《在副本世界和主神联姻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在副本世界和主神联姻后 作者：抵岸 简介： 迟暮很喜欢一个人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念 本以为这辈子都和江渝碰不上了 谁知一夜之间江渝从神台跌落 低贱如玩物，想活着也只能靠依附他人 没人愿意收留这么一个狼狈的人 唯独迟暮 心动一刹，他弯腰，半跪下，握着江渝的手留下轻柔的一吻 “以后的世界，我来带你走。” — 从高处跌落只需要一个夜晚 江渝身边的人尽数被系统抹杀 他是唯一的幸运儿 绝望之中，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宿命 突然，有个人拥抱住他 将他捧在手心 仿佛他还是曾经的主神 将他护在身边 仿佛抵挡住了这世界所有的危机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天作之合，系统，甜文，现代，主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暮，江渝┃配角： 一句话简介：主神，谈恋爱吗？ 立意：不忘初心，力争上游 第1章 绵绵细雨，从屋檐吹散到台阶上，少年就那么孤零零的站着，穿着一身宽松的卫衣，卫衣下的肌肤泛着青色，整个人的身体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消瘦薄弱。 这是迟暮五年后第一次见江渝。 对方可谓狼狈，脖子上被拴着电击绳索，像宠物一般被人牵着，执行官走来，很客气的对着面前的A级玩家说：“请问，您和江渝曾在C级世界完成过婚配是吗？” 少年依旧是低着头，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色彩，看不清他的情绪，明明是一副快被人折磨死的模样，却依旧能清傲的挺直脊背。 迟暮望向少年，良久，“不好意思……” 执行官微微抬颚，预料到了迟暮下一句将要说什么，毕竟，这是他第七次带少年来找归宿了，不同的人却是同样的话，如果这次再失败，少年将会被系统彻底抹杀。 江渝没抬头，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甚至隐隐能察觉出来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是碍于执行官手中的绳索，故而继续静静站立。 执行官一手拿笔一手牵着绳索拿着本子，他在江渝的名字后将要画下一个鲜艳的红叉。 迟暮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您方便把他脖子上的东西卸下来吗？” 执行官一怔，手一顿，错愕的问：“抱歉，您说什么？” “松开他吧。” “迟先生，如果您认可与江渝的伴侣关系，那么江渝将以您的附属品身份进入您的公寓，这个电击环会自动松开。” “嗯，松开吧。” 从始至终，迟暮都重复着这一句话，也从始至终，迟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少年身上，寸刻不离。 当绳索松开时，少年的脖子已经被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血痕上带着点点针眼和青斑，明明是雪一样白的皮肤，却徒增破败，脆弱的咽喉得到了解脱，喉结滚动一下，这时，少年终于抬头了。 四目相对，少年的眼平静的毫无波澜，死气沉沉，没有想象中受了摧残的阴郁，他只是没有生气，像个活死人。 “请您在这里签上名字，同时，再次提醒您，江渝属于惩罚级选手，他身上自带负BUFF，可能会为您以后出任务带来不少困难。” “嗯，好的。” 丝毫没有犹豫，果断的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听这段话。 执行官侧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江渝背负的积分欠款足有千百万之多，如果他成为您的附属品，这笔欠款可能需要您来赔付。” 说出这话，他带着看好戏的心情。那些积分足以让一个F级选手直冲S级，没有人能豪奢到那个程度，哪怕是A级的迟暮。 迟暮眉间一蹙，手下轻轻磋磨，连气息都沉了许多。 片刻，他深思后问：“可以分期付款吗，我积分不够。” 执行官再次一愣，惊愕的表情，眼神来回在江渝和迟暮身上打转。 这两人在副本世界结过婚不假，但众所周知，副本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几名玩家之间互相配合演演戏，任务结束谁还认识谁？ 能当朋友那是幸运，陌生人那是正常，仇人才是大多数。 上个副本你侬我侬，下个副本你死我活的事情也不少见。 对于迟暮这种久经风霜，见惯冷暖的A级选手来说，他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积分等于一切。 有了积分，众星捧月，没有积分，你连地上的垃圾都不如。而此刻，前者就是迟暮，后者即为江渝。 执行官笑了笑：“当然可以。请您签字。” · “身上淋湿了吧，先进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吧。” 迟暮带着少年走上二层，浴室外，少年光脚站着，长裤下是纤细的腿骨，匀称优美，脚踝佩戴电子锁拷，或许是质量不好，少年从进门那一刻，每走一步每动一下，都能听见细细的电流声。 浴室内，浴缸里已经放了一池温水，撒了点药粉，能减轻少年身上的伤痛，迟暮收手，毛巾擦完手后，退出浴室。 “好了，有事叫我。” 他刚要转身，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胳膊。 凉，是真的凉，透着寒意，仿佛雪山上的冰块。 手的力气并不大，仅仅能将他拦住。 “您可以杀了我。”少年开口了，不似清凉的声音，微微沙哑，内敛低沉，“杀了我您可以获得伴侣死亡的赔付积分。” 迟暮看着他，少年始终是微垂着眼。 迟暮浅笑，温声：“早点洗完，睡个好觉。晚安。” 两人的第一晚，未免有些冷清，各在各的房间。 这一晚的江渝，没有鞭挞没有折辱，不用怕夜晚被人踩醒唾弃。 那是一张极其绵软的床，浅黄色的床褥，房间的一切无可挑剔，完美精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茶香，悠长不绝，窗帘没有拉上，窗户都是开着的，窗外，星云璀璨，似乎，和他曾经的那间房一模一样。 迟暮坐在窗边，一腿伸平，一腿屈起，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里拿本书，闲适的姿态看向窗外。 比起星云，草坪上跪着的三四个人才更有意思，专属于迟暮的别墅区警卫劝不走他们。 他们跪在草坪上，膝盖下一片鲜红，警卫抬头看了眼窗边的迟暮，只见对方目光淡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转身说：“把人处理了吧。他们在这里跪一辈子都没用，迟先生不会心软的。” 地上的人被拉走了，他们想要开口喊，却只能支支吾吾的，仔细一看，原来是舌头被拔了，一开口，血淋淋的渗人极了。 这是今年的第五波了。 他们会跪在外面，哀求A级的迟暮心软一些，帮他们度过B级副本的惩罚。 迟暮合上书，阖起眼，蓦然想起了自己刚刚来这个世界的样子。 狼狈不堪，一个F级副本要了他半条命，侥幸过关回到主世界，滚倒在地上，被人一脚踹上去，恨不得他当场死在地上还能捡几个积分。 绝望，痛苦，折磨。 这是他初来这个世界的唯一印象。 直到有一只手伸过来，轻柔温和的扶起他。 是一个少年，长相极其俊美，夸张点说，往那里一站，几乎是圣光浮照，少年的眉眼清和宁静，温柔的说：“万事开头难，你很幸运，恭喜过关。” 他当时不知道所谓的幸运是什么意思，很久后才明白，一百个新人里，只有那零星两三人能通过副本考验，成功存活在主世界。 他当时也不认识这个少年是谁，很久后才了解到，他是主世界里六位主神之一，他们的雕像被塑在云间顶端，高高在上受人仰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愉快！ ———— 【专栏新文《试图让反派重新做人》喜欢的点点收藏么么～】 文案： 有这么一群人 他们偏执扭曲、他们不择手段、他们阴险狡诈 他们被称为第一恶人 他们只追求名利与权势 和他们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从不信报应 直到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个系统 系统委婉的告诉他们：不好意思，你得当个好人 根据他们最对不起的人 系统替他们选择出了相应的目标人物 而他们复活的意义就是为了去当一个尽善尽美的好人 去幡然悔悟痛彻心扉的弥补他们曾经伤害过的死对头 尽管，他们并不愿意 再活一世，他们发现曾经的死对头原来也有另一面 清冷淡漠的影帝背后竟然是嘤嘤怪，每天都会委屈巴巴蹭到他怀里 嚣张跋扈的富二代背后竟然是粘人精，时刻都会跟在身边撒娇 阴沉残忍的小皇帝背后竟然是小狼狗，见谁都凶唯独对他忠诚温柔 当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他们发现，死对头似乎都喜欢上了他们 一众沉默 心想，当了一世仇敌，再来一世，当个……爱人，也不错？ -- 不同世界不同攻受 第2章 清晨，露水洒满草坪，远远望去，一片盎然。 迟暮走出卧室，轻轻敲在隔壁的门上，不等他反应，却见少年已经站在了楼下，迟暮惊讶的看了眼，忽然想到什么，手按在把手上，打开门，里面床褥整齐，一看就是没人动过。 往楼下走去，再一看，角落空荡，少年站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迟暮深吸一口气，“你昨晚在这里睡的？” 不用问，他抬手，手表在空中打出光影，监控视频显现。 少年果然抱膝坐在那个角落，下巴抵住膝盖，小小的身子能缩成一个团，藏匿于阴暗中，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还是那身略显破旧的土黄色卫衣，兴许是怕弄脏墙面，他也没敢靠墙。 迟暮揉了揉太阳穴，一时哑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是他表现的太冷漠了，吓得人家不敢在卧室睡觉？ 又或者是卧室的装扮不合心意？思及此，心一沉，也是，那间卧室还是五年前的装扮，已然老旧。 他走过去，想要抚摸上江渝的头发安慰对方，但一看对方眼底的青色，忍住了，强迫自己的死人脸能露出点笑意，端了一杯清水，一小块面包，“你的肠胃突然喝牛奶可能会引起不适，先喝点水吃点面包吧。” 少年没有动，良久，抬头，“您有鞭子吗？” “什么？” “鞭子。”江渝一顿，“或者刀。” 切面包吃吗？ 迟暮转身进厨房，拿来水果刀，递过去，却见少年唰一下扬起，直接朝着自己的胸前要划下去，迟暮连忙拦住，沉声道：“你干什么？！” “得到您的食物，应当回应相对的惩罚。”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眨都不眨，握着刀的手更是四平八稳，“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 迟暮嘴唇一动，面色沉沉，握着少年的手也越发紧了。 他听说过外面的一些玩法，也见过那些奇奇怪怪折磨人的道具，但从未料想有天面前这个人会尽数尝过。 他扣开少年的手指，夺下刀，半跪下来，仰视着，问：“你叫什么？” 少年身子一颤，抿唇不语，或许，他想开口说一句，请您赐名，但在男人诚恳的面容下，没说出声。 “嗯？你叫什么？”迟暮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很柔和。 “江渝。” “是的，你叫江渝。”迟暮起身，温和有礼的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迟暮。” 这顿饭没吃成，江渝吃不下，迟暮看着对方消瘦疲倦的脸也没心情吃，起身，一把横抱起江渝，他窥不清怀里的江渝是什么表情，但知道，对方的身子很紧。 他将人送到那间卧室，看着里面的装扮，略有不满，没有表现出来，将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他则保持一定距离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柔声：“睡会吧。” 江渝怔怔的看着他。 迟暮拿起一本书，低念：“与血海中诞生，死亡藤蔓无法阻挡我们生长的欲望，当行为不受控制，当欲望不加束缚，我们将脱离这世俗，成为怪物，我们与怪物的一念之差即为……仅存的善意。” 江渝侧过脸，没让人看清，听着飘荡在耳边徐徐轻缓的声音，眼皮倦怠的沉了下来。 迟暮将这本书放在床头，留下尾音：“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曾经的主神被降级，一夜之间，从远超S级的主神位被系统惩罚到连F级的身份都没有，成为了供人随意取乐的玩物，尊严丧失，再看云端深处还未及时拆毁的雕像，无比讽刺。 【叮！】 【您的副本积分已到账，请及时查收。】 【A级选手迟暮，已完成S级副本三轮挑战任务，奖赏积分三千分，请及时查收。】 【A级选手迟暮，已完成A级天谴副本，获得S级道具奖赏，请及时兑换。】 冰冷的系统声竟也能发出恭贺的音调。 “副本道具兑换为积分。” 【请您确认是否副本道具兑换积分，温馨提示，积分无法兑换S级道具，S级道具有限，请慎重选择。】 “兑换。” 【稍等。】 【系统兑换中。】 【三万积分已入账，请及时查收。】 “兑换一个梦境。”迟暮的目光落在江渝脸上，对方紧皱着眉毛，小脸也苦巴巴的，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兑换一场美好的梦境。” 【请您确认是否以五千积分兑换一场梦境。温馨提示，您的积分已达到晋级标准，只需再完成一次副本任务，即可晋级S级。请慎重决定。】 “兑换。” 倘若说系统的声音是没感情的，那迟暮更是，你甚至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常人眼里珍贵无比拿命换来的积分，在他这里随随便便就换了一场梦。 美梦，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期盼的。 任谁三天两头的被迫下副本，见惯了生杀怪物鲜血都会神经异常，一闭眼一睡觉，用那些人的话来形容就是他们像是深陷在沼泽之中，又像是被人锁住喉咙，一场场的噩梦十分煎熬。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拿积分兑换美梦——那是蠢货的行为。 巧了，迟暮不仅不觉得自己蠢，还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幸运到还有积分买美梦，幸运到系统有美梦这个商品。 梦境中的江渝舒缓了眉头，也不咬唇了，他身体触动，梦境中，看到了大片大片的云彩，高殿之上，六位主神的雕像巍然鼎立，旋秘盘桓的图纹层层叠绕在十二柱上。 随着抬阶，一步一步往上，他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江渝，快点啊，下个副本是天谴，没你我估计要凉凉啊。”“江渝啊你别愣着了，有个副本世界崩塌了，你没听到系统播报吗？赶紧下副本！”“完蛋了完蛋了，我刚才不小心把主神柱用我的道具给弄倒了，我不会要被系统惩罚吧？” 一声声的催促，声音越来越近，他走上去，想要拨开云雾看一看里面的景象，谁知，指尖刚刚碰到那层薄薄的白雾时，顿时血水四溅！ 他被人拖拽着走，走向无尽的黑暗，他挣扎，努力的挣扎，连呼吸都困难了，突然，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 猝然间，江渝猛地抬头，瞪大双眼，冷汗涔涔，失魂落魄的看向了眼前，他的手正被迟暮的大掌紧紧握着，不等反应，他陷进了一个宽厚有力的拥抱中。 第3章 （捉虫） 江渝背后的冷汗将半个睡衣浸湿了，额头上的汗珠唰唰往下坠，连呼吸都是急促的，白日里那么控制自己的少年，眼眸中竟也露出了几分惶然，他呆呆的看着迟暮。 再看向窗户，窗帘已经拉上了，就像是刻意遮掩住从窗外能看到的星云。 江渝太瘦了，抱在怀里没有肉感，就剩一身骨架子，锁骨洁白深陷，优美的脖颈比天鹅的还要纤细，弧度恰好。 迟暮感觉到了他的彷徨，握着的手松了一分，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了再说：“做噩梦了？” 连兑换的道具都无法阻止的噩梦该是多么残酷呢。 江渝又恢复了清淡的表情，毕恭毕敬，轻声道：“抱歉。” 他下床，站的笔直，垂头，“您需要我做什么吗？”说着，又要半跪下来。 迟暮伸手扶住他，微微蹙眉，似有不快，用手掠过他的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露出那双琥珀的眼，大梦初醒，还没有彻底回到白日的沉寂，瞳孔又黑又亮，像是小兽，纯粹凌厉。 迟暮能感觉到江渝对他的淡淡抗拒，也不勉强，退出房门，给江渝一个缓和的时间。 清晨醒来，直到中午。 迟暮不会做饭，用积分兑换了点已成的食物，豪奢程度令人作叹。 别墅内的所有家具也都是用积分在系统那里兑换来的，甚至连外面的草坪也是，他懒得打理，索性系统推出vip服务，五万积分兑换系统管家，每日定时修剪，保证玩家随时回到主世界都能享受家的温暖。 这个服务推出了三年，一众玩家嘲笑谁会傻的去买个这？五万积分？下多少副本能赚回来？ 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不但买了服务，还直接连着买了三四套。 名下的别墅区一幢接一幢，大把的积分买了房，买完房又给每个别墅配备了系统管家，购买服务在主世界刷屏整整一个月，无不惊叹这位动辄几十万积分的玩家是谁。 而今天，是迟暮第一次做饭。 洗净的胡萝卜颜色鲜艳，配上青菜、紫甘蓝、柠檬、生菜，以及五类酱料，用熬好的汤汁浇上去，香飘四溢，煎好的鸡蛋诱人的贴在小盘子上，想煮牛奶，但考虑到江渝的肠胃，又改成了白粥。 警卫在后面说着最近的动荡，时而抬头看一眼背对着他的迟暮。 身量修长，健硕有力，穿一身简单的黑色长风衣，脚下长靴，浑身上下唯一亮眼的就是那块手表，明明所有玩家人手一块，不分高低贵贱，但戴在男人手上就是能显出一种昂贵的味道。 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仅能在副本世界轻而易举的扭断一个变异怪物的脖子，还能在这里从容不迫的摆弄着手下的盘子和刀叉。 “B级副本世界动荡，今天下午，A级玩家将要开会讨论此次派谁去处理。” “嗯。”迟暮将盘子摆好，擦了擦手，站在桌边，斜靠在椅子上，“具体情况呢？” “副本内一共三十九名玩家。一位A级玩家在该副本被转化，还有两位A级玩家被绞杀，三十六名C级玩家任务失败被系统抹杀。” “天谴？” “系统提示，并非天谴副本。” 迟暮手指轻轻敲打在椅背上，摆了摆手，警卫退了出去。 晋级的天谴副本难度最大，限制最多，抹杀率也最高，但这个副本的好处是，可以获得不少稀有道具。但就是这样的副本也很少出现能让所有玩家都失败的例子。 副本世界动荡是很严重的情况，一旦副本世界不稳定，万一冲破副本，来到主世界，全得死。 故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C级副本出现任何异常由B级玩家协商解决，B级由A级，A级由S级，S级…… S级之上是主神级，可惜，如今没有主神位了。 “祈祷吧。”迟暮嗤笑一声，说出最虔诚的话。 算着时间，该吃饭了，想上去叫人，又不知道江渝休息好没，等了等，江渝正好下楼了，穿着新衣服，长长的睡袍过脚踝，正好遮住了碍眼的电子镣铐，睡衣宽大，显得他更单薄了。 江渝看着一桌的食物，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然后熟练的拿起盘子，摆好食物，送到迟暮面前，伺候对方吃饭。 迟暮失笑，将人按下，“一起吃，这些水果喜欢吗，不喜欢我换一些。” “您……” “我叫迟暮。” “迟先生，您……” “是迟暮。” 江渝望着他，有一丝的不解，迟暮将白粥推到江渝面前，问：“喜欢吃糖吗？” 江渝抿唇，半晌不言，在过于炙热的注视下，点头。 迟暮会意，在白粥里撒了点白糖，这样味道会好很多。 “我没有恶意的，饭也没有毒，吃吧。哪里不好了告诉我，下次会调整。” 来到这里这么久，迟暮都是这幅有礼有度的样子，没有强迫他，没有为难他，甚至对他好的有些过了。 江渝微微垂头，不出声，迟暮一笑：“你希望我喂你吗？” 江渝身子一僵，忙摇头，拘束的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 苍白的脸在白粥的热气下多了血色，他低着头，喝的很慢，看着他迟暮想到了自己曾在一个副本里养过一只幼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抬头看人时也满是好奇，吃饭慢吞吞的，和江渝很像。 有些人就算你折断了他的翅膀，也打不断他的傲骨。 修养不是一天能练成的，江渝吃饭的样子十分好看，慢，但不磨叽，举手投足很有规矩。 江渝看了眼迟暮，试探的问：“您不吃吗？” 迟暮收回目光，“不了。”坐到沙发那边，平复自己的心，光影浮现，硕大的电子屏幕在最前方快速闪动，是个会议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令人羡艳的A级标志佩戴在身上。 “都到齐了？”视频里的人问了句。 清点人数，差不多都到了。 这种会议，正常情况是要直接出面的，但不保证有些玩家从副本里刚刚回来满身伤，不方便出面，所以也允许视频连线。 但迟暮是那个例外，他很健康，单纯不想和那群人坐在一起，能推的会议全部推掉，该有的玩乐活动全部取消，活的像个老干部，不是在下副本就是在研究副本。 会议中。 “这次的B级副本最起码要派五个人去看看吧？我前天刚从副本回来，没精力，有人自愿报名没？” “嘶……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前天从什么级别的副本回来的？一个E级的能把你咋？” “是啊，一看这是要命的活儿都不想参加了是吧？” “如果是这样那还开什么会啊，散会吧，自生自灭呗，让世界崩塌，系统直接把我们全部抹杀来一批新人得了。” “你们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这不是商量呢么，我又没说不下副本，其他人呢，什么想法？” “光说要下副本，你们知道这是个什么副本吗？有提示吗？哪个方向的？我专攻灵异本，别的不会啊。” 吵吵嚷嚷，一个纸巾盒砸过去，鸡飞狗跳，谈了半天也没谈出个正题来，迟暮听得头大，顺势瞟了眼坐在桌边的江渝，粥喝了一半放下了，然后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在听视频里的声音。 迟暮走过去，脚步声很轻，端起饭碗，“张嘴。” 江渝一愣。 “听话，张嘴。” 江渝睫毛颤了颤，有些惊讶，不由自住的张开嘴，粥进口中，咽下，咽喉处的皮肤还有之前锁环禁锢的伤，明明该是撕裂的疼，但在迟暮喂饭的过程中不禁不疼还带着隐隐暖意。 心也跟着躁动起来，他按耐住，想要伸手自己吃，迟暮却避过，一本正经的说：“吃饭不专心，会得胃病的。” “您还在忙，我自己可以。” “不忙。”迟暮抽了一张纸，擦过江渝的唇角，江渝盯着他，久久未言。 “草莓，西瓜，橙子，香蕉，想吃哪个？” 江渝微微低头，“您没必要这么对我的，我已经不是曾经了，您对我好，我也回报不了什么。” 迟暮手一顿，脸色一变，扯出一抹笑：“你觉得我是因为你主神的身份对你好？” “我的权力、积分、荣誉，都被收回了，我无法提供给你想要的。”江渝抬头，直视迟暮的目光。 被这样对待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跌落神坛的第一天，想照顾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蜂拥而至，试图从这位曾经的主神身上再撬点好处。 最后发现对方真的被系统惩罚到什么也不是了，又抱着亵玩焉的心态对待江渝，毕竟，曾经不可染指的主神如今却变成了谁都能见的玩物，实在能勾起玩弄的心思。 所以迟暮不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 迟暮起身，面色变得沉重，空气都压抑了许多，江渝也跟着起身，黯淡无神的眸子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鞭打**。 迟暮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桌上的水果，“挑一个，吃完。”他拧着眉头，说出了一句很不情愿的话：“就当做我是你伴侣对你的要求。”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暮：我会给系统商城的商品打差评的！ 稳定日更，有事会请假 轻松甜宠文，感谢每一位读者的陪伴～ 喜欢的点点收藏叭，爱你们么么 第4章 江渝一讶，再看迟暮，对方已经去洗漱间了。 坐在椅子上，江渝茫然的看向迟暮的方向，不安担忧，他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多少折腾，对方是取什么东西去了吗。 随即苦笑一声，看着桌上新鲜的水果，捏了个草莓，咬一小口，是甜的，甜到眼睛发酸，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在桌上吃饭了，也忘记了尊严是什么。 沙发位置的光影视频没关，里面吵杂的声音一波一波传来。 就像迟暮想的那样，正事儿是一个都没谈出来，荤话却一个比一个多。 “哎，对了，我还等着系统抹杀的播报呢，江渝还活着呢？” “好像是被人收留了，小道消息哈，说是被一个曾经在副本世界联姻过的人收留了。” “情圣啊？” “放屁，什么情圣，就是看上江渝曾经的身份了呗。玩几天也就腻了。” “好歹也是主神级的人，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六位主神全部被系统降级惩罚……” 霎时，江渝脸色一片惨白，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紧紧抓住桌边，抓的手指青白，而视频里的声音依旧。 “鬼知道，反正如今幸存的也就江渝一个了。这人，现在脏透了。” 脏透了。 他脏透了。 从上到下，灵魂到**，都是脏的。 脏到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不说了不说了，晦气死了，这种降级惩罚有史以来第一次，可千万别来个第二次了……” 话声渐落，话题转移。 江渝无神的坐着，连迟暮什么时候到了面前都不知道。 他抬头，扫视一眼，没看到迟暮手里拿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想要站起身，却被迟暮按着，迟暮手摸向江渝的额头，奇怪的问：“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江渝摇摇头。 迟暮笑笑：“如果想出去散步，外面的草坪足够大，够你走两圈了，闷在房子里心情会不好。” 江渝问：“您不惩罚我吗？” “为什么要惩罚？” 看着少了几颗的草莓，迟暮记住了，下次多摆点草莓上来。 江渝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惩罚，但却记得那些人说，只有不断地受罚他才能活下去。 “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不需要接受惩罚。”迟暮沉稳的说，“我对你的背景没有兴趣，我有足够的积分够我生存，我有健康的身体让我可以靠自己走上去，我不会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是因为我太脏，所以您不动我吗？”江渝突兀的问了一句，他戚戚笑，“您可以放心，在没有签署合同前，他们无法触碰我的身体，从这方面来说，我还是干净的，供您享用。”这是执行官临走时给他教的话。 执行官也是看江渝真的可怜，想着如果迟暮中途毁约，那对于江渝来说将是致命性打击，所以教几句让江渝起码能在迟暮身边多混几天。 睡衣下的少年露出的一点肌肤，雪一样的白，一点都不脏，堪称赏心悦目。 不堪的话有一天也会从江渝口中说出来。 迟暮一时像是回到了几年前。 居无定所，F级的他没有资格住在房子里，主世界的大街上随便苟且，越低贱卑微的地方越是F级人数最多的地方。 那里很脏，脏到连呼吸都是刺鼻的，对于F级的他们，与其在这样不人不鬼的主世界里生存，还不如去下副本。 所以很多人头脑一热，崩溃中下副本，全部被抹杀。 迟暮没有，他不想死，至少不想那么没头脑的死。 这个世界很糟糕，和人类社会不同。 阶级分明，等级决定一切，系统至高无上，压得他们必须要往上爬。 他一直生活在底层，快活不下去的时候，躺在街上，即将病死，有个人走了过来，用身体遮住了烈阳，他的衣服带着淡淡雪香气，走到他身边，不顾及身旁的污秽，蹲下身，扶住他的头，给他灌药。 他听到了那些人的酸话，说这种道具药贵的要命，竟然给一个F级的人用。 羡慕嫉妒恨。 那时的江渝还是主神，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对迟暮笑着说：“又见面了。你的身体很糟糕，但据我的经验，在主世界里人一般不会生病，生病只能因为情绪引起。”他歪了歪头，露出小酒窝，“你太消极了，开心些好吗。” 迟暮怔怔的，他浑身泥渍，江渝却一身白衣礼服，胸前佩戴着金光灿灿的主神徽章。 迟暮收回手，身子往后磨蹭，“抱歉，我很脏，弄脏了你的衣服。” 江渝手托着脸，不在意的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泥渍，旁边有人来叫他了，看样子今天是有什么会议，他起身，低头对着迟暮说：“你的勇气是干净的，你的眼睛是纯粹的，你只是缺少一点……希望。” 希望。 希望是什么呢。 迟暮不知道。 现实世界里，他是名校毕业，硕博连读，资本市场里也算是白手起家，年纪轻轻稳坐副总的位置，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没有丝毫压力。 活的太顺遂了，到了这个世界百般不适，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难道活着的意义就是不断地下副本？ “诶，这次可是B级世界崩坏，和从前的E级F级不同，系统给的悬赏积分很高的，去了就给三万分，要是完成任务修复世界，还会再加一万呢，你们真的不考虑下？” “拿命赚钱？敢情下去了被系统抹杀的人不是你？” “三万积分，妈的，真眼馋啊。” 迟暮的思绪被视频里的声音唤回，他听着视频里的对话，引起了注意，微微直起身子。 而江渝则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期盼从这个男人的言语里得到什么宽慰的话吗，但迟暮没有说出口，江渝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郁郁闷燥，一口腥甜压在嗓子眼。 他伪装出笑意：“我来收拾，您先忙。” 江渝很快速的开始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眼也不抬，机器人都没他来的利落干净。 迟暮的心思在视频里的话上，走到沙发边，点开系统的悬赏金，总共五千积分…… 他需要积分。 他的积分不够偿还江渝那么多的惩罚积分，昨晚翻了翻最近的副本，也没什么超额积分任务，失望之中，却不想今天听到了这些话。 “有人认领这个副本修复任务吗？” 清清凉凉的声音从视频中传出，内敛沉稳，不带一点感情。 会议室的人一顿，噤声，同时朝着旁边的视频看去。 一人说：“还没呢，你要去？” 另一人建议：“正商量呢，这种要命的活儿还是多几个人一起去，否则太危险了。” “人多了，积分会平分是吗？”迟暮若有所思的问。 “那当然啊。”声音卡住，有人调侃，“哎兄弟，你该不会想一个人去吧，做什么梦呢，一下去，最多一小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种话迟暮没放心上，他双腿交叠，胳膊搭在沙发靠枕上。 “那么，有人要下这个副本吗，没有人的话，我可以三天后独自下副本。”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疯了吧？？ 有人暗暗打量着迟暮，有人窃窃私语，问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什么来头啊。 但这些细微的动作迟暮都不放在心上，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十分钟后如果无人愿意，那就三天后我下副本。” 瞬时，会议室热闹了起来，各种吵杂的声音，十分钟的时间不短不长，但留给这些应付差事本身就不想去的人来说，足够了。 十分钟后，果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陪迟暮去找死。 他们留下了衷心的祝福：“兄弟，活着回来啊。” 【叮！】 迟暮掐断视频，场景关闭。 长舒一口气，起身，这才想起刚刚似乎忘了回话，但现在很不自然的去回复之前的话会不会显得他有毛病？看江渝的脸色略有好转，迟暮想了想，既然刚才的话题已经过去了，自己还是不要主动提起江渝的伤心事了。 “您要下副本了吗？” “嗯，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迟暮温声，“我下副本期间，你在家好好调整状态。有什么想买的想玩的可以直接在系统界面刷，我给你开放了权限。” 江渝惊讶的看着他：“您忘记了吗，我是您的附属品，依靠您生存，如果您要下副本，我必须跟着去的。”他有一丝犹豫，“只是……我身上自带负BUFF，可能会给您带来很多麻烦。” 堪称愁云密布，迟暮阴沉着脸，江渝低头：“非常抱歉。” “不是你的问题。” 他怎么忘了这一遭了，如果江渝跟着下副本，身体能遭得住？ 迟暮心疼的看了眼，“你……”随即摆摆手，“算了，没事，这三天先好好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 江渝听这个语调头更低了，痛恨自己的无力，他就是个拖油瓶的存在，他是个麻烦，又脏又麻烦的人。 夜晚，迟暮上去换了床单和被褥，都是新买来的，之前那些旧的全部扔掉，在他心里江渝值得用最好的，况且对方的皮肤也细嫩，粗织品容易让他的皮肤泛红。 江渝静静的看着迟暮在那里清扫房间，最后一道工序是喷了些清新剂，味道很淡很香，他手颤着攥住衣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他已经脏到让迟暮不能忍，需要一天换一次床单被褥了吗…… 第5章 “B级道具看一看？保准货真价实！两百积分就到手！” “积分抽奖，十次必中！不中必赔！” “这是从副本世界顺回来的酒，味道好着呢，喝一口比壮阳药还厉害，您试试？” 对于主世界的人来说，枯燥乏味的生活总要有那么一点调剂。 一条黑巷子，两边全是酒吧，昏暗的灯光打在门口的地上，照出一片酒渍，酒瓶在酒吧门口摞的高高的，还有人在不断往上加，万一有个倒霉蛋喝的晕沉撞上去了，正和心意，又能敲诈一笔。 极度放纵，醉生梦死。 主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来这里玩过，哪怕一直是特例的迟暮。 选一个不是那么喧闹的位置，吧台旁点一瓶酒，这边放着低调奢华的乐曲，隔壁就是震耳欲聋的赌局。 在酒水的刺激下，一轮一轮的下注，有人赢了，欢呼声一片，积分赚的盆满钵满，有人输了当场积分清零瞬间被系统抹杀，而抹杀的那一刹那，激动的尖叫更甚！ 迟暮站在小巷子外，淡淡扫了眼，手牵着江渝要往另一条路走。 那只细腻的手有些紧张，平白将迟暮干燥的掌心都带出了丝丝汗意。 迟暮始终没松手，看着比他低半个头的江渝，温声道：“主路前些日子被几个C级的炸毁了，还在修缮，这条路有点乱，跟着我，别走丢了。” “嗯。”江渝低低应了一声，顷刻，又侧首，“您是要去商场吗？” 迟暮颔首一笑，看着阳光洒在江渝的侧脸上，留下一道阴影，浓密的睫毛卷翘起来，露出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极近瓷白的肌肤如钻石一般闪耀，走在路上，他就是最美的风景，矜贵优雅。 只是这个少年不自知。 江渝不敢离迟暮太近，他怕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他也不敢与迟暮有太多触碰，他怕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连抬头都不敢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脏污的形象。 当看向他的人越来越多，他没有感觉到那是惊艳的目光，反而觉得那是嘲讽，他们像是在说：你看，这个人怎么这么脏啊？ 天气温和，不冷不热，可江渝后背都湿了，步伐仅能做到跟在迟暮身后。 迟暮回头，疑惑的问：“为什么总是走在我身后呢？” 江渝答：“因为我是您的附属品。” 迟暮皱眉，将人往前拽了拽，“走我旁边。” “不可以的。” “我说可以就可以。” 两人齐平时，江渝想要抽回手，却被迟暮紧紧抓着，迟暮面不改色往前走，又莫名发现江渝总是和他保持很宽的距离，两人之间几乎还能再塞一个人，留这么宽干什么，给鬼留吗？ 他靠近一点，想着江渝可能有点过于紧张了，江渝见势就再让一步。 动作多了，迟暮一个大男人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跟个流氓一样，于是蜷起另一只手，指节靠近鼻尖，遮掩尴尬的清咳一声。 江渝看着他遮掩住鼻子，脚步一顿，轻轻嗅了嗅自己周围的味道。 迟暮回头问：“怎么了，走不动了吗，坐旁边休息会儿？” 江渝勉强笑容：“不用的。” 迟暮将人拦住，旁边有长椅，他拿出纸巾擦干净，让江渝坐下来，太阳够烈，绕的人眼花，尤其是再一看江渝额头细细的汗粒，索性直接站在江渝身边，用身体帮他挡住太阳。 系统商城的东西太少了，而且也格外昂贵，又贵又丑，还不如亲自来商场一趟。 江渝的身体很虚，应该是前三个月被折磨过度，迟暮能在系统里买的康复道具都买了，钱砸了一大半，才让江渝的唇有了血色，看起来像个活人了。 所以不难理解江渝从A区横跨E区去公共区的这段路会疲倦。 “您不坐吗，这里干净，您坐这里吧。”江渝往过挪了挪。 迟暮不由自住的摸了摸他的头，温笑：“你坐着吧，腿疼吗。” 说着，蹲下身，在江渝惊诧的目光下脱下对方的鞋子。 江渝的脚腕上还佩戴着电子锁，这东西戴在身上没什么好处，脚腕周围的皮肤已经发红，走一步磨损一下，皮都烂了。 迟暮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沉下心来，“疼吗？” 江渝摇摇头。 “怎么会不疼？” 迟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那块皮肉破烂的肌肤时，江渝细不可察的往后缩了一下，刺痛让他的眉头蹙起，又很快恢复自然。 再一看脚下，水泡的淤烂，骇人极了。 他不知道江渝在被剥夺主神位的那三个月是怎么活的，又受了哪些苦，但这些伤足已说明一切。江渝不好过，能活着都是幸运。 “脏，您别碰了……” “为什么不说疼呢，明明很疼。”迟暮连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那三个月你在什么地方生活？” 江渝身子一颤，像是伤口被人揭开撒上盐一样，火辣辣的，他不想在迟暮面前说曾经的经历。 “你希望我帮你报仇吗？”迟暮补了一句，“欺负过你的那些人。我有能力让他们被系统抹杀。” 话说的很平缓，像是为了不吓到江渝，但言语之意却又很残忍，生杀在他嘴里轻飘飘的，连点重量都没有。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找到你。”迟暮轻柔的帮江渝活动着已经僵硬的脚腕，每动一下，江渝就会感到骨裂似的钻心之痛，痛到发抖，手紧紧攥在长椅上。 但这样活动两下，之后会很舒服，一种淤血化解、骨骼疏松之感。 迟暮是后悔的，后悔自己不应该三个月前，也就是江渝出事的前一天下副本，直到三天前他才回到主世界，凝重的听着警卫的话，在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江渝时，门铃被按响。 他看到了站在门外淋着雨，消极静默的江渝。 如果这世界上有幸运女神，迟暮希望那一刻他将他全部的气运透支，他只要江渝。 “杀人是没有意义的。”江渝难得笑了，“他们是因为这个世界所以充满恶意，如果这个世界不同，他们也会是善良的。” 善良个屁。 迟暮忍住没说出口。 现实世界的人也有好有坏，怎么可能都是善良的，江渝当真是神位坐久了，不食人间烟火。 也好，迟暮弯唇一笑，江渝永远是这么干净的，他的这份单纯，他来守护。 对方脚上的伤有些严重，迟暮提出背他过去，他自认为自己的语气也挺郑重其事不容拒绝的，可偏偏江渝比他还认真，就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可以。我可以自己走。” 孱弱的身体力气倒大，真赖在椅子上跩都拽不动。 行吧，您走。 迟暮蹲下身，给江渝想穿上鞋，江渝立马将脚抽回来，缩到椅子上，脸上绯红：“不可以，我可以自己穿。” 迟暮被气笑了，行，您自己来。 等穿戴整齐了，又成了之前正襟从容的样子，迟暮伸手要牵住对方，眼见江渝又要收手，立刻就道：“你再说一句不可以试试？” 凶凶的语气，带着威胁的意思。 江渝纠结一秒，迟暮眼疾手快的直接握住，笑盈盈的带着人继续走了。 公共区鱼龙混杂，与A区E区不同，这里各色人等都能见到。 主世界的规定，A级玩家可以随时到比自己低级别的区域闲逛，但B级玩家却绝不可能走到A区，C级也不能到B区，以此类推，等级森严。 倘若有人违反规定，那便会随着时间被系统一点点绞杀。 就好比昨天跪在他草坪上的几个人，先是没了舌头，之后眼睛会被挖掉，手脚被砍断，如果再不走，他们的皮肤会开始绽裂，伴着鲜血，肉被一寸一寸割下，绞杀而亡。 所以大多数人不会冒险闯等级区。 凡事都是相对的，等级森严的地方分区，但公共区则是什么人都能去，不限制级别高低，毕竟你去了，没积分什么都买不到，想闹事，随便几个比你级别高的都能动动指头弄死你。 地上有一道光线，闪着银光，与天际划为一体，迈过这条线，系统会在耳边自动播报：【您已进入公共区域，请注意自身安全。】 如果是A级以上玩家进入公共区，系统同时还会给所有人播报：【A级玩家已进入公共区域，请所有玩家注意自身安全。】 就好比现在。 迟暮一出现就引来不少目光，他有些恼怒这种播报，又不是暴力分子，让所有人敬畏三分的意义是什么。 但好处就是，这么人流密集的地方，硬生生被人腾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看着这一幕，他想起了当初主神莅临的画面。 也是这么一个公共区，创神柱也不知道被谁砸了，倒了下来，给地面砸了个大洞，没伤到人，但这么一直破个大洞也不是个事儿，S级的几个人看了几眼，果断请了主神来处理。 有年纪小的孩子在这个大坑里蹦跶，还有坐在街上晒太阳等待积分清零的酒鬼，也有西装革履气度非凡的高级玩家漫步悠闲。 没有所谓的播报声，他们同时看见了云彩避让，从苍穹顶端直射下刺眼的白光，不远处，缓缓走来三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身浅褐色长衣，左右两边一人黑衣一人白衣。 最耀眼的那个永远是江渝。 一袭白衣，手上戴着小花环，胸前的徽章在太阳的反射下明耀到让人睁不开眼，他留了垂耳的微长发，细碎的头发是自来卷，太阳下，就像是贵族的王子，高不可攀。 他不疏冷，比起其他主神要亲和的多，眼里永远有清澈的笑意。 而此时此刻，和当日的情景竟有了几分相似，依旧有人让路，江渝穿的依旧是身洁白的衣服。 第6章 进了商场，朝顶层走，看了一圈，全是黑白灰三色的装扮，迟暮解释道：“等级高的人都比较喜欢有格调，这还是跟你们学的呢。” 江渝纳闷：“格调？” 迟暮饶有兴趣：“为什么主神都喜欢穿黑白两色？” “因为带有色彩的衣服会影响我们下副本。”江渝思考后回答，“我们下的副本大多会绝缘感官，没有颜色、温度、气味和声音，如果穿带有色彩的衣服在这种副本里经常会和世界融为一体变成灰色，分不清自身所处位置。” 迟暮挑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主神也要经常下副本？” 看起来是个很愚蠢的问题，但迟暮问出的是所有人的心声。 江渝点头，“当然，只不过我们下副本不是过任务，是巡检，所以才会隔绝感官，不可以和玩家以及副本世界的人存在不必要接触。” 迟暮舔舔唇，莫名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被巡检过，“那你巡检过我吗？” 江渝一顿，失笑：“你想问什么？” 他想问，你还记得当初和我在那个副本的联姻吗。 “没什么。”迟暮笑了笑，牵手往楼下走，下面几层就较为大众化了，衣服款式各异，颜色鲜艳，只要钱到位，质量也不差。 走进一家店，各式衣服摆放整齐，迟暮问：“看上哪个了？” 江渝：“您决定就好。” 迟暮：“左三拿下来看看。” 柜员立刻拿了下来，是一件白色衬衫，尺寸正好，修身款的，迟暮递过去：“穿上试试。”然后自信的笑笑：“我的眼光不会差的，试试。” 江渝手一顿，侧身进了试衣间，半晌，没出来，迟暮都想进去看看了，却见门终于打开，江渝微低着头，衬衫合身，领口袖口做了个修饰裁剪，腰身束的正好，细腰宽肩，腰背挺拔。 只是…… 目光上移，到了领边的肩颈位置，脖子上由于之前佩戴的锁环留下了深深血痕，在白衬衫的衬托下更显眼了。 柜员也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下，心中腹诽，果然漂亮的都去当高级别的宠物了，如果他长得好看点也不用在这地方当柜员赚积分了，能被包养谁愿意努力呢？ 再一看少年脖子上的伤，指不定是玩什么花样闹出来的，但看旁边的这个男人，面容沉静，给人很稳重的感觉，也不像是……嘶，人不可貌相啊。 迟暮走过去，自责自己的粗心，他宽慰的笑了笑：“这件衣服有点小了，看看别家的吧。” 他们进了另一家店，从外面路过时就看见了里面挂着的一见毛绒衫，高领，米白色，修身。 迟暮一进去就要了这件，江渝穿上后更显气质，高领将脸衬的小小的，米白色也衬的肌肤有了血色，唇红齿白，比起刚才衬衫带来的正式，这件衣服更休闲些。 同家店又配了个休闲裤，亚麻灰，裤腿偏长且宽松，正好遮住脚腕的锁环。 柜员眼见这位是个奢侈的，几包几包的衣服试都不试直接买，佩饰也是直接几盒几盒拿，知道的以为是来购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进货呢。 单是这些就已经花了两千积分。 还缺双鞋子。 柜员立刻赔笑：“我们店的衣服都是搭配一身的，隔壁有和这身搭配的鞋子，您要不要去看看？” 迟暮想了想，嘱咐道：“那你先坐这里，我去看看？” 他今天给江渝揉脚的时候大概摸出来对方脚的大小了，江渝脚上有伤，也不适合来回换，他自己估摸着买就行了。 江渝点点头，安静的坐在那里。 店内的人都跟着迟暮过去了，独留下江渝坐在这里，他也不动，偶尔看一眼外面过路的人。 他很少来公共区，主神时都很少来，生活一板一眼，规整有序，去每一个地方都是有计划的，单纯的购物这是头一次。 也因此认识他是主神的人并不多。 或许有些人见过他，但也在年月的消磨中或许哪次任务失败从此消失了，而后主世界就会又来新人，又是一批新鲜血液，又是一批陌生的人。 “诶，慢着慢着！”尖锐的声音传来，一个男的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突然大笑：“还活着呢？！” 旁边几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他们好奇的问：“谁啊？”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说这位是主神，你们信吗？” “主神？不是都死了么？” “你懂个屁，还有一个活着，想当初我还养过他几天呢，细皮嫩肉的，可惜了，不签合同还碰不了他。” 说完，戏谑的走过来，不顾及江渝惨白的面色，笑嘻嘻的问：“我当时打你的那几鞭子还有痕迹吗？你说我当初就那么轻轻的打了两下，比别人要轻的多，怎么你就那么娇贵呢，一下下去皮开肉绽的，吓死我了。” 旁边几人邪笑着打量，他们级别低，不过是个E级的，能和C级跨级做朋友说白了就是舔，自然奉承讨好：“您还打过主神？” “主神？什么主神？这世界已经没有主神了懂吗？他现在连垃圾都不如，又脏又臭，打他怎么了？” 江渝忽然抬头，对着男子的眼睛，沉沉的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是他一直不明白的点，他从未行恶，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厌恶他。 男子愣了下：“为什么？为什么啊……可能因为你活该吧？你说你要是没地方去了，不然跟我走吧？我再养你几天，你再让我玩几天？” 江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很直白的说：“你的下一个副本会是天谴，你会遇到A级变异人，你会被他们扭断脖子。你快死了。” 几个人同时一愣，有些语噎：“他说……” “你他妈放屁！” “你说了我是主神。我可以看见未来。”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主神了！你就是编瞎话！” 江渝顿了下，忽而笑了，“一分钟，倒计时。” 男子陡然瞪大了眼，旁边的几个E级玩家也恐慌的躲开了，生怕一会儿的天谴副本把他们也捎带下去，男子脸色唰一下惨白，他看着手上的手表，身子有些发抖。 江渝抬颚：“最后三十秒。” “不可能！不可能！” “最后二十秒。” “你是骗人的！不可能！！！”说完，他慌张的喊起来：“救命……救命……” “最后十秒。”江渝歪头，看了眼男子，颇为怜悯。 江渝做主神做的太久了，气场不是旁人能比拟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自带公信力。 “最后三秒……” 男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撞到玻璃门上，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身子抽搐，没一会儿，不抽搐了，停住了。 吓得旁边的C级玩家腿都软了，颤巍巍的问：“这是……这是下到副本里了……还是……还是……死了？” 他们问这话的时候同时看向江渝。 江渝温和的笑了笑：“别怕，他没死。” “可我想让他死。” 寒意渐露，迟暮走来，修长的腿直接踩在男子身上，脚下用力，男子又闷出一口血，但依旧是晕着的。 几个E级的赶忙跪下磕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是他一个人的事啊，我们刚什么都没说！！我们再也不敢了！” 迟暮没正眼瞧他们，反而是心里盘算着，趁别人晕倒杀了别人怎么那么不得劲呢。 但在他思考这个问题时，也不知江渝何时不见了，迟暮脸色一变，立刻四处张望，快跑过去，到了楼梯口，阴暗中，一把扣住江渝的胳膊。 江渝看着他，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你问我那三个月在什么地方生活……” 迟暮一怔：“我就是随口问问……” “那个男人只是其中之一，我在赌场被拍卖过很多次，我接触过很多肮脏的人和事。迟暮，我脏透了。” 江渝用力收回胳膊，眼尾泛红，低头说：“欠你的积分我会想办法弥补，你是好人，谢谢你的照顾。” 说完就要走，迟暮冷声：“可你不觉得你这么对待一个好人太无情了吗？” 江渝身子一僵，等待着羞辱的话，如果听完那些难听的话就可以离开也挺好。 良久，迟暮都没有出声，面色凝重。 本就阴暗的楼梯口更是多了阴沉气，迟暮压住心中的燥怒，牵住江渝的手，将人带出楼梯口的位置，那里凉，阴风阵阵，然后沉默的把自己风衣脱下搭到江渝身上，再然后才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现在说说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走？”他自问自答的说：“你说你脏，脏是什么意思？身体脏我们就回去洗澡，觉得他们话脏我会让他们永远闭嘴，还是你觉得我脏，你其实是想和我保持距离？” 江渝摇骰子一样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又要说我很好、又要说我是个好人了？你对好人为什么不能仁慈点，我这个好人不希望你离开，你满足一下好人的愿望可以吗？” 江渝痴痴的，看不懂也听不懂眼前人的话。 “你不脏。江渝，你不脏。”迟暮重复的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渝，引领主世界时尚圈第一人！ 第7章 江渝攥紧手指，比起刚才那些人羞辱他的话，他却觉得这话更尖锐，血淋淋的，将他心底腐烂的地方一点点挖起，所伪装的表象全部破碎，玻璃渣扎的他心疼，委屈压不住的涌上心头。 “哭吧，哭了能舒服些。” 迟暮靠近，拥抱住江渝，他不去看对方的脸，有多少泪水也不想知道，看着对方肩头的抽动，心如刀绞，难受极了。 许久后，江渝擦了把眼泪，无助的说：“我又把您的衣服弄脏了。” “明天我就把这件衣服裱装起来，你用眼泪帮我洗衣服，我应该感动才是。” 江渝破涕为笑，红通通的眼睛小兔子似的。 “好了不哭了。”迟暮伸手，轻柔的擦过他还泛红的眼尾，睫毛上的泪珠犹在，颤动一下坠下一滴。 迟暮想，如果他是江渝肯定会抱怨一句：让我哭的是你，让我不哭的还是你。 可江渝不会这样说，他调整的很快，果断退后一步，又和之前一样，和他保持着相应的距离，疏离有度。 回家的路上，两人闲聊，也不知最后话题怎么引到了那个C级身上。 江渝笑：“自然不是，失去主神权力后，我无法预测他们的天谴什么时候降临，是他胆子小，被我吓到了。” 迟暮大笑，头一次觉得江渝原来这么好玩，“看来我以后要警醒点了，被吓成那样那可太丢人了。” 大包小包的东西带回家，冰冷的别墅竟多了几丝暖意，吃完饭，夜晚，江渝去洗澡了，迟暮却还穿着那身风衣，也没有要脱掉的意思，看着夜幕降临，想到了那条小巷子。 一小时了。 江渝洗了一个小时？ 迟暮疑惑的瞧了瞧浴室的门，“还没好吗？” 江渝青涩的声音传来：“很快！”水声哗啦啦，带着轻微的摩擦声。 又是半个小时。 迟暮沉了脸色，“还没好吗？你气血不好，里面待久了会头晕的。” 江渝声音都弱了些，“好了，要出来了。” 再等了十分钟，迟暮耐不住了，在外面冷冷说：“五分钟后我进去。” 五分钟后，开了门，江渝已经穿着睡袍乖巧的站好了，露出的手腕脚腕纤细白皙，看着对方通红的脸，迟暮侧靠着，胳膊交叉环抱，低头看眼表，问：“洗了快两小时？” “是的……” “还是的？” 迟暮迈开长腿，走过去，阴沉着脸，直接将浴袍下的胳膊拽出来，搓的全是红印，也不在乎什么礼貌不礼貌了，领间的衣褶往下一拉，锁骨的皮肤直接搓烂了。 江渝像是知道错了似的低下头，发现迟暮沉默的吓人，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迟暮的衣角：“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让自己干净点。” 骂不得，凶不得。 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但江渝做的事又很闹心。 迟暮低叹：“这个味道，不好闻。” 浓浓的香水味，今天买衣服买一赠一送的，劣质品，迟暮撩起他的发丝，湿漉漉的，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调好风速和温度，站在镜前给他轻柔的吹着头发。 “您生气了吗？”江渝问。 “没。” “可是我感觉您生气了。” “知道我生气了还这么做？” “您会消气的是吗？” “你觉得呢。” 江渝转过身来，圆亮幽黑的大眼看着他，眼底似有星辰大海，他唇角弯了弯，笑容明媚，“生气会影响心情，心情不好会生病。我希望您是健康的。” 迟暮一顿，旋即淡笑：“我希望你不伤害自己，你做到了吗？” 江渝挠了挠头发，无措的说：“我希望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您，我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如果您不希望我这么做，我以后不会了。” “傻不傻？”迟暮鼻尖一酸，“嗯？你傻不傻？” 江渝认真的回答：“我没有做过智力测试，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智力等级。” 迟暮笑出声来。 头发吹干了，这个香水的好处就是味道散的快，卧室内的温度偏热，窗户也关着了，窗帘一拉，室内幽静，一旁的书桌上摆了一盆兰花，细嫩摇曳。 迟暮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后，一小瓶香水，这个可不是商城买的，是系统兑换的。 最昂贵的奢侈品，一万积分一小瓶。 系统常年不卡顿，迟暮买这个商品的时候，尽管系统没有脸没有表情，但迟暮依旧能从那生硬呆板的语调中听出复杂的味道。 打开，喷在江渝颈后，是一股淡淡的雪香，高山远雪，冰冻千里，带着岁寒的凉意，负氧离子灌于鼻腔。 雪的味道是最干净的，来自于大自然，而这个味道迟暮最早是在主神时的江渝身上闻见的。 江渝一怔，失礼的抬起了手，触碰到了那小瓶香水上，刹那间，以为自己还在云端的神座上，他快速收回手，微微一笑：“很好闻，谢谢您。” 迟暮放在床头柜上，“睡觉吧。”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了那本书，看着已经垂下眼皮的江渝，低吟：“系统给了人类第二次生命，为他们开辟新的道路，人类应当按照系统的指令前行，那条道路将是光明的，每个人都将得到救赎。” 江渝听着温和的声音，沉沉入睡。 迟暮放下书，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带上门，长呼一口气。 他朝外走去，离开别墅，再到E区。 小巷子比白天要热闹多了，还没进去声音便以遮天，激烈的呼喊声仿佛要刺破云霄，迷醉的在这条黑暗的路上做最后一点挣扎。 熟悉的位置，一杯酒，金黄的液摇晃在菱形玻璃杯中，极致沉醉。 “稀客啊，这杯我请了。”老板靠了过来，年纪比迟暮大点，富态脸，眼睛微微眯起，商人的模样。 主世界的所有玩家都需要靠积分生存，积分会每天不定额消减，如果不下副本去赚取积分，等积分清零时，就会被系统抹杀，所以下副本是常态。 而有些人，依靠自身的人脉关系，也能在主世界混得开。 这种酒吧的老板，一年下两次副本，全是高危型的，攒足活命的积分后，其余积分就依靠这个酒吧来获得。 迟暮瞥了一眼，给了个眼神，两人到了一处安静人少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收留了主神大人就从此沉迷香窟了呢，主神怎么样？” 迟暮沾了酒水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滑动，若有所思的说：“主神怎么样我不知道，你再多说一句你的下场怎样我却知道。” “哎哎哎，伤感情了啊！”老板挥挥手，“行吧，得罪不起您，我走行吧？”洋装着就要离开，迟暮一把拦住，老板嘿嘿笑了起来，“哈哈哈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三月前，发生了什么？” “三月前，哦，不就是主神被系统降级惩罚吗？大家都知道啊。” “老三，仁义点，你明白我意思的。” 老板眼眸晃过寒光，低着头，四周看了看，贴近沉声：“这种事儿，别打听了，对你我都不好。”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迟暮打开手表，银光闪现的屏幕中，哗一下就滑过去五千积分，老板嘴唇动了动。 迟暮瞧了眼，“不够？成。”又转了五千积分，老板咬了咬牙，焦灼极了，迟暮点点头，再要转积分时被老板一下子按住：“钱也不是让你这么烧的！”然后一把将人拽进一个黑漆漆的隔间。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想不开，喜欢的话玩玩就成了，打探那么多不怕惹火烧身？” “不是玩玩。” “不是玩？那是什么？”老板嘿咻的笑了声，“认真了？” “说正事。” “我说了你可别怪我坑你积分啊，毕竟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再次靠前一点，距离极近，耳贴耳的地步，保证四周无人，才压低声说：“就……你知道如今五位主神都死了吧？死的那五位，全部是受尽屈辱再被系统绞杀的，手段极狠，最后就活了个江渝。” “没了？”迟暮靠在门板上，凌厉的眸子扫了眼，“这些我都知道。” “嘿，别急啊，那我说个你不知道的。你猜猜，为什么第六位的江渝没死？” 老板优哉游哉的笑了起来，“猜不出来吧？” 而后阴森森的压声，“据说，系统指派的绞刑执行官正是江渝！其他五位主神，是被江渝处死的！” · 【您的积分已被执行官收回，现存一千点，请注意。】 【请确认是否查看B级副本，该副本已崩坏，危险指数四颗星。】 【非常抱歉，权限不够，无法开启崩坏副本，请您重新选择副本世界。】 【非常抱歉，天谴副本暂未开启，请您重新选择副本世界。】 【非常抱歉……】 “闭嘴。”迟暮按了按太阳穴，头痛欲裂，几天没睡好，白天困乏，系统还在这里响个没完。 系统犹豫了，被凶了一下，想起很久之前这位玩家脾气不好的时候直接将手表砸到光影导致系统维修了整整七天的事情，忍住了。 迟暮是留足了下副本的积分的，按理说每月十五号执行官会从他这里收走积分，他也算好了，下月分期还款的积分绝对能够，谁知执行官一听他要下副本，生怕他死在副本世界，赶忙提前收走积分。 现在好了，想下副本，积分却不够了。 思考过后，点开系统世界页面，在世界公屏发了条消息：【麻烦借点积分，没积分下不了B级副本了。回来后双倍奉还。】 世界群众：【？？？】 【卧槽，现在乞讨都这么高规格了吗，直接喊话让转钱？】 【牛逼，A级玩家都没积分了？？？该不会主世界要金融危机了吧？】 【A级玩家下B级副本……那个崩坏副本？虽然我是A级，但我也不富裕啊……】 【同A级不富裕，你下个副本还要我们给你借钱……你寒酸不你！】 迟暮面不红心不跳的回复：【没积分我就不下了，不然你们自己处理这个副本吧。】 【喂喂喂！！别啊！！】 顿时，公屏炸出一群A级出来喊话。 【你就拿这种事情来威胁我们吧！！！等着！我转你两百积分！】 【威胁＋1，你叫迟暮是吧，我记住你了，我转了三百，你要活着回来还啊！】 【老子辛辛苦苦赚积分还得养你下副本？操了！……已转。】 【啊啊啊穷了穷了，真穷了，妈的……转了转了烦死了！】 沉寂已久的公屏像是被点了炮仗一样，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低级别的玩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A级玩家，仰慕之情溢出心中，激动的问：【原来A级玩家之间的关系都这么好吗……随随便便就可以借积分的吗………………】 无数A级玩家心中呐喊：这不是关系好！！！是被威胁！威胁！ 毕竟，迟暮不下副本他们就要下，下去就是送死，还不如先让别人探探路。 公屏还在讨论—— 【嘤嘤嘤我也想当A级，可是我混了十来年还是个小C，我想感受下A级的天空呜呜呜呜】 【加一，我的日常就是看A级的副本直播，然后去实践，然后输的很惨，然后回来再掉级。】 【听上面的话好像是副本世界动荡，这次是副本修复？】 【哇塞果然是大佬！大佬您开直播吗，您开一个吧！我们想学习……（委屈）】 【迟暮，都没听过这名字……诶，不对，我听过！！！积分榜的第五名！？】 ------ 作者有话要说： 执行官：拼命购物的下场就是……下副本还要去借积分！ 第8章 （捉虫） 积分榜又被称为综合实力榜，属于主世界里的顶尖榜单。 上榜的前十名基本都是S级玩家，唯独有一位是A级，比S级还高深莫测，日常匿名，不显山不露水。 有些人都开始怀疑，这人真的存在吗，会不会是系统为了激励他们冲积分榜，故意营造出来的一个虚拟人物。 好家伙，没想到今天见到了。 只是和想象中与大佬的见面不同。 以为的：风雨飘渺的副本世界中，冰火两重天的凄惨交织中，有那么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手持S级道具，胸前佩戴顶级护甲，藤蔓随着他的脚步尽散，然后走到大家面前，带领大家离开这个充满危难的世界！ 现实是：没积分了，借点可好。 世界公屏的讨论迟暮没再关注，关掉屏幕后，收取转赠积分收到手麻。 江渝穿着那身米白色的高领毛绒衫走了下来，对他微笑，礼貌的站在他身后，等待副本开启。 【请您确认是否开启B级副本，温馨提示，该副本已崩坏，死亡指数五颗星。】 “开启。” 【请您检查是否已佩戴系统道具，请检查自身身体状况，请检查是否已完成系统对接。】 “对接完成。” 【扣除积分中，请稍等。】 滋啦啦的一阵电流，像是有人用尖锐的刀在光滑的黑板上划出呲的一声。 电流很快微弱，原本冰冷的系统声变幻了音调，这说明副本世界已对接成功。 迟暮抬起手，江渝很自觉的将手递过来，两人握住，手心的温暖交互，仿佛能感受到那炙热的心跳。 一开始迟暮还担心江渝会不会害怕，毕竟是崩坏副本，结果一转头，仰视一眼，江渝比他都淡然，站姿端正，目视前方，宁静温和的姿态。 江渝察觉到了迟暮的目光，不解的对视一眼，温声：“别怕。” 迟暮：“……” 【是否开启道具商城系统？】 “开启。” 【是否加载光影系统，可增加副本体验度。】 “开启。” 【是否开启自动校准副本世界，启用CAM数据配比。】 “开启。” 【是否……】 “啰不啰嗦？全部开启。” 系统一顿，略显愤懑，在一阵白烈的强光下，猝然间，风云变幻，耳朵先行失聪，眼前一片漆黑，仅能感觉到有很强的风动。 “江渝？” 迟暮叫了一声，声音归于寂静。 以为没有回应时，那只手动了下，细痒的摩挲在他手心。 【A级玩家迟暮已进入B级世界，请遵循世界规则，完成挑战任务。 世界属性：真实 善恶值：9：1 地图：宿舍楼 道具：暂无 游戏背景：诡谲的高中宿舍楼内将有一场离奇死亡，是谁杀了他，是谁救了他？ 最低时长：350小时】 系统播报完毕，还不等迟暮和江渝有所反应，主世界的直播间就已经炸了！ 【大佬开直播了！！！房间号27464！】 【迟暮的吗？？来了来了！！！】 【啊啊啊我最喜欢的校园本！听系统介绍，也没感觉多麻烦，B级副本都这么简单了吗？】 【简单你去试试，一个E级的都能来议论B级副本了吗？】 迟暮向来不开直播，属于边缘人，独来独往，而A级玩家又很稀少，如今勉勉强强的才不到五十人，珍稀物种，所以一旦有个A级的开直播，立刻轰炸式挤入。 这次，不单是低级玩家来看直播了，连着B级以上的也来了，A级几乎全部到场，目的明确，看看这个崩坏副本是什么情况，万一迟暮失败，他们之后要下副本也能心里有数。 S级的来了三人，分别是积分榜的第六、七、八名。他们很想看看这位第五名的A级凭什么能一直稳坐向来是S级霸榜的前十名榜单！ 【这宿舍楼看着阴森森的，好吓人哦，外面的天也是阴沉沉的，连点光都不见……嘶……】 【希望系统仁慈点，一会儿要是突然冒出个骷髅头最好能给我们马赛克了！】 【我最怕的就是校园本，里面全是变态，我宁愿去精神病院，至少还能和病人找点共同话题。】 直播间的评论区飞快刷动，平白将那点恐怖气氛给冲散了。 然而，这一切迟暮是不知道的。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不耐烦的一句开启结果把所有功能都开启了，其中就包括直播系统。 六人间宿舍，米黄色的窗帘拉着，遮住了外面阴雨连绵的天，只是窗户没关，偶尔透过窗帘吹来阴冷的风。 室内昏暗，厕所的门被风一吹还嘎吱嘎吱响，偶尔传来纸张翻动声，迟暮跟随声音看过去，宿舍内一共坐了五个少年，全部埋头苦学，桌子上摆满了书。 就，挺勤奋。 比起他以往下副本第一眼就是鲜血、断臂、女鬼，这个副本看起来很正常。 “哒……”江渝脚步挪了一下，低声问：“你还好吗？” 迟暮转身，发现江渝的面色不是很好，一摸脸，冰凉凉的，对方现在没有级别，身体很虚，生病的几率大。 迟暮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雨天，宿舍楼外栽种了一排排焉了吧唧的树，风一吹，凉意更渗。 他将窗户准备关上，却听身后蚊子一样的声音响起：“不可以关的！” 迟暮手一顿，回头看一眼，但他没看那个发声人，而是看向江渝，小脸都冻僵了。 当场，一拽，关好。 那个少年怯懦的站起身，恐慌的说：“老师要是发现了会……” “发现了让他来弄死我。”迟暮打断，走到江渝身边，再次摸了摸江渝的额头，低声，“冷不冷？” 江渝先摇头，再迟暮的注视下，又默默点头。 是有点冷。 “你们不是我们宿舍的，你关了我们宿舍的窗户老师会来惩罚我们五个的……你们要是怕冷就出去吧……”另一个少年说道。 来副本的第一天被下逐客令，就很不愉快。 迟暮轻飘飘的说：“谁会惩罚你们？老师吗？我也是老师，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惩罚你。” 少年瞪大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哑住。 “你不是程成的哥哥吗……你怎么会是老师？” “是哥哥，也是新来的老师，两者身份不冲突。”迟暮熟练地指了指江渝，“介绍一下，你们宿舍的新同学，江渝。”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不可置信，但转念一想，没人敢作死的装老师，于是只能噤声。 其实几个少年也很冷，穿的还没江渝厚，浑身哆嗦，嘴唇都是青紫的，窗户一关他们也暖和了，看着面前男人不是凶煞的，隐隐松口气，随后又规矩的坐回凳子上学习。 空了一张床，床铺收拾整齐，没有异味，迟暮说：“上床。” 江渝：“？” 迟暮笑笑：“上床吧，睡会。” 江渝茫然的看着他：“啊？” 见江渝还不动作，直接将人抱起往床上一放，绵软的被子一拽，江渝躺在床上惊讶的问：“真的要睡觉吗？” 迟暮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被子上。 “睡你的觉，副本是我的事儿，和你没关系。” 宿舍的床窄小，幸好江渝身子也不壮，能躺下两人，迟暮靠外，将冷意挡住，被子里的温度没一会儿就升上来了，江渝的脸也红润了起来。 江渝局促不安的说：“我们真的不做点什么吗，只睡觉会不会不太尊重副本？” “你如果再不睡觉，那就是不尊重我了。”迟暮侧过身，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拍打在被子上，哄小孩似的，“睡吧。” 江渝很好哄，闭上眼睛，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在迟暮低柔的声音中，沉睡。 三个小时过去了，迟暮轻缓的动了下，手再次搭在江渝额头上，果然，发烧了。 他是A级玩家，身体自带免疫系统，等级越高，免疫性能越好，但江渝是没有等级的，等于说他在副本世界里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脆弱平凡。 看着江渝沉睡，迟暮轻轻下床，拿了个干净毛巾浸泡在冰水里，然后再上床放在江渝额头上。 江渝低喃着什么，眉头紧皱，痛苦的模样，迟暮握住他的手，低声：“别怕，我在。”声音渐低，江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迟暮的手。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凌晨两点，但宿舍内还是奋笔疾书的声音。 江渝低声：“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迟暮点头：“嗯，外面有人在撞墙。” “不去看看？”江渝探了探头，满是好奇，“可能会有线索。” “不急。”迟暮看着坐起来的江渝，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我们是来修复副本的，不是来过副本任务的。” 江渝不禁笑笑：“你心态真好。”他将被子裹在身上，回想起进入副本世界系统播报的话，分析道：“系统的意思是，在这栋宿舍楼里会死一个人，原本副本世界的任务目标是救出这个必死的人。” 迟暮看了眼床下那五位还在学习的少年，疯了一样的抄写着语文书，幽黄的光在他们的脊背上打下一道深深的影子，明明他们年纪都不大，却已是佝偻之态。 “副本世界的第一个崩坏点，空间。”迟暮指了指门和窗，“我刚试了，出不去，有一堵气墙，但是其他人却可以正常出入。” 江渝微微蹙眉：“不好办。万一有人在外面放一把火，直接就能把我们困在里面烧死……” 刚说完，骤然一阵呼喊声：“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撒花鼓掌！ 第9章 迟暮无奈：“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吧？” 下床，在床下面准备接着江渝，江渝赶忙尴尬的摆手：“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迟暮收回手，江渝自己跳了下来，其他五个少年已经恐慌的跑出去了，发现他们还没走，大喊道：“快出来啊！着火了！” 几个少年着急的叫喊着，迟暮走到门口位置，浓烟呛鼻，学生们纷纷逃窜，他手在空中停住，气墙犹在，然后看着那几个少年还在等自己，温声道：“我出不去，你们先走吧。” 五人都不肯走，迷茫的看着他：“老师，这里很危险的，您不要开玩笑了！那个同学呢？快叫上一起先离开啊。” 迟暮往气墙上撞，摊手：“你们看，真的走不了。” 两个少年试图来跩他们出去，最后瞪大眼，一脸错愕，对视一眼问：“鬼打墙了？！” 迟暮劝道：“你们先走吧。” 火势渐大，火光将窗外的天遮成一片红海，宿舍楼内热浪席卷，从头到脚都闷热无比，甚至，氧气都不够了。 五个少年见势只能痛苦的离开，他们跑到了宿舍楼下，大声求救：“快找灭火器！快接水救人！！！宿舍楼里还有人！他们被困住了逃不出来！” 宿舍楼下，一群学生，没了之前坐在书桌前的书呆子气，他们听见声音后，惊恐的问：“火势这么大，我们怎么救啊！但……他们被困住了只能被活活烧死……算了！拼了！” 一群少年额头青筋暴起，手握拳，怒吼一声：“你们几个去找灭火器！剩下的人从两侧的水池舀水救人！能灭一点是一点！！” 年轻人的朝气是不可磨灭的，尽管将他们装到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压抑着他们的天性，也不会磨灭他们本该有的热情与善良。 江渝：“他们是好人。” 迟暮认同，感受着即将席卷来的隆隆大火，看着火光点亮的黑夜，听着无数学生的呼喊救援声，莫名想起了几年前。 也是这么一个夜晚，一把火，F区从里烧到外，死了一半人，他们被困在火圈中，怎么都逃不出来，嗓子喊哑了也只有冷漠的围观者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说：“啧，可惜了，他们一死又要来一批新人。”没有人救他们。 迟暮往外爬，想要活下去，他的意识在火的灼烧下被刺激着，孤立无援，濒死之际，听到清凉的声音：“如此冷血可不是诸位该有的做法。” 这声音，比雪山的风还要凉，吹散了所有的燥热，他抬头，透过火光看见了最前方的少年，他心中的高岭之花。 主神都发话了，其余玩家只能展开救援。 而迟暮没有让他们帮，在火被扑灭时，独自一人，踉跄的走到少年那边，却被一人一脚踹开，那位B级冷笑着说：“没看见主神站在这里吗，还往前走！？” 迟暮不动摇，继续朝少年的方向走，少年对他笑了笑，拿出一块洁净的帕子，帮他将污黑的脸擦干净，然后惊讶的说：“啊，是你啊。” 之后的事迟暮不想去想了，况且也没时间让他继续回忆了。 江渝咳嗽几声：“让学生们撤了吧，万一在救我们的过程中受伤了怎么办？” 火焰已经燃烧到了这间房，顺着房门推入。 迟暮微微眯眼，猝然！一簇尖锐的火柱朝他们袭来！ 迟暮一把将江渝推到安全的位置，自己则擦肩而过，一手抓上去，正好扣住一个脖子，单手用力，伴着眼里的寒光，手下一压一断！清脆的一声，当场人头落地！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只用了一只手，身子几乎也没动过。 随着人头落下，房内的火变小了，慢慢散去。 地上的脑袋睁大了眼，死不瞑目的样子。 迟暮却不罢手，蹲下身，将这颗头颅拎着，然后用干净的手，牵着江渝朝宿舍外走，有了这颗脑袋，仿佛有了个护身令牌，所到之处火光尽散。 楼下还有学生拼了命的救火，拼了命的抱着灭火器想朝楼上冲，拼了命的呼喊着他们，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救被困在宿舍楼里的他们二人。 看着一个少年冲了进来，被大火包围尖叫求救，迟暮拽着那个脑袋微长的头发，胳膊抡圆直接甩了出去，砸到那边火势最盛的地方！ 被大火包裹住的少年被极速冲过去的江渝一把护住，江渝捂住少年的眼睛，低声：“闭眼。”然后将脑袋用脚踢到角落位置，再松手。 少年惊喜的看着他们：“我找到他们了！！！他们在这里！” 一群人端着个水盆举着个灭火器就冲了过来，也不看情况，直接扬手几盆水浇了上来，唰一下，迟暮成了个落汤鸡。 江渝一愣，那群少年也呆住了，抓头，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们是想来灭火的！” 迟暮复杂的表情引得直播间里所有人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盆水就浇的很及时，正好在火灭了以后！不过，迟暮湿透的样子好性感啊，这胸肌爱了爱了！】 【有被感动到！刚刚学生们一起全力救他们的时候真的心情很微妙，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啊。】 【感动归感动，但那个人头敢不敢先处理了，渗的慌……】 【说起来跟迟暮一起下副本的那个少年是谁啊？我做梦都没想到我来直播间看他们睡了几个小时的觉！】 【附议！！头一次见有人下副本第一件事不是找线索是睡觉……嘤嘤嘤，迟大佬以后能不能也这样带我下副本！】 说着还有人刷起了礼物，礼物用积分兑换的，也不贵，两分就能兑换一个棒棒糖，胜在人多，短短一小时，刷屏的礼物就有一百积分了！ 副本世界内的迟暮笑不出来，毕竟一转眼，旁边还有个脑袋在动，像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一样，趁着江渝在和学生们说话，迟暮走过去，一脚踩上去，冷冷道：“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瞬时，一阵急促的哀嚎响彻宿舍楼，脑袋顺着楼梯咕噜噜的滚走了。就……很乖。 火灭了，学生们因为刚刚救人累得瘫坐了一地，污黑的小脸上满是疲惫，但却有了笑容，不像迟暮刚来时那样死气沉沉。 江渝脸上也有了灰尘，迟暮用手指在他脸上抹了下，花了几道胡子，取笑道：“成大花猫了。” 江渝一笑，站在台阶下，踮起脚尖，用手在迟暮的额头上画了三条线，“我是花猫，你是老虎！”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这栋宿舍楼闹的如此严重，不可能不惊动校方。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来了，面容冷肃，一出场就是一声训斥：“是谁引起的火灾！” 迟暮嗤笑，老师来了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学生们是否受伤，不是及时转移学生，不是查看灾情，而是冷漠的质问和训斥。 学生们唰一下白了脸，站起身，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我看你们又是想被关禁闭了！”冷酷的表情，冷酷的声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惨无人道四个字，迟暮大致猜出来这是个什么副本了。 校园本。校园属于强制型，家长交了钱送孩子进这所学校，孩子的一切都归学校管，至于怎么管，这就是个问题了。 打骂受罚家常便饭，最后能从这所学校里出去的基本都是没了灵魂的空壳子。 回到正题，副本任务是保证那个学生不会死，在无法确定是哪位学生的情况下，约等于保证没有学生在玩家进入副本后被恶意杀害。 “副本属性是真实。”迟暮低喃。 江渝：“属性是真实世界，但刚刚却出现了不真实的灵异物，说明这个真实世界已经被破坏了。” “嗯，被谁破坏了呢？” “那颗人头是三十九名玩家里其中一名A级玩家的。”心有灵犀的一眼，江渝默然：“冷血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和怪物的区别就是，我们是有感情的人。” 迟暮淡笑：“一群人的冷血，一个人的屠杀。” 江渝沉默了。 系统：【空间崩坏已修复，玩家可自行在校园内活动。】 声音在天空响起，迟暮抬头望一眼，再低头，那边的教导主任已经拿出了棍子，他眉头一皱，站出身来：“蒋老师，非常抱歉，这次是我引起的火灾。” 江渝看着身旁颤巍巍的学生们，默默向前一步，护住了他们，对他们微微一笑，投去安慰的眼神。 但学生们此刻却不是害怕，他们知道火灾和迟暮没关系，看着迟暮站出身，顿时担忧起来。 教导主任沉声：“你是谁？” 迟暮一笑：“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老师，我姓迟。”说完，心中默念：【使用道具，激活身份卡。】 系统：【请您确认是否激活A级道具身份卡，激活成功后，使用次数：1，使用后该道具自动作废。】 迟暮：“确认。” 前方的蒋老师头顶闪过一道光，眼眸一促，沉沉的看着他：“刚来学校就点了一栋楼？迟老师，我不管你是靠什么关系进的学校，你现在都要跟我走一趟了！” 迟暮点头：“好的。” 被带走的很顺利，他被关在了教师宿舍楼的一层，那一层，整个儿都是空的，一进去，脚步一踩，还荡着回音。 明天会对他做处罚，但那也是明天的事儿了。 迟暮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叹息，自己一走，江渝一个人肯定不会好好睡觉。 “喵……喵呜……” 迟暮一怔，柔柔的猫叫，他忽然坐起来，起身一把拉开窗户，看着外面大花脸的江渝，江渝对他喵喵叫了几声，眉眼弯弯，甜上心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 第10章 脏兮兮的小脸还没抹干净，在黑夜中露出那双明灿的眸子，就那么真诚的望着你，尤其是笑起来的那对小酒窝，微微凹下去，简直能甜到人心底。 江渝手扣在墙上，眨眨眼，迟暮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拽了上来，训斥：“要是被人抓住了怎么办，谁让你过来的，穿的这么少万一再病了呢。” 摸着冰凉的手，迟暮想找一件暖和的衣服或者被子，但自己的衣服被泼湿了，这间房子里又没有被子，只有个硬板床。 江渝抖了抖衣服上的灰，笑道：“我悄悄来的，没人发现。”或许是心情好，装模作样的又学着猫咪喵喵叫了几声，然后噗嗤一笑，“我学的像吧？” 迟暮哭笑不得，“你就是我的活祖宗。” 关上窗户，木板床实在咯的慌，江渝细皮嫩肉的，迟暮也不忍心让他就这么潦草的睡一晚，江渝却提前说：“白天睡过了，晚上不困。现在复盘吗？” 迟暮一怔，不可思议：“你该不会大半夜就是来找我看系统复盘的吧？” 江渝不明所以，疑惑道：“不然呢？” 迟暮抿唇：“……没什么。” 两人坐到木板床上，迟暮打开光影系统，在前方的墙上投下屏幕。 系统：【请您确认是否查看CAM数据配比。】 迟暮：“确认。” 骤然间，白色的墙体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四周的墙壁开始摇晃，两人坐在房间内，在急促的眩晕下，化为虚幻的影。 再睁眼时，变成了影子走在宿舍楼内，楼道内几乎没有学生，学生大多都在宿舍内埋头苦学，唯独一间宿舍有密杂的脚步声，青涩的声音焦急的说：“他病的很严重，要送到医务室……” “可是蒋老师不允许我们出宿舍楼的！要是被发现了肯定要关禁闭！” “我冲出去，关禁闭就关禁闭，周琦都快三十九度了，我怕他出事！” “我也去！我、我背着他！” “那我也去！我给你们打掩护！” “带上我！要罚一起罚！周琦你再坚持会儿，我们现在就带你去医务室！” 床上躺着的少年费力的撑起身子，低声：“水……” “他说水！有水吗！” “有的有的！给！” “冰水……” “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不给我们装热水器，从哪里找热水啊……” “诶！我想起来了！蒋老师上次来的时候落下一个热水壶忘拿走了，要不……” 几个少年眸色一沉，看着床上晕晕沉沉的舍友，咬咬牙，也不顾及之后要挨罚了，直接冲出去就接水。 迟暮跟着少年下去了，看着那热水壶接满水，插上电，他的目光放在了那交织的电线上。 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人动了手脚的，果不其然，电线连着火花，以不受控制之态顿时引燃，一层嘭的一声，爆炸了几声，不等人反应，火光燃起，瞬间有人高喊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迟暮蹲下身，尽管身体是虚无的，无法触碰到事物，但他还是用手轻轻摩擦了下地面，连着墙角都有酒渍，楼梯口和墙角位置还有油，火势连成一片，猛烈汹涌！ “着火了！！救火啊！！！！” 和他们不久前在宿舍楼的画面差不多，几层的人都开始往外奔，宿舍楼上突然传来声音：“周琦还在宿舍！还有其他宿舍的门锁坏了他们被堵在里面出不来了！” 迟暮走在火光中，看着错落的几间宿舍，门锁有轻微木屑，凹陷的痕迹很明显，也是被人动过手脚的，里面的学生拼命求救，外面的学生死命踹门。 还有窗户。迟暮心想。 透明的身体穿过门，那些被锁在房间里的学生知道出不去了，开始试图跳窗，一个个的开始跳，谁知，窗外的墙上也不知何时有了无数尖锐的勾子！ 运气好的被勾住衣服挣扎不动，要么衣服破损坠落下去，要么一直被掉在这里等待大火焚身，运气略差的，刚一跳下去，直接尖勾穿肚，配着席卷的大火，哀嚎鸣天。 这场面，饶是见惯了生杀的迟暮也觉残忍。 回到楼道，宿舍内有人求救，是周琦：“求求你们救救我！不要扔下我！” 一群人往外逃，周琦的室友却逆流而上往回奔，有学生拉住他们说：“那边过不去了！过去就要被烧死了！” “不行！我舍友还没出来！！”说着，几个人径直冲了过去，硬生生从火海中，将命悬一线的周琦救了出来。 同楼层的学生见救出来了，将人一把背上往外跑，周琦颤着手说：“那边楼梯口有灭火器！你们快去拿！” 学生们一听忙过去了，背着他的学生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的，肯定能逃出去的……咳咳咳！” 肯定能逃出去的。迟暮暗暗叹气。 楼梯口被泼了油和酒，那些学生去找灭火器时，时间恰好，一点点引子，又是几声爆炸，尖叫不断，那些学生滚在火里，没一会儿，成了焦炭，死状极惨。 周琦指了指路，“我们从这边下去！这里肯定能下去！” 一群人赶忙顺着周琦的方向走，果然，那边是安全的，到了一层，外面的大门被火烧着，门锁有问题，此刻紧闭，外面的学生看有人被堵在里面，立刻一群人冲了过来，连忙撬动着门。 周琦大口的喘气，好不容易撬出了点缝隙，学生们让周琦先向外挤了出去。 周琦坐到地上，踉跄站起身，往后一退再退，熊熊烈火中，嘴角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 不等那群被门堵在里面的学生出来，也不等那些试图在外面撬开门的学生救完人，在一声惊吼中，从顶层轰然坠下巨型的广告牌，唰一下，彻底点燃，死死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消防车什么时候来的迟暮不记得了。 他看着宿舍楼内的墙上全是带血的手印，那是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求救信号。那群学生只是想活命，也只是想让别人活命。 救人的人和被救的人死了个干净…… 唯一的幸存者，A级玩家周琦。 系统给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周琦刚下到这个副本里，坐在天台的栏杆上，背对着身后的一男一女，不屑的说：“你们胆子也太小了吧，卡系统bug的事儿你们又不是没做过。任务是防止那个学生被他杀，那索性让他们全部死于意外和自杀，也算是防止被他杀了不是吗？哎呀，放心啦，我看过了，这群小朋友很单纯很善良的。” 迟暮在心底为这段话又加了一句：“只是，善良的人总是活不长。” 回到现实时，迟暮还能感觉到烈焰红光，炙热滚烫到他不敢动一下。 江渝面色也不好，看到的画面和迟暮差不多。 江渝：“这是违规操作。”表情冷淡，带着微微怒意。 这时，前方的投影响起了系统的播报声：【经主神判定，A级玩家周琦违规操作，检测存在恶意谋杀行为，该副本将于一小时后重启，请剩余三十八位玩家重新进入副本。】 剩余的三十八位玩家见识了那场火灾，一边暗骂周琦的心狠手辣，一边又冷眼旁观，等着那群学生被烧死后过关，期望能不能这样通过任务回到主世界。 三十八位玩家站在天台上，胆战心惊，突然，从天际处直直打来一道足够明烈的光。 在一片空地上，周琦四肢被捆绑着，他拼命想要求救：“救救我！！救救我！！！”很快，他又怒吼起来：“我不是谋杀！是那群学生自己要帮我、他们自己要救我！是他们蠢！和我没关系！！！” 很可惜，系统不会听他的分辨。 那束光点燃在了周琦身上，很慢，一点点燃烧，周琦痛苦的嘶吼着，从手脚开始烧焦，然后是身躯，最后是心脏，地上滚下来一颗脑袋……而那颗脑袋，正是迟暮在宿舍楼里拎起来的那个。 画面到此为止。 迟暮吸口凉气，试图往后靠，结果落空，正好被江渝用手扶住，江渝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系统：【CAM数据配比已完成导出。】说完，光影灭，这间小小的房子重归于寂静。 “系统刚说是主神检测……你们经常会巡检这些吗，会不会看完觉得很阴暗？”迟暮想要握住江渝的手，对方的脸色实在不是很好，指尖触碰到时，江渝快速缩手。 “比起杀人的人，冷眼旁观的人也很过分。”良久，江渝才轻声说，“你说的不错，这是一群人的冷血，一个人的屠杀。” “别想了，周琦也好，其他玩家也罢，都受到了惩罚。” 江渝坐在木板床上，腿屈起，小小的身子抱着膝盖，微低着头，说不出的落寞。 迟暮安慰道：“这世上也不全是坏人，还是有好人的。”正常情况下，他会给江渝一个拥抱，让对方安心，但转念一想刚才江渝收回手的动作，又打消了念头。 江渝始终会和他保持距离，不远不近。 看着江渝缩在一边，迟暮道：“虽然床不是很舒服，但小憩还是可以的。” 他则起身，躺到了地上。 下副本睡地上他已经习惯了，地面有种踏实感，不用怕突然从床下冒出来个鬼，也不用担心睡的太死被人锁喉。 江渝在一片漆黑中看着他，呼吸清浅，迟暮劝道：“不要因为刚刚的回放不高兴，你看，不是有主神为他们做主了吗？” “嗯，是啊。”江渝轻轻道。 迟暮闭上眼，神经刚一放松，忽然，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胸口上。 他面色一变，应激反应让他第一时间想反手一扣，但理智又极速将他压住，然后感受着那个小手不断向上，触摸到他的脖子，他的脸，再亲昵的停下。 江渝的身子蹭过来，贴紧他的身体，心跳隔着心跳，呼吸交融呼吸。 江渝低声：“幸好，他们有主神，我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只是过渡，主旨还是甜宠文哈～ 感谢水禾的营养液，啾咪～ 第11章 “江渝？这是新的练习册，你先用吧。”班长发现江渝始终心不在焉，一直看向窗外，小心提醒，“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哦，要不然被蒋老师抓到会关禁闭的。” 回看这不大的教室，总共坐了四十余人，书桌上摆放的书能摞成山，坐在最后一排想要看最前方都需要挺直腰背使劲儿远眺，几乎没有玩闹的，下课了安安静静，全部在低头学习。 整个教室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无声无气，唯一让人能喘口气的就是这扇窗户。 江渝本身坐在中间的位置，但他一直朝窗外看，一个学生笑笑：“你刚来，肯定不习惯吧，班里同学刚来都喜欢坐靠窗位置，这样子，那边有空位，你要不坐那里先适应下？” 江渝点头道谢。 靠近窗户，一眼望去，操场阔大，但却一个人都没有，静的发慌。 趁此机会，他暗中打量着这些学生，真的都是在认真学习吗？ 也不尽然，一个人偷偷拿出小本子开始画画，一边画一边张望，紧张到脸都发红。还有的学生看似在看书，实则目光无神，神游千里，思绪早都不知道飘哪儿了，听到一点动静，吓得一个寒颤，赶忙再低头。 少年的天性被压在了这四四方方的教室里。 黑鸦鸦的睫毛微微低垂，无精打采的看着窗外的操场，手下拧着衣服的边角，拧出褶皱，然后再呼口气扯平。 江渝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身子一动，腿都酸痒。 迟暮会不会觉得他很放荡？ 从早上醒来江渝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自认为自己能克制的做到有礼有度。 起码的礼貌和教养他都在遵守，一点规矩都不想破坏，然而昨晚却跑到了迟暮身边躺下，还……还摸了迟暮……甚至靠在迟暮怀里睡了一整晚！ 迟暮没有赶走他那是因为脾气好，可他却仗着迟暮脾气好就那般无礼、得寸进尺。 江渝从未有过如此煎熬的心情，烈火烹油一般。怅然若失，又觉得昨晚有丝暖意的甜，又觉得自己不堪且可悲。 迟暮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放荡无礼的人吧？ 江渝恹恹的，状态很不好，直到老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都提不起情绪，跟着学生们一起站起来，一起齐声老师好，一起再坐下，全程，连台上的人看都没看一眼。 直到，那冷冽清寒的声音穿破耳膜时。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实习老师，我姓迟。” 刹那间，江渝抬头，睁大了眼，迟暮背过身，在黑板上用白色粉笔一点一顿，笔锋凌厉的留下两字：迟暮。 这两个字仿佛能钻进江渝心里，看一眼都觉得烧得慌。 看着迟暮的背影，眼前浮现的竟是昨晚他偷偷钻到迟暮怀里的画面…… 和迟暮对视了一眼，迟暮的神态很自然，真的像是老师，看他的那一眼也很平淡，偏偏江渝心跳加速，觉得自己很无耻，竟然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迟暮长得很好看，完全是造物主的偏爱，那双腿，修长有力，骨架完美，肌肉匀称，站在那里如雕玉刻一般。 江渝见过不少人，有过欣赏，但很少打心底发出一声赞叹，而迟暮就是这个他想赞叹的人。 他的荣耀是因为主神的身份，失去主神位后，他什么也不是。迟暮不同，他有能从底层打拼起来的实力和勇气，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敬仰。 物理课，江渝翻开书，更抑郁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文盲，可在这个副本世界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书上的文字陌生又神秘，每个符号像是有灵魂，但这些灵魂都和他无关，缥缈虚无，看一眼，陷进去了，头晕眼花。 迟暮却能很快适应，甚至以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授课。 江渝手握着笔，黯黯的，他不是颓废的性子，没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始钻研。 这股认真劲儿让迟暮有些迟疑。 他希望江渝轻轻松松的，一切有他，可不是希望江渝下来一趟变成学霸驰骋高考。 “同学，坐窗口不冷吗？”迟暮走过去，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光，他低头看一眼，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阵头皮发麻。 好家伙，江渝真打算来学习了？ “不冷，谢谢老师。”江渝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控制不住的稍微刻意疏远了。 迟暮一怔，他听出了这种语气。 仿佛回到了刚和江渝见面的时候，冷淡漠然。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泡在蜜罐里的心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刺骨的寒。 江渝是后悔昨晚的拥抱了吗。 迟暮握起拳头，强撑笑容，告诉自己不要心急，他不能当小人，不能趁人之危在江渝低谷期试图接近对方还让对方接受他。 “剩下的十分钟大家做练习册上的题吧，有不会的可以举手。”迟暮淡淡道。 没有学生举手，不对，有的，江渝第一反应就是举手，结果一想前面是迟暮，又默默收手，生怕被迟暮觉得他是刻意接近。 迟暮抿唇，脸色越发差，临下课了，沉声：“江渝，跟我来办公室。” 江渝喔一声，站起来，跟在迟暮身后，距离控制的很好，迟暮咬牙，一边告诉自己冷静，另一边直接伸手将人拽住，恶狠狠地说了句：“我能吃了你吗？” 江渝怔住了，大眼含着水光，茫然的看着迟暮。 迟暮心一紧：“我……抱歉。” “没关系。”江渝收回手，而后关切的问：“校方有为难你吗？” 迟暮轻轻一笑：“一月后补交罚款。” 这惩罚就很妙，他们的任务期限也就是一月时间，这惩罚等于没惩罚。 迟暮是实习老师，坐了个临时腾出来的单间办公室，一进去，还能闻见木屑味。 “你刚有什么不会的？”接杯热水送到江渝手边，“物理是挺有意思的，多学学也没什么，我碰巧会一些。” 江渝闷声：“我可以问同学。” “问我吧。”迟暮声音软了一分，“求求你，问我。” 江渝身子一僵，碎发遮住额头，迟暮轻柔的将碎发拨弄开，然后扣住江渝的脑袋，“来，我教你。” 这种传授知识是最好的接触机会，浪费给那些学生去教江渝也太可惜了吧。 两人真的探讨了一中午，饭都没吃，还是迟暮听见江渝肚子咕噜响了才想起来，江渝不好意思的挠头。 “行了，吃饭去吧。” 平静而又惬意的早上就这么度过了。 只是，会不会平静的有点过了？ 【冒昧的问一句，这真的是个B级崩坏副本？第一天来是睡觉，第二天来是上课。我咋感觉这是来度假的？】 【我怀疑这两人有可能过个副本还能顺便参加个高考，牛逼了。】 【嘶，这个副本还能再安排人下吗？？讲实话，我觉得挺好过的，吃吃饭睡睡觉学学习，顺便过关赚积分……】 【楼上的几位别酸了，昨晚的大火你们能逃出去么，你们下去了根本没有第二天！】 【迟大佬空手接白刃直接扭断脖子，那手法那细节，让我们下去估计不拿个B级道具根本弄不死那个放火的脑袋。】 系统的复盘直播间里的人是无法看见的，所以他们也不清楚火灾的真相是什么，只以为那个脑袋就是个怪物。 有A级的人看出了端倪，没做声，能到A级，谁手下不脏？ 或多或少都卡过BUG，只不过没有周琦那么不择手段，直接来了波大屠杀…… 副本内，天总是阴沉的，大风刮起，吹动教学楼顶层的校旗飘扬，一到下午，天就像是能塌下来一般，暗沉不见光，狂风呼啸，雷雨交加。 下午的课上完，学生们纷纷离开，回到宿舍。 偌大的校园里独留下了迟暮和江渝两人。 临近黑夜，迟暮手里拿着手电筒，江渝取了两件雨衣，两人走在教学楼内，四处巡视，试图找到一两个线索。 “嗒嗒嗒……” “呲——” “嘭！” 他们走在教学楼的二层，两人同时停步，听着三层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和撞门声一顿。 江渝侧身，往栏杆处靠近，迟暮则顺势想把手电照过去，谁知手电忽闪忽暗的坏掉了，于是靠近，江渝指了指：“上面有个死人。” 迟暮抬头，只见一个女孩嘴角两边被铁丝勾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披头散发的身子以极其扭曲的样子被坠在三层，摇摇欲坠，她的脑袋上栓了根银线。 黑夜中那根银丝亮的渗人，银丝上滚动着鲜红的血滴，滴答滴答的落在二层的栏杆上，而那根银丝……在动。 有东西在操控着那根银丝。 迟暮抬头，看着顶上的墙皮，再次听到了刚刚的脚步声，那声音，略微挑衅。 江渝靠近迟暮，迟暮心中突然一喜，江渝是害怕了吗，是不是觉得瘆得慌？他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江渝？ 刚要出声，谁知江渝拍了拍他的肩膀，惆怅的说：“你看，我说了让你多带一个手电筒，呐，我这里还有一个。”然后非常自然的将光打到了那个扭曲带血的脑袋上，顺便还和那个脑袋的眼珠子对视上了。 迟暮：“……” “啪！” 银丝突然断裂。 三层被捆着的女生身体失重，直接从三层坠落，哐当一声！ 三层传来咯咯咯的笑，脚步声依旧，一直向前跑，每跑十米远，从三层栏杆上就会多一个学生以刚才的形式用银丝勾着大笑，等到了头，回望一眼，几乎挂了满满一排人！ 他们的脑门上都有根银丝，那根银丝都在动，倏然，所有的脑袋同时回头看向了迟暮和江渝两人，那场景，真刺激。 寒风呼啸，迟暮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你最好站住。”三层的声音真的停住了。 迟暮扬起手，激活B级拳击道具，心想，直接一拳砸上去会不会省事儿多了。 可楼上那个也是这么想的，那些被银丝坠着的人开始动了，他们如同木偶一样被操控，露着惨异的微笑，它们齐刷刷的翻越到二层，然后朝着迟暮和江渝一点一点缓慢的逼来。 迟暮感觉来了机会，这么多年了，从最初见到江渝，自己永远是落魄的模样，这次是他能在江渝面前好好表现一次的机会。 决一死战大打出手英姿飒爽雷厉风行，他希望这几个成语是他在江渝心里的印象，所以，这次的机会不能丢掉！ 突然，空中响起系统的通报—— 【负BUFF激活中，A级玩家迟暮将无法使用道具。】 【负BUFF激活中，A级玩家迟暮将丧失基础战斗力。】 【叮——负面BUFF已激活，感谢配合。】 迟暮：……？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暮：就很离谱。 第12章 迟暮脑子嗡嗡的，江渝也变了脸色，十分内疚的对他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江渝是被系统惩罚的人，自带负BUFF，对此迟暮并未在意，他有能力用实力抵消掉BUFF，但他没想到，系统直接把他的基础战斗力抹消了，那他现在该怎么弄死这些怪物，靠爱吗？ 江渝揪着衣角，细长的脖颈弯曲着，露出白皙的皮肤，脆弱无助，再一抬眼，那双大眼，水波闪闪，说一句楚楚可怜也不为过。 迟暮沉下心，他怎样不要紧，但江渝不能出半点差错，已经开始想舍己救人的办法时，江渝弱弱道：“都是我的错。” 那声音，竟被迟暮听出了甜丝丝的味道，而后正要劝江渝别害怕他想办法，江渝抬头，诚恳的说：“我会保护你的！” 然后侧首，少有的肃杀从眼底迸发，刹那间！只觉风动，人影幻形一般极速冲杀出去，一手一个脑袋，脖子当场扭断！ 速度之快瞠目结舌！下手之狠令人发指！动作决绝不留余地！ 标准的格斗身法在江渝的身上展现出来，没有花里胡哨的打斗，出手必是杀招，一击致命！ 消瘦的身影半点不输一个壮汉，游龙戏水一般穿梭于傀儡银丝之间，身形轻巧灵活。 迟暮表情复杂，心情微妙，站在这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江渝像是察觉出了他的拘束，在血溅四方时还抽出空来安慰他—— “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当场，扭断一个傀儡的脑袋。 “都怪我……”那声音柔柔弱弱，可转眼，直接一脚踢上去，横扫一片，鲜血溢满整层。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系统制裁……”自责的语气，狠绝的手法，空气中的银丝都被他吓得颤了颤。 然后，清理完所有傀儡后的江渝一个跳跃，自如的落在了他面前，像是娇弱无助的花朵一般，低垂着脑袋，柔弱的开口：“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迟暮：“……” 不，是我多余了。 看着三两下将一个B级副本里的怪物全部撂倒且没有使用任何道具和武器的江渝，迟暮第一次觉得自己卑微极了，他不确定自己如果有天和江渝动起手来，能在江渝手下活多久。 平日人头攒动的主世界也安静了，据说，所有人都在围观一个直播间，看一个娇嫩小白花徒手摘人头！直播间人数暴增！ 【我脖子有点凉……这他妈是S级玩家吧？！谁能给我查查这少年什么来头！？】 【啊啊啊啊对不起迟大佬！！我要移情别恋！！！江大佬！我爱你！！！】 【赤手空拳的就把B级世界的怪物全部弄死了，会不会有点夸张……我想问，是不是A级和S级也能做到，只不过是我们低级的没见识大惊小怪了？】 所有A级玩家略显尴尬，心情和副本内的迟暮差不多，复杂极了。 他们也想很放肆的说一句那些怪物都不足为提，随便轻松解决掉，但现实是，刚刚那些傀儡身上自带毒液，银丝密集稍有不甚立刻割喉，地面的血是会结凝导致行动不便，以及其他种种危机，少年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解决…… 通常他们对上这种无意识被操控的怪物不脱层皮那是出不来的，故而此时再开口说自己能做到，未免太不要脸了。 A级玩家要么沉默，要么打哈哈转移话题：【嘿，问我们干什么，S级的呢？】 被点名的三个S级咬牙切齿。这群A级的真会祸水东引啊！ 满屏的礼物要刷疯了，哗啦啦的朝外送，创新高的礼物榜蹭一下窜上去了一个人，迟暮的名字写在了首位，不少大主播看的眼馋却又无可奈何，他们要是能有江渝这种队友，早八辈子都是A级了吧？ 江渝的名字也在公屏刷爆了，一个比迟暮更神秘的神秘人。 【系统提示：该直播间礼物已达到五千分，系统将赠送主播增益BUFF，请玩家投票决定BUFF属性。】 银光闪烁在直播间上，滚动式的提醒众人你们已经花了多少钱了！？ 但，此刻无一人肉疼，反而开始惊讶：什么玩意儿？增益BUFF？ 一群人顿时来了兴趣，开始在投票栏钻研。 【温暖热气球、甜甜棉花糖、暴力羞羞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能解释下这些BUFF都是干什么的？】 【热气球我副本里刷到过，没啥意思，就是天空突然变成粉红色，然后让你坐十分钟的热气球。】 【呃，意义是什么，在恐怖的世界里感受丁点甜蜜？】 【你个单身狗不懂了吧，系统这是给你创造浪漫气氛，让你谈恋爱呢。你谈了恋爱促进生育率，主世界可就有了原住民了哈哈哈！】 【老天啊你们随便选选，快快快，我要看三层的那个怪物！！】 一群人随便选了些，妹子们大多都选的是棉花糖，梦想看见江渝小可爱手拿着棉花糖红着脸的样子。 【系统提示：甜甜棉花糖已生效。】 回转副本世界内，江渝发现迟暮一直没说话，以为迟暮真的因为负BUFF烦躁了，他上前一步，眼睛红了起来：“对不起……” 迟暮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 突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发现江渝耳边银光一闪，江渝的眼睛像是被吸住了一样，痴痴的望向他，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然后贴近，仰头，落下轻柔的一吻。 那一吻，万物倾生。 那一瞬，迟暮呆了。 轰的一声，觉得脑子要爆炸！ 双唇轻触，电光火石间，能感受到那抹柔软，甜腻腻的，像是棉花糖。 江渝蓦然瞪大了眼，震惊的踉跄后退一步，不可置信，他手颤着摸上嘴唇。 “我……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连声音都带着恐惧，江渝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鬼使神差的靠了过去，又为什么一瞬的心悸就那么亲了上去！ 先是脸红，炙热，滚烫，发烧似。 而后，血色减退，茫然崩溃，脸色苍白，双唇颤抖。 迟暮一定会认为他是个放荡不堪的人了！ 江渝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唰一下，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他不断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迟暮发现江渝不对劲，立刻上前要抓住江渝，江渝却还在后退，碰到他的手时触电似的快速收回，只是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白皙的脸颊留下清晰的泪痕，发红的眼尾带着惶恐畏惧。 迟暮的心像是从云端坠落到谷底，摔的粉碎。 江渝这么痛恨与自己的接触吗？ 他印象里，江渝一直在和他保持距离，亲疏有礼，永远是那副规规矩矩的姿态，矜持优雅，是他破坏了江渝的分寸。 迟暮听到了哗啦啦的入账信息，系统自动弹出提示：【恭喜玩家迟暮，已获得五千积分，荣登礼物榜第一名！】 迟暮：？ 他点开系统，只见，直播页面大开，满屏滚动的都是：【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按头给我亲！！！！！】【不是促进生育怎么还促进成两男的了？】 简短的了解了来龙去脉，瞬间脸黑了。 江渝无法看迟暮未公放的系统页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清楚迟暮面色冷沉。 他体力不支的半跪下来，看着大雾尽散，地上的残尸断臂头颅鲜血逐渐消失，三层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地虚无，仿佛一切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刚才的接触只是黄粱一梦…… 两人回到宿舍楼的时候，迟暮一开口，江渝就退避三舍，然后开始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像个复读机。 迟暮想解释，但江渝也只觉得他是在安慰他。 如果眼神是刀子，那直播间里的人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江渝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迟暮只能按耐住，想着必须要认真的和江渝解释下，走进宿舍楼，江渝先开口：“老师，我到了。” 嗯？老师？ 得，连迟先生都不叫了，直接装不认识叫老师？ 迟暮清咳：“你不是还有题不会吗，我课后给你教教。” 江渝闷闷的和迟暮进了宿舍楼，上楼时，江渝道：“我去卫生间。” 迟暮拉住他，“宿舍里不是有卫生间吗，干嘛去公共的？” 江渝应付道：“宿舍的……不透气。” 迟暮跟在后面，江渝讶然：“您也要去吗？” “我陪你。” “不用的。” “我又不和你一个坑，你紧张什么。” 江渝脸一下通红，步伐都变快了，然后进了卫生间，让迟暮在外面等着。 迟暮靠在墙上，暗暗叹气，江渝心思敏感，会不会觉得他是以这种关系要挟他，或者说误会自己当初签合同帮他就是为了这些龌龊事儿？ 越想越沉重，他不算高尚，但也没那么下流。 他希望江渝能快乐开心，至于别的，他一厢情愿也好独自冥想也罢，都能忍，现在好了，江渝直接理都不理他了。 “好了吗？” 发现一直没动静，迟暮站在外面叫了声。 无人应答，迟暮面色一变，疾步走进，只见江渝赫然倒在了水池边。 第13章 他早该料到的，江渝的身体状况那么差，能在教学楼里大杀四方完全是拿命搏，体力和精力都支撑不住，迟暮痛恨自己的无力，将人一把抱起来，直接带走。 由于原先的宿舍楼被烧了，现在所有学生住在了早已荒废的老楼里，迟暮主动请缨去一层住着，为了照看学生们的起居。 和杀人时的江渝不同，此刻昏迷中的江渝无助的攥着迟暮的衣袖，嘴里低喃着什么，迟暮靠近，听他混乱的说着：“不要怪我……不要讨厌我……” 贴上去的时候，江渝的耳朵冰凉凉，对方长得很漂亮，从里到外都透着优雅，失态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这几次失态都被迟暮碰着了。 但今天，绝不是第一次。 如果要追溯，那应该是几年前F区那场火灾结束后，他从那间圆顶的大卧室里醒来的那一刻。 与F区的脏乱差不同，这里干净到令人发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月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静谧的草坪，草坪上还有喷泉，截然两个世界。 走出卧室，亦是静悄悄。 他站在柔软的草坪上，远望湛蓝的星空，蓦然间，以为回到了现实世界。 “吱吱吱……” 耳边传来轻盈的几声，似乎有些紧张，迟暮耳力不差，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少年猫着身子，躲在草坪的末端，那里有一片丛林，他试图用灌木草丛藏住自己，然后悄悄地吃着什么。 迟暮好奇的看了眼，少年身子忽然一僵，茫然的回头，手里还有没吃完的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纸捏在手中，惊慌下，赶忙藏到了自己的小口袋里。 他穿着深棕色小斗篷，裤下配着短靴，姿态优雅，但行为却很童稚。 “你……”少年咬唇，红了脸，四处看了看，“你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紧张的模样，就像小兔子，绵绵软软，任谁也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 “谢谢您救了我。” 迟暮知道，如果不是这位主神，他晕倒在F区的大地上也不会有人关心，可能还会有人踢他几脚解解闷。 少年的几缕小碎发，卷翘的可爱，神似的容颜在夜光下静谧的美，这么一副华丽的装扮，却因为那未吃完的糖果显得有些无措，他的手边缠绕着一缕缕银丝，比毒蛇更显锋芒，阴冷吐信，微微冒出头来朝着迟暮的方向试图攻击。 “不许闹。”少年按了按银丝，小心翼翼的问：“你可以……可以不给别人说吗？被发现了我要受罚的。” “被系统惩罚吗？” “被主神惩罚。” “您不就是主神吗？” “我排名第六，只在末位。” “他们会怎么惩罚您呢？” “会收走我的糖，然后让我去巡检副本。”少年露出无奈的神情，“副本很无趣，我不喜欢下副本。” 迟暮笑出声来，他坐到草坪上，观察少年担忧的样子，不禁一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吃吧。” 江渝伸手，递给他几颗糖果，仿佛这是他能送出最宝贵的物品了，“很好吃的。” “我吃了你不就不够了？您很大方，谢谢您。”迟暮看着手心里的糖果，有被温暖到，“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可以升到更高级别，下副本帮您多带些糖果回来。” 江渝眉眼一弯：“好。” 这个承诺用了一年的时间做到了，之后的每一年迟暮都会随身带糖果，他记得那个爱吃糖又怕受罚的主神。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化到水里，淡淡甜意，再拆开一包药，不用尝就知道格外苦涩，端着药碗走到床边，扶起江渝，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开始喂。 江渝迷迷糊糊的，硬是不张口，哼唧的说：“不要……苦……” “那我们先吃糖好不好？” 撕开糖纸包装的声音清脆悦耳，江渝低低应了声，不再抗拒。 抓住机会，迟暮直接扣住下颚，一股脑的将药往下灌，江渝挣扎起来，“不要……唔……” 迟暮安慰：“有糖水，来，张口。” 有了教训，江渝朦胧中再也不张嘴了，抿得紧紧的，迟暮将那颗糖在江渝唇边磨蹭了两下，然后笑笑：“你舔舔，真的是甜味，这次不骗你了。” 江渝眉头蹙起，咬了咬唇，甜腻腻的味道传入味蕾，迟暮眼疾手快，唰一下再次捏准，直接灌药！ 骗子的形象算是落实了。 江渝不会说脏话，左右就是一句：“不喝了不喝了……不吃了不吃了……” “好不吃了。但……最后一次，真的不吃糖了？这次绝对不骗你。” “不吃了……不吃了……” 江渝声音闷闷的，委屈的皱着眉头，身子恐惧的往棉被里缩，将嘴巴遮住，留个鼻子呼吸。 迟暮没睡，守到了半夜，他在想，该怎样不动手的情况下通关副本，至少之后绝不能让江渝动手了，尽管对方有这个实力。 “咚咚咚——” 窗外又响起了撞墙声，声音越发刺耳。 迟暮起身，在门口拿了个拖把，打开窗户，直接往上怼，一个脑袋倒吊着叮当当的砸着墙。 迟暮一个抡圆，直接敲了上去，“再吵一声我把这栋楼也点了！” 反正现在点了也和他没关系，这个世界已经混乱了，系统只会将惩罚继续叠加在原先的罪人身上。 脑袋不动了，控制着自己不要被风吹动撞到墙。 窗外漆黑，乌沉沉的，平风卷起枯草沙沙作响，偶尔能听到几声明锐的求救，但迟暮知道，那是假的，他但凡走出这房门一步，在系统限制反抗力的情况下，立刻会被撕碎。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真实属性了，早被那些玩家破坏的七零八碎。 迟暮找了几个馒头，“啾啾啾。”招猫逗狗似的叫了几声。 窗外的地上滚来无数颗今天在教学楼里见过的咧嘴大笑的脑袋，他们身子被捆着，扭曲诡异，都是头朝下，倒立的。 “给你们点吃的，今晚别找事儿。” 然后一点一点的掰着馒头往外扔，那些人头竟真的听话点了点头，笑容越发夸张，开始啃食这地上的碎馒头。 然后人头越来越多，都奔着迟暮的食物来了，二层倒挂的那个人头转动了一下，然后将身子往下放，脑袋倒着，眼珠子却和迟暮的眼睛持平，然后眼珠转动，盯着桌上的糖果。 迟暮凉飕飕的警告：“敢动一下我把你的脑袋卸下来当皮球踢。” 脑袋再次停住了，本来是面无表情，听到迟暮的话后，再看看别的脑袋都有馒头吃，就他被倒挂着不能动弹还连个吃的都没有，有些恼怒张开了大嘴，迟暮顺手将最后一块馒头丢了进他口中。 关窗。 夜晚过去，黎明而来。 江渝有生物钟，固定时间就会苏醒，他醒来时，迟暮坐在床前，手撑着脑袋，闭眼休息，江渝没敢动，保持睡觉的姿势，不希望吵醒迟暮。 持续了半个小时，迟暮醒来了，一晚上，基本一小时醒一次给江渝量体温。 发现江渝眼睫毛在动，迟暮问：“吃糖吗？” 顿时，江渝脑子里立马折射出苦味，应激似的说：“不吃的！” 迟暮被逗笑了，从桌上剥开糖果，“这次是真的，没骗你，尝尝？” 江渝舔了舔唇，抿了一颗，然后往后缩，谨慎的看着迟暮。 “关于我们昨天有亲密接触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迟暮打开系统，将直播间里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江渝震惊的看着直播系统，迟暮委婉的说：“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再者，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渝一时哑住，呆滞的看向迟暮。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怎么能是没什么大不了呢？ 他在迟暮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了，迟暮又对这种行为持何种态度？ 脑袋一片空白。 迟暮：“昨晚出汗了，我帮你换身衣服吧。” 江渝扭过头去，迟暮碰到他身体，他忙道：“我可以自己换！” 迟暮哦一声：“行，你换。” 江渝稍微动了一下身体，酸软无力，动作大了疼到龇牙咧嘴，但就是这样也不哼一声，“你……背过去……” 迟暮背过身，江渝开始换衣服，很慢，“嘶……”江渝倒吸口凉气，手肘撞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迟暮心一沉，立刻看去，白皙的皮肤上红晕一片，江渝衣服才穿了一半，目瞪口呆的看着迟暮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了，失去风度，羞愤的说：“不可以这样的！” “什么这样那样……难不成我还得夸夸你你把自己撞的真好？”迟暮冷脸开口，他哪里知道江渝的想法，还在训斥，“你非要把自己折腾死，直接瘫在床上才愿意吗？” “这样……这样太失礼了！”江渝耳根都是红的，腾一下站起来，疼的吸气。 迟暮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懂江渝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拗不过他，苦思冥想怎么劝动江渝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门被狠狠的撞开，一个学生边哭边结巴说：“老师！不好了！！有人…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 第14章 这栋宿舍楼多年未经修缮，破损不堪，墙皮尽褪，从里到外都透着腐朽的味道，当初几个年级的学生都住在这栋楼里，楼又高又宽敞，楼顶和地面的距离足够让一个人坠落下来头破血流当场暴毙。 迟暮和江渝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出去的，江渝面色冷沉，第一时间哐一声将宿舍楼的大门关上，“所有人都不许出来！”然后他蹲下身，看着几个已经被吓傻的学生，柔和的安慰。 迟暮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和摔得眼珠子都凸出来的男生，将大衣脱下遮住了尸体，尽所能的不让学生们留下心理阴影。 江渝身后躲着的几个男生吓得满脸泪水，颤抖着身子，迟暮走过去，一本正经的编瞎话：“我昨天就提醒过他了，坐楼顶学习不会事半功倍。没想到会这样……” 其中一个男生茫然的抬头，喃喃道：“可是我看见……” “嗯？”迟暮眯起眼睛，蹲在男生身边，手摸在他的头发上，“不要害怕，你什么都没看见对不对？” 男生眼泪滚落，欲言又止，嘴唇都合不住，迟暮在心底唤醒系统，淡淡道：【兑换道具，清除记忆。】 系统：【请确认是否兑换该道具，确认后将扣除五百积分。】 迟暮：“确定。” 只见男生瞳孔骤缩，瞳仁像是有一条蛇在钻似的，猝然，身体震了三番，旁边的同学惊到了，忙看向他，见男生晕倒了，围了过去。 江渝侧目。 迟暮在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这是唯一一个愿意拿道具帮助副本人物的玩家。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做事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一群正在成长阶段的孩子被那惨痛的一幕影响一辈子。 江渝：“你们带他先回宿舍吧。” 几个学生赶忙将男生扛回宿舍楼，回去以后，有其他学生问起，统一都说是失足坠落，而不是……自杀。 阴风阵阵，深秋时节入骨盲寒，迟暮就穿了单薄的一件内衣，江渝一顿，转身一瘸一拐的跑了回去，把自己的那件风衣拿了出来。 刚要打算给迟暮搭上去，迟暮就回头了，然后从他手中接过风衣，抖了抖，帮他穿在身上，问：“冷不冷，你也进去吧，我在这里等警察。” 江渝摇摇头，往抬阶上一坐，托着小脸，打量着那边正在教学楼下巡视，一边巡视一边喊的迟暮。 “窗帘全部给我拉上！看什么看？做题去！”说着，迟暮直接指了过去，“五层第二间的！窗帘拉上！”这架势跟**似的。 然而就是这种样子，深深吸引住了江渝。 眼神过于炙热，迟暮发现了，嘀咕着走了过来，江渝立刻又低头画圈圈，迟暮坐到他身边，他立刻往边上挪了挪，保持距离。 迟暮低叹：“你坐里面把窗帘拉开也是一样看，坐风口位置干什么？” “你不是说不让拉开窗帘吗？” “我说的是学生，又不是你。” “我也是学生。” 迟暮挑眉，似笑非笑：“你要是学生那你可真的不太尊师重道，大早上给我摆个臭脸，从昨天道歉到今天都不乐意，倔脾气。” 江渝扭过头去，闷闷的。 迟暮看着那边地上的血，轻声：“你进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江渝没来得及摇头，迟暮起身一把将他抱住，那力气根本不是他这个伤残人员挣扎得动的，宽阔的胸膛带着温热的气息，是专属于迟暮的味道。 被带回宿舍后，迟暮不客气的说：“既然是学生，那就应该学习，别乱凑热闹。”然后转身就走，外带锁门。 江渝拉开窗帘，隔着窗户看外面。 校方和警察已经来了，迟暮去应对了。 一早上的时间，确认完毕，是自杀。 警察冷声：“这是你们学校的第几起自杀了？！你们学校究竟有没有对学生进行过心理疏导？成绩固然重要，但心理素质也要过硬！学生的命，比一切都大！” 校方赔笑：“是是是！这次过后一定会请心理老师来给学生们纾解的！” 蒋老师在一旁站着，没有表情，只是将冷淡的目光置在尸体上，留下冷冰冰的一句：“没出息，死了也是活该。” 回到房间，江渝道：“这次只是个开端，之后还会有人自杀……” 迟暮躺到床上，淡淡道：“那个学生不是我没发现他有要自杀的心理，而是他整个人已经黑了，说白了就是灵魂被啃噬完了，我救回来了等咱们离开这个世界他还会自杀，没有意义，倒不如拿他做个先例。” “昨晚没睡好，今天应该不上课了，我休息会。”迟暮把被子拉过来，闻着被子上清淡的雪香气，舒畅极了，这股味道太催眠，就像江渝在他身边一样。 直到夜晚缓缓醒来，坐起身，江渝在书桌前写了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看样子半本物理书已经被他看完了，迟暮照了照镜子，随意道：“我出去溜达一圈。”出去后，轻轻关上门，咔哒一声，反锁。 闲庭漫步似的走到了楼顶，阴暗的角落里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楼顶的门被风吹的发出滋啦啦的声响，迟暮听得不耐烦，一脚踹上去，门被锁住断绝后路，再往前走。 楼顶低矮的围墙上站了一排人，他们面向前方，背对着迟暮，低着头，风一吹，衣服飘动，露出满身血的骨架，好似纸人。 而楼顶的平地上还有十几个学生，正慢慢的往矮墙上站，迟暮用脚踢了下铁门发出响声，而那些学生却像没听见一样。 往前继续走，迟暮站到了矮墙边，他听到了声音。 “你永远都是倒数第一名你父母给你交的钱全是浪费你对不起所有人跳下去吧从这里跳下去就解脱了。” “别想了以后的以后你都会是这样你没有未来的也没人能相信你能成功你一事无成连学习这种事都做不好！” “跳下去吧别想了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迟暮勾起唇角，打破了这循环的声音：“听他给你们放屁。” 迟暮拽下来一个纸人学生，“死什么死？嗯？谁说跳下去就解脱了你让谁跳，别听他们瞎说。” 然后继续一个个挨个往下拽，“什么叫做一事无成，拿什么衡量的？谁也无法衡量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傻子骗傻子的话也信？” 被拽下来的男生抬起僵硬的头看向迟暮，迟暮没理会，依旧朝前拽人，“大冷天的来送死想什么呢都？” 迟暮身后的一个男生脚步一动，又要往上爬，迟暮回身一脚踹上去，“爬一个试试？站好了！” 一圈的人跩完，点开打火机，迟暮斥道：“全部站过来！” 余威犹在，这群没有影子没有血肉只有骨头和残缺灵魂的学生走了过去。 迟暮：“坐下。” 全部再坐下。 迟暮：“开始哭，声音越大越好。” 这群纸人同时愣住了，呆呆的看向迟暮，迟暮厉声：“哭！” 先是一两个胆子小的被吓到了，嘻嘻索索发出尖锐的哭声，鬼哭狼嚎一般，渗人极了，而后引得其他几人也哭了起来。 迟暮抓住几个不哭的，又是几脚踹上去，“哭！”那几个学生扯着大嘴，装哭，但装着装着好像真的哭了。 哭声高昂，穿破天际，迟暮靠在墙上，听着哭声，漫不经心的说：“我说停了吗？继续哭，我没说停不许停。” 哇哇哇的又是哀嚎的哭声。哭声发泄着一切，也不用迟暮说停了，满心委屈的学生哭的根本停不下来，甚至抽搐。 大哭是缓解情绪的最好办法，迟暮不会做心理辅导，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笨办法。 哭声将空中的说话声压住了，迟暮嗤笑的说：“A级怎么就出了你们两个废物呢。” 话刚毕，几道银丝同时穿刺而来，迟暮翻身一滚，脖子被划破，鲜血顺着就往下流，他被禁锢了战斗力，只能快速躲让。他手摸向脖子，冷冷一笑。 很危险，危险到银丝随时能割喉。 可偏偏这几缕银丝又像是不受控制的在空中震动，发出铮鸣，一直不肯攻击迟暮。 迟暮走上前，手搭在空中的银丝上，顿时，手掌被划出深深地口子，鲜血溢出，滴答滴答的坠在地上。 直播间里一看，大惊。 【这是疯了吗？！啊啊啊被限制了战斗力还要一个人上楼顶打架，这不是找死吗！】 【江大佬呢！！！快来救人啊！！！再不出来你家迟暮就要死在副本里了！！！】 【嘶……你们别出声，你们看主播在干什么！】 屏幕里的迟暮朝着纸人的方向走，捏紧手，鲜血滴在纸人身上，他们像是有了灵魂一般，赤红双眼站起来，朝空中就扑杀过去！ 鲜血引来了之前投喂过的人头，人头疯狂的撞击地面，迟暮道：“想要吗？”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两指抹过自己的手心，“杀了他们，给你们尝尝？” 他们，自然是那一男一女的两个A级，可惜，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 人头和纸人开始在空中追杀，锋芒毕露，听从迟暮的指挥，而迟暮只需要在他们疲惫的时候滴血上去就能重新激发他们的战斗力。 一男一女两个A级一直不肯出现，其中一个女的被纸人抓住了头发，当场撕碎，还剩下一个男A，迟暮微微闭眼，流失的大量鲜血让他有些晕眩，但，这是他能想到自己不动手却能直接杀了这两人的最快方法。 迟暮往前走，看见银丝后，打算另只手也划破，谁知银丝在躲避他，仿佛不想让他受伤。 突然，铁门被猛地踹开撞击到墙上，迟暮一怔，看见了门口的江渝，高挑纤细的身影，发现他受伤后，脸色极差。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 感谢45446295的地雷！冲鸭！！！ 第15章 江渝走过来，有些颤抖，看着迟暮半个身子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了，嗓音沙哑：“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迟暮勉强笑笑：“放心，不会，我有分寸。”他握住江渝的手，“你先出去，我很快解决完。” 江渝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光，清冷异常，在迟暮背过身的一瞬间，一掌劈下去，看着迟暮倒地，然后将人送到铁门外。 迟暮晕厥，纸人和人头不受控制了，猖狂的开始互相屠杀，凶残万分，江渝站在原地，看着空中的两缕银丝穿梭而来，一缕攻击向迟暮，一缕朝他杀来。 江渝不动如钟，薄唇轻启：“你真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浮现出一个男人，正是那名A级玩家，没有眼睛，但却像是有灵魂一样看向了江渝，他手中操控着银丝，银丝的尖端直直刺来，力道极猛。 在银丝快速抖动闪现到江渝面前时，江渝抬手，横空握住，手中鲜血滑落在银丝上，低柔的说：“好久不见，纸雏。” 狂风呼啸，银丝发出哀鸣，凄厉惨绝。 思念成疾，震动的频率越发大，千万缕从苍穹中汇集而来、从四面八方穿梭而来、从无数怪物的身体破开飞来，汇成一缕，青光遮天，尖锐的嚎叫，悲痛嘶吼。 男人惊住了，想要出声唤回银丝，然而一张开嘴，舌头被割掉了，只能啊啊啊的叫。 银丝盘旋在江渝手腕上，竟然少了几分凶残气，柔顺乖巧，对主人的千万般眷恋在这一刻迸发，怎么也不肯离开。 【警告！警告！玩家江渝触犯惩罚规定，请迅速离开！】 【警告！警告！玩家江渝恶意值已超出惩罚规定，请立刻调整！】 【警告！已限制玩家江渝基础战斗力！已限制玩家江渝官方五感！已提高副本伤害值！】 系统少有的疾言厉色，空中闪烁警报的红光，染红了整个黑夜。 警报声不断在耳边作响，男人似乎抓住了机会，带着一群怪物朝着江渝就杀来，江渝手指轻轻一点，猝然间，银丝幻化成千万缕，织就一张巨大的网，直接将男人和那群怪物罩住。 “轰——” 天雷滚滚，系统强制应对，闪电朝江渝劈去，银丝当场以强大的力量对抗上去，将江渝护在身后。 又是几道天雷，直接朝着江渝身上砸，江渝抬头，看向天空，看着系统给他的惩罚，想起了那一日，也是这么一个夜晚，五位主神惨死，只活了他一个，从神台跌落到尘埃。 江渝闭眼，耳边响起了魅惑的声音：“是你杀了其他五位主神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只有你死了才能结束一切你为什么还不死呢别挣扎了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拿刀往心窝扎，江渝身子颤了下，脑中一直回响那些话。 那个男A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开始低语：“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你所爱的你所珍惜的都会离开你包括迟暮他也会因为你受伤但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不要挣扎了放弃吧你已经害死了很多人你太糟糕了你为什么还有活着的勇气呢……” 江渝半跪下来，失魂落魄的看着前方，沉沉闭上了双眼，银丝奋力抵抗却依然无法阻挡系统的惩罚，天雷重击向江渝，而这一刻，江渝没有反抗。 “轰！” 系统：【SS级**具已激活，玩家迟暮替换江渝生命值，承受玩家江渝所受伤害。】 江渝陡然睁大眼。 “轰！”又是一道天雷。 系统：【SSS级防护道具已生效，玩家迟暮抵挡江渝致命伤害，并激活玩家江渝恢复力。】 江渝惶恐：“不可以……不可以！” “轰——” 最后一道天雷最猛烈，仿佛是系统恼怒了迟暮为江渝购买的种种保命道具。 系统这次顿住了，良久，播报：【S级生命恢复道具已生效，玩家江渝生命值已完成恢复。S级转换道具已生效，玩家江渝获得玩家迟暮道具支配权。SS级替换道具已生效，玩家江渝获得玩家迟暮所携系统所有权限。】 许多玩家这辈子都拿不到的S级道具在这一刻像是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的全部激活。 江渝愣住了。 迟暮依旧昏迷，但道具却能一个个的被激活使用，说明在很早以前迟暮就已经激活道具，全部用在了他身上，只要他有危险，立刻触发道具。 【玩家迟暮109天前已申请，自身生命值跌破基础线时，将转换全部积分余额、生命值、基础道具赠予玩家江渝。】 【玩家迟暮剩余积分、道具已转赠玩家江渝，恭喜玩家江渝晋级F级。】 【玩家迟暮生命值已跌破最低线，死亡审判中。】 【该副本已完成修复，玩家迟暮宣告延迟性死亡。】 · 延迟性死亡是最常见的一种死亡方式。 或许是对副本内的玩家留有最后的尊严，会让你的身体回到主世界，然后开始生命倒计时。 迟暮的名字从积分榜上被抹消，继承了迟暮所有积分、道具的江渝缓缓升上积分榜第五名的位置，名字孤零零的摆在正中央，名字后显示了小小的一个F，在一众金灿灿的S级标志里格外刺眼。 这是一个很势力的世界。 如果你是A级，你继承了迟暮的积分，那没问题。可你一个F级凭什么，凭什么能坐在积分榜前十上？ 江渝被人挟持到了地下赌场。 坐在黑漆漆的一间房子里，低垂着头，死沉如灰，暮色冉矣。 比起被宣告延迟性死亡的迟暮，江渝更像是那个要死的人，苍白的脸一点血色都不见，肌肤几乎透明，隐约可查细弱的血管，曾经那双无比湛亮的眼睛灰沉沉一片，一潭死水，毫无声色。 他被绑在椅子上，手腕脚腕被锁环扣着，压下与皮肤不相符的青痕，房间两边摆满了各种道具，锈红的鲜血还未擦拭，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级别越高越变态，玩法越精彩。 能在地下赌场里一掷千金的往往就是S级，旁人也豪奢不起。 进来一个男人，梳着长发，阴柔的说：“主神，您比我想象的漂亮啊。”男人的手抚摸在江渝的下颚，轻轻抬起，露出那张足够惊艳的脸，“起拍价，两万积分。” 顿时，轰然。 “两万积分？这么黑心？” “嘶，买回去碰又不能碰。” “谁说不能碰？”男人笑了笑，手指流连忘返的点在江渝锁骨上，“他的合约已经签署，原主迟暮已经宣告死亡，合约自动解除，现在买回去，你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用怎么用，不受限制。” 不少人来了兴趣，身子不禁前倾，细细打量着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少年。 美人如玉，脆弱不堪，完美到极致，坐在那里就像一尊玉雕。 而江渝依旧是死寂的模样，低垂着头，无神无力。 男人随手拿起一把匕首，尖刃泛着青光在幽暗的房间里一闪而过，刀尖点在江渝的脖颈，略微用力，压下一刀血痕，白皙似玉的肌肤被刀尖割破皮肉，鲜血顺着刀锋淌下、顺着肌肤蜿蜒，妖异的美。 宛若枯萎的玫瑰，任人摧毁，支离破碎。 刀尖一路顺滑，血痕从细长的脖颈到了前胸，点在心脏的位置，男人一笑：“开始起拍。” “两万五千分！” “三万分！” “三万五！” “四万！” “五万五千分！” 惊诧全场，男人好奇的看去，“您的剩余积分只有五万零六千哦。” 喊五万五的人随意笑笑：“早晚都要死，也尝尝鲜。” “五万五千分一次。” 有人犹豫了，觉得七万分已是极限。 “五万五千两次。” “七万！”又是全场惊叹。 “慢着！”闯出来一个十分富态的男人，赫然一看，这不是酒吧的老板吗？ 有人笑话道：“老三啊，你还能行吗你就来凑这个热闹？” 老板呵呵一笑，摆摆手：“瞎说什么，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能将人拍卖出去吧？” 男人走了过来，见来者不善，老板也不客气，笑嘻嘻的：“这个人，让我带走呗。” “怎么，您一向清心寡欲的，现在也有兴趣了？” “哎，受人之托。” 男人淡淡道：“给你交个底，江渝不是我抓来的，是他自己来的，他自己要拍卖自己，一次最低十万。你没钱就想带走？可以啊，你问问他愿意吗。” 老板惊愕：“什么？！” 男人摊手：“没骗你，他主动来找我，我和他三七分成。”然后饶有兴趣的笑笑，“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想凑够十万积分购买死亡延迟道具。” 老板静静看着江渝，绝美的少年睫毛微弱的颤了下，凄美的模样让人心碎。 他耳边蓦然响起了当日迟暮临走时说的一句话：“如果有天我出事了，老三，请帮我照顾好江渝，不计代价，后果我来承担。”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 第16章 （捉虫） 两人闲聊时间过长，下面的人不乐意了，开始咋呼起来，“到底还拍卖不啊？” 男人走过去，一笑：“当然。”“七万分还有人吗？” “有！” 喧闹声再起，如浪潮一般汹涌澎湃，将这不大的赌场引向高。潮，最高七万五即将敲定时，一道丝滑如雪的声音传来：“十万分。” 这道声音实在低沉，远远地，想探查声音的来源都探不到，门被打开，赫然，主世界公屏滚动式播放：【S级玩家A104已回归主世界。】 积分榜上第一名的硕大金标闪亮到刺眼，积分榜上原本灰暗的名字在男人走进赌场的那一刻也亮起。 江渝对来者身份不关心，但听到十万分的时候，还是黯黯抬了眼，朝前方看，先是影子渐缓而来，步履沉稳，从容不迫，身形修长，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手上戴着偏黑调的手套，脸上带着薄薄一层面具，虽然薄，却正好遮住脸，看不清长相。 从头到脚，一身装扮都是S1的特权，他可以无视场景变幻在最短时间到达指定位置，也可以不顾及隐秘空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烁然，在场的一群S级都惊了，同时站起身来，同时退让三分留出中间的过道，又同时对视几眼，噤声不敢言。 连前方拍卖的老板都沉了眉头，立刻从台上下来，礼貌鞠躬，然后侧身，让眼前人能清楚看见身后的少年。 这究竟是幸运呢还是倒霉呢。 S1的A104，你永远不知道他的长相和行踪，你永远猜不到他的喜怒，上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血溅千里，也不是没有过。 积分榜上，他的名字永远是灰突突的，常年不见亮，哪怕是曾经最神秘的迟暮，好歹也一月里能亮几次，而这个人，如果不是一年半载会回来吓你一两次，你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被A104带走，只要对方对你感兴趣，你这辈子在主世界不愁吃喝，安稳无忧，下副本你都能全线划水逛一圈回来。 但没人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万一被折磨的不像样了，这主世界也没一个人能救你。 江渝听说过此人，但现在别的都顾不上，他只是掀起眼皮，漠然的说：“十万分，一次付清。”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要钱不要命的又来了一个。 A104微微一笑：“好。” 江渝蹙眉，忧郁的面容有了一丝缓和，A104走到他身边，看到他身上狰狞的血痕时，手指顺滑而下，顿住了，“疼吗？” 倏地，江渝猛抬头。 低沉柔和的声音，刹那间，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只有迟暮会这么问他。 江渝微沉着脸，闭眼，冷漠的不回答。 男人手扣在他四肢的锁还上，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硬生生掰开了锁环，然后将他的衣服收拢紧，纽扣一颗一颗系好，再低声：“您不应该坐在这里，这个位置不属于您。离开吧。” 【十万积分已到账，请及时查收。】 江渝耳边响起系统提示。 台下有人暗自惊讶：“这算什么？做慈善？掏钱放了人？” 男人要离开了，江渝手握拳，快步跟了上去。 赌场外的天阴雨绵绵，不比里面气氛好多少，男人不打伞，一直朝前走，看方向是S区，其实他大可不必走过去，召唤系统瞬移到指定位置可快的多，但由于身后有个跟屁虫，还是放缓了脚步，淡淡道：“你已经自由了。” “您买了我，我会跟随您，直到您厌弃。” “你这算什么呢。”男人低头，细雨吹落在他的发丝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是谁教会你自贱自轻的？” 比利刃还尖锐的一句话，江渝却没有反应，羞辱的话他听的太多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积分，需要很多积分，什么代价他不管，他只要积分，而眼前这个男人有很多积分。 江渝没接话，只是跟着继续往前走。 男人道：“这些积分够你用了，回家吧。” 江渝默不作声的继续跟着。 十万积分已经到手，下一个十万积分还没有来头，他需要源源不断的积分，这样才能不断地买延迟**具，尊严在此刻不足为提。 男人停住了，眯起眼，而后侧身，背对着他，抬手，光影一闪，消失。 江渝往前继续走，他认得S区的位置，街上萧瑟，只有流浪者躺在两边的檐下投来嘲讽的目光。 到达S区时，地上的一条分界线阻拦了他的去路。 江渝站在分界线外，偶尔有几个S级从里面走过，好奇的打量着门口止步不前的少年。 级别过低，没有担保他跨不过这条线，江渝一动不动的站在外面，他知道，里面那个人能看见他的。 光影屏幕内，少年笔直的身躯静立不动，所谓的傲骨在站到门口的那刻早已散尽。 要是进来了，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这幅画面在主世界被转疯了。 【啊这，迟暮刚死就来攀别的大佬了吗，无缝衔接也太快了吧？】 【真以为自己站在S区门口站到里面人感动就能进去了吗，不要脸……】 【这可是积分榜第一啊，可不是迟暮那种一个A级能比的，想靠这种手段会不会太愚蠢。】 【他能进去，我就去S区外裸奔一天！】 第一天，江渝确实没进去，在外面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小脸惨白。 第二天，江渝依旧进不去，他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抱膝等待。 第三天，江渝已经快撑不住了，闷出一口血，用手随意擦掉，朦胧中，听到了脚步声，一个帕子递过来，一把伞撑起护在他的头顶。 他见到了那个男人，男人说：“你这样做，不怕你喜欢的人对你失望吗。” “我只要他活。”江渝被雨淋傻了，看见男人出现，等于看见了希望，笑的释然，“我只要他活。” 男人半跪下来，“还缺多少积分，我转你，这里冷，离开吧。” 江渝一顿，听着这声音，听着这句话，一瞬间将眼前人和迟暮重叠在一起。 迟暮也说，不要站在风口位置，会冷，迟暮也会下雨天给他打伞，迟暮也会问他疼不疼，可是迟暮不见了。 江渝：“您平白转我大额积分，系统需要审核，也通过不了，我献身，有舍有得，这样不好吗？” “这样好吗？”男人质问，手下的伞握紧了许多，退后一步，声音渐冷，“随你。” 再次离开，离开时，扔了把伞在地上。 江渝扫了眼，没做声，抱膝而坐，下颚抵在胳膊上，小小的身影在黑夜中被吞噬，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这里坐了个人。 他咳嗽了几声，不多久，又猛地咳嗽起来，嗓子带着腥甜味，鲜血咳出，在地面的积水中化成淡粉色，很快冲释。 夜风凄冷，料峭寒意，江渝就穿了一件毛绒衫，衣服上浸满雨水，更显寒凉，咳嗽声不断，越冷脸越红，额头滚烫，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地上，眼睛也睁不开了。 但当一个人影渐近时，江渝笑了，他，赢了。 【裂了，江渝被带进去了，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在外面站几天就能进S区，就能混到S1身边吗！】 【卧槽，别拦我，我已经打包好行李，我也要去外面当望夫石！】 【……此情此景只有两字：牛逼。江渝出书吧，论如何光速衔接大佬。】 “你那么确定我会带你进来？”这是男人带他回来问的第一句话。 江渝站在水池边，“不确定，我能赌的只有命，赢了我进来，输了就输了。” 男人停顿几秒，关上浴室的门，转身离开。 江渝泡在热水里，与其说是死而后生，倒不如说又是另一场劫难，洗干净，穿上睡衣，看着这栋和迟暮那栋装点相似的别墅，犹如冰火两重天。 那间门是半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他听见了里面痛苦的挣扎声，一时犹豫，里面的人也听见了他的声音，立刻消声，江渝见势，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到男人面前，看着男人那张薄薄的面具竟有了丝丝安慰，好在，他不用看见对方的脸。 站到男人面前，睡衣轻轻褪下，春光乍现，除去脖颈到胸前的那道刺目血痕，这幅身躯无可挑剔，但江渝却没从男人眼中看到任何情。欲，反倒是有隐隐怒意按压不住。 上身已然半裸，江渝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上前，试图靠近，剩下的一切交给眼前人，结果却被一把推开，那人低声怒斥：“出去！” 江渝一怔，反应不过来。 男人眉间紧皱，看起来在强忍着什么，比他还要痛苦的模样，倏地，男人一把将他拉过来，直接按在床上，肌肤相贴，阴冷的说：“谁教你这么做的……” “谁教你这么自贱自轻的？您又要问这句话了吗？”江渝自嘲的笑了，“自贱自轻的前提是尚且有尊严，我的尊严早被践踏，有无重要吗？” 男人愣住了。 “我自轻自贱的跟在了A级身边，您应该听说过，没有什么复杂的，我就是看上了他的身份，却不想他比我想象的死的快。”江渝眼尾发红，手下握拳，逼着自己往下说，“现在好不容易又找到您了，和之前一样，只为名利。” 男人身子一僵。 江渝的手抚摸上去，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进行下一步，靠近再靠近，到了唇齿相接的地步，暧昧缠绵。 第17章 男人炙热的吻从锁骨向下，蜻蜓点水似的一路蜿蜒，酥麻细痒的触感让江渝颤了下，苍白的手指攀附在男人的后背上，发烧的身子越发滚烫，全身雪白，唯独双颊晕红，任谁看了都会动心。 面具下的那双眼，深不见底，多看一秒便能沦陷，男人赤红色的瞳孔骤然一缩，牙关咬紧，在江渝的刻意挑。逗下眯起双眼，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丝丝阴郁。 他的手扣在江渝的肩头，力气不受控制的向下压，很快，白皙的肩膀留下了指印红痕，江渝闷哼一声，这一声，可以让宿醉的人彻底失去理智，也可以让行走在悬崖边的人随时葬身。 欲。望是最难抑制的，可身上人却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甚至还在抗拒。 为什么抗拒？ 江渝心底发出了这个疑问。 他自认自己很努力了，曾经巡检副本，见到的那些男人女人就是这么做的，引得不少人丧失理智纵情纵。欲。 江渝试图从男人眼中找出答案。 因为厌恶这种低贱的求好吗？ 并没有，男人眼底没有丝毫的厌恶，反倒是痛苦的挣扎和不可置信。 江渝发烧了，身体滚烫，双颊和耳边红晕浮现，缱绻难忍，像一颗熟透的葡萄，香甜诱人。 可男人的身上更烫，仿佛从熔炉中刚刚爬出来，鬓边的汗珠渗过薄薄的面具滴落在江渝唇上，是咸的，更像泪水。 江渝被猛地一把推走，直接摔到了地上，好在，地上的毯子足够绵软，他踉跄起身，“您还好吗？”床上的男人看起来很不舒服，不太对劲，他靠过去，男人一把用被子遮住自己，怒目相对：“出去！” 这一声，冷硬决绝，江渝没动，怔怔的。 他看见了男人前胸的痕迹，皮肉破烂，腐肉犹在，骇人极了，像是被烫伤后又用热油泼上去留下的，饶是江渝也觉得心惊。 男人离开了这间房，隔壁的门重重的关上，将房内仅存的暖意全部驱散。 他走到窗前，看向窗外，静谧安逸，这栋别墅的位置和迟暮的那栋一样，抬头便能看见云端之上的神柱，听人说，被神柱所护的雕塑已经毁了。 他的雕塑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呢。 似乎是一个日头正好的晴天，偶尔能见云彩飘过，那一日，云端之上不在宁静，络绎不绝的人打量着这从未踏足的地方。 清晨，他接到了一件包裹，灰色的纸张简易的包装，系了一朵灵动的蝴蝶结。 拆开包裹，一层雪白绵软的白鸭绒毛，白色绒毛下所遮掩的是五颜六色的糖果，他睁大了眼，连忙将包裹护在身后，当洛亚告诉他：“早上好。如果你打算今天穿着一件睡衣在外面晃悠，那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也只是乖巧的点头。 洛亚和其他四位主神出去了，他们会有一场宣讲。 只有他，穿着睡衣，趴在窗边偷偷吃糖。 能给他送糖吃的人一定是好人。 透过窗户，他看见了草坪上有人抬着巨大的雕像，他们将雕像竖起，高高摆放，威严庄重，当他的雕像被摆放好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笑：“再吃牙要坏掉了。” 江渝躲躲猫猫似的快速藏起来，捏紧糖果藏在身后，好奇的看着声音的来源，走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礼服，笑容戏谑：“主神好。” “啊，是你啊。”江渝笑了笑。 一个和他见过很多面的男人。 “我答应过您，有机会了会从副本里给您带回糖果。” 男人的声音说不上的低柔，很好听，像是冷冽的清泉，每一次见到这个人，他都会被对方吸引住，不止是外观，更多是气场， 江渝笑笑，很客气的说：“恭喜你成为B级玩家。” “我叫迟暮。” 江渝一愣，才发现，他似乎一直不知道此人的名字，旋即莞尔一笑：“恭喜你，迟暮。” 他悄悄跑了出去，和迟暮一起坐在窗外的草坪上，迟暮就像个百宝箱，有数不尽的糖果。 迟暮带着轻薄的偏黑调手套，发现他好奇的目光时，笑了笑，卸下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暴露在空气中，瓷白到不真实，太阳照射下如钻石闪耀，像个假人。 迟暮说：“以后不能穿着睡衣出来，被坏人看见就不好了。” 他不懂，疑惑的问：“可你不是坏人呀。” 迟暮自嘲的笑了，“我是坏人，我手上的鲜血比你想象得多，看见您，更会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你也吃。”他还是不懂，歪着脑袋，撕了一颗糖，递到迟暮手心，“你不是坏人，做人怎么能自轻自贱呢，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自己衡量的，旁人从何判断？” 远方的雕像全部筑起，六位主神，他的雕像在最边上，与其他五位相比，他没有浮夸的动作，左手微抬，静立眺望，优雅矜贵。 “喜欢吗？”迟暮轻笑。 “嗯，非常漂亮。” “我做的。” “嗯？” “您的雕像是我亲手做的。” 那个雕像足够惹眼，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只是如今没有了。 夜晚的繁星映照着苍茫大地，主世界再也没有那尊雕像了。 江渝收回目光，手轻轻在太阳穴按压，血丝布满双眼，憔悴不堪。 他不想在这间房里睡觉，他不想在除了迟暮的任何一间房里多停留。他怕坏人，可是，如今他却变成了那个坏人。 没有进行下去就说明他不能从S1手里得到更多的积分，晚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了个梦，梦见天上洒积分了，哗啦啦的，遍地都是，一群人哄抢，他拎着大麻袋一装一堆，偶尔还能从银光闪闪的积分里发现糖果。 醒来后，莫名觉得亏了几亿积分。 很诡异，也不知是那个S1躲着他还是怎样，自从那晚夺门而出去了隔壁的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足足五天时间，他在外面敲门，里面也无人应答。 这五天对江渝来说有些煎熬，他急需积分，之前的延迟死亡道具已经激活，现在手里的积分远远不够…… 终于，在第六天，那个男人出来了。 华丽的黑色礼服，面具手套穿戴整齐，或许是男人以为江渝已经走了，松了口气，下楼坐在了沙发上，垂目小憩，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伸了过来，拂过他的下颚，顺延向上，然后顺势整个人陷进他的怀里。 江渝温声：“您终于出来了。” 男人试图推开他，已经被推开两次了，这一次江渝做好了准备，直接往上贴，在对方耳边轻轻吐出几字：“您不会不行吧？” 挑衅。 这话让主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听见了都会认为他是在找死。 男人狭长的眼眸促起，淡淡道：“我对你没兴趣，积分会分批次转你。” “为什么？” “施舍。” “我不要施舍，因为施舍的远远不够。” “我给你的积分足够那个A级保住命。” “是啊，只是保住命，可还是活不了不对吗？我说了，我要让他活。” “不论付出任何代价？”男人低笑起来，用手拨过正在挑。逗他的那只手，“不要心急，再等等，说不定哪天就醒了。” 江渝没理会这种虚无缥缈的话，他更倾向于实际的恩惠。 他已经足够献媚了，试图将自己献给这个男人，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拒绝，真的会打击自信心。 这次，男人眸色沉了下来，竟主动靠了过来，柔软的唇贴在他的额头上，江渝陡然僵硬，动都动不了，从胃里泛出一股恶心，逼的他想吐。 他做不到和一个压根不熟悉的人做亲密的事，男人的手挑开了他的衣服，细密的落下吻，而他却像个木头一样，一手攥紧，一手死死扣在沙发上。 “这就忍不了了？”男人按住他的脖子，极其亲密的姿势，“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想过后果吗，你又真的能承受吗？” 仅仅如此他已经浑身颤栗，江渝无法接下面的话，苦笑：“我会离开的。”这是男人最希望听见的话吧。 “离开了又去找别人？”男人从他身上起来，站起身，“积分会分批转给你，我说了，那个人不会死，至于活不活只是时间问题。耐心等等。” 说完，离开。 准确来说是很着急的离开了，离开时比江渝还狼狈，莽身就回到了他呆了五天的那间房，不出意外，很长一段时间他又要在里面不出来了。 【叮！系统权限已开放，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吗？】 别墅里的光影系统全部开启，江渝注视着那间卧室，明白是男人给了他房间使用权。 这点善意让江渝觉得自己又无耻又不堪。 自卑心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在利用别人的善意，而他不配得到这份善意，如同男人对他的评价，一个离开他又会去找别人的人，实在低贱。 江渝将沙发整理好，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了，而后，漠然离开。 没有去赌场，也没有去公共区，一路从S区到A区，路人讥讽的看着江渝，羡慕且鄙夷，羡慕在于他们知道江渝得到了积分榜第一的数万积分，鄙夷在于这积分是靠什么手段得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江渝静默的站到了A区别墅门口，系统响起：【欢迎回家。】 进入别墅，系统响起警报：【检测出别墅近期有不明身份人员进入，请及时更新监控信息，提防恶意袭击。】 卧室内，他到了迟暮身旁坐下，伏在床边，低喃：“你看，你再不醒，他们就都要来欺负我了。” 第18章 （捉虫） 第九日。 迟暮依然没有苏醒，躺在床上，垂目静憩，安详无牵挂。 皮肤开始凹陷，青斑布满，眼窝发黑，唇色也是淡淡的灰褐色。 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江渝陪了九天，没有出过这扇门，饿了就吃糖，拼命的吃糖。 外面传来动静，嘻嘻索索的，他无心去看监控，也无所谓恶意袭击，这几日，这样的声音听得也不算少。 这栋别墅里昂贵的物品已经被这样偷偷摸摸的快拿完了。 这一日，卧室的这扇门被撬响了，江渝依偎在迟暮身边，没有动作，也没有理会潜伏进来的一高一矮，他们快速搜刮着这间房的所有物品，月光穿过落地窗洒下一地余晖，月光下有一个物品格外闪耀。 一个蛇形锁环，图纹细密，泛着幽冷的光，栩栩如生，蛇环的头部仿佛真的能吐信，细长的银丝从蛇口旋出，正对着一高一矮两人，仿佛在审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哥，这看着不像是普通的手环啊……你看看！” “妈的……是有点诡异，该不会是S级的吧？” “快快！检测下属性！” 属性检测，直接闪爆红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两人赶忙停止检测，震惊对视。 一个能让检测系统瘫痪的物品……这不是S级的是什么？！ 心领神会，立刻逼近江渝，试图从江渝手上卸下来，其中一人低声：“真他妈深情啊，死都要一块死，死了都要躺一起？” 他们的手快要触碰到迟暮时，突然传来清冷的一声：“不可以动他。” 两人同时呆住。 只见床上的少年缓缓起身，消瘦到只剩一身骨架，瞳仁深黑却黯淡无光，像个死人。 “你……活的死的！” 江渝用被子护住迟暮，不应答，重新躺下。 “操，我想起来了，床上那个不是之前的积分榜第五吗，早都死了，我们……” “没死。”江渝忽的开口，打断了接下来的话，或者说，他不想听下面的话了，“出去。” “哥，要不……咱走吧？” “走什么走！已经被这小子发现了，要是现在出了别墅这小子拉响警报怎么办？倒不如……”矮个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况且，S级道具！” 弟弟闻声，狠狠咬牙，往前走了一步，扬起刀就要扎下去。 江渝没有躲闪，依旧亲昵的依偎着，只是，他手腕的蛇环却没那么听话了，猝然，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寒光刺目，璨烈厉绝！ 在刀尖将触碰到皮肉的那一刻，寒芒与白驹同行，千万缕银丝极影穿刺，瞬间，绞杀！ 哥哥一见弟弟死了，悲愤交加，当场激活两件A级道具，朝着江渝的方向就杀来。 他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那些道具都是范围性伤害。 江渝瞪大了眼，“不要！”看着残影顺着手势即将将床上的人切碎，直接扑了上去，银丝护住，震怒之下，汇聚成粗壮的一缕挡在了江渝的脊背上。 那个男人见势立刻杀来，银丝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自卫反击，一线封喉！ 而此时，系统响起了久未的声音：【经系统核定，A级玩家迟暮已宣告死亡。】 · 心死大过身死。 被压到审判区的时候江渝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他是被惩罚的人，他没有资格自杀，但可以被杀。 站在那里，所谓的审判员不过是A区几个道貌岸然的人，他们高声道：“江渝，你杀了两名B级玩家？” 江渝没有回答。 这次的公审引来不少人围观，平常的公审几乎没人到场，但这次意义不同——犯了罪的人被杀后，积分自动平分在主世界的每个人身上。 而江渝的所存积分，将近十万。 “他杀了人，当然该死！还审判什么，直接判了！” “得了得了，管他有最罪没罪呢，快点杀了别耽误事儿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一声声的叫嚣充斥在耳边。 审判员即将敲下那庄严的一锤时，忽然，闯进来一人，酒吧的胖老板笑嘻嘻的说：“这样……不好吧？我们应该了解前因后果，江渝是在自己家里杀了那两个人，难道不是正常防卫吗？” 他的到场打断了流程，有人急不可耐的想得到江渝死后的积分，冷笑：“江渝是F级，而那栋别墅是A区的，怎么能算是他的家呢？” 胖老板立刻道：“那也应该先看下监控，查清动手缘由吧？”他无奈的笑笑，“咱们主世界也有自己的法规不对吗？” “法规！？去你妈的规矩，规矩是谁定的？是之前的主神！现在还有主神吗？早都没有了！” 胖老板面色难看，审判员也冷声：“你的身份还不足以来插手此事。” 小锤再次举起，从门外传来玩味的笑，“身份啊……那，我呢？” 陡然，空中响起一道高昂的播报：【欢迎S级玩家方苇回归主世界！】 一刹，积分榜金光一闪，灰暗的人名当场飘亮，S4的标志在系统播报台滚动了三遍才消失。 众人惊了，忙站起身。 S4缓缓走进大堂，几个A级试图开口：“您……” 话还没说完，金光再闪，哗啦啦的播报声响起：【恭喜S级玩家息刹完成天谴副本挑战！】【欢迎S级玩家息刹回归主世界！】 所有人愣住了，脑袋嗡嗡的！ 又不等反应，下一条播报紧随其后：【S级玩家艾克强制退出副本世界，现已回归主世界！】【玩家艾克恶意值尚未清除，请所有玩家注意自身安全！】 积分榜的第二第三唰唰唰的金光滚动，截然换新，烈焰在他们的S级标志上飘荡，所有人，惊呆了。 良久，才有人痴痴的在主公屏说：【闪瞎我的狗眼，我第一次见到积分前四全部在线啊啊啊卧槽卧槽！！！！！】 门大开，迎来两人。 “那我的身份配不配？”息刹往前走，脸上一道伤疤，狰狞狠戾，他的S级道具巨型镰刀就背在身后，也不知是为了震慑还是从副本里回来没来得及卸。 几个A级审判员哪敢说话，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我……您……我……您……”然后连滚带爬的下了台。 艾克的恶意值几乎爆表，带着隐隐凶杀气，显然是从副本里强制退出还没调整好状态，他擦过嘴角的血，抬头，正好和江渝对视上。 江渝怔怔的。 他认得他们。 那应该是一个雪天，茫茫大雪覆盖了整个主世界，将所有的污秽冲刷了个干净。 但那时的A区不同，烈火焚烧，白雪和鲜血交融，整个A区被屠杀一空。 A区，几个S级玩家和几个A级玩家，剩下的皆已成尸骸。 那三个A级穿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子垂在身后，其中一人满脸血，瞳孔折射出的都是血色，他被几个S级的按在地上，强迫跪下，他不肯，被猛地踹了一脚，S级的按着他在他们面前下跪，然后说：“主神，他们屠杀了整个A区！” 另两人已经被洛亚的道具束缚住，他们身上鲜血染就的黑红色格外阴郁，两人嗤笑着，一声求饶都不肯发出，就算你按着他们跪下，那笔直的脊背，那身傲骨也不会容忍他们低头。 当日去了三个主神，都是一身白色礼服，江渝站在左侧，额外搭了个毛绒绒的小斗篷，脸藏在白色绒毛中，只留一双黑亮的眸子洞察四方。 “杀戮过多。”洛亚开口。 S级立刻追声：“他们杀了所有A级玩家！应该处死！” 旁人立刻应和，声讨之意不再言下，公屏也开始刷屏，势必要将这几个人处死！ 息刹突然崩开枷锁，扬起镰刀就要杀上去，在惊恐的尖叫声中，被人握住了胳膊，一个男人走来，同样，偏黑红的斗篷，温和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他刚刚大开杀戒。 江渝在心底念响两字：迟暮。 迟暮半跪下来，方苇怒声：“我们没错！明明是他们要杀我们！” 息刹怒吼，燥郁满身，迟暮淡淡道：“跪下来。” 终于，臣服。 S级玩家不由分说的攻击辱骂他们，恨不得当场冲上去撕碎，但迟暮始终微微低首，恭敬谦卑，在他的命令下，身后的三人也硬是低下了头。 江渝若有所思：“没错为什么要下跪呢？” 他走过去，洁白的衣摆即将沾到鲜血时被迟暮伸手扶住。 “你们出于自卫反击，不是错误。”江渝解释，公屏上的人惊了，几个S级也忙要说话，江渝只是抬手，空中浮现屏幕，将刚刚的浩劫，来龙去脉展现的一清二楚，这是一场反击战。 江渝站起身，回到了左后方等待，洛亚开口：“无罪，但杀戮过多不可取。”然后转身，右侧方的主神也淡淡转身离开，留下尾音：“反击行为主神不做判定，由玩家自行清算。”两位主神的身影消失的很快，与大雪为一体，无影无踪。 江渝微微一笑：“恭喜，A级玩家，迟暮。”一个晋升极其快速的男人。 江渝转身，相比下，他比雪色更纯洁，满身的雪香，干净纯粹。 而在转身的那一刻，几个S级直接冲向迟暮，试图将眼前人扼杀在摇篮里，他们恐惧这样的人以后晋升到S级，迟暮站定，动都不动，只是眺望着从大雪中悄然消失的少年。 几声冷笑下，身旁三人果断出手，扣住头颅，迟暮制止：“不用杀。”然后轻笑，“副本里处理了就可以。主神说了，杀戮，不可取。” 时过境迁，他们已经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人物。 江渝站定，然后面向审判人员和执行官，开口：“我有罪。” 三字轰然！ 几个审判员哑口无言，真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可是三个顶级S都要保的人。 “嘭！” 陡然，一声枪响，直击而来，速度之快，连江渝都微微失神。 死亡只在一瞬间，而那一瞬间，江渝感受到一只温柔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带着他以不可想象的速度侧转过去，然后低声：“嘘，不许睁眼。” 几声枪响，几声哀嚎，无数声尖叫。 那人低柔的说：“我从死神手里要回来的人，生与死凭什么由他们决定？”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渝：就很幸运 第19章 “有点可惜，你没有S系武器，就一个特殊道具双重身份卡，如今身份还没了，等于平白缺了个S系高精。” “我也就五个月没回来，怎么进展这么快，都已经住你家里了？你是认真的？” “很冒昧的说，我听公屏的议论，好像这位主神早已经不是从前了，他接近你也只是为了你的身份。” 断断续续的话从一层大厅传来，江渝躲在门内，听得一清二楚。 他到现在还有点无力接受。 迟暮和S1是同一个人？ 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干什么，他面对以为的S1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又是在干什么？难堪羞愧涌上心头，就像楼下的话一样，迟暮也会认定他是为了名利。 江渝蹲下身，靠在门上，脑袋很乱，尽管已经过去三天了，他却还能不断想起那日审判台下的乱战，说是乱战倒不如说是迟暮一方的震压。 数不尽的玩家希望他死，高喊：“杀了江渝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振奋人心’的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躁动的心。 主世界里的底层玩家，他们的积分已经在死亡线上徘徊，只有他死了，积分平分下来他们才能活命。 当一声枪响震破耳膜时，所有人都铭记住了那一天，包括江渝。 侧耳倾听，迟暮的脚步声渐近，声音也淡淡的：“如果他看上的是我的身份，那这是我的幸运，至少，我还有能吸引他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迟暮脚步放缓，从台阶上又转下去，进厨房，看见了靠在边上的艾克，“让开。”然后蹲下身，取了一盒鲜牛奶，牛奶倒进杯中，艾克道：“谢了谢了。”伸手就要接，却被迟暮快速躲过放到一边的餐盘上，艾克见势连连冷笑。 鲜榨橙子，果汁倒入杯中，又是一杯，放到那里，艾克心想，这个总该是他们的了吧，谁知迟暮下句就是：“动一下把你手剁了。”吓得连忙收了手，愤懑道：“我因为你一句话从A级副本里强制退出，罚了三万积分，喝你一杯橙汁怎么了？！” 迟暮从上方的橱柜里又取出一罐蜂蜜，化了蜂蜜水。 艾克憋气：“楼上那位又不是水牛，你倒这么多杯干什么？” “无所爱之人，无被爱之感。你当然不懂。”迟暮似笑非笑的说，然后端着托盘朝二层走了。 艾克嘟囔：“都是单身狗谁瞧不起谁啊……” 迟暮脚步一顿，侧目，斜睨一眼，艾克用橙子遮住脸假装没看见榨汁去了。 进入卧室，室内的温度过低，凉到迟暮都觉得身上发冷，调好温度，看向床上的人，似乎在装睡。 江渝不善伪装，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尽在脸上，那扇小翅膀似的睫毛微微动了下，迟暮见势，没吭声，走过去，放下托盘，然后低声：“因为我骗了你？” 开门见山，是迟暮的性格。 “我并不确定一个身份消亡后另一个身份是否能独存，我不习惯提前给人希望，我怕我提前告诉你了结果不如意，你会更失望。” 江渝在被子里握紧了拳头，心情微妙。 “我没有撒谎，如果我十分确定自己能醒来，也不会让楼下那三个从副本里回来。” 迟暮靠上前，被子里冰冰凉凉，他握住了那只手，轻声：“原谅我好不好？” 江渝心一颤，险些脱口而出问一句：“迟暮，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回荡不休，他很想知道，又很恐惧那份答案。 迟暮做的越好，他心里就会越难受。 他不敢睁眼去看迟暮的眼睛，他猜不透迟暮心底在想什么，又是如何看待一个为了积分能随便拍卖自己能随便和人上床的放。荡之人。 面对江渝的不作答，迟暮沉默了片刻，起身，“醒了喝点吧，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晚饭。” 准确来说，江渝自从见到他，整整三天，没和他说一句话。 迟暮深吸一口气，关上门，表情越发凝重。 楼下的艾克乐了，压声：“看，还没恋爱呢就被分手了。” 迟暮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沉沉的，气压凝滞，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锤子，艾克瞪大眼：“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忙缩到一边，一旁的息刹笑话：“让你多嘴。” 迟暮又拿了几个安全棉垫开始一边安装一边敲。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了，碍于急匆匆的下副本耽误了，索性现在心情闷燥，用来打发时间。 楼梯的尖角、桌椅板凳的锐角、装饰品锐利之处，全部用软垫护住，小锤子敲了半天，本身豪奢的一栋别墅顿时像是幼稚园。 买了小夜灯，安放在角落处，不会太亮，但也不会晚上从卧室出来摸不清方向。 几大包糖果，分开装进盒子，一盒留在外面，其余的全部锁进玻璃柜，一天定量，足够小半年。 牛奶蔬菜瓜果，全部换新，冰箱里冻的满满，还顺带贴了便利贴，写上哪些可以直接食用，哪些需要加热以及什么时间吃什么。 钢琴摆在一层靠窗位置，视野正好，平添一分高雅气息。 绘画的画板和颜料安置在小阳台上，远远眺望，心旷神怡。 还有书籍，摆满偌大的书房，一架接一架，一层接一层，错落有致，上有天文地理，下有民间杂文。 没时间养宠物，金鱼最简单，宽大无比的鱼缸摆在一层，亲自布景，亲自挑鱼，鱼儿游的欢快，各类名贵品种都有。 等一系列操作搞完，别墅里的三人都沉默了。 方苇给艾克一个眼神，两人走出别墅，艾克牙根酸：“知道是养老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养儿子呢。” 方苇淡笑：“如果再不控制，说不定下次见面真就有个儿子了。” “控制？”艾克诧异的看向他。 “江渝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主神了。你应该看到主世界公屏里的议论了，他因为什么接近迟暮的？又因为什么去接近所谓的S1的？” “你什么意思？你要弄死江渝？” “……不至于。我们转他一笔足够多的积分，让他自己离开。” “我们？”艾克忙抱住自己，“做个人吧，我强制退出副本已经被罚三万了，要转你们转，我没钱。” “行，那你把人给我想办法叫出来，江渝一直在房间里，我说不了话。” “成交。” 艾克叫人的方式很简单，趁着迟暮在忙，直接窜到二层，蹑手蹑脚的进去，然后惊恐的喊：“主神啊！你快去看看！迟暮在外面受伤了！” 江渝讶然。 看着江渝不谙世事的脸，艾克有些于心不忍，但咬咬牙又说：“他毕竟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身体还不完全康健，你快去看看！就在A区咖啡馆！” 唰一下，江渝站起了身，直接朝外冲。 艾克松了口气，往床上一坐，看着床边低矮柜子上摆放的果盘啧啧几声，一边吃一边想，方苇那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至少刚刚看江渝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盱眙作假的。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敲门声紧跟响起，“我进来了。” 艾克瞪大眼，大惊失措，赶忙找地方躲，但又一想，如果迟暮进来后没发现人，肯定会调监控，万一发现了什么，他和方苇都得完！ 灵机一动，直接钻进被子里，将头蒙住，然后弱弱的应了一声。 躲在被子里，光被遮住，看不清人影，闷得他喘不过气，迟暮低叹：“真的不想起来吗？吃一点吧，下午的饭我撒了点糖粉，你会喜欢的。” 艾克没敢出声，迟暮伸手，想要掀开被子，但又怕唐突惹恼江渝。 他收回手，坐在一边，用勺子搅动了两下，“真的不尝尝？有奶霜，很甜的。” 艾克心扑通扑通的跳，暗想，甜不甜的不知道，要是被发现了疼不疼的他知道，思及此，更是紧张到颤栗，将自己捂的更严实了。 愁思脱身之法，也没听迟暮断断续续说了什么，从一半接上：“我太明白等待的滋味儿了，不好受，仅仅五年，还是有希望的五年我都觉得无比煎熬，所以我不想你做无谓的等待。” 迟暮又自嘲一笑，“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态度和感情，很多事情我不能只考虑自己，都是双向的，所以我不会逼你。” 被子里的人颤抖了下。 “如果你觉得这番话让你觉得害怕……江渝，对不起，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我喜欢你，但我不会要求你也喜欢我，你是自由的。” 说完话，被子里的人明显僵住了。 迟暮倾身，语气低柔，说不上的缱眷。 这是常人所无法体会到的温柔，这是能羡煞所有人的承诺。 迟暮用手轻轻将被子往下拉，总觉得被子里的人再这么下去会闷死，然后才道：“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或许，我还是想问一句，我可以追你吗？” 在迟暮即将把被子掀开时，被逼无奈，从被子下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应该可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楚文三的营养液～ 第20章 “主神好。”方苇起身，彬彬有礼。 江渝一怔，“迟暮……” “您坐，很抱歉，是我想和您谈谈。”称得上平和，方苇最喜欢穿长袍，平白多一分儒雅气。 江渝坐下身，看着桌边的咖啡，微微蹙眉。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约您谈话。准确来说我和主神有一年未见过面了，主神应该忘记我了，但我却一直记得主神，毕竟迟暮是真的爱慕您。” 江渝看向他，面前人谈吐有方，话说的很平稳，但先扬后抑的方式他不是不懂。 果不其然下句话就是：“非常遗憾我没有在六位主神出事的那天回来，否则或许能帮上忙。但好在，迟暮尽早回来了……听说他和您签了合约，会帮您付欠款是吗？” 江渝默然点头。 “那换个角度说，您就是为了让迟暮帮您还欠款所以才找上他的是吗？” 江渝像被人重击一拳，却又无可分辨。当初执行官带他找迟暮的目的就是这个。 “您不用紧张。”方苇轻轻搅动咖啡，那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其实很正常，且不说S1的身份，单是曾经的A级就已经有很多人想靠近迟暮了，为了积分也好为了活命也罢，大同小异，一个出卖身体一个付出积分，也算是你情我愿。” 江渝陡然抬头，面色唰一下惨白，连手都抖了下。 积分也好，活命也罢。 这八个字戳在江渝心中，像是心底的那块腐肉被剜开，露出透骨的伤。 “但，玩玩只是玩玩，认真就没必要了。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等价交换。”方苇笑了起来。 “对他来说，以后照样可以找别人作陪，对您来说，就像当时A级的迟暮死了您也完全可以转身引诱S1。您很漂亮，也很有魅力，在欠款积分被迟暮承担后，无债一身轻，想要靠别的手段在主世界活下去应该不是难事……” “我会离开的。” 方苇挑眉，勾唇一笑，站起身，将U形牌放到桌上，移到江渝面前，“我不懂行情，这是二十万积分，现在是您的了。” 江渝静静的坐在桌前，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面对如此羞辱的话，蓦然笑了：“谢谢。” 他将U盘抓到手中，面不改色的看向方苇，方苇保持微笑，转身离开。 迟暮到了A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方苇也不见了，或许知道死到临头，飞快开启副本，直接进了A级本，并关闭一切通讯信息，他不相信艾克那个傻子能真的瞒住迟暮，能拖一时是一时，也不相信迟暮会对他手下留情，不脱一层皮是不可能了，还不如下副本来的爽快。 迟暮恨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但他又劝自己冷静，先找到江渝再说。 江渝心智没那么坚强，在他看来称得上脆弱。 沿路一直走，江渝的手环信号像是刻意隐藏了，迟暮站在街上，第一次觉得慌了怕了。 一路寻人问，又联系上执行官，江渝脚腕上还带着系统的枷锁，执行官那里可以查出他的位置。 主神殿。 荒废破败，江渝蹲在大殿的正中央，微微仰头，看向前方，那里千盏灯烛，不过都是熄灭的，只有江渝手边的一盏被点燃，他蹲在那里，小小的身子在烛火的光下折出一道长长的影。 从背影看不出他的情绪，摇头晃脑的样子挺可爱，只是在恢弘的殿宇下显得他人更小了，徒增孤单。 “我看有的玩家会烧纸钱，我给你们买了点。”江渝蹲在那里，用小棍往前戳了戳，火苗腾起，他不太擅长烧纸钱，火一下扑起闷了一脸灰，脏兮兮的，他往后缩了缩，继续扔纸钱，“我们好久好久没有见面了，也不能说话了。” 江渝将蜡烛往边上挪了挪，“我在这边过的挺好的，有糖吃，有积分花，有对我很好的人，还有很多好多朋友。对了，我今天还去喝咖啡了，苦苦的，不好喝。” 江渝笑了笑：“你们说留我一个人不放心，我过的不也挺好的。我还下了一次副本，第一次过任务，和巡检的感觉不太一样。” 江渝从口袋掏出一颗糖，放进嘴里，蹲的腿脚麻了，索性跪坐在了地上。 “我想你们了，好想啊，你们还会回来吗，为什么你们五个可以在一起，为什么要把我扔在这个世界啊，不放心我还把我丢在这边，好过分。” 江渝用手托脸，纸钱快烧完了，现下只是用木棍翻动着火苗，他静静的，抬头望向千层盏，将剩余的糖果一把抛进火中，笑了下：“就剩这么多糖了，都给你们吧，我走了。” 抹了把脸上的灰，扑灭火，走出大殿，站到千层抬阶面前，犹豫一下，往最左边走，从灌丛中摸到了一个木板，坐在木板上，呲溜一下，直接滑下去。 迟暮跟着去了。 他看见江渝到了公共区的积分兑换处，将一个U形盘里的积分全部兑换出，进行转存，认认真真的在那里和兑换人员算转存值。 江渝：“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当这二十万转存到我名下，我就有了将近三十万积分对不对，然后这些积分全部换成死亡比率值，受益人填写这个人，如果说三月后我挑战天谴副本死亡了，那么受益人就可以获得两倍的积分不是吗？” 兑换人员一头雾水，“可您要考虑的是，如果没有三月内死亡，所有积分全部清零。”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玩家，这兑换条例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都快作废了，没有哪个玩家会来签署这样的条例，没想到下午一开张就来了个神人，该条例限额三十万，他倒好，三十万眼都不眨的直接压！ 江渝若无其事的点头，“嗯，可以办吗？应该可以的。”说完主动将手印按了上去，速度之快让兑换人员和迟暮都来不及阻止。 迟暮站在暗处，眼神阴沉，一时间也不打算把江渝抓回去了，不如今天直接让江渝把底牌全部亮出来。 离开积分兑换处，江渝又朝着道具兑换处去了，张口就是一句：“主神级道具可以兑换吗？” 兑换人员：“……” “纸雏，下来。”江渝摸了摸腕上的蛇环，蛇环幻化成银丝，哀婉的环绕在他的手腕上，怎么都不肯下来，生掰硬拽都不肯，江渝无奈，只能先伸出手，让兑换人员检测。 “我的天……SSS＋！？” 一声惊呼，引来不少人围观，甚至有人想要摸一摸，纸雏发怒，暴躁的直接一缕银丝攻击出去。 江渝安抚一下，轻声：“他很乖的，也很认主，所以，把他的记忆痕迹全部清除吧。” 兑换人员愣住了，“抱歉我没听清，您说什么？” “清除道具记忆值。” 话刚说完，从蛇环中竟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直接幻化成锁形扣的越发紧，甚至将江渝手腕勒出一道红痕，寒光直冒，满是杀意，仿佛谁动他一下他就能血洗当场。 “我走了你怎么办，清除记忆你会舒服很多的。”而后江渝果决的说，“你们应该有强制剥离道具吧？” 兑换人员愣愣的点了下头，从一旁拿出来一个道具。 江渝点头，接过来，直接往手腕上放，蛇环发出的痛苦的哀鸣，悲惨欲绝，连围观的人都觉得心痛不忍，但江渝硬是卸了下来，交到对方手中，“你们留着清除记忆吧。这个道具应该能兑换三十万积分吧？” “绰绰有余。”兑换人员说。 一个S系的都是十万起步，更别说稀有的主神级。 江渝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积分送到这个账户里。”潇洒离开。 继续跟在江渝后面走。 江渝从A区到B区，一路往下走，余晖跟在他身后，金光和那头卷翘的碎发相辉映，优美灵动。 直到E区的赌场里，在旁人反应不过来的时间里，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后面还写了个大大的：价高者得！ 然后一跳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 迟暮以为他又要卖身，刚要走出去，就听江渝淡定说：“天谴副本，价高者得。” 众人乐了。 江渝：“我替你们谁一次天谴副本，你们至少三年内就不用下了，你们要命，我要积分。” 有几个人问：“你是认真的？” 江渝点头：“嗯，你报价转积分后，我直接和你对接天谴系统。” 有人眼眸一沉，上前几步，问：“你要什么价位？” “你看着给。” “好，那我也不糊弄你，最高价，十万。” “成交。” “嘿，小兄弟，你是怎么想不开了，这可是玩命的事儿啊。” 江渝惘然一笑。 他只是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来清清白白的走，不再欠任何人，不受再多的诋毁，这是他仅存的尊严。 欠迟暮的积分应该要还完了吧。 江渝算了下余额，正当要对接天谴系统时，身旁高大的男人却愣在了原地，然后连忙退步。 江渝低着头，没察觉出异样，还满心在做计算题，突然被一人扣住下颚，强行抬起，对上那道冷厉的视线，呆住了。 第21章 迟暮拎小鸡崽似的将坐在高脚椅上的江渝揪起来，往腰间一跨朝外就走，江渝用力挣扎，“你不可以这样做的！你放我下来！” 迟暮冷冷质问：“嗯？我不可以怎么做？” “你放我下来！”行人诧异的侧目，指指点点，羞的江渝脸通红，他脚下扑腾着，委屈的说：“你咯的我疼……” 迟暮果然面色变了，眉眼一沉，想要换个姿势抱江渝，江渝试图趁空跳下去，却被迟暮揽过腰，他想要掰开迟暮的手，谁料迟暮越来越紧。 扑朔迷离的眼神，江渝恐惧的缩了下，低下头，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发现迟暮情绪好转了，再细声细气的说：“你不可以这么凶的。” 下句话他本身想说，你这么凶我会不喜欢你的，但转念一想，这话没什么威胁力，毕竟他对迟暮来说可有可无，自己的喜欢对迟暮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反倒引来笑话。 小脸在刚刚的动作中憋足了气，浅淡的红晕挂在双颊边，一生气，小酒窝也不见了，像只发飙的兔子，看起来凶凶的，实则软绵绵，任人拿捏。 迟暮伸手捏住江渝的脸颊，拽了下，江渝瞪大眼，耳尖都红了。 “主神，我难受。”迟暮的眼睛划过一抹伤感，身体不支的捂着心脏。 “你怎么了？”江渝连忙上前，也估计不了别的了，上手扶住他，“心脏不舒服？” “嗯，疼，好疼啊。” “那打开医疗系统啊。你是有心脏病吗？” “不是，丢了一个找了五年的宝贝。” 江渝歪头：“你在主世界发寻物启事？”看着迟暮这么郑重的样子，江渝咬咬牙，召唤出系统点开主世界公屏，然后准备编辑，“东西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软很小，眼睛很漂亮。” 江渝编辑文字的时候，迷茫万分，迟暮什么时候还养宠物了？ “脾气不好，容易咬人，特别狠心。” “啊，那要赶紧找回来。”万一不知轻重的玩家捡到受伤就麻烦了。 江渝认真的看着公屏，文字一串串的。 “我等了他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了，他想跑掉，江渝，他不要我了。” “你不要难过啊，只要悬赏金够高肯定会找到的。你是好人，他不会不要你的。” 江渝正在输入悬赏金，本身打算一万积分悬赏，但想了想，迟暮这么揪心，还是早点找到比较好，又改成了三万，这已经是悬赏公告里最高的了，刚要发送，迟暮却说：“悬赏金不够。” 江渝又往上调了点，四万积分，一阵肉疼。 “还不够。” 江渝手一颤，暗想这个悬赏金用不用和迟暮AA，再次改动。 “远远不够。” “够了。”江渝忍不住了，已经升到七万了还不够吗，“你信我，真的够了。”再升他会倾家荡产，尽管他没有家也没有产。 迟暮笑了笑，“主神，我是不是太穷了？” “……”江渝哑然，不禁摸摸脸，有点无地自容。 迟暮又苦笑，“穷的只剩积分了。” 路人侧目，目光复杂。 江渝蹲下身安慰已经坐在台阶上的迟暮，对方神情落寞，实在消极，“你很好的，相信我，你养的是灵宠吗？灵宠懂感情的，我都觉得你很好，灵宠也会的。你不要灰心啊。” 话说完，江渝一个手抖直接将七万的悬赏令发了出去，公屏炸了！ 【是不是点错了？七万我没看错？啥玩意儿啊值七万！】 【该不会是丢了什么特殊灵宠吧？卧槽，我现在就穿裤子去找！】 【速度真慢，我已经去翻垃圾堆了。】 【楼上弱爆了，我已经把垃圾堆的垃圾全运回家了。】 江渝：“……” 七万……这下好了，不是迟暮难受了，他也难受了，心疼的难受。 一回头，迟暮黯黯的，江渝立刻劝：“悬赏令发了，很快就能找到了。你别急。” 迟暮看向他，低声：“主神，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我难受。” “拥抱拥抱。”说着江渝主动抱了过去，迟暮轻柔的说：“我找到了……”他轻轻的咬在江渝的耳尖。 他的下句话将是：他就在我怀里。我不敢松手，一松手他就不要我了。 但话还没说出口，突然，一个人奔跑而来，热切万分，当场就吼道：“主神！！！你丢了什么东西！！！找我啊！！！！” 艾克满脸欣喜，将江渝从迟暮的怀里抓出来，扣着江渝的肩膀开始摇晃，“主神啊，这种好事情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您也照顾照顾我，发什么悬赏令啊，我给您找！我要积分我要积分！” 江渝被摇的喘不上气，忙笑道：“好的好的！”他指了指身旁的迟暮，“是迟暮丢了个宝贝，具体的你可以问他。” 艾克激动的回头，只见迟暮黑着脸，阴阴沉沉的看他，顿时，呆住。 “你，要，帮，我，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迟暮冷冷一笑。 艾克打了个寒颤，“啊……” 江渝起身，笑了笑，拍了拍艾克肩膀，“那就你找吧，我先回家了！” 迟暮看准了江渝回去的方向，是他的别墅位置，松口气，没有叫住江渝。 而江渝发现迟暮没有叫住他，一直往远处走，越走，越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他不敢擦，他怕身后的迟暮发现了他的动作。 原来，迟暮也有很喜欢很喜欢的宝贝。 只不过和他没关系。 他只是一个借住在别人家里可有可无的人…… 等迟暮回到家中时，江渝已经在二层收拾行李了，迟暮一见，怒意压不住，走过去就将那个大包裹扔远，质问：“你要去哪里！？” 江渝静默一秒，良久，才道：“我会还您积分。” 迟暮只觉太阳穴都在跳动，之前酝酿的情话在这种难忍的怒意下怎么也说不出了，他极力克制自己，尽力温声：“你不用还我什么，只要你在这里，就算报答我了。我要你就够了。” 闻声，江渝一怔，蹭一下站起来，迟暮看他表情，暗道不好，果然，江渝猛地推开他，之前的柔情蜜意全没了，只剩下冷冰冰的面容，“迟先生，你这样做真的太折辱人了。” 迟暮蹙眉，起身，江渝嘴唇颤着，连连后退。 “方苇给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们真的瞧得起我，二十万不够，现在又送钱，我的身价已经这么高了吗？方苇说自己不懂行情，你更不懂，你拿这些钱可以叫来更多的人，任你挑选随意取乐。”江渝手握拳，委屈的眼泪快掉出来，“你们不要我了我可以走，积分我也会还，但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羞辱别人呢。” 迟暮眸子一沉，大致猜到了方苇给江渝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又想弄死方苇，又要快速想解决办法。 江渝嘴里还嚷着我现在就走，迟暮将他按在床上，距离极近，凝声：“你宁愿听顺一个陌生人的话都不愿意听我的话？”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你的朋友，他是为你好，” “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不用别人操心！倒是你，怎么谁的话都听谁的话都信？”迟暮凌厉的看着他，“是你在神位上坐的太久了吗，久到连真话假话人情冷暖都分不清？” 一句神位，刺痛了江渝，直接用胳膊撞上去，怒道：“我之前怎样和你没有关系，现在怎样也不用你管。” 江渝的力气不算小，看着柔弱，动起手来丝毫不手软，迟暮竟有些吃力，吃力于不敢下手重了，又不能让对方跑掉，最后按耐不住，直接反扣住他的胳膊，江渝哇一下哭了：“你不可以这样的。” 迟暮一愣，“我松了你别跑，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跑。”弱弱的声音，红着眼眶。 迟暮哄道：“别哭了，我不动你了。” “那……那你松开我……” “好。”话音刚落，一松手，唰一下就要跑，迟暮再次按住，江渝又要哭，迟暮提醒：“哭死都没用。” 鼻尖相触，暧昧纵横，从江渝身上传来的清淡雪香唤醒了迟暮的理智。 迟暮清醒了许多。 他不能再刺激江渝了，也不能再说想和江渝在一起的话了，否则对方只会认为，这是段低贱的关系。 但又是他口中所说，他除了积分一无所有。 现实世界感情经历少的可怜，也大多是别人主动，而到了这个世界，更是如此，每日都在副本里活着，真要谈感情那还不如和那些怪物谈，起码也算日久生情。 江渝的性格很糟糕。 从小被娇养管了，不受一点挫折，所习规矩也是隐忍克制，遇到不满也不说，就藏在心底。 一个被保护的太好的人，一个从小就是蜜罐里长大的，一个很少经历黑暗的人，他对任何人都是温柔的，但温柔的极致就是疏冷。 就像现在，他在江渝这里没有感受到一分一毫的特殊，江渝对他和对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对其他人还不会像现在这么抗拒。 面对江渝总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似乎怎么做都是错，凶又凶不得，一凶眼睛就红了，他眼睛一红，迟暮更难受。 蓦然间，他怀念起了当初在那个副本里的江渝。 那是他和江渝名义上的联姻。 也是他和江渝唯一的牵绊。 他突然松开江渝，盯了半晌，江渝也静了下来，说：“迟暮，我不要你了。” “你试试？”迟暮冷笑，在江渝面如死灰的神情下，犹豫道：“你还记得我的A级天谴本吗？” 江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主神，当初是因为您和我的联姻才救了我一命，我对您的感情是因为报恩，我给您的积分不是您想的那么龌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觉得呢？” 江渝指尖一颤，睫毛留下黑鸦鸦的残影。 只是报恩吗。 虽然报恩比身体关系好，但这么一段话，直接将他心底那个朦胧的幻想打破了，他宁愿不听到这层解释，人总要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念头，而这个念头是什么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可迟暮说了，只是报恩。 江渝一时窝心，觉得自己龌龊极了，想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 他咬紧下唇，“如果不是身份卡，我已经害死你了，恩情早都还完了。” 迟暮哦一声：“那……如果我还有件事需要您帮忙呢？” “什么？” “陪我重新去一趟那个天谴副本，之前的任务有主神介入……嗯，系统判定之后要重新下一次，但我有点害怕，您现在不是主神了，也不会有影响，您可以再陪我过一次吗？” 如果恋爱需要机缘，那他就创造这个机缘。 和江渝在那个副本世界重来一次。 而江渝听后，当场炸毛，不可置信的说：“那就是说，我又要变成一颗蛋！？”一颗从小被迟暮孵化出来的蛋！ 第22章 那是他第一次和江渝的在副本里遇见。 他是人，江渝是那个星球的最高物种，兽人。 他们的基因被科学家置于蛋中，从蛋中出生，出生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精神力爆表，体力超乎常人，他们有兽形与人形两种生存方式，随意切换，是那个副本星球里最高生物。 比起来，人才是里面最低等的。 没有过硬的体能，生存依赖性高，无法自主御寒无法度过天灾，是一群即将淘汰的物种，他们不配和兽人并肩，他们只配为奴。 很巧，迟暮就是所谓的低等人。 但当时的天谴副本对他足够宽容，一过去，就是高级奴才，说的文雅点就是公爵府管家，一个只管人类佣人的管家。 而主神江渝的命要好得多，出入于王宫，一颗完美的蛋，备受期望，可惜早早丢失，被他顺手捡到带了回去，他当初也没打算养一颗蛋，倒是这颗蛋自己整天缠着他，咕噜噜滚过来，被凶一下再在蛋里哼唧一声愤懑的溜走。 他将那颗蛋养到了破壳，一位上将带人来搜查，找到了那颗蛋，带走了。 物极必反，压迫过多势必迎来反抗，人类的学习能力是兽人的千万倍，智慧也不低，不会的就学不行的就练，筹谋百年，终于，掀起大战。 迟暮便是大战中最出色的将士，从底层士兵一步步高升到少将、中将和上将，位高权重，兽人一族节节败退，压力倍增，终于，提出了联姻的请求。 · “人类不允许出现在前厅我最后警告一次，如果再让我看见有人类出现在前厅，直接扔出去喂狗！” 兽人管家冷声训斥，但不论他说多少话，声音有多高，面前这个人都没有丝毫反应，平静如水，只是淡淡的扫他一眼，然后很散漫的说：“好的。”再走人。而这已经是第五次了，答应的快，但总是不遵守！ “迟暮！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知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迟暮微微抬颚。 知道，当然知道，谈感情来的。 “你的这个位置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要是再犯一次错误，立刻消失！” 迟暮蹙眉，将目光放在前厅，轻声道：“下星期上将也会来是吗？” 管家不明所以的点头：“你在想什么，人类是不允许参宴的。” 迟暮笑了笑：“嗯知道，我去忙了。” 忙着迎接他那颗蛋，那颗即将丢失，即将被他捡走，即将成为他专属物的蛋。 迟暮穿着松松垮垮的一身衣服，健硕的身姿硬是将这件衣服撑起来了，走在过道内，无人不侧目惊羡，这位人类管家虽然冰冰冷冷，话也不多，但好在从不为难人，向来是得过且过，这些日子更是出奇，不问世事不出门，事情安排完就进到房间锁上门。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出来。 迟暮看向几个佣人，他们站成一排，紧张的揪着围裙，几个女佣身子颤栗的说：“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去前厅的……是……是他们让我们去给前厅送东西，说我们不去耽误了事情就要罚我们……我们没办法……” 他们，指的是那群兽人佣人，都是佣人，但种族不同平白高你一阶。 有兽人站在远处看热闹，指指点点，迟暮贴近，低声：“下一次如果还有人让你做什么，听我的，直接打……就像这样。” 迟暮转身，几个兽人迎面堵住，手里端着托盘，笑嘻嘻的说：“迟管家是刚刚见完我们大管家吗，这里有刚做好的蛋糕要送往前厅，您去一趟呗，我们身份低，和您比不了的。” 迟暮微微一笑：“好啊。” 说完，直接夺过托盘，往那人脸上一扣，扣住脖子，一脚踢下，那人倒地，要喊出声，迟暮笑了笑：“这段时间都有宴会，要是叨扰了，你觉得你是什么下场？” 然后说着就要把人往那边跩，那人慌了，赶忙抱住柱子，死也不走，迟暮一脚踩在他手上，回头看一眼那几个罚站的人类，拍了拍手，“这个佣人好像死了，不然拖出去？” 那人大惊，忙要喊出声，迟暮一脚猛地踢上去，当即晕了过去。 这个人，他不喜欢，擅自进入他的房间，毁坏他的孵蛋设备，这次不警告，等江渝的蛋来了，难保不出现意外。 迟暮将衣领整了整，淡淡的，离开走廊，到了外面。 路过垃圾桶，传来嘤嘤几声，低弱无力，濒死之际。 女佣抱着手里的破损蛋，心疼的说：“啊，好可怜啊……看起来是只幼虎。” 科学家们的研究，正常蛋里孵化的就是鸟类，但有人走火入魔，想试着印刻基因，于是探索豺狼虎豹能否从蛋里出来。 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基因缺陷十分严重，科学家们见状失望不已，于是将一批失败的蛋都扔掉了，而曾经转赠给各个贵族的蛋，现在各贵族也纷纷丢弃。 好比现在，这颗还未出生的幼虎蛋被女佣无奈的扔进了垃圾桶。 女佣离开了，迟暮继续走，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研究孵化工具，却听垃圾桶内的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弱，像是绝望中求救，无助极了。 迟暮走的远了，也不知道是他离得太远听不清还是蛋里的幼崽即将没了生命渐渐弱了声音。 呜咽低泣，声音终于止住。 死了吗？ 迟暮蹙眉。 他转身，又顿住，漠然的想，这只是个副本世界，这个世界的人或兽他都不用太在乎，但这只幼兽发出的求救声那样细绵，听得人心里并不舒服。 迟暮走过去，站到垃圾桶旁边，俯视的看了眼，破损的蛋壳，里面脏兮兮的，那只幼兽似乎还有点动静。 迟暮从垃圾桶里将他捡出来的时候，做了极大地挣扎。 心想，不如先拿这个蛋回去试试自己的孵化器？ 要是他的孵化器都能将残缺的蛋孵化出来，那绝对无可挑剔了。 透过淡粉色的蛋壳看里面的幼崽，应该是流血了，血顺着蛋壳的裂缝滴答滴答的，迟暮用帕子包裹住裂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是能容下两个人的，桌子是摆了一堆的照明设备和暖仓的，回去后，将蛋放到暖仓里，透过玻璃看向里面，蛋里的小生命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心脏有了起伏。 迟暮观察了半天，擦了擦带血的手，得出结论：“真丑。” 比起江渝当初的那颗蛋，简直是天壤之别。 江渝是科学家们精心培养的，玫瑰色的薄壳，心脏跳动有力，启智也比别的蛋早。 相对来说，普通的蛋会在破壳前的一星期启智，他们会开始有自己的思维，可以尝试听人话甚至能互动，但江渝不同，启智很早，提前了半个月，早早地就知道冷了热了困了不舒服了。 原身又是一只精致的白孔雀，纯洁高傲的外表，天真烂漫的心神。 迟暮站到窗前，不禁怀念起当初那颗蛋。 而这颗……一个即将破壳了还没完全启智的残次品，罢了，就当养着玩。 深夜，浅眠，窗外风大，将玻璃窗吹的嘎吱嘎吱响，不多会儿，又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人类又被兽人处置了。 暖仓里的蛋动了下，从正中间的位置滚到了边上，撞到了透明玻璃，支支吾吾的叫了起来。 幼虎的声音很好听，哪怕是在蛋壳里，奶声奶气，你要是不回复一声，他能一直这么哼唧下去，迟暮不耐烦的说：“再吵把你扔了！” 一只还在蛋壳里未启智的幼虎哪里听得懂这些话，只知道不舒服了就叫唤，害怕了就滚动。 一滚动，血就哗哗的流，迟暮硬是拖了十几分钟才起身，眉眼低沉的看着那颗蛋，蛋下的棉垫被染成了血红色，蛋壳裂缝更大了些。 “你要是想死，就直接滚下来。” 那颗蛋呜咽几声，像是疼的厉害了，迟暮咬牙，暗骂自己白天多事，走到桌边，手刚一触碰到蛋壳，立马安静了，也不哼唧了也不挣扎了，迟暮挑眉，一松手，立刻又是哀怨的声音。 得出结论，这是个很粘人很缺安全感的蛋。 但很可惜，这颗蛋遇到了一个不合适的看管者，这位看管者无动于衷的将手收了回来，在把蛋固定好位置后，确定对方再折腾都不会死的时候，冷漠的将暖仓和设备一起挪到了隔壁空荡的房间，然后懒散的留了句：“慢慢叫。晚安。”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副本世界遇见了江渝，梦见自己不小心将江渝的那颗蛋碎到了地上，江渝怒气滔滔的骂他无情冷漠！ 一觉醒来，大汗淋漓，心惊胆战。 早上按理安排完下人的工作，然后走向高级特配室，进行技术研究。 兽人体能是好，碾压人类，但比起智慧还是人类更胜一筹，高精端技术依旧掌握在人类手中，他们想干涉都干涉不了，而这也成为了人类反抗的最大筹码。 迟暮之所以能不被那个管家赶出去，能堂而皇之的对兽人动手，正是因为他虽然是个普通管家，但同时也是公爵手下最得力的研究人员。 上辈子，这个研究人员是真的尽心竭力的帮公爵研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这辈子，这个研究人员沉迷于混日子然后从研究室带各种取暖设备回去制作孵化箱。 中午时分，迟暮想起了那个被他丢在隔壁房间的蛋。 一进去，很有灵性的立刻有了动静，可能是被迟暮教训了下，胆子小了，知道再叫唤又会被无情的关在这里，于是不做声，只能察觉出蛋壳里那个小脑袋动了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暮·孵蛋达人 感谢玄烨的营养液～ 第23章 迟暮的脚步很轻，走过去的时候，身子一转，蛋里的小家伙也跟着转了下，噫噫呜呜的想要出声，甚至用小小的爪子挠了两下蛋壳。 “敢叫出声就继续自己待着。” 迟暮漫不经心的说，说完，又觉得自己很愚蠢，这颗蛋还没启智也听不懂他的话，在这里讲道理毫无意义。 他将暖仓挪到了自己房间，用手感受了下里面的温度，偏热，看来取暖设备还有待改进，温度计放进去，果然，高了三度，犹豫下，将蛋拿出来，里面的幼崽立刻乖巧的窝在蛋里。 也不知是他感觉错了还是真的如此，似乎里面的那个小家伙在蹭他的手。 “你说你本来就笨，越蹭越笨，好好发育，省点脑子不好吗？” 动作不停，依旧在蹭。仿佛这是里面幼崽的唯一示好方式。 迟暮担心这只幼崽以后破壳了会不会先天不足变成……弱智。 从实验室取来的针管，配好药后，细长的针从蛋壳裂缝处注射，针管下移，里面的幼兽一疼，奋力动了下，迟暮柔声：“别动，很快。” 这一声，比之前的所有对话都要温和，语气也轻柔不少，注射完毕，扔掉针管，他捧着蛋看了几眼，笑了笑：“可以，还不算太笨，能听出好话坏话。” “迟管家，您在吗？” 迟暮将蛋放回暖仓，淡淡应了声：“进来吧。” 一个女仆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看见里面摆放的一颗蛋后，震惊的说：“这不是之前清理掉的那一批吗……您……” “养着玩。” “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重罪……” “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下周宴会听说有贵宾会带来最新育成的稀有蛋，为防止我们园区刚出生的幼崽和即将破壳的蛋冒犯了这颗蛋，管家让您在这段时间全部将他们放到后园区看管。” 迟暮饶有兴趣，“我？看管幼崽？” “是的……大管家还说，在此期间您不允许去前区。” 迟暮乐呵呵的笑了：“成，没问题。” “大管家还说……您既然接手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手上的其他工作就可以交给旁人了……” 夺权的第一步。 迟暮点了点头，“他随意。” 女仆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迟暮摆了摆手，让人出去了。 看向窗外的草坪，笑了下，这个大管家可真善良，一切都合着他的心思，本身还想效仿上一次副本里直接处理了这个人，省得一直找他麻烦，现在好了，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还能完美的躲到后园区养蛋。 这一晚，风依旧大，窗户依旧被吹的嘎吱响。 那颗蛋很胆怯的想要求助，但又惧于迟暮会凶他，会将他关到隔壁房子而弱弱不敢出声，只能将小脑袋藏到身子里，也不敢太用力，毕竟蛋壳的裂缝已经很大，再多动一下都能裂开，虽然没有启智，但生存的本能还是有的。 反倒是迟暮觉得房间里太安静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猜疑那颗蛋是不是快不行了？ 然后主动用手戳了戳那颗蛋，将一个好不容睡熟的幼崽唤醒了，透过蛋壳也能看出那只幼崽朦胧迷茫的样子。 呼啸的风声越发刺耳，迟暮有了兴趣，“过几天给你找个伴，你尽量笨点弱点，一起破壳最好了。” “笨。”这个字是这颗蛋在迟暮这里听过最多的，以至于现在一听到笨这个字他都会有反应，迟暮也察觉到了，重复：“笨。”幼崽又动了下。 迟暮戏谑的笑：“你就叫笨笨吧？” 幼崽用脑袋蹭了蹭蛋壳。 “笨笨？” 迟暮暗想，将这个家伙和江渝放在一起，会不会把江渝也带笨了？ 但转念再一想，笨点好，江渝就是太聪明了，心思敏感，要是没心没肺的活着或许还能开心些。 “啊啊啊——” 锐利的尖叫，一阵狂风将本就不结实的窗户哗啦一下吹开。 今晚的叫声好像有些不同。 没一会儿，外面灯火通明，从里到外都传来了呼喊声，迟暮蹙眉，回忆起上一次副本里的这个时间段，也没记得发生了什么特殊事情。 关上窗户，拿上手电，准备出去看看情况，暖仓里的蛋弱弱叫了声，似乎恐惧孤零零的待在房间里，迟暮想了想，不如带上走，万一是今天那个女仆知道了他在养蛋，偷偷报给了老管家，被搜查出来就麻烦了。 “一会儿不许出声，有一点声音我就把你扔了。” “噫呜……” 到了外面，围的水泄不通，所有佣人都出来看热闹了，这里闹的这么严重，按理说大管家也应该来管了，迟暮一过去，一群人颤巍巍的出声：“管家……怎么办……” 迟暮抬手：“叫迟管家。”一会儿被那个大管家听见又是麻烦。 “紧张什么？说。” “迟管家……大……大……大管家死了！” 人群自动给他分离出一条路，走过去，只见白天那位大管家平躺在地上，开膛破肚，死相极惨。 四肢都被切断了，脑门上留了个梅花引，那双大眼诡异的睁着，眼白在下，瞳仁在上，像是要盯着额头上的梅花引一样，再看手边的一张卡片，黑色烫金，只印刻了一朵完美的梅花。 若是往常过副本，他一定会仔仔细细的研究下这具残尸，试图找到线索，找到杀人凶手。 但现在心态要放好，他下副本是度假，不是来过任务的。 大管家一死，所有人的主心骨只剩下了迟暮，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迟暮：“……”他只是想来安静养个蛋。 “把这里封起来，派几个人守着，先让医生来看情况。”迟暮转身，淡淡的。 “我们不上报警署吗？不用找法医吗？” “不用。” 宴会就在这几日，警署要是来了，整个公爵府都不得安宁。 迟暮在思考，这种事情要不要大半夜跑到公爵面前，把对方从暖香玉臂中唤醒，说一句：“您的心腹死了，说不定下个就是您了。” 保险起见，明日事明日说。 回去的路上，口袋里的蛋动了两下，弱弱的叫唤，许是被闷的久了，有气无力的，迟暮一边上台阶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蛋，一边低吟：“梅花引，什么含义呢。” 刚拿到手里的蛋听到这几个字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一时手滑，直接摔到地上，蛋壳彻底破裂，露出了一个湿漉漉满身血红幼虎。 幼虎痛苦的呜咽，巴掌大的小身子在冰冷的地面打颤，迟暮面色一沉，即刻轻轻的拿起来，发现幼虎后肢似乎摔断了，滴答滴答的落血。 心一沉，果断转身，朝着刚才的尸体处就奔去，医生刚刚被人叫来，嘴里还念叨着：“诶呦，这么晚了找我来什么事儿啊！” 不等佣人开口，迟暮立刻冲过去说：“看病！” 医生先是惊愕的看一眼迟暮手里的幼崽，“怎么摔成这样了……好浓的血腥气……”突然，医生瞪大了眼，指着迟暮身后的残尸，身子发颤，结巴道：“啊啊啊……有人……有人……” “有人死了，死了也救不活了，先跟我来！”迟暮将人带到了实验室，医生还未从惊恐中缓过来，一抬眼，窗外就是那具死相极惨的残尸，吓得手都是抖的。 “给这个看完病你再下去验尸。” “验……验尸！？您真的高看我了……我既不是兽医也不是法医啊！” 赶鸭子上架，威逼利诱下，医生为难的开始检查幼崽的体征，很弱，提前五天破壳，还给摔了，要知道，幼崽的身体都是十分娇弱的，更别说这种培育失败的兽类，基因缺陷严重，摔一下说不定就这么直接死了。 消毒包扎，简单的处理后医生已是一头大汗，任谁也不能在一个虎视眈眈的人旁边安心，他低声道：“我不是专业的兽医，现在只是简单处理了，您要不让我把他带走去医院吧？” 幼崽躺在浅蓝色的清洁布上，眼睛紧闭，连成一条线，嘴巴不过指尖小，吸吮着什么，迟暮心一软，走过去，轻声：“去医院好吗？” 幼崽低弱的噫噫呜呜，紧闭的眼睛挤出一点泪水，又疼又不敢咋呼。 “疼就叫出来，不凶你了。” “嗷呜……” 那声音奶奶的，听的人心都化了。 迟暮沉沉点头，“你带走吧。” 医生惊讶：“您不跟着一起去吗？” 他倒是想，大管家一死，他要是也消失了，整个公爵府都得乱。 “那我就带走了？”医生抱起幼崽，安抚的摸了两下，想起什么的又补充一句，“我之后会让其他人来验尸。”说完还试探性的看了眼迟暮，迟暮没拒绝，顿时松口气。 正打算带幼崽离开，怀里的小家伙有感应似的动了下，一动，刚刚包扎的伤口又渗血了。 “这只幼崽我不认我，不肯跟我走，他要再这么动下去，后腿就要废了。” 迟暮皱起眉头，脱下大衣，“用这个包住他。” 大衣包裹住幼崽，只听断断续续的呜咽。 幼崽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挣扎变弱了，乖巧的往大衣里蹭，似乎这是他唯一能信任的。 黑夜中，医生快步带着幼崽离开了。 医生的医药盒忘了带，迟暮顺手整理，从医药盒中掉出一张卡片，一张足够显眼的梅花黑金卡落在地面，闪着妖异的光，迟暮倏然变色，猛地冲出实验室！ 第24章 “滴答滴答滴答……” 仿佛有人在漫长黑暗的街上唱着低缓的歌谣。 看不清人的位置，但能通过声音的远近察觉动向。 一滩血地，医生开膛破肚，四肢断裂，眉心一点梅花引子，尸体旁的血泊中静静卧了一只幼崽。 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鲜血覆盖，歌谣声离幼崽越来越近，从空中闪过一张卡片，“嘭！”顷刻间，一声枪响烟雾尽散！ 迟暮奔袭而来，站在黑雾中，从地上抱起幼崽，幼崽感受到了温暖，噫噫呜呜的哭喊起来，明明体弱，叫声却不小。 【该副本已被强制开启，F级玩家江渝已成功匹配A级副本，系统正在匹配剩余九名玩家……】 【匹配成功，玩家身份核查中。】 【核查成功，阵营分配中。】 【分配成功，请所有玩家注意，该副本内存在S级玩家，请注意自身安全。】 【任务目标已下发，请所有玩家自行查看系统邮箱。】 系统声音消散，迟暮咬紧牙关，顾不得别的，开车就冲向医院，车窗外一层层血雾难以辨清方向，直到了医院门后，从医院的楼梯上直接往下淌血，他才确定了心里的疑点。 这个破医院被屠杀的干干净净，兽人的骨干医生全死了。 迟暮莫名想起了自己当初来这个副本的一个支线任务：阵营人类与兽人类，一场屠杀一场胜利，如果非要判定该任务的过关条件可能就是某一阵营的玩家全部死亡。 而现在…… 【B级玩家柠檬茶已宣布死亡，请玩家继续游戏。】 果不其然。 医院里已经死了一个玩家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哪个阵营的…… 迟暮召唤出系统，想看看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然而邮箱内空空如也，一时怔住，那个S级玩家难道不是说他吗？ 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当机立断，冲进医院，踩着无数尸体找到一间手术室，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医护知识给幼崽快速注射强心剂。 幼崽低弱的叫了几声，小爪子忍不住挠向迟暮，挠的衣服沙沙响，眼皮子也睁开了许多，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嘟嘟的，那双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迟暮手一顿，轻声安慰：“马上好。” 然后开始用针线缝伤口，幼崽立马开始挣扎，迟暮用尽了耐心，不断地安慰。 终于，缝好了，长呼一口气，擦了满头汗水，强心剂和营养剂的效用很快，幼崽似乎有了力气，往他额上蹭，小小的嘴巴点在了他的脖子上，迟暮竟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丝欣喜激动。 可惜幼崽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动作表达眷恋。 他将幼崽举的与自己平齐，保持距离，皱眉道：“你太脏了，不许碰我。” 幼崽愣了下，嗷呜的叫唤起来，泪眼汪汪。 迟暮又道：“再哭，再哭把你扔这里了。” 幼崽再次一愣，哇一下，张开小嘴就要咬，凶神恶煞的样子让迟暮难以想象这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崽子，也不禁感慨，不愧是兽种，就是比别的蛋要胆大一些。 迟暮教训道：“我已经救你两次了，你应该知恩图报，懂吗？”还没说完，手里的崽子张口就扑上来，直接咬住他的手，软软的摩擦着牙，咬也咬不动，像是挠痒痒，迟暮乐了：“刚出生就磨牙？” 幼崽低叹了口气，像是被噎住了，不再动作。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响，迟暮面色一变，将幼崽放下，极慢无声的脚步探了出去，并未发现人，他在外面的医疗室里发现了一颗被精装起来的蛋，完美无暇，玫瑰色的蛋壳，透过玻璃罩闪着微光。 “江渝？” 迟暮叫了一声，忙走过去，一旁的幼崽闻声，立马睁大了眼看向迟暮，热切万分，在发现迟暮朝着一颗陌生的蛋走过去时，先是恼怒，再是恹恹，丧气的垂下头，用爪子无力的挠着脸。 迟暮对了下编号，果然，和上一次的编号都一模一样！ 他将蛋取出，放到桌子上，低声道：“江渝？” 蛋里没反应，反倒是优哉游哉拖着一条废腿的幼崽走了过来，疼的发颤也硬是磨磨唧唧的爬上了迟暮的身子，等到了胸前，跳到桌子上，当场就要扬飞那颗蛋。 迟暮一把揪住幼崽的后颈，语气低沉：“动什么动，这是你能动的？” 幼崽大怒，也不管自己半条腿残废了，撑起身子，两爪叉腰，气呼呼的看向他，如果这只崽是大猩猩，迟暮猜想他一定想捶胸口表示愤怒。 这只幼崽也确实这么做了，两个前爪扑哧扑哧的，不但不吓人，反而很可爱。 迟暮揪了他头顶的两撮毛，也不知是那撮毛时运不济就该掉，还是他真的下手重了，一个不小心薅了下来，看着两缕毛飘在空中轻轻落下，一人一兽同时顿住了。 “不好意思啊……把你弄秃了……”迟暮真诚的道歉。 幼崽的脑袋本来就没毛，现在好了光秃秃的，丑极了。 迟暮嘶一声，暗想，江渝孵出来了可千万不能是这幅丑样子，然后宽慰的说：“没事，丑萌丑萌也挺好的。” 幼崽：“……” 迟暮一手搂住幼崽，一手轻轻将蛋偷走放回口袋。 原本属于幼崽的口袋被霸占了。 行吧。 幼崽深深叹口气。 这一路上，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警车一辆接一辆，幸好，他是公爵府的专车，也没人敢拦，回到公爵府，尸体依旧摆在哪里，医生被屠杀了个干净，也没人来验尸。 迟暮路过尸体的时候，捡起来了那张梅花卡片，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哪个蠢货会在副本里留下这么瞩目的印记，这个印记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回到房间，将一兽一蛋安顿好，迟暮重新点开系统，验证了半天，确认了，他没有收到系统的信件，这就说明他不是这个副本世界的玩家是吗？ 那江渝呢？ 他看了看那颗蛋，微微蹙眉，江渝是……兽人阵营？ 夜晚，将蛋放到暖仓里，不放心，直接坐在了旁边，看着蛋，幼崽耷拉着眼皮子，想睡觉，脑袋刚一沉下去，就又挠挠头醒来了，迟暮拍了拍他，“睡吧。” 幼崽扭头过去，与之前爱撒娇噫噫呜呜的样子不同，如今倒是涨脾气了。 迟暮倒也没在意，将他抱到怀里，轻声：“困了就睡，止疼药一会就散了，再不睡一会儿很疼的。” 幼崽望向他，舔了舔他的手，迟暮浅笑：“我不睡，我要江渝。” 幼崽怔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要等江渝。”迟暮笑了笑。 诡谲变幻的副本世界，房间内一片祥和，房间外的世界暗潮涌动，你永远不知道在哪一个角落会有一场暗杀，你也不知道你的敌人究竟是谁究竟在哪里等你。 迟暮好奇，那个S级玩家是谁。 他认识吗。 那个S级会不会成为江渝最大的威胁。 正想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仆敲门忙道：“管家！迟管家！公爵找您！” 公爵还没死呢？ 迟暮不禁想。 公爵府里的头号人物死了，公爵府周围的医院又被屠了，怎么想下一个死的都该是公爵了。 迟暮换了一身晚服，黑色质地，衬出一身低调的沉稳气，眉峰上挑，眼眸藏起阴鸷，浅薄的唇，从上到下都是一副新面貌，符合一名合格管家的所有要求。 公爵卧室外，迟暮站定，等佣人都退下，手腕轻轻一转，露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藏入袖中。 既然今晚死了这么多人，那再多死一个，也没人猜到他头上。 推开门，声音温和：“大人。” 轻轻抬眼，入目便是一张巨大的床，柔软的羽绒被下躺着一个人，看不清身影，迟暮走过去，倒了一杯水，轻声：“大管家遭人暗杀，我已经派人去严查了，园区已经封锁，您放心。” 迟暮慢慢上前，靠近公爵，公爵穿着一身长袍，从床边朦胧的薄纱看去，似乎有些沉寂。 迟暮袖中的匕首缓缓下移，当即将靠近床边时，传来茫然的一声：“迟暮？” “嗯？” 迟暮一顿，尽管这声音是修饰过的，但还是有些熟悉。 “我想你了。” “……” 迟暮手里的匕首顿住了，片刻，确定了，这个变态公爵确实得死。 不打算隐藏的露出匕首，突然，公爵露出一个头，正对着他，半敞的睡衣露出一个大大的怀抱，张口就是：“迟暮我想死你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下过副本了！话还没说完一把匕首插进胸膛。 艾克闷出一口老血，震惊的看着迟暮，手紧紧握着匕首不让更深的刺入。 “你捅错人了！”艾克怒吼，“是我！艾克！” 一见这张脸，迟暮沉默一秒。 比起之前只是想除掉一个碍事NPC的心理，此刻，回忆起了艾克配合方苇骗他，导致他和江渝闹矛盾的事情，心情百转千回，微微一笑：“捅的就是你！”一刀见血，下手更狠！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暮：你不说你是谁我可能还不会下手，嗯 第25章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风平浪静，连鲜血都不见，那把匕首也扔到了外面垃圾桶里。 一进去，先入眼的就是那颗蛋，和蛋旁边虎头虎脑的崽子，崽子好奇的用爪子想要碰蛋，但又怕自己爪子锋利，于是收了回来，听到迟暮的声音，顿时睁大眼，从桌子上蹦下来，迈着小短腿就到了他脚边。 人类可以隐藏情绪，喜怒哀乐藏在心底不被人察觉，但动物不会。 身体的本能促使他们会欢快的摇尾巴表示高兴，那双眼睛也遮掩不住任何想法，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 幼崽的后腿上还缠着纱布，也不知道药效真的太好还是怎样，恢复的极快，这会儿已经能蹦跶了，欢脱的很。 迟暮蹲下身，想要抱起幼崽，但幼崽似乎闻见了他身上的血腥气，来自于兽类的敏感，瞳孔一缩，嗷嗷叫了起来。 这画面，似曾相识。 也是这间房，他养了一颗蛋，不久后破壳，成了一只白孔雀，小的时候丑极了，没有毛，光秃秃的就这么在房间里溜达，每次他从外面回来，都能看见那只小孔雀飞快的奔来。 那时，他还不知道那只小孔雀就是江渝，异常冷漠，以为是什么特殊道具于是捡了回来，结果真的是一只一无是处的破鸟，天天叽叽喳喳的跟在他腿边，不是冷了就是饿了，不理睬还不行，比谁都磨人。 他安慰自己，养着吧，就当个宠物玩，以后长大了拔他几根毛回去给家里当摆设，他记得江渝就很喜欢白色装饰物，有时候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就会在胸前佩戴羽毛装饰。 他真的拔了。 但不是故意的，天知道一只小孔雀身上的毛那么脆弱，轻轻一揪就掉了。 他看着那只小孔雀委屈巴巴的用嘴叼起地上的羽毛，垂头丧气的离开，不忍心，抛下任务，去外面买了一堆白色羽毛，胶水一粘，问：“满意了？”对，然后那只小孔雀就再也没理过他了。 很快，搜查的人来了，被带走时，搜查的人还说：“这就是珍稀物种？怎么跟个秃头鸡一样？” “你怎么也跟个秃头鸡一样？”虽然拔毛的人是他，迟暮还是忍俊不禁，蹲下身，拍了拍幼虎的脑袋，幼虎愣了下，张口就咬，那眼神，愤怒无比，仿佛被戳中伤心事。 “嘘，别闹了，你不休息，蛋还要休息呢。”他将幼崽抱起来，第一想法是放到隔壁去，幼崽也看出了他的想法，拼命往他脖子上蹭，怎么都不肯撒开爪子。 迟暮投去目光，房间里这么大动静，那颗蛋却稳如老狗，感觉蛋里就没有生命，太诡异了。 迟暮暗想，可别人家都把任务过完了，这边江渝还没出生呢…… “来，今晚给大家揭露榜一大佬都是怎么度过愉快的一晚的！嘶，弹幕都客气点啊，什么叫做我来找捅来了，你试试让S1捅你，你看人愿意吗？” 艾克的声音从外面嘻嘻哈哈的传来。 艾克本身打算一脚踹开门，但他觉得他要这么做了可能他就是那扇门，于是还是礼貌的先敲门问好，话还没说完，迎面就是一个字：“滚。” “滚滚滚。”打开门，笑嘻嘻的说，“你看，这不就滚进来了吗？” 光影屏幕投放在他身后，银光弹幕唰唰唰的闪过，飞快的滚动在屏幕上，遮的满满，礼物也疯狂的刷。 【啊啊啊啊！！！我做梦都没想到A5和S1是同一个人，呜呜呜呜，大佬本来就稀缺，这样一搞硬是少了我能争取的名额！】 【竟然有幸参观大佬的卧室，感动到哭，所以艾克会不会被再捅一刀呢？】 迟暮斜睨一眼，对于直播，他向来敬而远之，又吵闹又没意义，而且或许是他像个老古董，对那些新式的操作不太擅长，时而也嘲讽系统，认为系统不干正事、BUG不修复，净整这些花里胡哨。 反观艾克，如鱼得水，恨不能从直播中大肆捞金。 但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单说S级的直播，这噱头就能吸引来不少人了，而后又是艾克的直播，艾克是所有玩家的希望，见谁都笑嘻嘻，一起副本了也会伸出援手，算是S级里最和善开朗的，凭着这层好感大家也会来捧场。 艾克靠过来，笑问：“来，采访下您，大半夜不睡觉，过去捅了我一刀，现在回来是自责来了吗？” 迟暮嘴角一抽，一时觉得自己把那把匕首扔的有点快。 艾克眼疾手快，忙挥掉光影屏幕，哀声：“我错了。我这不是怕您捅我的时候伤了自己的手，来关慰下您吗？” “你不忙着过你的任务，找我干什么？” “过任务和找你不冲突，外面摆了一具尸体，公爵府外又被屠杀了，怎么想下一个死的都该是我，我这刚受了伤，您老也心疼心疼我，护我一晚呗。”艾克略显诧异，“你现在越来越养老了啊，一颗鸟蛋一只宠物。” 艾克笑了笑，用手托举起地上的小家伙，突然挑眉，然后在迟暮和小家伙身上来回打转。 他说：“我晚上不叨扰你，就在你隔间里睡。你护我一晚。” 说完，抱着小家伙就进了隔间，关上门，隔音效果良好，艾克弯唇一笑：“你说我应不应该在这里掐死你？”天使般的面容，说话却阴阴凉凉，随后又低叹：“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却是同阵营。主神大人，好久不见呐。” 听到一开始的那句话，江渝心凉了一大半，比起不被人发现，他更害怕被人知道了身份，毕竟他现在是个手无寸铁的弱鸡虎，谁过来都能捏死他。 江渝眨巴眨巴眼，有些好奇艾克是怎么一眼认出自己的。 艾克从领口掏出一个项链，精致的小锁环犹如一只眼睛，被召唤出的时候，金光一闪，S级属性。 “我这个道具能辨别一切伪装物，只比迟暮的身份卡低一级哦，独此一份。” 江渝挣扎了两下，不知为何，他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抱着，浑身别扭。 艾克将他放回地上，江渝抖了抖脑袋，甩了甩毛，哦对，他没有毛，想要离开这间房，却被一道门挡住，任凭他怎么撞都撞不开，他用爪子挠门，希望外面的迟暮能带他出去，他很确定迟暮听见了声响，可对方就是不理他。 艾克松了松领口，直播已经关闭，躺到床上，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眼皮微垂，遮住眼底的一抹光，“主神大人，传闻是您处死了其他五位主神，是真的么？” 猝然，江渝一僵，肉眼可见的定在了原地。 “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艾克侧过身来，抱着枕头，挑眉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系统能有抹杀你们的想法？说说呗，晚上也睡不着，我保证不外传。” 对方没有太认真，似乎只是好奇，想听听热闹。 而那几句话，让无数的画面重卷脑海，一幅一幅一扇一扇，飞快的闪过，他见到洛亚跪到他面前，留下一句：“六位主神总要有一个活下去。” 艾克见江渝不说话，索然无味的回过身，笑的烂漫：“当主神也不见得有多好啊，你看，普通人顶多是个降级惩罚，你们倒好，直接抹杀，还是当普通人好啊……” 这一晚，江渝做了个梦。 主神殿，千层阶，大殿璀璨，灯烛千万盏，金光刺眼。 走上台阶，进入殿内，忽而昏暗，黑雾一片，洛亚被束缚在电击椅上，看着他，只重复一句话：“杀了我。” 他的手指发颤，点上了按钮，看着一个人怎么在极致的折磨下成焦炭成灰。 这是个噩梦，他却不断深陷，怎么都醒不来，直到有一只手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才惶然惊醒。 第26章 那只手将他拥入怀抱，抵挡了所有的危险，宽厚的臂膀带着余温。 江渝睁开眼，圆圆的眼睛闪着水光，无不心疼。 只是一场梦。 四周望一望，艾克睡的死沉，那扇门还紧锁着，他跳上凳子勾到门把手上，硬是撬开了，扑腾几下跳进了迟暮的怀抱，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蒙进迟暮的胳膊肘下。 “嗷呜……”低低叫了一声，迟暮发现了他的存在，拍了拍他的脑袋：“睡吧。” 次日，迟暮醒的格外早，一脚踢醒里面睡得跟死猪似的艾克，冷冷道：“我这里不是收容所，出去。” 艾克伸个懒腰，张口打哈气的到了外面，茫然中反应过来了，自己好像是下副本了。 迟暮摆了一个小食盆在地上，一小盆羊奶配着一点馒头碎，跟喂狗似的搅拌好，正打算抱幼崽的时候，艾克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啊这……” 江渝闻见一股香甜的奶香，睁开眼，看见前方一个小食盆，愣了下，明明没有眉毛都能看出他紧皱的眉头和一脸的抗拒，他磨蹭着爪子往后退，任凭迟暮把他往前拽把他脑袋往盆里按都不张嘴。 迟暮也纳闷了。 看崽子的样子挺喜欢羊奶味的，怎么就是不吃呢？ 艾克好心提醒：“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更喜欢坐桌子上用碗吃饭？” 江渝一听，立刻跳上凳子，再跳上桌子，嗅了嗅空碗，大眼睛望向迟暮。 迟暮：“……” 不愧是曾经的天谴副本，副本里随便一只兽都这么有灵性。 艾克捏着一块面包，饶有兴趣的说：“外面那具尸体看了吗？什么情况？” 迟暮没回答，正在操弄那颗蛋，他拿起来晃了晃，心情沉重，蛋里似乎真的没有生命迹象。 艾克又道：“外面的屠杀怎么回事啊？你见现场了吗？有什么线索吗？” 迟暮淡淡道：“不是我的副本，我为什么要关注线索？” “嘶，不是你的，但是你家主神的啊。”说完，给江渝飞了个眼神，暧昧的笑笑，“你说说你的线索，我解答你为什么那颗蛋没动静。” 迟暮手一顿，权衡利弊，妥协。 “多人作案，以一张卡片为信物，管家的死只是一场实验，目的是外面的医院，但这个计划并不完美。如果是我，会率先选择政府大楼、军事基地以及贫民窟。” 艾克好奇，“为什么？” “这三个地方任何一个乱了整座城都会乱。 贫民窟**，自相残杀，从里面活下来的人，大概率是玩家，瓮中捉鳖。 军事基地拥有最高战事指挥权，任何一阵营占领高地都能抢夺先机。 政府大楼有本城区的所有人员名单，部分玩家以空降形式出现在本城区，基因库核对人数后关闭社会基础设施，百分百击杀。” 艾克深吸一口气，顿觉背后凉凉，心想，迟暮这厮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下副本的？ 点开弹幕，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所有人都惊了。 【有幸听大佬的思路，果然和常人不一样。我们都是挨个击杀，找到一个杀一个。】 【补充楼上，应该是找到一个还未必能杀掉，纯属碰运气，大佬是能一网打尽绝不哔哔赖赖……】 【我就说！看直播！是有用的！！！思路这不就有了吗！】 【迟大佬什么时候开教学直播，想学的第N天嘤嘤……】 有人顺手点开S1的副本记录，他的副本基本都是A级往上，通关时间最高也没有超过十天，最快达到了十二小时通关，且MVP夺得次数稳居第一！百分百击杀率几乎满值！ 艾克觉得迟暮不止这些，又追问：“还有呢？” 迟暮冷冷扫一眼他，艾克低叹：“你真的不想知道江渝在不在嘛？” 迟暮：“其中一位人类阵营玩家就在园区内，厨房工作，男性，左手有伤，在别墅内的人际关系非常好。” 眼见艾克还不准备说，迟暮走过去，刀叉直接重重的插在桌子上，艾克打个机灵，忙笑嘻嘻：“好好好，我说，我说江渝就活着在你面前，这是我能肯定的。” 迟暮一顿，回身再盯着那颗蛋，艾克怎么猜到他在怀疑这颗蛋是否有生命迹象的。 听到这里，莫名踏实了。 艾克有一个特殊道具，能断真伪，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没错了。 迟暮忧心忡忡的坐回饭桌，一看，幼崽猛地扎进了大碗里，小小的身子快被半碗奶给淹没了，赶忙将幼崽从大碗里捞出来，幼崽呛得连连咳嗽，一碗奶糊了一脸，水光潋滟，奶香四溢。 “喝慢点。” 迟暮拿帕子给他擦了把脸，幼崽端正的坐好，那姿态，真是比人都高贵，迟暮不禁对比了下旁边二郎腿翘着的艾克，沉默。 艾克乐了。 他该夸迟暮是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论阴谋手段，没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位。可偏偏他都提示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傻傻分不清。 艾克笑问：“你为什么会认定那颗蛋就是江渝？” 迟暮一静，窗外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俊美深邃，收敛了那一分锋芒，在提起江渝时总是会柔和许多，他声音很轻，轻到难以捕捉：“只有江渝会让我捡到他。” 桌子上的幼崽一怔，痴痴望向迟暮。 他也只想让迟暮捡到自己。江渝心想。 艾克大笑：“我想让人捡走我，别人还不乐意呢。” 迟暮挽起衣袖，接杯清水，注意到了艾克手腕上的咒枷，淡淡道：“洛亚已经死了，咒枷可以解除了。” 艾克面色微微一变，挥了挥手，直播关闭。 他不怀好意的说：“对了，我听说五位主神可是被江渝处死的，你知道这事情么？” 江渝身子一僵，和艾克同时观察迟暮的表情，迟暮盯了艾克半晌，终于道：“高兴吗，你最讨厌的主神死了，洛亚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迟暮和艾克对视，那一瞬间，电光火石，说两人随时能动起手来都不夸张。 迟暮面色缓和，一时懊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性了，专揭别人伤疤，于是又道：“我随便说说。” 艾克笑呵呵的，手里一把水果刀，一颗苹果，皮削的极快，眼花缭乱，让人怀疑他不是想削苹果而是想削人。 迟暮看着艾克慢慢变了眼神，想起了很多旧事。 应该是个阴雨天。 艾克跪在主神殿，金灿的头发，阴鸷的眼眸，跪的坚定，一跪就是数十天，旁人都是求主神怜悯，希望得到救赎，可以副本平安。 艾克不同，求的只有一句话：“稚子无辜，罪孽我偿。” 主神之一洛亚进入主神殿，将一个婴儿，一个不属于主世界、一个罪孽之子、一个被系统要降罚的、一个被其他主神都认定该处死的婴儿，捏住喉咙，婴儿的声音一点点微弱，死亡。 他们被禁锢在原地，纵使全力都无法反抗主神的制裁。 艾克跪在地上，血红的眼，拼命的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无济于事。 洛亚见势，只是留下一句：“已诛杀，清除副本数据。”淡淡转身。 饶是今日，迟暮都觉得心寒，怎么会有人对生杀如此冷漠，可时间久了，他又会想，如今的他不也是如此吗，见多了生死对生杀淡漠无畏。 艾克出去了，带着一把水果刀，朝着门外左边廊道去了，那边的位置是厨房。 迟暮低下头，发现怀里的崽子正瞪着大眼看他，一副疑惑的样子。 江渝确实很疑惑。 他虽然没听懂两人的对话，但却听见了两个字。 洛亚。 主**字大多是无人知晓的，洛亚更是，低调内敛，少出现在玩家面前，就算出现，连话都不说一句，更别提姓名被玩家知晓了。 他的名字也是因为他主动告诉迟暮，所以迟暮才会知道。 其他时间，统称为主神，如果真要区别开来，可能只会很直白的称呼一句第五主神。 洛亚、咒枷、最讨厌的主神。 这几个词让江渝陷入困惑。 他用爪子挠了挠迟暮，迟暮捏了捏他的耳朵，似笑非笑：“小东西，偷听别人说话。” 江渝嗷嗷叫了起来。 迟暮若有所思：“要是从这个副本离开了，带你一起走，回去当个宠物养也不错，可惜，主世界不允许有副本世界的灵魂存在。”他的手不安分的在那少的可怜的几根毛上摩挲，江渝不满的抖了抖身子。 系统响起：【A级玩家梁琛已被击杀，宣布死亡，请所有玩家继续游戏。】 迟暮轻轻一笑：“看，人就是需要刺激的，用洛亚刺激他，杀意倍增，早知道不如话再说重点，说不定艾克直接一路通关了。” 迟暮起身，锁上窗户，锁上门，检查完后说：“等我回来。” 江渝惊了，嗷嗷叫，来回踱步，闷头撞门。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越发着急。 他感受到了危险，越来越近，兽类的本能让他尾巴紧紧夹住，毛炸起。 倏地，门被击开，外面站了四个人，一身红黑袍，带着大帽子，帽子遮住了脸，其中一位微微抬头，却见那帽子下是空的，往下看，也不见双脚，空气架着那身衣袍诡异之极。 同时杀向江渝时，突然飞镖旋杀而来，四人同时躲闪开，艾克冲来，一把捞住江渝，狠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艾克心沉了一大半，他的记忆里，上一次见到这么四个人还是在洛亚杀了婴儿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楚文三、lnbx的营养液～ 第27章 艾克的眼神说不上的沉重，但越沉重将他抱的越紧，尤其是在那几个黑袍人杀来时，倾身相护的动作根本不是一时间能反应的，一看就是养成的习惯。 黑袍人看向艾克，动作放缓，略有审视意味。 艾克也讥笑：“怎么，没想到又是我？我记得洛亚不是都死了吗，怎么他的狗还活着呢？” 江渝一怔。 他从艾克的口中听出了浓浓的恨意，那恨意压制不住，连带着手劲儿都大了许多。 他不懂。 为什么艾克如此厌恶洛亚。 洛亚被称为最低调的主神，排行第五，少有出面，更别提得罪人了，戒律清规比谁都遵守，循规蹈矩处事有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招人厌恶的。 如果非要排一个招人厌的主神，洛亚也一定是最后一名，因为很多人压根连有这么一个主神都不知道，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可偏偏眼前人的恨意杀意如此明显。 江渝打了个寒颤，竟说不上来是那些黑衣人骇人还是眼前的艾克更骇人。 艾克起身，飞镖回手中，对他沉声：“找迟暮。” 说完，翻身杀了过去。 江渝狂奔，带血的爪子在地上一踩一个小梅花，妖异凌冽，他感受着体内骨头的变化，如寸断，如崩裂，这个感觉太熟悉了，兽人在应激情况下会强制变成人形。 迟暮在听到那悲戚的嚎叫时，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只幼虎朝他奔来，稳稳的跳入怀中。 当黑袍人冲进而来时，迟暮毫不客气的穿杀而过，瞬间，影灭，一身黑红衣袍垂落在地面。 他走后没多久就察觉到了公爵府浓浓的杀气，立刻往回赶，抱住怀里的幼崽时，心一沉再沉，立刻想起房中的那颗蛋！ 前方太危险，迟暮使用A级护身道具给幼崽，嘱咐一声：“我很快回来！”然后就冲向了公爵府，狠下心想，如果江渝有个什么问题…… 回去后，艾克身受重伤，但那三个黑袍人也不轻松，硬是被纠缠住无法去追人。 艾克笑话：“洛亚死了，他的狗还没死，没了主人，你们战斗力都弱了？” 迟暮赶过来，一把捞住即将被光刃杀死的洛亚，然后紧急之中还护着怀里的那颗蛋，疾言厉气：“你还有空激怒他们？！” 艾克一看迟暮回来了，愣住了，用手指擦过嘴角的血，茫然的问：“怎么就你回来了？江渝呢？” 迟暮把蛋举了举，艾克一脸错愕，急火攻心：“我他妈拿命在这里给你们拖延时间，你竟然回来救颗破蛋？！”艾克恨铁不成钢的直接丢飞那颗蛋，在迟暮即将暴怒的前一秒说：“那只幼虎是江渝！” 是个背巷子，阴暗的角落，小小的幼虎张着嘴巴，试图唤回已经离开的人，痛苦的在地上挣扎，身体撕裂的疼。 咔嚓几声，爪子变幻，进而成手和胳膊，纤细修长，身形拔开，越发疼痛，江渝低吟：“迟暮……”上次副本里变成人形还有迟暮陪，几乎没感觉到痛苦，这次却难受之极。 疼到忍受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直到身体全然变幻。 一个黑袍人缓缓逼近，微微低头，看着地上一丝不。挂的人，然后抬起胳膊，由于他没有身体，所以只见空荡荡的袖子抬起，江渝被握住喉咙，举在空中，感受着喉咙处的巨大压力，越来越紧，窒息……粉碎…… 迟暮回来见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这样，先是反应不过来的愣住，随后怒极，直直杀来。 那一瞬间，他将当初那个婴儿的惨死和江渝的身影重合了！ 当初艾克捡回来的那个女婴也是被这样掐着脖子举起，然后狠狠掐死的。 黑袍人被一击破灭，迟暮接住江渝，江渝已经昏厥了，越是要救在意的人，越是慌张，手足无措，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死，江渝不能死。 等一系列抢救操作完成，江渝终于睁开了眼，用力的咳嗽，咳出鲜血，一见他，哇一声哭了，委屈的不得了。 迟暮飞快脱下大衣，将人护在怀里，江渝像个小考拉一样紧紧抱住他，哭声不断，“你不可以抛下我的！”然后用胳膊环绕住他的脖子，眼泪啪嗒啪嗒掉，掉到他的颈窝，冰冰凉凉，但就是这种冰凉的感觉给了他真实感。 “我来晚了。” 迟暮暗骂自己怎么越来越蠢了。 所以江渝究竟是谁？！ 他当着江渝的面养了那么久别的蛋？ 江渝会怎么想！？ 江渝哭的嗓子哑了，却依旧不消停，闹腾的样子让迟暮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抱过的那个婴儿。 艾克从副本世界捡回来的，见了谁都哭，哭声响亮，她一哭，整个A区都要震三番。 主世界明文规定，不允许副本世界的人存在于主世界，如违反，必杀之。 那个婴儿很幸运，幸运的被艾克从副本世界救了回来。也很倒霉，刚来到主世界就面临追杀。 艾克将孩子扔给他，让他带着孩子快逃，艾克则缠住那群黑袍人，他一路逃，孩子一路哭，哭到他崩溃。 试想，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还要躲避身后的追兵，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最后遇见了江渝。 江渝救了他们，江渝抱着那个孩子，局促不安的说：“他为什么总是哭呢？” 迟暮没回答，颇为心累，如果他知道，也不会让对方哭一路了，于是道谢后，只是应付：“喜极而泣吧。” “啊，是因为很喜欢我吗？” “……是。” 回过神来，迟暮莫名问了句：“你是因为很喜欢我所以哭吗？” 智障发言，说完就想时光倒流。 江渝哽咽着说：“不喜欢了……不要喜欢了……你已经不要我了……你还把我丢下了……” 然后想起不少迟暮做过的糟心事，更委屈了，“你把……把我……扔在房间里……不管我……你把我……还……锁在了隔壁……”通红的眼，悲愤交加。 迟暮忙拍着对方后背安慰，“我的错，我眼瞎。” “我不要你了……你放开我……我不要你了……”说完，江渝开始挣扎，自己往地上跳，悲痛欲绝的样子一时间看上去有点可爱。 他努力的甩开迟暮的手，迟暮又要顾及分寸，不能拿捏重了，最后只能松开一分，江渝刚刚变成人形，站不稳，直接倒了下去，兽形时没衣服，化为人形也干干净净，唯一的外衣就是迟暮给他遮住的大衣，松松垮垮的坠落在肩下。 迟暮半跪下来，“我错了，我不该关住你，更不该丢下你，江渝，我错了。” 江渝擦了把眼泪，也顾不得羞耻了，满脑子都是迟暮又一次丢下了他，然后将大衣穿好，费劲起身，赌气似的撒开手，义正言辞：“我不要你了，你走开，我不要你了……” 里面精光，外面就套个大衣，迟暮生怕他就这样走到大街上，连忙堵在前方，“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要我了就没人要我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江渝推开迟暮，脸憋得通红，看迟暮堵在前方，忽然蹲下身，直接朝着左侧下方钻过去，然后往外跑。 迟暮心一沉，他不确定外面还有没有危险，尤其是不止有黑袍人还有敌对玩家的情况下，只能拽住江渝，死缠烂打，然后抱住直接往回走。 回到公爵府，艾克成大字躺在地上，满身血，看见迟暮过来了，伸出手，有气无力的：“扶一把。”谁知迟暮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艾克怒笑起来。 回到房间，放到床上，江渝用大袖子擦着眼泪，风度无存，冷静后，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形象问题，不似曾经会对他礼貌的说一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换件衣服。”此刻，那叫一个暴躁，直接伸手指向门口：“你不可以在里面！” 迟暮点头，背过身。 江渝钻进被子里，随手拿了件衣服，是迟暮的管家服，宽大修长，他套上以后略微有点大，但也能撑住，身形完美匀称，纤细的腿，劲瘦的腰身，直到蝴蝶骨，曲线实在诱。人。 那张绝美的脸带着泪痕，眼睫上的泪珠还一颤一颤的，甚至连额前卷翘的碎发都带了点湿意，那表情，愤恨的看着他。 明明有千百句道歉的话，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明明懂得现在应该安慰江渝，看见对方这幅样子，还是忍俊不禁：“不丑了。” 江渝想起了迟暮一直吐槽他兽形丑，唰一下，没忍住的眼泪又一次汪洋而出！“你还嫌弃我丑，你说我是秃头鸭！”那哭声把外面的艾克都惊到了。 迟暮打断：“不对，我说的是秃头鸡。” 江渝目瞪口呆。 眼见态势不对，迟暮立刻上前，拥抱住眼前人，“不丑，不丑，不是秃头鸡，漂亮着呢，最漂亮了。” 江渝还没说话，外面突然探个头，试探性的问：“人要死了漂不漂亮也就不重要了，所以，能不能研究一下，我们的主神大人为什么会被追杀？” ------ 作者有话要说： 江渝：哄不好了 第28章 艾克说完话，灰溜溜的在外面等着了。 艾克一出现，江渝也冷静下来了，哭的狠了，现在身子一颤一颤的，抿紧唇，脸憋得通红，迟暮一握住他手，立马甩开，迟暮再握，他瞪着对方，又一次甩开，然后穿着宽大的衣服跳下床，费劲的系鞋带。 迟暮蹲下身，帮他穿上鞋子，轻巧的系一个蝴蝶结，比起江渝自己系的那个好看多了，然后又松开江渝系的那个，那两条腿顿时跟装了弹簧似的扑腾，撒气似的跺脚，迟暮握的越紧，他扑腾的就越用劲。 当迟暮真的不动他了，那委屈劲儿又来了，不可置信的盯着迟暮，仿佛人间已无爱，强忍着不哭，嘴巴抿成一条线，又怨愤又无助。 “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迟暮低叹。 “我没有生气。”江渝将脑袋转到一边，哽咽的说，“我不可以生气，我怎么会生气，我哪里生气了。” 迟暮摸了摸他的头。 他知道，主神法则第一条就是，无喜无怒，态势自然。 江渝在和他熟识前也确实一直保持的很好。 “不生气噘着嘴干什么，眼睛都红成什么样子了，嗯？” “和你没有关系，你出去！” 迟暮饶有兴趣，“我没记错这是我的房间吧？” 江渝一阵语噎，往地上一跺脚，转身就走：“那就我出去！”说完，恶狠狠地，“我不要你了，迟暮！我不要你了！” 看着江渝手扣在门上，迟暮连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江渝顿住了，他回头，又重复：“我不要你了。” “我知道了。” 迟暮背过身去，收拾着床上的东西，“您什么时候要过我呢，您对我和旁人没有区别。”淡淡的伤感，迟暮不想让自己变得跟个怨妇似的，可从江渝口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这种话还是会很难受。 他不能朝江渝撒气，江渝可以有小孩子心性，他不能，江渝可以不高兴撒火，他也不能。 这么多年的时间，教会了他一个道理，非理智状态下说出的任何话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会在理智恢复的那一刻后悔不已。 所以不如他现在先让自己保持理智，以免对江渝说出不好的话，让江渝也冷静点，以防对方对自己说出足够伤人的话，也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吧，故而，没拦。 江渝怔怔站在原地，脑子没那么复杂，只有一个念头：迟暮不要他了。 他只能和迟暮闹脾气了，因为只有迟暮会容忍他这么做，他只有在迟暮这里才活得像个人。 从小到大都有人告诉他：“你要克制自己，你的情绪你的态度你的想法行为举止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外露，你是主神，你代表的是秩序和规则。” 幼年时也会生气，大怒之下的失态，迎来的就是一顿批评和惩罚。他也会高兴，但只要他一笑，先主神们就会来警告他，他不可以笑。 做错一点就会被关禁闭，小黑屋，很黑，一天、两天、五天、十天、二十天不见一个人，没有一句话，就被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人会疯，哪怕到了今天，他一想到那个小黑屋都毛骨悚然，颤栗不已。 只有迟暮，只有迟暮会对他说：“您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一笑呢。“哭吧，哭出来会开心。”他也只敢对迟暮这样，可是……迟暮现在……“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江渝蹲下身，抱着膝盖，声音发颤。 迟暮一顿，叹口气，走过去，“想什么呢？”他揉了揉那乱糟糟的头发，想要扶江渝站起身，但江渝就是缩成一个球，也不抬头也不动，强忍着哭嗓，“你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迟暮蹲下身，将他的头掰起来，看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彷徨恐惧，秀美的眉毛紧紧蹙着发抖，殷红的唇紧紧咬住，咬出鲜血，“我没有不要您，我会一直保护您的。只是，我觉得我在您这里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江渝喃喃抬头，茫然无知。 “江渝，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存在？” 江渝哑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少有的情商告诉他，他不能说迟暮是个好人。那迟暮是什么人呢。 迟暮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对曾经的江渝来说，他只是无数玩家中的其中一位，对现在的江渝来说，自己更多只是一个好人恩人。 可这远远不够，也不知是他太心急还是怎样，他会对未来产生不安，他害怕他永远在江渝这里只是一个好恩人，而这样的一个身份，随时能被替代。 人都是自私的，一旦拥有就不想失去，他无法想象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再从身边失去，那种打击，他怕自己承受不了。 江渝一口一个不要他了，他也真的在想，如今是闹脾气，如今是开玩笑，那很久以后呢，会不会江渝对他认真的说一句：“我不要你了。”然后无情的走人。 迟暮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扎心。 罢了，他为什么要为难江渝回答这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呢。 “是唯一。” 声音弱弱的，带着一丝胆怯，偏沙哑的嗓音衬在青涩稚嫩下，无比真诚。 迟暮淡淡应一声，苦笑：“唯一对您好的人吗？” 江渝摇头，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唯一很喜欢的人。” 迟暮发愣，身子一僵，直接半跪在地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这句话，似乎只在梦里听过。 “我以为……以为您……” 江渝低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表露我的情感……”因为没人告诉他情感是需要表露出来的。 迟暮的惊愕让江渝明白了一件事。迟暮让他明白什么是关爱，可他却没有给迟暮足够的关爱。 江渝小心翼翼的蹭上去，带血的唇点在迟暮唇上，柔软轻触，浑身如触电般，但不抗拒，反而想撬开那舌关，疯狂索取属于迟暮的味道。 迟暮感受到了江渝的犹豫，热血冲上脑子，当场扣住他的头，江渝抽气：“普通人都是这样表达好感的吗？我也可以的。” “嗯……是这样……如果再紧密一点就好了……”迟暮厚着脸皮说，话刚一说完，明显感受到有一股细微的力量顺着舌齿进入，炙热缱绻，甜丝丝的，笨拙的挑。逗着他。 呼吸沉重，迟暮扣住他的头，猛烈的亲吻，欲山欲水，横绝不断。 柔软的唇，香甜的味道，从头到脚都不可控制了，一手扣头一手扶住纤细的腰，占有欲作祟让他想要更深一步，他的指尖在江渝的腰后打转，刺激的江渝嗓子里发出哼叫。 而这声音更是让迟暮十足难耐，只能尽情的索取现有可得的。 直到江渝连气都喘不上，喘。息的低吟，才终于放开他。 地上冷，迟暮抱起浑身软绵绵的江渝，放回床上，轻轻侧卧。 江渝睁着大眼，闪晶晶的问：“现在你可以相信我是喜欢你的了吗？” 迟暮笑出声：“可以了，您很热情。” 江渝松了口气，卸下劲儿来，将半个脑袋蒙在被子里，“我很庆幸巡检副本的时候多学了点，不过，人类表达情感的方式真的很特殊……我以为只有行为放荡的时候才会做这些，原来这样也可以表达好感啊？”小小的脑袋充满了疑惑。 迟暮心一紧：“只可以对我这么做，对别人……不可以。”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只会对你这么做。” “那其他主神呢，你不是也很喜欢他们吗？” 江渝也很矛盾，“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们……可是……和这种喜欢不一样……” 迟暮手撑着头，笑了笑，不再逗他。 说起主神，迟暮想起今天的黑袍人，微微沉眸，缓和语气，装作不经意的问：“今天的黑袍人，你之前见过吗？” 江渝点了点头。 迟暮心一沉，“他们之前就追……”本来想说追杀二字，又怕吓到江渝，于是改口：“之前就找过你吗？” 江渝落寞的说：“不是的。很早很早以前，我在洛亚身边见过他们。” 迟暮发现江渝在悄悄观察他的表情，也猜出来肯定是艾克之前说了关于对洛亚的厌恶，江渝担心自己也厌恶洛亚。 迟暮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果然，江渝松了口气，又道：“但我和他们从来没有交集。” “我以为他们都听从主神调遣呢。” “权力不同。洛亚主管规则秩序，执掌刑罚。我只负责检查副本漏洞。” “你见过他们惩罚人吗？” “没有，洛亚不让我看，他说一般都是处死。” 不，死是最容易的，最求之不得的，极少数才能侥幸得此。手指脚趾全部切断，挖去眼睛，流放副本。电椅上持续整整十二个小时，烧成炭磨成灰。置于沸水，快烫死的时候捞出来，无限次循环。又或者针刑，这个他就体验过，心有余悸。 总之，你能想象的酷刑，全都有。只是，江渝不知道罢了。 “他们将您保护的很好。”好到一点黑暗都不见，一点污秽都没有。 “您从小长在主世界吗？” “嗯。” “……那亲人呢？” “洛亚不就是吗？” “您和他有血缘关系？” “……没有。你说的是血缘关系的亲人吗，那我没有的，他们说我在是在主世界出生的孩子，没有父母。” 迟暮心一沉再沉。 江渝笑道：“但现在多了一个亲人了，我有你。” “嗯，有我。” “我出去看看艾克，你休息会儿，哭的眼睛都红了，我就在外面守着，不走远。” 江渝乖巧的点点头，迟暮在他额头留下一吻，转身离开。 离开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步伐有多沉重。 有没有一种可能…… 江渝不是主世界的人，而是被主神从副本世界带回来的婴儿？ 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艾克时，艾克张大嘴，旋即阴冷的笑了起来：“所以我就说那些主神道貌岸然，洛亚更是虚伪至极。他们不照样养着一个副本世界的人？”说完，又洋洋得意，“现在好了，公平了，江渝也要被追杀了。” 迟暮没理会他的牢骚话，蓦然出声：“如果我没记错，小艾是你的血脉，所以她当初继承了你的所有积分特权对吗？” 小艾就是当初那个被掐死的婴儿，一个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隐藏住身份的孩子。 至今，为了安全，艾克都无法说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只能说是捡回来的，否则艾克也得死。 艾克面色阴沉。平常嬉笑的那张脸被痛苦掩盖，良久，缓缓点头。 第29章 艾克带小艾回来的时候他们刚刚晋升到A级，地位不够稳固，周围挑衅者居多，A级的其他玩家虎视眈眈，恨不得能找出一点麻烦把他们弄死。 树大招风，他们晋升的太快了，积分也唰唰往上涨，和他们同期下的玩家死伤大半，唯独他们能稳稳当当活着从副本里走出来，用艾克的玩笑话来说，只要他们几个一直一起下同个副本，不出半年，绝对S级。 那时的迟暮性子也不是低调的，锋芒毕露。 故而，在那个孩子没到之前，他们的生活可谓如鱼得水，有对手那就处理对手，没有对手那就去副本里找对手，杀通一路，直奔S级。 小艾的到来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这个孩子不该来到主世界。 迟暮：“父母呢？” 艾克：“死了。” “死了？生他的死了？” 这话一说，显然就是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了，艾克也不好隐藏，“嗯，死了，我要是不把她带回来，她在那个世界就成孤儿了。”说完，内疚的低下头，“我知道主世界的规矩，我带着这个孩子先躲一段时间，不会连累你们的。” 迟暮接过一瓶奶，一摸，冰的，不禁道：“你有没有点常识，这么小的孩子喝冰的？” 艾克一慌，赶忙去用开水泡奶，烫的拿不住奶瓶，然后扔到迟暮怀里。 “别让小祖宗哭了，快喂吧快喂吧！” 迟暮忍住气：“你喝两口。” 艾克一愣：“啊哈？” “你喝。”迟暮递过去，艾克真的伸手接了，刚喝了一小口，“哎呦烫死我了！” 方苇一旁大笑：“可别说你把孩子带走的话了，你要带走了，活不过三天！” 艾克闷声闷气的盯向迟暮，迟暮一脚踢过去，恨不能把人踹飞，但还是去泡奶了。 温奶拿过来，奶嘴被孩子咬的啪叽响，大口大口的喝，明显是饿极了，也不哭了，一边喝一边睁着大眼睛，小手抱住奶壶，很快，半瓶就没了。 白光一闪，回荡的思绪飘回现实，依旧是一小瓶奶，温度正合适。 床上懒懒的躺了只幼崽，很不幸，江渝不受控制的又变成兽形了。 看向奶瓶，呜呜叫，别过头，就是不用。 “你在碗里喝差点把自己呛死，就用这个吧。”说完，似笑非笑，指了指地上的宠物食盆，“那不然就用那个？” “嗷呜！”江渝生气。 迟暮抱起他，“我们试一试好不好？你应该知道，你在副本世界里的身份是兽类，相对来说，基因不完善，比别的种类要弱很多，致命点也很多，必须要小心点。” 倒也不是他真的喜欢用这破奶瓶，基因残缺的兽气管细且脆弱，肺功能也不好，哪怕是碗小一点也不中用，随时能呛死，之前也尝试了用针管，好家伙，江渝一用力，整个抽进去，立马开始咳嗽。 与其考虑面子，倒不如先考虑生存。 江渝跳上迟暮的肩膀，用小脑袋蹭了蹭迟暮，撒娇似的咬了咬迟暮的耳尖。 幼兽的小牙齿还没长全，咬上去不疼，痒痒的，嘴巴离开后，津液留在耳尖冰冰凉凉。 迟暮笑了笑，发现江渝又主动蹭在了他嘴边，似乎在试探什么，迟暮一惊，痴住不动了，小崽子微微张口，好奇的看着他。 正要贴近时，突然传来一声：“哎你看这个瓶子行不行？！”艾克突然出现在门口，拿着小瓶子的手停在空中，声音卡顿住，脸皱成包子样，“……什么啊什么啊青天白日的！”说完，转身就跑走了。 迟暮也回过神了，立马把江渝放远，眼见江渝又要蹦过来，立马制止：“不可以！”将奶瓶扔过去，欲言又止，“自己喝。” “噫呜……” 江渝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屈下身子，用鼻子顶了顶瓶子，嫌恶的舔了口，发现真的很好喝，味道很甜，这才大口闷了。 迟暮背过身去，调整了半天。 他刚才在做什么？如果不是艾克，那算什么？ 说不期待是假的，毕竟是江渝的主动，要是人形，那完美无缺。 可兽形的江渝算什么。 迟暮沉沉叹气，如果他也是兽形就好了。 那边的江渝喝完了，娇声娇气的唤了一声，迟暮走过去，江渝的小爪子刚碰到他，迟暮吓得唰一下收回，这下可刺激到江渝了，迷惑的小眼神看着他，以为迟暮厌弃他了，他不敢相信，厌弃的这么快吗？ 直接蔫了，缩成一团，然后哼哧。 这声音再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那迟暮也不用活了，翻译过来就是：我现在很不高兴你应该哄我了！ 迟暮也很配合，走过去，好声好气的劝：“你现在是兽形，所以……” 江渝压根不听，愤愤的看他，像是在说，兽形你就不喜欢了吗？ 又煞有其事的低头扫了扫自己的形象，以为是自己太丑了，所以迟暮不喜欢？ 越发心痛，江渝恹恹的垂下头，任凭迟暮怎么说都不理会了，迟暮一着急，立刻道：“其实非要也没关系的……” 江渝立马睁大眼，歪着脑袋，似乎在印证这句话的真假，然后蹑手蹑脚的靠过去，生怕再被迟暮拒绝了，他舔了舔迟暮的唇角，他知道，迟暮喜欢他这样做，当然，兽形的他迟暮喜不喜欢就不知道了。 迟暮则是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像是被人非礼了一样，青红的脸，唇抿的紧紧的，任凭江渝怎么使劲都不开口。 他感受到了奶香，还有浅浅的倒刺，不疼，细细密密，柔软亲昵。 迟暮一时分神，微微张开了嘴，瞬间，直。入，眼前的幼崽像是得逞一样咬住了他的舌头，圆亮的大眼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用迟暮教他的方式尽情探索。 江渝发现了，怪不得人类喜欢亲吻，原来亲吻也可以增进感情啊，越亲吻他就越喜欢迟暮，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但他知道，这就是喜欢，难以割舍的喜欢。 很自私的心告诉他，迟暮是他的，可是从小的教养又告诉他，万物无主，没有什么是他的。 那不行，迟暮就是他的，既然这样可以让他更喜欢迟暮，那会不会迟暮也会更喜欢他了呢？这么一想干劲儿更足！ 迟暮只能察觉出，江渝有些疯狂，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个身体里装的是江渝，他肯定不会相信平日矜贵有度的江渝能这么开放。 慢着！ 是不是他给江渝教偏了？ 把一个本该温雅有礼的人带到了一条不归路上，重点对方现在比他还痴狂，比他还投入，比他还乐得其所！ 迟暮自责不已。 如果曾经的那些主神知道他把他们保护了这么久的人玷污了，一定会给自己来一套最惨烈的惩罚吧？ “嘶……” 迟暮吃痛的吸口凉气。 江渝唔一声，不满他的走神和反应平平，迟暮轻声：“等人形好不好呢？” 江渝低低应了声，行吧，还是嫌他丑。 迟暮：“……” 这次换迟暮主动了，江渝欣喜的望向他，迟暮隐忍的说着：“主神大人，您会后悔的。”眼底暗波涌动，深沉诱人。 这句话，应该是两个小时后被折腾的喘不上气，整个人、哦不、是整只兽瘫软在床上时才体会到的，连呼吸都是疼的，小巧的脸上带了一丝生无可恋。 天知道他最后是怎么乞求迟暮放过的。 迟暮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将满是津液的衬衫放到一边，准备之后手洗，然后摸了摸江渝粉嫩的小爪子，戏谑的笑：“还要吗？” 江渝打了个冷颤，忙往后缩，用爪子捂住嘴，表示恐惧。 心中惊道，迟暮是打算要了他的命吗！ 迟暮见势，笑出声，“我帮你揉揉。” 江渝狐疑的看着他，迟暮柔笑：“包子脸，变胖了。” 江渝皱起眉头，以为迟暮是在笑话他，一爪子挥上去，正巧被迟暮捏住，迟暮另只手伸过来，轻柔的按在他的脸颊边，江渝舒服的哼唧了一声。 迟暮轻声：“主神，我还是想问一件事，可能会有点冒犯，但希望您能解答我的疑惑。” “唔……” “您有没有过什么特权呢，比如别的主神没有的东西。” 江渝指了指他，迟暮一笑：“嗯，我是您独有的。但……有没有一种来自于您自身的，独有的……比如异能？” “嗷嗷……”江渝挣扎着起身，用爪子在床单上画，迟暮看了半天，没看懂，于是拿出墨水，让江渝在地上画。 应该是……一块布？布被撕碎了？不对，画的像是破碎的样子，江渝指了指旁边的镜子，又指了指地上的图。 迟暮恍然大悟：“您是说您有一种能力能让镜子破碎？” 这算个什么能力？ 他也能。 江渝忙摇头，苦思冥想。 迟暮反应过来：“您为什么不能写字呢？” 江渝：“……”是哦。 立马，他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副本，破碎。 迟暮一愣，倏然变色，不可置信：“您可以让副本破碎！？” 江渝骄傲的点头。 “您确定这是别的主神做不到的？” 江渝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去负责副本世界漏洞的，也不怕深陷其中出不来，他可以强制撕毁一且副本，甚至…… “创造？！”迟暮盯着江渝刚刚写的两个字，无比错愕，“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创造一个副本，同时也能摧毁一个副本？” ------ 作者有话要说： 艾克：没脸看 感谢一只小神仙的营养液～ 第30章 地下场所，灯光昏暗，男男女女互相搂靠在一起，轻。挑的眼神，暧昧的动作，随处可见沙发上的动律，侍者也不似平日那般，而是穿着诱人的圣诞礼服。 那应该是迟暮最没好感的一个副本了。 坐在吧台，等待目标任务，忽然看见一个尾巴从不远处的吧台冒出来，尾巴毛茸茸的，一翘一翘，那人的身子弯着，只留个屁股在外面，等起身的那一刻，不可否认，身线实在迷人，后腰纤细，紧致有力。 迟暮抿了口酒，看向周围的人，果然，大家都被这么一个尤物吸引住了。 这个圣诞猫郎带着猫身面具，手上还带着猫爪装饰，身后的尾巴是上身衣服衔接的，从头到脚，一只可爱的小野猫。 迟暮没兴趣。 男男女女都没兴趣。 哪怕这个人确实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想让他看过去，甚至想让他接近，但也会压制住，告诉自己：没兴趣。 他的兴趣，只针对于江渝。 微微低下头，看向门口位置，等待猎物的到来，正当他要起身时，突然走来一人，正是刚刚那个少年，直接贴近他，磨牙咬唇，鲜红小嘴轻轻在他锁骨处摩擦，手指也不安的挑衅着他的后脊，一点点下滑。 迟暮一顿，先是看向门口缓缓走来的一个黑衣人，那个是他的猎物，杀了这个人，他能得到副本世界的特殊奖励。 然后再看向怀里这个献媚的，后面的尾巴轻轻摆动，似乎在示好。 迟暮犹豫一下还是觉得猎物更有吸引力，往前一步，再次被拦住，少年嗯哼一声，用手勾住自己并不牢固的外衣，在一众惊羡的目光下，红色丝带垂落，露出半臂，洁白如雪。 迟暮：“……” 冷脸看完，在少年还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一把推开，吐出一字：“滚。” 然后直接冲向那个猎物，一刀见血，当场毙命！ 惊呼声中，那个少年一把撕扯下面具，气愤的跺脚，这时，天空传来一道警戒声：【由于系统误差，特殊NPC意外死亡！副本世界崩溃！请及时修复！】 那个少年气的直跺脚，迟暮看不清人脸，但知道，对方的眼光想要将他戳死。 就见那少年从空中飘起，幻化出一身洁白的礼服，手中一缕银丝，一支羽毛，反手凝力，硬生生将黑暗的天撕出一道裂缝，然后，所有玩家立刻被强制退离。 系统应答：【副本世界已被摧毁，偿还玩家副本积分中……】 当时以为那是系统的操作，现在看来…… 迟暮神情怪异的盯着江渝，江渝也好奇的望向迟暮。 “你是个小骗子。”迟暮意味深长的看向他，“你说你在副本世界只遇见过我一次，就是这个联姻副本，其实……我们应该还见过的吧？” “喵呜！”江渝反驳。 “你还记不记得一个穿着黑色礼服坐在吧台被你调戏的男人？嗯？谁晃着尾巴调戏我的？是不是你？” 幼崽肉眼可见的愣了下，旋即，突然炸毛，往起一蹦！ 再然后盯了迟暮半晌，才缓缓唔一声。 “这个特权应该还在，不会因为您不是主神了特权就消失，您试试？看看还能否创造出当初那个副本世界？” 江渝纳闷的看向迟暮，不理解迟暮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 他尝试聚神凝力，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点点力量，有些诧异，力量加大，窗外狂风起，吹的窗户咔咔响。 或许是因为力量的原因，江渝脱离了兽形，恢复人形，那双眼眸在施力的过程中不见半点晦涩，幽沉宁静，顷刻间，天旋地转，顿时，两人重新出现在了酒馆。 这下，迟暮也彻底死心了。 江渝，一个来自于副本世界的人，一个继承了其父母特权的人。因为，一个正常来到主世界的人，是无法在降级或者被系统剥夺权力后继承任何特权的。 而江渝不但可以，现在依旧能正常发挥！ 这样毁天灭地的能力，迟暮宁愿他没有，这样至少能保证他是安全的。 心中沉沉，但面上却尽量柔和。 两人正好是当初刚见面，江渝贴近他诱惑他的那一时间段。 江渝也反应过来了，脸色绯红，立刻脱开身，退了两三步，保持姿态，可他一推开，立刻有别的圣诞美人靠近迟暮，垂涎三尺，那动作，要多夸张多夸张，就差把半个身子都缠在迟暮身上了。 迟暮一开始想把人赶走，但看着前方一点点变了脸色，从满不在乎再到愤怒，一跺脚，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的江渝，笑了起来。 江渝一见迟暮笑了，脑子轰一下，以为迟暮喜欢那两三个人，顿时，眼含泪光，不忍，直接走过去，大掌一拍，瞪着那两三个人，气势十足，然后一把推开他们，直接往迟暮身上一挂，委屈的说：“你怎么可以让他们动你……” “不让他们动了。” “可是我都没有那样动过你。” “哪样？” “就……就那样啊。” 迟暮挑起他的丝带，一用力，上身浮着的一层圣诞外衣即将倾泻，立马，转过身，直接抱着小袋鼠朝包房去了。 进了房间，抵在门上，圣诞服坠落在肩头，丝带飘羽，江渝咬着迟暮，低声：“你不可以让别人碰你的。” “为什么呢？” “不知道……”江渝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歪了歪脑袋，他靠上去，轻轻咬在迟暮锁骨上，留下牙印，无辜的说：“这样你就是我的了。” “你当初是怎么引。诱我的？” “嗯？”江渝回忆了下，露出雪白的胳膊，红色的礼服一点点下滑，熟能生巧，蜻蜓点水似的点在迟暮唇边，然后快速收回。 迟暮直接扣住头，吻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睫毛的颤动，压声：“当初您是这么诱惑我的……我很喜欢。” 很喜欢？ 江渝一讶。 红色的礼服已经垂到了腰间，不知为何，本身应该暴露在空气中而冰冷的身体此刻无比灼热，他微微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迟暮从下颚向下，过咽喉时，在想，江渝是有多么放心他，才将最致命的地方毫无掩护的暴露在他面前。 疾步压到床边，江渝滑落在地，靠在床脚，一腿屈起，一腿被迟暮压住，脑袋仰在床上，手也被紧紧扣在床上，呼吸静止，连心跳声都能感受到。 虽然，迟暮更喜欢穿着一身优雅礼服的江渝，但不可否认，这身红色的圣诞礼服也足够诱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情。欲。 缠绕在手边的丝带轻轻落下，用手一抓，也不知哪个黑心老板设计的，竟然不用任何操作的直接捆绑在身体上。 被红色丝带缠绕的江渝就像一份礼物，精致完美。 “热……” 江渝低喃，他将身体磨蹭在垂下的床单上，想要降温，但越降温越热，只要跟迟暮在一起，就会很热，细细的一层薄汗在额间，从细腻的皮肤中渗透出一股清香，专属于江渝的清香。 迟暮护住他的腰身，从下至上，一点点上移，恨不能将人吃掉，极致的温柔极致的自控，轻轻拨开面具，绝美的脸，彷徨无助，痛苦的模样，江渝不懂，只一个劲儿说热说难受…… 迟暮动他，他难受，不动他，他更难受。 唇齿接触时，比起江渝试探性的挑。逗，迟暮更猛烈，完全不给对方挣扎的机会，风雨欲来，江渝支吾着说：“慢点……唔……” 低哑的嗓音让迟暮的一根弦崩断，不但没放慢，反而更快了，快到呼吸困难，浑身发软，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迟暮用手扶住。 江渝闷哼一声，似有不快的咬了一下，后脊突然被迟暮用力向前一抬，上身衣服携带的那毛茸茸的小尾巴被迟暮抓住，江渝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说了句：“其实我的尾巴要比这个假的好。” 迟暮一怔，失笑：“是吗？” 江渝点点头：“老虎的尾巴不能摸，但你可以。”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挑。逗的一句话，只觉得这是表达自己心意的最好方式，毕竟迟暮总觉得他很冷淡。 翻涌澎湃的眼眸，迟暮手指轻轻抹过江渝唇角，犹如滑过湿润花汁，饱满鲜红，在刚刚如凌虐般的接触下，更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待人采摘，欲罢不能。 正想着，突然，隔壁传来剧烈的声响。 房间不隔音，一点动静一点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嗯哼……歪……看清楚了我是谁？宝贝儿我是谁？说啊……” “……” “不说我就不帮你……说不说？疼么？” “不要……” “不要？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 “那，我是谁？” “……艾克。” 迟暮挑眉，江渝惊讶。 不好意思，当初这个副本是跟艾克那个缺心眼一起下的。 江渝的百分百还原场景，还真挺真实。 人间大爱，处处留情，迟暮已经习惯了，刚要开口，却听一句——“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洛亚，你是谁？是主神洛亚呢还是我的洛亚？” 洛亚痛苦的呜咽：“主……啊！你的……”声音低柔下去，又像是被强迫又像是发自真情，幽幽回荡：“……你的洛亚。” 听到这里，江渝突然睁大了眼，伴随着隔壁传来的低。喘，目瞪口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半锦的营养液～ 第31章 如果真论他是否和洛亚有过接触，远在洛亚杀了小艾之前，也是有的。 艾克不安分，风流成性，见谁都少不了调侃。 副本里无意得知了洛亚的身份，前后都是：“呀，主神大人也要下副本的吗，好巧呦，我们能跟着您走吗，一起嘛一起嘛！”“主神大人长得真好看，多大了呀，您别这么冷漠，我们见过面的对不对？”“您看看我呀，我叫艾克，A级玩家，当然，以后一定会是S级的。” 洛亚止步，淡淡道：“借过。”微微抬颚的样子，全然是属于主神的淡漠。 迟暮在一旁拉住艾克，不禁道：“要点脸行不。” 艾克不满：“你追江渝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要脸啊。” 本身已经要侧身而过的洛亚忽然顿住，将目光放到了迟暮身上，上下打量，而后，那悲天悯人的脸有了一丝动容，露出一抹微笑：“你好，迟先生，江渝提起过你，他很喜欢你。” 迟暮讶然，一时接不住话，旋即道谢。 那是他第一次和第五主神说话，成熟的外形，内敛的姿态，平静的语气。 是一个能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但偏偏这么一个人，对艾克却总是没有好脸色，很久之后，他再见到洛亚，洛亚只对艾克评论了一句：“轻浮，无规矩。” 故而，他很少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不过，如今再回想，一个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的主神，偏偏每次见到艾克就各种破规矩，换个角度，这也是另一种偏爱。 回转到兽人副本世界。 江渝躺在草坪上，头枕在迟暮腿上，那两道眉毛，似蹙非蹙，说是忧愁也是惋惜。 从那个副本里出来后，几乎就没变过表情，看着他高挺的鼻梁，迟暮用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还想呢？” “我想洛亚了。”良久，江渝黯黯道，他指了指夜晚的天空，满天繁星，湛蓝无际，“很久很久以前，只要我做错了事，要受罚的时候，就是洛亚帮我求情。” “他对您很好。” “有一次，我在副本世界救了个人，违反了主神法则，回来以后，先主神们拿了那么长的细藤条过来……”他坐起身，屈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用手比划着藤条的样子，“越细越柔的藤条鞭打起来越疼，不破血肉，但内里的肌理尽烂，算是所有鞭子里最疼的。” 迟暮微微蹙眉，心沉下来：“那……” “我那时年纪还小，一鞭子下去整个人就不行了，哭着说错了以后不再犯，结果一哭，先主神们就又说：你是主神你不可以哭就算受罚你也应该从容面对！然后就又多了几个惩罚的理由。” 江渝侧首，笑了笑：“别担心，我只受了那么一鞭子，之后洛亚就护住我，说：你们打你们的，我护我的，况且是我掌管规则，他触犯了规则我也难辞其咎。就帮我全部受过了。” 萤火虫扑腾在江渝面前，点在了江渝鼻尖，闪闪亮亮，江渝伸手抓住一只萤火虫，温声：“小时候，关禁闭关多了，怕黑，先主神们不允许夜晚明灯，洛亚还给我抓了一晚上的萤火虫，摆在我床头。” 迟暮轻声：“他将您保护的很好。” “嗯。”江渝苦笑一声，或许不想那么悲伤，突然兴起，笑道：“洛亚很喜欢你的！” 迟暮挑眉，若有所思，对方因为艾克的关系不讨厌自己都不错了吧。 “真的，洛亚夸过你，说你是所有玩家里最有潜力的，成为S级指日可待，他说你处事周全，沉稳有度，说我和你做朋友是个很好的决定。” 迟暮一时噤声。 他摸了摸江渝的头，“嗯，他对您很好，我也非常感谢他对我的评价，他是一位……很负责任的主神。” 江渝眉眼弯弯，用手拉着迟暮，“你知道牛怎么叫吗，我还没见过牛，是洛亚教我的！” “嗯？怎么叫？” “哞——”小牛犊似的用脑袋顶了过来，活灵活现，他又问：“你知道羊怎么叫吗！我也会！咩咩咩——都是洛亚教我的！” 学着学着，眼底氲了一层雾水，江渝依然在笑，他不哭，笑着说：“可是洛亚不在了……” 先主神们不在了，洛亚他们也不在了，都不在了。 洛亚临死时，对他说：“不许哭，你是我们护着长大的，要一直笑，不许哭。” 黑暗中，电击椅上的洛亚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还在安慰着眼前的江渝，江渝一把擦过眼泪，哭诉道：“我不要你们走……不要……你们不可以走……你们不可以留我一个人……我害怕……洛亚我害怕……” 洛亚动了动唇，只是重复：“江渝，不许哭，站起来。” 他越哭，洛亚就越凶：“江渝！站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洛亚面前，洛亚笑了笑：“别怕。按下按钮后，闭上眼，背过身闭上眼，我没有出声前，不许睁眼，不许转身，好吗？” 迟暮沉默了。 看着面前的江渝，对方明明想痛哭一场，却一直死死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不掉落，手指扣在腿上，留下刺目的指印，迟暮想要掰开他的手，江渝却越来越紧，瞬然问：“洛亚会回来的对吗？” 不会的。 系统的抹杀播报在主世界、在副本世界、在任何一个角落，响彻。 迟暮静默，低声：“他会一直陪伴您的。” 这一晚，江渝睡的很难熬，一直攥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迟暮躺在床上，江渝将脑袋缩进他的怀里，低声：“你不可以走……” “嗯，我不走。” “你是骗子，你会走。” “我不走，我陪您。” “你走了我去哪里找你啊。” “您从来不用找我，您只需要等我，等我找见您。” 那颗脑袋探出来，语气严肃：“不可以，我不要等你，我要找你……你不能走……” 他蹭在迟暮胸前，平白惹火，迟暮按住他的肩膀，轻柔的亲吻在他的额头，“我怎么会离开您呢。不会的。”说完，抱紧了一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带给江渝安全感。 “一颗糖，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 迟暮剥开一颗糖，放到江渝嘴里，江渝抿在口中，那眼睛，越来越亮，迟暮失笑：“说好的睡觉呢？闭眼，睡觉。” “不要……”江渝打了个寒颤，“不要闭眼……” 一闭眼，洛亚就不见了。一闭眼，会不会迟暮也不见了。 他哼唧的拥住迟暮，鼻尖蹭在迟暮的颈窝，细痒酥麻，不断地重复：“不要闭眼…闭上眼睛你就不见了…” 迟暮哄了很久江渝才浅浅入睡，他走到外面，看着栏杆处站着仰望星空的那个人，走过去。 艾克应该是听见了他们草坪上的对话。 收起了戏谑的笑，怅然的望向远方，抽出一根烟，递给迟暮，迟暮没接，轻声：“不了，有烟味不好。” 艾克看了眼房间，意会，扯出一抹笑。 迟暮也回忆起来了，这段对话，似乎只是转变了位置。他也递过烟，艾克也说过同样的话。 同样的天空，不同的时境。 艾克嘲笑：“是不是挺佩服我的，还真把第五主神睡到了，别说，主神的滋味儿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抖了抖烟灰，星火被黑暗吞噬，“现实越冷淡，在床上才越有征服欲。就是玩玩。” “谁玩谁？”迟暮侧过身，看向艾克，“我怎么感觉像是你被玩惨了。” “怎么会，当然是我赢了，他可给我连孩子都生了。” “……” “哦，虽然，最后也是他掐死的，我怎么求都没用。”艾克怅然若失，惨兮兮的笑了下，“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呢，要真后悔了，杀了我啊，干嘛非要杀小艾啊……” 消息过于震撼，迟暮原本卡在嗓子里安慰的话硬是一句都说不出了。 一开始，他以为，洛亚和艾克分道扬镳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孩子，比如，洛亚觉得艾克移情别恋？ 好家伙，合着孩子直接是洛亚的？ 个别副本世界允许男性生子，只是很少遇见，如果没猜错，洛亚应该是和艾克在某个副本世界有的孩子吧。 “一个A级只配跪在主神面前，我就想啊，我一定要努力，我要往上爬，我要当S级，前十的位置一定要有我，我要让洛亚后悔，可惜，我成了S2，他却死了，死的还那么惨。” 他大笑起来，“你应该看见了吧，系统给每位玩家发的邮件，视频里他被处死抹杀的样子真可怜啊，坐在电击椅上被烧成炭磨成灰，真惨啊。” “你……” “都过去了，不小心吃了一次屎，总不能日日懊悔回忆吧。不喜欢我，还要了小艾，要了小艾，又亲手掐死她，这种人，恶心透了。” 他将最后一缕烟吹出，按灭烟火，转身，拍了拍迟暮的肩膀，“行了，回去吧，你家小朋友一会儿又闹腾了。” 艾克伸着懒腰回去了，留下迟暮一人站在原地，蓦然，空中响起系统播报：【副本游戏规则改变，取消阵营规划，开启无限追杀，请所有玩家接收最新邮件信息！】 明艳的警报红光在空中回荡，迟暮点开自己的邮箱，竟也发现了邮件，邮件内容：【追杀目标：玩家江渝。[配图]。击杀成功，奖赏积分五十万！】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暮和江渝不会有孩子的哈，不算生子文。小艾是特例，出场即被杀，等于不存在。 第32章 迟暮见过江渝动手。 不是那次副本，是很早以前。 江渝还是主神时。 F区暴。乱，玩家大肆屠杀，乱到鲜血染红了整个F区，江渝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江渝不是镇压型主神，镇压的往往是另一位，偏偏那一日就派出的是江渝。 一身白色的礼服，佩戴主神肩章，胸前缀着一支白色羽毛，小皮靴踩在鲜血中，平白染了一层雾蒙蒙的红色，江渝黑鸦的羽睫轻微抬起，在场之人，只觉此人美丽动人，却不觉他是有多大杀伤力的人。 至少，迟暮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从未见过江渝出手，永远一副矜持从容的姿态。 江渝的轻薄的白色手套轻轻卸下，“最后一次机会，诸位，可以停战吗？”他扫视众人。 无一人理会他。 而后，带着歉意的一声：“抱歉。”很快，便是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快准狠！穿梭于千百人之间，一线封喉，狠绝果断，残影一过，只留下明锐悦耳的音符，被杀的人连一声吼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再一看，江渝已经站回原位，洁白的礼服一点鲜血都未沾，干干净净，那双细长雪白的手只是简单地活动了下就让激战的人群少了一半。 众人惊呆了。 没人能想到面前这个少年明明看起来很稚嫩，下手却如此狠厉。 迟暮也没想到，他刚刚甚至做好了万一江渝弱势，自己立刻出手的打算。 显然，他多想了。 江渝不动声色的带上了自己的白色手套，微微谢礼，“停战吧。”然后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下，缓缓离开。 那一幕，迟暮记了很久。 江渝将所有事都做到了完美，哪怕是杀人，他从二层跳下去，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根羽毛，刚要私藏，就被一声止住——“这不可以私藏的哦。” 被抓脏，迟暮摊手，“我以为您不要了。” 江渝和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比起刚刚对所有人的疏离，迟暮觉得，江渝对他是有点亲近的，至少……说话就很温柔。 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就像一场贵族教学，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气，步伐的速度和距离几乎都控制的刚刚好，走起来，轻缓有序，修长的腿往上就是腰身，笔直纤细，礼服包裹住的身躯实在想让人一探究竟。 而今日，江渝的穿着和当日一模一样，那双手套见了血，却不是敌人的血，而是迟暮的血。 迟暮浑身发烫，很不幸，他中招了。 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玩家，要打打杀杀就用杀伤性道具，谁知用了个最低俗下流的东西，弄得他现在难以发泄，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江渝焦急的问：“你还要紧吗？” 迟暮一抬头，看见江渝的脸，那双漆黑的眸子满是担忧，瑰丽的唇色说着无声的话，迟暮听不清，但却知道，他不能再和江渝相处下去了，他一把推开江渝，冲进浴室，放开冷水，让自己保持理智。 江渝被推的有点懵，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去，正好看见半身赤。裸的迟暮正在猛地冲洗自己，水花溅在墙壁，迟暮低吼一声：“出去！” 这一声，是往日从未对江渝说过的语气，江渝怔住了，一瞬间，眼尾发红。 迟暮一拳砸到墙上，强忍着从小腹往上窜的热流，被蒙蔽的大脑不安的想要发泄，迟暮走过去，劝道：“我现在有点不舒服，你先出去好不好，我会伤到你的……” 江渝茫然：“你不舒服我更应该陪伴你，可你却不要我陪你。” 迟暮哑住，他总不能说，这不是你陪不陪的事儿，是你陪着陪着可能就把自己陪没了。 他盯着江渝，那身礼服见了水，薄弱的有了水痕，江渝和曾经一样，穿着那身衣服站在他的面前，是他等了很久不敢指染的那个人，他很想摸一摸，那身白色礼服下的腰肢，是多么柔软纤细，是多么不堪一握，更想知道，矜持的江渝如果…… 迟暮猛地甩了下头，再一次，一把推开江渝，粗鲁的将门关住，反锁，他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痛恨自己的龌龊，痛恨自己现在想的全是江渝，再冷的水也无法让他冷静下来了。 可是，有一道声音可以。 低弱的哭泣。 刚刚太凶了，是从未对江渝有过的凶，打开门，江渝就蹲在外面，泪水汹涌，打湿衣襟，看向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迟暮头痛欲裂，费力解释：“不是的……是我会伤害到你……我现在很不舒服，会伤害到你……” “可我不怕你伤害啊……”江渝懵懂的说，“你说了，你不会不要我的，但你把我关在了门外。” 那声音，柔软低哑，像是罂。粟，身体里仿佛有个灵魂在不断地叫嚣，让他贴近江渝。 看着江渝就是不肯走的样子，迟暮决定吓吓对方，于是直接扣住江渝的头，俯身热吻，凌虐的占有，放开了的发泄。 江渝身子倾倒，迟暮半跪下来，抓住那头柔软细碎的发，扼制江渝看向自己，并不温柔的唇齿纠缠，放肆蹂。躏。 往日迟暮再怎么热情都会克制住，一场下来，江渝只觉得酸软，但不疼，这一次，他疼了，下巴疼嘴巴疼呼吸疼，哪哪都疼。 舌头被尽情的挑逗，江渝带着哭腔的闷。哼一声，疼的忍不住，迟暮适时收手，“知道了吗，我会伤害你，我自己调整下。” 江渝好像真的被吓到了，坐在地上，半晌反应不过来，迟暮痛苦的走进浴室，刚要关门，忽然一人扑了过来，一时没站稳，两人险要跌倒，连连后退，直接摔进了浴池中，浑身浸满了水。 迟暮瞪大眼，看着面前的江渝，江渝压在他身前，低声：“我不怕疼，迟暮，我不怕疼，只要你不把我关在门外，随便怎样。” 欲望叫嚣，理智尽散。 他摸到了那柔软的腰肢，礼服下包裹的身躯弧度正好，领间的一枚扣子崩开了，江渝扯了扯令他不舒服的礼服，不等反应，突然被迟暮翻身压在水中，迟暮朦胧的看向水光中的人，低喃：“缺了肩章……” “什么？”江渝没听清。 “肩章……”迟暮低头，探进水里，咬住江渝左肩，“主神肩章……”那个在白色礼服上最鲜艳的肩章。 江渝一愣，不懂迟暮为什么一直在重复肩章两字，迟暮很想要那个东西吗？ 思及此，他从口袋掏了出来，“是……这个吗？” 暗红色的肩章，玫瑰与利剑，至高无上的荣耀。 图纹在阳光下能闪烁出耀眼的光，在水中亦能，迟暮深陷在肩章的图纹里，江渝拿起佩戴在左肩，那身礼服顿时动人，清冷禁欲。 迟暮呼吸越发沉重，手指抚摸在肩章上，滑向江渝前胸，他拿出一根羽毛，落在江渝胸前，轻轻咬住，“你是我的了……羽毛也是，都是我私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 感谢楚文三的营养液～ 第33章 衣服被撕扯开，迟暮已经意识模糊，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他很想将眼前人吞下去。 他很热，热到在冰水里都是滚烫的，而怀里的那个人却又很冷，冰水里瑟瑟发抖，又为了不让他发现，装的若无其事。 那扇睫毛仿佛再冷一点都能凝结成碎冰花，动人心魄的眸子闪烁着水光望向他，不可否认，江渝有足够傲人的姿色，瓷白的肌肤在水中冻得哆嗦，迟暮用手轻轻抚摸，冷热相触，江渝打了个寒颤。 顺着半露的礼服一点点吻下去，朦胧的发现了那一丝丝的红肿清淤，往身下看，越来越多，像一颗炸弹，瞬间点燃，轰的一声炸响，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江渝什么时候受的伤？！ 江渝面露尴尬：“不好看……”他也知道身上红一块肿一块的怪丑，何况，迟暮似乎真的很注重他的形象问题。 什么能唤回迟暮的理智，那一定是江渝的安危。 他从水中撑起身子，沉沉道：“什么时候？” 一回想，这么久了，只有今日，那群玩家按照系统的派遣来追杀江渝时。 他的能力有限，远有黑袍人，近有数不清的被系统空降的玩家，想要寸步不离的护住江渝不太现实，故而，也有几刻的分开，但他相信，以江渝的作战能力，绝不会被那些人伤到。 哪怕到现在，江渝受了伤，他也不对江渝的实力产生怀疑，而是确定的语气说：“你不肯动手？” 江渝一怔，咬唇低声：“不可以伤害玩家的。” 嘭！那颗炸弹像是有余威一样再次爆炸，迟暮身体的苦楚在江渝的这句话面前瞬间微乎其微。 “所以你就让他们伤害你？” “不可以伤害玩家的……但是可以自卫反击啊，如果他们伤害了我我也会反击的。” 哪里来的圣母？ 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险些憋死他。 “不要生气啊。”江渝看迟暮变了脸色，情商发动，赶忙蹭过去，“你不是要亲我吗，别生气亲吧亲吧，亲脸，我脸上没伤！” “……” “你不是喜欢肩章吗，我送你了，你别凶我啊……” 发现迟暮脸色越来越阴沉，江渝胆怯的将肩章卸下塞到迟暮手里，看着迟暮捏紧再捏紧，那拳头，仿佛随时能落到他脸上，但他又无比坚信，迟暮不会伤害他的，于是放宽了心，鼓起勇气说：“都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比这严重的我都受过，不怕不怕的，习惯就好。” “江渝……你真是……坏透了。” 迟暮起身，觉得江渝就是他的解药，不用动手动脚，几句话就把他炸醒了。 江渝的第一个缺点：圣母心泛滥。 迟暮记在了心里。 他花费了大额积分给自己购买了清醒道具，系统为了惩罚他，还涨价了不少。 将人从水里拎出来，湿透了的衣服，被迟暮直接拽下，不温柔，反而凶凶的，江渝一声不敢吭，等到了要换里面内衣时，迟暮转过身，“自己换。”说完，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没空调，换快点，别感冒了。” 江渝眉心一跳，抿唇，直接扑在迟暮后背上，试图撒娇讨迟暮欢心：“你给我换……” 迟暮将人拽下来，“自己换。” 江渝弱弱的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始找自己的睡衣，然后脱衣服，迟暮扔过来一个毛巾，“擦了再换衣服。”毛巾碰巧扔到了江渝脑袋上，他懵懵的看向迟暮，觉得对方就是在对他发脾气，直接将睡衣一扔，“我就穿这个睡觉！” 湿漉漉的钻进了被子里，等着迟暮来劝他。 迟暮哦一声：“行，那你睡。” 江渝忽一下起身，“那我会感冒的……” “那就感冒，你不是不怕受伤吗。” “可是你会心疼的。” “不心疼，我心疼什么？反正难受的是你。” “迟暮……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 迟暮气笑了，一把收回胳膊，果断要转身走，江渝再次扑上去，脑袋一个劲儿的往迟暮颈肩蹭，小猫似的撒娇，甜腻腻的，小手也偷偷抓在他前胸，私语：“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亲也让你亲，抱也让你抱，哪里来的那么大脾气啊……” 怎么说的还像是他无理取闹了？！ 转身一看对方身上的淤青，说不上的酸楚，恨自己没有照顾好江渝，又无比心累江渝的这种圣母心。 迟暮将人甩开，冷着脸走了。 直到深夜，发现江渝已经睡了，脸上挂不住，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又回来了，轻手轻脚的进来，轻轻上药，同时也打算轻轻离开。 刚要起身，就被拉住手，“迟暮，他们和你一样，曾经也有父母有亲人有爱人，只是现在没有了，如果他们的亲人知道他们受伤了，也会像你一样很难受的。” “他们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他们只是被系统操纵，无奈之举，我们不可以攻击他们的。” “系统没有强迫，他们是为了积分主动攻击你。” “你怎么知道系统没有给他们下发过别的指令呢？” 江渝歪头，黑夜中，瞳仁像是泼了墨一般黑，静谧的笑，眉眼一弯，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单纯的存在。 金褐色的碎发还是湿的，迟暮心一软，从旁边拿过毛巾，轻轻擦拭，劝道：“这个世界没有好人。” “为恶也可以被改变，是这个世界不好，不是人不好。” 江渝似乎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执着。 “我也有过失望与颓废，我也质疑过这世间的善与恶，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可是，你看，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你，你凭什么说这世间只有恶？” 迟暮哑住，竟真的被问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所否定的话，是别人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从恶易，向善难。如果人人都至善至纯，那主神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那你也见不到我了。” 明明有千万句可以反驳的话，却都压在了胸中。 任谁面对这样纯粹的眸子，都说不出一句硬话。 江渝长呼一口气，从被窝里钻出来，抖了抖潮湿的衣服，委屈的说：“好冰，我要穿睡衣。”然后很自觉的将胳膊伸展开。 迟暮帮他脱了那身外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皮肤薄弱，依稀可见血管的跳动。 身为管家的迟暮，唯一近身伺候过的就是眼前的这位，他微微低头，没敢看那一丝不。挂的身躯，反倒是站在床上的江渝指尖勾起他的下颚，指尖用力抬起他的脸。 迟暮仰望着他，仿佛是主神的恩泽，如玉般光滑的手指向上划过，到他的唇边，轻轻摩挲，启唇：“吻我。” 第34章 亲吻结束了那个没结果的话题，次日重新迎接现实，深刻认识到和系统作对的代价就是，无休止的战斗。 系统可以不断地派遣玩家来杀他们，而他们却精力有限，总会疲惫，纵使他和艾克轮轴转，也转不过那些玩家。 艾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迟暮活动了手腕，冷笑：“拿积分砸人么？”他看向艾克，“把你的直播打开。” 直播一开，一开始，玩家们还没反映过来，以为艾克是来求救的，谁知画面一切，正好是迟暮，迟暮沉声道：“下来一个人，不论胜败输赢，一次五千分。” 艾克瞪大眼，惊道：“你当这是炒股呢？！你和系统比谁积分多？？？” 完了完了，他身边怎么全是群疯子！ 系统是万物之主，积分对系统来说就是一串代码，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命！拿什么跟系统比？ 艾克扶额，来回踱步，看的人眼花，他道：“你的积分能撑几个人下来？” 迟暮微微眯眼：“所有玩家，进入降级副本无限刷积分，用系统的积分制裁系统。” 他看向一边的江渝，“这不算是伤害玩家吧？” 江渝挠头：“应该不算。” 艾克一讶，只见江渝凭空而起，身体缓缓浮于空中，挥开的双臂凝聚千万束光源，力量汇聚，天旋地转，双臂渐近，凝合震裂，瞬间，崩开！ 江渝直接创造了一个F级低级副本！？ 纵身一跃，艾克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操作，见江渝跳了进去，腿一软，害怕自己就此殒命，硬是不跳，迟暮走到他身后，一脚踹上去，伴着一声哀嚎，坠入！ 【F级副本已开启，所有玩家皆可进入，副本属性：灵异，通关积分五百分！】 【F级副本已开启，所有玩家皆可进入，副本属性：鬼怪，通关积分五百分！】 【F级天谴副本已开启，所有玩家皆可进入，副本属性：真实，通关积分三千分！】 直播间炸了—— “我是不是听错了？？？F级副本不受限随便刷？？？？” “……牛逼！大佬牛逼！！我现在就去下副本！！” “我的积分啊啊啊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大佬们我爱你们！！” 直播间里的所有人，就那么痴愣愣的看着屏幕里的那个少年，不断升空不断撕扯开一个个副本，所有的F级副本不受限制的被打开，不限等级，所有玩家皆可进入！ 而江渝竟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直到天光汇聚，直到云层聚裂，直到所有的玩家蜂拥而至，直到连系统都控制不住的乱局彻底爆发！ 系统无法阻止江渝的行为，每一道播报都像是极力的忍耐，不想说又不得不说，如果可以，系统一定想将江渝碎尸万段！ 混沌与秩序。 此刻，系统的追杀奖赏不足为提。 追杀江渝有可能自己命都保不住，但下一个F级副本却能轻轻松松的赚五百积分，等于满级大佬下新手村！更有无数F级眼见有大佬们带队闯关，不要命的涌入！ 顿时，每一个被江渝创造出来的F级副本都站满了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 黑袍人浮于空中，面色阴沉，正前方即是江渝。 江渝依旧是那身主神的礼服，也浮于上空，直面黑袍人，一手负后，一手在前方，手心之上是一团云雾，只要他想，随时再创造出几个F级副本，这样的后果，系统无法承担。 曾经，他在第六位，永远是站在后排，被其他主神保护。 所有的危险，都有洛亚他们抵挡，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站在最前方，没有了洛亚他们。 洛亚说：“你不能跪下，你要是跪下了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输了，江渝，你要记得，我们为何而生为何而死，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我们要做的正是打破这个世界。” 可是洛亚他们失败了，不是吗。 应该是一个阴雨天，被撕裂的天渐渐愈合，他们拿命换来的希望破碎，苍穹的一道寒光似乎在嘲讽他们的自不量力。 他们救不了任何人，没有人能从这个牢笼里逃走。甚至，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积分榜迅速刷新，曾经积分稀缺，濒死的玩家找到了一线生机，不顾一切的刷起积分，有人更是叫好：“谢谢主神！！！”“主神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活下去了！！！” 黑云遮天，积分的金光将黑暗点亮。获得新生的雀跃从每一个人的喉咙中发出。 迟暮道：“会不会觉得这是一场乱局？” 江渝摇摇头：“不，我只是做了一直以来很想做的。”他笑了笑，“让所有人都活下去，不好吗？” 黑袍人试图杀向江渝，但却有无数玩家站在了江渝身后，江渝惊讶，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善良的基础是活命。 落地，江渝体力不支的被迟暮扶住。 比起降级为人的江渝，迟暮更喜欢那个浮于空中的主神，高贵优雅，不可侵犯。 他从江渝的眼神中看到了怜悯，俯视众人，兼顾苍生的怜悯。 江渝揉了揉眼，将头缩回他的怀里，“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睡一个不怕被追杀的好觉了。 副本无限刷，积分无限涨。 艾克试探道：“主神啊，你要不给咱也弄几个B级本刷刷？我也赚点积分去。” 江渝别过头：“贪婪是罪过。”说完，被迟暮抱住了，环住迟暮的脖子，亲昵的贴着。 艾克哀叹，转身跟着一群人去蹭积分了。 他们在一个混沌的世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殿宇楼阁，只有广袤的黑土地，接天连地，天空永远黑沉，黯淡无光，没有避身之所，迟暮抱着他靠在苍茫巨树上。 江渝：“你不去刷积分吗？” 迟暮调侃：“我抱着一个百宝箱，为什么要去刷那个东西。” 耳边喧嚣不断，不断有玩家进入这个副本通关后再离开这个副本。 江渝很困，但被吵的有些睡不着，睡眼朦胧的问：“你在另一个世界有亲人吗？” 迟暮眺望远处，苍茫大地，虚无不可接，只有怀里的人给了他一丝真实感，他抱的紧了些，低声：“没有。” “没有？”江渝略显诧异，精神了许多。 “嗯，在福利院长大的。” 说到这里，似乎又一次印证了江渝的话，世间有善意。 他们的福利院院长，一生奉献于慈善事业，所有的存款都投了进去，只为给这群孩子一个未来。他们的老师也很好，很善良，对他们有足够的宽容与爱。被收养被资助，如果真让迟暮回想他的童年，他不觉得是悲惨的。 “那你喜欢那个世界吗？”江渝侧首，那双眼睛如有繁星，闪亮耀眼，“你想回去吗？” “我……”迟暮顿住了。 如果是刚来主世界，他的答案一定是回去，不论任何代价他都要离开，但人待的久了，就会被禁锢住，会慢慢习惯那个牢笼，就算那个牢笼真的有一天消失，他也会固步自守的待在里面。 在主世界，他有足够的积分和权力，有所爱之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种惰性思维惊起一身冷汗，迟暮皱起眉头，暗想，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 “要离开的，我想去你的那个世界看看。”江渝等了很久，没等到答案，他伸出手，低吟：“纸雏……” 穿破云霄，划出一道青光，银丝听见主人的呼唤，穿梭而来。 江渝笑了，摸着手里一直叫嚣的银丝，银丝又委屈又惶恐，生怕江渝再把它丢了。 “我不是主神了，佩戴主神级的道具是受限的，送你吧。” 迟暮一顿，纸雏犹豫了，因为他在迟暮身上闻见了很重的主人气息。 江渝无奈道：“我和纸雏已经无法认主了，我等级太低。” “主神的东西当然要主神来佩戴。”迟暮伸出手，银丝划过皮肉，鲜血交融，激活成功，然后摸了摸对他无恶意甚至温顺的银丝，“你继续用吧。” 江渝捏住他的脸，鼻尖顶着他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挥发不散，“我就知道！” 说完话，银丝归于江渝手腕，乖巧的盘旋，江渝低喃：“也不知道虚引在不在了……” 说完，抬手，张开手掌，陡然，地震山摇，千万缕鸿光朝江渝齐射，天边浮现出一个人影，斯文有礼，迟暮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洛亚。 人影被风吹散，却掉落了一枚戒指。 “虚引！” 江渝忙站起身，纸雏似乎找到了挚友，飞快的穿梭出去，刚要触碰到那枚戒指，谁知那枚戒指自己咕噜噜的滚动，滚到了那边正在拔草的艾克脚边，有灵魂一般，轻柔的蹭着艾克。 艾克定住了，看着那枚戒指，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情。欲纵横的房间，他咬在洛亚肩膀上，留下深深地痕迹，洛亚仰头，吃痛的蹙眉。 没有平日教条的训斥，身体只为他而柔和，那只修长皙白的手搭在额头，他又咬在那枚戒指上，戒指散发出寒光，他就那样硬生生叼了下来，是个环形夹戒。 起了坏心眼，他将那枚戒指夹在洛亚的前胸，又是一阵吃痛，洛亚咬紧下唇，手抓在他的后背。 他喜欢看洛亚痛的样子。 戒指不断向下，他好奇的想要放在一个特殊的地方，洛亚一把抓住他，说：“神物，不可玷污。” 他冷笑一声：“你还是主神呢，我不照样玷污了？” 洛亚没接话，但态度很明确，不可以继续向下了。 他不快的收回手，起身，戒指扔到洛亚身上，嘟囔：“睡完就翻脸不认人……不就是个破戒指吗……” 洛亚起身，光滑的衣袍半搭在肩头，身上青红交错，暧昧的痕迹久久不散，他佩戴好戒指，似有似无的轻声：“在你的家乡，戒指代表什么含义呢？” 他犹豫一秒：“婚约？” “这是我的对你的婚约。不可以玷污。”洛亚轻轻笑，递了过去。 艾克紧张了，握在手里，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不解风情的吐槽一句：“明明知道我不是S级玩家还给我一个主神级道具……况且，戒指应该是我送你，怎么能你送我呢……” “好，我等你的戒指。” “啊啊啊可是主世界没有卖戒指的，如果回到现实世界，我给你买一车戒指！” 洛亚看着他，恬静温柔，“我等你的一车戒指。” “我说的是现实世界。” “我等你回到现实世界……” “怎么可能回去了……” “会回去的。”洛亚倾身亲吻在他眼睛上，低柔的说，“我要等你的婚约，等你的戒指，而你……要等我。” 第35章 全他妈是放屁。 艾克将戒指踩在脚下，看着银光闪闪的戒指深陷在泥土里，戒指碎钻上的最后一抹光辉因为他的无情而黯淡，慢慢沉色。 他的脚没有松动，越踩越重，等彻底陷入土里才抬起一分，而这一分，也不是心软，是被划伤了，银丝勾住他的脚腕，划出一道血痕，紧接着就是一声：“纸雏！不可以！” 银丝愤愤的缩了回去。 江渝走过来，半跪下想要拿起土里的那枚戒指，艾克淡淡的收回脚，随意道：“人那么贱，连道具也那么贱，就爱往人身边滚。” “艾克！” 迟暮沉声，冷冷凝视艾克，走过来，气压极低。 艾克嘲讽一笑，撇撇嘴：“主神啊，没针对你，别往心里去。”说完，转身就走。 这个副本是采集类副本，地广人稀，采集足够的资源就可以通关离开，危险系数低却很耗时间。 艾克是榜上脾气最好的，平日里一起下副本大家也玩闹惯了，此刻有几个A级靠了过来，问道：“大佬啊，怎么看着不开心了？” 艾克懒懒的靠坐在树上，玩弄的笑笑：“空虚寂寞冷，缺爱了。” “这好办啊，您想睡谁，我们下副本都带了人的！” 说完，一个人直接拽了两个D级玩家过来，那两个D级长得也确实清秀，小巧的身姿，娇弱无力的跪在了他身旁，胆怯的看向艾克，知道艾克的等级，想讨好，又不敢。 高级别玩家包养低级别玩家，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为泄。欲一个为活命。 哪怕是他自己曾经都包过几个解解闷。 艾克摸了摸其中一人的脸，赞叹的说：“现在新玩家都这么细皮嫩肉的么？比我们当初要好的多啊。” 两个D级低着头，乖巧的任由艾克的抚摸，如果不是引荐，他们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传说中的S2，而对方似乎也真的很温柔。 几个A级的嘿嘿笑了起来：“再怎么好看也比不上那边那位啊。” 说着，斜斜瞧了过去，那眼神，顽劣戏弄。 艾克挑眉：“看上那个啦？” “是啊，好歹是曾经的主神，其实第五主神才是最带感的，可惜死了，否则尝尝滋味儿也不错……”“哎呀呀，第六主神也很好啊，多稚嫩的！” “喜欢就多看看嘛。”艾克饶有兴趣的回头，发现迟暮往一边去了，独留下江渝一人坐在那里，不嫌事大的说：“人落单了，快快快，快去勾搭。” “这……毕竟是S1的人……我们……” “迟暮已经玩腻了，你们要收人随时可以的，快去快去。”艾克笑的眉眼弯弯，催促着他们，“怂包，胆子这么小还惦记主神呢？” 那几人被激的面红耳赤，艾克意犹未尽的坐直了身子，手摸向身旁一个清秀的人脸，连连作叹：“以后找靠山也不要找这种怂货啊，万一下副本了有点危险指不定就把你们扔了对不对。” 被摸的人弱弱低头，有了几分勇气：“我们也想找到您这样的，可是找不到啊……” “现在不就找到了么？”左拥右抱，一手一个。 几个A级似乎真的胆子大了些，朝着江渝的方向就走，不要命的过去搭话，艾克背着身子，片刻，在听到惨厉的尖叫声后，放肆的大笑起来！ 周围人看过去，惊恐的退后，围观者生怕惹祸上身，纷纷退让低头。 两个D级的小年轻见到了那血腥的一幕，惊呆了，跪在地上捂住嘴，旁边的艾克捧腹大笑：“蠢不蠢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蠢死了！！！怎么想的去动迟暮的人哈哈哈哈哈哈！”他搂着一个人，“你怎么不笑啊？笑啊！” 那男的脸都吓白了，他亲眼看见S1怎么把那两个A级带到远处，手腕掰断然后活生生卸下了胳膊，血腥残忍，只剩下瑟瑟发抖，哪里笑的出声。 艾克眉眼阴沉了下来，“笑啊！我说笑！”他抓住一人的头发，强迫对方抬起头，阴冷的笑了笑，“笑！”声音带着隐隐怒意，另一人人见势，忙装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见人都哭了，松了手，回头看去，迟暮已经带江渝离开了。 他大摇大摆的走到被卸了胳膊的几人面前，用脚勾起一人的下巴，笑嘻嘻的说：“怎么敢的啊？哈哈哈哈真是蠢得可爱！”眸子瞬间变狠，直接将人脸踩在脚下，用力的碾了两下，“主神永远是主神，再怎么落魄也是主神，嘴巴以后给我放干净点，懂了吗？” 情绪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似乎认识到自己吓到了大家，然后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鞠躬道歉：“行了行了都忙着采集吧，看我又赚不到积分。”这话一说，谁还敢看他，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艾克走到那两个D级身边，宽慰道：“都是男的，哭什么。啧，梨花带雨的，心疼死我了。”他用手轻柔的抹过几人的眼泪，又温柔的对着刚刚抓了头发的那位说：“吓到你们了？我的错我的错，送你们点积分。”很豪奢的一人转了几千分。 夜晚，火堆旁，迟暮和江渝正在说悄悄话，一言一语的格外甜蜜，看见艾克走过来，眼神淡淡的。 迟暮：“滚开，别坐这里。” 艾克死皮赖脸的说：“我要烤火，我好冷。” “怎么不冷死你？” 江渝揪了揪迟暮的袖子，意识对方不要那么凶。 迟暮压声：“你最好不要让那两个人过来。”话音刚落，之前的两个D级就靠了过来，直接跪下求收留，艾克啧啧几声，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心动，迟暮看不下去的转过头，发现江渝还在好奇的看，一把扭过对方的头说：“不许看。” 艾克摆摆手，指了指迟暮：“你看，不是我不收留你们，这里有人不愿意啊。” 迟暮转身，一脚踹过去，艾克连忙笑道：“收留不了，快走吧。” 一看迟暮的脸色，那两人也不敢多停留，离开了。 江渝转身，好奇的问：“为什么不可以收留他们呢？” “因为他们目的不纯。”迟暮耐心的解释。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江渝侧过头，疑惑的说。 迟暮没接话，艾克憋着笑：“目的是求睡觉求晋级求包养。” 江渝一怔，似乎还没明白，那单纯的表情惊到了艾克，艾克扔着柴火的手一抖，不可思议的望向迟暮，发现迟暮讪讪的，似乎无意解释睡觉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片刻，江渝反应过来这句话，微微脸红。 艾克调戏道：“呦这是听明白了呀？” 江渝认真的点头：“嗯，明白了。这话有人对我说过，他们说只要我陪他们睡觉他们就签合同保我一命。” 艾克一顿：“你同意了？” “没有啊。我没同意，然后被他们赶走了，执行官带着我就找其他人，最后找到了迟暮。” 艾克没吭声，终于闭嘴了。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火花被木棍挑起，越发旺盛，风一吹，带走一层木屑灰。 话题聊到这里，平白无趣，艾克坐到远处，迟暮挑动着火苗，身旁的人环抱住他的胳膊，依赖的靠着，声音软绵绵的，“那两个人让我想起了当初的我，我也像他们一样乞求过收留。” “都过去了。” “如果真的要约定俗成，那你为什么不碰我呢，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想什么呢。”迟暮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嗔，“我们之间没有合约，我和你没有那种关系。” “那你和别人有过这种约定俗成的关系吗？”江渝看向迟暮，小脸在火光的摇曳下格外动人，神情不似作假，发现迟暮不回答，转变话题，弯唇一笑，“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迟暮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手里的力道重了些许，将那根木棍硬生生的压断了，咔嚓一声。 迟暮蹙眉，不明白江渝为什么要说这些，却见江渝晃了晃脑袋，小猫似的趴在他的膝头小憩，懒绻舒适，分神时，江渝突然贴近了他的唇，低喃：“我想要你。” 这一声，清明豁达，那双极亮的眸子望向他，江渝凭空创造出一个副本，黑漆漆的，不见光亮，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两人挨的很近，近到呼吸可察，他听到了衣服的摩擦声，江渝低笑：“你最喜欢我穿主神的衣服了是吗？最喜欢哪一身？” 鬼使神差的，迟暮竟说了句：“都喜欢……” 江渝唔一声：“那我都穿上？” 迟暮咬紧牙关，试图推开他，“别胡闹。” 虽然很黑，但用手也能摸出江渝的装扮，江渝一件一件穿上，又带着他的手一层一层往下脱，每一件衣服似乎都是他曾经见过的，衣服松落到他的身边，丝滑的质感让他有一丝不真实，当最后一件丝质的睡袍即将坠落时，迟暮一把抓住那只手，忍无可忍：“够了！” 江渝另一手将睡袍松开，整个人贴了上来，迟暮压住他的手，低声：“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清白的？你明明亲过我也摸过我了。” 第36章 丝丝魅惑的声音，又柔又软，扑鼻的雪香让迟暮有些发蒙，怀抱着那个身躯，一道光凭空打下来，刺的他微微眯眼，那束光正好落在江渝的肩头，迟暮快速闭眼，一把将地上的衣服挥起遮在他身上。 “睁眼好吗？” 江渝挺起身子，舌头的温热落在他的眼皮上，用力的想要掀开他的眼睛，发现无力，转化为亲吻，细密缱绻。 “迟暮，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这一声，略微沙哑，像是忍了很久才说出的。 江渝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迟暮的后颈，慢慢前移，纽扣一点点解开，他发现迟暮想要拦住他，不满的低吟一声，伪装出一副哭嗓，迟暮果然停住了，纽扣一个个解开，迟暮刚要开口，再次听到江渝的声音—— “我说过，我是干净的，为什么一直不碰我，觉得脏吗？” “你是我的……为什么别人可以碰你我却不可以，你对别人也是这么冷淡吗，还是只针对我？” “迟暮，你喜欢的究竟是主神，还是我？” 一声声的追问，让迟暮的脑子放空，喜欢主神还是江渝？ 江渝不就是主神吗？ 江渝这次很聪明，提前回答：“我不是主神了，很早以前就不是了。你喜欢我穿主神的衣服，喜欢主神的肩章，喜欢我用主神的语气和动作，你总是让我模仿曾经的我。” 衣衫垂落，迟暮用手抓住江渝，忍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我在引。诱你，你觉得我的引诱打破了你对过往最美好的幻想是吗？” 迟暮怔住了。 他明确的知道，他喜欢江渝，怎样的江渝他都喜欢。 可是在这种逼问下，又一时怀疑起自己。 江渝笑了：“你喜欢的从来是主神，而不是我，主神换一个人，你依旧会喜欢，你喜欢的只是那份感觉。” “不是的！”迟暮厉声，手下紧紧抓住江渝的胳膊，“因为你是主神，所以我才会对主神有好感。” 江渝一愣，旋即苦笑：“那为什么你不碰我呢？” 迟暮闷声：“我们这样不清不楚的在一起算什么？是对你的侮辱和不公平。” 江渝若有所思：“我们真的是不清不楚吗？那我们之前的联姻算什么，我们在副本里结过婚的。”他吐吐舌头，略显惆怅，“还是你根本没把副本里的婚姻当回事？” 迟暮愣在原地。 江渝承认了当初的联姻？ 时光回转，鲜红的嫁衣，一切都是按照人类的习俗来，兽人一族将江渝送来谈和，不是洁白的婚纱，而是如血一般明艳的嫁衣，衬的肌肤雪一样白。 江渝坐在床边，身旁跟了几个侍者，只要江渝动一下，几个兽人侍者立刻威胁的看一眼。 走进婚房时，才发现婚服下的那双手是被绳子捆住的，摩擦出了痕迹，还有那双腿，也被捆的牢固，江渝被按在床上，动也动不得，迟暮一走进去，就被那道犀利厌恶的眼神定住了。 那眼神他至今难忘，他从未从江渝身上看见过。 他没敢多看，背过身去，只听江渝惊讶一声：“是你？”被认出来的恐惧让他不敢停留，拔腿离开。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江渝应该是不承认那次婚约的，甚至是厌恶，再换个角度想，江渝是因为什么厌恶的，因为他吗？ 旧事重提，迟暮问：“你不后悔当初的联姻？” “你后悔了？”江渝突然坐起身，有些迷茫，“你后悔了？”不似之前的惊讶，这一声更突兀，在这个黑暗的空间内有些锐利，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再次重复问；“你后悔了？！” 迟暮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渝崩溃道：“你怎么可以后悔！我们可是正经结了婚的！” 愤怒的表情，拳头握起，一拳砸到他的胸口，抓住他的手腕就咬，深深地牙印，反倒是江渝自己咬不下去了，快哭一样的说：“原来你后悔了……怪不得，怪不得你不肯碰我，每次都是我主动，原来你后悔了啊？” 迟暮手一颤，看着江渝忽一下站起身，小脸羞红，羞耻的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一边穿一边说：“那是我误会了。” 几下，狼狈的穿好衣服，一把擦过眼睛，眼尾微红，然后鼓气勇气，正声：“我不会再骚扰你了！”羞涩的解释，“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想的……对不起啊，我以后肯定和你保持距离！” 迟暮轻轻应了声：“嗯。” 刹时，江渝呆住了，迟暮的一个字，回复了他所有的话。 看着江渝脸色惨白，迟暮起身，静静道：“很多事情都过去了，我都忘了。” “忘了？” “嗯。” 得到确切的回复，任凭江渝有千万句话也说不出了，他扯出一抹笑，扬手一挥，顿时，天光消散，云雾避开。 回到了那颗老树下，周围的玩家还在疯狂的采集，一批来一批走，艾克也依旧坐在不远处仰望沉寂的天空，只有他们二人，火堆旁，气氛降至冰点。 江渝站起身，松了松领口，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我去那边透透气。” 迟暮点头，没拒绝。 江渝咬唇，收回目光，转过身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微红的眼尾任谁看都怜惜，唯独迟暮，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等江渝走远了，他起身抖了抖衣服，到了艾克身边。 “号码。” “什么号码？”艾克挥了挥手，“不记得了。” “号码给我，我去解决。” “你不是去解决，你是去送死，就算要解决，等方苇息刹他们回来了咱们一起解决，你一个人算什么事？” “来不及了，要想个解决办法能离开副本。”迟暮半跪下来，用手将躺在地上的艾克拽起来，四目相对，低声：“号码给我。” “457024。”艾克一把扯回自己的领口，大笑起来：“都他妈一群疯子！” 迟暮召唤出系统，银光一闪，无数副本页面投入空中，最前列的都是S级副本让他随时可以下，点在输入栏上，输入457024，跳出提示：【副本未经检测，危险系数无法估计，请退回。】 迟暮再次输入编号，并输入一串代码，强制进入。 艾克抓住他的脚腕，问道：“你走了，江渝怎么办？” 迟暮手一颤，温柔因为现实的残酷消逝，淡淡道：“我走了，你是死人？” 艾克叫苦连天：“那你死了我怎么办？” 迟暮脸上没有刚刚的温柔了，一脚踹开：“你要愿意给我陪葬我也不介意。” 艾克立刻收回手，哈哈一笑：“大可不必！陪葬这种事，还是江渝比较合适，对吧？” 迟暮微微抬起手，光影忽闪，他低头，强撑一口气，嘱咐道：“帮我照顾好江渝……谢谢了。” 果断点击，只有他能听到的刺耳播报欻欻响起，也只有启动者能看见的明烈红光一次次的警告着他危险危险。 晕眩间，身体被快速吸入，再抬眼，已是无尽长廊，无数扇门，和永远不减的水滴声。 如果说他们为了小艾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什么，那一定是顶着天谴，违背系统，找到一个天谴副本，试图冲破漏洞，打破主世界，送小艾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 小艾死后，这个计划也就被终止了，一切归于平静。 而如今，重新进入这个天谴副本，百感交集，恐惧江渝也会和小艾一样的下场，又侥幸的想，如果能将江渝送离开又多么幸运。 无数扇门，没有所谓鬼怪的围追堵截，平静到吓人，你永远不知道走廊的尽头是什么，会不会是一望无际的白云，是现实世界的高楼大厦，是没有束缚的自由。 但他知道，如果通过一扇扇门的考验，你的心中所想便是尽头的答案。而他所想便是送江渝去往现实世界，只要他能到达尽头。 迟暮静静的，推开一扇门，迎面就是烈火往外喷出，燃了半个肩膀，尽管有救赎道具护身，依然能感受到火在皮肉上刺啦刺啦的声音。 往里继续走，被大火吞噬，跪在火中，他看到了十米远的桌子上放了一把钥匙，就那么硬生生走进去，拿到钥匙，咬咬牙朝外滚去，钥匙扔到地上，清脆作响。 无数扇门，第一个门里拿到钥匙，开第二扇，以此类推，只要挺过去，走到尽头的那扇门处，就可以离开。 第二扇门开启，是巨刃卷尺，在里面横穿而过，只要稍微碰到皮肤，立刻切割，当场殒命，艾克胸前和两条腿上的狰狞的疤就是因为这一关落下的。 很不幸，这一次他进去也受伤了，胳膊被巨刃划过，鲜血咕噜咕噜的往外涌，但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拿到钥匙，快速撤退。 第三扇门，没有危机，没有冰川火海利刃，只有一把枪，枪的前方是个光影屏幕，浮现出一个人影，是艾克，傻小子还乐呵呵的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迟暮怔住了，手一抖，定在原地。 或许是迟暮停顿时间太长，系统光影好心提示：【斩首行动，请玩家击毙屏幕内人物！】 第37章 枪很冰冷，银白色闪着寒光，对准艾克时，只要手指轻轻用力，立刻击毙，迟暮从不怀疑系统仁慈与否，倒计时的水滴声在耳边响起。 手下如有千斤重，重的他喘不过气。 枪口对准的人还和几个玩家嘻嘻哈哈的闲聊着，一副放荡样子，半点正形也不见。 时间越拖越久，水滴声慢慢降低，等彻底无声时，便会宣告他副本失败。 迟暮重新抬起手，眉头深锁，蓦然，却见屏幕里的人突然站起来，怀抱天空似的张开双臂，大声笑大声吼，然后转身，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却很犀利的抓住了光影屏幕的视角，隔空对望。 艾克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似乎早就猜透了系统的恶趣味。 艾克在说话，通过口型，能辨出他在说：“系统是傻逼！是智障！是脑残！” “……” 迟暮手一抖，生怕系统恼怒之下不等他开枪直接走火了，艾克又道：“没办法帮你照顾江渝了哎，最后还是我给你陪葬。” “好兄弟。”迟暮缓缓开口，这一次，枪口对准了，屏幕那边的艾克也笑了笑：“好兄弟！” 正当要扣响时，突然，这扇门外的走廊传来一声重击，迟暮一惊，手一晃，子弹擦过艾克的裤。裆，惊险万分，屏幕那边的艾克怒道：“卧槽！妈的！系统不是让你杀了我？是让你阉了我？！”连忙捂着下半身哀嚎。 能嚎出来就说明伤的不严重，迟暮快速收手，阴沉着脸踹开门就往外看。 这个副本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且过关只允许一人。 当初艾克因为小艾提前被杀没用通关，如今他为了江渝再次进入，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听声音的方向似乎在前方的走廊，至少有五扇门后，难道已经有人来过了？甚至已经超越他了这么多扇门？ 迟暮快步走过去，拿着刚刚系统给的枪，在阴影即将浮现时，对准就是一枪，没射中，他听到了那边的吸气。 走廊狭窄，能躲避的只有雕柱和几扇门，几声枪响，迟暮感觉到有人在快速朝他奔来，果断扔掉枪，近身搏斗，下手之狠，触及寸裂！ 可是这一次，没等他触碰到那个人，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淡雪香，那人直接翻跃而来，在迟暮发呆时，骑到迟暮身上，一把扣住迟暮脑袋，只需一扭转，迟暮会当场脑袋落地！ “迟暮！？”这一次，是江渝震惊了，他还骑在迟暮身上，心道幸亏自己收手快，然后更惊讶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迟暮咬牙切齿的抓住江渝的手腕，将人翻下来，又恨又庆幸，“你不觉得这应该是我来问你！？” 之前被迟暮拒绝的江渝本就有些烦躁，此刻被人按在墙上，以一种胁迫的姿态，更是屈辱难忍，他想要挣扎开，谁知迟暮的力气极大，根本不容反抗。 江渝有些懊恼了，早知道他刚才就应该骑在迟暮身上，扣住那颗脑袋，然后再问话！ “说话！谁让你进这里来的？你怎么进来的！你进过里面了？” “你管我！”江渝将脸扭过去，“既然婚约不作数你又以什么身份管我？我爱去哪里去哪里！” “江渝！”迟暮气的直发抖，“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刚刚就是你朝我开枪我怎么会不知道！” 趁着迟暮**，江渝忽一下蹿出去，上蹦下跳的开始喊：“你凭什么管我！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是我什么人你就管我！” “你试试我能不能管你！” 两人扭打在走廊内，本身阴森森的走廊顿时变成了嬉闹场，一点恐怖感觉也没了，唯一还在营造气氛的水滴声在迟暮的一声怒吼下也不敢再发声。 系统似乎都没想到，竟然能有人在这样的副本里打闹起来，于是摆出严肃冰冷的语气想说一句：【系统警告……】 “闭嘴！”迟暮喊了一声，江渝以为迟暮是故意在凶他，不甘示弱的跟了一句：“闭嘴！” 系统：【……】 迟暮缓口气，“江渝，你过来。” 江渝站到三米开外，闷声闷气：“你说过来就过来，你是我的谁啊？”发觉迟暮又要动，连忙后退数步：“你不许过来！” “我过来了怎么了？” 江渝继续后退，发现迟暮的面色真的不好，大有一种被抓住会被一顿胖揍的样子，心中一慌，立马想侧身躲进一扇门里。 迟暮厉声：“不能进去！”说完，直接扑过去，将江渝压倒，自己身体猛地撞在了门上，江渝一惊，刚要起身，就发现两人已经失足进了门内，迟暮将他死死护住，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想死？” 迟暮说完，却发现江渝盯着前方，突然红了脸。 门内的危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迟暮以为江渝看见了什么糟糕的，刚想要捂住江渝的眼睛就被江渝快速扣住头，抵着额头说：“别回头！我们出去……出去吧……” 迟暮微微侧首，又被江渝掰回来，羞红着脸说：“不可以回头！我们快出去快出去你说了里面危险危险……” 可这神情怎么都不像遇到危险的样子，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迟暮微笑：“好，出去吧。” 起身，拉着江渝就要出去，此时，江渝脑海里只剩下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被揍一顿就揍一顿，但清白要留在人间！ 迟暮突然一个回头，直接站定！ 前方光影屏幕播放着江渝从门外走进，然后接到指令，在亲吻一个人……一个人，迟暮手下捏紧了许多，那个人是个背影，看不清长相，火从心生！ 顿时，迟暮恨不得拿回刚才那把枪来个扫射，谁知屏幕上的人微微侧身，正好露出半张脸，竟然是他自己？ 而屏幕里的江渝依旧在热烈的亲吻，无休无止…… 江渝耳尖红的似能滴血，愤恨的看着屏幕，心中将系统鞭打数百次。 迟暮一怔，走上前，屏幕下方的小桌子上有任务，针对于江渝的任务，【请亲吻虚拟人物迟暮。】 “然后你就亲了？”迟暮惊问。 江渝用手捂着脸，听见声音，努力克制，然后一把放下手，昂首挺胸，装作不在意的说：“亲了就亲了！你能把我怎么办！？” 迟暮转而继续盯着屏幕里的回放，看着屏幕里虚拟的自己和江渝的热吻，笑了。 “啊啊啊！！！”江渝尖叫起来，急的跳脚，努力想要蹦上去掰开他的脑袋，发现掰不动，又跑到迟暮前方开始挥手，“不许看不许看！” “你亲我还不让我看？”迟暮戏谑的笑。 视频里的江渝亲完了，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唇色瑰丽，沉浸在欲望的身体刚刚撤出，连眼尾都带着沉醉，这时，视频里的系统播报响起：【虚拟人物非常喜欢您的亲吻，恭喜玩家江渝通关成功。】 迟暮点了点头，诚恳的说：“现实的我也很喜欢。” 一回头，江渝已经在那边哐哐撞墙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迟暮走过去，用手挡在墙上，任凭江渝往他手心上撞，江渝羞愧难当的说：“你出去，我要把自己撞死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视频里，嘎吱一声，门声响起，江渝过完一关进了下一扇门，一进去，系统播报：【请玩家自选人物，获取人物好感值，好感值达标即可过关。】 屏幕里的江渝快速选择人物，毫不犹豫的点在了他的头像上，迟暮挑眉，江渝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拼命将人往外跩：“不能看了不能看了……”极近哀求的嗓音，“我们出来好不好，迟暮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来这种地方，我们出去好不好……” 在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屏幕里的江渝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开始各种诱惑，饶是迟暮都觉得面红耳赤，但那个虚拟的他显然很懂，好感值唰唰唰的上涨！ 虽然屏幕里的他也是他，同样一张脸同样的身体，但他就是觉得有一股酸味慢慢上溢。 转头再看江渝，已然生无可恋。 迟暮揉了揉太阳穴，终究是被江渝拽出去了。 江渝松了口气，他也松了口气。 只要江渝在里面没遇到什么危险就好。 他捏住对方的脸颊，“说，来这里干什么？” 江渝发现迟暮真的生气了，往前蹭了蹭，脑袋抵在他的怀里，软软的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系统失误把我传送进来了？” 系统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凉飕飕的发声：【系统未检测出故障——】 迟暮揪住江渝的耳朵，把人从胸前扯出去，慵懒的说：“不说是吧？那我进去再看看，反正也挺好看的。” “啊啊啊不可以！”江渝一下蹦到他的后背，用手蒙住他的眼睛，低声道：“我就是进来看看……随便看看啊……” 迟暮保持微笑，迈开腿，江渝赶忙道：“是洛亚！洛亚说……洛亚说这个副本是个许愿屋，只要过关就可以完成一个愿望，所以我才来的……” “愿望？” “嗯……” 软柔的声音，小碎发蹭在他的脸上，酥酥痒痒。 迟暮静下心来。 洛亚知道这个副本不足为奇，毕竟是主神，况且，艾克那张嘴，说不定也说漏过。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迟暮轻声，他似乎从来不知道江渝的内心想法，比如对方有什么愿望。 “让你离开……” 迟暮没听清，“什么？” “让你离开。” 迟暮怔住了，身上挂着的小袋鼠恹恹的耷拉着脑袋，许是刚刚累着了，此刻说话也是轻轻缓缓的。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要你离开这个世界。”江渝抬起头来，松开了遮在迟暮眼前的手，灰心丧气的说：“但这个副本似乎是假的。” “为什么？” “你看这个。” 江渝拿出一封信，黑色烫金的信封，一点梅花印，他眉心陡然一跳，再看落名，只有二字：洛亚。 打开信封，隽秀的字迹，纯黑的墨水，在晕黄的纸张上写下寥寥几段话—— 【这个关卡永无尽头，没有最后的那扇门，也没有最后的许愿，一切都是虚无的。小艾真的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迟暮一顿，以为这是艾克写的，不禁再看一次名字和字迹，确定了，的确是洛亚，毕竟艾克狗啃似的字远远没有这般流畅清秀。 江渝也怕迟暮不相信，于是轻声：“黑金梅花是洛亚的专属身份卡，我认识，不会作假。” 迟暮应了声，再低头，看向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想要打破这个世界，或许还是要启用SAS计划。】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假期呢，我那么大的一个假期呢（痛哭 第38章 黑金梅花卡片，迟暮见过，在兽人副本里见过，被杀的人死后尸体上会留下一张黑金梅花卡。 迟暮低着头，江渝以为他在思考SAS是什么，打算蹑手蹑脚的走开，刚迈出一步就被迟暮揪住领子，质问：“我不问你你就不答了？” 江渝一脸童真：“什么？回答什么？” “哦，那我再进去看看，你说里面已经进行到哪个步骤了呢？你应该知道吧？” 江渝唰一下脸色又增几个热度，他抓住迟暮，委屈的说：“有些事情是机密……主神的机密，不可以泄露的。” “SAS可以让玩家离开这个世界是吗？” 江渝身子一颤，低低应了声。 “只有主神能启动？” 江渝拧着衣角，闷闷的点头。 “你没有参与过，但你见洛亚他们实施过这个计划是吗？” 江渝错愕的看向迟暮，心想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然后又道：“洛亚他们说很危险，不让我插手，我也只见了两次，一次是他们为了保护我把我送到了和你联姻的那个副本当玩家，这样之后出了事我也不会受惩罚，第二次是他们临时启动，没安排我下副本……” “然后呢？” 江渝抿唇：“然后他们就死了。因为我未曾参与，所以保住了命。” 江渝情绪越发低落，但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一提起几位主神就会哭，如今至少能平静的叙述完。 和他当初猜想的差不多。 主神们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行为，才会让系统一怒之下将五位抹杀一位降级。 而现在他知道了那五位做了什么事——试图打破主世界。 这是系统绝不能忍的，极度挑战系统权威，如果他是系统，他可能连江渝都不会留下，全部弄死，大不了再培养一批新主神。 这个副本既然是假的，那就没必要在里面继续待着了，迟暮牵着江渝，强制退出，回到了那颗老树下。 艾克还在那里尖叫，一见他们回来了，怒道：“迟暮！你他妈怎么回来了？！你没死？你退出副本了？！那我挨了一枪怎么算！” 说完话，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迟暮乐呵呵的看了眼他的裤。裆，调侃：“还能行吧？” “废话！你不行了我都能行！”艾克擦了把汗，心有余悸，“幸亏我命好，否则真被你断子绝孙了。” “没那玩意儿了也正好让你收收心，整天混迹花丛，你就不怕得病早死？” 艾克切一声，不屑的说：“指不定哪次下副本就死了，还在乎这个……” 触及心事，迟暮眼神一黯，心中沉沉，连艾克这样乐观的人都随时做好了死亡的打算，想来主世界的玩家都是这么想的，活的每一天都算赚，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他们的生命从来不受保障。 一侧首，发现江渝正蹲下身专注的盯着艾克的裤。裆看，心疼的说：“是不是很疼啊？” 艾克面上讪讪的，要是旁人，早一脚给踹飞了，偏偏是江渝这么一副怜悯的样子，尴尬的摆了摆手，对着迟暮说：“把你家小朋友管好，往哪看呢！”然后捂着裤。裆走掉了。 迟暮拎起江渝，一个脑壳敲上去，指了指方向，江渝叹气，耷拉着脑袋靠在了树上小憩。 而迟暮则拿着那封信，微微蹙眉。 SAS计划是否能再次启动？ 像是埋了一颗种子，在心底慢慢生根发芽，从前是担忧没有逃离出去的可能，现在有了这个可能，苦于实现困难，连主神都失败了，更别提普通玩家。 可SAS的具体计划又是什么呢？ 如果信封只是第一张黑金卡，给他提供了第一个线索，那会不会其他的黑金卡上也有线索？ 迟暮陡然变色，召唤出系统背包，翻找半天，从一堆密杂的道具里发现了一张黑金梅花卡！ 这张是当初在公爵府那个管家死后，他顺手捡走的，没想到今日用上了。 黑色烫金卡，轻薄冷冽，泛着幽幽冷光，上面还沾染着血迹，之前没注意这张卡，如今再看，原来卡面背后写了一个异常细小的数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对着火光，看了半天，才认出：5。 迟暮手一顿，再将信封的那张黑金卡拿出来细细查找，果然，在最边角的位置也隐藏了一个数字：0。 那其他张呢？ 迟暮手下捏紧了两张卡片，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激动雀跃？激动于洛亚给他们留了启动SAS的线索，雀跃于真的有可能打破这个世界？ 如果要找到其他的黑金卡那就需要重新回到兽人世界…… 将两张黑金卡收好，目光放在江渝身上，五位主神不愿意让江渝深陷其中，才保住了他的命，所以他也没必要把江渝牵扯进来，他当初一步步往上爬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可以站在江渝身边，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这个副本世界总是空寂沉抑，待久了印象心情，土地上长出各种稀有植物，偶尔运气好也可以捡到特殊道具，故而，哪怕采集副本枯燥乏味也会有许多玩家上赶着来，毕竟这种只是耗时却不耗命的副本过一个少一个。 络绎不绝的玩家闷头在这个世界里采集物资，迟暮心思一动，轻轻道：“你要是不困就也去采集吧？毕竟一直是个F级也不好看对不对？” 要给江渝找点事情做，否则对方又有了别的主意不打招呼的就跑走了。 “可是我现在有很多积分，不担心缺积分被系统抹杀掉。” “你的积分哪来的？” 江渝挠头，腼腆一笑：“你给的。” “对啊，都是我给的，你自己还没有赚到过积分不是吗？”迟暮温和的笑笑，鼓励的说：“试着去采集吧，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同一个方位呢？” “广撒网多捞鱼，说不定东边没捡到特殊道具，西边就捡到了呢？” “唔……”江渝捏着他的手指，好声好气的说：“我想和你一起采集……” 软软的语气，似有似无的讨好，似乎真的很不想一个人去采集，若是往常，迟暮自然乐意，但现下也只能拒绝，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你要独立，你一个人可以完成采集任务的对吗？” 江渝眨巴眨巴眼，松开他的手，鼓起勇气，起身，一步三回头，去采集了。 蹲在地上，扒着土地，一寸一寸找，一步一步挪。 朝着西边行进，每隔几分钟就会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还在，再继续低头寻找，很快，手上攥了一小撮绿油油的特殊植物。 有了收获信心大增，速度也加快了，几下就百米开外了，明明不矮，但远远看去，蹲下身的样子就是成了一小团，尤其是换了那身暖黄色的衣服后，仿佛是团棉花糖，甜甜软软。 棉花糖忽然站起了身，好像发现和他离得越来越远了，蹙起眉头。 江渝发现迟暮没动，又看见迟暮朝他招了招手，长长呼口气，再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兑换了五十积分。 五十积分…… 比起迟暮给他都是几万几万转的，显得少的可怜。 可这种自己努力获得来的积分感觉就是不一样，宝贵珍惜。 甚至，他开始幻想，会不会捡到特殊道具，如果捡到了回去送给迟暮，迟暮会很高兴吧？ 思及此，劲头越发足，埋头就开干！回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迟暮看准时机，等江渝离远了，往东边走，召出系统，选择进入兽人副本。 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兽人的世界总是阴雨连绵，这一日也是。 路灯晕黄，映出细细密密的雨，随风飘来，吹散到脸上，凉凉的，斜影越过一个接一个的路灯，偶尔和几个路人擦肩而过，路人诧异他行进的方向也会提醒一句：“哎兄弟，前面的医院早就封了，过不去了！” 迟暮淡淡致谢，然后继续朝前走。 远远地就有一道警戒线，荒废的医院萧萧瑟瑟，也不知是哪个居民区的把垃圾全部堆来了这里，导致墙角摆放了一堆垃圾，更显颓废。 偶尔跳出几只野猫，眸子闪烁着幽绿的光，审视他，然后一跃在垃圾堆上，只要迟暮动一下，他们就全部停住，冷冷凝视，伸出爪子试图警告。 如果以一场生杀一张黑金卡片的逻辑推理，那么这个医院之前被血洗了，也会留有一张卡片吧？ 看着那些已经低头在垃圾里寻找食物的野猫，迟暮掏出黑金卡，然后又拿出一小包肉干。 这肉干还是江渝兽形的时候他亲自做的，酥烂脆口，肉香四溢，幼崽时的江渝几乎每隔一小时就会撒娇，嗷呜嗷呜争着要，如今只剩了一小包，刚拿出来，那群野猫闻见味就缩了瞳孔，谨慎又贪婪的盯着他手里的食物。 迟暮随意丢出一块肉干，吸引来一只骨瘦如柴，饿的发慌的纯黑野猫，野猫依旧谨慎，快步跳跃，直接叼走，尝到了味道，出奇的喵呜叫了声。 迟暮拿出一张黑金卡，扔到远处，给个手势，那只野猫看了眼，聪明的叼起然后放到迟暮周围，迟暮再次扔了一小片肉干，当做奖励。 第39章 那只野猫高高翘起尾巴，骄傲的走来，叼走肉干。 迟暮将黑金卡藏到远处，然后等待，这次是两只猫一齐冲了过去，同时争抢，其中较大的一只猫找到了那张卡，送到迟暮脚边，迟暮低沉的开口：“很聪明。” 一点肉干。 收回卡片。 然后指了指医院里面，说时迟那时快，一群野猫唰一下就冲了进去，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疯狂的探索着医院的每一处。 迟暮闲庭信步似的走着，随意踢开一块木板，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地上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消淡了许多，但依稀可查当初残暴的屠杀。 为什么黑金卡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疑问浮上心头，“喵呜！”锐利的一声猫叫，暗沉内敛的黑金卡片被一只猫飞快叼来！ 迟暮一喜，刚要接住，背后一阵凉风带着疾驰的声音穿梭而来，而他眼前的那只猫也瞳孔骤缩，惊恐万分，尖锐的嘶吼一声，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炸了毛，留下地上的卡片飞快奔走！ 以他无法对比的速度，身后那东西竟一道残影将卡片从地上刺啦一声划走了，迟暮激活S级攻击道具，反身开打，可根本不是他能对比的速度，打了半天他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到，反而自身落下一道道伤。 成为S1后少有的吃力，狼狈的半跪下来，而那个看不清的人穿杀之间，手段决绝，明显是要了结他的命！ 迟暮同时激活数个攻击道具，翻身一滚，这次他看见了，那人一身褐色斗篷不见手脚，衣袍飞起，凭空杀来，平风扫落叶，迟暮一计横踢，短刃出鞘，尽是杀招，硬是和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打成了平手，谁也不落下风。 当他的刀锋即将击破那个鬼东西，当对手也直击他的喉咙时，极致的厮杀中，突然空中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求救——“迟暮！！！” * 另一边，回转一小时前。 江渝无比认真的蹲在地上找特殊植物，手里捏了一撮，口袋放了几株，成了这片区域找见植物最多的那个崽。 他发现了窍门，特殊植物的位置似乎是乘以二倍的距离，按这个距离走，每隔一小段就有一小株鲜嫩的植物。 植物生长在崩裂的土地缝隙中，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见，必须要人弯着腰仔细看，不得不说，这是个实在累人的活儿。 有几个玩家，又瘦又弱，闷头怎么找都找不到，越发绝望，就那么坐在地上，痛哭。 江渝一顿，小心靠过去，弯腰问：“你为什么哭呢？” “我快死了！我快死了！我的积分要清零了！我不想死啊！！！” 这个人一哭，其他本就丧气的F级玩家更丧气了，一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做了什么孽来到这个破地方！！我要回家！！！我不想死啊！！！” “哇呜呜呜呜，太难了太难了，恐怖副本我怕鬼，逻辑副本我智商不够，悬疑副本我第一个死，好不容易来个采集副本还一个资源都找不到！” “我不找了，我不找了，摆烂了，就这样吧，系统！你个龟孙子！你他妈有种现在就抹杀我！” 一群F级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样子实在吸睛，不少中级别玩家看过来，讥讽嘲笑。 江渝将自己攒的植物送给他们，“那，这个给你们吧，这样就不会被抹杀了。” “这点根本就不够！！过不了几天积分又没了！” 江渝歪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宽慰的笑容：“没关系，我来采集，你们先休息，总会攒够的。” 一点也不作假，说干就干，这次他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手里就一把植物，凑够能兑换一百积分的了就全部给玩家，然后自己再找。 小兔子拔萝卜，一小片区域就被他这样开垦完了。 五六个玩家攥着手里的救命资源愣的出神，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圣母玛丽苏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紧接着就是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这次不是担心死亡，而是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关心过了。 没人在乎他们的生死，弃之如敝履，命比草贱，可偏偏突然有个人愿意帮他们，不求回报，因为真让他们回报他们这群等级低的也回报不了什么。 满眼泪花的看着那个还在奋力拔草的少年，心中弥漫一股酸楚。 有几个大男人坐不住了，擦了把眼泪，也发现这么大人了还这样哭太丢人，于是扭捏的跟在了江渝身边拔草，江渝走到哪里，他们就很快反应过来不用对方动手，自己就直接拔。 在别人看来，这样子江渝很轻松，他只用找资源，体力活让别人干就行，一定乐得自在吧？ 确实乐得自在，江渝很高兴他们能站起来搜集资源，比起他赠送的，自己努力拔来的才更有成就，对于这些玩家来说也是莫大的激励。 队伍壮大，没一会儿，扫荡了一片区域。 有人心动有人眼红。 有人盯上了江渝，不怀好意的说：“呵，我以为是谁呢，这不就是之前的那个主神吗？” 声音不算低，江渝也听见了，默默垂下头，一丝失落。 由于江渝的做法影响了中高级别玩家的大肆采集，恶言恶语当场逼来！ “我说您都不是主神了，还这么乐于施善啊，有什么用呢？谁会感谢您呢？” “其他主神都死了，您不如也死了得了，何必在这里讨人厌，您真以为S1对您是真心啊，人家就是玩玩，玩腻了就散了！” “哈哈哈哈哈，识趣的就赶紧滚！这个副本你采集不了！带着这群低贱的F级赶紧滚！” 一群B级推搡而来，江渝被推了一把，踉跄后退，幸好几个F级的玩家扶住了他，他们愤懑的说：“可是……可是这个副本本身就是F级副本啊，你们级别那么高了，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副本和我们抢积分？！” 一个B级大笑：“呦呦呦有主神撑腰胆子都大了啊？我管你是F级还是什么级，我们想来就来，想采集就采集，废物东西，也配在这里和我们说话？” 江渝皱眉：“F级采集副本是为了新手玩家开辟的，你们明明可以去对应级别的副本，你们这样做，很不好。” 几个B级想要动手，但又顾忌眼前这位是S1庇护的人，忍住怒意，直到有人窃窃私语：“会不会S1不要他了啊，你看，这里动静这么大，S1到现在都没来，说不定……” 江渝呆住了，惊恐的回头，四处寻找。 迟暮真的不见了！ 江渝的这幅神情落在他人眼中，仿佛坐实了这个猜想，而一旁的F级玩家暴怒道：“我草你妈！反正我等级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早晚都得死，我凭什么受你们这群龟孙子的气！” 战火一触即发，直接开打！ F级完全不是B级的对手，战况惨烈，江渝不得不插手，刚要动手，响起系统警报：【负BUFF生效，玩家江渝将禁止一切攻击行为！】 江渝一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银丝光芒渐淡，而自己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倘若只是消减攻击力也好，他至少能遇见危险跑掉，此刻是直接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群恶人大喜，直接朝着他逼近，言语挑逗，曾经不敢指染的主神，此刻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也动了歪心思，不禁伸出手，摸了摸那张脸，看着江渝锁骨的弧线，又有手逐渐下滑，油腻的抚摸。 江渝摇头喃喃：“不要……不要……纸雏！” 手腕上的银丝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闪烁着忽亮忽暗的光，可是不论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法反抗系统的制裁。 有人听到了他的话，笑道：“什么雏？诶，你是雏？” “哈哈哈哈说什么呢，这人肯定早都不是了！” 说完话就要上手，“刺啦——”上身的衣服被撕扯开，露出半个胸，江渝呕一声，却吐不出来，只能干呕，眼见越发刁钻恶意，当有人将要骑到他身上时，一声明锐的哭嗓：“迟暮！！！” 这一声，绝望无助，仿佛这个名字是求救之人最后的希望。 穿破结界，直抵耳边。 当迟暮听到时，猝然变色，比起他想将这个人弄死，他更担心的是声音之人的安危，对手听到那道声音也一顿，迟暮割破手掌，鲜血凝结，血红的光伴随着时空的瞬移，当场离开！ “妈的……”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那张卡片还是没拿到手！ 刚刚差点就能杀死那个鬼东西，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就差一点点…… 那颗老树下，玩家似乎都往西边去了，西边……迟暮心凉了一大半，开启道具，极速飞奔，在一声哭腔中，一把短刃直击过去，力道之猛，在穿刺了五六人的喉咙后才铿锵落地！ “啊啊啊啊！！！”突如其来的刺杀让最前方的几人惊恐的尖叫起来。 第40章 迟暮一把抓住那个还在江渝身上的男人，怒火爆发，杀意从眼里冒出，短刃猛地扎下，在嘶吼声中，挑断手筋！ 无数人退让，万分恐惧。 远处的艾克察觉不对，也匆匆赶来了，步伐一快，疼的直皱眉头，到了现场，倏地变色，低骂道：“真是一群找死的家伙。” 迟暮还要动手，艾克立马拦住，给了个眼神：“先看江渝，我来处理。” 迟暮背过身去，江渝身上一处已经被捏青了，小脸皱巴巴的，见到迟暮后哇一声哭了，颤弱的哭嗓，委屈到极致，发现迟暮来了，立马张开双臂又哭又闹。 或许这又是一种进步。 之前的江渝遇到这种事，闷声不吭，独自吞下，别提哭闹了，静的骇人，迟暮往往都怕他憋坏了，现在好了，愿意哭也是好事。 他曾经的梦想就是江渝能在他面前随意发脾气，可不曾想是因为这种事情。 越发憎恨，新仇旧恨让他想把那群人全部解决了，但又顾忌江渝的情绪，只能将人抱起，一边安慰：“我来了我来了。”手拍在对方后背，语气尽可能的柔和，江渝怎么捶打他都不回应，只有耐心的劝慰。 “你不见了……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明明说好会来找我的！你去哪里了！” “我错了，我老耳昏聩，不哭了，我来了。”江渝越凶他心里越难受，像被刀绞，要是再晚几秒，江渝要面临的是什么……“对不起……” 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对不起。 江渝趴在迟暮肩头哽咽，迟暮则看向远处，看着艾克召唤出系统隔绝出一小片区域，光晕轻淡，阻挡了里面的声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头恶犬，几双眼睛透着蚀血的狠意，凶煞无比，松手一放，直接扑向活人，极近虐杀。 不得不说，在杀人上面还是艾克和方苇更有天赋，这两人都喜欢慢刀子磨人，让你死都死的痛苦，迟暮之前一直不耻，觉得以死为乐过于恶俗，但此刻一看，竟觉胸中怒火发泄不少。 江渝是背过身的，没看见，哭完了，默默的，抹了把眼泪，环抱住他的脖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项链，项链闪着淡粉色的光，只听江渝委屈的说：“我找到的……” 软到心都化了，“很棒，好漂亮。” 是一个D级护身道具，由于是在采集副本找到的，垂吊的饰品也是一小株植物，轻轻摇曳，小巧精致。 “给你的。”江渝脑袋斜靠在他的肩上，用手给他将项链带上。 迟暮没拒绝，尽管他一直觉得佩戴些莫名其妙的装饰物很碍事，戴上了也只会平添麻烦，但江渝的这个他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反而还美滋滋甜蜜蜜的，究其原因，似乎只有一个理由，这是江渝送给他的。 迟暮心里默念：【系统，兑换一团棉花糖。】 系统：【不属于商城物品，如需外采需付五百积分。】 迟暮：【这么便宜？那就两团吧。】 系统沉默一秒，觉得积分在这位玩家眼里微不足道，一时心塞，片刻，两团棉花糖被迟暮拿住。 “吃糖吗？棉花糖？”迟暮柔声。 一听糖，江渝的耳朵动了下，悄悄回头，发现一团橘色的，一团粉色的，瞬间眼睛亮了，红着眼就伸手拿，迟暮手放远，江渝拿不到，可怜兮兮的盯着他，俨然一副，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给我吃吗。 迟暮笑笑：“我又不想给你吃了，算了，我一个人吃完吧。” 江渝瞪大眼，噗通一下跳下来，伸手就要抓，他速度快，迟暮更快，一个追一个躲，就这么玩了起来，江渝揪到了一点点棉花糖，往嘴里一送，香甜软糯，双眸如碎星，闪闪发光，直勾勾的望向迟暮手里的两大团。 看着江渝这样的神情，迟暮莫名想到了刚刚在兽人副本里见到的那群野猫，也很贪吃，为了食物不惜对他张牙舞爪，有些凶，但只有凶起来他们才能活命。 而江渝不同，他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太好了，主神们为他挡住了所有黑暗，让他一直身处光明，极致的纯粹，绝对的干净，这样一个人，离开了那层保护膜，脆弱宛如鲜花，美则美矣，却毫无抵抗。 尽管他知道，江渝这次未动手是因为系统的制裁，但他更相信，就算系统不制裁，等着江渝动手，对方也不会下狠手，不过是微微警告。 “凶一点。”迟暮轻声，他想看一看江渝凶起来的样子。 江渝一怔，有些费解眼前人的恶趣味，“吼！”怪凶的吼了一声，脚一跺，眼睛瞪大，手直接挥来。 迟暮暗暗摇头，心想，他在想什么，让江渝变凶比让江渝变坏还难。 这模样，不是野猫，像只小奶虎，不凶，反而可爱极了。 江渝唔一声，“我都给你礼物了，你也要给我的。”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是给你的，万一是给艾克的呢？” 江渝瞪大眼，给艾克棉花糖？可明明他才是最喜欢吃糖的！ 酸酸涩涩，江渝转身看向艾克那边，发现艾克正在逗狗，几头丑丑的犬，似乎是刚刚吃饱饭，正在艾克面前晃荡，艾克坐在树上，敲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扔着什么东西，应该是猪骨一类的吧。 “……哦。”江渝的教养告诉他，不应该和别人争抢，但心里又很不舒服，耷拉着脑袋：“那你给他吧……” “舍得吗？” “艾克是你的朋友，那就给他吧。”然后背过身去，不想再看，看起来恹恹的。 “这个可是松糖味的。” “不喜欢吃松糖味了。”江渝闷闷的说。 “不喜欢了？”迟暮恍然大悟，“啊，那幸好，本来我还打算给你呢……那还是给艾克吧。” 江渝一顿，看着迟暮脸上戏谑的表情，当场闹起来：“你是故意的故意的！” “故意什么？”迟暮故意逗他，笑声不断，“算了，我去给艾克了。” 江渝闷哼一声，委屈巴巴，眼神哀怨，别扭的说：“不要……”他走过去，掰着迟暮的另一只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任性的说：“不给他……” “嗯？为什么不给他，这是我专门送他的礼物。” “不要……这个是我的。”娇纵的语气，占有欲作祟，一想到迟暮专门给艾克送礼物，越发不快，又闷燥又委屈，“就是我的，这个是我的，不是他的，不给他，我的我的我的……” 迟暮挑眉，似笑非笑：“这算不算自私的行为呢？你这是抢夺别人的礼物。” “不是别人的礼物！就是我的！”一副要被逼哭的样子，眼睛本来就红，现在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越发楚楚可怜，但就是这幅可怜模样说着最任性的话，“都是我的！没有别人的！你的都是我的！” 迟暮怅然：“啊，都是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江渝拧着眉头，手握拳，在迟暮转身的那一刻直接从后方抱住，声音轻柔，撒娇的语气：“那我们可不可以给他准备其他礼物……” 迟暮笑出声来：“那艾克也很喜欢棉花糖怎么办？” “他不能喜欢……”小脸痛苦的挣扎着，似乎说出这样不合理的话对他来说也是种折磨。 本身眼睛就因为哭过而红，现在一着急，满是血丝，眼尾发痒，忍不住的去挠。 迟暮抓住他的手，低声：“不能再动了，会发炎。”说完，递过去一团橘色的棉花糖，江渝顿时欢心了，雾霾尽扫，之前的不快似乎也忘记了，满心都在软糯的棉花糖上。 有些人真的很好哄骗，就好比江渝，一点糖果就能收买。 迟暮隐隐担心，会不会有天江渝被别人用一颗糖拐走了？ 有可能。 思及此，略有愁容，试探性的问：“你会吃别人给你的糖吗？或者用别人给你的东西？” “没人会给我东西，他们只想从我这里拿东西。”江渝揪着棉花糖说，又信任的一笑，“只有你会无条件的给我东西。” 吃了糖，连声音都变得甜了许多，嘴巴带着糖精，水亮圆润，他将棉花糖送到迟暮唇边，迟暮挑眉，一张口就是半个棉花糖，江渝惊了，心疼不已的收回手。 “你不可以吃这么多……” 好不容易才从迟暮手里的要到的，这么一口就没了一半，江渝有些恼怒，于是又将目光放在了迟暮手里那团淡粉色的，迟暮无情的说：“别想了，还想要牙齿吃那么点就够了。” 说完，让江渝留在原地，自己朝着艾克的方向去了，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给江渝提前配上几个防护道具，有一点危险他都能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当然，他相信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再来挑事了，除非艾克的虐杀警告性还不够。 坐树上的艾克看见迟暮来了，心惊胆战，将最后一截人骨扔到地上任群狗乱咬。 他跳下来，也不敢笑了，眼神躲避的说：“不好意思啊……” 来晚了来晚了。 他也着实没想到，白天迟暮当场卸胳膊才给了警告，不过一天时间就有人去送死。 艾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迟暮，忍着下身的痛意磨蹭到迟暮身边，看了眼棉花糖，再看看不远处正在吃的江渝，心领神会。 “哈哈，把江渝安抚好了啊？哈哈……那个，就，你看，我帮你出气了，全弄死了，一个不留，我早就觉得这群垃圾碍眼了，下次！下次肯定提前动手！” 迟暮微微抬手，吓得艾克哭天喊地：“喂喂喂我都认错了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啊我当时也疼得很我真的是听到声音后立马就过去了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不在他身边啊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对不对！”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晚安。 第41章 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生怕迟暮迁怒于他。 迟暮斜斜睨一眼：“出息。” 说完将棉花糖送了过去，用脚踢了踢对方的下身，艾克硬是不敢动，发现还没废，才道：“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洛亚的专属黑金卡？” 眼看这棉花糖是送他的，心情诡异的接过，回忆道：“好像吧怎么了？” “一般放那张黑金卡是什么意义？” 艾克抓了抓脸，觉得太甜腻，将棉花糖扔到一边。 “好像是宣告玩家死亡才会放？” 迟暮身子一震，立马看向艾克。 艾克嬉笑着说：“想知道主神卡片的用处问江渝不就成了？” “别给他说。” “哦。反正别碰见那张卡片，不吉利，主神只有在下发死亡通知的时候才给的。”艾克懒懒的靠在一边，突然回头，“你应该见过的呀？” 被艾克这么一提醒，像是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突然敲开。 他见过主神卡片吗，好像……见过。 F区的暴。乱中见过。 F区暴。乱是常事，不足为提，由于高级别玩家去镇压多会越镇压越乱，所以基本每次都会派一个主神前往，调解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主神是不会出手的。 那次，他们刚刚从副本里回来，他半条腿快废了，艾克方苇息刹也没好到哪里去，伤势严重，回主世界的随机降临点正好落在了刚刚被镇压的F区。 息刹是个暴躁脾气，一看周围满是血，立马扬起镰刀就挡在了他们身前，血红的眼冷冷凝视前方的主神。 方苇侧首扫视一眼，感叹：“天天打，何必呢。” 艾克还在叫苦说自己怎么刚从副本打完架回来，一回主世界又是这怂样子扫兴死了。 洛亚就在前方，一身常服，衣角沾了一丝鲜血，尽管刚刚结束一场生杀，却不像他们似的残留杀意，眼神平和，扫过他们，轻轻的落在艾克身上。 洛亚转身，迟暮叫了一声，唤出系统，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洛亚温声：“又是糖吗？” 迟暮一讪：“有一部分糖。” “他贪嘴，糖吃多了就不吃饭了，而且牙齿也会疼，不能多吃。” 迟暮面色微微一变，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光顾着送了。 洛亚看出了他的窘迫，还是很礼貌的将盒子接过了，“非常感谢你的礼物。”说完，眼神轻飘飘的飞向艾克。 艾克不闹腾了，拍了拍屁股，从地上起来，屁股上染了一层血，很滑稽，他走过去，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朵玫瑰，笑嘻嘻：“主神大人，我也给你带礼物了！” 玫瑰花直接扔进洛亚怀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朵玫瑰实在完美，甚至会让人猜想这是不是随便捡的。 洛亚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一个是迟暮精致的礼物，一个是随手摘的鲜花，水波潋滟的双眼淡沉了不少。 迟暮看出来了，他们这位粗心大意的选手，情商太低，于是轻声：“嗯，我们在那里过副本，你在那里挑选玫瑰，干得漂亮。”说完，又一把抓起艾克的手，啧啧几声：“重点还特别笨，我们的手是杀敌落伤，你的手是玫瑰的刺落伤，有出息。” 洛亚一顿，神色缓和了许多，玫瑰拿好，艾克立刻蹭上去：“主神主神，我的礼物呢？” 不等洛亚回话，远处就传来一声嘶吼，一位玩家被束缚在绞刑架上，洛亚走过去，淡淡道：“启动。” 那场面，血腥刺激。 艾克挑眉不禁赞叹：“说我们是虐杀，你看看，主神不也喜欢虐杀吗？”他一蹦一跳的过去，看着洛亚将一张卡片放到了死人的身上，“主神啊，给死人还送什么礼物，送我呗？”他弯腰就要拿，洛亚横空拦住，指尖相触迅速收手吗，漠然：“不可以拿。” “为什么不可以？”艾克好奇追问。 洛亚没回答，淡淡道：“下次我会回赠你的礼物。” 而那次，是迟暮最早见到黑金梅花卡，尽管只是远远地望了眼。 “亲亲，想什么呢？”艾克叫了一声。 迟暮站起身，沉吟：“你是不是私藏过洛亚的黑金卡？” 艾克冷笑：“他的东西狗都不愿意碰。”对着远处的几只恶犬招了招手，大声喊：“是不是啊，狗都不碰！” “说正事儿，你应该私藏了吧？” “没。” “真没？” “昂！” 迟暮哦一声：“那你把你的系统背包打开，我看看。” 艾克立马护住胸，“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 “打开。”迟暮声音加重一分，不容置喙。 艾克哼唧一声，磨磨唧唧的打开了。 光影屏幕中，第一页，五行五列，满满的S级道具，闪着耀眼的金光，但这个不稀奇，迟暮的S级道具比他还多，S级也分优劣，最顶级就像是他之前的双重身份卡，属于S级里的最高级别，平生也就碰那么一次。 这边的金光太耀眼，不少人看过来，震惊了，简直亮瞎双眼，看着一排排的S级道具，再看迟暮随便一划，下一页还是满满的道具，一口老血险些闷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能在副本里遇到一个A级道具都是撞大运了，遇见了也未必能收复该道具，几率甚微……羡慕这两个字不用多说了，至于嫉妒，倒也不必，毕竟是榜上的S2，这个实力很正常，而且就算给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嫉妒。 迟暮翻了七八页，才将S级到A级的道具翻完，然后骂道：“你他妈跟我玩呢？自己筛选！” “……”艾克弱弱嘀咕，“那你之前也没说让我筛选啊。” 于是乎，开启筛选模式，去除系统道具，只剩下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物品，迟暮看着页面上的一堆充气娃娃，脸渐渐阴沉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把黑金卡给我找出来，要么我接上一次的子弹，再给你来一枪。” “……” 迟暮做得出来。 艾克心中一紧，咽了口唾沫。 在迟暮的威逼利诱下，从最里侧的口袋里抽出一张黑金卡。 迟暮嘶一声：“不是都快恨死了吗？怎么还这么舍不得？” “放屁！”艾克嗤笑一声，“我可不是舍不得，我这是铭记仇恨，告诉自己不要忘记！” 迟暮啧啧几声，不做表态。 这张黑金卡应该是艾克很早以前捡的了，时隔许久，卡身黑沉静谧，像是在宣告主神的威严。 翻到卡背面，烫金的花纹诡异墨幻，透出隐隐阴森气，难怪是给死人的卡。 迟暮看了半天，仔细寻找，但在这张卡上硬是一个数字也没找出来，只有暗沉的图纹，正面也是，空空如也，眉头蹙起，又一次印证了他的想法。 曾经的黑金卡没有任何线索，只有兽人副本里拿到的黑金卡才有数字。 艾克狐疑的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了？” 原本打算一个人去找卡，艾克也没必要知道洛亚留下的线索，可是江渝这边又分不开人，他不说实话，艾克肯定不帮忙，只能委婉的说：“我觉得洛亚是好人。” “？”艾克一愣，火冒三丈，“我他妈没听错吧？？？”他一把推到迟暮胸口，“小艾被杀的时候你在场吧？” 一提起小艾，两人都沉默了。 小艾的死永远的伤。 艾克因为这个记恨洛亚，他也因为这个很长一段时间对主神的存在产生质疑。凭什么他们可以做主神，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行行行，你现在有了江渝，你当然觉得他是好人。”艾克连连冷笑，语气不善。 迟暮轻声：“艾克？” “别叫我！聋了！” “是谁要追杀江渝？” “那群黑袍人啊。” “那群黑袍人之上是谁？” “洛亚啊。” 迟暮转身，正视艾克的眼睛，沉沉问：“那洛亚之上又是谁？” 艾克愣了下，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爱谁谁，我只看杀人的人是谁。” 迟暮摇头：“不，你知道，洛亚之上是系统。追杀江渝的是系统，追杀小艾的也是系统，换个角度想，洛亚和那群黑袍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被命令。” 艾克声音高了一分：“可是他能选择不杀！他可以手下留情！” 迟暮没回答这段话。 因为艾克心里已经有数了，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急需找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来作为发泄的借口，这个借口已经用了几年了，用的十分舒心，甚至进入了一种怪圈，曾经对洛亚的爱没了，心理空缺，对这个人又放不下，念念不忘，于是以一种扭曲的形式去恨他。 如果可以，迟暮不想残忍的揭开这层腐烂的伤疤，就让艾克那么恨着，对方舒服就行，但如今很多事情都和洛亚缠在了一起，由不得他分辨几句。 “我们为了小艾去尝试过那个天谴副本，试图通关把小艾送出去。可其实洛亚也这么做了，甚至他已经完成通关。” 艾克身子一僵，拳头握紧，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你不就是为了江渝吗，没必要拿这种事情骗我。” “没骗你。”他将那封信递过去，靠在树上，“自己看。” 没有谁比艾克更清楚洛亚的字迹了，根本不用看封套的黑金卡，只看字就认出了是谁写的。 艾克手颤抖，想表现的不慌不忙，但身体已经出卖了他，他猛地闭上眼，手里的信纸捏的皱巴巴，好久，才缓过劲儿，冷漠的看向纸上的字。 他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却又无比陌生。 洛亚的字真的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样，优雅内敛的美，然而笔锋转折处又足够凌厉，打破了那份美好的清秀，让人记起他是掌管刑罚的主神。 一笔一顿，像是思虑良久才写出来的，线条本应流畅，却在中途重重深陷，仿佛能看出写字之人当初是多么痛苦写下这些字的。 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艾克咬牙，“尽力了又怎样！”他怒吼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些！是他！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杀那个孩子，唯独他不可以！”说完，将信扔到地上，唾弃一声，“真恶心！”说完，跑走了。 迟暮见势，也不再多说，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信纸，皱烂不堪，深陷的泥土里，静静收回眼，离开了。 约莫一百米，他也不回头，只是抬起手，手表的镜子打开，正巧反射出一个人偷偷摸摸跑了回去从地上捡起信纸，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然后爱惜的装回口袋。 迟暮：“……” 第42章 死鸭子嘴硬，迟暮就算没主动告诉艾克发生了什么事，艾克也旁敲侧击的问出了一星半点。 江渝亦然。 这两人都很好奇他不久前去了哪里。 迟暮只是简单说了下，自己想要找到剩余的黑金卡，拿到剩余的线索，至于该线索和启动SAS计划的关系一概不谈。 说起这个，略显烦躁，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拿到新的一张黑金卡了。 艾克听闻后，低喃：“也不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难不成是去搞批发了，买了一批的卡片？” 迟暮道：“不会的，你能认出字迹，江渝能认出卡片真假。” 艾克戳了戳江渝：“所以是真的？” 江渝点头：“当然是真的，主神专属卡片不会作假。”两人蹲在大树底下，拿着一张黑金卡，低着头小声分析，“你看啊，这张卡片的锋利程度不亚于刀剑，不信你试试？” “来来，试试！”艾克把袖口往外撑了撑，十分好奇，当卡片在江渝手里用一定角度拿捏好后，果真能直接划破衣服，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卧槽好厉害！” 两人的头挨的更近了，天微亮，大树遮住一道光，斜斜照在两人身上，艾克还在说：“来来来，试试这个能不能割断！”江渝很配合：“可以的，主神卡片一开始本就是用作武器的。”说着，又开始尝试，仿佛两个幼稚园儿童发现了新玩具，玩的不亦乐乎。 也不知该说他们童真呢还是该说他们幼稚。 尤其是艾克这个二傻子，玩的最起劲，迟暮突然开始思考，叫上这货跟自己去副本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不能以此论断艾克的实力，对方也是实打实走到S2的，浴血奋战无数副本刷出来的成就，虽然现在看着蠢，但功绩摆在哪里，不容忽视。 江渝小声道：“他在想什么？” 艾克悄悄露头，低声：“我寻思应该是想咱两是傻子。” 江渝一惊：“他不会这么想我们的！” 艾克看着被卡片切断的一地废料，沉思：“那可能就是想我是个傻子呢。” “啊，不会吧。”江渝站起身，许是蹲的久了，腿麻，一时站不起来，迟暮适时扶住，另一边的艾克也站起身，他是又疼又麻，发现迟暮扶住了江渝，叫唤道：“也扶我一把。”迟暮冷冷：“怎么不摔死你。”艾克：“……”呸！ 也不知想到了哪里，迟暮忽然问：“既然主神都有主神卡，那你的呢？你有吗？” 艾克大笑：“我们第六主神杀人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卡制作出来都是浪费。” 江渝抓头：“我也有，但都在洛亚那里保管。” 艾克嘲讽：“洛亚还真是神通广大啊，什么都愿意管，就是不愿意管好自己……”迟暮瞪了一眼，艾克发现江渝暗暗伤感，忍声不再说，反问：“那洛亚把你的卡片放哪里了？” 江渝惊醒：“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洛亚的卧室！对！”他惊喜万分的转身，环抱住迟暮的胳膊，“如果说，洛亚是在进入那个许愿屋……啊就是那个你们口中的天谴副本后开始留线索的，那么洛亚当初从许愿屋回来后他自己的黑金卡会不会也在他的卧室存放！？” 艾克诧异：“你不是说你之前不知道他进过那个许愿屋吗？” 江渝认真的回答：“是不知道，但是很好推理啊，洛亚是发现许愿屋无法打破主世界，然后回去了就准备启动SA……”话说一半，卡住，艾克上下打量一眼，追问：“启动什么？SA什么？” 江渝无辜的看向迟暮，似乎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赶忙用手捂住嘴，任凭艾克怎么问都不出声了。 迟暮轻声：“那就是说去兽人副本前，可以先回主世界去主神公寓找到洛亚卧室的主神卡？” 江渝似懂非懂：“嗯嗯。”话声一顿，“去主神台不用专门回主世界的。主神台不受空间限制。” 迟暮明白了，然后将目光转到艾克身上，艾克嘀咕：“老看我干什么……” “我不相信你没偷偷去主神台找过洛亚。” “那我还不相信你没偷偷找过江渝呢。” “那你还是相信一下比较好。”迟暮回忆一遍，诚恳的说：“我向来光明正大的去找人，你说是吧？” 江渝听后，莞尔一笑：“是的，所以迟暮是其他五位主神都认识的，他们也知道你和我是朋友。但洛亚和你我们却不清楚，你真的来过主神台吗？” 啊这。 艾克越发尴尬了，他好像真的很少走正门，基本都是月黑风高夜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洛亚卧室，有段时间，去的频繁了，进洛亚房间比回自己家都熟练。 艾克清咳：“好吧，我确实用另一种方式去过……” 迟暮挑眉，江渝退让，等待艾克的表演。 艾克将自己私藏的那张黑金卡拿出来，召唤出系统，输入一串数字，在光线陡亮的一瞬间，黑金卡凭空一刷，挑衅的笑笑：“主神，您应该都不知道吧，你们的卡当然还有另一种功能，门禁卡！” 江渝眼睛一眨，不禁笑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他刚刚一直想不明白艾克是怎么潜进主神台还不被发现的，因为主神台周围的结界屏障超乎想象，只要有违规潜入连警报都不用，直接光击惩罚，当场化为灰烬。 长大后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小时候回去的晚了，被先主神一顿惩罚搞怕了，只要夜幕降临，必定守时的回到主神台，所以也不清楚原来主神卡还能当门禁使用。 可惜，好不容易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却不是主神了。 否则……会不会他也能悄悄跑出去找迟暮呢？ 江渝将目光投到迟暮身上，迟暮发现了，捏了捏他的脸，轻笑：“别乱想，就算当初有门禁卡你也不可以那样做。” “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江渝脸一红。怎么迟暮把他摸的这么透。 似有千层台阶，云梯直上，云端之上的主神台虽然已不见人烟，颇为萧瑟，但胜在恢弘犹存，依旧大气，朝后面走，穿过一片草坪就是主神公寓。 圆形城堡，彩色玻璃穹顶，日光照耀时，光芒万丈，炫彩异常，将整个主厅照的亮堂堂的，一共四层，一层是大厅，铺了一层薄薄的白绒地毯，踩上去静谧柔软，二三四层用于居住。 一层的长方形水晶桌上还放了半杯奶，椅子上搭了一件雪白的斗篷，地上错落的几个战车模型，才拼装了一半，模型旁是一张便利贴，边角卷翘，字迹模糊。 江渝站在一层不动了，看着桌边地上的几个模具发呆，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星际战车模具。 他又捡起那张便利贴，是第四主神安蒂斯写的：敢偷吃一颗糖，回来给你腿打断！ 江渝：“……” 默默看完，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糖就吃，心里还想着，你回来啊你回来打我啊，打不到了吧？ 起身，看着艾克轻车熟路的上了二层，嘴角一抽，江渝道：“第二层靠左是我的卧室，靠右是洛亚的卧室。” 真的很好分辨。 第四层有第一主神第二主神的卧室，楼道壁画多威严大气，选的也是较为低沉的颜色，无不彰显主神的威严。 第三层是第三第四两位主神的卧室，楼道壁画诡秘妖异，随性肆意，楼梯处的装饰物是盘旋的蛇，吐信阴冷，似乎在嚣张的审视他们。 到了第二层，画风与楼上截然不同，一边是幽静的青色，兰花清幽，另一边是糖果的装饰，颜色鲜亮，门上贴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乱乱的字…… 迟暮走上二层，到了江渝卧室门口，笑了。 纸上写了如下内容：1月9日，吃糖3颗。超额一颗，罚两颗，抗拒从严！（鬼脸） 安蒂斯：不用从严，要我说全部没收，那个A级讨不讨厌啊，就不能送点别的东西来？不知道江渝再吃糖牙就要坏掉了？洛亚留言：说过了，下次应该不会送糖了。 “看来第四主神对我的意见很大啊。”迟暮笑出声来。 江渝哼一声：“不理安蒂斯，他最凶，最过分，他对谁都不满意。” 迟暮一笑了之。 眼见迟暮想要走进他的卧室，江渝一把拉住，忙道：“你不是要找洛亚的黑金卡吗，进我的卧室干什么？” “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迟暮微微垂眼，摆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低声道：“我都没有进过你卧室，主神，让我看看好不好？” “没什么好看的……”江渝声音弱了一分。 一边的艾克站在洛亚卧室门口，也不进去，嫌弃的问：“你两好没好啊？” 江渝一喜，拽着迟暮就去了洛亚卧室，“来了来了！” 推开门，走进去，他很确保洛亚的房间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果然，整洁如新，迟暮脚步一顿，看向门外的艾克：“不进来看看？”其实他想说的是，不进来怀念一下？ 艾克讥笑：“人都死了，有什么怀念的。”他踢了踢墙角，心不在焉，“你们要找什么就快点找，找完就走吧，这破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说完话，眼睛一直往上瞟。 迟暮将艾克的心思拿捏得死死，淡淡笑：“不如你先去别的地方转转？散散心。我们找见了就出来找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0568937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43章 洛亚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兰花幽香，清郁宁静，进门后，风铃响动，传来一阵悦耳的低鸣，巨大的落地窗依旧是与穹顶对应的五彩玻璃，窗外散射进来的光正好撒在淡青色的床上。 太整齐了，整齐的不像是一个居住过的样子。 江渝：“洛亚的黑金卡在哪里呢……” 迟暮问：“有没有什么保险柜一类的？” 江渝失笑：“你觉得谁会来主神台偷东西？” 一顿，不约而同，两人同时沉默，好像还真有。 迟暮相信艾克能做得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地面浅青色的绒毯更适合用干净的拖鞋踩上去，他们从满是泥土的副本世界进来，站在地毯外，硬是不好意思踩上去，江渝果断脱了鞋，一边脱一边说：“洛亚爱干净。”迟暮也脱了鞋。 朝里面走，迟暮很规矩的不翻找，由江渝去寻找，他只站在那里轻轻扫视。 江渝找了几个抽屉，里面是一些信件，又找了几个柜子，里面是些礼服。 靠近墙的大柜子一打开，竟全是各种玩具，啊不，用江渝的话来说是高级模型，洛亚很细心，每一个模型都贴上了标签，写着何时购买以及模型名称。 江渝吸口凉气，每次安蒂斯要罚他都是罚走他的模型，原来全部在洛亚这里保管着呢？他还以为早都被扔掉了，毕竟安蒂斯说了：“你能不能有点别的兴趣爱好，你买一次我扔一次你信不信？”讨厌安蒂斯，喜欢洛亚，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大的木偶模型，如果他没记错，这个模型应该是损坏了，连接木偶胳膊的零件不知道丢哪里了，怎么都安装不上，可洛亚保管的这个模型却是完完整整，还喷了一层保护油，亮闪闪的，标签上写：查尔斯木偶模型，收缴日期1.27，归还日期9.23。 江渝笑了笑：“洛亚竟然会修我的木偶，那他还骗我说这个已经坏掉了可以扔了！” 迟暮走过去，看着一大衣柜的模型，笑道：“我们猜猜，下方的这个小柜子里放的会不会是糖果？” 江渝打开下方的小柜子，满脸震惊，果然，半柜子糖果，五颜六色，奶糖水果糖酥糖什么都有，留了一张便签，写着：主神日购买。 迟暮道：“嘶，应该是洛亚给你买的，结果你之后遇上了我，我天天给你送糖，他买的这些糖没来得及给你。” 江渝大喜：“那我们一会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把这些糖都带上？！” “……不可以，要带也只能带几颗。”迟暮走过去，皱起眉头揉了揉江渝的脑袋，温声训斥：“还想不想要你的牙了？” “啰嗦……”江渝小声嘀咕，迟暮听了个半清，抬高了几个音调：“什么？？”江渝哎呦一声：“没什么没什么……你也快去找吧。” 被推到一边的迟暮懒懒的走向那边床头柜，出于礼貌，他不想动手翻找，但床头柜并未合严，算是整间房里最突兀的地方，露出了一小块布，迟暮走过去，先是鞠躬，然后一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是几件婴儿的小衣服，布料绵软，拿在手里像是拿了块棉花，缝制的绝对精细，纯真幻想的图纹是用极细的线一点点绣上去的。 剩余的布料还在抽屉里，看布料的样式应该还有其他几件要做，只是没来得及。 江渝要起身了，迟暮微微垂眼，快速将衣服放回原位，合上抽屉，若无其事的问：“找到了吗？” 江渝摇摇头：“没有……” “嗯，那继续找吧。” 江渝忽然低喃：“咦，怎么有这么多的药品？” 迟暮暗想别是自己猜的那样，然而一过去，心就沉了一大半，全部是疗伤的药，在主世界这些并不少见，但凡被系统、被主神惩罚过的玩家都用这些特效药治疗过。 迟暮立刻将那个药箱夺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这个不重要，你继续找卡吧。” 江渝犹豫的看了眼，点头转身。 迟暮将目光放回药箱，里面的药基本都快用完了，说明药箱的主人一定受过重伤，药箱里有个小瓶子，这个小瓶子里的药是保命丸，他在系统限时商城见过一次，而这个药瓶里的药已经没了，说明药瓶的主人曾经有过命悬一线，最后勉强靠药救活了。 而这些应该都和艾克无关，他的印象里，艾克几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就算受伤了，也被方苇按在别墅出不去。 洛亚吗…… “啊！找到了！”江渝叫了一声，欣喜的翻出十几张卡片，不是他们要的黑金卡，而是江渝自己的主神专属卡片。 和他的人一样，纯白的卡片，几片雪花勾边，纯洁美丽。很难想象，这样的卡片要用来判定死亡，实在暴殄天物。 “给，给你。”江渝将卡片递给他，他还没拿到手，江渝又快速收回，顿然，“不可以由我给你，虽然我不是主神了，但主神的卡片发出去代表死亡判定，我给你不吉利，我放这里你自己拿吧。” 迟暮释然一笑，从床上拿过卡片，与其说是欣赏，倒不如说是寻找，试图在卡片上寻找到数字的踪迹，可惜，没有任何线索。 他不动声色的笑：“很漂亮的卡片。” 江渝懊恼：“我找不到洛亚的卡片。” 迟暮静静道：“恐怕卡片不在这间房子。”江渝惊道：“不在？怎么会，这间房子可是最保险的。”迟暮淡淡笑：“就要看第五主神想让谁找见这个东西了，你记得他有什么其他喜欢去的地方吗？” 江渝在思考，看向窗外，忽然顿首，“有！” 说完飞快就出房间，迟暮一把抓住他，叹道：“鞋子！” “快快快！”江渝蹲下身就要穿，迟暮比他还快，已经蹲下身帮江渝穿好了，等穿戴结束，才被江渝拉着往外走。 “洛亚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多喜欢去天鹅湖！他说看一看天鹅心情会好，因为天鹅是忠贞之鸟。洛亚在天鹅湖有个小信箱，专门接收玩家们的举报信件，那个小信箱只能用洛亚的主神卡开启，绝对保密！” 两人朝着天鹅湖就去了，一过去，还没看见天鹅呢，就看见一个人像个怨妇一样坐在草坪上，身边散落了一堆的信件，总计五张黑金卡就扔在他的腿边，而旁边的信箱大开…… 江渝瞪大眼，要出声，却被迟暮捂住嘴。 那边的艾克念着一封封信件，嘴里骂骂咧咧的：“还让洛亚帮你做主？这举报信写的真是辣眼睛，洛亚都死了知不知道？”“啧啧啧，还说什么主神不该死，还想见一见主神，可以啊，你要是死了说不定就能见到了，这他妈是举报信吗？这是情书吧草！” 天鹅湖里的两只黑天鹅竟然还活着！ 江渝眼睛亮了亮，那两只天鹅算是灵宠类别，极有灵气，许是感受到有一位曾经的主神来访，两只黑天鹅带着一群小天鹅游了过来，姿态优雅，当两只天鹅发现艾克正在偷看信件时，怒气冲冲的上了岸，一上岸就开始用脑袋顶艾克。 艾克起身忙道：“哎哎！长不长眼啊，没看见这儿还坐了个人呢？！” 江渝偷偷笑，小声道：“这里原本还有老鹰呢……” 说到一半，空中几声鹰鸣，犀利高昂，老鹰发现老朋友天鹅在攻击艾克，也加入战斗，尖嘴直接朝着艾克脑袋戳，艾克虽然是S级玩家，但在这几个鸟面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气的直骂：“让我逮住你们了我立马拔了毛做下酒菜！” 江渝终于忍不住了，笑着走了出去，唇角都快扬到太阳穴了。 两只天鹅大惊，扑闪扑闪的走了过来，还带了一群小天鹅，老鹰直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江渝温声：“原来你们还活着啊。我还以为洛亚不在你们都饿死了。” 迟暮道：“他们是洛亚养的吗？” 江渝点头：“是的。” 艾克冷笑：“人讨厌，养的宠物更讨厌。”说完，嫌弃的躲一边，“别人都养猫猫狗狗，他倒好，养一群鸟！” 迟暮往他裤。裆看了眼，“别人的鸟怎样不重要，你还是先把你的鸟管好再说。” 一次得了五张黑金卡，拿在手里都觉得发烫，迟暮深吸一口气，忽然止住，然后看向艾克，怀疑：“就这五张？你没私藏吧？” 艾克气道：“我老私藏这种死人卡干什么啊！没有没有！” 迟暮哦一声：“那你手背后拿的是什么？” 一个风月场所的老手脸竟然红了，迟暮挑眉：“拿出来看看。” 艾克忙躲开：“看什么看啊！就是一些玩家的举报信件，能留在信箱里的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信件都是直达系统邮箱的。不重要的信件看了有什么意义对不对？” 话刚说完，却发现身后的江渝已经弯腰歪头开始研究他手里的信件了，顺带还惊喜的说：“哇！这里面有好多竟然都是你写的？！” 艾克：“……” 江渝茫然：“你有这么多要举报的内容？” 艾克：“……昂。” 江渝震惊：“你不知道洛亚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发送系统邮箱呢？” 艾克扯笑：“哈哈，忘了忘了。” 迟暮嘲笑：“听他编瞎话，指不定是什么信呢。” 艾克闷声不语，脸上讪讪的。 迟暮半跪下来，将五张黑金卡全部平摊在草坪上，一个一个比对。 正好是五个数字…… 一般来说，五个数字代表一个信息入口，他尝试将五个数字不同排序输入在系统信息台上，在尝试了无数次后，天上的老鹰突然飞了下来，将铺在草坪上的五张黑金卡换了个顺序摆放。 迟暮一愣，一瞬，似乎从老鹰的眼神里看出了骄傲的意思，他也很配合的赞赏：“不愧是主神的灵宠。” 按照重新摆放的顺序，输入：54990。 系统陡然弹出：【请确认是否激活？】 激活？ 激活什么？ 第44章 主神殿。 黑袍人将襁褓中的孩子置于空中等待审判，金光下，孩子没哭，似乎对这满殿烛火充满好奇，对自己能浮在空中也充满好奇。 艾克匆忙跑来，怒声道：“放了她！”声音颤抖，咣当一声跪在地上，“放了她，我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求求你们……” 黑袍人有灵魂吗？这是个经久难灭的话题，至今也不晓得。 画面里的迟暮紧随其后站在了艾克后方，脸色惨白，第五主神洛亚佩戴着审判者徽章走出，面色清冷，哪怕是看见他们，看见自己的孩子就在空中，也连一丝表情都不改，极近冷漠。 黑袍人退后，将位置留给洛亚。 艾克仿佛看见了希望，苦苦乞求：“洛亚我求求你别杀她，你恨我你杀我，你别杀她，她还那么小……” 洛亚凝视着艾克，良久，开口：“及时止损。” 艾克愣住了，直挺的身子终于撑不住的倒了下去，瞠目欲裂的问：“你的及时止损就是要拿小艾做代价？！”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洛亚手中的戒指绽放出寒光，在满殿金辉下格外白耀。 洛亚抬手，孩子漂浮到他手跟前，此时，依旧没哭，甚至开始对着洛亚咧嘴笑，婴儿的笑容最治愈，甜甜的，噫噫噫的声音也是软糯糯的。 明明小艾见洛亚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能对这个没见过几次的人露出微笑，甚至瞪着小腿，张开双臂，小手在空中挥舞，“噫呜……”想要抱抱，嘴里咕噜咕噜的吐泡泡，那双又黑又圆亮的大眼着实吸睛。 洛亚微微出神，但很快，一把将孩子的喉咙掐住，在艾克的一声尖叫中，孩子哭了，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而后就是骨裂，婴儿渐渐没了气息，仿佛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即刻被人掐断，一点情面也不留。 没想到今日用五张黑金卡激活了这个回忆视频。 不划算，毕竟这个场景无数次回荡在几人的梦里。真要论起来他们记得比这个视频还清楚。 哪怕过了这么久，迟暮再看见还是隐隐心痛，从里到外的痛，他都这么难受，更别提艾克了，面如灰土，极力忍耐，勾出讥讽的笑容：“好品味，还专门留个视频回忆？” 江渝看着空中的投影，突然道：“不对。” 迟暮用手轻轻护住江渝，怕暴怒下的艾克做出什么冲动行为，他低声：“我当时也在场，没有什么不对的。”或许洛亚是个好人，但如同艾克之前所说，他亲手杀了小艾这件事永远在他们这里抹不清。 “就是不对。”江渝紧皱眉头，略显焦灼。 “不对？洛亚做的能有什么不对？主神，您要是想念旧亡故您随意，可别来我面前恶心我，洛亚该死，不止该死，我还觉得当初的电击对他可真是太简单了。”艾克嘲讽的笑了起来，“他不是掌管刑罚吗，就应该让他被惩罚的时候把自己手下的所有刑罚都受一遍才叫惩罚！” 不知为何，迟暮听到这话，蓦然想起了在洛亚房中看见的药箱。 少有的疾言厉色，少有的杀意横生。 这是江渝第一次见到艾克对他以如此话术，往日艾克顾及他和迟暮的关系，表面的客套尚存，也不会主动说起关于洛亚的是非，但此刻不同，大有一种不吐不快之感。 而若是往常，江渝也一定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偏偏今日，他咬定两个字：“不对！” 江渝上前一步，沉声：“视频里的婴儿是死了吗？可是我怎么记着这个孩子不是这个时候死的呢。” 艾克瞳孔骤缩，愣住了，痴痴的望向江渝。 迟暮也面色大变，意识到什么，立刻追问：“你知道什么？！” “明明是系统降级惩罚的当天，这个孩子才被杀的。”江渝神色一黯，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阴郁，“洛亚被处死的一小时前这个孩子才被系统抹杀的。” 顾不得艾克的状况，迟暮连忙半跪下来，仰望着江渝，尽力温声：“你知道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这个孩子是在主神日的后两天才来到主神台的公寓的，之后洛亚消失了整整三天，安蒂斯骂他活该，孩子一直是安蒂斯照顾着。 再然后洛亚半月后回来了，他们五个就一起离开了主世界，进行那个计划，计划失败，系统降天谴，那个孩子就在洛亚的怀里被电击成灰的。 系统还是给了主神最后的尊严，可以选择一种死法，洛亚选择的是和那个孩子一样的电击。” “主神日的后两天……”迟暮喃喃，猛地抬头，“就是主神殿他处死小艾的那天？” 江渝迷茫的看着两人。 他不知道这期间有什么误会存在，但他对这段记忆很清晰。 不论洛亚在别人心里如何，在他心里永远是最好的，至于视频里的处死画面，必有苦衷。 迟暮看向艾克，也不知对方是过于悲伤还是真的已经不在乎此事了，竟能装的不在乎，然后说了句：“还是死了。” 艾克自嘲一笑：“洛亚留下这个线索为了什么？为了让我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为了让我自责？可能吗。这种人，临死都在算计别人。”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容江渝去为洛亚辩驳。 迟暮收回目光，调整心态，告诉自己，不要沉浸在过去，要看的是未来。 洛亚留下这么一条线索必有用意，但用意是什么呢？ 他将这段视频来回看，江渝坐在他身边，也看的疲惫，一个劲儿的揉眼睛，困倦的靠在他肩膀上，迟暮柔声：“困了就睡会儿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视频重播无数次后，这一次，光影闪烁时，他发现这个视频好像是被卡断的，应该后面还有一部分内容，那部分内容会不会要从兽人副本里寻找到黑金卡激活呢。 应该是了。 迟暮松了口气，天边盘旋的老鹰一直守候在江渝身边，迟暮看一眼老鹰，老鹰高傲的看眼迟暮，微妙的和谐。 江渝哼唧一声，已经睡着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似乎是真的困了，睡的沉沉，嘴里还嘟囔着：“糖……好多糖……” 迟暮取笑：“再多糖都不是你的。” 在做梦的江渝听见了，委屈的撅起嘴：“是我的……迟暮会给我买的……” 迟暮手揉在江渝的耳垂上，揉红了，松开手低声：“不买，以后没糖吃了。” 这下江渝忍不了了，睫毛根部挤出泪水，眼睛紧紧闭住，一条线的渗出眼泪，可怜极了。 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迟暮将人抱着往公寓那边走，老鹰在后面跟着，展翅翱翔，迟暮觉得好笑，这算是收了一只灵宠吗？ 到了公寓，上二层，站到江渝卧室门口，心想江渝不让他进去，他进去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没等他纠结完，江渝就半梦半醒的说：“床，睡床上……” 迟暮低叹：“那我要进去了？” “嗯……” 推开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洛亚的房间有些诡异。 洛亚的房间太干净整齐了，整齐到像是无人居住过，像是那间房的主人压根不打算回来，如果再结合SAS计划去想，他甚至认为洛亚会不会从离开主神台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一去不回、慷慨赴死的打算。 而江渝的房间不同，也整齐，但你能感觉到有人居住过，摆放的模型一套接一套，桌子上放了一堆画纸和铅笔，一副画了一半的画，走过去，迟暮挑眉，画上竟然是他？ 画纸下还有好几张，都是他，迟暮笑了，将人放回床上，拿着画纸拷问：“画的这么好看怎么不送给我呢？” 江渝自从降级后再也没睡过这张床，躺上去，舒服的呻。吟一声，小猫似的软绵绵。 迟暮起身，想着让对方先睡吧，刚一起来就被江渝抓住胳膊，朦胧的说：“不要走……” “我不走，我就坐这里。” “不要……” “那你要怎么办？” “抱……” 虽然说，两人在外面确实就这么睡觉的，因为江渝没有安全感，他不在，对方根本就不睡，所以一张床，可如今回到主神台，对江渝来说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一个他曾经也觉得最神圣的地方，他再和江渝在一张床上会不会不太好？总觉得有些冒犯。 江渝不管那些，仗着自己睡的糊涂，硬是将迟暮拽上床，熟悉的姿势拥住，闻着熟悉的味道，香甜入睡。 迟暮也有些疲倦，等后半夜江渝睡熟了，他才垂眼小憩一会。 后半夜了，凉意渗，迟暮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少有的困倦排山倒海一般压来，压着他的大脑不得苏醒。 可是长久在副本里养成的习惯却是再困都不能睡死，所以他很少感受到沉沉困意，如果有一天真觉得困极了，那一定不是他困了，而是他中招了！ 迟暮猛地睁开眼。 黑夜，卧室内一片寂静，黑暗中，他侧首看向了门处，门半开，一个黑影缓缓飘来，没有躯体，只有一个黑色的斗篷宛如幽灵，转头，再一看窗外，无数黑袍人飘荡在玻璃窗外审视着他们，密密麻麻遮天蔽月。 ------ 作者有话要说： 幸好不是床。戏，否则被这么多黑袍人围观也怪不好意思的 第45章 黑影当空，悬浮秘境。 从里到外都透着凉意，室内的黑影被迟暮一刃封喉，室外的越来越多，完全不是他能阻挡的。 外面传来艾克的怒声，似乎在竭力反抗，彩色玻璃骤然破碎，碎片飞溅，迟暮只身一挡，护住江渝，手里的一把匕首悄然划出，寒光青稚，陷入困斗。 江渝手腕上的银丝刺目的明亮，穿梭而来，主神级道具的威严顿时突显，几下，五六个黑衣人在银丝的无数次穿梭中粉碎，发出铮鸣的哀嚎。 迟暮一手揽起江渝，直接从二层跳下去，滚到草坪上，厉声：“艾克！先带人退出去！我垫后！” 艾克满身血，染成一身红衣，江渝被丢给艾克，江渝在吵闹中渐渐醒了，一睁眼便是艾克带着他一路狂奔的画面，江渝瞪大眼：“迟暮呢？！” 艾克一个飞镖回旋攻击再回到他的手里，眼见追来的人越来越多，艾克有些吃力的倒了下来，沉声：“你先走，我拦住他们！” 发现江渝还是呆呆地，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子，没有迟暮的温柔，急促冷厉说：“没有洛亚他们保护你了，你要自己保护你自己懂吗？！” 江渝一怔，这话好熟悉，是洛亚死前给他说的：“我们护了你半辈子，以后没有了我们，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艾克将人推开，腿上又被划烂一道，闷哼一声，勉强半跪在地上，而这仅仅只是一小部分黑衣人。 一场劫难，乱象丛生。 艾克怒吼让江渝快点先离开，可江渝就那么站在原地，在黑衣人即将锁喉的那一刻，凭空而起，手中结印。 银丝千万缕于天际汇集，硬生生将黑夜打破，以千万银丝点亮黑夜，丝丝缕缕，编织成一张大网，大网笼罩住所有的黑袍人，无限绞杀！ 这一刻，主神台骤然明烈，萧寂已久的主神殿也同时亮起千万盏烛火，瞬然间，主神柱的玄纹也随之发散，在天穹的顶端明艳生辉！ 江渝成为焦点，吸引了所有火力，艾克眼睁睁看着无数黑袍人凝聚成一股极强的力量杀向江渝，猝然间，纸雏与虚引，两件主神道具同时爆裂，形成一堵气墙护在江渝身前。 尤其是虚引，力道极猛，戒指的力量震碎苍穹，带着凶煞气杀回。 江渝低喃：“洛亚，虚引想你了。” 虚引闻声，悲痛哀嚎，在被强制激活中感受到了主人的逝世。 所爆发的能量全然泄恨，怒意丛生，杀气凝聚万千鲜血同时冲击！ 也不知虚引真的是要拼死保护江渝，还是单纯的压抑已久要为自家主人复仇。 戒指崩裂，化成无数碎片，绽裂开的碎片又成无数光刃穿梭，或许有一刃察觉到了空中江渝的失神，轻轻靠在江渝指尖，冰凉凉，唤起了江渝的意识，江渝喃喃：“洛亚……” 地动山摇，毁天灭地。 被迟暮激活的五张黑金卡浮于空中，五张合一，快速转动，印记忽闪。 江渝说过，主神卡片的锐利程度不亚于刀剑，削铁如泥，寸雪不掩，当日江渝和艾克蹲在大树地下演示半天都不如此刻黑金卡在天空上硬生生划下一道裂痕来的触目惊心！ 主世界剧烈震动，无数玩家深夜跑到大街上，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主世界还会地震？” “你们看那边！”指向主神台，星云璀璨，主神柱的光辉映的人绕不开眼，“主神不是都死了吗……” “喂喂喂！！！你们快看那边！！那里是不是破了？！好像有个旋涡！？” “旋涡……” “啊啊啊啊！！我没看错吧！！我当初来到这个鬼地方好像就是从一个旋涡里进来的！” “我也是！！！！这个旋涡再次出现是不是代表我们能回去了？！” “我要回家呜呜呜呜呜妈妈我想你了啊啊啊！” 顿时，奔过去一群人，不在乎生死，只想离开主世界。 虚引配合黑金卡撕开一个裂口，连带迟暮都定住了，望向那个裂口，看着旋涡，心震了三番，他记得，他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被这个旋涡卷进的…… 如果这是个出入口…… 鲜有的激动让他整个人沸腾起来，无法控制的想要和其他玩家一样冲向那边，逃离这个世界。 可他制止住了，在黑袍人被绞杀后，朝着江渝的方向走去，江渝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俯视着底下的迟暮，未出声却有口型：“走吧。” 系统传来声音：【警报警报！SAS已被恶意开启！】红光闪烁，一声声刺耳的警报不断传来。 系统开启攻击模式，无数道激光射线对准旋涡口，朝着人群射击，在尖叫声中，有人倒地死亡，有人冲进旋涡，不论旋涡背后是什么地方，不论是否能回到现实世界，至少只要离开这个主世界那就是幸运的，与其在主世界等死，不如试一试逃离。 江渝体力不支，从空中坠落的那一刻，五张黑金卡同时粉碎，天空上的那道缝隙也慢慢愈合，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喊：“等等！！！等等我！！”很可惜，当他们冲上去的一瞬间，弹回，裂缝消失。 迟暮稳稳的接住了江渝，而江渝迎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不走？ 迟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江渝在哪里他就要在哪里。 江渝哭了，又着急又悔恨，“你为什么不走啊，你走啊，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你为什么不走啊！” 硝烟尽散，地面如血海一般鲜红，天空下起血雨，淋在发丝上，湿湿的，江渝偏金褐色的头发也变成了深红色，衬的那张小脸越发白皙，唇色越发鲜红。 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你，哭诉着委屈，不断地重复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离开，只有迟暮自己知道，如果没有江渝，就算他离开了，回到那个世界也是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系统收起警报声，冰冷的说：【请主神清理暴。乱现场。】 迟暮和江渝同时一顿，江渝抬头看向天空，一脸莫名其妙，迟暮淡淡道：“别理那个智障系统。” 系统卡顿出电流声，嗞嗞嗞的，声音刺耳，半晌，宣告：【第五主神已被抹杀。】片刻，又开始重复：【第六主神已做降级惩罚。】 系统混乱了，开始重播当初的种种惩罚播报，一副老糊涂模样，迟暮将江渝抱着往主神台走，系统高声：【请主神与玩家保持相应距离！】就差说一句请主神自重了。 心想江渝脸皮薄，迟暮还担心江渝会不会被系统这么一说不好意思了，谁知江渝欣喜的说：“系统也觉得我们亲密无间吗？” “……”迟暮笑了笑：“是的，还算没彻底痴呆。” 江渝惶恐：“痴呆不是形容人的吗，系统不是人，也会老年痴呆吗？” “会的，痴呆加智障，唯一健全的就是眼睛，能认出我们亲密无间。” 江渝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 他们回到了主神台，迟暮低笑：“我就说第五主神不可能给我们留个没用的主神卡，五张主神卡换一次逃离，挺划算。” “我猜测他们已经将SAS计划全部执行了，而我们只是在进行激活的步骤。” 迟暮点头。 要是按这个逻辑顺下去，只要他们每凑够五张卡片，就可以获得一次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生的希望就摆在眼前，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与系统赛跑，让系统来不及修复这个漏洞，在系统之前离开。 他们回到了主神台，又从主神台回到了江渝亲手创造的那个副本，老树下，靠坐着。 这个副本里的人少了一半，听说不少都是发现那边的旋涡冲了进去，离开了。 有些没跟上，酸酸的说：“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回到了现实世界，谁知道那背后是什么地方，万一过去了就是死呢？” 可是，现实给了他们一个足够激励的消息。 那些玩家还活着！不但活着还能和他们继续在主世界的对话框沟通！ 【我……好像真的回去了？！啊啊啊啊！！！！！[图片][图片][视频]】 视频里面是一个男的穿着被电击烧焦的大裤衩，赤身裸。体的站在大马路上，交警拽着宛若疯子似的他，而他还在大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的惋惜：“看着年纪不大结果却是个神经病可惜……” 【我也是！！！这是我家门口！！！啊啊啊我家的老槐树！！！[视频]】 老槐树下树影斑驳，是美景，可惜，主世界出去的人似乎都是精神病，喜悦到狰狞的表情平白破坏了美好的画面，视频里传来一声：“臭小子！吃饭了！”拍摄者明显愣了下，哇一下大哭：“妈！！！”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诈尸了[配图]】 太平间苏醒，这名玩家回到了自己进入主世界前的一天，那日他被车撞了，判定死亡，送到了太平间，此刻，从太平间醒来，颇有素质的玩家认真思考了下，他要是淡定的从太平间走出去会不会吓到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楚文三的营养液～ 第46章 有人疑惑：【你们确定你们回家了？那为啥还能和我们联系？】 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啊，都回去了怎么还能和主世界的对话框沟通？ 有人提议：【要不你们试试，看能不能回到主世界？回不来才说明真的回去了。】 有人回复：【我有病？我要是真的回到了主世界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有人再提议：【你要不试试能不能进入副本？反正进入副本的前一分钟可以强制退出。】 有人附和：【诶对对对，试一试啊！】 有人回复：【喜大普奔！！我刚才试了进不去！系统提示：出现未知错误，请稍后再试。】 有人追问：【卧槽卧槽卧槽，那也就是说你真的脱离主世界了，如果不能主动进入副本也就不会被强制吸入副本？！】 有人激动：【啊啊啊啊！！！我愿意用十年寿命，啊不，用二十年寿命换再开一次虫洞！】 有人纳闷：【虫洞？！】 有人大笑：【就是那个逃生通道嘛！说起来，为什么会开启那个通道？谁开的？系统自己出现问题了？不对！我想起来了！当时好像有个人在空中，那个人是……】 一齐发声：【主神！】 当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救世的主神在干什么时，江渝正在灭世。 黑袍人全部死了，那这些创造出来用于保命的副本也就可以消失了，无限惋惜声中，有人感慨不能再刷积分了，有人雀跃是不是主神打算打破这些副本然后带他们回到主世界再次开启‘虫洞’？ 那可真是多想了。 迟暮看着对话框，挥了挥手，惆怅：“去兽人副本吧。” 江渝点头，一旁的艾克道：“要不你们去，我强制退出，回一趟主世界？” 迟暮一把将人拽回来：“一起去。” 艾克撇了撇嘴，一边疗伤一边说：“歪，你们不会真打算当救世主吧？” “救世主？”迟暮赞叹一声，“这个称呼不错。” 艾克手下一顿，淡淡嗤笑，“救人没有意义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可别救着救着把自己救没了，况且，他们的生与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要是能打开通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不就成了？” 江渝纳闷的看向艾克：“你不高兴大家都能离开吗？” “高兴，可高兴了。”艾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留下一句尾音：“不过，救人先救己。” 迟暮看着艾克的背影，不做声。 其实他比谁都自私，也没那么大志向，只要江渝安然无恙，剩下的人他都无所谓，可是，现实是，江渝受制于系统，如果要让江渝离开，就必须要清空主世界的所有人让系统崩溃，摧毁系统摧毁主世界。 有点累，但他可能等，也可以陪。 回到兽人副本，没有了追杀，一切都那么和平，江渝又变成幼崽了，幼崽期的兽是不能自控身体形态的，全程靠运气。 幼崽小小的，头往怀里一缩，一团小绒球似的，江渝很享受变成兽形的时光，因为这样子的他怎样亲近迟暮都不会被迟暮避开。 “噫噫呜呜……”江渝爬到迟暮肩膀上，懒懒的打个哈气，舔了舔迟暮的侧颈，发现对方耳朵微红，来了兴趣，又舔了舔对方的耳朵。 迟暮身子微微颤了下，柔软的触感，有些痒，他低训：“不许动。” 江渝眨了眨眼，那双眼睛如湖泊一般清澈，幼虎的乳牙轻轻咬在迟暮的耳朵上，似乎发现这是迟暮最敏感的地方，仿佛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怎么都不松口。 至于迟暮的训斥，那么轻柔，像是在说情话，威严度基本等同于零，甚至还存在一种逆反心理，你越说我越要这么做。 迟暮将江渝抱下来，扔到床上，江渝一懵，嗷呜一声，在床上撒泼打滚，他一靠近，对方就打算蹦过来。 “不许动！”迟暮制止住，然后顺了顺他的并不是很多的绒毛，“艾克情绪不太好，我去陪陪他，你自己待着可以吗？” 江渝乖巧的点点头，脑袋冲向被窝，装出睡觉的样子。 迟暮颔首一笑，出去了。 手指夹着一根烟，坐在楼顶，腿耷拉着，一口接一口的抽，烟雾缭绕，说不上的忧愁。 艾克不会在旁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太多的情绪，看他来了还是笑了笑：“你们俩成天如胶似漆的，怎么愿意抛下你的主神来找我了？” “给根烟。” “不怕有味？” 艾克直接将一盒烟扔了过去，迟暮接住，点燃一根烟，很久没有闻这个味道了，有一种欲望在叫嚣，让他去沉浸其中，因为只有烟丝可以麻痹所有的情绪。 迟暮提了一瓶酒上来，淡淡道：“聊聊？” “嘶……”艾克别扭的看着对方，往过让了让，迟暮顺势坐上去，只听艾克淡淡道：“我接受能力还可以，你不用像安慰大姑娘一样来安慰我。” “你要是女的那喜欢你的人可糟心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洛亚也这么说。”艾克若无其事的提起这个人，甚至还能调侃几句，“洛亚要是女的多好啊，贤妻良母型，对我也千依百顺的，有时候我都怀疑跟我相处的那个洛亚到底是不是主神。” “对喜欢的人总会有些宽容和偏爱。”一口烟雾轻轻飘在面前，不算好烟，有些刺鼻，“还是讨厌洛亚？” “嗯。讨厌习惯了。”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笑嘻嘻，“我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了？爬上S2就是靠杀戮，一个杀人机器，我要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可能适合去蹲监狱。” 破心防，迟暮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历程，手下的血不必艾克少。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睡觉，一方面忌惮自己睡觉后被刺杀，另一方面就是会做梦，无休止的噩梦，深陷其中。 他会看见他杀了的人来找他索命，只不过，那些人活着的时候是废物死了进了他的梦境也依旧是个废物，梦里没有伤到他，但会很烦，烦躁于自己成了一个刽子手。 像他们这种人，似乎系统世界才是最好的归宿，回到了现实世界，就他们的手段够枪。毙无数次了。 在系统世界，性格扭曲应该才是正常的。 迟暮从不怀疑艾克是一个扭曲的人，手段残忍，面上笑呵呵背后的刀子一捅一个准，极爱虐杀，迟暮微微蹙眉，越发觉得放他们回去就是一个灾难。 艾克笑了：“所以说，我们安安稳稳留在主世界不好么，回现实世界了一穷二白……” “打住！”迟暮嫌恶的看了眼，“一穷二白的是你，我不穷。” “……”不能愉快的聊天了，“行吧，你不穷，你什么都有，但你在现实世界排老几？你在这个世界可排行第一啊。” 迟暮斜睨一眼：“你是想劝我不要离开主世界？” “哈哈哈我没说，但想法差不多，别离开了，我们一起在这边待着呗。” “我可以，江渝不可以。”弹掉烟灰，迟暮站起身，长长呼口气，“系统制裁主神，制裁江渝，江渝在主世界多待一天就会有系统这把刀悬在他脖子上。” 艾克沉默了，旋即大笑，“行吧行吧，那就各安所命各为所生。” 这场对话不是很愉快，谈的两个人都心思沉沉，比起他们的郁郁寡欢，主世界已经炸成一锅粥了。 【家里的西瓜真好吃呜呜呜呜，我妈给我做了饺子，我总算不用吃系统给我的残羹剩饭了！[配图]】 【羡慕楼上，我也想回去，实不相瞒，我已经开始日日祈祷主神大人带我们离开了……】 【羡慕＋1，祈祷无用，我已经去了主神的那个副本找主神去了。】 【嘤嘤嘤我想回家，主神啊啊啊你看看我们！！！我们要回家！！！！！】 【坐在家里打游戏还不用担心生死的感觉真好，祝你们愿望成真，并友情提醒，有空练一练八百米，别旋涡开了没跑过去。】 江渝看完公屏，深深叹息，他也想努力，可现实不允许啊。 心想迟暮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了，不如他在外面溜达一圈消消食。 正走着，发现了廊道内鬼鬼祟祟的几个人，那几人悄声低语：“歪歪歪，主神真的就在这个副本吗？！” “放心放心，我确认过了，主神和S1在一起，他们就是在这个副本里，开玩笑我花了三百积分查出来的，你以为和S1、S2碰到一个副本容易？” “我没不信任你，可咱们找了一圈，没见到主神啊？” “不行，势必要找到主神，主神能让我离开这个破系统世界！不破楼兰终不还，找！” “喵～”江渝歪着脑袋，好奇的叫了一声，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是老虎叫出来的声音却是猫咪…… “啊！” 江渝的声音将做贼心虚的几人吓到了，连忙转身，一回头，空空如也，一低头，一只幼崽正满眼星光的望着他们，神情莫名期待。 一人拍拍胸脯：“原来是只猫啊……” 另一人：“呸，一只猫把你们吓成这样！” 江渝静默一秒，“嗷呜！”他努力做出老虎的样子，又有一人笑了：“小猫咪你真可爱。可惜我们要找的不是你。” 说完，几男几女探了探头，打算离开。 边走边说：“我们找到主神了怎么办？先跪地磕头求关爱？”江渝：那倒也大可不必。 另一人提议：“不如直接捆了走，威胁他，你不放我们走我们就弄死你！”江渝：…… 还有人说：“S1护着的人你怎么捆了？要靠爱，主神不是被降级成F级了吗，他要过任务，我们给打打下手过任务混脸熟！” 江渝正认为最后一个人的话还可取，还没来得及应和，就被一脚踢开，看着那几人低声聊然后做贼似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江 第47章 试图来找江渝的不止这么一拨人，不大的一个副本挤满了人，不少玩家都觉得，只要能和主神待在一个副本里，那就有机会再离开，希望渺茫也算是有希望嘛。 不过这些人也是真的有些憨，江渝从他们身边来回走，硬是不知道，还一口一个要找主神，迟暮抱起地上的江渝，心想，等这些人给他们打下手可能不出三天他就能掉到A级了。 夜晚，拍了拍江渝的脑袋，轻声：“睡你的。” 他则靠在床上深思关于如何得到兽人副本的剩余四张卡。 怀里的小家伙真的很不安分，一直在挠他的胸，很不满意他走神的样子，打掉他的爪子，对方愤愤的再抓上来。 爪子长指甲了，挠起人来也能落下痕迹了，嘴巴咬开他的衬衫，看着里面几道爪印，迟暮以为江渝会自责，谁知对方眼睛一亮，兴趣大增，又开始挠他。 迟暮一头汗，抓住他的爪子，“变皮了。” 小兽唇角弯弯，鼻尖碰到他的胸前，张口就咬，不疼，但还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然后骄傲的看着他，仿佛是兽性附身，占有欲旺盛，非要将归属于自己的东西留下一个记号。 迟暮身子往下陷了些，拢在了被子里，外面是阴雨天，房间里也透了一股湿湿潮潮，被褥是趁晴天晒过的，还算干燥。 “嘴巴都干了，喝点水吧。” 江渝又开始噫呜的叫，不肯放他走，眼睛睁的圆亮。 迟暮绝不相信眼前这位精神抖擞的样子能在一小时内入睡，再一看江渝眼睛，又红又是血丝，疲劳过度的样子，“你原来在主神台也这么闹腾吗？我记得你说第四主神脾气不好，会不会挨骂？” 江渝顿住了，心虚的扭过头，抗拒迟暮提出的问题。 迟暮失笑：“看样子是了。我不骂你，但你要这么闹下去，你就自己在这间房子待着吧。”说完，又想起来江渝不久前离开房间的事情，对方从来不听他的指令走。 江渝幽怨的垂下脑袋，忽而，又跃起，喉咙中发出低吼，迟暮挑眉：“威胁我？你试试我会不会把你关在房间里。” “吼！” 这一声，虽然奶，但真的凶，像是被逼进墙角的兽最后的挣扎，爪子伸出来，猛地一抓，只听刺啦一声，低头一看，竟然划烂了他的衬衣？ 变成兽形的江渝是真的让他又爱又恨。 迟暮站起身，微微冷了面孔，床上的崽子似乎发觉自己做错了，气息弱了几分。 “自己下床喝水。” 崽子跑到床边，抬高脑袋望着他，意思很明确，你抱我啊。 抱个屁。 再这么宠下去就没边了。 迟暮侧身，让开一条路，也不说话，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江渝呜咽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给江渝一爪子让江渝受欺负了。 江渝蹦下床，看着高高的桌子，熟能生巧的跳上凳子，再跳上桌子，一番举动，骄傲不已，看，他是最聪明的崽。 迟暮保持微笑，走过去，直接揪住他的后颈，质问：“我是不是还给你说过，不可以跳到高处？” 江渝一顿，唔一声，费解的望向迟暮，一副你好难伺候的样子。让他自己去喝水的是迟暮，不让他跳上桌子的也是迟暮。 江渝更嚣张了，从桌子上直接远远的一跃，这次跳跃到了远处的柜橱上，然后在迟暮的警告下，又轻松越过刀叉以及搅碎机等等危险物品，迟暮微微眯眼：“你要是再不下来，今晚你就自己在房间里待着。” 江渝一愣，“吼！”说完，转身就跳，斜放的刀子滑过毛发，迟暮瞳孔一缩，快步走过去，快准狠的一把抓住，然后将刀子合住扔到垃圾桶，“你是不是找打？！” 江渝还在空中扑腾着，迟暮把他扔回地上，转身就走，哐当一声关上门，留下发呆的崽茫然的坐在地上。 江渝的阳奉阴违太闹心了。 很多事情明明说了不可以做，明明说过很危险，却非要试一试，他甚至开始怀疑江渝是不是叛逆期到了，就那种，不管自己对与错，脾气又大又犟。 迟暮摇了摇头，不行，这种毛病不能惯，否则以后他说的话对方一个都不照做，出了事追悔莫及。 人就是贱，把江渝关在房间想着给对方一个教训，结果自己先开始难受了，在门口踱步，听着里面踢里哐啷的声音，想冲进去，但又一想，兽类的耳力最好，怎么可能没听见他在外面的脚步声，必然是听见了故意引诱他进去。 迟暮这次走远了，隔了数间房，一进去，一股霉味，里面摆放了很多杂物，他散漫的靠在桌子上，手指轻轻点在桌边，心里沉沉。 算着时间，再等几小时回去吧。 时间过的很慢，慢到他觉得一分钟都无比煎熬，又暗暗烦躁，自己刚刚怎么不把扔到垃圾桶里的刀带出来。 微微阖眼，让自己静下来，这间杂物房没有窗户，只有一盏煤油灯，点亮后，晕黄黯淡，几个箱子里扔的全是书，为了打发时间，随手选了一本，正巧是兽人指南。 扫过几行字，迟暮直起了身子，心也变得平静了，快速翻看，脑海里只有书中的几句话：当兽人不受控制的切换成兽形时，他们的思维和行动也会转变为兽的特性，例如凶冽、嗜血、狂暴、逆反，此种现象为兽人的狂躁期，多为幼崽期出现。如果您身边有兽人小朋友，请耐心对他哦！ 迟暮：…… 扔下书，转身就走，推开房门，入目就是一只白绒绒的幼崽乖巧的坐在门口，脑袋低垂，郁郁寡欢的样子，听到声音看见他以后，顿时起身，爪子刚要上前，又低低呜咽一声，然后缩了回去。 “我凶你了？” 迟暮蹲下身，想要抱起来，江渝看见了迟暮被撕烂的袖子，闷声闷气的别过头去，恹恹的。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是他忘了兽人有狂躁期，是他忘了他之前过这个副本就是借兽人的狂躁期一举进攻大获全胜的。 之前的责怪现在都变成了愧疚，如果要对照兽人的狂躁特性，那江渝绝对表现的很好了。 江渝情绪很低落，狂躁期的幼兽就是这样，上一秒活蹦乱跳惹人烦，下一秒就能垂头丧气让人心疼，但江渝的情绪不能一直低迷，否则会影响他是否能转回人形。 安慰的话说遍了，越说江渝就越丧，一声不坑的趴在床上，眼皮微垂，迟暮叫他一声，他也是偶尔才应一声。 做什么能提起江渝的情绪？ 迟暮抱起他，水平高度，放到肩膀上，江渝百无聊赖的咬了咬他的耳朵，迟暮回头看他一眼，吓得他又赶紧缩回脑袋。 室内太闷了，开了窗户，微凉的气带着雨水吹散，解了一丝闷燥，回到床上，低声：“我错了。” 江渝怔怔的看着他，旋即莞尔一笑，笑起来的时候耳朵还动了动，如今有了毛发，看着可爱极了。 迟暮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学着江渝对他的样子，低头咬在对方的耳尖，江渝愣住了，良久，身体滚烫，毛一炸，唰一下缩到了一边！ 迟暮挑眉，发现江渝的情绪似乎有所回转，再次靠近，“你都可以这样对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江渝瞪大眼，小巧的耳朵又动了动，竟羞涩的往回卷翘了些，江渝直接将脑袋蒙在被子里，迟暮将他揪出来，笑问：“只许你调戏我？”轻轻咬上去，江渝整个身子都颤了，弱弱的叫了声。 不知为何，他蓦然间想起了江渝之前亲吻他的画面，一时心动，唇触碰上去，不似想象中的柔软，而是有些扎有些痒。 江渝闷哼一声，想要往后缩，迟暮按住他，低哑的声音：“乖，别动。” 江渝定住，身体发软。 兽形的兽人在极度亢奋状态下会回转为人形，不知不觉间，江渝变成了人形，眼角微红，唇的有些发疼。 亲吻不断，“唔……”指尖下滑，气息也变得沉重。 四目相对，两人都清楚如果再不控制下一步会是什么，但却没一人出声。 谁知，突然传来一声：“啊！” 一个人凭窗直接栽了进来，滚到地上，狼狈的望向他们：“对……对不起啊！” 外面还爬了一圈人，男男女女的面红耳赤，一个男生在发现迟暮黑了脸的时候，惶恐万分的说：“啊啊啊啊啊对不起！！！你们继续！！我们走了！” 房间里的那个男生腿都软了，他是来求主神帮忙可不是来破坏主神好事的，S1的眼神能杀人，比刀子还锋利，男生直接吓哭了。 江渝还没惋惜的哇哇叫，他先一边哭一边嚎：“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在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四次红锁四次，最后一次…再删减最后一次！ 第48章 那群人确实都是来找江渝的，他们也没想到好不要容易找到了却看见了那么惊叹的一幕。 公爵府仿佛成为了玩家的临时聚集地，一群人蹲在大草坪上大气不敢出，看着前方的两个S级，心生憧憬。 他们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S级，之前主世界遇不见因为S级大多都在副本里待着，副本里也遇不见因为他们等级差太多。 S级的气场就是和普通玩家不一样，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硬是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两个S级里最面善的就是那个一直在笑的，听说是S2，难怪所有玩家都说S2是最容易亲近的。 看他们吓得厉害，S2偶尔还安慰他们：“哎呦呦，不要怕不要怕，S1当然不会因为你们搅黄了他的好事而怪罪你们。”艾克走到一人身边，抱了抱一个女生，心疼的说：“不哭了不哭了，梨花带雨的，别怕啊。” 众人看天使一般看着艾克，艾克好奇的问：“所以你们都是来找主神的？” “是……”众人一齐出声。 艾克恍然：“这样啊，那主神要是一时半刻不能再开旋涡让你们回去呢？” “我们可以等！”“对就让我们跟着主神吧！”“多久都能等至少有个希望！” 艾克苦恼的看一眼迟暮，轻声：“嘿，救世主，你看，你们想救的玩家们都来找你们了。”言辞之间未免幸灾乐祸，艾克走过去，笑的灿烂，“这就是你们惹下的麻烦，用不用我帮你把他们都处理了？” 迟暮淡淡道：“谁说他们是麻烦，有人来帮忙，不好吗？” 艾克贴近迟暮，依旧在笑，眸子温柔，真像是在为玩家们说情，反倒是迟暮的表情更像是那个非要弄死这群人的人。 艾克一顿，没想到迟暮会这么回答，旋即嗤笑，摆摆手：“随你便。” 迟暮不喜欢组队过副本，团队意识淡薄，但这一次，他突然察觉到了组队的好处，人多力量大，就好比他现在要找黑金卡，放一句话出去：“只有找到剩余的四张卡片你们才能离开系统世界。找到了给我，我给你们开启旋涡。” 一群玩家顿时沸腾，激动雀跃，高喊：“也就是说我们真的有可能再开启一次旋涡！！这不是我们在做梦！？” “没做梦，是真的，条件就是你们找到卡片交给我。”为了防止他们私吞卡片，迟暮又顺带的解释了下，“开启旋涡的程序只有我知道，你们就算私自拿了也没用，我们能让其他人离开副本，也可以让你们离开，只要你们配合。” 这话都说了，自然配合，一群人就开始去外面搜罗卡片。 连带主世界公屏也热闹了。 一听有希望，不少人强制进入兽人副本，以求找到卡片后能第一时间在旋涡周围。 有一半玩家开了直播，一边找一边连线沟通，而连线的对象就是那些已经离开系统世界的玩家。 那些玩家是真的潇洒，喝着啤酒撸着串，顺带看看直播做找卡主播的第三只眼。 迟暮松口气，心想，总算把这群人支走了，他们在眼前晃荡太麻烦，一走，顿时清净不少，他从没有指望这些玩家去找卡片，他们能在副本里把自己的命保住都算不错了，故而迟暮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他似乎真的小瞧了这些人。 当他们将一张黑金卡送到他手边时，静住了。 几个女生小心翼翼的问：“是这个吗？” 一讶：“你们找到的？” 仓鼠似的点头，神情虔诚，满眼期盼。 黑金卡上有数字，迟暮将卡片收起，静静道：“你们做的很好。” 第一张卡片找到还没多久下一批人就来了，兴势冲冲，怀揣梦想，再递来一张卡片，迟暮沉默了，所以黑金卡这么好找？ 沉默还没多久，又来了一批人，这一次，第三张卡来了，不止迟暮被惊到了，江渝也没话说了，连连叹息：“早知道让他们找这么容易就早点把他们叫来了。” 甲乙丙丁也赞同：“是啊是啊主神您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们！不就是找卡吗，想当年我从F级上来靠的就是探索类副本！寻宝能力一流！” 算了算，他们手中已经有了四张卡，只缺最后一张，一个男生狂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佬！大佬！” 迟暮眉心一跳，周围人立刻问：“找到卡了？！” 那人：“啊对对对！” 迟暮和江渝对视一眼，有些彷徨，真的就这么简单的找到了所有卡吗？ 周围人欣喜的说：“卡呢卡呢！这么说我们把这个副本的五张卡都找到了？！是不是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啊啊啊！” 那人哭丧着说：“对，对，对不起！找是找到了，带回来的路上被人抢走了！” “……” 鸦雀无声，如果眼神能杀人，那这个人一定死了千百次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长什么样子？”一群人急忙问，那人更急满头大汗：“没看清，那人穿了一身黑袍子……” 黑袍。 又是这个。 周围玩家都开始责备这个玩家了，迟暮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做的很好了，剩下的我来吧。” 他需要判断那个一而再再而三阻挠他们的黑袍究竟是谁的人，系统的还是玩家？ 如果是玩家，那之前怎么没见过这么一个人，实力水准和自己不相上下，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早早就被系统审核为了S级，所以他更偏向于他是被系统调遣的，和之前被江渝诛杀的那群黑袍人同一类型的。 可又矛盾了，当他将那个黑袍的形态描述给江渝时，江渝确凿的说：“没有的。”所以那个黑袍到底是什么来头？ 疑问浮上心头，不等他去解决，新的危机又来了。 恶疾缠身。 来到该副本的玩家得了一种怪病，四肢无力，腹部肿胀，慢慢的，眼圈下陷，嘴唇发紫，他们躺在公爵府的每一寸土地上，痛苦的哀吟。 找来医生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迟暮挨个检查后，面色沉沉，被追问时也没开口，等转身离开了，才道：“是天谴。” 系统的天谴未必只会让你下副本去受罪，还有一种是让你身负恶疾，备受折磨，挺过去了那就脱胎换骨，挺不过去就当做为系统世界清楚垃圾。 江渝担忧：“这会不会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再帮忙，警告我们不要再继续这样做了。” 艾克凉嗖嗖的说：“当然是警告，所以你们就不要妄想当救世主了，救一个死一个，还不如把自己管好呢。”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外面照顾病患，还想废话就滚远点。”迟暮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些药物，暂且能缓解玩家们的痛苦，江渝则在外面照顾玩家，唯一闲下来的就是艾克，艾克一边溜达一边看，突然叫一声：“诶？！” 这一声让迟暮回头看了眼，只见艾克睁大眼，对着地上的一个少年连连作叹。 只是个侧影，那人身子实在孱弱，脸色苍白，唇毫无血色，像个活死人，他顺势走了过去，当他到了那个少年身边时，少年眼睛放光，“是您！” 艾克：“你叫……安琦是吧？” 安琦撑起身子，略显憔悴，可那双眼睛一点都不憔悴，在发现迟暮的存在以后，全心全意的投在了迟暮身上。 很早以前救的一个人，对方伤养好以后就主动离开了。 安琦震惊的看着迟暮，涣散的瞳孔慢慢缩合，彷徨迷茫的看着他，身子微微直起，“迟……迟先生？”陡然，脸色大变，无措的说：“您是……” 艾克笑笑：“老熟人啊。当初我们救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E级，现在都已经是A级玩家啦？晋升的速度还挺快嘛！” 安琦憔悴的笑笑：“没想到你们都是S级了……” 艾克摆摆手：“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来来来，快起来，去里面坐着吧。” 安琦腼腆的看着迟暮，欲言又止，迟暮则退后一步，保持相对距离，看着安琦被人扶走，艾克笑了笑：“没想到这么久了，这小子都成A级了。” 艾克收留了安琦，迟暮也不好再说什么，很自觉的和这个人保持着距离，反倒是对方，有意无意的往他身边蹭，迟暮正在看剩余线索，安琦走来，主动亲昵：“迟先生，好久不见了。” 迟暮退让一步，没说话。 安琦又道：“您身边的那位就是主神是吗？” 迟暮手下的笔顿住，心底泛起淡淡的不快。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对这个人有些排斥了。 如果要提起这个少年，那一定要提起一个人，洛亚。 主神真是一个复杂的存在，用着超额的刑罚惩处世人，又对世人充满怜悯同情，迟暮之前一直很不解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存在。 而当初的洛亚就是这么矛盾，掌管刑罚的人，手下无数人命，却也会普度众生的经常救一些玩家，安琦便是濒死之际被洛亚救下的，因为洛亚的身份特殊，无法收留此人，艾克便主动请缨。 之后这个人在他们别墅生活了一个月，但他和这个人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是一星期之后他就下副本了。 思绪回转，不曾想安琦已经贴上来了，一回头，正好是江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第49章 迟暮身子瞬间发直，心脏突突跳，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胆怯油然而生，像是怕被人误会怕被人抓包，安琦敏锐的察觉到了迟暮的变化，眼神在迟暮和江渝身上来回打转，而后主动问好：“你好，我是安琦。” 迟暮盯着江渝，试图从对方的眼睛中找出一丝变化。 什么变化都好。 江渝是在看他们，眼神也有变化，但不是预料中的酸意更或者嫉妒，是单纯的好奇，清澈的眼睛犹如湖泊，半点凡尘不染，反倒是衬的迟暮的小心思过于低俗。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江渝会因为看重他而在意别人的存在？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江渝走过去，礼貌的微笑：“你好。” 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温雅有礼。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个姿态。 江渝问：“他是我们的新朋友吗？” 迟暮蹙眉，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要回答，他想说的是：“是艾克的朋友。” 可显然，江渝会将艾克的朋友也归为他们的朋友，故而罢了，不在意的点头。 江渝一笑：“你好，我是江渝。” 两人正式问好。 人和人都是有差距的，更别提主神和人了。 和江渝待久了，迟暮有时候也会麻木，对江渝的一种麻木，习惯了对方的一切，也觉得那种气场没什么大不了的，平白生出说不定世人皆是如此的想法。 可当江渝和他同年纪的人站在一起时，他才明白那个想法是多么可笑。 江渝身上并不干净，还有照顾病患残留的药渍，穿着一身宽大的医疗服，伸出白净的手握手时，指节分明，如雪如玉，那才是真正娇生惯养留下的优雅痕迹，再朴素的服饰都无法掩盖的高贵。 主导权在江渝手里，从刚才的问好就能看出，先确定是否是自己人的朋友，然后再自我介绍。 江渝眸中投出温和的笑意，唇角微弯，露出小巧的酒窝，整个人都是甜甜的，但这份甜意下却是淡淡的疏离，因为他对所有人都这么甜，他对所有人都是这幅态度，对你，没有什么特殊，对你的礼貌也只是他的自我修养。这才是差距，无法磨灭的差距。 安琦的眼神带着隐隐的算计。 还是太年轻，迟暮心想，尽管已经隐藏的很好了，但还是容易被他们察觉。 没错，是他们。 他绝不相信和安琦的见面是偶遇，他也不相信艾克会相信。 安琦笑了笑，明白这两人只要在一起可能就没他存在的空间了，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等他离开了，只剩下迟暮和江渝。 迟暮往过看了眼，江渝正在熟练的配药，似乎对刚才的人刚才的事没有半点在意。 真的就没有半点在意吗？ 顿时，心中酸酸涩涩。 江渝问：“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迟暮拿过一点药草，其实煮药给玩家吃作用也不大，但对于玩家来说这点药就是心理安慰，至少让他们知道还有人在努力救他们。 “嗯。”迟暮存了一份侥幸，试探的问：“你不喜欢他？” 江渝莞尔：“啊，没有啊，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那你喜欢他？”迟暮捏紧药草，药草在他手中挤出了汁水，绿滋滋的，“你喜欢他和我在一起吗？” “主神应该是喜欢所有人的。”所以他应该喜欢安琦，“你们在一起为什么要我来喜欢呢？”这个问题主神法则没有告诉他该不该喜欢。 这回答，有点玄学。 迟暮头有些大，扯了扯笑：“我随便问问。”他将药草放下，清水洗了洗手，“我去找艾克。你也休息会，别累着了。” “嗯，好的。” 迟暮转身就走，生怕自己在江渝面前露出过于可悲的表情。 但他不知道，他刚一转身，江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笑容没了，嘴角微微耷拉着，低垂的睫毛宣告着这具身体现在很不快乐。 拿过一旁的药罐时，也不知是不是手劲有问题，啪叽一下，碎了。 江渝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确保迟暮已经离开的情况下，高声：“我不喜欢！！！” 不喜欢安琦！不喜欢迟暮和安琦站在一起！！ 而另一边，迟暮直奔艾克房间，一推开门，就是安琦和艾克正围绕在桌前探讨什么的场景，安琦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艾克也讶然：“咦，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 “那我该什么时间找你？晚上？”迟暮语气不善，艾克忙陪笑道：“说什么呢，你想找我就找我，分什么时间啊，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点生气啊？谁惹你了，我帮你去收拾！” “滚开，别他妈拿你沾花惹草的那一套来对我。” “有外人呢，说什么话呢。”艾克哈哈一笑，“安琦啊，别误会，他的意思是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温柔。” 安琦温顺的点头，再次离开。 迟暮开门见山：“让他走，或者，你给他找个别的住处，我出积分都可以。” 艾克诧异：“他怎么你了？” 迟暮冷淡的说：“影响我和江渝的关系。” 艾克大笑：“别了吧，江渝那种圣父心态，就算你真和安琦上床了他也不见得有多激动，可能还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迟暮噎住了，被这段话彻彻底底的噎住了，竟一时找不出证据来反驳。 艾克睁大眼：“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哈！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问罪的吧？多大的事儿啊，主神嘛，都这样。” “洛亚也这样？” “对啊，那心胸比江渝还大呢，我估摸着，他看着我和别人上床都不在意。” “所以他看过？” “没。” “……我他妈是来听你放屁的？” “哎哎淡定淡定，其实这也是个好机会，你要么就拿安琦试试你在江渝心里的地位。”艾克摊开手，看淡生死的样子，“安琦我暂时还不能送走，我留他有用，最多半月，半月后我绝对让人离开怎样？” 迟暮狐疑的看着艾克。 这是艾克首次要留人在身边。 之前留安琦是因为洛亚救了人没地方放，是因为洛亚开口了。之后要留人，迟暮不得不多想，是不是这小子耐不住寂寞了？ 很快，这个念头被打消了。 且不说对方之前刚中了一枪没那个能力，单说自从和洛亚分开艾克已经收敛不少了，最多打打嘴炮，身体上却是半点欲望也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累了，被洛亚玩累了耗累了，经不起摧残了。 这个面子不好抹开，迟暮冷冷看他一眼，“要是半月后人还没送走，哪怕他是你爸爸我都帮你把他送走。” 艾克：“好嘞！” 晚饭。 江渝亲自做的。 一桌子菜，五颜六色，看着漂亮，但味道不敢恭维，基本都甜腻到齁，难以下咽。 迟暮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笑道：“今天有兴致自己做饭了？” 江渝点头：“尝尝，我觉得还可以。” 是的，只要是甜的江渝都觉得可以。 江渝指了指一盘藕，“这是安琦送来的，说你喜欢。” 迟暮看了眼，凉拌藕片，看起来是这桌菜里唯一一个不甜的了，他用筷子夹起一片，在江渝的注视下，手一顿，“我可以吃吗？”不知道为什么江渝看他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 江渝浅笑：“当然。” 迟暮一口下去，清脆爽口，至于其他的菜，既然江渝喜欢，那就江渝自己吃吧。 他喝了点白粥，专吃藕片。 江渝：“安琦说你要是喜欢，之后再给我们送点藕来。” “可以。” 迟暮用纸擦了擦手，说完话，一顿，暗想，江渝会不会吃醋，他格外注意江渝的神情，对方依旧一副上善若水的样子，不禁自嘲，想要江渝有多余的情感，比登天还难。 江渝咬着勺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迟暮摸了摸他手里的碗，凉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走神。” 他端起碗，一口一口快速喂下，又皱眉，“下次少放糖，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看了眼满桌菜，夹起藕片，“尝尝？解解腻。” 江渝立刻将脸别到一边去，怎么也不肯张口，义正言辞：“我不喜欢吃藕片。” “不喜欢？我记着你挺喜欢啊。谁上次把我炒的藕全吃了？” 江渝低垂着眼，想接一句：“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却听门被敲响了。 迟暮去开门，门口站着安琦，很乖巧的样子，比他房间里那个正莫名其妙闹脾气的乖巧多了。 安琦穿着衬衫，纤细的腰身被勾勒的完美，迟暮收回目光，安琦笑道：“迟先生，可以用一下你们房间的热水吗？” 哦，这个可以解释。 兽人副本基本没有专用热水的地方。 兽人的体质很好，冰水最方便，公爵府又是兽人的聚集地，连热水的管道都没有，还是迟暮到了这个副本后，想着江渝怕冷，于是专门弄了个管道，只给他们房间送热水。 “实在抱歉……我知道这样有点唐突，可是我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希望尽快恢复，这样我也可以尽早离开……” 第50章 话说的很犹豫，带着委曲求全的意思，可如果真的委曲求全就应该是不来他这里叨扰他。 江渝走了过来，看着安琦露出的锁骨，鲜红狰狞的伤口，抿唇：“你进来吧。外面冷。” 圣父光辉已然点亮。 迟暮退避出去，“我一会儿回来。” 江渝目送迟暮离开，而后摒弃所有的情绪，平静的问：“你身上的伤没有处理过吗？看起来很严重。”他去取了药箱，在安琦的默许下，认真的帮对方处理着伤口，没有半点杂念。 安琦也在观察眼前人，似笑非笑。 江渝处理他伤口的时候，没有半点旁人的嫌恶，肮脏的血水黏腻在手指上也没有表情，反倒是怕他疼，放缓了力道，轻柔的按压。 处理好伤口，江渝起身，去浴室开了水，调好温度，又拿出药浴包，“这个应该适合你，不用着急，可以多泡一会儿，对你的伤口有好处的。” “您对所有人都这么友好吗？”安琦不禁笑问，但笑容下隐藏的阴沉却越来越重，他讨厌江渝的这种惺惺作态，好恶心，于是贴近，再贴近，江渝往后退一步，安琦一把拦住，说道：“我是来和您争迟先生的，知道争是什么意思吗？” 江渝愣住了，“请你自重。”说出这么一句毫无力道的话。 安琦大笑：“自重？那可不能，因为我想要和迟先生上床呢。” 这么赤。裸裸的话让江渝顿时红了脸，越发不适，若是往常，他不会想和这种人再多待一秒多说一句话，可此刻，像是有什么力量拦住了他，硬是要让他此刻说一句：“迟暮不喜欢你，他不会和你有亲密的接触的。” 他真的这么说了，这么说的后果就是引来了安琦更放肆的嘲笑。 嘲笑他的无知，嘲笑他的单纯。 “你太好玩了，你和第五主神一样好玩。”安琦歪了歪头，意味深长的说，“喜欢和做。爱不冲突。一个是情感的欲望，一个是生理的欲望，不矛盾。” 江渝哪里听过这种话，他学的都是礼仪与规矩，不可越矩，明目张胆的**上床这种词语，让他觉得十分难忍，像是一根刺扎在心中。 这根刺怎么都去不掉了。 安琦轻笑：“主神大人，您说，您要是死了会不会更好点？” 江渝抬颚，蹙眉：“你杀不了我。”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杀了他，只有系统可以审判他。 安琦点点头，外面传来敲门声，门被推开，浴室的门也大开着，江渝一个回头，却见安琦一把抓住他的手，对准他自己用力一推，哐当一声，安琦倒地，脑袋磕在浴缸上，流出鲜红的血。 江渝惊了，第一反应，立刻上前扶住对方：“你怎么样？！” 女佣也惊了，他亲眼看到江渝将那个安琦推倒！ 安琦痛苦的呜咽，在江渝靠近他的时候，飞快说一声：“主神你的名声要坏掉了哦。”说完，恐惧看向女佣：“求求您救救我！” 女佣满脸震惊，咽了口唾沫。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人，看瘟神似的看着江渝。 那道目光，让江渝很难受，他想解释，不是他推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安琦汪汪流血的脑袋，百感交集，最后只是留下一句：“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 一直在等待江渝恶毒言语及斥责的安琦都愣了下，监控内外同时传出一声低骂：“妈的！” 房间里的微型监控是他昨天才装上的，最精密的设备，3D画面，无死角摄像，将刚刚那一幕全部拍下了。 迟暮一掌拍下，站起身，阴郁的表情，看着监控，比自己受了委屈还憋屈，想冲出去为江渝正声，解决所有问题。 却又想，他不能再这么宠着了，娇养是好，可不是娇养到毫无底线，任人拿捏，他没有质疑先主神们的教导方式，只是觉得，人应该跟着环境而变化。 他重新坐下，手下轻轻摩挲，阴暗的房间落进几缕阳光，斜射在地面，微微漾在那张脸上，峰骨凌厉，薄唇轻抿，不快的样子让人退避三尺。 关掉监控视频。 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次该让江渝明白社会的黑暗了。 他的宗旨就是，我可以对你无限好，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让你远离黑暗，但是，你要有独立自主的能力，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也能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 流言快速传开，公爵府内笼络人心的一把手安琦还在劝慰众人：“江渝只是一时手滑，没关系的，我伤的不严重。” 楚楚可怜的模样无不心疼，尤其是对方和府内的大小人物都打好了关系，如今所有人都在帮他说话，不免愤懑。 “您不要这么怕他！他仗着自己是管家的人就恶意出手，那您还是公爵带回来的人呢！”“是啊！明明是他推了人，您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看着挺单纯的，原来心机这么重！” 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众人也不敢将心思表露在脸上，渐渐地，无人管控，加上安琦的推波助澜，已经有人让江渝面子上都难堪了。 拦住江渝质问：“你还不给安琦去道歉吗？” 江渝默然：“我不会道歉的。” “公爵府怎么就出现了你这样的人！” 安琦走来，虚弱的咳嗽几声，脑袋上还被纱布包扎着，无辜的说；“你们不要为难江渝，他是我的朋友。” 江渝沉口气，压抑着躁动的心。 主神法则告诉他，主神应该喜爱所有人，不应有过多的喜怒，可他现在就是很不快乐，甚至烦躁，他不喜欢安琦，以致抵触。 面对种种指责，江渝想反驳，想为自己解释，可是主神法则又在脑中回旋告诉他，凡事他都不应该骄躁，产生误会时，那一定是他不够优秀，没有做到让世人满意，这是主神的疏忽。 洛亚说：“人都是至善至纯的，不应以偏激狭隘的思维去判断他们。” 安蒂斯说：“人心本恶，无从教化，所以才诞生了主神。” 从小到大他都认为洛亚说的没错，觉得安蒂斯的想法是错误的，可偏偏此时此刻，洛亚的话怎么都听不见去了，只剩下安蒂斯的话在耳边飘荡。 “大早上的闹什么呢？嗯？” 慵懒散漫声音传来，艾克手插兜，扫视一周：“都很闲？” 一见公爵，一群人吓得连连低头，再也不敢猖狂了，唯独安琦，侧目瞧了眼，带着探究的意味，靠在了墙上。 佣人散开后，艾克拍了拍江渝的脑袋：“怎么不解释什么？” 江渝：“我不需要让世人理解……” 话还没说完，艾克就嗤笑着打断：“为什么不需要？和洛亚一样将什么委屈都藏住，然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他高风亮节，别人虚情假意？” 只要说到洛亚，艾克总是夹枪带棒话里带刺，江渝已经习惯了，仰头道：“迟暮会信我就好。” 仰头的那一瞬间，像是他违背了所有的法则，由衷说出一句最深切的期望。 艾克微微偏头，不想看那双眼睛，那双和洛亚会流露出同样温和的善意的眼睛。 江渝离开后，艾克一把将安琦扯进房间，冷声道：“我有说让你对江渝出手！？” 安琦舔了舔唇，靠近艾克，暧昧的笑笑：“可我这么做了你也没有拦我，只不过是今天碰巧看见了，觉得不忍心？”上衣半敞着，手指在艾克脖颈上流连忘返，放荡的样子让艾克皱起眉头，安琦继续道：“其实是双赢，迟暮不肯放走江渝，那就想办法把江渝主动逼走。” “你最好不要玩大了，迟暮可不是我，他要是对你动手，可不是说着玩。” “是吗，我还觉得S1挺仁善的。” “他仁善？他屠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艾克揉了揉太阳穴，少了平日的玩笑模样，冷淡的瞥了眼安琦，“主神怕不都是瞎子，江渝是，洛亚更是，洛亚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救了你这种人。” 安琦没回答这个问题，扭动着腰肢转身走了。 够骚，就是不知道这幅骚样能不能抓住迟暮，能不能逼走江渝。 这几日都是江渝自己在做饭，迟暮也很配合，顿顿回去吃，顺带看看江渝的心态。 江渝又做了一桌的菜，可能是知道了迟暮爱吃莲藕，五盘菜里有三盘都是莲藕，迟暮挺感动，但他觉得撒着白糖甜腻腻的莲藕着实让他无法接受，于是开了冰箱，问：“之前安琦送来的藕能生吃我记着。”他拿出来一截子，一口咬下去，冰凉清脆。 “你不喜欢吃我做的饭吗？”江渝握紧了筷子，捏到指尖发白，迟暮立刻道：“不是，我只是甜食吃的少。” 江渝怔怔的：“是你说的，你也喜欢吃甜食。” 这话一说，迟暮静了下，思绪快速被拉回几年前主神们在公共区做的一场慈善。 还是数年前。 慈善日，会给没有食物的人分发食物，很多食物还是主神自己做的，奔着这个由头，他直接强制退出副本，罚了大半的身家也要去尝一尝江渝做的美味。 比起心灵手巧的洛亚来说，江渝和第四主神的慈善牌匾前门可罗雀，稀疏的几个人愿意在他们面前领食物，领完以后，尝了一口，直接呕出声，搞得江渝无比尴尬。 第51章 反倒是第四主神心态好，傲慢的说：“一群没品味的家伙。”然后训斥一声，“江渝，抬头，站要有站相！” 江渝一个机灵，忙又站好。 用玩家的话来总结就是，第六主神做的太甜，第四主神做的太咸，只有第五主神看起来是诚心为他们做慈善。 而迟暮一来，就看到的是江渝丧丧的样子，重点对方还不能太丧，丧了也不能让第四主神发现，无助的样子实在可爱，江渝面前空无一人，迟暮大步向前，悠悠一笑：“看来一定是主神定价昂贵，都没有人敢买。” 江渝一顿，礼貌的说：“这是慈善，不要积分的。”柔和平缓的声音，小溪流水般棉远，似是最美的音符弹奏出的音调。 迟暮拿出礼物，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到主世界就给江渝带一次礼物。 这次是红色的礼袋，还没打开，就迎来了几道目光，首当其冲的是江渝，笑的甜甜，很礼貌的说：“非常感谢你的礼物。” 其次就是洛亚，忙碌中，微微偏头，对他微笑，再然后就是一个他并不怎么接触的人，第四主神。 第四主神对他的目光很诡异，说是讨厌倒也不至于，说是喜欢那也谈不上，那是一种有些不耐却又碍于面子忍住，嘴里像是念叨着什么，在江渝很客气的打开包装露出一小盒糖的时候，第四主神绝望闭眼。 江渝惆怅道：“慈善日我的东西都没送出去，反倒要收你的礼物。” 迟暮道：“我也是一份子，我很感谢您的恩赐。” 咬一口饼干，面上不动声色，嗓子却已经快甜到黏腻住了，他笑了笑：“很，好吃。” 江渝眼睛发亮，忙道：“真的吗？” 江渝失态了。 主神不可以失态，第四主神不轻不重的看了眼江渝，江渝立刻收紧下巴，退后一步，客气的说：“非常感谢。” 迟暮不想打击江渝的信心，借此机会，打好关系，张口便是：“这些可以全给我吗？我的朋友也很喜欢。” 安蒂斯顿时眉头都紧皱在了一起，不可思议的看着迟暮，就这么看着一个人一本正经的编瞎话，旋即晃了晃头，俨然一副没脸看的样子，背过身走了。 …… 回转到现在。 看着满桌菜，迟暮心情微妙，所以江渝是因为记着他也喜欢甜甜的所以才特意做的很甜？ 江渝道：“你吃莲藕吧，这些饭菜剩下给外面的玩家吃吧。”说完，又一顿，“哦，对，没人喜欢我做的东西。” “……”迟暮有些扎心，忙笑道：“喜欢喜欢，我的错，是我这些日子忙晕了，胃口不好。”转移话题，他装作不在意的问：“对了，听说安琦受伤了？” 江渝呼吸一滞，如秋水般的眸子结了薄薄一层冰，然后挤出一声，低低应了。 “你有话要说吗？”迟暮问。 江渝停顿，摇头。 迟暮猜到是这个答案了，他需要加把火，故而沉沉说：“你需要为自己辩解吗？” “不需要。” “你不怕别人误会？” “那你相信吗？” “如果没有相信呢？” “那为什么要辩解？” “如果我相信了呢？” 江渝垂着脑袋，“不……”蚊子一样的声音，低沉柔和，但却不容置喙，“你不会相信的。” 迟暮压住下面的话，翘起二郎腿，“好，那现在你打算背着这个黑锅不做任何反击？” “他没有威胁到我的生命。” 两人，一个坐着跷二郎腿，姿态悠闲，一个站着低着头垂着眼，落寞沉默。 迟暮仿佛是个教导主任正在训话，重点别人训话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太调皮而训话，他倒好，因为对方太乖而训斥。 但这一次他不打算将话说透，给一个合理的引导就好，他需要的是江渝以后能自己处理事情，而不是事事都要他来点明了。 “自卫不止是在对方已经攻击你的时候正当防卫，未雨绸缪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是吗？”生怕江渝没听懂，他直起身子，很耐心的教导，“如果下次他还针对你，你要怎么办呢？” “我相信他不会的。” “……” 比死都难看的表情和想死的心。 迟暮乐呵呵的笑了下。 行，那就吃亏了见真章，他现在说多少话都是废话，江渝能听进去一个字算他输。 江渝一直在观察迟暮的表情，观察着观察着他不敢观察了，他怕从迟暮的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的怀疑，他害怕那点信任只是他自己的坚持。 两人陷入沉默，一句话都没有了，迟暮安静的吃着他的饭，既然他当初说了好吃，那就不要让江渝伤心了，甜腻也没关系，他把江渝的白糖全吃光了对方就能少吃点，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他没想到，他的沉默让江渝更彷徨了，江渝默默转身说：“我去接点热水。”迟暮点头。 进了浴室，不受控制的蹲了下来，手抱着膝盖，委屈到难受。 他想洛亚了。 洛亚会安慰他会无条件信任他，迟暮曾经也会可迟暮现在不会了迟暮变得冷漠了迟暮可能也相信那些人的话了。 他也想安蒂斯了。 如果安蒂斯在可能会直接收拾了安琦吧，毕竟安蒂斯从来不在乎什么主神法则。 浴室的门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能看清朦胧的身影，迟暮站在外面，有一种冲动让他想推门进去，抱起江渝说一句：“别难过了，我来处理。”可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理智给他的最好劝服是：你确定你能在这个诡秘的世界永远活着？ 没人能确定，他也不确定，哪怕是那些已经回到现实世界的玩家，他们又真的能永远待下去吗，有没有一种万一是SAS计划还没完全激活，他们也会有千分之一的危险存在。 而这个想法，很快落实了。 现实世界的玩家一个两个一天两天的变暗了头像，哪怕离开了主世界，却依旧能看到主世界的公屏闪着黑白字幕，宣告某某玩家已死亡。 如果一开始只死几个人可以理解说不定那几个人年纪大了，自然死亡也有可能，但当十几个几十个的开始宣告死亡时，众人慌了。 而系统也在此时发出警告：【SAS漏洞修复中，倒计时五天——】 如果等系统修复完漏洞，那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了，不仅会抹杀已经逃出去的人，还会抹杀他们这群主谋和那群来帮他们的玩家，大家都得死。 这个后果没人能承担。 如果想要拦住系统，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五天内找到最后一张黑金卡，凑齐五张再次激活SAS！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了各种办法找卡，可线索总是在即将要找到的前一秒消失，就像摸不透的云雾，玄秘飘忽，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这天，有一个人找上了他，并带来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给您最后一张卡的数字，您给我您身边的位子，我们公平交易可以吗？” 声音细柔，丝丝魅惑，安琦靠在墙上，手上玩弄着迟暮的衣带。 上挑的眼尾从骨子里散出媚意，是个尤物，但这个尤物的心思却太深了。 安琦打量着迟暮，他笃定，迟暮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因为对方不会拿心上人的命做赌注，如果SAS被修复，第一个死的就是江渝！ 思及此，又不免连连作叹，主神的魅力当真大，哪怕如今降级了也有人为他马首是瞻。 “我怎么确定你的数字是正确的？”迟暮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人有了点好奇。 最早见到这个人还是因为洛亚救了他，对方借住在他们别墅内，十分顺从，只是心思不正，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他，碍着是洛亚送来的人，没赶人，他自己匆匆下了副本躲开了那段时间。 千躲万避还是没避开。 “只有数字没有卡，这怎么能行，给您数字，您可以暂时激活，但无法彻底开启通道，除非……您真的让我跟在了您身边，让江渝离开您，那没问题，卡片我双手奉上。”说完，温热的呼吸喷撒在迟暮耳边，“哪怕这么多年了，我对您的心，依旧不减。” “……” 对他来说，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了，更露骨更下贱的他都听过。 但从没有这一次这样郁结。 迟暮不经心的用手勾起对方的下巴，手指摩挲在那十分光滑的脸上，轻轻抚摸，“我不玩朋友玩过的人。” 安琦脸色一变。 被迟暮扣住下巴，往上一抬，力道中，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他甚至能感觉到下巴要被捏的粉碎，这股力道说不上是因为被威胁了还是真的厌恶。 一开始，他相信迟暮不会杀死他，但当那只手慢慢下移到他的脖子时，看着那双眼陡然变寒时，当手劲越来越大，让他难以呼吸时，安琦慌了。 安琦挣扎出声：“你……你……不能……杀了……我……” “为什么呢？” 看着安琦脖子上的红痕，迟暮淡漠到没有一点温柔。 安琦明白了艾克给他的警告。 迟暮不是一个能轻易威胁的人，对方和旁人不同，被威胁时，戾气都没有，隐藏的很好，但这种人最可怕，城府必深。 在迟暮眼里，恐怕一条命根本不值钱，随意碾过，这种人自信又自负，会以绝对的把握在系统修复前的最后一秒找到最后一张卡，不论任何代价。 第52章 连杀意都是藏住让你难以察觉，如果不是他真的被锁喉到已经离死亡线只有一步之遥，他可能还会以为对方是开玩笑的。 安琦猛地拉响随身佩戴的护身道具，电花一闪，迟暮松开了手，安琦跪倒在地上，脸憋青了，满头青筋，一点妖媚也没了，只有死而后生的凄惨，大口的换气，十分狼狈。 迟暮向前走一步，安琦瞳孔骤缩，一边咳嗽一边往后缩，“你……不能……” “我同意了。” 没等安琦的话说完，轻飘飘的四个字传入耳中，安琦呆住了。 迟暮半跪下来，微微一笑：“规则由我制定。你要站到我身边，要逼走江渝，可以，不过，分寸由我掌握，你只是执行。明白？” 安琦摇了摇头。 不明白。 不应该是他主动，迟暮被胁迫吗，怎么变成了他才是最被动的。 喉咙撕裂的疼，他没敢再说话，没敢再发出一声疑问。 “他涉世不深，心理承受能力也有限，容不得再拿对付洛亚那一套对付他。” 安琦猛地变色，这一次，连嘴唇的颜色也尽褪了，身子颤栗，看眼前人仿佛看魔鬼，咬紧下唇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迟暮嗤笑一声，懒得和此人再多言，站起身子，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洛亚这一生做的最大错事就是救了你。”说完，在得到安琦所知道的数字后，离开。 他没有追问为什么安琦会知道SAS，也没有追问为什么对方会得到这个数字。 或许一切在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房间内的安琦颓废的坐着，看似他已经是A级了，但依旧和从前一样，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能吓得软了腿。但他不觉得丢人，因为唯一能吓到他的人就是S1。 他撑起一口气，站起身，摸了摸脖子，暗道真他妈狠，随后又一笑，迟暮说的不错，洛亚平生最大的错事就是救了他，而他平生最幸运的就是被洛亚救了。 洛亚到死都不知道他当初的善心只不过是别人处心积虑的陷阱吧？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捷径呢，他当初只是一个E级，想要站的更高，就先要认识到更高级别的人，正好有圣母心的洛亚帮他，将他送到A区，顺水推舟的认识了A级玩家。 安琦一边走一边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迟暮去核对了数字，排序后，只是叮的响了一声，过了好久，冰冷的声音传出：【SAS正在激活中，请提交实体卡。】 没有实体卡。 安琦也没有。他百分百肯定对方没拿到黑金卡。 那个黑袍的战力水平根本不是那小子能随意应付的，如果没猜错，卡应该还在黑袍手中。 【已开启部分页面，请确认是否查看。】 手轻轻滑过，没有点击查看，没有那张卡，就算查看了内容也无意义。 迟暮靠在顶层的栏杆上，按了按眼角，不禁想起江渝，但凡江渝像安琦一样多几个心眼他也不用这么头大，因为江渝真的对安琦的举动没做任何表态，那副淡然的样子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 如果不是时间不等人，他不想让江渝受这种历练，可来不及了，他要留好退路。 剩下的一切，就看安琦怎么做了。 · 不负众望，安琦真的开始针对江渝了，江渝不爱笑了，闷闷的，迟暮固定日常问候一句：“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江渝摇摇头，没什么要说的，他不想给迟暮徒增烦恼，他应该自己解决那些麻烦。 迟暮点头，“好的，安琦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 “那怎么看你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没有。” “真没被欺负？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呢。小孩子为什么打架，就是因为生气。” “你在鼓励我打架？”江渝茫然的看着迟暮，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总是话里有话，“迟暮，安琦说，你找过他，找他是替我道歉？”江渝低头，低喃：“可是你说了，你相信我的。安琦说，你是懒得揭穿我，是吗？” 迟暮一顿，心想安琦还真是够诛心，专挑江渝最在意的话说。 迟暮用手拨过他额前的碎发，那双眸子黯淡无色，像是一点墨水滴在了一张白纸上，渐渐晕染开。 很心疼。 迟暮甚至打算还没开始就收手，但一想到如果江渝以后要一个人生存，以后可没人心疼他了，他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那绝对是个糟糕的局面。 “我只是不太确认。”迟暮坐下身，倒了杯清水，轻轻抿了口，遮住自己的情绪，“我看你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会以为是真的。” “你不相信我……” “那这次事情吸取到了什么教训吗？” 江渝久久未回答，迟暮提醒：“如果想让别人相信你，是不是就要拿出证据，你之前不认识安琦对不对，那么当你和一个陌生人独处一室的时候，就应该有警惕心对不对？你可以怎么做？录像、录音、保持距离、在人多的地方避免独处、保持沉默避免被套话，对不对？” 他是说了一大段，可不知道江渝听进去了几句。 于是继续引导：“如果对方再得寸进尺呢？该怎么办？” 江渝不回答，眼皮低垂，遮住了眼底的光。 迟暮心一软，继续说：“是不是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你未必要自己动手，你可以依靠身边的一切力量，记住，这世上只有自己最重要，其他人对你来说都是利益关系。明白吗？” 江渝抬头：“你也是吗？” 看来没明白。 迟暮再喝一口水，费力的解释：“我是特例。” “那洛亚是利益关系吗？” “你不要钻死角。” “那艾克？” “……好的，我们不深究这个问题了，如何辨别你和旁人的关系这个话题暂且放到一边。” 迟暮胳膊肘撑在桌子上。 “刚刚说的依靠他人力量，叫做借刀杀人，当你的对手已经濒临死亡，这个时候该干什么，该步步紧逼绝不心慈手软，记住，没有一个人会幡然悔悟，他们只会在重获新生的时候更加憎恨你的行为，他们会做出比之前更阴邪的手段去对付你，理解吗？” 江渝默然：“哦。” 哦？他说了这么多就得了个哦？？ 迟暮压了一口气，气笑了，手在桌上拍了几下试图缓解尴尬，“行，那我们做个假设。如果，安琦再来针对你，他污蔑你给玩家们下毒，你会怎么办？”话音刚落，又立刻补了一句：“你最好不要给我说你相信玩家们不会相信他的话。” 江渝望着他，有些茫然：“他为什么总要针对我，为什么要污蔑我下毒？” “……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为什么，我没时间给你解释那么多为什么了小朋友，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那我不问你了……”江渝用手拧着袖子，认真的思考，“那我去问安琦为什么。” “…………”迟暮脸黑了。 “他如果不告诉我为什么，那就问他有没有解药，如果他给我，那就后事再提，如果他不给我那就先想办法去救人。” 迟暮被气的有些发抖：“都这个时候了还救什么人？？” “玩家们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成为安琦针对我的牺牲品，所以，人命第一位。” 迟暮薄唇紧抿，连点几下头，“行，先救人，救完人以后呢？” “如果那个毒药只有他的解药能救，那我需要知道他为什么针对我，他想要要挟我什么。” “不，你现在想办法反过来威胁他，而不是继续被他威胁。” 江渝摇头：“不可以，他可以拿人命做赌注……” “啪！”迟暮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到桌面，“江渝！这个赌注不值钱你明白吗！这个赌注没有威胁到你，那些人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自保和反击，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前面的话！？” 江渝怔住了，眼底氲起湿雾。 迟暮厉声：“说话！” 江渝看着迟暮阴鸷的眼神，身子一颤，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迟暮一把将人拽回来，“重说！” 眼泪眼眶打转，眼睛整个都通红，饶是如此，硬是咬定：“人命不可以做赌注……” 迟暮怒极反笑，“好好好，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被他拿捏住，他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说着，起身，找了半天，找到一根鸡毛掸子，啪一声往桌子上一抽，“重说！” 眼泪滚落成一条线，江渝声音都哑了：“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哭着往后退，迟暮抓住他，他就一个劲儿的喊：“我不要你了我要洛亚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脾气上来了张口就咬，迟暮心脏疼，好声好气的劝：“你好好回答我，顺着我的思路回答我好不好？” 他蹲下身，托住江渝的脸，擦过泪痕，语气放轻：“你能理解我的话的对吗？你是听懂了的对吗？哪怕是骗我，你按着我的思路骗我可不可以？” 第53章 江渝根本听不进去，往后退，哽咽的说：“我不听，我不要这么做，我也不要你了，你走开，你松开我！” 迟暮脸色沉下，一手扣住江渝肩膀让他无法再挣扎，另手直接反握在对方的下颚。 江渝顿了下，对敌人软弱，对自己人一口咬下去就有了淡红色，迟暮阴森着脸，将人往床上一扔，抽出腰带，凶狠的将人绑在床上。 “我不想逼你这么紧，但时间把我逼的紧，听好了，我问你答，答错了是你遭殃。”鸡毛掸子握在手里，江渝咬牙就是不说，迟暮冷笑：“好样的，有骨气。” 抽到地上，尖端无意打到了江渝，疼的江渝皱紧了眉毛，眼泪堆在眼角，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迟暮，紧紧抿唇。 迟暮心脏疼，他觉得自己要得心脏病了，掀开衣角看了眼，江渝脆弱白皙的肌肤硬生生留下了小小的一道红痕。 只是一下，仿佛抽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迟暮手抖，掸子落地，他握拳，一拳砸到床上。 江渝颤了下，几乎执拗，不松口不示弱，一点一点的说：“我们，和，坏人，不一样。”声音断断续续的，“如果人都死了，我要清白有什么用呢，他可以针对我，但我如果反其道行之，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做事情的方法应该是顺势而为，而不是极端。” “你还教育起我来了？” 江渝沉默了，看着他，一字一句：“迟暮，如果我成为了你口中的那个江渝，你当初还会喜欢我吗？” 迟暮身子一僵。 会吗，他竟然不敢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喜欢江渝的什么？ 他被江渝的纯粹吸引，喜欢他的一尘不染，喜欢他的干净。可为什么这些他喜欢的东西慢慢变成他最恐惧的东西，甚至希望将这些特性抹灭。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内的一切。 敲门声不断，迟暮调整情绪，一把将被子拉过来，蒙在江渝身上，面色沉沉的过去开了门。 安琦笑问：“啊，迟先生也在啊，我听玩家们说，药包快用完了，我来取一点。”安琦好奇的看了眼里面，“迟先生看着有点不高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不，可太是时候了。 真是他随便猜了一个做法，对方就来用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蠢货为什么能把洛亚都骗到，但转念再一想，洛亚要是和江渝的逻辑链差不多的话…… 迟暮不动声色：“晚点吧，我不知道放哪了，江渝给你。” “哦哦，好的。”安琦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心想，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来触怒迟暮了，挥了挥手走了。 迟暮将领间的扣子解开，烦躁的用力拽了跩，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江渝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碰到眼睛的被子都浸湿了，那双唇咬的颜色瑰丽，带着滴滴血色，迟暮扣住他的下巴：“不许咬。” 松开绑着江渝的腰带，倍感疲倦的坐在床上，手撑着额头，低声：“我刚才状态不对，我的错，我去外面静静，你也是，都静静吧。” 不用江渝去想如果主神们还在该多好，他也在想了，如果主神们还在一定不会让江渝受这么多委屈，只有他，将压力给到江渝。 最近抽烟越来越多了，一根接一根，只有烟丝能将他所有负面情绪压下去，不去想他什么时候死，不去想以后只剩江渝了怎么办。 蓦然，系统像是感应到了该位玩家的心，冰凉冷肃的声音：【玩家无法反抗系统世界，必将受到相应惩罚，请玩家好自为之。】 抖了抖烟灰，胳膊撑在栏杆上，随意嗤笑。 “怎么，猜到我想做什么了？怕了？” 【请玩家注意自身言行，避免错误选择。】 迟暮眼皮跳了一下，不可否认，哪怕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很不习惯系统的存在，像一个幽魂时刻围绕着你，时不时出来给你个惊吓，你还无法报复。 迟暮望向天空，说道：“你杀不死江渝。” 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一直‘偷窥’他的系统不出声了，良久，从无前例的说：【积极配合系统修复，可奖赏玩家三十万积分，并提升自身等级！】 “呵。” 迟暮漫不经心的笑了，指尖歼掐灭那点烟火，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慢悠悠的说：“这价位，不够啊。” 【积极配合系统修复，可奖赏玩家五十万积分，并提升自身等级！】 “不够，差远了。况且我已经是SSS级了，还有更高的位置吗，主神位？” 这次，系统真的沉默了，不再跟话。 主神位系统怕是再也不想给了，伤透了。 迟暮微微眯眼，犹如一头将猎物引诱到陷阱的野兽，眸子闪着寒光，在萧寂中，倏然开口：“其实你杀不死江渝。” 这一次的语气比上一次还要肯定，断然无误一般，他快速转过身，看向天空，冷冷道：“对江渝，系统从不是因为心慈手软，所以才在其他主神都死了的情况下留下他，而是，系统根本杀不死他！” 瞬间，这个压在心底已久的逻辑链，就像是全部栓好了一般拧成了一股线，将所有的疑团全部解开！ 寂静，一片寂静。 迟暮微微阖眼，眼底淡淡青意，可见这些日子有多么疲惫，但所有的疲惫此刻也被这样的好消息冲散了，只剩下如获新生的救赎。 系统无法杀死江渝，最初，他和江渝的想法一样，会不会是因为江渝比起其他五位犯的错较轻，故而系统惩罚也轻，不过降级。 可现在再想想，真的是这样吗，系统能容忍一个曾经试图打破系统世界，摧毁自己的人继续活着？如果他是系统，他一定会让那个人彻底消失，不择手段！ 在不能杀死江渝的前提下，他将江渝降级，从最高位一夜坠为最低位，身败名裂，低贱如玩物，且不说一个主神心理能否承受这样的落差会不会选择自尽，单说对方就算真的想活下去，如此单纯，又能活多久，不过是让他自生自灭。 如果系统无法杀死江渝，那就说明，这次就算SAS修复成功，江渝也会继续活着，系统会清理主世界，或许会将所有玩家处死，来波大换血，然后吸收新玩家进入，这样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江渝则会在新的世界内继续生存。 迟暮松了口气。 好消息。 算是个好消息了。 他会死，但江渝可以活下去。 至于怎么活那就另说了。 他寄希望于能在这段时间教会江渝，另外去抱着一点希望找到最后一张黑金卡。 安琦只有数字，没有黑金卡，那么重要的卡，要是真在安琦手里，安琦没有他的资本，系统怕是一道天谴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烧焦了。 下午，江渝将药包给了安琦，迟暮靠在门上，看了眼，在安琦走后，补了一句：“就这么给了？” 江渝可能是怕自己再说错话，这下好了，彻底不理他了，你话稍微重一点，他倒是学聪明了，立刻往后忙退，睫毛轻轻颤动，楚楚可怜的对你说：“你别凶我了好不好。” 好家伙。 教他的一个没学会，撒娇学可怜那是无师自通。 但现实很快给了一个答案。 玩家们中毒了。 迟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眼都没眨，仿佛在听一场已经知道的新闻报道，甚至，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等待太久的雀跃。 矛盾直至江渝，安琦在中毒的玩家中，犹豫的说：“这个药是我亲自监督着煮好的，绝对没有问题的，我有监控作证……”他抬头，恍然大悟：“啊……会不会是……”忙捂住嘴，“不会的，当然不会的！” 在玩家们的逼问下，安琦担忧的说：“我说了怕你们误会……但这个药是我从主神手里拿到的……你们不要误会啊！主神怎么会害你们呢！” 引来一阵非议，声势渐大，在痛苦的折磨中，理智丧失，有玩家开始怒吼。 “让主神出来说话！！是不是他给我们下的毒！！” “我猜到了，会不会就是因为主神不想让我们离开主世界，赶不走我们才出此下策的！” “太恶毒了！！！滚出来！！！！” 江渝躲在暗处，微微低头，小脸皱的紧巴，看着玩家被毒倒躺了一排，入赘冰窖，他飞快往回奔，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硕大会议室内，桌子上凌乱的摆放了各种计算纸张。 里面站了十几个人，身穿正装，面容肃穆，一眼望去，全是闪瞎眼的S级标志，当江渝推开门的那一刹，所有人停止了手里的工作，回头看去。 迟暮背靠在桌子上，正和一人说话，偏首看了眼江渝，淡淡道：“有事儿之后说。” 江渝退出门外，在外面焦急的等着。 门内的迟暮则心态较好，他能出手帮忙他是狗。 这一次的会议凑齐了SS＋玩家，剩下没来的都是因为副本受限，无法强制退出。 “嘶？第六主神？”有人惊叹一声，“要不你出去看看，我们继续找线索。” 迟暮摆摆手：“不用。”从一堆纸中抽出一张，贴在白板上，敲了敲，让众人看来，“事情大概已经介绍完了，不出意外，我们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了，三天后，卡片没找到，我们一起消失。”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4章 先是沉寂几秒，随后传来几声淡笑：“早就活够了。” 几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容冷厉，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听到要死的消息，不仅不怕反而还有些嘲弄。 迟暮手拍了拍桌子：“我让你们来不是一起等死的，是有希望就再拼一把。” “明白。”“懂。”“知道了。” 迟暮点头，快速分配任务，半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人恐怕等不及了，小声的敲了敲门，这次，门开了，会议室的人左右各行，分散开走了。 迟暮：“我做不了证，大家都知道我向着你，我的证词没有效力。” “你当初能用这个来考我，肯定知道解决办法对吗？” 迟暮应付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纯运气。” 江渝拽了拽他：“那你喝过那个药吗？” 迟暮一顿，轻轻道：“好像喝过，我抵抗力比较好，中毒不深。” 江渝唰一下变了脸色，身子向后一倾，他咬牙，惶恐的跑走了。 到了外面，被堵住了，一群玩家涌上来怒骂：“交出解药！！！”“你太恶毒了！！！！” 安琦站在不远处，唇角弯弯，笑的明媚，对着江渝摆了个耶的手势。 而这一幕幕都被迟暮在监控中看见了，他看着江渝狼狈的从人群中逃走，看着江渝果然按照他所描述的先去找了安琦求和，求和失败，开始将自己关在实验室内研究药品，哪怕实验室的门都快被砸破了也不动摇。 蠢。 迟暮心里只有这一个字。 如果真的研究出解药，外面中毒的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你费尽心思研究出来的，而是你被迫无奈拿出来的，直接坐实了你下毒的事情。 这是给别人送把柄啊。 迟暮关掉监控，静静离开，朝着公爵府外走，躺了一地的玩家，都是级别较低的，体弱多病，本就有系统的天谴，现在还中了毒，当真是直接送了命。 有小孩子，是两个玩家在系统世界生的，允许生存。 弟弟被哥哥抱着，弱弱开口：“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说完，弟弟撅起嘴，将头埋得更深，很小声地说了句：“我好疼啊。” 哥哥瘦骨嶙嶙，一身衣服破破旧旧，唯一干净的就是怀里抱着的弟弟。 张开开裂的唇，安抚道：“会好的……会好的……” 迟暮从他们身边走过，弟弟猛地咳出几口血，污秽落满他的皮鞋，迟暮顿住了，哥哥立刻用袖子帮他擦过去，“对不起对不起。” 迟暮没出声，打算继续走，他不会被这样的场景而感动，这样的场景他见的太多了，要是每次都感动，可太累了，他走了过去，身后突然一声叫住他：“先生！我弟弟中毒了，血可能有毒，您回去给裤子鞋子消消毒。实在不好意思。” 迟暮只停顿了一秒，漠然，走过街角，上了二层，三层，四层，到了楼顶，俯视一片，苍然潦倒，宛若世界末日。 站得越高，越能看到更多的黑暗。 他看着安琦走出来，等着一个个低级玩家死亡，然后收取那几十个死亡积分，安琦走到了刚才的兄弟俩身边，笑嘻嘻的说；“还没死啊，还有多久死，快点别耽误我拿积分。” 哥哥直接站起身要反抗，安琦可是A级，一脚踹上去，哥哥直接吐出一口血，弟弟大惊：“哥！” “你们活不久了，赶紧的吧，死快点也别耽误活人的事儿。”安琦蹲下身，贪婪的看着弟弟，小声道；“主世界出生的孩子，好好好，这样死了积分更多，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要是死不瞑目有怨恨，积分会翻倍……啊，这么算下来将近有三四百分呢。” 安琦笑了起来，然后往前逼近，哥哥怒声：“非自杀你得不到任何积分的！” 安琦点头，绕过弟弟，走向哥哥，“我知道。”他一把踩在哥哥脸上，笑容满面，对弟弟说：“歪，你自杀，我留你哥哥一命？” 弟弟愣住了。 “我要杀了你！！！！”哥哥怒吼，但弱者的反抗在强者面前不值一提，安琦弯腰，极狠的直接将人胳膊扭断，惨厉的叫声响彻街巷，连迟暮都被震到了，不禁站直了身子。 弟弟哇一声哭出来，本身就中毒体弱，这样一刺激，哗啦啦的吐黑血，安琦嫌恶的退后，一脚踢上去，“妈的，恶不恶心？” 弟弟嚎叫：“我自杀，你不要杀我哥哥！” 安琦嘿嘿一笑：“早这么说不就对了。” 一把刀扔到弟弟面前，寒光直冒，弟弟颤抖着手拿起刀，在哥哥的怒吼声中对准了自己的脖子，迟暮沉眸，当弟弟即将动手的前一刻刚要出手，却见一个人影飞快传来，一脚横踢，直接将安琦击倒。 江渝一把躲下弟弟手里的刀，扶起地上的哥哥，看向安琦：“你不缺积分，你已经是A级了，为什么还要对低级玩家动手？” 一看有人做主了，刚刚不敢说话的围观群众们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我认识这个人！他就是靠逼死低级玩家获得积分的！你以为他的等级是怎么来的？！” “呸！不怕遭报应！？喝别人的血吃别人的肉，不得好死！” “他手上逼出了多少人命，他敢说一句他的A级是来的正大光明！？垃圾！” 面对种种指责，安琦咳出一点血，站起身，没理会那些人，在他眼里，那群人如蝼蚁般低贱，根本不配他去动手。 一墙之隔，公爵府内的玩家都是中高级玩家，外面的都是挤不下的低级玩家，真要按阵营划分，按支持者划分，愿意帮江渝的都是一群随便能被弄死的人。 安琦恶狠狠地问：“主神啊，你竟然还敢出来？你就不怕我对着里面招呼一声，他们可正愁抓不到你呢。” 江渝手握拳：“是你下的毒，不是我。” “哦，行，我说是我下的，有人信吗？没人，大家可都信是你下的毒，你才是那个凶手。”安琦半点都不慌张，往前漫步，“你已经不是主神了，你只是一个F级，还想帮这群人做主？你觉得你能护住他们？可实际上，你连自己都护不住，你连你的挚亲都护不住！” 江渝手握拳，被戳中心事，身子颤栗。 他想起了洛亚他们临死时的样子，而他除了绝望，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处死，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站在楼顶的迟暮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哪怕他不是江渝，也觉得很刺耳。 但，安琦的话没错。 如果想要快速成长，就需要有点刺激，他舍不得给江渝刺激，但陌生人可不会，陌生人生怕你被刺激的不够，所有狠话都会说，所有狠事都能做。 如果今天江渝连这点话都承受不了，那他不敢保证，当主世界所有玩家被洗刷后，当他也消失后，江渝在系统的针对下，在一群新玩家的逼迫下，能活多久。 迟暮凝视着下方的人，负手而立，看着江渝被安琦羞辱。 和可惜，江渝没有反抗，而是：“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会动手的。”许是怕安琦无所顾忌，又沉眸冷静的说：“会在你找不到支援的情况下对你动手。” 安琦看着江渝手上越来越闪烁的银丝，再微微抬头，正好和楼顶的迟暮对上眼，权衡下，握拳离开。 他是睚眦必报型，江渝这个人，他记住了，早晚要死！ 等安琦走了，江渝将那兄弟两扶起，然后道：“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弟弟睁着圆亮的大眼，点了点头，走到江渝身边，牵着江渝的手，认真的说：“谢谢您。”再看向哥哥，哥哥轻轻点头，“谢谢你救我们。” 江渝将人带到了实验室，拿出自己刚刚配出的药，又将哥哥那条胳膊固定好，温声：“我已经很久没做过药了，不确定是否有效……也不确定有什么危害……” “您是想让我们试药？”哥哥问。 江渝面上一红，他不喜欢有目的性的交易，有些怕哥哥像其他人一样咒骂他，谁知哥哥下一句就是；“我的命不值钱，我来试药吧。” 眼见对方已经端起碗，江渝一把拦住，“生命没有高低贵贱，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选中你来帮我试药……” 哥哥怔怔的看着他，旋即笑了：“我明白，让我试吧。” 实验室内的结果无人知晓。 另一边，迟暮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个黑袍人再次出现了！而且是直奔公爵府，杀意满满，在黑袍冲进来的时候，被六七个SS＋玩家堵住，一场猛烈的战斗中再次消失。 几个SS＋玩家心有余悸的说：“妈的，这怕不是个大BOSS吧，给我打的一身伤……”“我已经很少这么惨了，自打升到S级第一次被人打到在地上滚，艹！”“没抓住啊……要是抓住就好了……”“想什么呢？！咱们几个能从那东西手下活着都不容易了。” 当几人同时看向迟暮时，迟暮沉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什么？” 迟暮手指点在桌子上，若有所思：“那个黑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琅华的营养液～ 晚安，啾咪 第55章 “嗐，这谁知道啊。”一个玩家顿了下，狡猾的笑笑，“但，你之前说了，最后一张卡就在那人手里，他出现了是好事儿，总比我们找都找不到他人影的好。”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是什么引诱他出现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再次引诱出来，然后一起抓住他？” “因为什么他出现了呢……” 迟暮蹙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有一人突然高声：“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黑袍的目标性很明确，就像是专门要冲向一个地方！” 迟暮看过去：“什么地方？” “东……东南角！” “早上谁在东南角？东南角有什么东西！？” 迟暮微微直起身子，“我在。”他那个时候就在楼顶看戏。 “原来如此，这不就顺了吗！那个黑袍就是来找你的！我猜测可能是你手里有其他四张卡，我们想拿到他手里的那张，人家也想要咱们手里的四张。所以出现了。” 迟暮并不满意这个答案：“那他明明可以更早出现，在你们没有来之前出现攻击我，为什么挑在来了一堆高战玩家的时候找我麻烦？这里是矛盾的。” 会议室内陷入困境，众人埋头苦思。 迟暮站在窗边，眺望远处，总觉得有个答案就飘在他面前，被一层薄雾遮住，他刚刚伸出手，薄雾尽散后面的真相也凭空消失了。 一人道：“我有个想法。” 众人看去，迟暮也侧过身。 那人道：“我们现在的目的应该是找到那个黑袍才有可能拿到卡。现在既然有一种可能是黑袍人因为迟暮的存在而来攻击，那我们不如大胆点，让迟暮在外面不受保护的出现，身处危险之中！引诱他来！” 是个办法。 但还没执行，迟暮就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黑袍的目标压根不是他，但直觉算什么，直觉用来自己下副本承担自己的命可以，但不能承担所有人的命。 有一点希望都应该试一试，反正他们现在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当机立断，当天下午。就开启了一波引诱。 约莫三点左右，他离开了公爵府，身边一个人都没跟，到了副本内最乱的地方，贫民窟，站在那里，等待对方的突然袭击。 四点的时候，几个高战悄悄传报：“已经准备好了，所有道具都用上了，妈的，敢来就敢弄他！” 四点半，风动，乌云遮天，要下雨的样子，隐隐的凶煞气，淡淡的杀意从天边渗透。 迟暮心沉了许多，难不成这个黑袍真的针对的是他？ 快五点的时候，日常江渝都会问他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今天没问，他扫了眼对话框，心想，江渝怕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杀气越来越浓，笼罩在周围，当其他高战都看到了希望的时候，只有迟暮这个当事人感觉，这种杀意，不是针对他…… · 艾克是睡到四点才醒的。 醒来，打个哈气，懒懒的朝外走，在佣人的伺候下吃了‘早饭’。 听到消息，说是迟暮召集了一批SS＋的玩家回来，立马激动的朝外面跑去，扫了眼，一看，又失望的回来了。 啊，方苇和息刹都没来啊。 默默叹口气，给方苇发了条消息：【咋不过来呢？】 良久，也不知道方苇那边是不是还在浴血厮杀呢，回了个消息：【没。怎么了？】 艾克：【想你了。】 方苇：【是受委屈了吧？（冷笑】 艾克：【啧啧，迟暮现在眼里只有他家小朋友，根本就没我，你看看，因为江渝惹了多少乱子出来……】 方苇：【出奇了，你之前不是很维护江渝的吗。别说突然不喜欢了，什么理由？肯定有个更尖锐的理由吧？行了，我忙了，副本退出不来，你们保重。】 艾克：【嘤嘤嘤……】 关掉和方苇的对话，再点开息刹的。 艾克：【嗨亲亲宝贝，在干什么呀，忙不忙聊一聊？】 息刹：【忙。】 艾克：【……我们这边遇到了很多危险，可吓人了。】 息刹：【保重。】 艾克：【……多几个字行不行？】 息刹：【麻烦。】 惜字如金，息刹在他们四人里，沉默寡言，像根木头，只知道杀人的巨型版木头，每天就知道扛着他的大镰刀杀来杀去，一点都不文雅。 和这样的木头聊天会憋死他，艾克打算关掉对话框了，屏幕闪动一下：【危险别怕，迟暮会保护你。】 艾克撇了撇嘴，敲上几个字：【人家哪里顾得上我，围着主神大人转呢！】说完，心想还是不逗息刹了，也别让对方担心了，于是删掉，重来：【OK。】 四点十分，关掉所有对话框，闷闷的趴在窗口，看着江渝越行越远，挥了挥手：“江渝！哪儿去啊？！” 江渝停步，转身，仰头，盯着他看了半天，既没有招手也没有说话，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不像是主神该有的礼貌。有些奇怪。 艾克点了点头，目送江渝离开，没多久，他又看见一个人，朝着刚刚江渝的方向走去，这次，他没叫，反倒是那个人转过身，对他歪了歪头，邪魅一笑。 安琦要干什么？ 慢着！ 这小子不会真的成了吧？！ 他就睡了个觉，安琦就要把江渝逼走了？那迟暮呢！迟暮怎么想的？！ 艾克高兴地跳脚，飞快冲出房门，然后奔向会议室，听说高战玩家都在会议室开会呢，一进去，一个人都没，只有满桌狼藉，纸张错乱，白板上画的也乱糟糟的。 人不在？ 关上门，又去了迟暮的房间。 依旧没人。 他走到床边，坐下身来，回忆起刚刚江渝离开时略显萧瑟的背影，心揪了一下。 他是需要江渝离开，需要迟暮停止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但不是希望江渝受到伤害，洛亚保护了半辈子的人，要是栽在他手里，洛亚做鬼都不会放过他吧。但他也希望洛亚别放过他，当个鬼，有空回来看看他也好啊。 系统：【协议进行中，请玩家完成约定，玩家将会得到特级**具。】 艾克手一抖，听见这句话，陡然抬头，一身冷汗。 他这样做，真的好吗。 置江渝的安危于不顾，置迟暮后半生可能会在悲痛中度过，而换得小艾的复活。 应该是系统察觉到了他心态有所动摇，所以才出声的吧。 早在一星期前，系统就已经和他联系了，以复活道具为代价，达成协议，只要让江渝从迟暮身边消失即可。 消失的意义有很多，死亡？还是活着离开？ 安琦将江渝逼走一段时间，这也算完成约定。 艾克竭力安慰自己，一头湿寒，站起身，眼神凌厉，独自低语：“我没有做错什么，江渝是主神，被带走了也有实力反抗……不会有危险的……” 迟暮的房间配备了防御系统，若非自己人是无法进入的，故而房间内摆放的很多东西都没有隐藏。 桌上有个礼物，包装精美，黄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带了一张贺卡，写着：伯爵大人生日快乐呀～ 后面还画了个他的小人儿，一看就知道是江渝的手笔。 至于字，那应该是迟暮写的，他能想象出迟暮被江渝逼着写贺卡的无奈。 艾克一顿，拿起那张贺卡，这是给他的礼物？ 旋即苦笑，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旁边有笔记本，迟暮设了密码，他们四个多年的关系，所谓的密码根本拦不住对方，猜一猜就猜到了，打开后，一串数字，艾克垂眸，轻轻念了出来，系统跳出提示框：【卡片不存在，玩家已激活部分视频，读取中……】 【已完成部分激活——】 “滋啦啦……” 一阵电流声响，实在刺耳。 瞬息万变，空间幻化成了主世界，他抬手，却发现自己是虚无的，他能看到主世界的人头攒动，从人旁而过，他们却看不见自己，再一看日历，竟然是半年前。 系统还真是出息了，如今给你看视频都是体验版3D场景。 犹如上帝，飘在半空中。 那时，主神还未死亡，他们依旧高高在上，受人敬仰，从公共区而过，万人避让，留出最宽阔的大道，在主神消失前的一月几乎都是第六主神一个人管理主世界。 江渝身穿一身洁白的礼服，胸前佩戴最明耀的徽章，带着雪白的手套，时常挂着温和的笑意，举手投足，优雅高贵，一看就知道不可指染。 这应该是最后一年的主神慈善日了，这一次的慈善日只有江渝一个人，大家都在好奇其他五位主神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艾克也好奇。 半年前慈善日他就好奇过这个问题，现在正好，有了系统给的权限，在这个回忆世界里乱转悠，试图找到其他主神。 可是，他转了一天，从朝阳到夕阳，日落到日升，下午，下起了小雨。 他看着曾经的自己从慈善日的广场离开，去了地下酒馆，喝的酩酊大醉，被安琦扶了出来。夜晚，大雨，他在别墅里，到了后半夜，当时的他睡意沉沉不知道后半夜下起了大暴雨，而现在的他，飘在空中，看着倾注的暴雨从身体穿过，明明没有感知，却依旧觉得风冷雨凉。 第56章 那时的他又和安琦鬼混在一起了。 当初洛亚救了安琦，将他放在他们别墅，迟暮是个聪明的，早早地躲开了这么个人，结果迟暮一走，安琦就缠上了他。 那时他和洛亚还没闹翻，关系融洽，对这种人自然能躲就躲，直到最后和洛亚彻底翻脸，断绝关系，到了慈善日这一天才再次遇见。 现在看着床上醉醺醺的他，一阵牙酸，真他妈堕落，不就是因为在慈善日没有找到洛亚吗，至于这么颓废，喝成这幅鬼样子，看的他现在想把半年前的他从床上踹醒揍一顿！ 看着安琦从床上起来，将他的衣服脱了……脱了…… 艾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当初喝的大醉，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那晚发生过什么。他睡过安琦吗？ 不不不……绝对没有！ 一个男人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基本等于丧失性功能，一切借酒意上床的上床都是处心积虑的耍流氓！ 安琦似乎真的有心要对他动手动脚，但发现他的真的不太行以后，只是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抱着一堆脏衣服走到了卧室外。 有理由认为安琦是想帮他洗衣服，呵，这小子还挺仁道，把他送到家不说了还帮他干家务？ 他跟着安琦的脚步飘荡，这一次，暴雨中，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这次没有穿礼服，只是一身如玉一般的长袍，光洁如月，柔美似水，他微垂着头，在听见安琦的脚步声后，抬头，忽的，跪地。 飘在空中的艾克腿一软。 洛亚？ 也不知出于气愤还是怎样，心像是被尖刀划了一下又一下，他飘到洛亚面前，无能狂揍。 一边揍心里一边喊：“你他妈当好人让我蒙在鼓里？！小艾不是你杀的你他妈倒是说实话啊！狗东西！好人全让你当了，我成了那个恶人？妈的你跪在我别墅门口也没用，跪死你！” 说完，抿唇，虚浮的影子蹲了下来，望着洛亚，问：“歪，你腿是不是受伤了啊，站起来，主神怎么能下跪。” 半年前的洛亚自然听不见他的话。 洛亚抬起头，那双眸子迸发出的光亮和他本人的颓废不同，那是充满希望的眼神，他很少从洛亚的眼睛里看出这样的希望，很少，大多都是在床上见过。 洛亚看向安琦，发着虚汗，淋着暴雨，阴暗欲坠的天，开口：“其他恩怨我们后事再提，那个孩子的命只有一次，只有他能救……只有这一次希望了……” 安琦走过去，连连作叹：“主神大人您这是在给我下跪？我可受不起，我没拦着您啊，进去吧进去吧。” 安琦作势让开道，洛亚彷徨的看向那道门，有些绝望，他试图吼叫：“艾克！！” 但这声音被无情的隔绝开，怎么都传不到别墅内。 是了，他们的别墅有防御系统，只有他、迟暮、方苇和息刹可以以主人的身份进入，其余人必须要携带进入，且，低级玩家在外的声音也会被自动隔绝开，否则天天都有一堆中低级玩家冒死跑他们门口大喊：“我愿意给你们当牛做马！！！求求你们带我过过副本！！！”那还要不要休息了？ 艾克茫然的看向房内，静住了。 等等！ 为什么别墅内的他听不见洛亚的声音？！ 洛亚可是主神啊！别墅的防御系统绝对拦不住主神位，为什么他听不见洛亚的声音？！ 当疑问浮上心头时，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快速回头，安琦嘲讽：“好可怜，原来你真的被降级了啊？” 降级？ 再等等！ 艾克一脸震惊，洛亚不是因为SAS系统最后直接被系统抹杀的吗，洛亚什么时候也经历过降级？ “哇哇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响彻，艾克赶忙随着声音飘过去，脆弱无辜的小脸被包裹在一层棉褥里，小家伙就躺在婴儿车里，哭声让人心疼。 “小艾！小艾！”艾克激动的叫了几声。 安琦走过去，十分粗鲁的将孩子从婴儿车里抓出来，锁喉的动作残忍冷厉，片刻，孩子的哭声就弱了，嘴巴青紫，艾克怒吼，想要让安琦放开孩子，跪地的洛亚也在撕心裂肺的吼叫。 艾克怒道：“洛亚你他妈倒是站起来打他啊！” 洛亚站起来了，闷雷声起，震耳欲聋，乍一听是大暴雨的雷声，但再一看洛亚的身形，是天谴。 洛亚站起来的动作十分吃力，膝盖如有千斤重，站起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系统的天谴惩罚，层层枷锁勾住洛亚，膝盖上有尖锐的小勾子，只要他站起来，立马骨裂寸断，曾经优雅的脊背也上了刑一般的凄惨，让人不忍直视，哪怕是他，一眼看去，都觉痛苦万分。 洛亚想移步，想救孩子，可一个被降级被天谴束缚的人，怎么可能和已经是B级的玩家对抗？ “安琦，我不算善人，可我唯独做了一件善事，就是救你于水火，我如今的十八道枷锁，有一道就是因为你。”洛亚深深地望着他，语气低沉，“你冲破副本，来到主世界，没有被惩罚是因为……” “因为？”安琦大笑，走到洛亚面前，“你不会以为是你救了我吧？是，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的求救就是刻意而为之呢？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能帮我隐藏身份不被系统抹杀，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系统放进主世界的？！” 洛亚瞳孔骤缩，欲言又止，“你……” “你们六位主神的命到尽头了，系统容不下你们，有意扶持新人，侥幸，我是那个幸运儿，借你之手在主世界活了下来，我的存在是要替代你们啊。” 安琦笑的放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屑，他一脚踢到失魂落魄的洛亚身上，脚尖勾起对方的下巴，“现在，有一个方式可以救你，救这个孽种，你让艾克出来啊，哦，对，忘了告诉你，我们刚玩完，他可能已经睡了。” “你们……”洛亚看着他，再看被安琦拿出来的脏衣服，神情逐渐崩溃。 “真可怜，被系统抛弃，还被爱人抛弃。” 安琦将孩子扔到地上，孩子的脑袋重重落在地面，开始流血，他嫌恶的避开流水，听着孩子减弱的声音，看着洛亚用尽全力将孩子拥进怀中，戏谑一笑。 “其实我真的可以给你个机会哎，就算艾克见到你了又怎样，你觉得他会救你吗？比起让你报一点希望，我更希望让你没有希望。” 空中的艾克像是哑住了，他不断地摇头，不想往下看了，不断重复：“不要……不要……不要……” 可现实是，安琦真的将他扶到了门口，那个昏昏欲睡的他，睁开了一点点眼，看见了暴雨中的洛亚。 洛亚身体被枷锁禁锢，看见他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磨蹭，他的膝盖被粉碎，饶是那样，也在努力的匍匐到他面前，可洛亚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就被半年前的他一脚踹飞，然后怒骂一声：“他妈的，做个梦都做的这么恶心！” 他半年前该有多么讨厌洛亚啊，沉浸在洛亚背叛他，洛亚杀了小艾，和洛亚决裂的疯癫中。 那一脚，像是将洛亚所有的尊严都击碎了。 洛亚颤着开口：“艾克……你……你清醒点……现在只有你能救小艾……我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只要你认了小艾……只要你认了小艾他就能活下去了……艾克！！” 他大声的咳嗽起来，鲜血咳了一地，被大雨冲散，醉中的艾克没太听清，洛亚看向旁边的孩子，无助的爬过去，使劲的摇晃孩子，看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哭……哭一哭好不好……爸爸来了……快让爸爸听见啊……” 孩子刚刚被扔到地上的时候，脑袋摔了，出血严重，气息微弱，已经昏迷，哪里还能出声，洛亚强忍着泪水，声音低颤：“不要睡……不要睡……” 而那边的艾克扫了兴，转身回去了，全然不顾外面嘶吼的洛亚。 一切都那么合理，又那么不合理。 飘在空中的艾克看着那个他回到了别墅内，大门关上，再看一眼孩子，濒死之际，再看一眼洛亚，希望破灭的绝望。 是悲痛的感觉吗。 不是，他竟然没有半点难受，反而平静的吓人。 他甚至能平静的蹲下身去安慰洛亚，说一句：“你瞎了眼救了安琦，又瞎了眼认识了我，你怎么活的跟个瞎子一样呢？” 他只知道，安琦讥讽的对着洛亚笑，只知道洛亚倒在了雨中，只知道安琦叫了几个不干不净的人将洛亚拖到了墙角，而墙角后的内容，他没敢看，也看不了，因为光影结束了，激活的部分视频，到此为止。 回到现实。 他怔怔的坐在床上，蓦然，看到了半开的抽屉，里面一点棉布，拿了出来，是几件小衣服。 上面纹绣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好熟悉啊，这是只有他和洛亚知道的图案，他笑话洛亚手笨，不会做小孩子的衣服，原来洛亚做了啊。 他痴痴地抬头，窗外一道闷雷，和光影里的声音那样相近，洛亚就是被这道闷雷扣上了天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江渝……” 他神志不清的朝外冲去，朝着江渝刚刚去的方向冲，江渝不能死…… 半年前的事情不能再来一遍…… 江渝会被上天谴，会被安琦刺激，江渝的心智远没有洛亚成熟，受不住的…… 【请玩家注意协议约定！破坏协议将承受双倍惩罚！】 【请玩家立刻停止行动！请玩家立刻掉头！】 【警告警告！！玩家已违反协议！系统有权施行惩罚！】 艾克启动了他珍藏的所有加速道具，极速冲向贫民窟，而他冲过去的时候，此刻的天和半年前的天一模一样，黑云遮天，暴雨倾注，轰隆隆的雷鸣声。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当拼死到了贫民窟时，他看见了浮在空中被万千光刃即将致命一击的江渝，怒吼：“不要！！” 那一刹，他将江渝的身影和洛亚重叠了，仿佛是洛亚在向他求救，仿佛地上的血是曾经小艾的血，而他却像个傀儡，什么也做不了。 艾克在冲上去的那一瞬，三方位同时逼来几道残影，速度绝不逊于他！ 第一道影，是迟暮，弥漫出的凶煞气难以遮掩，恶意值极速飙升，逼得阴沉的天闪烁着来自于系统的高强度警告！ 第二道影，是一个黑袍人，说是人，只是因为有人的形，但却看不见腿脚胳膊手。 第三道影，在前两道出现后，猝然，消失。 但，他们都没有救到江渝，反而是江渝双手凝力，飞升的越来越高，万千枷锁束缚于身，脚腕上的那个电子锁拷因为过强的能量源而爆裂，江渝看着安琦的位置说：“你说，是你杀了小艾？” 安琦一见来了这么多人，低声呼喊：“系统！你他妈出来！” 江渝看着安琦：“是你杀了小艾？” 安琦没出声，看着冲来的几人，身子一抖，发现呼唤系统，系统也没理他，忙对着艾克就跪下：“我没有！我没有……你救救我……我没做什么的！” 刚刚杀向江渝的万千光刃重新汇聚，江渝一手覆力，明明他身上也有系统的天谴，也有枷锁，却像是不受限制一样，大量的能量源直接朝着安琦的方向杀去，安琦瞪大眼，被重击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江渝走到安琦面前，“你可以羞辱我，可你不能拿侮辱他们。” 眼见逃不掉了，安琦大笑：“我羞辱他们！？是他们自己找死！是！是我杀了那个孩子，怎么了？” 江渝怔住了，唰一下，哭了，而安琦恰恰是抓住了这个机会，陡然，翻身一跃，手里的短刃对准江渝的胸口刺去，而在那一刻，黑袍人直接闪现到江渝面前，短刃入袍，未见鲜血，衣袍撕碎，锐利万分的叫声响彻云霄，将乌云避开，露出一层金辉。 所有人都定住了，江渝手腕上的纸雏盘索飞空，于虚引汇集，在无尽绵长的悲哀中，虚引落在了那件被撕碎的黑袍上，最后一缕残魂，尽灭。 这一切的速度，是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的。 而那张卡片，出现了。 【F级玩家洛亚已启动死亡程序，死亡后，坠落专属道具虚引一枚、卡片一张。】 黑金卡落在了黑袍上，不用迟暮去启动程序，自动与其他四张在这个副本世界当场激活，金光灿灿，嘭的一声！天空像是被打开了一道口子，猛然间，一个巨大的旋涡出现！ 在众人出神时，安琦慌了，直接朝着旋涡冲去。 神器有灵识，纸雏替代老友虚引，凝结成一张大网，封锁住安琦的出路，一缕银丝勾住安琦的脖颈，喉咙一点点深入，那复仇的意味明显到连艾克都自愧不如。 安琦没死，滚落在地，捂住喉咙呜咽挣扎。 而其他玩家则拼命的冲向了旋涡。 天旋地转，地动山摇。 所有的天灾人祸交集在这一刻，洪水、天雷、熊熊烈火、地震、龙卷风，生命脆弱而短暂，瞬时，横尸遍野，而这不是最害怕的，最害怕的是，绕是这样，系统也没有放他们从该副本里出去！ 而那边的旋涡在快速收缩，再不走他们可能会随着这个副本湮灭！ 江渝见势立刻启动他的专属能力，空手撕副本，天边的口子又大了点，他忙道：“快离开！” 一群玩家从死人堆里冲进旋涡！ 迟暮一把抓住艾克，“快走！” 艾克挣脱开，只见地面渐渐浮现出现一个人，面容温美，月白色的长袍，垂眼小憩一般，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没有温度没有跳动，死亡的宿命。 艾克扶起洛亚，孩童一般低喃：“我不走了……” 迟暮心痛：“艾克……你听我说，洛亚走不了，因为SAS系统根本就是一个献祭系统！他要用命来献祭一个出口献祭一个副本！” “我知道……”艾克咧嘴笑了笑，没有半点恐惧，反而很释然，懵懂的说：“可是，我哪里舍得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啊。” 江渝强忍着说：“来不及了！！快点走！！！” 迟暮怒吼：“他死了！”他一把抓住艾克的领子，“你他妈听没听懂，洛亚已经死了！” 这已经是江渝的极限了，迟暮想要强制带艾克离开，可艾克只是傻傻的抱着洛亚，然后看向迟暮：“他那么怕冷……这里这么冷……怎么能只剩他一个人呢……”艾克带上洛亚的戒指，佩戴在无名指上，低头亲吻，副本响起声音：【献祭已开启，请玩家确认！】 “艾克！”迟暮嘶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快速弹开，看着艾克仰头，对他笑了笑说：“洛亚喜欢兰花，我喜欢玫瑰酒。用这个祭奠啊。” 其实艾克在死前的那一刹那连一点眼泪都没掉，连一点恐惧都没有，甚至是满脸释然的笑意。 就那么抱着洛亚，将头缩到洛亚的胸前，如梦初醒。 当副本尽毁时，当世界崩塌时，当一切归于尘埃时，所有的人事物都将湮灭。 而他们，目睹了那场最伟大的献祭，在无法挽回的彷徨中，离开。 · 约莫是一月后。 他们带上了一株兰花，一瓶玫瑰酒，在破损的主神台做了一次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祭奠。 聊表哀情罢了。 迟暮收到了一封‘遗书’，是艾克活着的时候写好的，他们四人都写过，就看谁先死谁先发。 遗书内容：【吼，死了啊，终于死了啊，妈的，怎么就死了啊？玫瑰酒呀玫瑰酒，酸酸甜甜真好喝，请文明祭奠，将酒撒在墓碑前……】看到这里，迟暮手一顿，默默看了眼主神台的石砖，心里抱歉，不好意思，没有墓碑。 然而往下看下句话就是：【没有墓碑的话找有土的地方倒酒，我听说土能传递灵魂。】倒酒的江渝也一顿，茫然抬手，手里的酒瓶晃了晃……不好意思，酒已经倒没了，就在石砖上倒的…… 【不会吧不会吧，就带了一瓶酒来祭奠？！重点还没按我说的祭奠成功？】 迟暮和江渝对视一眼，心想，这小子的这封信真就是他死前写的？该不会还没死给他们恶作剧的吧？ 【嘿嘿嘿，算了，不喝也成。话不多说，墨水有限，就，别伤心啊，人嘛，固有一死，况且咱们还生存在这个辣鸡世界里，早晚的事儿，平常心就好，但我其实挺好奇我咋死的，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S级了，要死也只能死在副本里，最好还是那种为了民族大义为了正义为了爱的死，不枉一世。】 迟暮轻轻笑了，低骂一句：“死了还废话多。” 【兄弟们，我最讨厌的人是谁！来！跟我一起高呼！洛亚洛亚洛亚！我最不想见的人是谁！洛亚洛亚洛亚！虽然对方是主神，死亡可能性不大，但为了保证我死后不会和他见面，麻烦帮我看好他，别让他出事了啊。】 江渝费解：“他直接说让你们照顾好洛亚不就可以吗？” 迟暮调侃：“死要面子活受罪。” 【差不多就这样了，对了，咱别墅里我的卧室的床底下的第三个小箱子的第六个小保险柜，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死后你们留着用吧。好了，我睡了，晚安。】 迟暮沉默一秒，纸张叠住，结果却发现背面还有字，于是再打开，只见上面画了一幅画，一家三口，幸福美满，最角落站了三个人，应该是他、方苇和息刹，最下方写了一行别扭的小字：别笑话我啊，死都死了还不能有个好梦了？ 迟暮和江渝往外走，看着主世界湛蓝的天，都没有说话，江渝突然问道：“对了，五张卡片集齐后不是还有一个视频线索吗？” 迟暮点头，他已经看过了… 知道是多么残酷的剧情，故而直接跳转到后面，避免江渝难受。 激活成功，光影浮现，迟暮和江渝出现在了半年前的时间，以虚影存在。 依然是暴雨天，洛亚被人拖拽到墙角，在安琦雀跃的眼神里，那几人要对洛亚动手，还没动手呢，突然一阵哭喊声打断了所有动作，艾克撞开门，醉梦中大哭大喊：“做梦都他妈能梦到你！洛亚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安琦大惊，忙看向洛亚那边，幸好，那些人还没动手，还什么都没发生，他立刻给那边使眼色，让他们先离开，一旦艾克清醒了看见了什么，那代价不是现在的他能承担的！ 艾克又拎了一瓶玫瑰酒，喝的大醉，朝雨里颠三倒四的走，边走边嚎：“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能不要我了啊你不能不要我啊洛亚你他妈出来跟我对峙！” 说完，哐当跪在了地上，哭的眼睛都挤在了一起，他举起酒瓶，又要喝，一歪头，看见了旁边的婴儿，“谁家小孩儿啊，真他妈丑。” 说完，一顿，放下酒瓶，仔细看了看，然后嚎啕大哭：“是我家小孩儿……” 他抱起孩子，拥在怀里，哭声不止：“是我家小孩儿啊……小艾，爸爸好想你啊……”泪水汹涌，比雨水还要猛烈。 系统出声：【玩家已承认与该新生儿的父子关系，启动3838747程序，主世界新生儿49号已获得生存权。】 片刻，系统冰冷开口：【检测出新生儿体征较弱，已开启治疗模式，请稍等。】 系统的声音被雨声遮盖住了，艾克大醉中也压根没听到，就抱着他孩子哭，然后起身，不知所踪的向前走，边走边委屈的说：“洛亚呢……我的洛亚呢……小艾……洛亚呢……” 婴儿哪里知道，不过是缘分，小小的胳膊抬了抬，像是指了个方向，艾克朦胧的看去，一晃一晃的走了过去，看着洛亚，洗了洗鼻子：“你看，我该有多讨厌你，才让你在我梦里都这么惨……”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擦眼泪，哭着说：“你怎么流血了啊……” 洛亚身子一僵，动都不敢动，仿佛动一下艾克就会苏醒，就会又变成生死不见的冷冽。 谁能想到，积分榜上赫赫有名的S2，永远一副浪荡不堪，永远不屑一顾的人，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也会不要脸的钻到别人的胸前说：“你怎么能不要我啊……我那么喜欢你……”他紧紧抱住洛亚的胳膊，哭到颤抖哭到嘶哑：“跑不掉了……你跑不掉了……” 然后缩在洛亚怀里，醉意上升，困倦蒙身，好似他也知道这是一场梦，知道梦醒以后分外残忍，他就这么睡了，只想睡，睡了可以做梦，可以继续像这样抱着洛亚抱着小艾…… 洛亚闭上了眼，心抽搐的疼，他用手抚摸在艾克的碎发上，低声：“等等我……再等等我……” 安琦在那边冷冷看着，盘算怎么弄死碍事的洛亚，刚走一步，只见一个打着伞走来的男子，一身黑衣，幽静如灵，走到洛亚和艾克身边，黑色的大伞遮住了他们。 男子抬头，微笑：“主神，需要我帮您抹除他的记忆吗？” 声音清凉，文质彬彬。 “非常感谢。请帮我抹除他的记忆……和那一位。”洛亚看向远处的安琦，微微眯眼。 方苇轻声：“不需要杀了他？” “不用。” “好的。”方苇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抱起孩子，然后很客气的扶起主神，扶起的过程中将艾克踢到了一边，并用着第四主神的专属道具蜘蛛戒指，“清除记忆。”一道光束渗入艾克头脑。 洛亚偏首：“安蒂斯脾气不好，他能给你他的戒指，看来你很受他信任。” 方苇礼貌的说：“倍感荣幸。” 洛亚扯笑：“谢谢你。” 方苇抱着孩子，不动，看着洛亚说完最后三个字离开了。 一手打伞，一手抱着孩子，走到了别墅外，安琦汗毛竖起，后退几步，忙笑道：“我去带艾克回来！” “清除记忆。” 安琦顿时被定在了原地，瞳孔涣散，方苇走上台阶，收起伞，头也不回，留下淡淡的一句：“第四主神如果知道你这么对待他们的人，会多么暴躁呢？”微弯的唇角带着笑意。 光影视频到此为止。 江渝松了口气，突然问：“小艾没死？！为什么会是方苇带走了小艾？方苇和你说过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团圆he结局，所以那俩没死哈 第57章 见到方苇已经是半月后了，也是艾克死后的一个半月。 系统给够了殊荣，S2的死亡播报挂在了主世界整整一月，众人未必有多伤心，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妈的，死了都能有这荣誉，不亏！ 也算是个激励玩家往上爬的好手段。 真正为艾克伤心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江渝记得，迟暮每到晚上就会站在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说不上的寂寥，迟暮情绪调整的很快，平日里你甚至看不出他有多难受，有时还能调侃几句，可只有江渝知道，迟暮心里不好受，他只是不说。 直到方苇从副本回来的那天，他和方苇去了艾克最常去的酒馆，痛饮一晚，这才罢了。 迟暮看着方苇，当初对方险些逼走江渝的事情让他想把这个人弄死，但经历了艾克的死亡，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要珍惜。 人的生命当真短暂，尤其是他们这一类人，就是刀尖上舔血，指不定哪天就没了，昨天还说说笑笑的兄弟，如今就在黄土之下，哦，对，黄土之下还有尸骨，他们到时候连个尸骨都没有，只会和某个糟糕的副本一起永远消失。 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金黄的酒液在晕黄的光下暗沉压抑，不远处的欢声笑语只用一层隔板隔开，迟暮轻轻看了眼，惘然出神：“走到今天这位置，不容易，一起下了多少副本，过了多少生死线，才能立足。” 方苇苦笑：“我们当初那一批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活着，背后也说我们血洗A区的冷酷，但，现实是，如果我们不杀了那些人，那死的就是我们。” 清脆一声，两人碰杯，迟暮笑了，“不太听你说这些话。” “没必要，天天把自己有多苦挂在嘴上不够掉价的。” 方苇眉眼不似艾克爽朗也不似迟暮沉稳，他和安琦一样，隐隐算计，那双眸子，时刻闪烁着精明的光，仿佛有一把小算盘在他心中时刻敲动，盘算着每一件事。 但他和安琦有个本质的区别。 两人都算计，但安琦不论善恶好坏，也不顾谁对他有恩，无所顾忌的想杀了所有人，目标明确，就是最高位。 而方苇也是想往上爬，算是他们四人中最有野心的，可他的野心绝不会伤害自己人，这个迟暮敢保证。 “艾克为了洛亚死，你可千万别为了江渝也牺牲了。”方苇不经心的说，上挑的眉尾顺势扫过迟暮。 迟暮手下轻轻磨搓着杯口，玻璃光洁，带着清淡酒味，他在想，该怎么和方苇谈起第四主神，又该怎么问小艾的事情，他相信方苇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如果逼问，太伤情分。 “想什么呢？”方苇又问，他站起身，付了积分，将外衣从一边拿起，一身卡其色风衣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带了点阴郁风，“心不在焉的，成了，走吧。” 酒馆在公共区，回去的路也是从公共区到E区再到B区，一点点往上走，看着街道从腥臭脏污到逐渐干净再到整洁再到华丽，看着浑浑噩噩的人变成奋起拼搏的人再到绅士精英，不同的区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 “看，这里，我当初就是在这里被人吊在绳子上的打的。” 方苇指了指，那边放了个绞刑架，残留的暗红血迹和毛发触目惊心，麻绳很粗，上面还带着鲜血，应该是不久前有人被吊在过这里。 迟暮回忆起很久以前。 那时他们四个还只是C级玩家。但其实能变成C级已经是不少玩家的终极目标了，没什么宏图大志，也不想往上爬，C级，不高不低，正好。 他们的晋升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眼红，所谓树大招风正是这个意思，C区的元老级人物容不下他们，往上的B级也不希望他们日后上来挤掉他们的位置，故而腹背受敌，双方发难。 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嗜血好斗，也想过和平，可奈何那些人不给他们机会。 趁着他们三个出去，给方苇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带到绞刑架的位置，悬挂起，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只有鞭子。 其实，当初方苇可以求救于他们的。 一旦求救，他们必然回来，回来以后也必然落入陷阱，四个人都得完，用方苇的话来说，死他一个就够了，他们四个不能都被弄死，总要有报仇的人。 方苇最后是真的死了，各种刑罚道具下，被虐杀致死。 当时的痛苦要比艾克死了难受千百倍。 艾克是自愿是安静的离开，没受折磨，可他们当初见到被挂在绞刑架上的方苇却不同，已经不成人样了，鞭子抽到没了肉惨白的骨头露在外面，地上一层血，那场面，迟暮着实不太想回忆。 可是，后来方苇又离奇复活，他们三人问方苇是不是有什么复活道具，方苇避而不谈。如今再想想，不得不深思，方苇是怎么复活的……会不会因为…… 对了！第四主神安蒂斯正好执掌生死之权！ 一路漫步，回到了别墅，江渝在客厅的桌子上趴着画画，撅着屁股很认真的样子，听见门声，耳朵一动，回头看一眼，然后立马坐起，画笔涂了一脸的颜色，像个小花猫，小花猫这个时候有些紧张，拘谨的低着头，迟暮过去笑了：“画的什么？” 拿起画纸，是主神台的主神公寓。 那个彩色穹顶的微型城堡。 江渝抽过画纸，往他身后躲了躲，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方苇。 方苇微微抬颚，以笑示人：“主神好。” 别被他这副笑眯眯的样子给打动了！！！ 江渝内心呐喊。 就是这么个人，总是会笑着和你说话，但说出的话无比扎心！一个滚字都能以最温和的方式说出，让你羞愧难忍。 江渝对这个人不是不喜欢，而是害怕，深深的害怕，他总觉得这个人才是这四人里最杀人不眨眼的，尽管所有人都说S1的迟暮最狠辣，但他却没感觉到，只有方苇，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好惹。 迟暮揉了揉江渝的脑袋，“上去洗澡吧，太晚了，该睡了。” “我还没画完……”江渝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画作，刚要伸手拿，就被方苇瞟了眼，立马精神抖擞的说：“好的！我去洗澡！”飞快上楼！ 上了楼，进了卧室，大口呼气，拍着胸脯，心想，他这辈子只被安蒂斯这么吓过，先主神们都说他见了安蒂斯就像老鼠见了猫，没想到如今遇到个和安蒂斯不相上下的人！ 安蒂斯…… 江渝一顿，他刚刚有没有看见方苇手上有戒指？ 他没注意。 迟暮注意了，方苇手上没戴戒指。 “之前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江渝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就算他想利用我，我也愿意被利用，你情我愿的事儿，你不要招惹他。” 方苇笑：“招惹？你想说的是我不要欺负他吧？” “差不多。”迟暮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方苇。” 方苇微微直了身子，似乎料到迟暮下面要说什么，有些不自在，同时也有些心虚。 迟暮沉声：“不许动江渝，我只说一遍。” 方苇盯着迟暮，忽的，自嘲一笑：“行，你们都是情种，我多余。” 等方苇回到卧室后，迟暮迎着酒意，出了别墅，到了五百米外的一处小阁楼内，进去后，下楼梯，进地下室，下到底，入目便是平阔的场地，几个射击训练场，靶心深红，一排枪支随意选择。 迟暮走过去，手抚摸过几把枪，然后选了一把**，姿态散漫，举起枪，对准了前方的一个布袋子。 当他拿起枪的那一刻，他所站的位置自动升高，俯视着台下的巨大场地，枪对准那个黑布袋子，布袋子里传来挣扎的呜咽。 “嘭！” 袋子被子弹击开，迟暮面不改色，看着袋子里的人逃了出来，一见他，被堵住的嘴就开始从喉咙发出闷哼声，那声音，只有恐惧，双手被绑着，但腿却没有，能自由跑动。 迟暮再次抬枪，安琦慌了，赶忙跑，试图躲过迟暮的子弹，可迟暮的枪法极准，每一下，正中，他跑哪里迟暮就能预判到哪里，很快，安琦身上就有了几个血窟窿，咕噜咕噜冒血，流了一地。 安琦长得漂亮，一哭一求饶，无不心疼，可惜他遇见的是迟暮。 迟暮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子弹上膛的声音沉重内敛，和他的人一样，看似无声，实则一出手就让你没了生的希望。 迟暮再次对准，他不打算杀死这个人，只是玩，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玩够，他也不会让这个人死了，勉强苟命罢了。 这对安琦来说是煎熬的，终于，一个踉跄，在双臂双腿都中枪的情况下，倒在地上抽搐，他嘴里堵的东西吐了出来，开始呕吐。 迟暮微微蹙眉，似有不快，打算做最后一枪，这一枪，对准的是对方的嘴，但这一次等待开枪等了很久，他要用最完美的角度，变哑却不致死。 等他手扣上扳机时，漠然顿住，走过去，冷淡问：“你对方苇，知道多少？” 如果说安琦确实是系统曾经的天选之子，那系统一定会告诉安琦一些什么内容。 比如关于第四主神，比如方苇。 这一刻，安琦眼里的惧意更甚，像是见到恶魔一眼，颤栗不止，眼泪带着血哗哗的往下流，一边流一边呜咽着往后退，像是看见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 “想虐杀，这样可远远不够。”一道声音传来，低低笑起，“系统商城里有一种塑料，包裹住，往沸水里一扔，痛苦加倍却不会死。如果你想，可以试试。” 方苇手插兜从后方缓缓走来，笑道：“你不是不屑我和艾克的虐杀么？怎么自己也玩起来了？” 第58章 迟暮淡淡的，随意应付几句，他料定方苇不会没趣的来追问他什么，果不其然，方苇悠闲地走到安琦面前，对安琦的恐惧熟视无睹，然后抬起对方的下巴，笑的温柔：“就是他差点弄死你们？” 时间不早了，火也撒了，迟暮放下枪，打算走了，临了，只留了一句话：“别弄死了。” “好。” “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安琦大声的吼道，他绝不想落到方苇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迟暮脚步微顿，听着里面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想到了什么似的偏了偏头。 回到别墅的时候，洗了个澡，将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冲散了，调整好心态，进了卧室。 床头柜上有个橘黄色的小灯，每晚都会亮着，因为江渝怕黑，今晚也不例外，光源柔和，映在那张小脸上，轻柔无比。 迟暮走过去，上床，江渝侧了侧身，低吟一声抱住了他，软糯糯的声音，身上的味道也是甜甜的，看样子是趁他不在又吃了很多糖。 睫毛又细又密，黑鸦鸦的卷翘着，眼角也不知何时有了一点美人痣似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之前在副本里被碎片划伤了，再一看耳边，破了点皮，迟暮皱起眉头，有些不痛快，比起江渝受伤他宁愿自己受伤。 指尖碰到伤口上，或许是有些冰凉也有些痒，江渝睫毛颤了颤。 迟暮立刻收手。 还是别闹了，一会闹醒了又难睡了。 岁月静好应该是就是这个意思吧，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如果没有危机如果一切和平，该多么美好。 迟暮拿起床边的画纸，已经上了颜色，最漂亮的彩色穹顶，公寓外是草坪，草坪上站了六个人，其他五人都站在一起，唯独一个人被远远地扔在一边，看着怪可怜的，这是哪个主神？迟暮不由多看了会。 “是安蒂斯。”也不知江渝何时醒了，眨着大眼睛，笑吟吟的，他伸手指了指，“他脾气暴，每次聚会，他都站的远远地，谁都懒得理谁都不想理。” “你很怕他？” 江渝别过头去，真就带着弱弱的惧意，然后蚊子似的低声：“他会骂我打我凶我。我不喜欢他。”而后又鼓起勇气补了一句：“也不是我一个人怕他，所有玩家都怕他吧？” 迟暮盯着江渝的双眼，呼吸凝滞，一瞬间，又想到安琦的那双眼。 同样都是看见恐惧的东西，安琦眼里的恐惧绝没那么简单，就像是知道什么不敢说怕被灭口的恐惧。 迟暮问：“你印象中第四主神和方苇见过吗？” “没有。”江渝笃定的摇头，“安蒂斯的性格很难交到朋友，方苇那种的他更不喜欢，安蒂斯说了，他讨厌惺惺作态的人。” 他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在背后议论别人是不是不太好，然后又婉转的说：“方苇很好，安蒂斯也不是坏人，只是，他们的性格可能会有冲突。” 迟暮不禁一笑。 江渝好奇地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找剩余的卡片呢？” “从第五主神这里可能是找不到了，我想……或许第四主神有线索。” 江渝顿时皱紧了小脸，“别了吧……” “怎么？” “安蒂斯要是有线索，肯定会故意为难人不给我们。” “他在你心里印象就这么差吗？” 江渝抿唇，不回答。 迟暮起身，本不想深夜影响江渝睡眠，但话赶话，已经到这里了，便出声：“可以带我去第四主神的卧室看看吗？” “他会打断我的腿。”江渝弓着身子，略显无措，手在床单上画圈圈，“我不喜欢他，他也讨厌我，他不让我进他的卧室。” 迟暮挑眉，笑出声来：“怎么那么委屈呢？被欺负的这么惨？” “五个主神被系统惩罚抹杀的时候，只有安蒂斯是一个人死的，不让我看他。他真的很不喜欢我。” 说完话，江渝站起身，换好外衣，“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去看看也没什么。走吧！” 说完话，两人朝着主神台就去了，路过草坪，夜晚静谧，繁星点缀夜空，如梦如幻。 进入公寓，上楼，到了第四主神卧室门口，诡异的图纹，黑沉的装点，门上悬挂了个大大的蜘蛛，蜘蛛如夜明珠一样，审视着公寓的每一寸角落，只是看一眼就浑身不自在。 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比起洛亚的卧室，安蒂斯的卧室更像是很久很久没人住过了。 江渝解释：“安蒂斯掌管生死，很忙的，比如你们在副本里杀了的人和受到不公枉死的玩家，都由他调配，或许可以称他为死神。” “受到不公枉死的玩家？”迟暮重复念道。 江渝点头：“是的。” “第四主神有专属主神卡吗？” “当然。” 进入卧室，室内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单一到让人觉得压抑，尤其是不透光的情况下，像个死人屋。 开灯后，很干净，桌上几乎没有物品，床上叠的整整齐齐，垃圾桶里也空空如也，一度让迟暮怀疑这间房真的有人住过？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有人住过。 江渝的紧张在进了房间看到阳台摆放的一堆大型模型后而消失，激动到无法言语，一心扑在上面，不得不说，一个走黑白灰三色的房间里出现这么一堆五彩斑斓的模型着实有些突兀，可能正是因此，所以被第四主神扔在了阳台。 迟暮并不想这样闯进别人的卧室，但种种线索都指向了第四主神，洛亚既死，说明之后不会拿到洛亚的主神卡了，江渝的卡片又没有任何效力，往上推断，似乎只有第四主神可能会是下一个线索提供者。 房间内，迟暮突然顿住，沉声：“江渝，你之前来过这间房吗？” 江渝摇头，今天如果不是迟暮在，他绝对不会进来。 迟暮看着地上薄薄的一层灰，唯独几个脚印很轻，轻到难以发现，看脚印大小，不会是江渝留下的，而他又未行径，且再看这一层灰，至少是三月以上有人来过。三月以上半年以内，那时主神已经被处死了。 简单的找了下，别说主神卡了，连个带文字的纸张都找不到，太稀奇了，像是被人专门清理过的样子。 江渝抱着自己的一堆模型过来闻见：“你找到了吗？” 迟暮淡淡道：“不找了，走吧。” “那我们把这些东西全抱走吧？” “多大了还玩这些？这么多怎么往回拿？” “我抱着就可以，拿走吧拿走吧？” 迟暮失笑。 想找的东西没找到，倒是抱回去一堆玩的。 一个晚上进出别墅三四次，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进了门，方苇就躺在沙发上睡觉，门声一响他也醒了，起身看了眼，笑问：“大半夜去购物？” 江渝往迟暮身后一躲。 迟暮道：“上去补觉。” “可是天都亮了。”江渝看了看外面的草坪，“今天会是个好天气，我可以坐外面吗？” “不可以。”迟暮捏了捏江渝的脸，“都有黑眼圈了。” “可是我不困啊……”江渝嘀咕着，一直不肯往楼上走。 方苇站那边，饶有兴趣：“要不然我陪主神玩一会儿？” 江渝一个机灵，迟暮找到了把柄，轻咳一声：“要么你跟方苇一起玩，要么你上去睡觉，自己选。” 江渝紧紧抱着自己的一堆大家伙，茫然的看向迟暮，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我不我不我不，迟暮装作没看懂，却听方苇又加了把火：“这么远的拿回来，来，我帮主神抱出去。” “啊，不用……”江渝快速退让，小声道：“那算了，还是睡觉吧。” 说着，抱着自己的一堆模型就上楼了。 方苇笑的眼睛弯弯，一回头，正对上迟暮的眼睛，略微收敛了笑意，轻声：“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安琦还活着吗？” “当然，就是一时没防住，让他把舌头咬断了，估计说不了话了。” 迟暮深深地看了眼方苇，没吭声。 和方苇约了白天打拳，到了场地内，迟暮已经带好了拳击手套，漫不经心的看着方苇，方苇道：“怎么想起拳击了，不如比枪法更刺激。” “要那么刺激干什么，这个世界就够刺激的了。” 拳击手套扔到方苇怀里，对方看了眼，笑眯眯的放下来，“算了吧，我从副本回来手腕有伤。” 迟暮扫了眼，“擦破皮也叫有伤？” 方苇哈哈一笑。 两人交手，开始谁也不落下风，几拳下去，不过蜻蜓点水，谁也没中，方苇也以为只是普通的练练，没当回事，玩闹的心态，渐渐地，他有些力不从心，腹部中了几圈，迟暮力道不减，越来越重，次次狠手，方苇再也不敢随意应对了。 迟暮活动了几下手腕，淡淡道：“老了？不行了？打不动了？” 方苇舔舔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我命呢。” 迟暮一笑，不可置否。 方苇提起精神来，这一次，总算在迟暮手下混了几招，要论不使用道具的单打独斗能力，迟暮绝对是顶端。 方苇脸上被重击一拳，很快，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沉沉的看向迟暮，忽的，笑了：“是鸿门宴啊。”说完，讥讽的抬颚，“该不会是你把艾克害死了，有火没处撒，拿我来撒气了吧？” 一句话，点燃迟暮的怒火。 接下来越发狠，方苇也破罐子破摔了，连连冷笑：“恼羞成怒？反正艾克都死了，再死我一个也不要紧，正好我们都死了你也能一个人掌控主世界，多好的不是么？” 迟暮一拳落下，方苇被打的偏了头，被拎住领子连连后退，抵到墙上忍不住的闷出口血。 迟暮阴沉出声：“是你复活了安琦？” 方苇愣住了，所有嘲讽的话堵在了嘴中，只剩下要思索迟暮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瞬的诧异他没有隐藏住。 说来也奇怪，他在外人面前总是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但在自己人面前又很容易露相，像是面具戴的久了，也总要卸下来缓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晚上传的章节少了一部分内容………修改了下 第59章 两人头一次这样对峙。 仔细听，迟暮声音都是颤的，他们这一路走上来不容易，其中坎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底线在一步步丧失，但绝不能丧失到如今可以对自己人动手！ “你和安琦什么关系？” 方苇神色一震，面色极差。 “你去过第四主神的房间？”迟暮凝视着他，声音不断，“跨区进入主神台的只有积分榜前十能做到，你的脚印又恰巧合适，我和江渝从外面回来我没有说我们去了哪里你却知道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可明明如果我们真的是买了什么东西或兑换了什么东西，最近的兑换点也都在附近。” 方苇强撑一口气，想解释，但在迟暮的注视下，硬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嘴唇抖了下，还没开口，迟暮又跟声：“让安琦变成哑巴，你是怕我从安琦那里听到什么？” 方苇猛地推开迟暮，冷笑；“我对安琦动手不过是因为要替艾克报仇！” “报仇？你报仇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过，你真要报仇，就算我说要留人你也不会留下他！” 方苇难堪的朝外走，迟暮一脚横踢上去，两人扭打起来，几下，脸上就全是伤，迟暮沉声：“我对你的底线从来都是不对自己人下手，你之前做的事情，我姑且认为是你对主神厌恶，所以那么做，但如今，艾克和第五主神已经死了，你不想看见我和江渝死，就别插手了！” “你拿你的命在和我做赌注？” 迟暮松开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放在数年前，他绝不会想到有天会和方苇争锋相对，今日，他也明明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游刃有余的去处理。 可方苇不同，他和艾克息刹都不同，方苇过于偏激，认定一件事绝不回头的性子，他担心如果真的温和处理，根本无法阻止方苇，他也担心，方苇做了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非要一抹黑往前走。 方苇盯着他，良久，才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做了什么，肯定是做了坏事？” 迟暮没回答。 方苇笑的前仰后合，嘲讽自己，“一直都是我做那些腌臜事为我们开道，难怪你会这么想。” “你和第四主神，什么关系？” 方苇扯了扯唇角：“怎么不追问我为什么要复活安琦？不追问我为什么知道SAS？不追问我究竟背着你们做了哪些事？” “不重要。”迟暮擦了把汗，将外衣扔到地上，站起身，俯视着看，“你做了什么，我都当做不知道。” 方苇怔住了，“那如果是对江渝不利的呢？” “收手。” 一阵沉默。 迟暮半跪下来，直视对方：“当年你是怎么复活的？第四主神对吗？”他手握紧了许多，“是不是你在恨我们当初没有救你？” “没有。”方苇从没有如此快速的回答过一个问题，他嗤笑一声：“当初你们要是回来了才是真的蠢，都得死。我还没有那么心胸狭窄。” 平地而坐，两人很少这样坦诚相对了，方苇阖眼，疲倦的说：“我是认识安蒂斯，算是，朋友？” 迟暮手一顿，心脏顿时跳快了几拍，神情复杂的看着方苇。 不会吧不会吧，方苇和第四主神？ 方苇取笑：“只是朋友，不是那种关系。” “是也没关系，那是你有本事。”拧开一瓶水，递到方苇手边，先冲了冲脸，然后才喝了一口，迟暮轻声：“你通过第四主神知道的SAS，那你知道卡片的事情吗？” “安蒂斯脾气差，对我也没那么信任，不会给我主神卡那么重要的东西的。” 是谎话。 迟暮心里默念。 方苇不知道他们通过洛亚的主神卡片看到了曾经的画面，方苇也不知道，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主神戒指就在他的手指上。 他一再和江渝确认过，主神道具是神级道具，有灵性，不会说谁拿到手谁就能用，只有认主，或者说主人对某人很信任，道具才会同意对方的使用。 首先，方苇不可能从第四主神手里抢下道具。 其次，就算是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他也无法使用，更别提复活安琦了，在他问方苇安琦的存在时，方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等于默认，所以说明方苇是能正常使用主神道具的。 最后，自己只说了卡，没说是主神卡，方苇却知道是主神卡，说明他对SAS了解的很深，完全有可能拿到那张卡片。 这个时候最适合追问一句，那你去第四主神的卧室拿走了什么？是主神卡吗？ 迟暮压住了。 怒意来的快也撤的快，迟暮拍了拍身上的灰，去见了下安琦，那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死物一般在地上**，哑了，不能说话了，身上却还有几枚银针在，那几枚银针能让他生不如死。 迟暮将银针拔了下来，冷漠的看着，安琦用尽全力挣扎着，抱住他的腿，那双眼，只有一个意思，求求他快了结了他。 “我可以让你轻松的死，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安琦看向他，有些茫然。 迟暮不打算从这个人嘴里套出什么话了，对方对方苇满是惧意，全然不敢泄露半句，加之，又被拔了舌头，想问什么也难问，但不代表他就没别的办法了。 迟暮拿出一个银盘，上面有指针，精细的刻度，嗒嗒嗒的转动着。 SS级道具时间轴。 可以借一个生命体回到过去。这个道具鸡肋在于，借的这个生命体必须是心甘情愿，不能被迫，可正常人谁愿意把命给你？不过现在真的就有了这么一个人，安琦只求一死，而他正好帮对方死。 当道具启动后，他的灵魂被快速抽取，安琦白眼一翻，晕厥过去，而他则借住一个生命体的力量，在一阵刺目的白光下眉心骤然一击，昏沉中，再睁眼，已是万里高空…… 他以为自己是以安琦的身体回到了过去，再不济也是个灵魂，没想到直接变成了一只老鹰，老鹰的身体由他操控，这只老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不就是在主神台后面的湖泊里见过的老鹰？ 也不知这是哪个时间点，又是哪一年。 翱翔于空，飞过草坪，看着远方的主神台，里面正有一阵争吵声，在安静的主神台格外刺耳。 “江渝！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说的，副本不是说你开一个就能用，现在这个副本人物不知所踪，谁去找！？” “你能不能不要帮他说话了？洛亚，你这么惯下去，以后出了大麻烦谁来承担？” “行行行，都是你们有道理。巡检呢，巡检也次次出错！” 第四主神的声音，一身墨绿色衣服，气的火冒三丈，一把文件直接摔到桌上，江渝吓得瑟瑟发抖，洛亚也沉默了片刻。 第四主神不依不饶，话也难听，气冲冲的看向一边的沙发，看见那里摆的模型，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模型拿起来扔到地上，指着就道：“做事情做事情不行，下副本都干什么去了买模型去了？我让你抓的人呢？抓回来了吗？” 江渝低垂着头，被训的一个字都不敢说，看着自己的模型被安蒂斯扔在地上，心碎的表情。 洛亚道：“一会儿上面的三位就来了，要是再说下去事情就大了。” 安蒂斯收敛了许多，沉声：“江渝！” “……在！”江渝忙站出身。 安蒂斯横扫一眼：“站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站过来！” 迟暮都被第四主神的训斥惊到了，心想，这模样真像是能吃人。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有空观察第四主神。 和他想象中的死神形象不太一样。 没有多么凶神恶煞的外貌，反而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少年，唇红齿白，高挑的眉目带着几分傲慢，那双烈红的眸子此刻淬了层冷霜，犹如冰雪下的火山，身线绝佳，高挑纤细，整个人都是完美的存在。 嗯，不是他想象中的糟老头模样。 迟暮化身的老鹰落在了窗边，继续默默偷听，虽然他知道偷听不好，但他也无法操控时间的进程，他必须要等待这个时空轴自己去调控，而他，如果想知道关于第四主神更多的事情，就必须要跟在第四主神身边。 “站近点！”安蒂斯厉声，他指着二层的卧室，语气不善，“现在，立刻，马上，把你卧室里的所有模型全部拿出去扔了！”说话期间，还冷冷凝视着江渝，眸色沉沉，“东西扔完一个月不许出房间！” 江渝看着他，顿时眼含泪光。 “哭一声你试试？”安蒂斯走到他面前，指着那些纸张，“一共五个副本，哪里出现问题了自己复盘总结，一个月后我要看见你的答案。” 眼泪啪嗒啪嗒掉，硬是不敢哼一声，江渝紧咬下唇，在威严下，慢慢的开始捡纸张，安蒂斯又没忍住，怒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时间很充裕？！放快啊！” 江渝哇一声哭了，安蒂斯脸色立刻变了，一掌拍到桌子上，连带着蜘蛛戒都颤了颤，寒光直冒，发现怒火原因后，又忍住了寒光。 安蒂斯还没出声，洛亚就快速道：“够了，安蒂斯，你现在杀了他也没用，人没带回来我去找，别难为他了。” 安蒂斯恨铁不成钢：“你就惯着他！” 江渝被洛亚带上楼了。 安蒂斯站了很久，然后出了公寓，路径主神台，到了主神殿外。 安蒂斯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迟暮一顿，才发现这是在问自己，没理会，继续跟着，反正也不可能把火撒在一只鸟身上。 安蒂斯皱了皱眉，突然，止步，抬手就是一道青光，迟暮被击落，这一刻，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来自于灵魂的折磨，仿佛能撕碎他，仿佛在烈火中焚烧。 第60章 从未有过的疼痛，比曾经受过的所有折磨都要残忍千百倍。 他的灵魂在被这股力量压制逼退，如果他真的退了，等待他的不是回到现实世界，而是一个灵魂脱离出老鹰的身体，漂浮在掌管生死的第四主神面前，他会被当场粉碎。 忍过了这一遭痛，迟暮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强撑一口气，继续飞翔，装作没关系的样子，安蒂斯终于收回视线，淡淡道：“让你一天不要乱飞，染了一身的死亡气息。” 安蒂斯走上千层台阶，烈日当空，太阳的光映在台阶上，灼灼生辉，明耀刺眼。 主神柱的威严肃穆依旧存在，盘旋刻画的图纹幽冷阴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失敬。 主神殿外看去，里面千盏灯，有几个人的声音，清淡平和，安蒂斯深吸一口气，走进去，迟暮无法进入主神殿，被隔绝在外，等了许久，等到洛亚来了，看见老鹰在这里等着，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次，等的时间真的长了，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给大地浸染了一层暖橘色，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暖意，他们看见了从主神殿走出的安蒂斯，昂首挺胸，姿态从容，那张绝美的脸永远带着丝丝傲寒，不近人情。 安蒂斯走到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时漠然的说：“你下去把那几个副本处理了。” 洛亚点头，静静道：“你……还好吗？” 安蒂斯瞥他一眼，嗤笑：“忙你自己的吧，一个星期处理完那五个副本，知道吗？” 洛亚应是，他刚要迈出一步，轻轻蹙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连迟暮都闻见了，尤其是洛亚手上的戒指，感受到血腥气顿时躁动，洛亚将手藏到背后，微微一笑：“我先走了。”他摸了摸老鹰的脑袋问：“想和我一起去吗？” 安蒂斯睨一眼：“过个副本还要带灵宠，用不用再给你配几个伺候的？要是这么轻松我觉得也不用一个星期了。” 洛亚一默，略显惺惺，宛转离开。 迟暮跟着安蒂斯走，对方表情一直淡淡的，像一尊石雕，安蒂斯回了自己的房间，缓了口气，闭上眼，忍痛将礼服脱下，里面的一件衬衫满是鲜血，衬衫再一脱，后背上遍布血痕，皮肉外翻，鲜血还在往下落。 “妈的……”安蒂斯低骂一声。 迟暮一怔，忽的笑了。 主神说脏话？ 对方伤的很重，远不止鞭伤，受了罚的样子，迟暮也猜出来了一些，很有可能是安蒂斯承担了江渝的过错，替江渝受了罚。 迟暮对这位并不熟悉的主神有了莫大的好感。 安蒂斯上完药，开启了时空镜，选定了洛亚的页面，看了一阵，说道：“启动防御机制。” 副本里的洛亚瞬时多了一层防护，但洛亚自己是不知情的。 安蒂斯摆了摆手，灭掉时空镜，疲倦的靠在椅子上。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碎响，安蒂斯立刻起身，朝外走去，江渝在楼道放了一堆的模型，应该是要按照安蒂斯的指令扔掉，其中有个瓷瓶，不小心碎了，一地碎片，江渝正在捡，一见安蒂斯正在上一层俯视着他，吓得忙道：“我马上处理完！” 安蒂斯下楼，沉着脸走过去，冷眼旁观，良久，许是他自己也不舒服，懒得再训斥了，冷淡的说：“进去。” 江渝一顿。 “没听清？” 江渝连忙站起身，回身进了卧室。 安蒂斯半跪下去，跪下去的过程堪称另一种折磨，后背的伤口大幅度撕扯开，但对方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慢条斯理的捡着地上的碎片，处理残局，甚至处理完还有空再进江渝的卧室，说一句：“手张开。” 江渝乖乖张开手。 洁白如玉，纤细修长。 安蒂斯收回目光，看着江渝桌面的一堆纸，质问：“修复程序的第五道指令怎么不写？” 迟暮看着江渝手边的一堆草稿，莫名替他担忧，好家伙，这么多空没填这么多答案改了又改全是涂抹痕迹，江渝低着头，闷声：“我忘了……” “主神法则第三百六十七页。” 江渝翻开书，刚看了一眼，迟暮也是顺势扫了一眼而已，就听安蒂斯又道：“合上。”安蒂斯用手敲了敲桌面，言语不耐：“写啊，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答案？” 手一颤，拿起笔，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写一个数字改一个，房间也不热，偏偏江渝已经一头大汗，比上刑还沉重的表情，凝重忧愁。 一共十六个数字，硬是写出了天书的感觉，耗了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连带着迟暮都心惊胆战，时不时的瞟一眼安蒂斯。 终于，江渝卡住了，停住手，咬住笔头。 安蒂斯伸手将他的后脑拍了一下，“坐有坐姿。”顺势提醒：“56732。” 江渝连忙快笔记上，然后继续停顿，安蒂斯等了等，阖眼低叹：“7321。”赶忙又记，再次看向安蒂斯，安蒂斯忍不住了：“你是在挤牙膏吗？我说一点你写一点？” 迟暮看不下去了，用尖嘴沾着水往下写了几个数字，江渝惊喜的看着它，满脑子都是，哇好聪明的灵宠。 这一幕放在安蒂斯眼里成了彻彻底底的嘲讽，当场走过去，拽住迟暮的翅膀，往地上一扔，指着就说：“动物都比你聪明！” 江渝失落的垂下脑袋，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有点笨。” “你是不太聪明，你的聪明全用在了玩上。”安蒂斯冷笑一声，手戳在江渝脑袋上，“你能不能自己上上心？” 【警报警报，有玩家已遭遇恶意袭击，请尽快处理。】 系统的声音打断了安蒂斯的话，两人同时点开系统提示，画面里，一个人被放在绞刑架上，看不清人脸也看不清身形，一副被折磨的要死的样子，江渝瞪大了眼，安蒂斯及时挥手关掉。 江渝惊道：“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安蒂斯满不在乎，“天天都有人死，难不成天天都要去？” “这个人可能不是正常死亡。” “系统的底线就是我们的底线。死的惨的人不止他一个，只要系统没强制让出手，就不用管。”他面对着江渝，语气沉沉，“做事情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就好比这些主神信件，看这些有用吗？今天给你寄信的人明天有可能就死了，看不看全无意义。”说完，一把将那些信件扔进垃圾桶。 江渝望着他：“那个人真的很惨啊。” “哦，所以？” “我们是主神，有保护玩家的义务，你去看看好不好，要不然我去？” 安蒂斯被气笑了，“你还是赶紧操心你的复盘什么时候能写完吧！”转身走人，生怕和江渝多说一句话把自己噎死。 迟暮很自觉的跟在安蒂斯后面。 不出意外就是安蒂斯救了方苇。 果然，安蒂斯朝外面去了，地面绽开巨大的裂缝，自然向下，如有阶梯，下方有无数亡灵的嘶吼声，惨绝凌厉，如果往下走的地方叫做地狱，那他们一定是想冲破枷锁逃离地狱免受折磨。 真的有亡灵这么做了。 安蒂斯一个斜视，手下翻转，蜘蛛戒幽绿色的光微微一闪，千万残影顿时绞杀，亡灵现身，匍匐在安蒂斯脚下希望得到救赎，安蒂斯无动于衷，抬颚不屑：“不自量力。” 迟暮盘旋而入，安蒂斯横空一挡，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它：“什么毛病总跟着我？你的主人是洛亚，找洛亚去。” 迟暮心想，这玩意儿不是说我想找谁就找谁，洛亚卡片都全部拿到手了，跟着他也没用…… 他舔着脸继续跟着安蒂斯。 所谓的地狱一片黑暗，寂静中，呼吸可察，远处混沌，安蒂斯脚步平稳的迈向那边，立身于混沌中，隐约能看见的血手从雾气中伸出，越来越多，交杂着往上抓，诡异极了。 虚无的黑镜中躺了一个人，重伤，已被虐杀致死，死法不忍直视，就像是一滩肉泥瘫在了地上。 这是一具怨气极重的尸体。 怨气汇聚成灵，也不知这个恶灵到了哪里去。 迟暮沉默的看着地上的人，飞了过去，心如刀绞，他在方苇的心脏旁落下，试图去感受一星半点的跳动，可是他只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方苇已经死了。 安蒂斯想起了江渝的话，他们是主神有保护玩家的义务，真讽刺，他可从来没保护过玩家，他是一个称职的死神，只接收亡灵。 但这个亡灵的怨气太重了，重到他也能感觉到对方临死前的悲怆，安蒂斯冷着脸，挥开光影，淡淡道：“重新审核，系统结算。” 【程序加载中，请稍等。】 【非常抱歉，玩家已判定死亡，无法更改生命体征。】 “进入复核程序。”安蒂斯抬手，一张闪着银白色冷光的卡片置于手中。 迟暮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第四主神卡。 主神卡背面是巨大的蜘蛛，阴森寒冷。 正面是偏幽绿色的底，启动程序的数字大多都会刻画在上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0568937的营养液～ 第61章 对于第四主神来说，这一定是个很麻烦的事儿。 他没有任何理由一定要去救一个已死之人。 就像他所说，系统的底线就是主神的底线，他们没必要做费时费力的行为。 安蒂斯看着手里的卡片，在确认激活以后转身就走，低声烦躁：“麻烦。”他转身就要走，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听了江渝的话就来了这边，当真是被人带蠢了。 他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一声呜咽，那是在逆流的河上，那一缕残魂的悲鸣。 “敢在我面前晃悠，胆子真大。” 安蒂斯走过去，这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个怨灵故意在他面前晃悠，而是这个怨灵已经无法行动，哪怕死了还被困在苦痛之中。 主神卡加速生效。 【修复程序启动中，请稍等。】 灵魂与肉身相结合，如月光般的朦胧微光笼罩着地上的人，残缺的身体渐渐完整，空无的气息到微弱有力，灵魂被主神卡所救赎，贪婪的吞噬着来自于主神卡的滋养。 安蒂斯转身，不想再待下去。 他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不明所以的救了个人。 脚下，刚要迈步，脚腕就被一只手抓住了，那力道，由轻到重，对对方来说像是绝望中的藤蔓，使出浑身力气也要抓住。 “放手。” 安蒂斯淡淡道，发现地上的人还不松手，回身，对上了一双眼，那是一双极具沉静诱惑的眼。 刹那间，所谓的地狱分崩开，系统发出刺耳的警告：【未知错误，修复中——】 之前的阶梯被封锁住，地下的世界渐渐打开。 有河流、淅川、山脉……也有怨灵。 安蒂斯试图使用主神之力离开，却遭到了反噬，手下一阵刺痛，立刻收手，再一望向周围，无数怨灵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势，群涌而来，试图围攻。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安蒂斯的骄傲不会允许他认输，赤手空拳开战。 这可苦了迟暮了，一只卑微的鹰，战斗力有限，尽所能帮忙的同时还要护好第四主神。 没有主神特权的安蒂斯已经有些吃力了，继续困斗下去肯定完蛋，可现在想要撤退也没余力，因为围攻而来的怨灵越来越多，多到无法阻止，多到头皮发麻！ 安蒂斯嗓子眼里闷出一口血，硬生生又被他压了回去。 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狼狈。 就算失败，也是与荣耀相伴。 当万千怨灵凝聚一力的时候，突然，一道极强的力量护在了安蒂斯身前，一把拥转，不仅击碎了那些怨灵，还带着安蒂斯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 山洞内，蔽塞狭小，正好能塞进去两个人。 安蒂斯背上还有伤，被放到地上的时候，吃痛的闷哼一声，阴狠的看向救他的人，“出去。” 方苇意识才恢复了没多少，救人，完全是本能。 任谁刚醒被这么一声训斥都会不快，可方苇不是那种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斯文败类正是他，礼貌的坐下，不经意的说：“很抱歉，这个地方应该是我找到的。” 就差说一句，要出去也是你出去了。 方苇又莞尔一笑，逐渐恢复血色的惨白脸很诡异，“不过，你要是出去了，没有了我的怨气护身，他们随时能将你撕碎。” 一个充满怨恨的空间。 这里的强者便是谁怨气重，不可否认，方苇便是里面的翘楚。 他靠在石壁上，脑子阵阵抽痛，一歪头，发现那边的少年情况比他还差，通红的脸，发抖的身体，哪怕是这么个惨样，还是坐的端正，姿态傲慢，不会求救半分。 迟暮心想，不会是发烧了吧？ 江渝发烧的时候就是这么憔悴的样子。 主神不会生病，但如果没有了主神的特权，那你就是凡身**，毫无特殊。 现在的安蒂斯便是如此，这个空间崩坏了，无法使用主神权力，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还需要靠一个怨灵来护身，安蒂斯嘴角上挑，自嘲一笑。 方苇靠了过去，用手摸了摸。 正常人下句话都该是：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你吧。 方苇是：“正好你生病了，现在赶紧出去，也省的传染给我。” 迟暮：…… 安蒂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气急败坏！恨不能当场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骂人，但脏话又不知道几句，胸口气的起伏，那双眼，似能喷火。 方苇不识趣的又补了一句：“而且这个山洞就这么小，我已经快掉下去了，要么你出去让我坐你那个位置，要么你就跟我凑活凑活。” 安蒂斯当然不会出去。 别过头去，两缕眉毛似蹙非蹙，内心在挣扎。 方苇不管，直接靠了过去，贴的很紧，安蒂斯身形陡然静住，抬起手就拧，怒道：“你找死还不是！？” “疼……”方苇痛苦的说。 这一声，不是作假，是真的疼。 他复活没多久，苏醒也没多久，不久前的虐杀，身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依旧在，有一点痛都放大了数千倍让他回忆起之前的痛苦。 两个不舒服的人依偎在一起，度过了三天三夜，期间，免不了安蒂斯对系统的咒骂。 方苇本就是怨灵被复活的存在，在这个空间内如鱼得水，反倒是一开始救了他的安蒂斯，越发虚弱。 方苇靠过去，问：“你要死了？” 安蒂斯唇干裂开，没力气说话了，那只手，无力的垂在一边，眼下发青，病态的美。 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扭过头去，方苇伸手扣住对方下巴，又强制的掰了过来。 “又要骂我？省省力气吧，我去找点水。”方苇拿出自己的SSS级**，放到安蒂斯手边，“有危险了，放一声枪响我会回来的。” 方苇离开了山洞，迟暮突然心慌，往外看了看，围聚来的怨灵让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在方苇离开的这段时间保护好第四主神。 安蒂斯扯唇一笑：“人性本恶，人都是自私的。” 迟暮一顿，用翅膀扇了扇风，如果他可以说话，很想说，方苇没抛下你离开，方苇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如果他是那样的人，也不会最后被放在绞刑架上宁死也不肯求救召回他们。 怨灵越来越多，几乎能包围了山洞，迟暮不得已，突出重围，尖锐嚎叫，试图唤回方苇。 山洞内的安蒂斯垂目，似乎已经料定了自己的结局，找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在石壁上开始刻数字，手被锋利的石头磨出鲜血，鲜红一片，他擦了一把汗，半张脸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妖艳的美。 当怨灵冲来时，安蒂斯正巧已经将所有的数字刻完了。 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只是，不免有些憋屈，他的死亡竟是被一群曾经看不起的恶灵处死，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安蒂斯垂死之际，听到了外面老鹰的奋战，而他，则在一道身影的庇护下完好无损，凭空多了几分感动，但还没感动多久就来了戏谑的一声：“你怎么蠢蠢的啊，我不是给你说了让你开枪叫我回来吗？” “你说谁蠢！？” 这辈子还没被这么羞辱过的安蒂斯瞬间暴躁了，想推开方苇，又被越拥越紧，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当一个普通玩家的无力，连挣扎都显得这么脆弱。 “怎么不动了？继续推，别停啊。”方苇似笑非笑，用手顺过安蒂斯头边的两缕碎发，安蒂斯一口咬上去，当场见血！方苇一阵吃痛，不禁道：“你属狗的？” “你！” 一天之内，又被说蠢，又被说是狗，安蒂斯忍不住了，青红交错的小脸已经维持不住该有的风度了，他咬牙切齿的说：“等我恢复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这个无知的人！” 可是，什么时候会恢复呢，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呢，安蒂斯不知道，方苇也不清楚，两人都是得过且过。 他们甚至要在这个空间内丧失对时间的认知。 方苇用竹叶编织了一个简陋的水壶，接了一点点水，送到安蒂斯唇边，安蒂斯抬手，漠然：“我自己来。 安蒂斯没被照顾过，从小到大都是他一直在照顾江渝，主神里，都说他性格最孤僻，或许也是，他讨厌所有亲近的行为，好比此刻，他更希望和方苇保持一定距离，而不是被对方当做一个弱者去照顾。 方苇捡了一些草药，嘴里嚼烂，安蒂斯忙道：“我不需要你给我上药！” 方苇哦一声：“谁说我要给你上药了？” 安蒂斯脸一黑。 方苇快速往自己身上抹，草药降温消炎，约莫几个小时后，方苇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而旁边的安蒂斯却烧成了个火炉，陷入昏迷，叫也叫不醒的那种。 方苇将剩余的草药拿来，嚼碎，开始给安蒂斯涂抹。 迟暮恍然大悟。 别人或许会觉得方苇是自私所以先给自己用，但他绝不会这么认为，方苇比谁都细心，他一定是也不确定采集来的草药是否有用或者有害，所以自己先试试，等效果良好才给安蒂斯用。 涂抹了个遍，到后颈时，一看，血痕向下，方苇蹙眉，犹豫片刻，拍了拍安蒂斯的脸，“朋友，可以脱下你衣服吗？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啊。” 第62章 衣服褪下时，交错的鞭痕着实凄惨。 这样光洁的肌肤遭受这样的摧残，简直暴殄天物，伤势严重到方苇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寻摸了半天才开始上药，手法也放轻了不少。 当草药抹上去的时候，安蒂斯痛的直哆嗦，眉毛紧皱，手也紧紧握成拳头，他低吟一声，想要躲开，却被方苇按住。 安蒂斯被刺激的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眼方苇，再低头看了眼自己，唰一下，耳尖都是红的，猛地一把推开方苇，后背撕扯的痛意让他直接倒在地上。 那是一双只有怒意的眼睛，安蒂斯咬牙切齿的说：“你找死！” 他一把从地上拽过来自己的衣服，护在身前，方苇还想解释，刚一靠近，就被这个不怕疼不怕死的安蒂斯扑倒扭打在一起，方苇扼制住对方的手腕，急切的说：“你倒是听我解释一下啊！” “我听你个头！”安蒂斯瞠目欲裂，只想快速弄死眼前这个人，手被人控制着，那就用腿，结果腿又被对方的腿死死锁住，他又打算咬上去，方苇一时吃力，怕了这个人，头一转，安蒂斯正好贴了上去，双唇相触，两人同时愣住了。 一个人是**的，一个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贴的又如此近，温热气传递在身体的每一寸，两人的气息互相交替。 方苇痴愣愣的，对方身上的清淡草药香混合着血腥味轻缓入鼻，刚刚的那抹柔软还在脑海回荡不散……真的很软，软到和这个人的强硬态度全然不同，他甚至想让这个人一直软下去。 暧昧，足够暧昧。 安蒂斯快速起身，呆住了。 方苇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深呼吸，好久，才道：“你……” “闭嘴！”安蒂斯疾言厉色的说。 这下，衣服也不用遮住身上了，脸都丢完了，还怕这些，他想死，不如被那些怨灵杀了。 “正式认识下吧，我叫方苇，你呢？” 安蒂斯冷沉着脸。 方苇温声：“你也是玩家？什么级别的？”说完，淡淡道：“我没有等级歧视，随便问问，或许，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了可以做个朋友，对了，你手上是有复活类的道具吗？不然你也不可能救活我。” 方苇没认出这位是主神。 “怎么受的伤？”方苇自言自语的说着，手向前，不顾安蒂斯的反抗继续上药，“你说这个世界可不可憎，没有法律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命如草贱。” 安蒂斯驳回：“怎么没有法律、规则、秩序？主神的存在为的就是这些。” 方苇大笑起来：“主神？不会吧，你真的相信主神能为玩家做主？” “怎么不会！？”安蒂斯高声，那双眸子坚定不移，可能他没有资格说一句他为玩家做过主，但是他可以保证，江渝做过，江渝替其他五位主神做了所有的善事。 “我妹妹当年被杀的时候，我向主神求救，有回应吗，没有。我临死的时候，向主神求救，有回应吗？也没有。”方苇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语气没有太激烈，很平静的说着，“没有谁能掌管秩序，只有站得再高点，你就是秩序。” “……” 安蒂斯觉得烦躁极了，胸前像是堵了块大石头。 他陷入回忆。 他似乎在多年前收到过求救信号，但主世界天天都有人死亡，如果要一个个去救，那他会被累死。 求救信大多都是直发他手里的，他也是直接处理人，被人当场这么指责评判，说不上的难受。 安蒂斯扭头到一边，方苇笑道：“你应该是新来这个世界的玩家吧，我听说系统这些年改革，为了照顾新玩家有概率赐予复活道具，你应该是拿那个救的我吧？” “……嗯。”安蒂斯恹恹的。 “F级？” “……”安蒂斯很少撒谎，不太熟练，眼睛瞟向远处，任由方苇给他上药。 酥酥麻麻的触感，很微妙。 这是第一次别人给他上药，第一次受到关心。 第一主神第二主神，基本不见世，能见到这两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三主神研究SAS系统也无比繁忙，所有重担集于一身，无力分心。 洛亚的精力只够负责副本，江渝年纪太小，稚嫩童真，又靠不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角色就成了大家长。 每天不是训斥这个就是训斥那个，成了一个彻头彻尾惹人厌的管教者。 江渝胆怯他，洛亚敬畏他，玩家恐惧他。 而眼前这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是唯一一个以正常人姿态对他的人。 这让他很不自在。 安蒂斯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人，因为他对将死之人从来不会投入过多关注，可现在，目光不受控制的停留在了这个人身上。 对方因为有伤，算不得仪态端正，甚至显得有些潦草，但举手投足又很文雅，可你要觉得他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一听他的话又能被气个半死。 浓密的眉眼总会在调侃他的时候动一动，带着几分笑意的唇角微微上挑，扫开阴郁，整个人都是阳光明媚的。 “你应该多笑笑。”安蒂斯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愣了下的方苇，转而又孤傲的说：“毕竟没人想天天见到一个哭丧着脸的人。” “啊，这不是说的你吗，让我笑，你笑过吗？” 安蒂斯一顿，拧眉就道：“我不会对自己讨厌的人笑。”虽然他对喜欢的人也从来没笑过。 方苇百无聊赖，将对方的伤处理完后，拍拍屁股起身，随意道：“巧了，我也是。” 这不是一段愉快的对话。 分席而坐，方苇又去调整自己了，闭眼小憩。 安蒂斯可能是睡得多了睡不着，眼睛睁得像铜铃，目不转睛的看着方苇，方苇抬眼一看他，又立刻偏过头去，等人闭眼了，再继续看。 他们真的对时间模糊了。 已经分不清过去了多少天。 方苇起身，拍了拍肩膀，给了安蒂斯一个眼神。 安蒂斯：“什么？” 方苇道：“上来啊。” 安蒂斯立刻退后一步：“我不用你抱我。” 方苇笑了：“谁说我要抱你？你被抱上瘾了？我说的是背你。” 安蒂斯握拳，气道：“那也不用！” “行，你走。” 方苇靠在树上，双手环抱，饶有兴趣的盯着安蒂斯，安蒂斯不服输，硬是自己磨蹭着脚步，一抽动身上的伤，疼的倒吸凉气，一步一挪，朝着相悖的方向去了。 方苇直起身子，低骂一声：“倔脾气！”然后快步上前抓住人的胳膊说道：“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好不容易给你养好的伤。”然后一把将人扛起走，也不顾背上那个一直在敲打他吼他的人是多么的恼怒。 他们不知道时间，迟暮知道，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这两人已经相处了半个月了，真就是天天吵天天和好。 必须要承认的是，江渝不亏是安蒂斯带大的，简直是安蒂斯伪装起来的另一面。 争吵声响彻山间，他们去了一处有果树的地方，枝叶繁茂，林间幽静，方苇盖了个小木屋，做了个粗陋的窗和凳子。 方苇猎杀了一头野兽，他将野兽拖回来，然后指了指远处的小溪，淡淡道：“你去那边坐着吧。”说完，怕安蒂斯不走，又补一句：“别问为什么，就是嫌弃你。” 安蒂斯望着他，紧咬下唇，转身就走。 方苇松了口气，当场割破野兽的皮肉，扒下一层皮毛，那场面，血腥残忍。 皮毛收拾干净，铺到那个简陋的床上，别人还没享受呢，迟暮化身的老鹰先上去滚了一圈，不禁感叹真软真舒服，还没享受多久就被方苇一手叉腰一手抓了起来，抓到外面，胳膊抡圆，无情扔飞！ 皮毛下面还有一层草，几层铺上去，不算软，但也绝不硌得慌。 安蒂斯坐在小溪边，还在操控自己的系统，试图和外界取得联系，他现在只能希望洛亚早点回来，不对，如果系统出现了故障，大多数情况副本也会跟着封锁，这是系统的自保模式，极大可能洛亚也会出不来。 剩下个江渝，安蒂斯叹口气，他不指望江渝能来救他，因为江渝很有可能救着救着把自己救没了，不添乱都算好的了。 思及此，越发觉得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很久了。 尤其是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吃鱼？”方苇递过来烤鱼，笑了笑，“这可比副本世界好多了，有吃有喝有住。” 安蒂斯嘴角一抽：“你的适应能力真好。” “那不然呢，像你一样耷拉着脸，天天垂头丧气？何苦呢。” “谁说我垂头丧气了？” “那你笑啊。” 安蒂斯一闷，歪过头去，鬼使神差的做了个笑的表情，但又觉得丢人，快速收敛。 鱼肉鲜嫩，这是他们这些日子除了果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方苇：“我手艺怎么样？” 安蒂斯摇头：“没比较，无法评判。” “没比较？你之前没吃过鱼肉吗？”方苇嘶一声，略显惆怅，“好歹相处了这么久，给句吹捧也不为过吧？” “我确实没吃过鱼肉。” “……你哪来的苦行僧？” “吃饭是一个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意义的事情？” “……你哪来的圣人？” 安蒂斯懒得废话，觉得有些冷，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缩起来，看着林间洒下的月辉，心想，一直被困在这里该浪费了多少时间了呢，心中越发觉得可惜，但他却不着急，很奇怪，他为什么不着急呢。 他应该着急的。 着急出去和第三主神碰面，去搞SAS。 着急出去看看洛亚把那五个副本处理的怎样了，用不用自己走一趟。 着急出去看江渝有没有闯祸，有没有危险。 奇怪，他为什么不着急呢。 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个他不喜欢的人做出来的食物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暮：只想找个卡，不想看你们的日常…… 第63章 正想着，突然，脸被人捏住，往上一提，硬是被摆出了一个笑容，他睁大眼，呆住了，方苇大笑：“这样多好看的！” 安蒂斯忽一下起身，扬起手就想打，方苇连忙护住脑袋，嘀咕：“亲都亲过，害怕碰个脸？” 安蒂斯脸绯红，气的跳脚，但又说不出什么话，他回到木屋，哐一下关上门，“睡外面吧你！” 一转身看见床上的装扮，定了下，不经意的抬起手捂住嘴，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过分，他短短几分钟犯了多少错误，不够冷静不够礼貌不够怜悯等等，一切主神不该有的错误都犯了。 但他的性格又不允许他现在回头去说一句什么软话，只能默默想着，不如自己先在房间里待着，外面那个人脸皮那么厚指不定晚上就进来了…… 等了很久很久，外面寒风凌冽，但方苇就是没进来，透过窗户看出去，那家伙弄了个小火堆，一边烤火一边试图启动系统，时不时的还给人在发消息，而且消息还一发一大串！ 安蒂斯阴沉着脸，推开门，将皮毛毯往地上一扔，一副很不快乐的样子。 方苇惊诧：“还没睡呢？怎么了？这个不舒服？太冷了？忍忍吧，明天给房间弄个火炉。” 安蒂斯瞟了眼空中的光影屏幕，看见了方苇的聊天页面，他不认识那些人，只知道，这个人有很多的朋友，而且给这些人发话都是大段大段发的，而且很温柔平静！ 越发冷沉了，安蒂斯冷笑：“谁稀罕？” 说完，转身就走，方苇忙起身，一把抓住安蒂斯，又快速关掉聊天页面，反正给迟暮艾克他们发了这么多消息也因为系统故障一个都没发出去，而后才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人。 “我又怎么惹你了？”方苇好声好气的问。 安蒂斯一把抽回胳膊，硬是要往远处走，整个人都浮着一层燥郁的气。 “这里安全，你去外面很危险的。”方苇又道，他捡起地上的野兽皮毛，披到安蒂斯身上，安蒂斯一把撕扯下来，扔到地上，方苇捡起来，再披，安蒂斯继续撕扯下来。 来回几次，看的迟暮都累了，心想，要是你俩不嫌冷不如先给我这只鹰披上？ 方苇将皮毛扔到一边，淡淡道：“你走吧，随便走，千万别回来，指不定怎么死在外面了。” 安蒂斯一脚就要踹上去，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方苇悠闲的说：“指不定碰见哪个居心叵测的怨灵把你糟蹋了呢。细皮嫩肉的，外面的估计都惦记着呢。” 安蒂斯顿时止步，听懂了话的意思，羞红着脸，指着方苇就骂道：“你无耻！” 说完，他从地上拿起石头砸向方苇，看着方苇被砸的抱头鼠窜的样子，解气不少，扬起下巴，骄傲的笑了。 方苇看着笑了的安蒂斯怔了下。 他第一次见这个少年笑，没有世俗的晕染，就是简单快乐的笑容，少年用孤傲做皮囊，隐藏住的是火热的纯真的心。 方苇很好奇，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让这个少年将自己压抑的如此深。 他走过去，最后一次拿起那件野兽皮毛，搭在安蒂斯身上，低柔道：“会冷，穿上吧，别闹了。” 对于安蒂斯来说，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听见。从来都是他对江渝说这样的话。 他颤了下，没敢动，低了低头，方苇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不想进去睡就在外面陪我吧。” 最后也许是真的困了，他枕在方苇的腿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他们被永远关在了这里，无法离开，原以为这是噩梦，可谁知，梦醒以后，淡淡的遗憾却在心底难以逝去，而他们，也听见了久违的系统播报：【已完成修复——】 山林的画卷合上了，他们也将从这个糟糕的地方离开，蓦然，他手上的蜘蛛戒开始飞快抖动，指引着方向，安蒂斯面色一变，猛地起身：“江渝！” 很快，他听到了系统只给他发来的消息：【第六主神江渝已完成系统修复——】 果然是江渝修复的！ 可江渝人呢？！ 安蒂斯的力量恢复了，快速消失，在这个空间内四处寻找江渝，大声呼喊。 荆棘林中、地狱深海中、囚狱中、任何地方找了个遍。 直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有黑暗，半点光亮也没有，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安蒂斯忙道：“江渝！？” “安蒂斯！”江渝声音瞬然起来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安蒂斯飞快跑到江渝面前，江渝紧紧抱住他，眼泪啪嗒啪嗒掉，恐惧又委屈，整个人像是袋鼠一样抱在了他身上。 江渝怕黑。 无法想象江渝是怎么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待下去的。 他将身上的皮毛脱下，护在江渝身上，低声：“我在我在不哭了。” 江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红着眼眶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安蒂斯淡淡道：“发生了一些意外。” “你受伤了吗？”江渝闻了闻，闻见一股血腥味，伸手就要拨弄开看，却被安蒂斯拦住并道：“被人救了。” 江渝松口气，认真的说：“那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个人，邀请他到主神台吧？” “不用。”安蒂斯检查了一下江渝，还好，没受伤，健健康康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啰不啰嗦？” “那你和他去道个别吗？” “不用。”蜘蛛戒迸发出巨大的光亮，点燃了寂静之地。 安蒂斯站定，看着之前试图攻击江渝的怨灵，那些怨灵一时胆怯，想逃走，安蒂斯冷冷看过去，抬手，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响彻。 有怨灵浮现微弱的影，跪倒在安蒂斯面前，乞求。 安蒂斯抬颚，高傲的神态，看着蜘蛛戒将那影粉碎，不留余地。 没有告别，离开了。 回到主神台，仿佛之前的时间都是虚无的，过眼云烟，一切不复存在。 安蒂斯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平日都是江渝写复盘出神，如今倒成了他，过了十天，安蒂斯要例行巡视主世界了，尤其是如今最乱的B区。 那个人，叫什么？方苇是吗，他应该就是B区的。 穿上一身常服，让人看不出是主神的存在，从S区向低区开始暗暗巡检，等到了B区时，他竟觉得自己有些许雀跃，他到了一处别墅外，站在门口，按响门铃。 “等等……”里面传来慵懒的一声，有人开了门，一个绝对漂亮的男生，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脖颈上全是粉红色的痕迹，安蒂斯愣了下，那个男生对着他笑了笑：“你是来找哪一位的？” 安蒂斯沉声：“你是谁？” “我吗？”男生若有所思，朝着里面叫了一声，很快，走出来一个男人，身量修长，正是方苇，方苇对着男生摆了摆手，男生进去了，方苇恍然一笑：“是你啊。” 安蒂斯阴沉着脸，主神要检查的已经检查好了，别墅内没有感知到违规力量，安蒂斯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躁动，打算离开。 方苇不明所以，追上前：“你不是来找我的吗？”说着，抓住了安蒂斯的手腕，安蒂斯一把甩开，冷笑：“滚开！” 方苇愣了下，立刻笑了：“你来是跟我吵架的？我还没嫌你一声不吭就走人，你倒还来骂我？” 安蒂斯讥笑道：“我走人，是因为我嫌脏，我和你吵架，也是因为我嫌脏。” 方苇：“……” 好家伙，一见面就挨一顿骂。 他复活后，将周围人杀了个干净，被人称为修罗恶魔魔鬼，偏偏就是这个让所有人忌惮的人现在被人骂的摸不着头脑。 别墅内走出来一人，困意绵绵，拥着刚刚那个男生，笑嘻嘻的说：“哎呦，这是哪位啊？找谁的？找我的？诶，找你的？嘶，你不是不喜欢找人陪吗？”艾克转头看向方苇，满脸好奇。 方苇斜睨一眼，介绍道：“这位，救我的人。这位，艾克，我朋友。” 安蒂斯先是看着那个男生和艾克亲密的动作，反应过来了，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落下，踏实不少，原来这个男生和方苇没关系。 其次，他盯着艾克良久，想起来了。 他每次检查洛亚下副本的光影监控都能看见这个人，洛亚和艾克的关系从他的光影系统中看去，绝对亲密。洛亚不说，他不说，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愿提及，可现在，他真的很想审视一下这个人了。 “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方苇将人劝到了别墅里，亲自端上水，“你什么级别的？要是级别低可能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待，会被惩戒的，你哪个区的，我去你们区吧。” “你也只是一个B级，凭什么认为我级别比你低？”安蒂斯不屑一顾。 “那你是S？A？B？” “用你管？” “……”方苇笑了，莫名被激起了挑战欲，“不出意外我五天后就是A级了。” 这个晋升速度非常快，羡煞不少人，安蒂斯也顿了下，心里默算，方苇死前是C级，现在是B级，怎么可能五天后就是A级？要么是这个人在说大话，要么是系统又坏掉了。 但，他相信，方苇没有说假话。 方苇摊开手：“所以你是S级吗？是的话没关系，你可以来找我。如果不是……” “不是就不能见你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是S级的话，那就由我去找你，这样能减少你的风险。” “用不着。”整个世界还没有什么地方能拦住他。 第64章 安蒂斯站起身，突然后悔进了这扇门见到这个人，他这些日子做事情总是云里雾里的，太乱了。 他不应该来的。 安蒂斯要离开了，方苇没拦。 巡检结束后的安蒂斯去了公共区的月夜森林，那里很美，被称为单挑圣地，来这个地方基本就为了打架，可安蒂斯不是，他只是觉得这里的月亮和当初在那个空间内见到很像。 他走了几步，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脚步轻缓。 “五个崩坏副本已经处理完毕，另外，还解决了三个副本人物，更改了四个副本属性。这是复盘汇报。” 洛亚递了上来，安蒂斯扫了眼，看着洛亚，淡淡道：“你的能力远不止这些，你将精力放在什么上面了？那个男的有那么好？别忘了你的身份，” 洛亚哑住了，一时不言。 安蒂斯冷笑道：“况且我也不觉得那个人是好人，趁早结束不该有的关系。” 洛亚看着安蒂斯，他不知道安蒂斯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他知道安蒂斯能看见他在副本里的任何画面，他也没想过隐藏，但他一直认为安蒂斯不会将一些私人的事情挑明了说，至少在之前，这个默契他们一直保持的很好。 谁也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自己喜欢的人不好的话，洛亚依旧恭敬，但却多了几分疏离：“我会按照主神法则的要求规范自己。”言下之意，法则之外你无权干涉。 安蒂斯转过身，“我觉得那个人不是好人。” 洛亚噎住了，忍声：“可你又觉得什么人是好人呢？在你眼里所有人都不是好人不是吗？” 争锋相对。 头一次，和洛亚争锋相对。 这一次的谈话不愉快，之后，洛亚也因为此事和他疏冷的好久。 之后的之后，安蒂斯几乎有空了就会去A区看看，偶尔和方苇能碰上面，虽然有争吵，但是每吵一次架感情就增进一些，安蒂斯嘴毒，听见不顺耳的话，就会驳斥一句：“你也不过是个A级，有什么好骄傲的？”言语里的嘲讽也从未想过隐藏，他想，方苇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方苇真的在意了，深思了很久，难道A级含金量已经这么低了吗？ 迟暮看着时间轴快速滚动，看着安蒂斯和方苇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看着一个小朋友的降生，当时间轴的刻度停在主神日的前一天时，迟暮心静了下来。 小艾出生了。 没多久就被带到了主神殿处死。 他盘旋在空中，看着他和艾克在洛亚面前求情，洛亚面无表情。 这个视角他是经历者，太熟悉了，于是飞到了主神台位置，出乎意料，他看见了方苇。 方苇不是蠢人，一个人，天天都能出现在A区，随意行走，不受限制，而对方在A区S区都未曾挂名，根本找不到信息，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是玩家，再综合之前对方能复活他……不难猜。 方苇不想让安蒂斯觉得他是因为他的主神身份才和他关系密切的，单纯地感情不应该被这样侮辱，而他也从没这么想过，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就这么混下去。 而今日是他第一次踏入主神台，直奔安蒂斯的位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那人不是见他时穿的一身常服，而是极其优雅尊贵的礼服，墨绿色的服饰，墨绿色的蜘蛛，偏棕色的碎发，烈火与寒冰交融的双眸，每一眼都是惊艳，那人正站在那边负手而立。 方苇说：“稚子无辜，大人的命抵过孩子的命，可以吗？” 一开口就挑明了话。 安蒂斯嗤笑：“你想用第五主神的命换一个孽种？” 孽种两字扎在方苇心脏上，他勉强扯出笑容，“艾克的命，我们的命，都可以。” 安蒂斯又笑了，他慢步向前，眼狭一促，说道：“你觉得你们的命很值钱吗？连S级都不是，也有资格来主神面前说以命换命？你哪里来的信心？” 方苇深吸一口气，劝自己说下去：“看在我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你的身份配在我面前提及关系？”安蒂斯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冷笑连连，他上前一步，紧紧凝视着方苇，“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低贱的A级和主神能有什么关系？” 安蒂斯背过身去，看着庄严的主神台，看着那轻柔的一层幕布，沉口气，“又或者，你是因为我主神的身份才接近我，从一开始你的接触就是处心积虑，而你就是打算等到有这么一天来借机利用？” 每一句话都将方苇的尊严踩在地上。 刺耳的言语让方苇有些难受，他听见了不远处艾克痛彻心扉的求饶，通红着眼，握起拳头，告诉自己，忍一时……忍一时……他跪了下来，仰头看着安蒂斯，一字一句的说：“救救那个孩子……饶他一命……求求你了……” 安蒂斯转过头，背过身，也不看，只听见了磕头的声音，实在卑微。 安蒂斯闭眼，冷漠的说：“滚。” 很快，江渝跑了进来，站到安蒂斯面前，嗓音沙哑：“可以不杀吗……那还只是个婴儿……” “啪！” 安蒂斯扬手就是一巴掌！ 江渝呆滞了，半边脸留下鲜红的掌印，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安蒂斯厉声：“别忘记了你的身份！” 方苇闭眼，彻底失望了，他站起身，身体摇晃，慢慢的走了出去。 临出去的时候还听见了安蒂斯对江渝的话——“那群玩家卑贱不堪，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吗，你是主神，你是至高位，他们身份低贱，可你不能自甘堕落，明白吗？” 送走了方苇和江渝，安蒂斯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连眼底都是发青的，他手撑在神柱上，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幕布，看向背后的人，低头道：“非常抱歉，让您看了一场闹剧。” 第三主神缪西站在窗口，眺望远方，静静道：“江渝……” “江渝不知情！”安蒂斯声音都是颤着的，他向前一步，十分恭敬，“江渝对此事全然不知情，他或许只是心疼洛亚才来求情。” “嗯，我知道，你已经训斥了江渝。”第三主神点头，又问：“那个玩家呢？”他蹙了蹙眉，略有不快，“你们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并无关系。” 第三主神走到安蒂斯面前，“我从不检查系统记录，也不会过多关注你们的私生活，江渝单纯暂且不提，洛亚将要受到惩罚是最好的例子，而你，是我最放心的，你不会做出失智之举对吗？” 安蒂斯在逼问下有些喘不上气，良久，才道：“抱歉。” 从主神台出来的那一刻，安蒂斯整个人都是沉寂的，笼罩在阴郁之下。 面对第三主神时，强大的威压，让他连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一层汗水，他脱下外衣，疲惫的朝公寓走。 进了客厅，往上看，看到洛亚的卧室后，无力的闭上眼，洛亚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了，犯了如此大错，保住命都算不错了。 再一看旁边江渝的房间，房门紧闭，安蒂斯抬手，看了眼手掌，朝着楼上走去，敲门，没人应，于是推门而入，看着江渝裹在被子里的小山包，沉默片刻，一把拉起被子，江渝将脑袋朝下，顶在枕头上，枕头湿了一大片。 安蒂斯没后悔。 再来一遍那一巴掌也得上。 不然江渝现在就要和洛亚一起遭殃。 江渝年纪比他们都小，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永远是被护在身后的人，有训诫也不过是戒尺小黑屋，但巴掌却是第一次，对安蒂斯来说也是第一次。 “起来。”安蒂斯不知道怎么说软话，将人一把拽起，捏住对方的下巴掰过来看了眼，已经肿了，“很疼吗？” 江渝强忍着，一把擦过眼泪，真就摆出一副受了委屈却很坚强还在努力克制的样子，有脾气，但又不敢撒气，他将自己的被子拽回来，蒙在自己头顶，一句话都不和安蒂斯说。 安蒂斯道：“不理我了？” 江渝没吭声，把自己包裹的更紧了。 安蒂斯离开房间，江渝愣了下，一把掀开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安蒂斯就这样走了？？ 没多久，又听见脚步声，江渝又赶忙蒙住被子，像个小企鹅一样把自己护住。 安蒂斯打开药盒，找出药膏，“出来。” 江渝再裹紧一点。 “出来好不好？” 安蒂斯疲惫的说，自从出了洛亚这档子事儿，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筋疲力尽，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尤其是刚刚见了缪西，更是将半身气力耗尽了。 发现江渝还不动弹，又道：“吃糖吗？” 他从口袋掏出一颗糖，糖纸摩擦的塑料声吸引了江渝。 江渝红着眼，小兔子似的探了个头，安蒂斯扶住他的脸，指尖抚摸过已经红肿的脸颊，手法与他的表情不同，轻柔无比，上药的过程中，江渝抿着一颗糖，吸着鼻子，眼泪时不时的还蹦出来两颗。 “洛亚的事你不能再插手了，明白？”安蒂斯的语气低沉，不容置喙。 “可是……” “没有可是。” “但我们……” “也没有但是。” 江渝低垂下头，声音很轻：“我今天看见了缪西，看见了他处置了很多人，看见了他带走了洛亚。”江渝仰起头，茫然的看着他，“今天的主神台是红色的。” 安蒂斯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想捂住江渝的眼睛，可是，江渝已经什么都看见了。 “害怕吗？” 江渝闷声，良久，怯怯的点头。 “没什么好怕的。” “洛亚不在了。”江渝抓住他的手腕，“洛亚会死吗？” 安蒂斯沉默了。 “我们去找缪西求情好不好？” 安蒂斯一把抓住要起身的江渝，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坐在床上，沉声：“江渝，这件事你不能再插手了，我的能力也只够保住你一个，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你要明白什么时候该明哲保身，就算以后我们不在了，你也要能做到在各种环境下面对各种人好好活着。” “为什么你们会不在？” “没有为什么，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安蒂斯满目冰寒，浑身也散发着阴沉气，“做好你自己就行了，别人死活和你没关系。” “洛亚不是别人。” 安蒂斯没理会这句没有意义的话，上完药，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他平生以来第一次会在清醒状态有晕眩之感，那种身体失重的感觉令他格外不适，他算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休息了，现下躺在床上头脑沉沉，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告诉他该休息了，可他不能。 强撑一口气，坐起身，进浴室，接了一池冰水，整个人浸泡进去，当整个人闷在水中，呛水来的窒息感让他格外清醒，从水中起身，穿好衣服，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站到镜子前，整理好仪容仪表，才出了浴室。 他花了一下午时间检查洛亚之前的副本记录，夜幕降临，觉得分外安静，有江渝在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倏地站起，安蒂斯飞快冲出门，到了江渝的房间时，连个人影都没了！ “胡闹！”安蒂斯低骂一声，连忙向外跑。 刚到楼下客厅，门突然被打开，迎面一个男子高挑明厉，那双眸深沉不见底，手下拎着小鸡崽似的江渝，看见安蒂斯后将人松开，江渝哗一下就要往外冲，安蒂斯眼疾手快立刻抓住，怒道：“你闹什么！？” 江渝冷眸盯着缪西，又一把推开安蒂斯，言辞切恨：“我要洛亚！我不要你们！我要找洛亚！！” 不等安蒂斯说话，缪西就笑了，他站到江渝面前，微微俯视，“你想去救洛亚？” 江渝闷声。 安蒂斯解释：“没有的他不是……” 缪西抬手止住安蒂斯的话，微微一笑：“江渝，是吗？” 安蒂斯整个人都在颤抖，拼命的给江渝使眼色，江渝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头，直面缪西，出声：“是。” 缪西侧身让开，摆了个请的手势：“他在第三域。” 江渝冲向了外面，去了第三域。 “不要！”安蒂斯跪下来，他这辈子就没给人跪下过，膝盖触碰到地面时，尊严尽丧，他握拳，血红的眼望着缪西，沉痛的说：“江渝他年纪小……” “不，他年纪不小了。”缪西侧目看向安蒂斯，“他该有承担后果的能力了。况且，SAS也没多久了，我们无法确保自己是否能幸存，不是吗？” 迟暮一开始提心吊胆，他比谁都害怕江渝出事，但当他跟在安蒂斯身后时，莫名安心，他知道，安蒂斯会救江渝的。 确实，任凭第三主神怎么说，安蒂斯最后还是将江渝完整的带回来了，毫发未伤。 原以为第一位经受降级惩罚的主神是江渝，最后却发现原来洛亚也经历过降级，原以为洛亚是第一个，又发现，原来远在洛亚之前还有第四主神安蒂斯。 安蒂斯被降级的时候说了这么一段话：“我无法判断我们是否会胜利，我也无法判断未来会是怎样，但我必须要能判断出，如果一旦失败，江渝是否能承担降级后的一切。如果连我都承受不住，不如带他一起走。” 首位经历降级的主神出现在了F区。 第四主神几乎没人见过，就算是慈善日安蒂斯也只是走个过场，且永远穿个黑红色斗篷，戴着大大的帽子，遮住脸。 迟暮陪着安蒂斯到了F区。 一个穷凶极恶满目疮痍的地方，只有污秽只有肮脏，迟暮就这样陪着安蒂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天，这十天，他活的生不如死，这十天，让他不断回忆起自己曾经是F级的日子，噩梦重现，噩梦加剧。 他况且如此，一向在云端之上的第四主神又怎能幸免。 比起当初在家门口和江渝的见面，那时的江渝只是憔悴，还有人相，安蒂斯不同，不过十天，一度处在濒死状态。 安蒂斯熬过了最难的十天，十天后，存留一口气息，意志超强，硬是和正常人一样开始了生活。 迟暮以为，安蒂斯只要熬过惩罚就好，但渐渐的不这么以为了，安蒂斯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为江渝写一封遗书。 他怕SAS失败，怕失败后的结果江渝无法承担，他猜到了江渝的惩罚会是降级，他替江渝将降级的这条路走了一遍。 歧视与白眼，侮辱与践踏。 安蒂斯都经住了。 他甚至能平和的去在F区找到几个人，将自己赚来的积分送给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如果很久以后，有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来到这里，请对那个人宽容点。 他去闯了江渝可能会经历的所有副本，将所有的经验总结好，放到保险柜里，交由主世界临时管理区，管理区会定时下发给署名为江渝的人。 他清除了所有可能对江渝有威胁的人，底层区迎来了短暂的和平，而他的大开杀戒也引起了系统的注意。 摧毁安蒂斯最好的方法就是摧毁他的尊严。 与当初江渝的合约一样，安蒂斯需要在执行官的带领下，找到一个愿意收留他的主人。 安蒂斯和执行官走了很久很久，敲响一扇扇门，得到的只有侮辱，尤其是执行官一说他是曾经的第四主神，伴随着安蒂斯脸色，那些人的话更是粗俗不堪，迟暮都不忍的闭上了眼。 安蒂斯的最后一扇门是方苇。 那时，方苇已经是S级了。 迟暮终于松了口气。 阴雨天，安蒂斯很狼狈，一身单薄的短衣，胳膊上青红伤痕也不知哪里来的，执行官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走形式的问：“最后一位玩家方苇，请问您愿意收养曾经的第四主神安蒂斯吗？” 安蒂斯垂着眼皮，眼底黯淡，但在听见方苇两字的时候，还是不经意的颤了下。 他脖子上的电击锁环很难受，像是细针一样扎着脖子，如果有反抗电流会让人痛不欲生，可是现在他对这个锁环的抗拒不是来源于疼痛，而是耻辱。 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半点弱势。 方苇扫了眼，语气平静，淡淡道：“抱歉。” 执行官挑了挑眉，合上了本子，“好的。” 安蒂斯抬眼，对上了方苇的眼睛，四目相对，一刹，心底都颤了，他觉得有人在用力的撕扯他的心脏，痛彻心扉，比他所经受的一切都难忍。 转身的那一刻，方苇将要关上门，他们下了台阶，却听方苇终于出声了，而这一声也是迟暮等了很久的，迟暮满心呐喊：快留人啊！ 方苇道：“你脖子上的锁环很好看，正巧，我缺一个宠物。” 安蒂斯留在了别墅里。 而这段时间，只有安蒂斯和方苇两个人，那时，他和艾克息刹一起去走了个天谴本，没三月时间回不来，原来在这三月内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饿吗？”方苇问，安蒂斯没回答，方苇不在意的笑笑，“那就是饿了。”他拿出一个食盆，靠在餐桌上，漫不经心的说：“本来打算养条狗的。” 安蒂斯望向方苇，旋即又低下头，站在一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方苇觉得无趣，嗤笑：“养条狗还能叫叫呢。” 夜晚，安蒂斯想缩在角落，方苇将人踢醒，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睡在里面了？” 安蒂斯茫然的看着他。 “滚出去。” 安蒂斯到了别墅外，缩在墙角下，他将自己抱的很紧，只是静静地看着别墅的位置，然后发呆。 几个妖艳的男生进了别墅，夜雨下，别墅内灯光明亮酒水香槟欢声笑语，安蒂斯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这是雨水还是泪水，但他知道，他的眼睛又酸又疼。 迟暮用力撞击二层的玻璃窗，试图用尖嘴将玻璃扎破，把里面的方苇叫出来。 再一转头，看向那边的安蒂斯，嘴唇干裂，瘦骨嶙嶙，衣服下只剩了一身骨架，憔悴不堪，雨水打在安蒂斯的脸颊上，迟暮皱眉，飞到安蒂斯身边，落在安蒂斯肩膀上，撑开大翅膀，帮对方挡挡雨。 安蒂斯闭着眼，睫毛颤动，炙热滚烫的身躯被人碰了下，他猛地睁开眼，饿狼一般盯着前方的人，那人娇弱的说：“啊，好吓人啊。” 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拥在方苇身边，方苇笑了笑：“我新养的宠物，喜欢么？” 一个男生笑道：“您怎么把他饿的这么瘦？” 方苇道：“因为……不听话吧？” 安蒂斯望着他们，听着对话，无动于衷，方苇凝视了他半晌，一把将那两人推开，直接扣住安蒂斯的脖子，将人粗鲁的抵在墙上：“不愧是主神，这境地了还能这么平静。” “江渝……”安蒂斯在窒息中彷徨开口，“你认识迟暮吗？” 一直在猛戳方苇后背的老鹰顿住了。 方苇也皱紧眉头：“问这个干什么？” “半年后，打开那扇门的人一定要是迟暮。”安蒂斯朦胧的看向那扇门，五脏六腑逼出的鲜血从嘴角慢慢流下，他轻轻扯笑：“我见过那个人。”那个人很好，不会像你对我一样对江渝。 方苇一把松开手，安蒂斯的脸垂到左侧。 方苇回到了别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安蒂斯离开了别墅，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宁愿去F区，他只想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一路向下，路径地下赌场和酒馆，迟暮暗道不好，果然，有人凑了上来，细细打量着安蒂斯，笑嘻嘻的说：“这么晚了还出来，是找谁呀，是不是找我们呀？来来来，进来玩一玩嘛！” 安蒂斯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想使用蜘蛛戒赶走这些人，但刚刚用力，脖子上的锁环立马传来电流的刺痛，痛的他直接倒在地上。 迟暮想赶走那些人，但他只是一只鹰，被其中一个人揪住后颈，猛地往远处一摔，迟暮脑袋嗡了一声，很快，他听见了指针快速走动的声音，陡然间，一道白光从眼前穿过，时间轴破裂！ 第65章 迟暮苏醒的地方不是在之前和安琦的地下射击场，而是在一片黑暗中。 醒来的那一瞬间，灵魂被撕扯开，疼的人头皮发麻，意识朦胧，知道自己醒了，身体也能动弹，可就像是行尸走肉，他没有任何的思维存在，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个黑暗里待到他可以看可以听的时候，才感觉有灵魂归位了。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双手，怔了半天，手撑在地上，站起身，失重加剧。 天上飞的太久了，突然要靠双脚站在地上，实在别扭。 迟暮是什么时候彻底清醒的呢，可能是等离开这个黑暗寂静地时。 山重水复，山林山洞映入眼前，迟暮用手遮住眼睛，大脑一片混乱，时空的错乱感让他怀疑自己究竟是身处真实还是幻境。 这个地方如此熟悉。 这不就是安蒂斯和方苇初见面的那个虚无之地吗？ 他们被困在了里面，最后是江渝修复了空间系统才将那两人救出来的。 迟暮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他不会也被困在这里了吧？ 果不其然，系统响起：【该空间存在未知错误，系统修复中，请稍等——】 迟暮乐了。 坐在地上，一时无力，浪费了一个S级道具，只是围观了一场爱恨情仇，该找的卡片一个都没找到。 而他，苏醒后还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厌倦袭来，迟暮忍住烦躁，起身，探索出路。 走了多久，他也不知道，晕晕沉沉，这个空间像是在吞噬他的精力，迟暮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看向前方，凭借着当初跟着安蒂斯探索的出路，一点点回忆走。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谢自己的记忆力。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地方，一片虚无，若是常人可能已经崩溃了，毕竟怎么走着走着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但迟暮很清楚，当时安蒂斯也是转回这里才能离开的。 这里太静了，静到呼吸声脚步声都格外明显。 “哒哒——” 迟暮脚步一顿，微微蹙眉，“哒哒——”他不动，但脚步声依然存在。 迟暮手轻轻放在了裤侧的短刃上，他站定，闭眼，只听声音，陡然，短刃出手，横穿过去，没想着刺中那个人，正好偏偏的落在那人脚尖位置，他听见那人停住了，这才睁眼。 还有谁会在这个地方呢？ 怨灵？ 有可能，当时安蒂斯在这个地方可是处置了不少能幻化成人形的怨灵。 迟暮走过去，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声，先是急促，后是压抑的缓慢，比他还紧张的怨灵？ 他摸了上去，细腻的肌肤，湿湿的，像是眼泪，顿时，愣住，“江渝？” 这一声，两人同时愣住了，同时抬头，在黑暗中看向对方。 “是你吗？江渝？”迟暮快步向前，抓住江渝的手腕，听着那嗓音从隐忍到放肆，忽一下，哇一声的哭了出来：“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 炙热的怀抱，江渝一把扑了进来，颤栗不止。 “你怎么会在这里？”迟暮抱住他，轻声安慰：“我在，别怕了。” “我在这里找了你好久好久……”江渝抱紧他的脖子，忍着眼泪，“我只有你了，你不能走……” 江渝这么恐慌不仅仅是因为怕黑，而是怕再次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放在之前，迟暮无法体会江渝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这世上从不害怕一无所有，因为一无所有时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害怕的是拥有了所有，却又一点点被人剥夺，一点点失去，实在煎熬。 而对于江渝来说就是后者，他拥有的太多了，失去的也太多了，五个亲人全部被抹杀，这样的打击让迟暮来一遍都要崩溃。 迟暮温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空间很早以前是个荒废的副本，是我创造的副本，所以我能感受到。” “一个人来的吗？” 江渝点头，恹恹的：“你消失了半个月，我以为你走了。” “我能走到哪去？我不会走的，你只要站在原地等我就好，我会去找你的。” 江渝苦笑一声：“这话洛亚也说过啊，他说让我等他，让我一直朝前走，他会在最光明的地方迎接我，然后他就死了。” 迟暮噎住了，尴尬的笑笑，闻见了江渝身上淡淡的血腥气，轻声：“受伤了？” “有荆棘林。” 撩起裤腿，尖锐的刺划过皮肤，留下鲜艳的痕迹，迟暮带着江渝去了之前的山林里，和当初的艾克一样，找到了同样的草药，简单处理了伤口。 江渝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良久，蓦然开口；“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什么？”迟暮没反应过来，将他的裤腿松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江渝哦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迟暮，又过了好久，再问：“你还在研究SAS吗，我们不研究那个了好不好？” “那些事情不用你去考虑，有我。” “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为什么非要离开这个世界呢？” “系统不会允许反抗者的生存，我们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那如果系统告诉你，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呢？” 迟暮站起身，似笑非笑，上挑的嘴角带着浅淡的讥讽，想起了当初兽人副本里系统和他的谈判。 又送积分又送道具还提等级，当真是能给的都给了，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覆水难收，都到这一步了，还想着回头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转瞬，再看一眼江渝，心想，也没必要让江渝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旋即一笑：“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说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江渝一听此话，更恹了，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笑着说：“我们换了个新的住处，山清水秀，很美的地方，或许我们之后可以经常下副本，我觉得我需要锻炼。” 迟暮点头：“方苇呢？” 江渝静默一秒，笑了笑：“也挺好的，我们不太说话。” “是不是觉得方苇不太好相处？” “嗯……”江渝手拧着衣角，闷闷不乐，“他不太喜欢我。” “没事，他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喜欢他。” 江渝忙抬头，挥手着急道：“那不可以的，你们是朋友，不可以因为我疏远了。” 迟暮笑出声来。 他起身，往四周绕了几眼，想起一件事，当时安蒂斯以为自己会死时在那个山洞里似乎刻了一串数字…… 本身想让江渝坐在这里等自己，但一想，还不如带在身边踏实，于是带着江渝一起去了，找了无数个山洞，终于找见了那个最狭小的洞穴。 五个数字被刻的歪七扭八，残留的暗红犹在，迟暮用手抚摸过，江渝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数字？！” 迟暮道：“第四主神给我托了个梦，告诉我这里有数字。” 江渝瞪大眼：“是真的吗？” “当然。”他将数字默默记下，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将数字全部用石头磨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第四主神给我托梦，说，让你少吃糖多吃水果蔬菜。” 江渝皱眉：“才不会呢，他应该会说让我锻炼自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上。” “哈哈哈哈那他还说，让你不要任性不要耍脾气，什么事情都要听我的。” 江渝一脸惊愕：“那也不可能，他只会说让我要独立自主，不要什么事情都靠别人，要有自己的想法。” 迟暮挑眉，手里的动作停下了，饶有兴趣的说：“那，第四主神说，他的期望便是你遇见我，和我在一起。” 江渝脸羞红，抿唇无措的问：“他真的这样给你说的吗？” “不信么？是真的。” 迟暮将安蒂斯的外貌语气神态细致的描述了一遍，活灵活现，江渝又很确定迟暮没怎么见过安蒂斯，而迟暮形容出来的很多动作都是安蒂斯私下才会做的。 这下越发震惊，摇晃着迟暮的胳膊追问：“不说安蒂斯了，那你有梦到洛亚吗？洛亚呢洛亚呢！” 迟暮轻声：“为什么不说第四主神了？” 江渝若有所思：“他很凶，对我也不好，我不喜欢他。” “其实第四主神……” “洛亚呢洛亚呢！” 迟暮没什么复杂的情感，也很少感同身受，但这一刻，他莫名替第四主神有些难受。 “第五主神过的很好，他说，让你照顾好自己，不许受伤不许生病。” 江渝更加兴奋，连连追问：“洛亚他们真的还没有消失吗，他们能在你的梦里出现吗？！那就是说我也有可能梦见他们？” “是的是的，当然。” “可是，不都说人死后会消失，会不复存在吗，为什么你还能梦见他们？” 迟暮召唤出系统光影，进入程序页面，输入安蒂斯留下的五个数字，系统始终报错。 江渝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他一边输入指令一边顺嘴回答：“我们没有死过，我们如何确定人死后会去哪里呢？……怎么打不开呢……”迟暮皱起眉头，半蹲在地上，手里的石头随意玩转。 正思索的时候，系统跳出一个提示：【该程序已被玩家方苇锁定，请输入解锁密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峰嵐的地雷～ 第66章 这叫了解的不深？ 方苇说他对SAS了解的不深，连程序都锁定了这叫不深？ 江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怎么啦？”江渝蹲在地上，从影子看去，就像是一小团，小人儿的影子晃了晃，可可爱爱，发现了迟暮的注视，江渝立刻收起搞怪的表情，微微抬颚，然后直起身子，傲然的看向他。 “你和第四主神真的很像。” “是吗？”江渝一出声，声音纯真，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瞬间，相似的感觉又没了。 “听说你是被第四主神带大的？” “算是吧。” 两人走出山洞，从小溪河流而过，江渝一提起第四主神兴致就不高了，脚下轻轻踢着石子，随意道：“最早我和安蒂斯是住同一间房的。” 迟暮挑眉，饶有兴趣，侧耳倾听。 江渝诧异：“你怎么醒来以后总是在问关于安蒂斯的事情呢？” “我想了解你的一切，你看，之前我就不知道你是被第四主神带大的。” “我哪里像安蒂斯了？” “举手投足。”迟暮不禁一笑，仔细打量一遍，“只要不说话，哪哪都像。你曾经最爱穿白色礼服，那个也应该不是你自己选的吧？” “我哪里有什么选择权……”江渝哼哧一声，噘着嘴，满是不快，“我不喜欢白色，我喜欢黄色，他说黄色俗，才让我换成白色礼服的，我说不要我就喜欢黄色，然后他就把我黄色的衣服全部扔掉了！” 黄色的……礼服？ 迟暮沉思，半晌，没从那个辣眼的画面里走出来。 却听江渝继续道：“洛亚都能养宠物，可我就不能养，我本来想养几只小狗小猫的，都被他丢出去了！” 迟暮一顿，侧目，想起什么似的放慢了脚步。 他好像很早很早以前，隐约听洛亚说过，江渝对飞絮毛发类过敏严重，小时候病过一场。 那次应该是他还是A级时，给江渝送礼盒，盒子里为了装点就用了大量的毛絮，之后慈善日被洛亚提醒了一次。 迟暮浅笑：“因为这些不喜欢他？” “他还爱打小报告！”江渝蹲下身，用手戳着地上的土，抑郁的说，“小时候我只要哪哪做错了就是他去给先主神们说，然后我就被罚关小黑屋了，他明明知道我最怕黑！他还要罚我！” 江渝抓了把泥土，捏成各种模样，嘴里嘀咕着：“只要我喜欢的他就不喜欢，好过分的。” 这么大的怨气，看来是积怨已久了。 迟暮没想着去调和两人的关系，第四主神已死，调和与否也没意义了，紧接着，他顺势问到了他关心的话题：“你觉得第四主神有没有可能极其信任一个人，信任到能将很多的秘密告诉那个人？你觉得第四主神是这种人吗？” “他更喜欢掌控死人。” “什么？” “比起活人他更喜欢和死人对话，他说死人不会泄露秘密，说活人最虚伪，如果他要将什么秘密告诉人，那对象一定不会是活人。” “……” 迟暮脸色微微一变，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江渝很费解，迟暮究竟梦见了安蒂斯什么。 迟暮淡淡掩饰，没多说。 他带着江渝打算离开这个空间，江渝也发现了，突然道：“其实我觉得待在这个地方没什么不好的，安安静静，我们不出去了吧？”他低下头，闷闷的，“就当郊游了好吗？” “这种地方不安全，周围都是怨灵，你要是想郊游我知道一个副本，之后有空了去看看。” 江渝婉拒：“可是我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无可替代。” 迟暮静了下，眉头深锁，用手拨弄过江渝额前卷翘的碎发，看着那扇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微微眯眼：“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江渝脸色唰一下白了。 他说谎的能力真的很差，迟暮只是随意试探一下就将底露了出来。 “出去看看。” 江渝握着迟暮的手，站在原地不动，赌气似的看着他，低弱的问：“我们不出去了好不好……” “不好。” 说完，带着江渝就出去了。 久违，主世界。 迟暮打算先回S区的别墅，从公共区出发，江渝一直扭扭捏捏的不肯走，迟暮不动声色，心里暗想会不会是方苇那孙子又说了什么话刺激到江渝了，追问：“你还记得我们上次闹矛盾吗，江渝，我们要坦诚布公，受什么委屈了？方苇又给你说了什么？” 江渝连忙摇头：“不是的，方苇他很好。” 迟暮蹙眉，看江渝的神情不似作假，没吭声，带着人继续朝前走。 到了F区，一群人，指指点点，迟暮横扫一眼，那群人吓得连忙走开了。 又到E区，江渝的脸色有些苍白，迟暮以为江渝是受不住那些人的议论，宽慰道：“不要在乎他们，这群玩家就是这样，欺软怕硬，你态度强硬一点，他们不敢说什么的。” 江渝勉强笑了笑。 再次跨区，直到B区，这个时候迟暮终于感觉不对劲了，江渝嘴唇发颤，整个人有气无力的，一手捂着胸口，很快，站都站不住了，蹲下身去，痛苦的挣扎。 迟暮瞬间明白了，他试图开启江渝的跨区权限，可系统却频频提示：【制裁生效中，无法开启权限。】 江渝被制裁了？ 被谁？ 迟暮点开制裁名单，哗一下，一大串人名，各个等级的玩家都有！ 他意识到了什么，又点开公屏—— 【为什么他又回来了？他害死那么多人怎么还有脸回来的？一次瘟疫还不够吗？】 【还跨区！凭什么一个F级的可以跨区？我记着我们不是向系统抗议过了，系统已经制裁了他吗？】 寥寥几句对话就让迟暮怒火中烧，他扫了几眼下面的回复，言语粗俗不堪，很难听。 江渝知道迟暮在看那些话，默然：“我似乎很不幸，我所到之处，就会瘟疫盛行……” 迟暮将人一把抱起，跨区的制裁再承受下去会损及生命。 “去这边……” 江渝指了路，迟暮一顿，还是顺着去了。 F区，最偏远的地方，一片慌败，四周寂静的连个人影都没，也没有接通水源，迟暮看着江渝，问道：“你这段日子就是在这里住着的？” 回到低级区，江渝缓过来了，松口气，跳出迟暮的怀抱，满不在乎的笑笑：“是我不喜欢人多。” “放屁。” “不可以说脏话的。”江渝瞪大眼，唇角弯弯，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怕迟暮生气，慢条斯理的安慰道：“反正我们在主世界待的时间也不多，无关紧要的。” 江渝不在乎，他在乎。 迟暮忍住怒气，面不改色，跟着江渝进了一个早就荒废不知多少年的房子，颤颤巍巍的，随时都能倒塌的样子。 胜在干净，江渝将房子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摆了几盆兰花做点缀，算是这荒废区的唯一生机了。 江渝正在给他的兰花浇水，迟暮看着他的背影，很不痛快。 这个时候，也不知该不该夸一夸江渝的适应能力。 夜晚，趁着江渝已经睡了，他大致将他离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顺了遍。 应该是他离开后的第三天，传起了一个流言：只要江渝在的地方就会瘟疫盛行！ 迟暮嗤笑一声。 一开始他怀疑是不是系统的手笔，就像是副本里那样，来点疾病威慑玩家。 可这是主世界，系统不会在自己的老巢搞瘟疫，且不说系统经常出现BUG，单说一死一大片，新人都来不及上呢老玩家就死完了，系统没那么蠢。 况且，系统的瘟疫是治不好的，而他查出来的数据却是治愈率高达70%！ 看视频回访，更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不看了……”江渝醒了，脑袋蹭在他胸口上，“你回来就好，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他仰头，往上蹭了蹭，亲在迟暮唇角。 迟暮挑眉，江渝一见迟暮神色有缓和，明媚的笑了，他勾住迟暮的脖子，十分主动的接吻，从细雨绵绵的柔情再到以迟暮主动的狂风暴雨，到最后，江渝脑袋都是懵的，迟暮松开他，江渝大口的呼气，那样子，很好玩。 迟暮温声：“睡吧。” 江渝抓住他的手：“那你不许再看那个了……” “好。” 江渝闭上眼睛，又快速睁开，“那你也不许离开了。” “好。” 江渝还要睁眼，迟暮手按在他的眼睛上说：“睡觉。我不走，我不看。”江渝一笑：“好。” 他是个骗子。 迟暮这么评判自己的。 他不仅继续看了那些内容还趁夜色离开了，他激活了几个保护道具后，又算了算时间，确保自己能在江渝醒前回来。 他将当初造势的几人信息调出来，是几个B级玩家，又找到了几人的住址。 一间小公寓，还没进去就臭气熏天，踢开门，里面还传来几声呼噜，几个男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地上的酒瓶也扔了一堆。 第67章 冰凉，尖锐。 这是一个醉鬼感受到的，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仿佛有个修罗正站在他面前，于是揉了揉眼，当真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来自于副本的压迫让他以为他不小心进入副本了，毛骨悚然，当场炸起！ 被酒精湮灭的意识有了一点点恢复，那人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 眼前的人很好看，但他此刻无力分心对方的容貌，而是被这一股生杀的气场压制住了，很快，他判断出了对方的等级，绝对是A级往上！ 脸一黑，忙想是不是他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立刻赔笑：“您……” 话还没说完，刀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轻轻一压，刺痛感传来，吓得冷汗直冒，眼泪也从眼角滚落。 谁都怕死，可谁都想让别人死。 在遇见江渝之前，迟暮坚信人性本恶，从无例外。 江渝救赎了他，让他对人性对这个糟糕的世界有了一点念想，可不代表他的想法会动摇，他依旧觉得，人恶为之本，好比现在，对方恶，他也恶，他的恶来源于那懒得隐藏的杀意。 “猜猜，你今晚会死吗？” 迟暮弯唇一笑，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在这张侧脸上格外凛冽，刀尖的寒光与眸子的光相辉映。 刀尖见血的那一刻，那个人终于坐不住了，吓得失禁，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您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是谁让你去动江渝的呢？” “江渝……”那人打了个机灵，恐惧的说，“是我自己……我自己……” “看来是不怕疼。” 迟暮将刀尖再深入一点，鲜血咕噜噜的冒，没一会儿，那人衣服就已经红透了。 他饶有兴趣的说：“你知道喉咙被刺穿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子吗，人不会死，会感受到骨骼筋肉的撕裂，你能感觉到血液的大量流失，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要等待死亡的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疼，但你应该能忍住吧？”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鼻涕眼泪一把擦过，跪到迟暮面前，哭诉：“我不能说啊，我说了我会更惨的，求求您饶了我饶了我！！” 迟暮收手，靠在墙上，淡淡道：“要求你做这个事儿的人是S级对吗？” “……是。” “他告诉你，江渝已经不是主神了，你们要是能将江渝逼死，你们会得到系统大量的奖赏积分，且他也提前给你预支了一笔积分是吗？” 那人惶恐的看向迟暮，恐惧的点头。 “他只让你们去营造舆论，至于下毒的事情一概不让你们插手对吗？” 那人震惊的看着迟暮，百感交集，他在想，眼前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那他究竟是答还是不答，他可没有交代，是人家自己知道啊…… 迟暮起身，伴随着对挚友的失望，离开了这间臭烘烘的房，身后那人以为自己不用死了忙对着迟暮磕头，迟暮脚步一顿，轻轻嗤笑：“多么蠢才会把自己的命送到别人手上。” 不多时，身后人瞬间被绞杀，而那些还昏迷的人在睡梦中亦然一线割喉！ 银丝回到迟暮手腕上，按着正常逻辑，迟暮才是他如今正经的主人，所以能佩戴也正常。 “纸雏。” 迟暮叫了一声。 银丝动了下，第一次给了他这个新主人一个面子。 “以后江渝受委屈了不用听江渝的，你私下去收拾了。这是我的命令。” 纸雏快速的抖动了一下，激动的在迟暮手腕上缠绕了起来。 纸雏是挂在迟暮名下的，没有迟暮的允许不能擅自动手，现在好了，迟暮给放了权限，也能将这些时日的憋屈撒一撒了。 迟暮点开了好友页面，一共就三人，艾克的头像永远不会再亮了，被挂上了死亡标签，息刹的头像暗着应该是在副本里，只有方苇，明亮耀眼的金色标志，流光从他的名字上划过，彰显着无尽的荣耀。 “出来。” 迟暮站定，站在宽阔的街道上，看着从街角走出来的人，阴影中，修长挺拔的身姿无比熟悉，毕竟他和这个人已经下过不知多少副本了，算是同患难共生死。 方苇微微一笑：“杀了他们干什么，还容易脏手，下次还是让我来吧。” 两人间隔很远，街市空荡，黑暗寂静，两侧的路灯可能坏掉了，一亮一暗。 之前没有见到过方苇手上的蜘蛛戒，现下也不隐藏了，毕竟迟暮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从迟暮试图用第四主神留下的五个数字激活程序时，方苇就已经接到了系统的提示消息，有人试图进入加密的程序内。 “谈判一下，你不再追踪和SAS的事情……”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迟暮冷冷出声，他慢慢走上前，“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弄死你？” 方苇摊开手，苦笑：“我没那么自信，我确实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有点怀疑。” “系统给你承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所承诺的之后随时有可能作废，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方苇油盐不进，迟暮已经走到他面前了，瞬间爆发力他比不过迟暮，也没想躲，现在这个糟糕的站位迟暮随时能杀了他，方苇一笑：“我死了，江渝也活不下去。” 迟暮一拳砸上去，说不上的恼火，两人扭打起来，招招致命，迟暮不留情，方苇更是决绝，一个横扫，一个穿刺，几下，整洁的衣服就变得褴褛，絮絮落落的。 两张俊美的面孔上落下的拳头没一会儿就成了红印，实在丑陋，迟暮抓住方苇的领子怒骂：“你他妈是不是没长脑子！？系统的话能信！我们这么多年了吃过的亏还不够？” 方苇一把推开迟暮：“你才是那个没长脑子！见色忘义！看看清楚，江渝都他妈不是主神了，你围在他身边有什么意义？他能给你带来什么？嗯？” “你和人交友只为利益？”迟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瞬间，他开始质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方苇大笑：“不然呢，谁又不是呢，江渝就不是吗？自己堕落了，看着你是S1就舔着脸蹭上来，鸭子都没他这么主动！” “你找死！” 又是一阵毒打，交锋不止，大多都是迟暮占据上风，明明恨不得把身下人弄死，但一看流着血的方苇，又通红着眼，拳头落不下去了。 他们经历了多少次死里逃生，互相救过命的次数数不胜数，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别打了……别打了！” 一道嘹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声音颤抖而担忧，这一声，让方苇和迟暮同时看去。 迟暮一惊，心道江渝怎么过来了，方苇趁机立刻冲过去，激活了几个攻击道具，直接杀向江渝方向！ 迟暮瞳孔骤缩，心跳都停了，飞冲过去一把将江渝扑倒，本以为自己身上要来几个窟窿了，结果却见他们身前笼罩着一层幽绿色的光罩，这层光罩将所有的攻击全部抵挡，再一看，系统发出提示：【主神级道具已归位。】 蜘蛛戒破碎，从方苇手上消失，在空中散成千万繁星，将大地点亮，然后星子又逐渐汇聚，朝着江渝的方向去了，重新凝合，成功落在江渝的手上。 主神道具也分优先级。 在江渝没出现之前，蜘蛛戒通过安蒂斯的内心判定方苇为第一继承人，但当江渝一出现，第一继承人立刻改变。 刚才的那层保护罩也应该是道具的防御机制。 方苇手指擦过唇角的鲜血，朝前晃晃悠悠的走，像是一个疯子，他盯着江渝，“我的主神，你配不上安蒂斯的关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安蒂斯当初有活的希望的，是因为你，他才死了。” 江渝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迟暮道：“别听他的，他在故意激怒你！” 方苇嘲弄的笑了：“是吗？我是在撒谎呢还是你不敢承认呢？主神，您还记得系统抹杀其他五位的前一天吗？其实您应该接到过一个求救信息。” 江渝怔怔的，整个人定在了原地，任凭迟暮怎么劝他不要听他都控制不住了，脑海瞬间回荡到了半年前。 求救信息…… “想起来了？”方苇乐呵呵的，一点也不在乎这是往江渝胸口里插刀子。 江渝摇头：“我……不知道……” 之前的之前，他一直没有想过抹杀的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他只以为是和往常一样巡检复盘下副本总结，并无异样，可当人专门提起时，忽然觉得一片模糊，像是一段记忆被特地抹去了。 江渝低头，看见了手指上的蜘蛛戒，泛着幽冷的绿光，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抬起手，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煞白，冷汗涔涔，他抖着手，开口：“恢复记忆。” 蜘蛛戒的主人现在是江渝，蜘蛛戒听从江渝的调遣。 这枚戒指有一个特权，可以抹除任何人的记忆。 当指令发出时，戒指一紧，戒指内壁似有针尖刺入指节，鲜血点缀在戒指上，刹那间，无数画面飞闪而过，涌入脑海。 不仅仅是江渝！ 一旁的迟暮因为是纸雏的挂名主人，作为主神级道具可以互通，同时被钻入一段记忆，只不过，他是站在江渝的视角上的。 这段记忆不美好，称得上残酷，对安蒂斯的残酷，对江渝的残酷，还没有将回忆的画面组合起，迟暮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份记忆的沉痛和悲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矜贵的地雷～ 第68章 倾盆大雨，女人带着一个婴儿拼命地逃，千百年来，只有这么一位女主神，尊贵的身份并没有让她觉得幸福，她放弃了一切权利，转身投到副本世界，在副本世界和人生下了一个孩子。 一个降生在副本世界的孩子。 还拥有主神的血脉。 如此罪过，这个孩子活不下去，这是先主神们的统一想法。 主神们收到了同一条来自于系统的指令：诛杀。 只有简短的两字。 杀谁？是那位女主神还是那个刚出生的婴儿？ 时任主神缪西亲自走了一趟，见到女主神，看着她在暴雨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凄惨的乞求放这个孩子一命。 缪西手执一把雨伞，上前一步，替女主神避住大雨，他伸手，想要扶起女主神，女主神苍然抬头，眼神相对中，一把将缪西的手拽过来，她将孩子放到地上，神志不清的哭诉：“你喜欢我的对吗，你放了这个孩子求求你，只要你放了他我随你处置，随你处置……缪西求求你……” 主神的尊严在跪在地上的女子拼命扒衣服试图将自己献身的那一刻尽毁。 缪西深深地看着她，拦住了她的动作，扔掉伞，半跪在女主神面前，拥住她，用着想象不到的语气，决绝说：“我会亲手了结你，不会痛苦的。这个孩子，我会给他另一层身份带他回去。” 女主神怔怔的，恍然，笑了，笑起来很美，倾国倾城。 这样的承诺多么美丽，她看着缪西，在化为灰烬的前一刻，低声：“谢谢你。” 那个孩子被带回了主世界，缪西动用了所有特权，保住了他的命，改头换面。 起名，江渝。 江水之畔，矢志不渝。 很多事情就是阴差阳错，本意，救了这个孩子，可当初主神们已经开始研究SAS了，这个半成品在研究中困难重重，想要打破主世界，何其困难，他们的权限远远不够。 直到这个孩子的出现，当这个孩子被抱回主神台时，那里有一座通天主神塔，高耸入云，巍峨鼎立，所有主神拼劲全力都无法开启的主神塔一个婴儿只是伸了伸手，程序竟然自动启动。 似乎解开了一个谜题。 自古，所有副本世界的人都不可以出现在主世界，一旦出现，将遭受系统指派的无限追杀，其原因便是副本世界的人很多指标过高，不受控制，来到主世界后远超普通人，属于一个逆天的BUG级存在，放任他们在主世界生存，必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故而主神们都会提前将他们抹杀，以绝后患。 江渝，副本世界出生，本身就是特例，不仅如此，还是女主神的遗子，强上加强。 他似乎拥有了一切可能性。 从那一刻，江渝的生命被定性—— 他将是SAS计划的终极献祭人物。 他的死亡将会换来所有人的生存。 他们不必再竭力研究其他办法，只需要将江渝养大，只需要在江渝成年的那一天开启SAS程序。 只有一个人反对这项计划，顶住所有压力，宣告，他将会继续研究SAS程序启动的另一种办法，未必非要将所有的希望投寄在一个婴儿身上。 为此，缪西余后十几年，全心全意投入在了SAS的研究中，只求找到一个不用献祭江渝的办法。 而江渝则交给第四主神安蒂斯照顾。 安蒂斯讨厌江渝。 不，讨厌这个词太轻了，准确来说是厌恶。 他喜欢规则，他喜欢秩序。 而江渝的出现打破了规则和秩序，那位女主神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觉得主神颜面无存！ 所以第一面见这个小小的婴儿时安蒂斯就没什么好感，江渝对他笑，他板着脸，冷冰冰的，江渝的小手想抓他，他也一把甩开，江渝一哭，立马冷漠的说：“哭死最好。” 他们会住在一间房子，尽管安蒂斯一点也不愿意。 那时安蒂斯也还没成年，正是张扬的年纪，高傲自负，哪里能耐住性子管一个小孩子。 孩子扔到床上，理都不理，孩子哭得哇哇叫，他也只觉得是这个家伙没眼色。 洛亚在外面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带着一瓶奶，对着孩子摇晃了一下，抱起来，喂奶，嘱咐道：“缪西把江渝交给你是信任你，你要是管出个三长两短，他饶不了你的。” “我为什么要管一个孽种？”安蒂斯嗤笑一声，“左不过是让他活着就行，活到成年就死的人那么上心做什么？” 洛亚气笑了：“你能不能不要对一个婴儿有这么大敌意？！” “你管我？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说着，将洛亚推搡出去了。 他站到江渝面前，看一眼奶瓶，说：“又蠢又丑又贪吃。” 房间里就这么一张床，也就那么一床被子，安蒂斯忍住不把江渝丢走的烦躁，躺在床上，江渝用爪子抓他头发的时候，一把捏住那只小手，狠狠地警告：“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把你扔阳台！” 他真的这么做了。 放到阳台，又是一顿嚎啕大哭，洛亚咚咚咚来敲门，在外面吼道：“你要是不想管把他交给我！我管！” 瞬间，门一开，孩子直接扔到洛亚怀中，哐一声，门关住。 三岁前，江渝一直是洛亚带的，感情深厚，几乎洛亚一消失就接受不了。 小孩子总是觉得世界不一样，觉得人人都好，江渝本性善，也不会因为安蒂斯的冷漠而生疏，安蒂斯再怎么讨厌他他也能扬起笑容对着安蒂斯。 安蒂斯为自己的张狂第一次付出代价是在副本世界一挑全场，把一个天谴副本不当副本，一个人下也没报备连道具都懒得带，出了危险，自己一个人杀出一条血路，用洛亚的话形容就是，他将那个副本屠尽了。 但他也受伤了，回到主神台，路过草坪，年仅三岁的江渝迈着小短腿正在拼积木，正好拼成了高兴地拍掌，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年纪相仿的人，只要洛亚不在，就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自娱自乐早已成了习惯。 看见满身血红的安蒂斯回来了，睁大眼睛，望着安蒂斯，安蒂斯被江渝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看的有些不自在，江渝起身，迈着小步子朝他跑来，似乎想要一个拥抱，安蒂斯冷漠的绕开，进了公寓，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江渝就在后面跟着，笨笨的爬楼梯，又跑去洛亚的房间，提了一个大大的药箱，费力的拎到了安蒂斯门外。 江渝不敢敲门。 因为从他有记忆起，只要他敲响安蒂斯的门，只要在安蒂斯门外闹出一点动静，就会挨骂就会被凶。 他乖巧的蹲在门外，抱着药箱，等待这扇门开启。 等困了就趴在药箱上睡，也不知多久，外面天都黑了，安蒂斯才开了门，诧异的看着门外的小家伙。 “受伤了……”江渝小心翼翼的说，他试探的握住了安蒂斯的手，安蒂斯愣住了，看着江渝打开药箱，找出各种药膏开始给他涂抹，他不喜欢被人触碰，可是这次没拒绝，等江渝笨手笨脚的给他涂抹完后，他问道：“等了多久了？” 江渝掰着指头，算不清。 “这么大了连算数都不会？” 江渝眨巴眨巴眼。 “笨。”安蒂斯摆了摆，出于礼貌，说道：“感谢。”然后关上了门。 江渝奶声奶气的说：“不客气。” 然后抱着药箱走开了。 他回到洛亚的房间，上了床，他很怕一个人，也怕暴雨天，躲在被窝里，开始掉眼泪，他要洛亚……要洛亚…… 可洛亚下副本了。 一声雷鸣，惊天霹雳，江渝吓得瑟瑟发抖，门被推开，对未知的恐惧让江渝立马缩了起来，他以为是安蒂斯来找他了，结果一看，是一个很陌生的人，那个人长得很好看，那人抱起他，问他：“洛亚不在你就一个人睡觉吗？” 江渝不知所云的点点头。 那人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很乖。” 然后转身去了安蒂斯的那间房，谁也不知道那间房里第三主神和第四主神讨论了什么，总之，安蒂斯出来的时候脸是黑的，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缪西，然后将江渝带回了自己房间，并说：“以后，跟我住。” “抱抱……” “抱什么抱？！睡觉！” 总的来说，在江渝幼年的回忆里，安蒂斯不算一个和善的人。 三岁以后的江渝一直和安蒂斯生活在一起，渐渐长大，安蒂斯教他学习，无比细致也无比严格，凶起来后江渝就开始哭，这个时候往往是洛亚出来维护，也是因此，江渝从小心里就知道，洛亚是会一直维护他的人，遇到危险找洛亚就好。 奉命管和用心管，这是两个概念。 江渝七岁的时候在主世界走丢了。 那时，缪西只是给江渝一个普通玩家的身份，一旦走丢，发生意外，没有任何反抗力。 安蒂斯一边气愤江渝乱跑，一边飞快去了公共区，一路找一路查，所谓的风度和优雅在找江渝的时候全部消失，只剩下焦急，他不知道江渝会跑到哪里，心里暗定，一旦找到江渝，他立刻去找缪西，不论如何他也不要管一个这么麻烦的人了！ 但同时，他也在害怕，害怕江渝出了什么事。 再怎么没有感情也七年了。 终于，到了公共区的月夜森林，那里被称为打架斗殴的圣地，江渝被一群人围住。 这是个很恶心的事，总会有玩家喜欢玩嫩的，江渝从小长得就漂亮，随了那位女主神，堪称绝色，养在主神台见不到坏人，一旦离开主神台，外面那些人的想法便是各种龌龊。 安蒂斯压根不想去想那些人脑子里有多么恶心的想法，但控制不住的，江渝年纪还那么小，才七岁！他们怎么敢！ 冲上去，没用主神特权，直接上手脚，上去就是一顿毒打！ 江渝惊恐看着安蒂斯动手的样子，安蒂斯将那群人打到濒死时，江渝上去想要阻拦，安蒂斯一把推开他，怒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一天就会给别人惹麻烦！？谁让你离开的？我让你离开了？哭！？你再哭一声试试！” 江渝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那种纯粹被尘世染了一层雾，他茫然的看着安蒂斯。 小小的人走到安蒂斯身边，怯懦的拉住安蒂斯的手，低声道：“不生气了好不好……”他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枚莹莹闪烁的碎石，他送到安蒂斯手里，“我找到了你最喜欢的萤石。” 安蒂斯一顿，低头看了眼。 他喜欢萤石？ 蓦然想起，好像是江渝有一天一直在追问他，他喜欢什么，被缠的烦了，顺嘴说了个萤石。 他被气笑了：“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月夜森林的？” 江渝细声细气的说：“那，我找到了你喜欢的萤石，你对我也多一点点喜欢好吗？” 安蒂斯一愣，心情微妙，别扭的歪过头，过会儿，转头再看一眼江渝的手指。 萤石只有月夜森林有，在土地的最深层，很珍惜，也不知江渝挖了多久才挖到的，小手的皮都破了，可怜巴巴的。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安蒂斯握着萤石，他不知道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先带着江渝离开了，他不希望江渝被污秽沾染，江渝就应该是最纯洁的，就像现在，永远会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笑着看他。 负起责任的安蒂斯最恐怖，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他不像之前应付人的去管江渝了，之前会扔给江渝一本书，让他自己去看，美其名曰锻炼自主学习能力，他一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小时候就这么学习的。 可他发现江渝不行，这小子容易走神，学着学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哪里了，可能会去看窗外的花草，可能会玩手里的铅笔，各种不配合，指望他把书看完，有点难。 安蒂斯会坐在书桌边陪着他一点点读，而安蒂斯给江渝教的第一个成语就是矢志不渝，他让江渝举例，江渝思考好久，笑道：“我会对你矢志不渝！” 安蒂斯轻笑，拍了拍他的脑袋。 洛亚从副本回来了，给江渝带了礼物，是一只小狗，他觉得江渝太孤独了，孤独到身边只有他们。 江渝很喜欢这只小奶狗，每天抱在怀里，结果一星期后，满身起疹子，发烧，昏迷不醒，一检查，严重过敏。 洛亚自责不已，不眠不休的陪了江渝一星期，江渝总算好转了。 洛亚眼底一圈黑，他从副本回来本来就没休息，又陪了江渝这么久，身体消耗太大，他勉强的笑笑：“我们不养小狗了好吗？” “不好不好！”江渝连忙出声，“我要养！” 安蒂斯从外面走进来，冷冷道：“我已经将那只狗扔了。” 江渝一怔，哇一下哭了：“我要养！！！” 洛亚走过去，问道：“你扔了？” 安蒂斯淡淡道：“送到动物副本里了。”说完，瞥一眼洛亚，“以后不许随便从副本里带东西回来了。” 江渝哭闹不止，安蒂斯训斥了他。 十岁的时候，江渝正式成为第六主神，他想穿一身黄色的礼服，安蒂斯只看了一眼，嘴角一抽，眼睛一跳，恨不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又俗又丑的衣服，他不懂，为什么江渝总喜欢那些大红大紫亮的刺眼的颜色…… 立刻走过去，一把将衣服拽过去，扔到地上，然后拿了一身洁白的礼服，“穿这个。” “可是我想……” “没有你想，我让你穿你就穿。” “我不喜欢白色……黄色好看！” “你喜不喜欢不重要。” “那我不当主神了！我不要出去了！” “由不得你！” 最终，江渝还是穿上了那身白色的礼服出现在了主神殿内，接受洗礼，接受膜拜，他将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明亮璀璨。 一宽一严，安蒂斯和洛亚完美的配合才养出了这么完美的江渝。 虽然，江渝被不允许穿黄色的礼服，但洛亚和安蒂斯还是将公寓内其他的东西换成了江渝喜欢的颜色。 十二岁，江渝要下副本了。 洛亚提心吊胆，可主世界刚刚迎来一场**，他要去处理。而副本世界动荡，不少玩家丧生安蒂斯也要去管。至于缪西，全心投在SAS上，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陪江渝下副本。 江渝的第一次副本是要将已经扭曲的副本恢复秩序，副本里的几个BOSS都不是好惹的，江渝戴着一缕银丝，这缕银丝名叫纸雏，是所有主神凝结心血所成，灵力非凡。 安蒂斯百忙之中，还是抽出了时间去了江渝的那个副本，他没有现身，而是跟在江渝身后，默默保护，看见江渝成功时，比他自己成功还高兴，骄傲的扬起头，比他自己完成任务还骄傲。 江渝遇到危险了，不会第一时间出面，他想看看，江渝会怎么处理。 不负众望，江渝应对的很好，能进能退，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然而副本的危险指数太高，千钧一发之际，在那枚子弹即将击中江渝时，安蒂斯立刻要动手，但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洛亚直接反手一挥，千万光亮于夜空凝聚，洛亚说：“他们是敌人，对敌人要无情，不可优柔寡断，”险些死亡的恐惧让江渝紧紧抱住洛亚，他想，只有洛亚会来保护他。 安蒂斯放下心了，吸口气，一转身，迎面就是缪西，“……”再往远处一走，一看，竟然还有第一主神和第二主神？？再走几步，先主神们竟然都到了？！“……成吧。” 十三岁的时候，江渝已经习惯了下副本，已经学会了巡检，已经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的叛逆期也到了，喜欢冒险，越危险的地方他越喜欢去，往往惹出一堆乱子，自己还折腾出一身伤，就好比这次，安蒂斯揪着江渝的耳朵，江渝也不怕安蒂斯了，蹦跶着喊：“疼！疼疼疼！！” 安蒂斯训道：“你胆子倒是挺大？直接把副本封锁，你就不怕把自己锁死在里面？要是没我去救你你就死在里面了知道吗？” 江渝不以为意：“怕什么？” 不知悔改的样子让人实在生气。 但江渝要是只在这上面胡闹也就罢了，他竟然偷偷摸摸的去了主神塔！ 那个最最危险的地方，稍有差池，立刻会被天谴粉碎！ 而江渝更过分的是，不小心将塔上的一个零件拨弄掉了，直接导致SAS程序损坏，需要大量时间修复，先主神们震怒，直接将人关禁闭，小黑屋，一关就是半个月！ 江渝哭喊，说不敢了。 可这一次，所有主神都铁了心要给江渝一个教训。 夜晚，江渝一个人在小黑屋里啜泣，委屈的样子让人心疼，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睡着以后，洛亚悄悄进去，给他身上盖了被子，然后再悄悄出来。 安蒂斯在外面看着月色，淡淡问：“怎么样？” 洛亚摇摇头：“情况不好，瘦了一圈了。” “五天就能瘦一圈？那只能怪他之前太胖了，该饿饿了。” “……” 安蒂斯转身走了，第二天清早，在洛亚趁江渝还没醒将被子拿走以后，安蒂斯将一堆食物放在了输送食物的轨道上，静静离开。 这件事，也让先主神们将安蒂斯叫过去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是再这么胡闹以后会闹出大乱子，你要及时制止知道吗？我会派人暗中监督，如果你不惩罚，那就由我们来惩罚。” 安蒂斯一惊，再也不敢手软。 为此，江渝在短短几年从安蒂斯手里挨了不少罚。 十五岁这年，SAS不得已被中止，缪西的第一次试验，失败了。 这就说明，在三年后，如果缪西的试验还是失败的，那江渝注定就要被献祭。 而这一年，先主神们也离世了，他们离世的时候将五位主神叫到身边，只将江渝拒之门外，他们厉声决绝的说：“如果三年后没有成功，江渝，必杀之！” 一位主神紧紧抓住缪西的胳膊，冷肃沉重，不容置疑：“就算，就算我们不是因为SAS要杀江渝，也要因为他是副本出生的孩子杀了他，你明白吗？他是副本出生的孩子！他对所有人都是威胁，成年后，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强到你们无法控制的地步，而副本世界出生的孩子大多心性不定，万一以后他变成了一个恶魔，那是一场浩劫！” 缪西沉默的看着主神们，没有回答。 先主神们离世了。 他们不是不爱江渝，而是这份爱太沉重了，沉重到担负着所有人的命。 第69章 世事无常，先主神临终遗言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他们开始审视江渝，他们害怕江渝真的变成了先主神所说的恶魔，一个他们都无法控制的恶魔。 洛亚是率先站出来说的：“我可以保证江渝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我们拿什么保证？” 缪西站在窗口，微微闭眼，有些颓废，他再睁眼，看见的是女主神的幻影，那道影子在对着他笑，像是在感谢他对江渝的帮助。 安蒂斯没话说，心底却打定主意了，他一定会扼制住江渝。 也恰恰是在这个关头，江渝杀人了。 他杀了主世界的玩家。 主神杀玩家，并不算犯规，主神的权利大于一切，可偏偏江渝杀了那个人后，赤红着眼逼近S区，大有一种要掀翻S区的意思。 S区紧急向主神台发出求救信号。 安蒂斯和洛亚匆匆赶去时，只见江渝从血雾中走出，江渝冷眸将在场的S级玩家扫视一遍，抬手便是击杀信号，安蒂斯怒道：“江渝！” 这一声没有阻止到江渝，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江渝将这一片S级全部诛杀。 那手法，当真狠绝。 缪西也来了，缪西一步一步走到江渝面前，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看着江渝偏了头。 江渝开口：“我……” 啪一声，又是一巴掌！ 江渝不算一个倔强的人，软软糯糯，但此刻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在两巴掌后还能执着的开口：“我没……” 又是一巴掌！ 他说一个字就是一巴掌。 扇到血顺着嘴角留下，扇到眼角都红了，眼角也渗出鲜血。 他最后将那句话说完了：“我没错。” 缪西露出失望之极的表情，摇了摇头，离开了。 江渝跟着离开，他要去接受审判。 洛亚皱眉，他坚信江渝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因为心智从恶而去杀人。 他往四周看了眼，冲向一栋别墅，四周草坪上躺了一群S级的尸体，进了别墅，触目惊心，全是小孩儿，约莫七八岁的年纪，有男有女，**惨不忍睹…… 不仅如此，朝着里面走，有无数间小黑屋，每一间都足够恶心。 江渝是完全按着主神法则去行事的。 这栋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是被残忍的虐杀致死的。 对于高级别玩家来说，虐杀是常态，他们将其他人当玩物，想怎么玩怎么玩，尺度有多大就多大，越刺激越激动，丧失人性，冷血麻木。 朝外看，S区的人江渝不是都杀了，江渝只杀了涉及这栋别墅的人。 “我们如何判定江渝的对错？我们能说他错了吗？你我就不想杀了这些人吗？”洛亚颤着声问。 安蒂斯脚步停住，漠然：“他错了，错在杀这些人的时候没给我们打声招呼。” 这件事，之后查看了光影回放，还真不是江渝主动出手的，江渝私下巡检，是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在江渝已经警告他们的时候胆大妄为的要杀了江渝，是他们藐视法则。 借着这层原因罚的并不重，只是关小黑屋，江渝都快习惯了。 安蒂斯和他去交涉，两人大吵一架，叛逆期的江渝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张口闭口就是：“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就算从来一遍我依旧会杀了他们。我从小就不讨你喜欢，你也不用来冷嘲热讽，大不了我不当主神了，大不了你们放弃我别要我了！” 安蒂斯怕自己被江渝气出病来，深吸一口，转身走了。 既然已经不愉快了，已经有矛盾了，那又何必再遮遮掩掩，不如矛盾加深，他将江渝管的更严一些，严到江渝不会做出失智之举！ 两人的缝隙在这三年快速增加。 矛盾加深到最后江渝和安蒂斯连话都很少说了。 成年的那天，江渝有了自己的房间，他不用和安蒂斯住在一起了。 成年的生日，是五位主神最焦心的，他们没有杀害江渝，他们在一起商讨，江渝的去留。 第一主神第二主神的态度很明确：“最好的解决办法将就是杀了江渝，为了SAS，为了所有人。” 缪西虽然对江渝失望，却还不至于让江渝去死，他疲惫的点了一盏烛火。 安蒂斯和洛亚同时出声：“不可以。” 缪西淡淡道：“当初我将这个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就被先主神们下了死亡通知书，江渝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似乎江渝的存在只为献祭，这样对江渝公平吗？换个角度，有谁问过江渝是否愿意出生，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他凭什么要被献祭，他凭什么要活到十八岁去送死，他的命也是命。” 安蒂斯道：“或许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启动SAS。这个方法我们之前考虑过的不是吗？” 洛亚突然出声：“谁？！” 五人同时朝外看去，洛亚心一紧，快步走出主神殿，叫了一声：“江渝！” 他将江渝拉住，江渝笑着看他，“为什么啊？” 洛亚哑住，他不知道江渝听了多少，极力忍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啊？” 江渝重复的问，他笑着低头，看向了自己胸前的主神徽章，手颤着抬起，握住那枚徽章，洛亚紧紧抓住他的手，他顿了下，自嘲一笑，猛地一把抓下来，抬手，潇洒的扔在地上。 “我的身世，不配戴这个。”他的眼神绕过洛亚，直对安蒂斯，笑的嘲讽：“不是吗？” 安蒂斯身子一震，不经意的往后倾倒，强忍一口气。 他平生竟有了一丝恐惧，恐惧江渝那种陌生的眼神。 江渝眼眶都是红的，他从来不是能忍的人，但这一刻，忍的很好，眼泪始终没有掉落，就在眼眶打转，他甚至还能扯出笑容去应对，仿佛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他回到了主神公寓，坐在床上发呆，看着窗外的蓝天，迷茫无措。 何去何从？ 他想起了一个人，离开主神台，去S区，想见见那个男人。 他到了别墅外，听到了迟暮的声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方苇说：“你真就那么喜欢第六主神？因为什么？” 迟暮有些不耐烦：“天天问，你没完了？喜欢他是主神总行了吧，行了，滚蛋。” 江渝陡然定在原地，痴痴的，所有的委屈倾然爆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路，无助的跪了下来。 如果他没有了主神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这是他成年后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刻入心扉。 江渝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月，这三月，他谁都没见，日日思考，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早晚都会死，又何必挂念这一天两天，倒不如做个有用的人，就当还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他去了主神塔，如果没记错，主神塔只有他一人能开启，所有的程序只有他的力量能催动，他将手刚要放上去，一阵急促的消息提示，他看了一眼光影系统，是安蒂斯的来信，他不想接听，也不想道别，他只需要完成献祭。 他挂断了光影系统。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和安蒂斯的通话。 手放在主神塔上，主神塔的程序被激活，转轮的嵌合滚动声轰隆隆的。 乌云遮天，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他以为，这样就会结束一切，可是等了很久，在最初主神塔要撕碎他灵魂又乍然而止时，再也没动静了，直到系统播报：【警告警告！主神严重违规，即刻抹杀！】 江渝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连着两道闪红的播报：【系统将进行对第一主神、第二主神、第三主神、第四主神、第五主神的永久抹杀！】【第六主神即刻降级！】 突如其来，来不及反应，江渝脑子轰一下炸开，他一路狂奔，去了第三域，见到洛亚，他无力阻止抹杀进程，陪着洛亚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时光。 他也见了其他几位主神，唯独安蒂斯没见到。 回忆到此并未结束，迟暮和江渝的视角瞬间变动，光轮速转，指针回旋，像是回到了抹杀前的一日，正是江渝打算自行献祭的那一天。 这一次，他们的视角没在江渝身上，而是被主神道具蜘蛛戒强制带到了安蒂斯那边。 安蒂斯也在第三域，系统在第三域犹如幽灵，空寂之中出声：【第四主神安蒂斯为死亡之神，拥有死亡特权，拥有求救特权，可抵消死亡。】 第三域的空气静止，猝然，地面裂出巨大的缝隙，缝隙下是万丈深渊，黑沉不见底，但你能听到深渊下哀灵的嘶吼，仿佛只要坠下去立刻能被哀灵撕碎！ 【倒计时开启——三分钟——】 安蒂斯沉默，他似乎不打算求救，他的尊严也不允许他求救，他打开光影屏幕，犹豫了一下，向江渝发去信号，江渝却迟迟未接，不接也好，安蒂斯看着信号被江渝挂断，默然。 他对着江渝的屏幕打下几个字：要是没我们了，好好照顾自己。 写下，又删除，改为：我们没有想过伤害你，我也没有讨厌你。 再次删除，又改：我死了你会不会很开心啊，反倒是我觉得你很讨厌我。 再删。 系统提示：【倒计时——两分钟——】 安蒂斯最后什么都没有发送，他沉沉闭眼，背过身，看向了那万丈深渊，只要他跳下去，江渝就会好好活着，无限可能都在江渝身上，既然要破釜沉舟，那就由他们来开这个先例。 刚要动，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和一声取笑：“你不如求求我，系统说了，只要你求救，你就不会死。” 安蒂斯愣住了，不可思议的转身看着方苇，方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告诉系统你们的计划的。SAS。” 安蒂斯手握拳，不可置信，声音沙哑：“方苇……你……” “你不会死的，我向系统揭发时，系统承诺我，可以让你活下，你求我，你不会死的。”发现安蒂斯还没有求救，时间却一点点的消失，方苇突然心一凉，慌不择言：“安蒂斯！你要是死了，江渝以后就没人照顾了，你不如试试我会不会针对他我会不会让他好受！你不许死！安蒂斯！向我求救。” “为什么背叛我？” 方苇语气强硬，闭眼再睁眼，眸色沉沉：“谁需要你们打破这个世界？谁想离开？你要是献祭了你就死了，我拦不了你们的计划，但系统可以，你不能死，你他妈不能死！” “真蠢。你蠢，我也蠢。” “安蒂斯！向我求救！” 【倒计时，5——】 “你们的计划漏洞太多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就算我不告密你们也会被系统判定！能活一个是一个你明白吗！” 【倒计时，4——】 “向我求救！安蒂斯！！你不在乎我你难道也不怕以后只剩江渝一个人了！？” 【倒计时，3——】 “之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倒计时，2——】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安蒂斯……我求你……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安蒂斯！！！你他妈听到没有！！！” 【倒计时，1——】 “安蒂斯！！！” 安蒂斯低头，将手上的戒指卸下，扔到远处，莞尔一笑，露出平生最美的笑容：“别欺负江渝，他胆子小。”说完，将目光落在蜘蛛戒上，在戒指悲痛的哀嚎声中，回身一跃，永坠深渊。 第70章 回忆到此为止，灵魂归位。 迟暮抬眼，现实世界，街道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方苇和江渝都消失了。 他着急的张望，低骂一声，也不知道方苇犯什么病了。 他想不明白，按照方苇的性情，如果真的喜欢安蒂斯，不会不尊重对方的遗言，那句‘别欺负江渝，他胆子小。’足够作为江渝在方苇这里的永久护身符了。 夸张点说，他毫不怀疑方苇会将对安蒂斯的愧疚与遗憾转移到江渝身上。 可不仅没有，方苇反而格外针对江渝，从当初对江渝说的那些话，再到如今屡屡诬陷，而现在又将人直接掳走，他实在迷茫。 这个问题不止迟暮疑惑，江渝也是。 恢复了所有记忆的他，比谁都难受，没出息的一滴一滴掉眼泪。 江渝深切明白他和安蒂斯的不同，就像是迟暮所说，他可能和安蒂斯有神似，但秉性大不同，安蒂斯再落魄也不会哭，而他却经常哭，这也是安蒂斯总训斥的点。 被寒风包裹，扔在草木堆上，他不认识这里，但大致猜出来这应该是某个公共区，荒无人烟，寂静一片。 方苇用刀挑起他的下巴，沉声：“你为什么不死？” 江渝怔怔的，眼皮低垂。 他为什么不死，这个问题在五位主神被抹杀后他每天都在问自己，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幸存是一种折磨，他宁愿被洛亚他们带着一起离开，至少这样在死亡之地也会有洛亚他们永远陪自己。 他为什么没死？ 在恢复记忆后，江渝再次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明明是他去了主神塔要献祭自己，明明是他准备赴死，怎么最后死的却成了洛亚他们？ 刀尖下滑，江渝盯着方苇，他从方苇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悲痛，但对方的手却一点都不留情，力道加重，很快，他的喉咙处就被割破了，血丝蜿蜒，在这个黑夜透着妖异的美。 方苇不由一定，紧紧盯着这张脸，明明不是一个人，容貌也大为不同，但就是能从江渝的身上看到安蒂斯的影子。 他手颤了下，深深吸了口气，凝神问：“明明死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矛盾，江渝，你太自私了。” 你太自私了。 江渝低喃这几个字。 他像是被洗脑一般，不断刷新自己的认知，开始思考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如果当初他没有去顶撞他们，也没有说那些忤逆的话，会不会他们不会出事？ 浮现出他成长的每一张画面都是洛亚他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他却总是阳奉阴违，处处反着走，似乎吃定了他们不会不要自己，耍无赖似的猖狂，以至于猖狂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如你死了吧。”方苇轻飘飘的说，他的话没有多少仇恨，仿佛只是老友间的闲谈，慢条斯理，提出这个观点，“你活着还会影响迟暮不是吗，迟暮现在为你痴迷，系统要是之后惩罚，他绝对第一个遭殃，你离开迟暮，你死了，别人就能好好活着。” 江渝怔怔的，目光涣散，看着他，像是被洗脑了，手脚冰凉，只有寒意，这股寒意渗透到心脏，让血液变得不再温热，让呼吸变缓，让他的大脑缺氧。 他要死吗。 方苇观察着江渝的表情，顺着话继续说：“你看，艾克不就因为你而死吗？” 江渝再次一震，像是有火红的烙印刻在了他的身上，烫的他头皮发麻。 艾克因为他而死？ 方苇不断地低喃，扶住江渝的后脑，语气轻柔，温和的声音让人不得不去聆听。 更像是被催眠了，催眠到没有自己的意识。 直到，一把冰凉的匕首递到了他的手里，掂着这把匕首，砂质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不少，江渝握紧了许多，眉头紧皱，如果他的离开真的能结束一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不想就这样消失。 他突然萌生了很自私的想法。 他想见迟暮，他不想连一句话都没有就再也见不到迟暮了。 突然，方苇握住他拿着刀的手，淡淡一笑：“给迟暮留个念想吧，你在他心里很重要，要是他知道你自杀了，他会疯的。不如你消失不见，我去解释一切。” 江渝再次被这道声音魅惑住，就像是当初方苇能轻而易举让他心理防线崩溃，让自己打算了结自己一样。 那一次，方苇羞辱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以身体为代价跟在迟暮身边的人。 这一次，方苇引诱他，让他觉得他不如现在就死。 安蒂斯说，人不应该在同一个事情上多次犯错，他犯了，他这一次又被绕进去了。 他不想让迟暮找什么卡片了，也不想管什么SAS了…… 手下瞬然加力，在迟暮尖锐的一声喊叫中，朝着喉咙就是一刺，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他的手被一道光环弹开，匕首掉落，系统唰唰唰的响起红色警报。 方苇眼眸顺沉，“果然如此……” 在红色警报声中，迟暮从暴怒中快速冷静，他身子一颤，看向方苇，一把拎住方苇的领子，“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方苇：“你也知道了…” 迟暮不敢想。 之前的推理全被推翻。 什么叫做系统顾忌江渝所以不杀？什么叫做之后再杀？全都是屁话！ 只有一个可能性，系统根本不能杀！以前不能杀，以后同样不能杀！ 就像刚才，江渝的自杀行为直接被系统制止，刺目的红色警报滋啦啦的响起，也不是因为系统担心江渝，而是江渝和系统有联系，一旦江渝死亡，系统自动崩溃！ 迟暮额前一层冷汗，他颤抖着走向江渝，还没触碰到江渝，就被绵软的气团弹开，系统急促出声：【警告警告！玩家江渝违规操作！即刻禁于第三域！】 天旋地转，天色大暗。 第三域埋葬了太多主神的骸骨。 而这一次，迎来了最后一位主神。 迟暮眼睁睁的看着江渝被困在第三域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做到在江渝被困在黑漆漆的第三域时，对江渝说一句：“等我。” 江渝坐在地上，大口吸气，他怕黑，而这里又黑又静，满地疮痍，处处深渊裂缝，动都不敢动，一动就坠落，而坠落后不会死，会体验到死亡的恐惧，然后重新回到原位。 江渝无法再进行自杀行为。 他被控制了。 而同样被控制的还有迟暮。 强制剥离，下派到了一个副本内，在他最焦躁的时候，系统承诺他，不会伤害江渝，当然，前提是他不轻举妄动。 几句脏话差点飙出口，迟暮冷笑：“要是所有玩家都死了，系统也会崩溃的吧？” 系统沉默了。 沉默的可怖。 像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杀死这个玩家，又或者在想，如果杀了迟暮，江渝崩溃，强制自杀，这又是不可控的。所以没反应。 系统对人永远是冰冷冷的样子，就像是一段程序，没有人的感情，可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问了一个问题：【你真的愿意用所有人的命为代价只换江渝一个人吗？】 迟暮也被这样的口吻惊讶到了，这是他和系统谈判的机会，他漠然：“大可不必给我洗脑，让我觉得我的行为是自私的，也大可不必让我觉得这样是有违正义的。 第一我没有正义，我从来不是善人，要是靠善良，我也活不到现在。第二，换个角度想，所有人的命换系统崩溃，这样以后也不会有新玩家进入，这是自私么？我怎么觉得这是救世？” 迟暮语气平静，真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他甚至觉得自己要疯了，一想到江渝被困在那里脑子就像被针刺。 系统再次沉默。 系统消失了，将他留在了这个虚无的世界。 这里是现代社会的环境，有商场医院学校，有数不尽的楼房，有废弃的车，还有无尽涌来的傀儡。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他感受到这个空间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精神力，体力也大量消耗，消耗到没有力气去打架。 迟暮快速杀死几个傀儡，被逼无奈冲进了商场，一步步被逼到最高层，一旦跳下去，直接死亡。 有其他玩家也被迫上来，他们也是直接被下派到这个副本里的，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看着一堆玩家的涌入，迟暮沉默，没想着帮他们，因为他发现，其他玩家可以用道具，而他，不能。 系统是打算用这种手段逼死他吗？ 迟暮也没有求助，抓住绳索直接朝下飞跃，一路疾跑，一边杀一边跑，戏弄的傀儡倒是死伤大半，而他这个被限制的人还活着，迟暮嘲笑，转身一绕，进了个街角。 他发现了冷油，浇在自己身上，油的气味掩盖了他的气味，暂且躲了一波傀儡。 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抬眼一看，不远处正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傀儡朝他冲去，那个人抬了抬头，手朝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 迟暮对上了那双眼，和江渝如此相似的一双眼，那双眼现在满是绝望，让迟暮不禁想到江渝会不会在第三域现在就是这样的神情。 明明不该救，他却冲了出去，将人一把裹住，快速带离。 也是个少年，和江渝差不多年纪，长相冷艳，绝不逊色于江渝，满身伤，狼狈的坐在地上，他看向迟暮，致谢。 迟暮淡淡转身，没有回复，少年出声：“我可以跟着您吗，我绝不给您添麻烦！” “不可以。” “我有很多道具……” 迟暮没有听后面的话，已经离开了。 少年简单疗伤后，费力的起身，宛若没感受到迟暮的排斥，执着的跟在迟暮身后，也不说话，很乖巧。 迟暮不是圣母，如果换做江渝，善心大发，肯定谁都救，他不一样，他谁都不想救。 但他却又忍不住，忍不住回头看那个少年，和江渝一般大的年纪，身量也一般高，连那双眼睛都有着丝丝相似，总是会让他去想，江渝受苦受难他无法解救的无力，那种寄托的情感不由自住的放到了身后那个少年身上。 少年也发现了迟暮偶尔的回视，拘束的笑了下，毫不吝啬的使用着自己的道具为迟暮清理障碍。 迟暮想尽早离开这个副本，一旦离开，回到主世界，他的想法很简单，要么系统放了江渝，要么所有玩家都得死，死了系统崩溃，以后进不来人也算做了个善举。 而这个少年明显能帮到他，迟暮没再拒绝，默许了对方的跟随。 ------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只互相喜欢，不会喜欢别人的哈～ 第71章 少年的实力并不差，甚至能与他比肩，尤其是使用道具时，真就像是不要钱，随便撒随便用，迟暮觉得自己财大气粗，但也没他这么豪奢。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甜腻一笑：“我只是想多帮你一点忙。” “你自己可以生存，不用我保护你。” 这是实话。 反倒是他现在被系统限制，可能会影响到少年的进度。 少年走到他身边，温声道：“我想跟在你身边。” 这是他们相处的第四天，才四天就说出这样的话。 迟暮转过身去，朝前走，精神力的虚耗让他随时会晕厥，这一次，又晕沉过去了。 他在虚无的黑洞中前行，想要脱离出去，痛苦煎熬，一度要撕碎他的**他的灵魂，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精神耗尽，晕倒后，在沉沉梦中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然后再苏醒。 苏醒后那个少年永远在他身边守候。 这一次也是。 迟暮一看，竟然枕在了对方的腿上，一阵头痛，撑起身子，坐起，少年要伸手扶他，他一把推开，少年一顿，轻声：“我很讨人厌吗？” 迟暮解释：“你的实力没必要一直跟着我，换个人吧。” 少年歪头，扯笑：“可是我只认识你，我不想一个人。” “我们不熟。”迟暮费力起身，保持一定距离，全身都是抗拒，但少年却慢慢向前，“你不喜欢我吗？见到我的人都会喜欢我的。你喜欢哪一个类型的？” 迟暮笑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诱惑让他瞬间回到了几年前，几年前他怎么拒绝那些人的？回忆了下，熟能生巧的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等级低的。” 他是S1，也没有谁能比他再高了。 少年微微失神，旋即一笑：“是吗？” 迟暮继续向前走，他掐算着时间，估计在这个副本里再待五天就能出去了。 少年跟在他身后：“系统给一些有天赋的玩家发送了一条消息你知道吗？” 迟暮侧目。 少年柔声：“其实我本来不感兴趣的，但你的话让我突然对那条消息很感兴趣。”他发现迟暮疑惑的眼神后，笑意更深，那双眼睛浓浓依恋，笑的莞尔，“竞选主神，你觉得我有可能吗？” 迟暮脚下当场停住，身形不动了，脑子突然一炸，只有一个想法，系统疯了。 他还没疯，系统先疯了。 迟暮对这个少年不讨厌，好心提醒：“系统的话听不得。”安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少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迟暮不答，背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我现在已经是S级了，靠自己干干净净升上来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迟暮，声音如百灵鸟一般优雅轻灵，“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嗯，厉害。” “你在应付我。” “没有，你很厉害。” “真的吗？” “你不会一早就发现我是S级了吧，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你的惊讶呢？” 迟暮没接话，等于默认。 能跟上他副本进度的人不多，这个少年不但能跟得上还能配合的很好。 暗想S系的玩家，总共就那么十几个，他都认识，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或许也是他前段时间一直没关注S系人员变动，这个少年新升上来的也不一定。 “你和别人下过副本吗？”少年追问，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边，“有我和你配合的好吗？” 迟暮想到了江渝。 和江渝配合的好吗？ 不，并不好，很多计划上默契度为零，江渝总要秉承自己的理念，以至于两人经常发生冲突。 江渝的善良在副本里很吃亏，他经常想，如果江渝一个人去过副本肯定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毕竟，善良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 他不经意扫了眼身旁的少年，和江渝年纪也差不多，却是自己升上来的，着实佩服。 少年嘶一声，捂住手腕，发现迟暮看过来了，笑了笑：“没事的，走吧。” “尸毒？” “嗯，不要紧。” “你想后半生当残废？” “啊，真的会严重到要砍掉胳膊吗，我以为都是吓唬人的。”少年掀起衣袖，淤血凝结，再不及时处理，这条胳膊都要废掉，他嫌恶的拍了拍，“我才不要吸出来，好脏。” 少年继续跟在迟暮身后，调皮的踢着石子，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那条胳膊真的废了就废了。 “我要是变成残废了可就赖上你了。” 迟暮挑眉，笑了：“你不会想着让我帮你吸出来吧？” “这是你说的。”少年眨巴眨巴眼，“是我救了你呢，救了那么多次呢。” 这句话，有些耳熟，像是很早以前听过。 迟暮脑子又开始疼了，他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眼少年的眼睛，璀璨明亮，可总觉得这张人脸像是遮了一层雾气，模模糊糊。 他将少年胳膊上的伤口挑开，疼的少年直尖叫，说他狠心。 淤血散出，迟暮淡淡道：“你要去当主神？” “嗯。”少年笑了起来，用手托住腮，笑的明媚，“放心啦，不是因为想超过你才想当主神。主神哎，那么高高在上，如今一共才十三位，系统扩招一下也挺正常吧。” 十三位？ 迟暮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少年。 粗略算一下，从有记录开始，总共有三十七位主神了吧？ 他这个十三位是从哪里统计的古老信息？ 少年挥了挥手，“不提这个了，我第一次和人一起过任务哦，很高兴认识你。你好，我叫江渝。” 他伸出手，试图礼貌握手，却发现了直接震在原地的迟暮，迟暮仿佛被石化了，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目相对，少年眉毛挑动一下，似笑非笑：“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迟暮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次过后，迟暮一直没叫过这个少年的名字。 两人保持着微妙的默契，谁也不多问不多说。 少年总是会笑，笑起来就像是江渝的影子浮在前面，透过这层影子看，后面的那个才是这个少年。 迟暮从不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也不认为能到S级的人有多单纯。 那个会少年笑盈盈的和人说话，也会下一秒就伸手一掏，血淋淋的心脏在手中还有余温，他噙着笑意看过去：“呐，又解决了一个对手。” 他们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副本限制通关人数，仅允许一人离开该副本。 这个条件让不少玩家开始自相残杀，只要能活着离开副本，怎么都愿意。 少年也投入了这场厮杀中，显然，他是里面的佼佼者。 已经有十几个玩家惨死在他手下，那种对生杀的冷漠让迟暮静默。 本以为十天就能出去的副本，如今已经拖了半个月了。 少年有一天问：“如果只剩我们两个了，会是我们谁出去呢？” 迟暮只有一个想法，那个人必须是他。 少年用手戳了戳他，“在想什么呢？”说完，洋装恐惧的往后一躲，“哇塞，你不会想着现在就要杀了我吧？” 迟暮淡淡道：“公平的决斗？” “我以为你会说你愿意把名额让给我。”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出去做。” “不出去会怎样？” “不出去就会失去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啊，好吧。那就公平决斗吧。” 凭他们的实力，很快就将副本里的玩家肃清了，当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气氛渐渐减低，少年盯着他，看着他将短刃拿出，做出开打的姿势，他也动了动手腕，瞬间突起。 扭打中，少年不似处在弱势，迟暮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烦闷，正当可以扭断那纤细的脖颈时，少年忽然抬头，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说：“迟暮，我疼……” 迟暮怔住了，和江渝如此相似的眼睛，江渝也是那样湿漉漉的大眼，会委屈的看着他，说疼，任性的撒娇，也会像现在一样，缩进他的怀抱，然后…… 迟暮陡然睁大眼，看着少年一手直接杀入他的胸口，少年掏出了他的心脏，狡黠一笑。 过了会儿，发现迟暮的眼神不像是仇恨和恶意，有些奇怪，纳闷的看着。 良久，垂眼笑了，愧疚的将唇点在迟暮的唇上，触碰的柔软在迟暮闭眼的那一刻依旧存留。 他死了吗。 好像没有。 他以为系统会立刻判定他的死亡，恨不得敲锣打鼓，恨不得早点让他滚蛋。 但没有，他好像没有死亡，他的意识还在，他甚至能看见那个少年是怎么离开这个副本的。 不知为何，他感到了隐隐的心痛。 那种心痛伴随着脑海里的深处记忆破土而出，脑子刺痛，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他再次苏醒。 朦胧中，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你还要救江渝吗？】 迟暮说：“我要救的是被困在第三域的江渝，不是这个副本里的江渝。” 系统没再说，滋啦啦，电流声再起。 再次苏醒的地方是在斗兽场内，他醒来便是在观众席，耳边全是呼喊声，一群疯子嘶吼着，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的双眼被鲜血遮盖，疯狂的期待杀戮。 台下，不是斗兽，是斗人。 死了的直接拖下台喂狗，由下个人继续挑战擂主。 迟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面孔，是‘江渝’，那副本里亲手杀死他的‘江渝’。 此刻的少年可远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狼狈至极的倒在场地上，身上满是血，他的对手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男人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粗俗的说：“你这样的，只适合躺在男人身下。” 少年一直没有笑，听见这句话后却笑了。 猝然，手下穿刺在壮汉的脚腕上，直接割断脚筋，平地而起，翻身一跃，一脚横踢在对方下巴上，双腿直接勾住壮汉的脖子，反身绕上去，骑在壮汉的脖子上，手下握住那颗脑袋，当场一扭！ 这一下，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全场寂静，很快，沸腾！ 少年轻松跳下来，指腹擦过唇角的血，带着残忍地笑意，歪歪头，“下一个。” 之后的几个人一直都不是少年的对手，任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纤瘦的少年也能如此强悍。 迟暮看了一会儿，在激烈的吼叫声中有些头痛，打算起身离开，恰恰是他的起身，正好被场地内的少年注意到了，一个侧首，两人隔空相望，少年愣了下，只剩惊诧。 “干什么啊，烦不烦！挡住我们了！” 在一声谩骂中，迟暮发现自己想要离开这里有些困难，因为座位是连着的，只有最边上的一排人走了，才能依次离开，于是又淡淡坐下。 到押注环节了，每个到场之人都要下注，轮到迟暮的时候，少年一直紧紧盯着，迟暮随手选了个颜色，恰巧是少年的对手。 少年微微抬颚，手下握拳，极力忍耐着什么，转身，看着这次的对手。 少年目前稳坐擂主，手下败将都被拖出去喂狗了，但这也极其消耗他的体力，现在心态被扰乱，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当对手冲上来的时候，直接被人掀翻在地，他躺在场上，大口喘息。 之后，任凭他想反抗，可就像是被束缚住了，怎么也反抗不动。 挨打不可怕，输了也能接受，可被台上的迟暮这么注视着，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可迟暮其实根本没在意，甚至目光都没过多留在少年身上，闭眼小憩，想着这混乱的一切，比如，系统为什么不杀了他…… 最后还是场上的嘶吼声唤醒了他，他看了眼场地内，少年很惨，又是一次对视，迟暮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双肘环抱，多了几分悠闲。 好歹也是这小子把自己弄死了，他过了这么多副本，第一次被这样弄死，他认栽。 少年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唇齿一直在闷血，他趴在地上，头发被人抓起，依旧不服输，倔强执着，那抹眼神中，迟暮竟然看出了丝丝的可怜。 又是一次，他将这个少年和江渝重叠了。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交叠两人的身影，可脑海像是能自动组成画面一样，他看见的是江渝被人那样胁持着。 迟暮回过神，发现少年如此境地竟然还在远远注视自己，明明都快被人打死了…… 他想，不会是他影响了少年吧？ 那可别。 于是做了个口型：你输了。 少年像是被伤到了，抹过伤感，变狠了许多，反手直接不要命的杀了上去，那身法，叹为观止！ 只有迟暮定住了，少年动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江渝之前在那个校园副本里用过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呼吸凝滞，迟暮紧紧盯着少年，看着少年反攻取胜，成功守擂，成为了本场的王者。 他快速起身，这一次，顾不上周围人对他挡路的不满，冲出了斗兽场，只想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什么地方！ 出乎意料，是主世界！ 但这个主世界好陌生。 还没走出去，他就被人一把抓住，黏腻腻的手，回头一看，那个少年气喘吁吁地，一手抓着他，一手撑着膝盖，疲累的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迟暮甩开他，看着这个陌生的主世界，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公共区，他冲向S区，更陌生，冲向自己别墅的位置，空空如也，这里连别墅都没盖好呢！ 这是什么地方？！ 迟暮觉得自己受到了刺激。 他怒吼：“系统！滚出来！” 少年哈哈大笑：“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敢骂系统的人，你就不怕系统给你天谴啊？” 迟暮质问：“这是哪儿？” “主世界啊。”少年甩开扣在他肩膀上的两只手，似笑非笑，“哦！我知道了！S级玩家大多不太回主世界，所以你觉得有些陌生。” 又是一阵刺痛，迟暮觉得脑袋要炸了，他冲向主神台，看着那边，那里没有主神柱，而主神殿也还是正在建造中。 少年发现了迟暮的异样，惊道：“你不会又要晕了吧？”说完，迟暮晕了。 少年赶忙扶住他，忍着身上的痛，将人拖回了自己的家。 一间不大的公寓。 他躺在迟暮身边，迟暮应该会后悔自己这一刻昏睡过去了，否则他会看见这双和江渝几乎相同的眼睛，连眼神都是一样，无辜单纯，不掺杂半点污秽，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少年打了个哈气，守擂的一天好辛苦，他也困了，蜷缩在迟暮身边睡着了。 一觉睡到夜晚，黑漆漆的天，少年在睡梦中被推开，迷茫的揉了揉眼睛，乱糟糟的头发，他茫然的看着迟暮，却听迟暮立刻就是一句：“别这样看着我！让开！！”然后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开了。 少年痴痴坐在原地，再好的心态也被磨没了，他抱着枕头砸到地上，气呼呼的说：“你就这么讨厌我？！”说完，一顿，好像确实是他当时弄死了迟暮。 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像珍珠似的。 太像了。 迟暮心中暗叹，太像了这两人。 江渝就会这么委屈的对着他哭，控诉一切，但江渝没有少年这么杀人如麻…… 慢着。 他对杀人如麻这个词的定义也有问题。 这个少年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当时那个副本，要让自己活下来就必须杀了别人，换做他也会不留情。 而江渝又真的不沾染半点鲜血吗？ 并没有，江渝当初在校园本里，在S区巡检时，也不是没杀过人，手段之决绝和这个少年不相上下，甚至，两人在某种偏激上有一些微妙的契合。 ------ 作者有话要说： 笨拙的文笔可能容易让大家看的云里雾里hh，所以直接剧透解释吧。 江渝消失的记忆是被主神戒指抹除掉的，也就是他知道自己身世那段。 而迟暮也有一段消失的记忆，他以为他是从现实世界来到系统世界然后遇见主神江渝的，实际不是，迟暮来到系统世界后遇见了少年（就是江渝，他就是江渝）然后发生了一些故事，最后迟暮的记忆被系统抹掉，而江渝转世变成了女主神的孩子。 第72章 迟暮凝神，用手摸了摸他的手，低声：“别哭了。” 语气和对江渝的没有区别，少年懵懂的抬头，第一次听到迟暮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措手不及，他低着头，抱膝而坐，乖巧的样子也和江渝一模一样。 “你怎么复活的？” 少年问了个敏感话题。 他知道这个话题能让迟暮想起之前他是怎么杀了他的，但就是好奇。 “我没骗你哦，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少年又补一句。 两段话，迟暮听后淡淡点头，无所谓的说：“系统犯病了。” 少年噗嗤一笑，明亮的眼眸瞧着迟暮，笑嘻嘻的说：“我突然希望系统多犯几次病。” 迟暮转移话题，蹙眉问道：“这里是主世界？现在的主神叫什么名字？” 主世界的年月大多都以主神来判断，主神日分割前后年。 “再过两月就是主神日了，现在的主神嘛……霍尔斯？” 霍尔斯？？？ 迟暮乐了，老黄历上的人物了，百年前的主神名字出现在耳边是多么的玄学。 他回到了过去？ 少年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总是神游万里啊。” 迟暮看着他，自嘲一笑。 少年问：“你有地方住吗？不会没有吧，你可是S级。” “没有。” 迟暮离开了这间小公寓，朝外面走去，少年一直粘着他，形影不离，说道：“没地方去住我这里好吗？” “不好。” “为什么啊，我的房子不够大？我可以买一套新的。” 说着，当场打开了系统商城，一百万的积分亮的人眼花缭乱，他连积分看都不看就兑换了，然后死命拽着迟暮去了一栋别墅，别墅扫描身份信息，放了他进去。 “房子有了，这下可以了吧？” 迟暮问：“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不想和你住在一起呢？” 少年一顿，眼眸快速闪过一丝失落，他又一笑：“我不管，你不住这里你要去哪里？你的家？那我跟着你去！” “你很烦。”迟暮冷冰冰的说，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一眼少年，评判道：“举止无礼，言语轻挑，手段狠辣，心思深沉。我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人待在一起？” 少年愣住了，站在原地，良久，像是被人一拳重击，半晌都回不过劲儿来。 白天落在身上那么多的伤口都没有这几句话来的疼。 被人这样羞辱，有点志气都会转身，少年也转身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直接追了上去，猛地跳到迟暮背上，胳膊搂住迟暮的脖子，手紧紧攥着迟暮的衣领，狠狠的说：“你也差不多，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你好到哪里去了！？我就不走我就缠着你你能杀了我吗你杀不了！” “你下来！” “我不！我就不！你是S级我也是S级，我怎么就不配站在你身边了？！” “江渝！”迟暮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下来！” 少年不依不饶：“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上个副本谁杀了谁你忘了？你能杀了我吗，你杀不掉，杀不掉那你就只能认输，我就赖着你怎么了！” 少年不小心拽到了迟暮脖子上的项链，是之前江渝给他做的，项链拽掉了，迟暮瞬时变色，阴沉着脸，下手极重，直接将人从后背上撕扯开，往地上一扔。 少年后背有伤，摔到地上后痛的闷哼一声，身体直抽搐，像只虾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这一次却没在迟暮面前哭，反而是强忍着泪水，咬紧下唇不让自己露出凄惨的一面。 项链的小坠子在少年手里，迟暮冷声：“拿过来！” 少年调侃：“我不给，怎么样？” 迟暮也不客气，直接按住人，疼的少年直吸冷气，一个劲儿的发抖，手却越捏越紧，迟暮掰不开，扣住了少年的手腕，力道加重，随时能捏碎内里的骨头。 少年疼的眼泪往下流，却依旧坚持：“光废了我一只手有什么意义，杀了我啊，杀了我不就拿回去了吗，杀了我不就不用被我缠着了吗？”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求死的疯子。 迟暮心想。 沉沉闭上眼，他下不去手，不是心疼，而是他无法对这张脸对这个和江渝极其相似的人下手。 少年吃准了这点，忽的一跃，直接窜到他身上，没等反应，柔软的唇贴了上来，舌头在试图突破关卡，少年的手紧紧扣住迟暮的后脑，强制亲吻，然后在迟暮真的要发怒真的想弄死他的时候，才松开：“你是第一个不杀我的人。” 在这么一个糟糕的世界，还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很幸运，幸运到他不想放开手。 少年盯着迟暮，额头抵在迟暮额头上，温热的气息吹散在迟暮鼻腔间，浓密的睫毛轻轻忽闪，弄得迟暮痒痒的。 少年眼疾手快，在迟暮打算再一次把他扔到地上的时候自己先跳了下来，微红着脸，蹲下了身子。 他像是真的有些难受了，难受到已经无法在迟暮面前保持形象。 发烧了。 江渝经常发烧，每次一发烧就是这样的症状，身体滚烫，脸通红，眼睛布满血丝。 少年身上的伤也严重，没去上药，有的已经发炎了。 迟暮打算离开，少年却突然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低喃：“迟暮，你好狠的心啊。” 仿佛江渝在对他说这样的话。 最终还是没丢下少年。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没有地方能去，在这个主世界他就是个陌生来客。 系统的目的是什么？ 把他放在百年前，让他体验人生疾苦？ 那为什么不给他降级呢？疾苦也不该是让他保留S级身份去体验吧。 回到公寓，将人放在沙发上，简单照看了下，从沙发上起来，少年握住他的手，不肯松，红着眼说：“你不许离开……” 江渝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握着他的手，低弱的重复，而他也总会温柔说：“好。” 迟暮没接话，甩开手，坐到窗口。 那边哼哼唧唧的声音也一概不理。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半月，按理说应该是他照顾这个病患，结果成了少年对他殷勤备至。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来了个新消息，主神日当天会降落一件特殊道具，属性SSS＋，不少人眼红，少年也不例外，激动地说：“怎么也不说说这个道具能用来干什么呢？” 迟暮淡淡道：“你的S级道具已经那么多了，还在乎？” “意义不同。”少年盯着光影屏幕，用手划了两下，“这个道具肯定是我的。” 有自信。 迟暮懒懒起身，“想要就去找吧，别缠着我。” “那你去哪里啊？” “主神台。” “……哦。”少年若有所思，笑了笑，“你进不去的。” 迟暮只是想去看看，到了主神台外面，也没打算进去，很奇怪的是，主神台本有一层淡淡的光笼罩，很美丽，远处看去像是彩虹，可谁要打算踏过这道彩虹立刻会被电击成灰。 迟暮踏进去了。 安然无恙。 他不由失神，一回头，只见手腕上的一缕银丝闪了闪，不多久，再一看，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也闪了闪微光，他靠着江渝的特权，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迟暮的进入引来了几位主神的注意，他们惊讶的站在主神台，笑道：“我们的防护屏障是坏掉了吗？” 霍尔斯时任第二主神，走过去，满目戾气，冷漠的说：“擅闯，该死。”抬手便是一道激光正对迟暮，可却没落下，迟暮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层气团，牢牢护住，根本打不破。 一位主神惊道：“他为什么会有主神之力？” “看他手腕上的道具。”几人看去，错愕不已，“他为什么会有主神道具？！为什么这个主神道具我们没有见过呢？” 几位主神有些迷茫，就这样看着迟暮踏入主神台。 很快，迟暮和主神见面了。 气氛有些微妙，谁也没先开口，迟暮手上的银丝闪烁着耀眼的光，一位主神问：“你从何处来？” 迟暮一震。 不愧是主神，见面的第一个问题，一针见血！ 他从哪里来？ 他也不知道。 迟暮道：“我……不知道……” “那，这个主神道具是哪位的呢？” 迟暮答：“第六主神。” “第六主神？可是主神向来只有五位。何时已经排到了第六位？” 迟暮抿唇不语，眉毛紧皱，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可信。 直到一个主神站出身来，说：“你跟我来。” 主神抬手便是虚无之地，幻象之界，只有他们二人。 霍尔斯：“有什么便说什么，这里隔绝了系统。” 迟暮又是一震，被主神的敏锐震慑到了。 繁而化简，除了SAS的有关内容他都说了。 他也是人，也会无力，他痛恨这种无力，可又无法摆脱。 他被系统折磨的在逐渐崩溃，对时空对时间对记忆都产生了质疑。 他不会去倾诉，因为他说的话在旁人耳中只会像个疯子，可主神不一样，主神的两句话“你从何处来？”“这里隔绝了系统。”这两句话明明确确的告诉了他，他没疯，他是正常的，时空确实变了，变到主神看出了他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变到了主神也看出了这一切可能和系统有关。 离开主神台的时候，豁然开朗，迟暮长吁一口气。 他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人蹲在地上，手在地上画圈圈，阳光撒在他的后背，整个人小小的。 小人儿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眼睛一亮，忽一下起身，直接飞奔而来，“迟暮！” 迟暮手抬起，手指抵住少年的额头，控制住距离，另一手插口袋，淡淡道：“不去找道具找我干什么？” 少年摇晃着他的胳膊，“你别凶我了好不好，我等了你这么久。” “为什么不凶你，我让你等我了？”迟暮推开他，拍了拍衣袖，“你离我远点我就不凶你了。” “那还是算了吧。”少年再次缠上来，笑语晏晏，“我对拿到这次特殊道具的把握越来越大了。” 迟暮看了眼，那骄傲自信的模样很吸引人，少年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踮起脚尖，飞快要亲，但迟暮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一次反应迅速，立刻躲开！ 少年见势怕迟暮发火，颤颤的看着他，忙道：“不许凶我不许凶我！你让我亲你一下，之后我拿到了道具送你呀。”迟暮拒绝了。 走在路上，可谓是出尽风头，少年在主世界名气大，靠着强硬的实力稳坐第一，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 第一…… 迟暮不由笑了下。 由衷佩服少年，脸上的笑意让少年心动，少年瞬间飘飘然，走路都轻快了许多，一直唠唠叨叨关于主神日的二三事儿。 而迟暮就是那个聆听者，也不插话，对方说一句他听一句，等少年发现他始终不接话开始磨蹭他了，才淡淡的嗯一声。 晚上，少年问：“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会不会去救我啊？” “不会。”迟暮坐在窗边，随手翻动书。 “好绝情……” “你的实力可以护住自己。” “这么信任我？”少年眉眼弯弯，凑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那你会救别人吗？还是只不救我？” 迟暮手一顿，没撒谎，“那会救。” “谁？” “江渝。” “那不就是我吗？” “此渝非彼渝。” “哦，就是你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是吧？”少年呵呵笑了，裹紧浴袍，漫不经心，“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迟暮身子僵住，抬头看向少年。 或许只有提到江渝才会打开话匣子，才会让他有表述的欲望，才会让他的心继续跳动。 “和你很像。” “比我厉害？所以你才喜欢他？” “实力不做比较，喜欢一个人也从来不是用实力来衡量。”迟暮弯了弯唇角，沉浸在回忆中，“他没你聪明，有时候很笨，还圣母，任性还无理取闹还爱撒泼，一个人全占了，半点不如意就开始哭，一哭就知道别人会去哄他，独立能力也很差，至少和你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既然如此，那你喜欢他什么呢？”少年眼眸一黯，但还是强撑出一抹笑容，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想问，那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呢？ “他很纯粹，纯粹到这世间的半点尘埃都不沾，就像温室的花朵，需要人捧着养着照顾着，而我能做的就是守住他这点纯粹。” 最动听的情话莫过如此，少年却听得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往他胸口捅，心脏绞痛。 维持不下去笑容了，少年坐在窗边的另一侧，闭眼，“那你可要记住你的话——别救我。” 第73章 救与不救，全在一念之间。 迟暮自认无情，至少对这个少年没有多少感情在，加上对方上个副本弄死自己的手法，总是扎了根刺在心里，让他不想和对方多靠近。 少年对他的好他不是没感觉到，他也愿意回馈一些善意，可往往，他会将少年和江渝重叠，这种感受很诡异，江渝不可替代，少年也就是少年。 对一个人的尊重就是把他当做独立的一个人，而不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他不会将少年当成江渝的替身来宽慰自己内心的悲痛。 乱乱的生活，最近总是像有一条分界线，他在分界线上来回穿越，心思摇摆不定，上一秒晴空万里春风拂面，下一秒又能矛盾至极冷漠无言。 少年说，他快把他整疯了。 何止少年要疯了，再这样下去他也要疯了。 明天就是主神日了，换句话说，杀戮日？ 所有人都会去抢夺那件SSS＋道具，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甚至生命。 这个时候，和S级道具比起来，生命是最不值钱的。 少年问：“你的SSS＋道具有多少？”他坐在地毯上低着头，将自己所有道具都兑换出来，放到绵软的地毯上，一点也不隐藏，随手丢一个都是S系的，也不知能羡煞多少人。 他拿出几个防护道具，送到迟暮面前，灿烂的笑：“送你的。” 迟暮轻笑：“我以为你会送我那些攻击类的。” 少年一本正经的说：“如果你也喜欢我，你绝不会给我攻击道具，只会给我防护型。” 迟暮手顿住，一时愕然。 他的SSS级道具基本都给江渝护身了。 他不会给江渝配备攻击型道具，一旦配备，就等于给了江渝战斗的准备，而他不会让江渝去前面战斗，太危险，那个站到最前方的人一定是他。 少年还在摇头晃脑的整理自己道具，有一个没一个的扔到迟暮面前，最后清算下来，自己一个护身道具都没留，全给了迟暮。 “有什么想法？”迟暮顺便问一句，“知道怎么拿到道具吗？” “当然。但大概率变成一场厮杀。” “保护好自己。” 少年一怔，错愕回头，笑容溢出来，一把扑到迟暮怀里，“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是不是？” 迟暮推开他：“我上去睡觉了，晚安。” 夜晚，杀戮就已经开始了。 迟暮待在公寓内，两耳不闻窗外事，平静如水，在阳台端杯茶，老大爷似的看着远处的火光，听着忽近忽远的嘶喊声，后半夜，血腥气已经重到他这里都能闻见了。 厮杀和屠杀这两字还是有区别的。 高级别玩家对低级别玩家是屠杀。 高级别对高级别是厮杀。 A区的战火很快就引燃到了S区。S区的战斗可和中低级区不同，战斗力大家都差不了多少，最后比的是心智和手段。 其他区三个小时就死一片人。 S区，总共五小时了，也只是带伤，一个死的都没有。 天快亮了。 迟暮抿一口茶，坐在躺椅上，垂眼静憩。 不多时，他听到了嘻嘻索索的声音，随便开了个道具，扩音，立马听的一清二楚。 “我们直接杀到S1家里这不是找死吗？！要不咱还是撤了吧！” “咱们只是一群A级，来S区找事……会不会太胆大……” “你怕什么S1就一个人，我们呢，前后算起来二十三个，前后包抄我不信弄不死！” “对！到时候道具到手转卖出去，积分大家平分不好吗？” “我看那个S1长得那么漂亮，指不定是用什么手段坐上去的……” “啊，你是说……” 迟暮摸着滚烫的茶杯，手烫的发红，脑子里不是想自己身处险境已经被人包围，而是少年在哪里？ 这么久的接触，他也看出来了，少年没说假话，他确实没朋友，性子算的上高傲，高傲不算错，错的是他这张脸太艳丽，导致很多人会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凭自己实力坐上去的，也会因为他的高傲或多或少的去针对他。 迟暮不痛快，松开摸茶杯的手，这才感觉到了烫伤感，火辣辣的。 楼下人已经上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迟暮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想说，A级都能来S区猖狂了？真是不要命，放在他们那个时期，一定是被放到绞刑架上处死的。 他用不了道具，只能赤手空拳的打，他给自己的时间是五分钟解决所有人，刚起身，就听刺耳欲聋凄厉惨绝的嘶吼声，像是受了多大的痛苦一样，然后声音又瞬间消失，脚步声也没了。 迟暮挑眉，出去一看，又打开这间公寓的防护系统，他本以为这只是少年给自己住所的一层防御，结果却发现，防御全部是加在他身上的，一层层叠的满满。 迟暮关掉系统，看着一地的尸骨，面无表情，侧身绕过，出了公寓。 快十个小时了，S级也有人死了，他们死的很惨，真的是被挂在绞刑架上的，用来震慑。 迟暮站在绞刑架旁，有些烦躁。 再一看绞刑架上的人，哪个不是全套攻击，哪个不是骁勇善战，哪个不是榜上有名，可现下却落成这幅模样，实在唏嘘。 而他却又不自觉的带入了少年。 一想到少年也有可能失手，也有可能被挂在上面，顿时，连呼吸都沉重了些。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S1找到了道具！！！我们一起围攻他！！！他被困在月夜森林出不去了！！！这次我们肯定能杀了他！” 与此同时，身为S1的少年也在公屏发出了求救。 迟暮手握拳，没理会。 一道金光闪过，时任第二主神的霍尔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五位主神已为你重新打开时空之界。】 迟暮睁大眼，先是激动，后是一种迷乱于心的感觉。 霍尔斯的消息说明主神已经帮他找到了离开这个破地方的方法。 他可以走了。 迟暮身子一动，抬起手，试图让手上的主神道具与远方霍尔斯的力量相联结，但不知为何，纸雏始终不愿意连接，能感受到幽静的力量想把他带引至月夜森林，能感觉到纸雏的焦急。 少年：【迟暮……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死……求求你！】 突然一道消息从迟暮眼前闪过。 迟暮静静看着。 看着时空之界的倒计时，他只有一分钟去抉择。 如果他去救少年，他就无法回去…… 迟暮咬牙，准备迈一步，心想，百年前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脚步始终没忍心踩下去，少年的第二条消息又来了：【迟暮，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迟暮深吸一口气，压住所有情感，在最后一刻，听到了远处的呐喊声：“江渝被我们抓住了！！！！” 这一声，响彻天际，振奋人心，同时也让迟暮狠狠低骂一声，当场冲向月夜森林！ 一个江渝已经进了第三域，另一个又将因为他的冷漠上绞刑架，凭心而论，他做不到。 当他冲过去的时候，见到了被困在月夜森林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傲然，遗世独立，白皙的脸带着淡淡讽意，他见到迟暮来的那一刻震惊错愕，而迟暮则是当场意识到了不对，看着宛若胜利者的少年站在至高点，看着所有陷阱机关全部启动，看着所有人尽数被屠！ 而他，最快的反应，明明有逃生的机会，却被系统强制控制住，被定在原地动不得，然后……死了。 第二次死在少年手里。 身死，意识还在。 系统出声：【你还要救江渝吗？】 和上一次一样的问题。 迟暮漠然：“下一个场景要送我去哪？” 良久，系统再问：【你还要救江渝吗？】 这一次，迟暮没回答。 他还被困在那个问题里，他们口中的江渝是同一个江渝吗？ 他没有被系统立刻传送，他的灵魂飘荡在血雾弥漫的月夜森林，看着少年从最高点连滚带爬的下来，瞪大眼，失魂落魄的到了他的尸体边，嘴都合不上，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那种恐惧和茫然让人看着心碎。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我以为你不会救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嗓子都哑了，“你还能活吗……能的对不对……” 彷徨四顾，少年明明得到了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特级道具，可这神态和表情却像是失去了所有，悲痛不已。 迟暮目睹了少年的变化。 不爱笑了，变得有些孤僻。 没了野心，变得有些沉默。 放肆减少，变得礼貌规矩。 每一点变化都能让迟暮从他身上看到江渝的影子，仿佛重合。 当初和少年刚见面，少年和江渝相似度是百分之五十。第二次见面，百分之八十。直到现在，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了。形似亦神似。 他的第三次复活是少年濒死的时候。 对生命的欲望过低时，不用别人杀了你，你自己就先活不下去了。 少年便是如此，仅仅半年，人就不行了，过副本也没了状态，大有一种爱死不死的意思。 整个人都是消极颓废的，那种了无生气的样子让迟暮看的很难受。 少年经常深夜噩梦惊醒，叫的还是他的名字，说不感动是假的。 最后一个副本里，少年自己不想活了，不反抗，满身伤，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少年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但他还抱着迟暮的骨灰。 迟暮也不懂，骨灰这玩意儿就不能一撒直接让他尘归尘土归土，非要死后还折磨他让他不能安葬？迟暮嘴角一抽，正是此时，系统让他出现了。 第74章 迟暮怀疑系统是打算把他逼疯。 再这么无限复活，他会疯。 但也好，比起拥有理智，他宁愿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疯子做事不设底线，肆无忌惮。 一开始的抗拒，想要快速回到主世界，到现在的逐渐接受，这个过程全是这个少年陪伴的。 他不相信系统只是为了让他来到百年前颐养天年，系统屡屡让他和这个少年相遇一定是有打算的。 他比谁都想回去，也比谁都担心江渝的安危，幸好，霍尔斯等几位主神承诺，他们会改变第三域的设防，江渝不会受苦，且，系统并不敢对江渝动手，江渝一旦死亡，系统必然毁灭。 这层关系理顺后，迟暮心情好了许多，转头再看向床上的人，不禁磨了磨牙。 任谁死在同一个人手上两次都不会有好心情的吧。 没复活时以灵魂飘荡在少年身边，被少年的很多举动感动过，但一复活，所有的憋屈席卷而来，他成了一个蠢人，一个死在同一个人手上两次的蠢人！ 按早些年的他，一定会立刻弄死这个少年，结束一切。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手放到了少年的脖子上，少年低喃：“迟暮……迟暮……” 每一声，低弱无力，明明都要死了，明明身体已经这么弱了，却还在执着的叫着这个名字。 迟暮手下重了几分，少年已然觉得呼吸有些吃力了，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微红的眼尾，无不脆弱。 迟暮再加重几分，少年呼吸困难，已经无法开口，微微扬起下巴，毫无保留的露出白皙的脖颈，暴露的喉咙只需要轻轻一捏，立刻死亡，少年有些痛苦的蹙起了眉。 再加重，这一次，少年在朦胧中睁开了眼，他看见了迟暮，没有迟暮想象中的求饶，反倒是对着他笑了下，这是少年半年来的第一次笑，曾经的笑很爽朗，可现下更多的是释怀。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迟暮想再加力，这双手又不听他的。 他忽的松开了手，少年虚弱到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痛苦的蜷缩住身子。 迟暮道：“好好当你的S1，把自己弄得这么惨，何必呢。” 何必呢。 很多事情都亏在这个何必两字上。 少年的脖颈处留下深深地一道淤青，他低喃：“又梦到你了……这次你怎么会说话了……”少年彷徨的看着他，晕沉中还试图抓住他的手，抓住后，迟暮一把甩开，转身就走。 他说他是疯子，这个少年也没好到哪去。 到了外面，看着这个世界，这是一个现实世界的副本，他们住在一层平房内。 背后传来重击声，少年几乎是爬着出来，然后抱住他的脚，眼泪哗啦啦的流。 “是梦也好，你说说话……” “迟暮……” “你别不要我了……” 你别不要我了。 又是和江渝同样的话。 迟暮蹙眉，低头看抱着他腿的少年，弯下腰，捏住少年下巴，冷淡的说：“看清楚了，我是谁。” 少年怔怔的，恢复了些许神志，盯着他，凹陷的眼窝满是憔悴，忽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迟暮不自在的踢了踢少年，“你起来。”少年只是哭，只是哭，哭到嗓子沙哑，哭到人快抽搐过去。 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居委会大妈看不下去了，说道：“小伙子！他身体这么弱可不敢再闹了！你快带他去医院看看啊！” 越来越多的人来围观，少年抱着他腿不撒手的样子被人拍了照，迟暮觉得太丢人，在舆论压力下，被迫带着人去了医院。 人送到医院，少年也不撒手，就抓着他，病房内也是，护士小姐让他睡觉休息，他就睁着大眼睛，望着迟暮说：“你复活了……系统让你复活了……我爱系统……迟暮……我好爱系统啊！！！” 迟暮：“……” 连挂了三天吊瓶少年才真正清醒了。 没有撒泼，只是会经常发呆，呆呆的望着迟暮望着窗户。 迟暮将饭盒移到他面前，手晃了晃，“不饿？” 少年摇了摇头，静默。 迟暮等了会儿，发现少年真的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于是又亲自打开饭盒，勺子舀上粥，往少年嘴边喂，喂的时候他还想，他是造了什么孽了，要去伺候一个弄死自己两次的人，他一定有毛病，为此，勺子都捏紧了许多。 “喝。”迟暮淡淡道。 少年张开嘴，闷声，一点点喝。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喝完了粥。 少年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闹脾气了，总是很乖巧的样子，温顺平和，说话也低声低气的，也不爱在他面前哭了，会自己蒙在被子里擦眼泪。 这时的少年和江渝百分百相似了。 迟暮有时都能搞混。 相似的脸相似的神情，少年是百分百相似了，他也快百分百疯了。 夜晚，单间病房里静悄悄的，门外偶尔有护士的走动声，迟暮坐在凳子上，少年躺在床上侧头盯着迟暮，等迟暮抬头看他时，他又快速垂目，几次下来，迟暮收回被少年握着的手说：“你到底睡不睡？” 少年摇头，低声：“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我不走。你睡觉。” “你会走的，你会不要我的。” “那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盯着我？” 少年不答，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在迟暮以为又要重归寂静的时候，少年说：“对不起。” 迟暮自嘲：“我是自己蠢，和你没关系。” 少年沉默，握着他的手紧了许多，“你杀了我，我还你的命。” “那你要还两次。” 迟暮开玩笑的说。 他起身，将窗帘拉上，又打算关灯，少年立刻出声：“别关灯！我怕黑……”迟暮一顿，侧目，于是将床头的小夜灯开启，大灯关了。 迟暮躺到了旁边的那张床上，说了句：“晚安。” 少年依旧盯着他，盯到他睡着了，后半夜，身子动了下，才发现身边有个人。 少年缩在了他的怀里，小小的，暖暖甜甜，乖顺的像是一只小奶猫，曾经的锋芒全部消失，只剩下胆怯不安。 少年发现迟暮醒了，身子缩的更小了，试图湮灭自己的存在。 迟暮手搭在额头上，看着少年连被子都不敢盖，半个身子都是在外面露着的，不禁低叹一声，他起身，想着再拿一床被子，却被少年紧张的抓住，无措的说：“我现在就下去！你睡……对不起……” 天亮了。 迟暮照常去打饭，今天他选了甜食，他发现少年也钟爱甜食，和江渝的口味都一样。 饭打到一半，发现有人窃窃私语：“刚刚好像有人自杀了！” 迟暮手下还捏着一个豆沙包子，回头看了眼，眉头一皱，突然，抬头，猛地冲了出去！ 他过去的时候，少年已经在抢救室了，抢救室外的红灯看的人心惊。 失血过多，血库快速输送血源。 迟暮第一反应是割腕自杀不会成功，但很快，护士又告诉他，少年是直接拿刀往脖子上捅，如果不是护士阻拦的够快，人已经在太平间了。 抢救成功。 重症监护室。 嘀嘀嘀的声音扰人心神，迟暮进不去，只能靠在监护室的门外，感受着少年生命的一点点流逝，感受着自己莫名心如刀绞的疼痛。 不过十二小时，护士急匆匆的出来喊人，一群白大褂进了监护室，迟暮听见了他们的话，他们说，少年的求生欲过低。 求生欲？迟暮觉得这三个字很可笑。 医学上怎么能用求生欲来解释呢。 少年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阎王殿，迟暮坐在他床边，开始自言自语。 “你欠我两条命，要还两次的，现在就死了算什么？” “我也没有怪你啊，你的对不起我不是也接受了吗，你可是S1，你怎么能死在副本里呢，不觉得丢人吗？” “别死了，我买了糖，味道挺好的，吃一点吧？” 迟暮拿出豆沙包，掰开，将少年手上的各种仪器卸下来，手心朝上，让他握着豆沙包。 “这里面多冷啊，我也不能一直进来陪你，医生会让我出去的，你不是怕黑也怕一个人吗，在这里面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迟暮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声音不自觉的颤了起来：“醒醒，我们不睡了好不好？” 迟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这么多年了，在系统世界早就锻炼出了金刚不坏之身，心狠手辣，见过不少人死在面前，他的心情不会有半点起伏。 可现在，不是心软，而是心疼，很疼，那种无力言说的疼。 少年的手指动了下。 迟暮没注意到，但后面的护士立刻道：“陆医生！有反应了！” 少年被转出重症监护室，回到单人病房的那天，护士对他郑重的说：“小朋友，你不可以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哦，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了。” “好。”少年点了点头。 迟暮腹诽，永远都是一句好，永远都跟你对着干。 思及此，又一愣，这不是他曾经一直批判江渝的话吗。 少年转头看向他，迟暮似笑非笑：“小朋友？” 少年也跟着笑了：“你觉得我多大了？” “副本还是主世界？” 副本年龄是系统给的，主世界年龄是真实年龄。 但，少年看起来副本和主世界的外貌没有区别。 少年笑道：“一月后我就成年了。迟暮，我要成年了。” 迟暮一愣，惊愕不已：“你真实年龄十七岁？？” “嗯。” “要是主世界的那群人知道一个未成年稳坐S1，他们可能更想自杀。” 第75章 迟暮平生最厌恶被人威胁。 他自认这世上还没人能威胁到他，除了那个不是人的系统。 可现在，他再次被威胁住了。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装的还是真的心理脆弱，总之，他现在不能离开，时刻都要守在少年身边，寸步不离。 他可以做到对少年态度柔和，也可以把他当个朋友，但这不代表他要因为少年的自杀一直停留在少年身边。 夜晚，少年像往常一样，又要缩到他的床上，一头埋进他的怀里，去汲取微薄的温度，迟暮沉沉呼口气，看着人进来，感受着那点点跳动的心跳，在夜光下，注视着少年。 少年察觉到了迟暮的异样，身子一僵，一时颤栗，不知该不该下床。 迟暮看着天花板，微微眯眼：“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吗？别人的床也会上？” 少年怔住。 如被雷劈，彷徨无措，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打的他晕头转向。 他苦笑一声：“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 一句话，将迟暮强忍了这么久的怒火全部引起，倏然翻身，一把扣住少年的脖子，眸光冷厉，半点柔情都不见。 “你打算一直拿自杀威胁我？我走了你就继续自杀？你有什么勇气觉得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 “你觉得我是拿自杀来威胁你的？”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分崩离析的神情，如受重击，这些日子迟暮对他的温柔全部化为云烟，而他，就像是活在了这层温柔下的小丑，太可怜了。 少年强撑着坐起身，脖子上的伤口崩出血，他抬手抹过纱布上的血，再看眼迟暮手上的血，拿出干净的卫生纸给他擦。 “我居心叵测，我用心不良，我诡计多端，可你竟然愿意为了我这么一个人一直待在身边，仅仅是因为怕我自杀？”他恍然一笑，迷惑的看着，“我真的不懂，你对我究竟有没有一丝感情在。” “感情？”迟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他好笑的看着少年。 少年身子发颤，手握拳，“太晚了，睡吧，明天再说。”他怕听到什么绝情的话，孤零零的从床上下去，忍着痛意躺回自己的那张床，手指脚趾都是冰凉的，凉到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听到了身后人起身的声音，将自己越发缩的紧了，尽管这样，还是被粗鲁的拽起，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你听清楚了，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点到为止也是止在朋友这一步，仅此而已，你不要去妄想什么，我也不去挂念什么，这种关系就可以了，命是你自己的，你要是再自杀，我不会拦你救你，你随意。” 少年通红着眼看着迟暮：“你哪怕骗骗我也好啊……”少年一把扑上来，抱住他，“你不能走……你不能走……那你为什么让他们救我，我死了不就好了？” 迟暮用力掰开他的手，少年一挣扎，脖子上的血渗过纱布汪汪的往外冒，迟暮不敢再加重了，咬牙：“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耍无赖！你松开手！” “我不我不，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找不见你了……”少年抱的越发紧了，连哭带嚎。 眼泪抹花了脸，哭的抽气，手下还死死攥着迟暮的衣袖。 “我讨厌你喜欢的那个人！我讨厌你身边的所有人！为什么！为什么你身边人不是我！我是S1，我可以和你比肩！凭什么？凭什么你对我永远是这个态度！？” 这段话少年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句的质问，他急于从这些对比中找到自信，急于让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尊严重拾一点，他急于给自己一个安慰，安慰于他在迟暮心中是有分量的。 少年看着迟暮胸口的项链，眼眸一狠，一把拽下来，项链断裂，他直接朝着窗外一扔。 迟暮瞪大眼，当场甩了一巴掌，怒极反笑：“真恶心，你这么脏的人，配吗？” 迟暮快步离开，到楼下去捡项链，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话重，手上的纸雏悄悄离开，盘索在少年颈边，温和的治愈着少年的伤口。 少年痴住了，坐在床上，良久，起身，血顺着脖颈往下流，到脚踝，走一步流一步，他看着楼下的迟暮在漆黑中寻找项链的样子，扯了扯唇。 自杀这种事，做一遍就够了。 他不会因为想要拦住一个人而去自杀，他那次的自杀只是想为了还迟暮一条命。 可他的所作所为在迟暮的心里却变成阴谋诡计，他的人也变成了肮脏。 少年迷茫的看着月亮，他不懂，他哪里脏了？ 项链没找到，还丢了个忘恩负义的纸雏，纸雏赖在少年那边不下来了，迟暮咬咬牙，心想，真是祸不单行一团乱麻！ 迟暮在外面缓了一天，一天后，回到医院，想法是把纸雏叫回来，顺便看看少年情况，也懊恼于昨晚自己冲动下的一巴掌。 回到医院，却听人说少年离开了，出院手续也没办，反正人就是消失了。 消失了？那么大的一个人消失到哪里了？ 一路问一路找，夜色降临时，寻着蛛丝马迹到了一家蛋糕店外。 制作精美的蛋糕摆在橱窗内，少年就站在那里，看着大蛋糕，手停留在玻璃上，暗暗失神。 迟暮想走过去，却又见少年离开了，跟在后面，看着少年进了夜场，一瓶瓶买醉，喝的晕晕乎乎的。 有人来搭讪，上下其手，少年无力的挥开，坐在高脚凳上问：“我好看吗？”嫖客自然回答：“好好好。”少年笑了下：“你喜欢我吗？”答：“当然当然！” 少年醉眼朦胧，微红的双颊粉粉的，身子瘫软的从高脚凳上滑落，被人扶住，他推开，笑了笑：“我有人要，你走开……” 那人不甘心，哪肯放过这么一个尤物，继续打量着少年，确定这是一个不过高中年纪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实力，年纪轻轻自己跑到这地方买醉，自己被人占了便宜，那也是活该。 于是又开始推搡：“谁要你？要你你能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少年顿了顿，骄傲的抬起头：“你不信吗！我当然有人要！” 说着，就开始打电话，不远处的迟暮手机响了，迟暮看着屏幕，低了低头，蹙眉，没有点接通，他看着少年在那边低喃：“接啊……接啊……连电话都不接了吗……” 一次没打通就打第二次，一直没打通就一直打，手指将屏幕敲的噼啪响，直到最后一通电话，迟暮没接通，挂断了，如果这样可以戒断少年和他的联系，那再让他挂一百次他也乐意。 少年怔怔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半晌，没回过神，直到那个胖男人拽了他一把，他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哭的能将这震耳的音乐压下去，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胖男人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哥哥绝对对你好，跟哥哥走吧？” 少年被胖男人一拽一步，竟就这么跟着走了。 迟暮瞠目欲裂，气笑了。 他有一瞬间想冲出去揪住少年的领子怒骂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但又忍住了。 如果这是江渝，他连让江渝进这种地方的可能性都没有，更别说和不干不净的人拉拉扯扯，江渝缺少自保能力，可少年不同，他见过少年杀伐无情的样子，知道对方的实力，少年能护住自己。 但这一次，少年真的没反抗，也没和他说话的嚣张气势，就被这么拉着走了，拉到一间包厢内，迟暮被门隔在外面，胸口压了一簇火，熊熊燃烧，周身气场变得冷厉酷寒。 他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有打斗声，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到软包的墙上。 他不会昨天把这小子刺激傻了吧？ 他话说的重，可少年对他做的事儿就不重吗？ 又等了等，他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好久好久了，一看表，才三分钟，仅仅三分钟，怒火中烧，忍不住了，一脚踹上门，冲进去，将那个压在少年身上的男人抓住后颈直接往墙上砸，冷笑：“你他妈瞎了眼？他多大你就惦记上了？！” 男人骂骂咧咧的，迟暮不想和他争吵，将人拖到门外，在男人还准备动手时，一脚将人踢晕，哐当关上门！ 这时再看里面的少年，一片潮红，上半身的衬衫半敞着。 迟暮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直接浇在少年脸上，“清醒了吗！？” 少年懵懂的看着他：“我一直很清醒。” “清醒到被人拖进来操？” 少年呵呵笑了：“迟暮，你说我脏，我本来就很脏，你觉得我和谁都能上床，我也确实和谁都能上，都是你意料之中的，你生什么气？”少年挺起身子，靠近他，带着淡淡的酒香试图诱惑，“或者说，你口是心非，你明明很在乎我，你就是不肯承认？” “你喝醉了。”迟暮淡淡甩开他，朝后退了一步，他找了个借口：“你年纪小，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少年一口回绝：“不小了。”他闷了一口酒，捏住酒杯的手颤了颤，“迟暮，今天我生日。” 迟暮错愕，想起了一月前少年对他说的话，少年告诉了他自己的生日时间，缠着他说：“你不能忘了啊你要给我送生日祝福的！” 迟暮当时应付性的答应了，却不想昨晚情绪爆发，闹出那么难堪的事情，将两人本就不和善的关系撕了一道口子，一时也忘了。 “生日快乐。”迟暮说。 “像是我逼你说的一样。”少年抬眼，他满不在乎的问，“礼物呢，有礼物吗？” 迟暮早都忘了，哪里还准备了礼物，略显尴尬。 少年眼睛划过一抹失落，大笑：“没事没事，这样子，我说一个礼物，你送我好不好？” 迟暮点开光影系统，进入光影商城，直接切换到高额商品里，“你要什么？” “你。”一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少年跪在沙发上，挺直身子，勾住他的脖子，“你给吗？” 额头相抵，唇齿相依，挨的极近，少年心想，迟暮现在一定觉得他很不要脸吧，所有的傲骨都被他亲手折断了，说这点话怕什么。 迟暮皱起眉毛，不可查的一丝厌恶，眸光冷淡，不费吹灰之力将少年的手挪开。 “你太让我不耻了。” 少年大笑，像是听到了多么可笑的话。 听过迟暮太多嘲讽不屑的话，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明明习惯了为什么心脏还隐隐发痛呢。 只有大笑，大笑能缓解他的痛苦。 从里到外的痛苦，浑身如被针扎，心脏如被刀绞。 脑子里也是一阵痛意，身上酥酥麻麻，呼吸也顿住了。 一时，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又像是有什么在鞭打他的灵魂，像是要将他抽干抹净。 虚弱无力的倒在了沙发上，抱头翻滚，嘴里一直喊着：“疼疼疼…………”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潜意识告诉他那个地方叫第三域，而他，就像被禁锢在第三域里的人。 迟暮还没出声就见光影系统快速传来消息，是方苇的：【迟暮！第三域炸了！】 第76章 痛苦，折磨，撕裂，粉碎。 少年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几个词。 他像是置身于混沌之中，迟暮像是离他越来越远，他用手想抓，却只是一层雾气。 一片黑暗，他怕黑，怕到整个人都慌了，他大声的呼喊：“迟暮！迟暮！！！”似乎只有叫这个名字才能让他有一丝安慰，他只有不断念着迟暮的名字才觉得安心。 混沌黑暗之地，寂静无声，万物了然。 少年抱膝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打颤，他告诉自己，坚持住，坚持住，迟暮一定会来救他的。 可是等了好久，等到他眼睛酸涩，想哭又忍住，迟暮不在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他听到了刺耳的哀灵吼叫，那声音，凄厉惨绝，像是厉鬼来索命，在黑暗中无尽穿梭，而他被限制了反抗之力，只能被困在这里呆呆的坐着。 他听见了脚步声，走来一个人，他认得，那人是第二主神。 霍尔斯扶起他，“别怕。” 他快速收回手，握紧拳头，往四周看，试图找到迟暮。 霍尔斯道：“你叫江渝对吗？” 少年高傲抬颚，不愿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弱势。 霍尔斯笑了笑：“是的，这样才有主神的气势。其实……我更希望是你继续担任主神，百年后的江渝被娇养的太好了，不见风雨，他如何面对未来的一切呢。” 少年蹙起眉头，听不懂眼前人在说什么。 霍尔斯微微眯眼，看向远方，那里是传说中的第三域，封锁了所有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恶灵，那里被称为死亡之地惩罚之地，无人愿意踏足。 他侧首，静静道：“如果迟暮也死了呢。”颇为感慨的一声，言语中透着敬佩之意。 对霍尔斯来说，迟暮能为了SAS计划做到这一步，不容易。 那日，他们私下见面，当迟暮将他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说完后，他就猜到了是SAS，这是一个几代主神密谋的计划，从未停歇，可是他们的胆子不够大，所有主神的命，换一个SAS的开启，他们也会犹豫。 人性总是自私的，谁想死，他们也不想，搁置，一再搁置。 可迟暮不同，他不用死却甘愿赴死。 霍尔斯眼神中露出迷惑，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迟暮能对江渝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少年急了：“你什么意思！”长久处在黑暗中，害怕的嗓子都是沙哑的。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做选择，你活迟暮死，迟暮活你死，你会怎么选择？” 少年一怔，旋即快速回答：“我。” 霍尔斯看着他。 “杀了我，我死。” “不再考虑吗？” “你不可以动迟暮！” 霍尔斯温声：“你会被永久囚禁在第三域，囚禁在系统世界，这个世界将会一片黑暗，当所有玩家都离开后，只剩下你，你无法自杀，你会陪着这个世界慢慢老死，你也愿意吗？” 多么恐怖。 将他所怕的一切都综合了。 他怕黑，他怕孤独，怕时间。 可这一切都不如他怕迟暮消失。 少年扯了扯唇角：“无所谓。” 对迟暮来说，他是无所谓的…… 尽管他内心还有一点保留，会不会迟暮也会在他死后有一点的怜悯和挂念。 一点点就好…… 霍尔斯轻声：“我们看看迟暮如何选择吧。” 霍尔斯抬手，黑暗的尽头，第三域内，迟暮奔向了那边晕倒的江渝。 少年脸色一变，第一是看迟暮有没有事儿，第二才注意到了那里晕倒的人，他一震，惊愕的看着霍尔斯，霍尔斯淡淡道：“他也叫江渝，你为前世，他为今生，你们同为一体，换个角度想，不过是同一个你两种人格。” 少年半天缓不过来，任谁听见这样的话都会无比震惊。 霍尔斯问了那边的迟暮一个问题：“在生与死之间，你选择百年前的江渝还是百年后的江渝？” 少年嘴唇一颤，一瞬间，很想捂住耳朵。 迟暮也愣住了，半晌，未曾回答，霍尔斯解释：“并非我冷血无情，你看到了，第三域破裂，这说明系统已经无法再忍受所有主神的行为了，它要开启清除行动，江渝我们只能留下一个。” 手脚冰凉，迟暮觉得自己仿佛石化了，心也不跳了，他摇头：“江渝不能死……不能死……” 霍尔斯问：“哪个江渝呢？” 迟暮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笑容灿烂，阳光明媚，再一低头，怀中的江渝纯真无暇，一个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人一个是认识没多久的人，孰轻孰重，似乎很好选择。 甚至他也以为他会脱口而出一个答案，可是没有，像是堵在他的嗓子里。 霍尔斯好心道：“其实他们都是一个人不是吗，这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题，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迟暮紧紧闭上眼，远处系统清除行动的崩裂声在耳边不断响起。 良久，抬眼，看着空中的两个人影，手一挥，少年的影子破灭。 光影关闭，霍尔斯怜悯的看着少年，温声：“后悔吗？” 少年笑了下，“后悔什么？你不都说了吗，我们是一个人。” 霍尔斯沉默了。 少年一直在笑，笑累了，忍不住的抿唇背过身，用手遮住眼睛，“我死了他才能记得我，否则他对我只剩下了讨厌。” 霍尔斯垂眼：“你做好准备了吗？” 少年笑的明媚：“当然。” 第二主神霍尔斯，掌管万物之魂，他的力量可以将所有的灵魂融合再分散，他将少年和江渝融合在了一起，如同他所说，他们本就是一人，如今不过是记忆的融合。 深处第三域，迟暮怀抱里的江渝缓缓睁眼，迟暮一怔，不等他动，江渝一把搂住了他，低声：“抱抱我，迟暮……再抱抱我……” 迟暮抱住了他。 江渝对他笑了下，很快，迟暮一回头，千万盏烛火在黑暗的第三域同时被点亮，神圣庄严，他见到了所有主神，他们姿态优雅，矜贵从容，他们站在烛火外，在对他笑，笑容中透着谢意。 他看见了第五主神洛亚，也看见了第四主神安蒂斯，还有不常见的第三主神缪斯，他们都在。 霍尔斯走来：“SAS计划是一场伟大的献祭，相信我们，我们会粉碎这个糟糕的世界。”话声一顿，朝他微笑，“三十七位主神里总要活下一个。” 当地动山摇，当第三域彻底摧毁，当万物浩荡，当黑压压的天空被撕扯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时，当耳边只有呼啸的嘶吼声时，迟暮终于发现了什么。 他看着系统世界被一点点摧毁，看着所有主神的身影全部淡化，正当他以为一切都要这样结束时，突然，江渝凭空而起，升至高空，打破了献祭，所有主神同时被一击而下，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江渝。 江渝从来很乖，不会在大事上闹脾气，在先主神们面前也永远不敢惹事，更别说违逆了。 霍尔斯以为是江渝害怕，立刻道：“江渝！你不会死的！你只需要配合我们，你……” “为什么！？”江渝望向他们，“我的生死凭什么要你们做决定，明明死我一个人就可以，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江渝看向天空，再低头，混乱的记忆让他难以忍受，他看着迟暮，垂目：“又是一个选择题，我死和洛亚他们死，我不要他们死，迟暮，我不要他们死。” 迟暮：“那你要我吗……你死了，我怎么办？” 江渝闷声，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说：“我是主神，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世人，我……” “谁他妈需要你拯救？！”迟暮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世人算个什么东西！？那些玩家算个什么东西！？死了就死了！他们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渝一怔，他认真的说：“不可以的……” 迟暮神情一点点崩溃。 江渝低头，在所有人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冲向裂缝深处，裂缝彻底被撕破，系统的红色警告再也无用，所有人被强制驱逐出系统世界，尘归尘土归土，万物于静。 所有死亡的玩家，尽数复活，回到了他们现实的家园。 最后的最后，死的只有江渝一个人。 而迟暮也回到了他的世界。 …… 转眼，已是半年，江渝死后的半年。 人都是长情的，可迟暮不同，你甚至感觉不到他因为江渝的死有多难过，他连哭都没哭过，堪称麻木不仁。 只是，他会经常坐在窗边，遥望星空，也会去抓萤火虫，自言自语的说：“他怕黑……萤火虫多亮啊。” 艾克怕迟暮就这样疯了，忍不住安慰：“人死后没有意识的不会怕黑……”说完话，当场被方苇一巴掌扇到了脑后，方苇瞪了眼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无言。 所有人都复活了，唯独江渝。 又是一年，春夏秋冬，快速逝去，仿佛当初系统世界的经历全部是虚无的，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迟暮爱上了画画。 他会画地狱和天堂。 但大多他画的都是天堂，他相信，如果有天堂，江渝一定去的是那里。 因为天堂最明亮。 系统时间错乱，让所有玩家回到归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时，拨动了年岁，所有人都年轻了一半年龄，江渝死后的第三年，迟暮十七岁。 一个最美好的年纪，可他却像垂暮之人。 那一年，雪格外大。 他去扫雪，他怕门口的雪太高以至于让江渝找不见他的门，也是这一天，当他走到门口时，听见了一阵嘹亮的哭声。 打开门，一个婴儿嚎啕大哭，长得极其漂亮，胳膊上的痣和江渝的一模一样，婴儿在看到迟暮的那一瞬，圆亮的大眼动了动，蓦然，莞尔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了。 第77章 番外 迟暮喜欢大雪天了。 白茫茫一片，纯净清透，会让他想起他看见江渝的那一天，尽管江渝那个时候那么小。 江渝的记忆是慢慢恢复的，一岁的时候想起了主神和迟暮两个名词，天天跟在人屁股后面念叨，见了谁都是“主神主神！迟暮迟暮！” 咿呀学语时，奶声奶气，旁人还不能不回他话，稍微不耐烦了，心思敏感的小家伙就坐在地上睁着那双天真灿烂的大眼看着你，让你觉得无比自责。 洛亚表示：“江渝还是小时候最可爱了。” 安蒂斯没吭声，心想，当初主神台江渝还是婴儿时，他对江渝脾气不好，现在总算有个弥补的机会了，他也能重新养成，让江渝变得勇敢坚强无畏！ 但，他明显多想了，如今的江渝几乎天天都会黏着迟暮，不会像以前一样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了。 常理说，失而复得，迟暮应该有耐心才是，然而并非如此，迟暮会一把抓住小朋友的衣服，拎起来，看着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江渝。 江渝对他甜甜一笑，露出小巧的酒窝，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任谁看了都觉得暖暖的，唯独迟暮，直接将人按进浴池，洗鸭子似的直接冲涮干净，然后再抱上床。 自从江渝回来了，迟暮的心情一直很微妙。 回来了，但变成小孩算什么？ 他给自己养老婆？ 那养出来的江渝还是之前他要的那个江渝吗？ 江渝五岁的时候，记忆恢复百分之三十，知道了他自己当过主神，想起了洛亚和安蒂斯，也记得安蒂斯总会凶他，也知道洛亚总会很温柔，和主世界一样，他会亲近于洛亚。 他也想起了迟暮，与之前的习惯不同，现在更多是从心而发的喜爱。 小时候的江渝长得真的很漂亮，去外面郊游都能被星探挖掘的那种，站到小朋友堆里，光芒四射惊艳万分。 尤其那张脸，皮肤如洁白的雪，细腻柔滑，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睫毛浓密，上下轻闪时，动人心魄，唇红齿白，唇色像是染了一层玫瑰露，水润润的，有时候凑近了，闻闻那张小嘴，永远带着淡淡的香甜味。 犹如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娃，可以看出照顾他的人有多么精细。 小朋友会经常被带到公司里，迟暮坐在办公桌前，给江渝安排一个小座椅，坐到窗边，看着大厦玻璃窗外的风景，偶尔有助理进来汇报工作，也会看一眼，然后江渝就会对着助理说：“漂亮姐姐！” 助理立刻笑了。 但只有迟暮才知道，他的一助二助三助江渝分别都称呼：“漂亮哥哥！漂亮姐姐！”嘴甜是从小练成的。 没人问迟总小朋友是谁，大家默认为这是迟总的孩子，也心动于迟总竟然如此慈父！ 这种想法让迟暮很难受，为此，他再也不想将江渝带到办公地了。 一两年后，江渝上学了。 安蒂斯蹙眉表示：“我可以教他。” 方苇劝住他：“现在是现代社会，不上学就是三无人员，你可以等他放学回来教他，学还是要上的。” 洛亚说：“你试试，你看看他怕你的样子。” 江渝去上学了。 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那时，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六十了。 或多或少重要的事情都能想起来了。 有了记忆的江渝少了幼年的童真，多了几分忧郁，再看迟暮，也会红着脸了，他可不把自己当小孩子。 他开始抗拒和迟暮一起睡觉，也抗拒被迟暮操纵着洗澡，更会叛逆的说自己要住校。 住校？ 迟暮冷笑：“一天一个想法，你不如不要回来了。” 江渝真的这么做了，拿着迟暮的银行卡就去了学校，开始住宿生活，第一周，安然太平万事如意，第二周渐渐怀念略有不适，第三周，在迟暮连着三周都没联系他的情况下，江渝坐不住了。 给迟暮打电话，没人接，江渝心想，他不会这一次真把迟暮惹怒了吧，迟暮不要他了？ 当晚就离校，跑回家，看着空荡荡的别墅，茫然无助，别墅里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留纸条，告诉他早点睡觉。 他给洛亚打电话，洛亚说让他不要担心，早点睡。 江渝委屈的看着偌大的房间，跺了跺脚，闷头就往迟暮公司冲，冲过去后，遇见了人事总监，总监告诉他：“迟总去S市出差了。” 江渝胆子比较大，当夜就买票去了S市。 然后，很光荣，走丢了。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外省，车水马龙，灯光璀璨，和A市很像，可在这里他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下了车没多久，钱包就被人偷了，再走几步，手机也被偷了。 就这样，他在外省度过了五个小时。 直到迟暮开着黑色轿车极速驶来停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终于结束了异地之旅。 迟暮牙关咬的紧疼，二话不说上去就揪住江渝耳朵，“长本事了是不是？！” 江渝疼的吱吱叫，连蹦带跳的挣脱开，感动也没了，只剩下迟暮又是这幅凶人的态度。 江渝比迟暮声音还高：“明明是你！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掉了！我凭什么要和你打招呼说我什么时候离开？！” “你再说一遍！？”迟暮朝前逼近，冷气直冒，天知道他在听到老师电话说江渝失踪了后是怎么一路飞奔来的，幸好，他给江渝身上带了定位系统。 “我就说我就说！你能把我怎么办？你打不着我！”江渝飞快跑掉，满脸挑衅，“你敢打我吗，你要是敢我现在就去报警！我让警察收回你的领养权监护权各种权！！” 迟暮气笑了，看着这个任性的江渝，就像是看见了那个少年的影子。 他们不愧是同一个人，不论是当初百年前的江渝还是百年后的江渝又或者如今的江渝，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隐约能察觉出另一面的影子。 江渝看迟暮出神，突然不快，为什么和他说话的时候迟暮还能走神儿？ 又一想，会不会真如他所想，迟暮不要他了，他刚才说收回监护权，会不会迟暮巴不得这样。 顿时，脸色都不好了，江渝紧皱眉头，望着迟暮，他嗅了嗅迟暮身上的酒气。看，都有时间去喝酒，却没时间接他一个电话。 越想越觉得委屈，嘴抿紧紧的，眼睛发红，又凶又可怜，就那么盯着你。 “随便你。至少你现在要清楚谁养的你，要走？行，把我养你的钱全还了。”迟暮转过身，上了车，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也把江渝的脾性捏的透透的，此刻，脚放在油门上，漫不经心的问：“确定不上车？不上车我就走了，也不打扰你去找警察了。” 江渝瞪大眼，不可置信，咬紧牙根，一把搂开车门直接钻了进去，受气包一样坐在副驾驶上。 迟暮道：“安全带。” “不系。”江渝别过头，看向车窗外，“最好撞死我，你不就省心了吗？” “……”迟暮漫不经心，“别，我还在车上呢，我不想死。” “你！”江渝一噎。 迟暮贴了过来，两人挨的很近，拉过安全带，系好，几天的应酬，有些疲倦，他放缓口气问：“阴阳怪气的，我怎么得罪你了？” 江渝耷拉着脑袋，不回答。 迟暮低声：“明年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别闹脾气。” 上个月，江渝信誓旦旦保证：他即将成为一个成年人，他以后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好家伙，一大段话，给迟暮感动的觉得简直是个小天使，结果，还不到一个月，才发现，这是年纪大了闹腾的力度也大了。 江渝歪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诚恳的看着迟暮，认真的说：“你要是嫌弃我是个累赘，你就别管我了，你把我送到洛亚家里，我以后都不找你了。” 迟暮莫名其妙的问：“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我去住校！我住了三个星期！你对我！不闻不问！”江渝气的面红，一掌拍到把手上，“你从来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也没有给我发一条短信！” 迟暮一顿，笑了：“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你把我拉到黑名单了？” 江渝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 应该是住校前的几天，他们发生过争执，最后的结果就是迟暮拗不过他，他去了学校还顺带把迟暮的电话号拉到了黑名单…… “这……这不是理由……你要是想联系我你能联系到的，你就是单纯的不想理我了。”他吸口气，又想到一点，“你来S市做什么？” “谈生意。”迟暮很诚实的说，他揉了揉江渝的头发，浅笑，“我需要赚钱养家的。” 说起这个，他忍不住和江渝掰扯一下了，“你自己算算，你的学费，私立贵高，一年成百万往里面砸，你的吃穿住行，一个月打底都是十万，什么出去游玩的钱、应你要求做慈善的钱，哦对还有，洛亚艾克安蒂斯方苇缪西他们的钱也都是从我这里时不时的出。” “迟暮。” “嗯？” “你是不是快破产了？” “……” “我突然想通了。” “？” “你是总裁，你不需要做什么工作的啊，可你现在这么努力，是不是公司不太好？” “谁告诉你总裁不需要工作的？” “电视剧小说和同学讲的。” “所以我让你少看一些有的没的。”迟暮不禁笑出声来，“我的意思是，我也会忙碌，人忙了是很正常的，不要多想，有这时间，你也应该让自己充实起来。都要高考了，准备的怎么样？” 江渝靠在椅背上，几下，就被迟暮把话题扭转了，他也没注意到，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问道：“我应该报哪所学校呢？好苦恼。” “这有什么苦恼的，看哪个学校要你就报哪个。” “……”江渝再次噎住，他总觉得迟暮有点瞧不起他，心中更加坚定，他要拿成绩说话！一定要狠狠的打迟暮的脸！ 迟暮一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另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慵懒随意，随着车子的驶动，脑子也快速的转动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行了去国外吧。” “不去。” “为什么不去？去国外学个艺术，以后当个艺术家，多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江渝扭扭捏捏，小声说了句：“因为艺术不好就业。” 迟暮险些一脚踩死刹车，他诧异的看着江渝，心想，江渝不会真觉得他要破产了吧？ 一阵，表情复杂，迟暮试图解释：“你不用去想那些问题，你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 听到后面一句，江渝眼睛一亮，兴势冲冲：“真的吗？” “嗯，真的，所以你想学什么专业？” “金融学。” “……” 迟暮没有行业歧视，更没有专业歧视，毕竟他自己都是金融出身。 但，他绝不愿让江渝涉及此界。 界内就是个虚无的名利场，人浸淫的久了会变质。 江渝不应该学什么金融，在他的心里，江渝就应该去学艺术，最高雅的艺术，一尘不染，与凡世脱离，天真烂漫。 迟暮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劝动江渝不要去学这个专业，可江渝却态度坚定的说：“我就要学金融。” 迟暮不懂，为什么江渝对金融如此热爱，他拦不住江渝，最后，当江渝骄傲的迈进大学校门，当学了一学期后，能自信的走进他的公司去和人交流后，他明白了，江渝是要证明自己。 大学生活，江渝彻底忙起来了。 学校里的大会小会不断，各种考试接踵而来，和同学的聚会，以及各种实践作业，忙到一学期下来连江渝的人影都见不到。 迟暮会打电话问候：“今天回家吗？买了点蛋糕……” “啊什么？”江渝将他的话打断了，急匆匆的样子，电话那头还有人在催促，江渝忙道：“我现在有事！晚上给你回电话啊！”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迟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些落寞也有些说不上的郁闷。 助理进来，看了看迟暮的表情就猜到发生了什么，笑道：“大学生嘛，都这样。” 迟暮恍然，是啊，江渝是大学生了，正是青春。 他苦笑着接过文件签了字，指了指那边的大蛋糕，“你们拿去分了吧。” 助理走后，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看着永不灭的写字楼灯光，一瞬间，他有一种沧桑感，他会不会已经老了？江渝会不会也这么想？ 江渝以后会认识越来越多的人，他只是江渝交际圈里的其中之一，他的存在渐渐变得无足轻重，江渝会见到大千世界，眼界越来越宽阔，甚至，他相信，凭借江渝的聪明才智，以后也会和他并肩，站到同一高度。 而他，只是一个不懂得珍惜江渝的人。 蓦然，他开始怀念小时候的江渝了，缠在他身边，不厌其烦的小奶音叫着：“迟暮迟暮……”那个时候，江渝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迟暮离开了大厦，去了江渝所在的A大。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引来不少人的惊叹，迟暮将车钥匙扔给司机，淡淡道：“不用接我了。” 夜晚，走在林荫大道上，来往的学生只有青春气息，去了金融系的楼层，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江渝手托着脸，坐在那里，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乖乖巧巧的，也只有迟暮知道，这小子私下里多么顽皮放肆。 迟暮没进去，靠在墙上，闭眼休息。 也不知等了多久，突然传来一声：“江渝？是不是找你的呀？”这一声，很轻，但他还是听见了。 很快，江渝出来了，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迟暮没说话，指腹抚摸过他的脸颊，轻声：“瘦了。” 江渝笑道：“这是减肥的成果！” 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遮掩的江渝直接挽起他的胳膊朝外走，笑嘻嘻的说：“他们都说人们喜欢瘦的。” “我喜欢胖胖的，都没肉了，只剩一把骨头了。” “啊？我可是专门减肥变瘦的！那早知道我多吃点了。” “学校的饭吃的惯吗？” “还行吧，凑凑活活……”两人在操场散步，江渝激动的说：“对了对了，我看到新闻了，你的公司是世界五百强了！” 迟暮笑了：“多少年前的新闻了，怎么现在才知道。” 江渝瞪大眼，拿出手机翻开，“你看！就是前天的新闻。” “两年前就是了。”迟暮不愿意谈及工作上的事情，“这周回家吗？” 江渝犹豫道：“有个公司给我们做调研的机会……” “我也给机会。”迟暮怕江渝拒绝了，拒绝以后他们距离越来越远，于是温声：“洛亚安蒂斯他们都很想你。” 江渝同意回去了。 一场小型聚会，他们在泳池旁玩闹，艾克噗通跳进水里，方苇和安蒂斯正在闲聊，其乐融融，只有江渝一个人心不在焉，洛亚站到江渝身旁，柔声：“什么时候起你不爱回家了？” 江渝错愕：“没有啊。” “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你几面。” “哈哈，太忙。” “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洛亚关爱的看他，“一定还有其他原因的对吗？” 江渝默然，低垂着头。 是有点累。 精力分不过来了。 他仅仅在学校都忙成这样，忙到时间分配不足，何况迟暮呢。 他会想，迟暮当初是怎么做到一边每天回来陪自己一边还要工作的？ 似乎迟暮什么都能做的很好，而他，什么都做不好。 越长大他越发现，迟暮站的好高啊，可望不可即，他只是借着当初在主世界的缘分赖在迟暮身边，如果他一直不长进，迟暮随时可以替换掉他，然后在身边放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江渝颓废的低着头，越发无力，将自己闷在了一个小世界里。 他坐在泳池边，一下一下摇晃着腿，溅起水花，百无聊赖，迟暮走了过来，给他身上搭了个浴巾，轻声：“要是困了就睡去吧，你明天不是还有事儿吗。” “迟暮，我是不是好笨啊。” 迟暮坐到一边，温声：“很聪明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又要说一切都有你吗？” 江渝扯了扯唇角，不等迟暮说话，起身进了别墅，坐在餐桌前，深呼吸，心想，还不如让他继续去忙碌，这样子还能少些烦恼。 江渝烦躁的说：“我还有事，回学校了。” 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有时候距离就是这样越拉越远，远到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距离，明明之前亲密无间，明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矛盾，可现在，就像是一堵墙隔在了中间。 关系就这样淡了下来，一开始迟暮还会继续热切的打电话，到后面，一次次被拒绝，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觉得筋疲力尽，也会觉得自己很没必要，最后，他们有两个月都没见面。 再见面时，江渝已经放寒假了。 他搬出去和同学们租了一间房，立志于各种调研活动，穿梭于各家机构。 这一日，迟暮刚上电梯，助理已经按好了楼层，电梯开始上移，助理轻声：“迟总，您的电话。” 迟暮看了眼，接通后，是嘉苑世纪的谭总，那人在电话那边笑眯眯的说：“迟总啊，我可还记得您欠我一顿饭呢，不出意外，您可能要欠我两顿了。” 迟暮道：“一小时一千万，敲诈都没你来得快。” 谭总大笑：“这次是真的值这个价，你和你家小朋友是不是闹矛盾了？” 迟暮面色一变，声音沉了几分：“怎么回事儿？” 谭总笑笑：“我老婆不是有个小公司吗，A大的几个学生来调研，弄出了点麻烦，难解决，碰巧我昨天过去看了下，要不然我老婆可能都要让人把他们送公安局了哈哈哈哈。” 后面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 前面的话说是偶遇，谁信呢，不少人将眼睛都放在了迟暮身上，早就知道了江渝的底细。 迟暮不可能任由江渝在外面独自闯荡，他也做了一些手段保护江渝，但他的保护仅仅止于护住江渝的人身安全，不牵扯对方的工作问题，工作上他半点没插手，困难就是困难，江渝想历练，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你有空吗？要不过来看看？”看一眼楼层，电梯门开启，外面各大区高管已到，助理看着迟暮半天不动弹，给外面挥了挥手，迟暮按了负一层，轻声道：“别声张。”这是给电话那边说的，电话那头自然应好。 迟暮是以私人身份到的，尽管如此，还是一群人前来迎接，包括谭总，看似面上不动声色客客气气，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如今业界能请到迟暮的人不多，更别说这种‘私交’！ 迟暮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跟着他们的人快步走到会议室。 会议室隔壁有个小会议室，连接两个会议室的是扇单面玻璃，他们能看清里面，里面人却看不见外面。 迟暮站在单面玻璃前，看着里面坐着的七八个人，都是年轻的大学生，平日的意气风发也没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小会议室里。 迟暮左边是谭总，右边是助理，谭总笑道：“才上大学，年纪轻，对社会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不懂也正常。我老婆那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泄露出去的对价，这次也就罢了。” 话说的容易，但这一句罢了却是要让迟暮欠上一份人情。 旁边的助理也拿出了平板，上面有这次事故的一个梳理。 扫一眼，大致是，江渝所在的小组，因为一些操作失误，将部分公司的对价泄露了，这在业内是大忌，再往下追究甚至能牵扯到金融犯罪。不会出事儿，但也会留下不光彩的底子。 迟暮终究是出手了，他能来，就不会让江渝深陷危机。 简短的沟通下，谭总喜笑颜开，立刻放了人出来，在他眼里，江渝就是他的金主！ 几个学生因为这件事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了，他们不敢去想之后要面对的一切，比如高额的违约金，比如履历表里的一块污点，还有学校是否会将他们开除。 所有人心里都沉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比死还难受。 最初，坐在这间小会议室的时候，他们还有力气去推卸责任，去指责别人，去争锋相对，可渐渐地，气氛压抑，当现实的种种摆在面前，当曾经幻想的一切都化为泡沫。 他们第一次认识到了社会的残酷，残酷到一点情面也不留一点错误也不能犯，当走出校门，你就没了学校这层坚固的保护罩！ 故而，当几个人被客客气气请出会议室的时候，他们是震惊的，是喜极而泣的。 眼泪唰唰流，哭着说：“我们真的没事儿了吗？！” 几个人恨不能抱作一团，放声大哭缓解压力。 但这些举动都不包括江渝。 江渝静的骇人，从始至终，从走进这间会议室到走出这间会议室，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在出了会议室后，看见了落地窗旁被人拥簇的迟暮时，抬眼的一瞬间，和迟暮的目光相交接。 犀利，隐忍。 迟暮做梦都没想到他有天会从江渝身上看到这两个属性。 那目光，冷如锋芒，似如寒冬腊月的冰刃，直插人心。 迟暮身旁的几人也都感觉到了这束目光的不善，小心翼翼的看向迟暮，尤其是谭总，心中暗道，这两人的矛盾这么大吗，怎么全是火药味，可千万别在这里闹起来了，要是闹起来了，他的单子就全黄了！ 于是谭总立刻出面打圆场：“江渝？哈哈哈哈，失误失误，你和这件事没关系的我知道，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谭总眯了眯眼，心想要好好表现下，立刻又跟句：“迟总对你可真上心啊，听见你有事儿了，二话不说就来了。” 迟暮的秘书不禁看了眼谭总，心想，这人是真的蠢还是真的蠢？ 而这句话也瞬间点燃了江渝的怒火，迟暮眼见不对，对众人挥了挥手，让大家先出去了，等只留下他们二人时，江渝抓住桌上的矿泉水瓶气愤的扔到地上，高声：“谁让你帮我处理的？！”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外面还没走远的人隐约也能听到，面面相觑，不敢再言。 他们都心知肚明，能在迟总面前这么无理取闹的只有江渝一个人。 会议室内。 只有江渝一个人在发火，迟暮没有，这么久没见江渝了，只有思念和眷恋。 他不想难得见一次面还是吵架，于是避开话题，温声：“这几天下雪了，穿的这么薄不冷吗？” “迟暮！”江渝气的脸通红，他躲开迟暮的手，眼微发红，委屈的说：“我说了不让你帮我不让你帮我！你为什么事事都要插手啊！” 迟暮屏气，轻声：“我只是过来看看，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这件事会这么结束了吗？！”江渝握紧拳头，鼓足勇气，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傻，但他就是不想在迟暮面前再次低头，“我现在就去给他们说明白，说不明白我就去找警察！” 迟暮脸色变了，一把将人抓住，冷声：“找警察？找警察干什么？在你的个人档案里留一个底？让学校给你记大过？！” “我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你自己解决了吗？”迟暮逼近，嘲讽的笑，“如果你解决了我就不会来！” 江渝惶然，抬头望着迟暮。 “你说让我不要管你，两个月了，几乎没有联系，可以，我可以接受，最后的结果呢，你把自己送到这里被人关着？” 江渝身子一僵，面色惨白。 “你的骄傲有用吗？你有资本骄傲吗？你有什么筹码去和人较真儿？” 迟暮转身，将刚刚扔到地上的矿泉水捡起来，放回原位，水瓶落桌沉闷的一声让人听得发慌，这种慌张是江渝遇到再困难的事情都没有过的。 迟暮不想打击江渝，至少不想这样让人难堪。 他知道，江渝仅仅一年，进步巨大，真正的靠自己已经有了成绩，江渝也遇见过不少难题，有些难题连他都觉得棘手，可江渝就是能凭着一股劲儿坚持下来。 江渝什么都没做错，他的智慧让他遇到的事情都被解决，顺风顺水，太有信心，可他不知道，人心从恶，有人已经盯上了他，这次的事情或许压根就和江渝没关系，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而这个陷阱所利用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江渝的同学。 江渝同小组，江渝信任的同学，迟暮毫不怀疑他们和人勾结做了什么，这个证据他也会找到的，包括刚刚的谭总，这些人他会私下一一收拾了。 而这个事实是否要给江渝说，他要掂量掂量。 迟暮冷漠的走过去，擦肩而过时，连余光都不舍给江渝，江渝握住他的胳膊，颤声：“迟暮……我……” “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话。” 大步流星的走了。 这一次就像是个转机。 江渝回别墅了。 他坐到沙发上，低垂着眼，纤瘦的身姿有些虚弱，他听着大门，看着时钟，他想，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人回来，可他不知道，自从他不回这个家迟暮也很少回来了，毕竟谁也不想去面对这个空荡荡冷清清的房子。 没开空调，好冷，像个冰窖，他抱着沙发上的枕头，再次看向时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阿嚏！”江渝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尖，继续等。 他不知道今晚迟暮会不会回来，但他就是想等，他总觉得自己能等到，因为迟暮说过，只要他等着他，他就一定会出现。 凌晨三点，迟暮终于回来了。 门动的那一刻，江渝看到了希望，如果他有兔子耳朵，那现在一定是激动地竖了起来，那双眼睛在房间里比灯光还要亮，让人一进门就能被吸引住。 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腿已经麻了，忍着又疼又麻的感觉，一步两挪的到了迟暮身边，小声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迟暮手顿住了，眼睫沉下，他已经忘记他多少次等江渝等到这么晚了。 江渝发现迟暮表情淡淡的，又蹭过去，“你吃饭了吗？我做点夜宵？”他飞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空空的，和他记忆里那个总会装满蔬菜水果牛奶的冰箱不一样了。 迟暮进来倒了杯清水，说了句：“早点睡。” 身形一动，转进了楼梯，上了二层，然后进了书房。 江渝呆在原地，低下了头，觉得心里好难受啊。 他不仅后悔于今天白天对迟暮发火，也后悔这么长时间他对迟暮的疏离，当角色一转换，当他才是被疏离的那个人后，太难受了。 迟暮从来没这么对过他。 江渝抬头看向二层，咬咬牙，飞奔上去，直接推开门，然后噘着嘴靠在门上，胆怯的看着迟暮，“你不睡觉吗？” 迟暮眼也不抬，看着电脑，淡淡道：“嗯。” 江渝走过去，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迟暮身边。 小板凳很低，小时候他就会这样依偎在迟暮身边，然后坐在这里，迟暮办公他玩耍，摇头晃脑，有一声没一声的和迟暮说着话，迟暮也总会无比耐心的回复他。 可现在呢，迟暮压根连他看都不看，江渝耷拉着脸，用手拽了拽自己这个高度的抽屉，拽出来一堆水彩画，一幅幅，很幼稚，颜色也很艳丽，这都多少年前的了，没想到迟暮还收着。 他拿出来一张画，悄悄摸摸的将这张画往桌子上挤，怕迟暮看不见，又伸长胳膊往前移了移。 这张画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迟暮，一个是他，他们站在草地上，旁边有小房子，有炊烟，有蓝天白云，有小狗小猫小兔子，是一个很温馨的画面。 迟暮瞟了眼，没吭声，将画纸放到了一边，不再看。 江渝睁大眼，不可置信，他坐在那里，拽了拽迟暮的衣角，“你喜欢哪一副呀？” 迟暮道：“忘了扔，旁边就是垃圾桶，你扔了吧。” 江渝愣住了，委屈的不得了，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眼见就要氲上水雾了，他又鼓足力气，拧了一把大腿，义愤填膺的说：“你不可以扔！这都是我的！” 迟暮哦一声，风轻云淡：“那你全部拿走吧。” “那你喜欢哪一副啊，我给你留一张……”江渝往迟暮身边又挤了挤，脑袋蹭在迟暮腰间，低柔的撒娇，声音也变得软软的，“迟暮……”嗓音软糯糯的，带着一点点忍住的委屈，低低的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呀……” 迟暮忽的起身，“没生气，我很好，别多想，去睡吧。” 惜字如金，江渝眼眶直接红了，起身冲上去，直接环抱住迟暮的腰，侧脸紧紧贴着迟暮的黑色衬衫，不多时，黑色的衬衫上就多了一团被泪水打湿的深深颜色。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理你我不该凶你……你要想撒气你就朝我撒，只要别不理我了……” 迟暮手指轻轻摩挲，缓缓道：“没生气。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我不要一个人睡觉……” 他拽着迟暮的袖子往外走，拽到了卧室，蹦跶上床，直接亲吻在迟暮额头上，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习惯，他知道，迟暮喜欢亲吻，于是一路吻向下，到了唇边后，迟暮一把推开他，江渝迷茫的看着他。 江渝小声问：“你不想吗？” 他不想江渝因为想要获取他的原谅而做出这样的事情。 情与欲，纯粹点好。 “可是我想……”江渝低声，指头搅动着迟暮的衣摆，“我们可以更近一步的对不对？” 江渝贴近，咬在迟暮的纽扣上，不算灵活的拆开，极尽挑逗。 继续往下时，迟暮一把扣住他的头，霸道凌虐的吻落在唇间。 江渝呼吸急促，搭在迟暮颈边的手并不能算为支点。 他以为迟暮会像以前一样心疼他放开他，谁知迟暮越发来劲。 唇色明艳鲜红，轻轻的呼气。 他怕迟暮不理他不要他了。 殷勤的靠上去，他以为他的主动会让迟暮感动，可谁知，就是这一点点的主动让迟暮瞬间恢复理智，情。欲中的双眸陡然惊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留下呆滞的江渝。 当迟暮再次打算后退的时候，江渝彻底怒了，拿起床上的枕头就丢了过去，一边哭一边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眼泪成泪珠滚落在脸颊上，眼睫带着珠水轻轻颤抖，一张受气的包子脸，鼓鼓囊囊，又凶又奶，到最后嗓子都沙哑了，控诉不断。 十几分钟后，默然的坐在了床上，语气低落的说：“如果你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那就算了吧，就这样了。” 迟暮挑眉，这是他没想到的。 江渝已经躺在了床上，蒙进了被子里，声音很小：“明天我搬出去。” 这句话迟暮没在乎。 谁知紧接着下句话就是：“你也不用再顾忌我了，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吧。”一顿，又补一句：“我也是。” 我也是？？ 迟暮走过去，“你是什么？” “我困了，我不跟你玩了，你随便，那些画你爱扔不扔我不要了，我明天就去找一个新的伴侣，我给他画一堆画，我想怎么亲他怎么亲也不会被推开，我想怎么玩怎么玩也不会被拒绝。你不用管我了，就这样吧。” 这语气，堪称大义凛然，控诉满满。 比起之前委屈的讨好，现在才让迟暮感到一丝真实。 他上床，问道：“找谁？有目标了？说说，你想给谁画画？” 江渝躲开他，“不用你管。” “人选还没定呢？万一找不到呢。” “那我就发传单，我把自己卖了，谁要我我就给谁画画。” “卖多少钱？”迟暮将枕头给他扶正，摸了摸额头，确定江渝冻了一天没发烧后，再调侃：“万一价格低了，钱都不够你养你自己的。” 江渝一顿，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 “我不卖了，但我也不要你了，我明天就去收拾行李。”江渝的话继续，迟暮的手也继续，江渝恼怒的拨弄开，“你不要把我招惹起来了你又什么都不做！你有意思吗你！”愤恨的面孔带着一点憋屈，“我现在就搬出去！” 一个起身，那架势，大有今晚就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迟暮抓住了那只手，猛地一把将人拽回来，低头亲吻：“不可以。你走了我怎么办。” 热烈的吻落在每一处，这一晚，如轻风细雨一般化解了所有矛盾，直到一缕光渗过窗帘才罢休。 还是发烧了，迟暮低叹，他应该冷静点的。 退烧药喂下去，没一会儿，床上的江渝红着脸睁开了眼，浑噩的说：“我好累……我不要起床……” “没让你起床，睡吧。”迟暮起身，准备把杯子和药挪走，却被江渝拉住，江渝委屈的说：“我腰疼……你不走。” “嗯，不走。” 迟暮手探进被子里，轻轻按摩，江渝往他怀里一缩，嗅了嗅熟悉的味道，安心的呼了口气，这口气是真的让他精神放松了，总算迟暮不生他气了。 江渝懒懒的打了个哈气：“金融一点都不好玩。” “嗯？” “我以为学金融会和你一样天天坐办公室，安排这个命令那个，结果呢，不是销售这个就是推送那个晚上还要加班做各种盘算……就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迟暮笑话：“这么辛苦啊，那不做了好不好？” “不好！”江渝立刻拒绝，警惕的看着迟暮，他印象中迟暮有很多次都想私下动手把他的美好事业毁掉，比如当初填报志愿！ “为什么？”迟暮问出了这个藏在心底久久的疑惑，“你这么努力就是想摆脱我？” 江渝瞪大眼，语无伦次：“怎么会！”但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转过身，背对着迟暮，看着窗边的微光，轻声：“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近一点点就好。” 迟暮一怔。 “我不要当一个拖油瓶，如果我跟不上你的步伐会被甩掉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 江渝苦笑：“我见过你处理你身边人的样子，你说：一个再也无法生产价值的人是无法继续担任原有位置的。” 迟暮再次一怔。 陈年往事了。 界内很多人评价他冷血无情，杀伐果断，对对手不留情，对自己人也不留情。 他挺认同这个观点的，并且引以为傲。 因为如果他对别人留情，那他就是要被不留情的那个人。 对手下的人，也向来是不允许出错，尤其是他身边的，一点错误都不是小打小闹，都是千百万或者上亿，他没时间去当个老好人去宽宥。 江渝在他的公司来来往往从来不受限制，他却忘了，自己的各种举动都会对江渝的心理产生影响。 迟暮吸口气：“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哪里不同？”江渝费解的看着他，说出一套完整的逻辑，“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沟通，是因为我在努力追赶你，等有一天，我没有价值了，你感情也淡了，那我怎么办？被你像对待你手下的人一样辞退了赏点钱？” 迟暮哑口无言，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罪恶。 他没有再说话，江渝吃了药也困了，沉沉睡着。 找了保姆来照顾。 他打算再去一趟公司，将所有事情处理完后，休一个长假。 到了公司，几个高管面色如土的进来了。 都是老狐狸，怎么能隐藏不住情绪，能这幅神态的进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发生了糟糕的大事。 几人汇报完，迟暮约莫算了下，一个大标丢了，不仅丢了，连带着之后在华南区的整体规划都出现了裂缝。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出在了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华南区负责人就在他的面前，也是一个跟了他很多年的老人物了，此刻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一样，闭上了眼，其他的几个高管也在，似乎心里也都猜到了结局。 迟暮从来不饶人，此刻，理智告诉他应该做出最有利的判断，但这一次，压住了。 无关紧要的说：“能在五个月内在华南区用其他效益代替这个项目的效益吗？” 一句话，如惊涛骇浪，让所有人震惊连连。 迟暮起身：“如果可以，留下，五个月后给我答案，如果不行，走人。” 当迟暮离开办公室，将门关上的那一刻，里面的男人唰一下哭了，喜极而泣，什么男人有泪不轻弹，全是放屁，那一刻，仿佛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而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也都在想，迟总转性了？？ 迟暮一出门就看见了坐在门外正瞅监控的江渝，还带个大耳机，江渝笑着看他：“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把你说动了吧？” 迟暮丢开他的耳机：“不学好的，光偷听，你这叫窃取商业机密知道吗？” “知道知道哈哈哈哈哈但机密本人都被我窃取了还怕这个吗？” 两人离开大楼，没让司机送。 说说笑笑的朝大路上走，他们坐地铁坐公交在超市买瓜果在花店买鲜花，悠闲的回了家。 昨晚下了大雪，下午已经是茫茫一片，洁白耀眼，江渝踩在雪上，捧着鲜花，一蹦一跳的往别墅走，一时不小心，摔倒了，摸摸鼻子自己再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迟暮不扶他，又气愤的跺跺脚。 迟暮失笑，走过去，站在那个蹲在雪中的人面前，然后半跪下来，温声：“江渝？” 江渝抬头：“嗯？” “你对我说：迟暮抱抱我。”迟暮浅浅一笑，“我想听。” 江渝啊一声，立刻明媚的笑了，张开双臂，撒娇似的说：“迟暮……抱抱……” 迟暮大笑，抱起那个雪中的瓷娃娃，江渝又道：“迟暮亲亲……”每一声都柔柔软软的，撒娇的语气，带着一点任性。 迟暮看着他，温声：“你是我等了那么多年的人，我会一点点走向你，就像是很久以前说的，如果你走丢了，只需要在原地等我，找你的那个人永远都会是我……”他用手抹掉江渝眼下的雪花，低声：“也只能是我。” 江渝失神，抿唇，所有的误会，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 不等他说话，家门被打开，艾克笑道：“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一天天的这么腻味真的好吗？外面冷死了，快进来，我们包了饺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这番外写的比正文还顺是什么感受，莫名有种再写几万字都不是事儿的感觉哈哈哈哈 好了，写一章番外就可以啦，感谢所有宝贝的一路陪伴，爱你们么么～ 江湖有缘，新文再见！啾咪～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