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潭六部》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天潭六部》作者:九天来仪 文案 我爱的人离我而去, 爱我的人舍我而死。 凤琅独自一人等了很长时间。 他爬山涉水,在人间走走停停。 他踏月留香,为别人排忧解惑。 一生做了那么多事,可只做成了一件事,重生了师傅,可师傅回来后还忘掉了自己。 他说过:“谁都是要长大的,百千万年,只是世事沧桑。” 他也说过:“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明白自你魂飞魄散之时,这一切皆回不去了。” 这是一个天之骄子最后凋落成泥,不得而已的故事。 完结留言: 凤琅篇今日完结了,想看后面后续,可以继续看《徒儿,我求你别死》,是凤琅转世之后,《天潭六部》本来想着一本书写完,但是太长了。 也许别人的笔下是主角翻手覆雨覆手为云的一生,而我写的是一个世界,想呈现的过于庞大复杂,后续还有六个世界,我是打破现在人们的固有思维,人只相信肉眼所见的现实,若有不见与非不见,人又该如何面对? 我们的生活与自然界息息相关,在一方地球上我们的确辜负了自然与其他生灵,那属于它们又该是怎样庞大的秩序在后面保护它们呢? 虽然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还有锋芒毕露,慧极必伤,万物万事因有缘法,适可而止。 我只希望人会在有限的时间去思考,去满足,不要只看得见情情爱爱,还要看得见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人生百年,何其渺小,去认真活着,怜惜生命,珍重自己。 我笔下凤琅一生,乃至这一本书,过于怨气,荒唐至极,的确引不来众人喜欢。 我也知道全文句子段落比较晦涩难懂,都是道语佛言,经书也都是自己写出来的,不符合大众口味,也可以不看全文,只读番外就好了。 世间万物,一切命运轨迹,在我们的眼前划过,我们似是看到这一切,清楚知悉万物命运,可是茫茫的宇宙,无数层空间,不可计数的世间,多重的轮回,你所知的在你正要触碰之时,悄然错位,那一瞬间,才知晓自然是有多么的大。 此文下一部《徒儿,我求你别死》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琅,鸾凰 ┃ 配角:潭渊,小潭,定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若我死后,莫来寻我。 立意:天之骄子也会零落成泥碾作尘 第1章 彼时,天降祥瑞,福泽南海。 一朵朵七彩祥云如飘飞的丝带垂向碧蓝色的海面。 滚滚浪涛卷着白花,碰撞在石崖峭壁之上,似万鼓齐振,声破九霄。 上百只凤凰鸾鸟在此高飞盘旋,清脆悦耳地鸣声在天地中回响。 万众瞩目之下,一缕纯透的白光在天空虚无间忽然出现直射海底。 所有的鱼虾龟蟹,还有老龙王此刻都在沸腾欢呼,他们所见那颗备受仙人祝福的龙蛋破壳了。 探头而出是个极其漂亮的一条金龙,天生龙族最尊贵的血液,一出生引来各种奇异的征兆。 要知神兽并不是好生孩子的,若好生的话,天地间应该满是它们子子孙孙,可它们的孩子是经过百亿年方得一子,稀有至极。 南海龙族上下盼星星盼月亮日日祈祷终得一子,他血统纯正,日后很可能继龙王之位造福四方。 此子出生当时灼日高照,又引得百凤来朝,故取名为凤琅,求的一个好兆头,好寓意。 仅三百年,凤琅的确名声远扬。 文绝德绝貌绝,三绝于世,锋芒尽显。 天上的古洬战神亲临海底,来到龙宫收其为徒,成为一时美谈。 相传战神十分满意这个徒弟,并作了首词称赞。 龙凤鸣矣,四海来朝,五德备举,显扬八方; 凤琅濯濯,文辞清隽,笔藏山河,君于辉煌; 凤琅濯濯,质比琨玉,容凌霜华,君于无双; 凤琅濯濯,绰约风梢,日月阜照,君于高翱。 终于安静了。 浩渺磅礴的力量从四面八方不断地涌来,一只如玉的手就那么在空中轻轻一划。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 山河破碎,尘土飞扬。 可笑的人类前一刻还在质疑,后一刻皆埋于地下,永世长眠。 凤琅抬起头,偌大的宇宙间,流星如雨,什么都可以存在,什么都可以有,能容得下恶,能容得下善,就是容不下逾越规律的东西。 例如人。 再怎么狂傲,说毁就毁了。 高楼大厦转瞬崩塌,有权有势的都是一抔脚下土。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神色无喜无怨,淡收了衣袖,立在高高的云端上,看着没了日月人类,死气沉沉的大地:“你们如此自取灭亡,真是浪费了他们的牺牲,也罢,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又谈何牺牲呢?” 百亿年时间对于仙人来说,不过是眨眼而过的修行,对于凤琅来说,却是穿越人潮人海的寻寻觅觅。 天上的都是随遇而安,缘到再去的仙,可他不愿长等,只想着再快点。 他想着师傅有空时能给他讲这无数层空间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坏的好的,都是那么有趣。 他也想起自己年少时师傅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出海底龙宫,来到蓝天之上,观众生沉沉浮浮。 他更想成为如师傅那样的战神,修为和品德都足以名震八方宇宙,光耀苍穹的。 可一切皆毁于人类,百年之寿导致人目光短浅,终身糊涂。 可他们为什么不想想,人为什么只能生于一片土地之上?白天望太阳?夜里观星辰?而龙在海底?凤在天上?仙在九重之界? 因为各境有序,在哪里的就在哪里,自打出生开始,人只能是人,生六欲七情,吃五谷杂粮,受生死病痛。 各境有各境的生存法则,人间的生存法则就是珍惜知足感恩。 可这六个字太难了,多少人败在上面,无休止的挥霍着自己的光阴! 凤琅想着想着便在人间的一处巨石上坐下,在一片黑暗中待了很长时间。 有人走来,衣裳微动之间有簌簌之声,脚步也不紧不慢:“我曾记得初见你时,还是个活泼的孩子,现在也能这样老气横秋了?” 他没有抬头,抚摸着冰凉粗糙的石头,想着埋在下面的人应该早化为白骨了:“谁都是要长大的,百千万年,只是世事沧桑。” 潭渊轻叹一声,站在他的面前:“不错,如果你能舍了人,舍了仙,跟我去魔界,那就更好了。” 凤琅拒绝他道:“不,我要等师傅。” “等?” 潭渊笑着,踏了踏脚下的土地:“等人生人灭,寻找魂魄?凤琅你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吗?你固执,你恨人,哪一日古洬战神真的回来,经过无数轮回的他也不会记得你,你只能更加讨厌人,做个我这样的魔,你还能逍遥些,做个仙为不值得而死,不是更可笑吗?” “你想多了。” “多重空间世界我能活这么久,自然是我想多了,选择在你,你自己决定吧。” 潭渊转过身,意味深长道:“天将明亮,必向死亡;朝落自然,人皆虚化。” 他走后,这个世界安静了一会儿,便有无数的怨灵从地底下钻出来,鬼哭狼嚎着,大概是死不瞑目,不服天地审判。 其实那种死亡说痛苦也痛苦,说不痛苦也不痛苦。 无法抗拒,没有挣扎,人是眼睁睁看着沙土将自己的身体层层覆盖,慢慢窒息而死。 凤琅环顾周围的魂魄,问:“现在才知后悔吗?那就把本座的师傅还来,如果还不来……” 他的声音一沉:“就离本座远点。” 一圈白色的光圈如涟漪般在地面上荡开,方圆百里的鬼魂吓得瞬间逃窜。 人走向末世时,日月也会消亡,而这片土地也被人糟蹋的垂垂危矣。 等候日月大地重生是很漫长的,凤琅一个人面对着黑暗坐了很久,便在巨石上睡下。 虚弥的风声在宇宙之中传播,飘忽不定,远古又深邃,它的声音会穿过平静的海洋,从大海的最深处再一圈圈的传往地心。 自然之声叠叠而出,回归本来。 巨石上沉睡的少年枕着此声,却睡不安稳。 他跌落在一层层的梦境中,那里人来人往,什么都有,就是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魂魄。 明明有人在呼唤自己,可离自己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脑海里糊涂一片,行走之中见旁边一切都是黯淡的,渡了一层叫做死的东西。 红为死,绿为生。 红色的光在随着黑色渐渐铺开,有星辰陨落,有战神牺牲,有仙人临界,万物总是生生灭灭。 他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众生相,或嗔或喜,嗔红颜变枯骨,喜想要终得到。 人化成点点泪水落于水面,噼里啪啦地颠倒了水面变成另一方世界,深紫色的宫殿,暖暖的幽香微浮,人影摩挲着华丽的衣摆,从软塌起身。 他看不清女子的脸,依稀看到她梳着高高的飞凤髻,斜插着一支凤衔紫玉的金步摇,艳丽而不轻浮。 声音温柔又清脆,暗含着嗔怒之意。 “我倒是不忍心,叫你经受这样的罪过。自那日起,我劝你放下,你可曾真正放下过?哥哥,你是个聪明的,跟着他这么多年见得比我多,怎么如今就这般颓废任性了?” 他气急地瞪了女子一眼,猛然间那张模糊不清的容貌又变换成了一位男子,与他有着同一个模样,一时间面对面四目相对,离得太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男子背后是太阳耀眼洁白的光芒,炙热刺眼。 太阳! 他的脑子似是被无数针尖狠狠扎进,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场景,无数星辰摇晃,日月消逝,天地黑暗,数十位战神浑身沾满鲜血与妖魔征战厮杀,还有…… “凤琅,你醒醒吧!” 世间第一缕阳光轻抚着大地,似是唤醒了在石头上沉睡的凤琅。 梦魇中的苏醒他缓缓睁开眼,耳边的声音渐小,眼前的黑暗也渐渐退散开,从梦中虚无一下子回到了现实,真实到令他恍惚。 太阳的光芒穿过地上漂浮的亡灵,耳边恰好传来了灵魂消逝的凄惨声。 半晌,他神情微动,眸底泛出一点清醒之意,起身流转了呆滞的目光。 不知向谁问了句:“终于,来了吗?” 他摇摇晃晃地走着,回想着自己独自熬过了百亿年没有日月,没有人烟的时光,一人静等到现在。 多少魔看中他的执着,想让他放弃仙位,放弃等待,去往魔界,他一一拒绝,因为师傅是他的此生唯一的信仰。 他杂乱的步履间难得有两分章法,再一次走过这片重生的大地,见证着万物重新生起,遍地沙漠石粒被新发的小草覆盖,春去秋来的雨雪流淌成小河,由高到低汇往大海,所过之处春意勃发美不胜收。 地上的灰败之色及上个世界的一些印记很快被新生之物代替,无人知晓这场重生用什么代价换来。 再美丽的景色,他也无心欣赏,一则是见多了见怪不怪,二则他所等的是人类繁衍,去往万千人海中寻找师傅牺牲的散灵。 沧海桑田,高山崛起,飞禽走兽演化出现,经过淘汰留下一部分上世界的人类被仙人投放在这重生的陆地上。 一年年过去,风雨洗礼,日月抚照,生命越发鲜活,景象越发多彩。 潭渊走来依旧问:“可愿继续等待,即使满身伤痛?” 他长长的睫毛微颤,看着潭渊轻笑着:“我即使是死,也会继续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的诗词全是自己瞎写的,大家就看个热闹吧,我写东西比较凝练,需要细嚼慢咽,多看两遍就可以了。 凤琅就是主角,鸾凰是他的妹妹,所以是担得上我说的那句龙凤鸣矣,四海来朝。 第2章 第二章 潭渊忍不住轻笑,收拢了干净修长的十指,转身抬头望向太阳,他侧了脸,从高挺的鼻梁,往上看去那额头中有一枚黑色的龙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了幽光,浓眉之下的凤眸微含了些笑意,唯有他这样的魔尊即便穿着一身没有任何花纹修饰的黑裳,也能傲视天下,尽显气势。 “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凤琅没有说话,神色淡然。 如今现实,梦境,两方轮转,睁开眼是师傅魂飞魄散的样子,闭上眼是妹妹鸾凰声声责怪和呼唤,一时孰真孰假,孰对孰错,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师傅曾对他说过:“若未来世,只剩你一人,也不要忘记要守护好这个世界,你是本座的徒弟,为师愿你顶天立地,承担重任,以一己之身,护诸君周全。你三绝于世,万众瞩目,过于光芒万丈,锋芒毕露,这未必是件好事。你心智尚未成熟,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容易一时冲动,若为师他日身灭魂消,千万别来寻我,一定要忘记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忘记数万载的师徒情义,他只盼着师傅重生立在九天之遥云端之上,与他共同守护这个世界,一同战死也无愧此生。 哪怕最后他什么也得不到,只要师傅能够回来就好,一念执着,永生不改。 这几千年间,人类适应了这片大陆的环境气候,人数渐多,傍于山水处居住。 欣欣向荣之景,繁华喧闹了起来,白天他穿梭在人海之中,或者坐在深巷之中,背靠着墙坐在地上一直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深夜,他披着月白色的斗篷行走在幽巷,望了望皎白月亮,心中生出几分恍惚,两个世界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师傅的九个散灵,最后这一个究竟在何处? 他正沉思着,就忽见天空中的白月惊变刹那鲜红,千万只蝙蝠遮天蔽月齐压压的飞过。 他知道是有魔降临,法力高深,本来可以无声无息降临人间,却偏要搞一番动静引起他的注意,大概是位熟人吧,他看准了方向朝森林深处里走去。 林中阴暗,迷雾重重,蝙蝠刺耳的尖叫渐小,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泣血悲婉的笛声,一丝一丝连绵不绝引人心寒发怵。 凤琅低头见湖面中正映着天上那一弯朱月,魔气煞住了月光,白月变成了着幽深的朱红。 风贴着水面吹来,一道道碧波涟漪荡开,荡碎了一个拳头大的黑影,他一抬眼刚好瞧着了天上飞来的圆顶轿辇。 织锦描花,凤纹雕木,外有薄暮软云纱,里有松霜玉珠帘,碰撞出轻灵悦耳的珠玉之声,合着笛声随风送入耳中,悠悠清脆,伶仃作响。 美奢至此,尊贵无比。 凤琅知道来人后神色渐缓,唇角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他掀开斗篷上的帽子,回忆着: “天赐绝色艳骨,不染一丝轻浮。 人间往来佳人,着凡尘俗气;天上仙子,披日月双华; 鸾凰现世,魅行花间,不拭胭脂朱砂,亦可刹绝牡丹; 雪肌含香,天琢玉骨,音若琴发,凤鸟惊诧; 曾慵懒,卧万花,皓腕轻挥,蝶鸟飞绕,笑颜灼灼; 曾豪气,斩污浊,风扬衣袖,影若惊鸿,血不沾裳; 虽为魔,俯视天下,风云变幻,冷眼皆看破; 翩霓裳,红颜明蕙,婀娜回首,倾绝万般红尘色,唯有鸾凰。” 他话音一落,笛声也戛然而止,轿辇中的窈窕身影微动,十六位黑衣魔者抬着轿辇向他飞来,稳稳落于地面。 只见一只玉手微拨珠帘,玉珠碰撞如同琵琶声起,清脆悦耳。鸾凰微微颔首,下了轿辇,她个子高挑,体态玲珑,一身绛紫色衣裳,绣满了花团锦簇,凤鸟飞舞的图案,梳着飞凤高髻,肤色胜雪,凤眸微挑,腰间别着一支红玉笛,目光清凌,神情冷艳,似玫瑰含刺,不可亵玩。 比梦中的她更鲜活耀眼,清晰动人,鸾凰本身就是尊贵的鸾鸟,她红唇微启,声如天籁。 “哥哥,许久不见。” 她手握珠玉羽扇,轻挥浅笑,一时娇美无暇,反衬着后面的血月妖冶无比。 “别来无恙。” 他正猜测鸾凰的来意,没想到她直截了当的开口:“哥哥为寻找师傅的魂魄,日日担心,神色颓废,如今也只差了这一个魂,作为魔我帮不了你什么大忙,即使说些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她见凤琅满脸憔悴,便以扇轻拍凤琅肩膀:“你在人间行走百亿年时光,不停寻找,可知古洬战神久经战场心怀天下,至死不渝,有一魂世世为将,生在哪里便守在哪里,那是他命运结束之处亦是他命运开始之处。” 他听后脑中灵光顿现,双眸一亮生出了些许神采:“是啊!竟是如此!多谢妹妹解我疑惑,多谢!” 鸾凰看着他的样子轻抿红唇,情不自禁说道:“我劝你该放手时便放了吧,毕竟这宇宙间难有仙妖魔重生还有记忆的,你这样执着,迟早会害了自己……” 这些话听着他耳朵快起了茧子,梦里现实,她总是规劝自己放手,凤琅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全知晓,可他是我唯一的师傅,他对我悉心教导万载光阴,师恩难报,我必须让他魂兮归来。” 鸾凰无奈地摇摇头:“那你好自为之吧,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立在原地,悲喜无忧。” 朗朗红月,湖中倒影,正映着他整理斗篷,一声不吭转身离开的情景,鸾凰摘下腰间玉笛,轻声吹起。 他听到着熟悉的笛声后,突然停住脚步,怔在原地,倏忽抬起头,百亿年前的光景像是随着笛声匆匆倒退回来,一一呈现在眼前。 他曾轻抬了脚尖化作金龙与鸾凰翻飞在云层之中,看见师傅古洬战神从大片皎白的云海中走来,背后是深蓝的天空,他长身玉立的浅笑: “龙凤鸣矣,四海来朝,五德备举,显扬八方; 凤琅濯濯,文辞清隽,笔藏山河,君于辉煌; 凤琅濯濯,质比琨玉,容凌霜华,君于无双; 凤琅濯濯,绰约风梢,日月阜照,君于高翱。” 青空万里,阳光正好,龙凤呈祥,鸾鸟和鸣的安稳岁月皆回不去了。 “昨日诗篇早已翻过,那些名字,诗词,歌赋都通通抹去,你执着的不过是一个时代结束的印记,一个不被任何人承认的印记。” 黑暗与光明,毁灭与重生,看到的经历的昨日今日的种种景象在脑中飞快回放,从空中坠落到消失的身影化作被烈火烧着绯红的利刃狠狠剜着心头,他捂着心口,浑身颤抖地呐喊:“任何人都可以忘记他们,只有我凤琅不可以!如果这天地连铭记的权利都不可以留下的话,那我修这种冷酷无情的道做什么!” “除非我死,谁也不能阻止我!” 鸾凰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忙走上前扶住他:“凤琅,再这样执着下去,心绪紊乱,魔心一生反而会害了你的!” “百亿年时光是我自己一人熬的,我一人等的,如今我只差师傅一个魂魄,我岂能放弃!倒是鸾凰,我以为你懂我,原来你一直都不懂我……”他失望地摇摇头,甩开鸾凰的手,大步走开。 “懂你就是看你这般偏执吗?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故人已去,在者长存,不是更好吗?” 鸾凰抚摸着红玉笛,她很久没哭过了,自爹娘神魂俱灭后,她舍了尊位,发誓不再保护人界,愿断仙位尊身,成了一介逍遥之魔,未曾参与过战场杀戮,可现在她的泪水啪地一声砸到笛身,又顺着上面的凤凰纹理滚落到地面上。 正在滚落的泪珠上折射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它落地之时,身影微动,瞬间消失。 他等了那么久,对于人类来说是无数个轮回的承接转换,对于他来说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没有结局的渺茫等候。 黑夜白天,星辰流转,他走遍世间,寻寻觅觅,被阻止,被孤独,一个人终也熬过这百亿年的光阴,因古洬战神遗言是,若我死后不必送我重生,任其神魂飘荡在天地之中便好,那些仙人谨遵遗嘱没有在战场上及时收取他的残魂,只有他一个人前往着偌大的空间世界里一点点的收集残碎的魂魄,用自己的修为不停地去洗涤、聚集、修补。 当他凝望着一去不复返的河流,心中明白自己早生了魔心,像他们这样的仙所作所为从不执着,遵循自然的规律,默默去守护这重重空间,不争不夺,不彰不耀。 他所作所为已无法回头,他也清楚若自己魔心不消很可能修为尽毁,赔上性命。 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只想让师傅回来,就这么简单。 因为后悔就是认定自己做错了,师傅回来哪里是错?所以他决不能后悔! 他走着走着,便敛去自己的样貌和仙气,化为普通凡人,那双眼眸却依旧深邃明亮。 凤琅饱经风霜,看遍世间繁华,心里的希望一直没有被扑灭过。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师傅。 他在凡间寻找到那熟悉的气息,这次他不想做一个旁观者了,他想和师傅一起经历一下这人间的战场,身为将士虽死犹荣! “你想好了要当兵吗?”胖滚滚的官员,体态肥硕,扶着摇摇欲坠的木桌站起来,看了他几眼,一条缝的眼睛略有鄙夷。 “是的。” “当兵是要上战场杀人的,你敢不敢?” 官员提了提裤腰带,打量着化为凡人普普通通的凤琅,细胳膊瘦腿一看就提不起刀,他深深地喘了口气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师徒情谊是很君子的,清清白白,尊尊敬敬,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像父母与子女的那样的亲情,若遇恩师,必然尊之敬之,终生礼待!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将军战士更值得尊敬了,无名之辈默默为我们奉献了一切,理应郑重感谢致敬! 第3章 第三章 “敢。” “呵,当兵的话,死了也不准退缩,如果成了逃兵,呵呵!那下场可是很惨的!”这官员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一层层肉凑在一起晃动着,看不到眼睛,笑容也越发猥琐丑陋了。 他当时强压着打死他的冲动,果断坚定自己的想法:“身处沙场,无论将军还是小兵,誓死保卫国家,宁愿战死也决不做逃兵!” “有骨气!” 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后传来,面前的官员表情一变,不再是刚刚高高在上的可恶模样,像只哈巴狗一般,晃动着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地蹭到来人身旁,献媚道:“将军,将军来了啊!” 他转过身看着来人,面色一滞,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思念,只这一个魂,骨子里透着古洬战神处在战场间的摄人气魄,不仅有谪仙般淡定自若挥手谈笑的悠然,还有杀神从无间地狱嗜血而归的气场。 那是历经多少世,也无法改变的气质,永远器宇轩昂,不肯轻易低头。 让他心生敬畏,恍然间如见故人。 “小伙子,方才不是很有决心吗?怎么现在傻了?” 将军健步如飞,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爽朗地笑道。 “师……师……” 见到师傅的这一魂,凤琅只感到心中热血沸腾,情绪高涨,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还是百亿追思,不负相见?突然的见面让他一时间无法找到合适的话语开口。 “是?是什么?你这样子怎能征战四方,胆子还是不够啊!” 听着将军这么说,他的脸都憋红了,他冲动地大声喊道:“不是!我是见到你,真的真的好高兴!” 将军看着他这脸红的模样,以为他在害羞,不禁笑道:“好好好,小伙子,以后跟着我吧!” “真的?” 他激动地差点就倒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将军。 将军伸出双手扶住他,感慨道:“不必如此,将来所遇之事更多,不能现在就软了气骨,你刚刚说过身处沙场,无论将军还是小兵,誓死保卫国家,宁愿战死也决不做逃兵!该拿出你的骨气和胆量保护你要保护的国家,想要保护的人!” “是,我知道了,将军!”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将军,百亿年时光,无数个黑夜白天,奔跑行走到精疲力倦,孤身一人,被怀疑否认,凤琅终于看到你了啊!师傅! 等你归位那天,山河必然为之一壮!日月必然为之一明! 烽烟四起,天地肃杀,人间的战火连天。 他跟随着将军日行数十里,路途之中听着兵将闲谈中倒讲了不少故事,兜兜转转只围着师傅一人而讲,他经历过的事迹实在震人心魄,让手下的兵将都敬佩不已。 一名小兵说起当时的将军,言语间满是崇拜惊叹:“我那时年幼,听闻施州发动五十万大军要踏破我们城门,吓得我们这些孩子经常哭泣不止,没想到才十三岁的将军仅领着十万兵力,在如此悬殊的条件下竟然赢了,还带着十多个兵浴血归来。据当时街道上的百姓所见所闻,将军驾马而来,满手血污,手中那把青龙红缨枪上锋利的刀刃杀得也坑坑洼洼,不见光泽。” 凤琅听着他们时不时的讨论,也慢慢了解到前因后果。 将军名赦,家中先辈世代在朝为官为将,为国捐躯,誓死效忠于北幽州宣朝,大王深受感动觉得没有什么能配的上他们家世代献忠的荣誉,便御笔一挥赐国姓君。 施州北上派出数名大将率领了五十万大军攻打幽州的宣朝,王上无奈发布王榜,招请民间的能人异士挂帅出征。 因君赦的父亲刚刚战死沙场,朝廷的武将或死或老,所以无人可出征应战,这才出此下策。 宣朝的文官大多又沉迷酒色,追求享乐,传颂的诗词都透露着糜烂之气,内里喜欢互相拉帮结派钩心斗角,面对战争时只能抱团瑟瑟发抖,一时满朝文武没有应对之策。 一连三日也无人敢揭下王榜,施州的军队已经快到了幽州的九凉河畔,朝廷没有能够挂帅领兵之人,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王上吓得三日没敢合眼,坐在大殿门口,怕宣朝大好基业断送自己手上,悔恨当初只知道享受,眼下乌青,满脸惊惧,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活命,不等城破就准备亲自开门投降迎接新主。 君家独子君赦年仅十三,正值韶华,年轻气盛,知道此事后痛骂了大宣朝只剩下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贪图享乐的笔杆流氓,即刻换掉孝服,揭下王榜挂帅出征,仅领了朝廷东拼西凑的十万兵马,与施州五十万大军决战于九凉河畔。 那战争的场面文官没有细细描述,因其实在惨苦难书,主要是宣朝奢靡成风,并未养兵蓄锐,君赦本人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但手下的兵不行,那十万大军,基本上是老弱之人,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他利用地势险峻,最后用计才把那施州五十万大军杀退。 他骑着马儿,手持青龙红缨枪,面对着施州那些将士,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能够从容不迫,如同杀神临凡,他语气森然放下狠话:“我的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为国捐躯,今日也正好是他的头七,我本想让他稳妥下葬时,安静长眠于地下,若你们再敢踏前一步,惊扰我父亡灵,我必乘胜追击,踏平你们家园!我说到做到!” 手中的红缨枪被他轻轻一提,上面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入泥土里,那些施州的兵见了顿时怯弱不敢上前,他一个人用计破了雄兵,又连斩了数名大将,已经威震群狼猛虎,赢得胜利。 原本九凉河长数千里,清澈见底,经此战,血染长河,数月之后才见回清。 将士们的尸体堆满河道,正值夏日炎炎,伏尸千里,残肢断骸,风卷着浓浓的血腥味,呼呼吹过带着压抑腐烂之气。 暴晒下,腐尸的恶臭味经久不散,西北风刮过,令施州百姓恶心不堪,东南风刮过,令幽州百姓恶心不堪。 两国派人匆匆忙忙收了战士的尸体,回国掩埋,但有些残肢断骸过于零散,便落于水中一饱鱼虾龟蛇之腹。 两国硬生生的十年未战,底下的百姓是三年不肯食肉。 从此君赦一战成名,名扬各州,一时间他国不敢轻慢宣朝。 这场战争的又是施州发起,他们的意思是,宣朝人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生性放荡,自私变态,尤其大王能将国家大事搁置不理,纵情美色,必是亡国之君。 凤琅听到这里,神色默了默,问那小兵:“真有如此不堪吗?” 小兵摸了摸鼻子,反问道:“你不是幽州人士吗?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他想了想,发现这话问的实在不妥,便故作痛苦地揉了揉头:“我在家中干活时,不小心撞伤了头,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小兵的心思单纯,没有深想,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将军教导过我们不管我们的国家如何不行,我们都应该守护,生在哪里,便守在哪里,这是作为一名战士的职责。” “生在哪里,便守在哪里……” 凤琅嘀咕了几遍后,望向远方,视线穿过层层高山,大片青翠草地,繁华人潮集市,高高的朱红宫墙。 一时目光凝住,师傅守护效忠的大王正与数十个美人嬉戏在水池中,敞开了衣裳,不知羞耻的互相挑弄着玩耍着。 他调转了视野,看着前面离他远远的九凉河上沉睡着的白骨,飘荡的灵魂问了句:“真的甘心守护那些不值得守护的吗?用你们的鲜血?尸体?累累白骨?” 白骨只是沉默,瞪着空洞的大眼,游魂听后深叹道:“使命如此,人心难测,谁知道所有欢愉是枕着森森白骨换来的?谁又知道所有幸福是被将士的鲜血浇灌而来的?” 凤琅眼里兀的生出很多悲哀,他道:“小到人间将士守护着国家,大到天上战神守护着世界,换来安稳和平,战争过后,牺牲过后,谁又能记得他们?人类纵情嬉戏玩耍,放纵肮脏的欲望,可曾知这欲望曾踏着无数厮杀掠夺,从妖魔心中而来,人厌恶它们,害怕它们,终也活成了它们,甚至不如它们。” 那些怨气闻言心生悲痛,扫过河畔,带着一声呜咽吹到宫中,轻纱拂面,大王只觉得浑身上下毛骨悚然,他不以为意,将怀中美人搂得更紧,笑地更欢了。 一时宫墙内温池中的肉靡之景与九凉河畔上的白骨幽魂对比鲜明,真真令人刺目寒心。 凤琅只觉得脚下传来了一股冰冷之气,凉尽心底,浸入骨髓,和于灵魂的深处,即使他未来轮回千次万次,也无法忘记一种叫做家国自亡,英雄无名的苍茫悲凉之恨! 师傅,你看呐,人心是捂不热的。 妖魔望之暗叹,神仙望之摇头。 他不禁出声反问:“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兵不知凤琅为何说出这句话,他还在想着刚才:“你若真的不知晓发生什么,你可以问我,或者问将军,将军学识渊博,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呢!” 凤琅惨淡一笑:“文武双全也耐不得世间烦忧,人心杂欲。” “啊?小兄弟,你怎么了?” 小兵虽然傻些,但也瞧出凤琅的表情不对劲,有些难过心痛,还有些许失望之色。 “没事,明日就要与施州大战了吧?” “对!” 小兵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道:“我们歇一会儿还得走,将军准备在明天日出之前走到九凉河,十年过去了,看见岸边还有些人骨头,也可回想到当年战事的惨烈之象。听母亲说以前九凉河河水甘甜,清澈见底,那里的鱼肉最是鲜美,现在里面的鱼有是有,怕也吃不得了。不过……” 凤琅看着小兵放下手中水囊,深深叹了口气:“近年有些人说食了人肉的鱼肉,更鲜美,一时九凉河鱼价格高涨,供不应求。” 凤琅手指正轻敲了身下的巨石,略停顿了道:“嗯,人心向来如此,只顾满足自己,哪管前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两个字变成了口口,所以不得不加长,比如写的拿枪,不能简称为长,枪,只能写成青龙红缨枪 第4章 第四章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九凉河死过几十万的将士,听人说正常战死的兵将,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当时大将军是以计取胜,近五十万的大军说没就没,怨煞之气很深,一到下午九凉河畔总能听见兵戈马啸之声,后来是请了道行高的和尚道士诵经后才勉强压住。”小兵这样一说,撩拨了旁边歇气士兵的兴致,行军路途劳累,凑堆听听故事唠唠家常便成了他们唯一解闷之事。 “是的是的,我听说过也亲眼见过,我家老爷子是跟过将军参加过战场的,因为打仗时伤了条腿,所以战后便在家里养了一年身体。他伤好后,听闻九凉河的水清了,一时间人也不知怎的,一直在家闹着要过来看看。这几十里的地路途遥远,早上父亲赶了车备了干粮和水,第二日下午日落之时才赶到。正逢日落西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那河水突然翻腾,从清亮亮的河底滚出来汹涌地血水,还有那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从河底下传来,当时爷爷就像是鬼迷了一般,直直地向河水深处走去。” 小兵见那士兵歇口气,等了会儿忙问:“是你亲眼所见吗?” 士兵点点头:“是的,九年前我才十岁,我爹紧赶着车去的,当时还有在九凉河附近打渔的十几位渔夫,是准备好在日落之前就要离开的,要去都是结伴同行的。” 小兵拍拍他的肩膀赞叹道:“那你可真有胆量!后来呢?” “渔夫本来是吓得掉头跑的,听到我抱着爷爷哭喊着他是老兵,快救救他,有不少渔夫转了头回来,爷爷他直直的向河中走去,十几个人都抱不住他,我们都快被爷爷一个人带进水中,我爹是在最前面撑着的,已经落了水,我瞧着那血水都染红了他的衣裳,河中的兵马之声越发响亮。” 一群士兵听着入了神,纷纷问着然后呢,那士兵惊奇道:“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人,走上前直接扇了我爷爷一巴掌,一把将我爹从水中拉起来说道赶快离开这里,爷爷当时就清醒过来,问我怎么在水里?爹背着爷爷连忙跑到马车上,我当时边跑还边回头看,只见那人弯腰在河旁捡起来一块石子,像是念叨了些什么,接着把石子丢进水中,滚滚血水瞬间回清,声音也消失了。” “不过……不过……” 士兵想着想着,心中疑惑更重,旁人也纳闷问他:“不过什么?” 士兵还没回答,凤琅先开了口:“是否你爷爷回家已忘记了此事?” 那士兵诧异的看着凤琅:“是的,只有父亲与我知晓,而且我还见到救我们的那人突然消失在九凉河畔,没有谁知道他是何人,更为奇怪的是你前一刻刚看过他的模样后一刻就忘了,记忆中隐约记得是位普通但又不普通之人。” 凤琅确认了猜想,便笑道:“既然记不起,那就忘记吧,知道的太多对你也不好。” 士兵纳闷了,凑到他跟前问:“那是为何?”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不明白所以才要说啊。” 士兵这句话引来众人的附和:“是啊,是啊。” 凤琅看着众人,无奈轻叹道:“那我就说了,我说后你们不听懂可不许怪我。” 众人皆是点头,齐道不怪。 “因为世间诸相有可知相,又有不可知相,也有真相,亦有假象。要明白真相非真,假象非假,人眼所见之相皆是他相。人类所著肉身修为达不到那层境界,便不能知晓他境他界,知晓后也只能令人心生痴妄臆想,甚至终日惶恐惊怕。” 众人听后一愣,齐道:“精妙至极,却不知其深意。” 小兵呆笑两声,打扰众人思路:“管他什么相,什么境,明日还要打仗,大家快收拾收拾,赶快准备出发吧!” 凤琅揉揉头,小声嘀咕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也不明白,大概大王是个沉迷酒色,无所作为的,把你们带成了这样,怪不得你们。” 他跟随军队披星戴月的走到九凉河畔,日出之前,军队已经整装完毕。 因凤琅是仙,不能随便杀人,也不能干涉人类的战争,否则会遭到上面的惩罚,所以他准备大战的时候用法术修改一下旁边士兵的记忆就好。 他见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那金色的光芒一缕一缕的穿过清晨紫红的云层,投放在近八十万的士兵灰红色铁甲上,他们的表情凝固,肃穆而庄严。 他仿佛看到了从前,师傅穿过厚厚的云层,走过天兵天将整齐的列队,站在最前方,与百万魔兵对峙时,淡然的笑容。 战神临场,必是人间末世,亦是他们的末世。 守护,牺牲,无名,不仅是自古以来每位将军战士的人生写照,天上也是一样,古洬战神牺牲后他的名字早已抹去。 仙人虽然会收集牺牲后战神的散灵,但归位而来的他,终究是另一个战神了,只记得守护世界的任务,忘记从前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 这是用血、用命、用义换来的交心战友或者师徒情义,他们用数万年的光阴,历经过千劫万难,度多道雷劫斩七情六欲,不为小情小爱而断送修行,用大爱之心站在九天之上,守护重重世界,无上空间。 舍万世之修行,换众生之安乐。 在众多世界,无数仙人战神面前,牺牲重生本来就是仙人战神该经历的劫数,生死是小,守护为重。 凤琅不理解,他很悲伤这些战神的无谓牺牲,天地不让他们去传颂这些事迹,默默掩藏掉,让他们无声无息的离开。 凤琅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该如此,走到他如今的这个地步,就应该放下诸多妄想贪念,可他与师傅那是并肩作战亦师亦友的关系,受师傅百千万年的教导之恩,怎能说忘就忘呢? 须臾数亿年师徒点化之恩,在他们眼里是简简单单的举手之劳,一挥衣袖就是下一个任务的开始。 因仙人战神的所做之事繁多,区区缘分情义在这个偌大的宇宙,无数空间中显得渺小不堪,不足以放在心上留恋不舍。 七情六欲本就属于百年光阴的人类,生死别离后下一世轮回继续纠葛缠绵,轮回往复,百年之中,亿万众生醉生梦死,不懂知足。对于自然来说在这一方世界内人们只需享受安稳的环境便好,其余的灾难争斗仙人战神去挡,不管人们知不知晓,记不记得。 凤琅看着脚下这方寸土地,脑海的意识清醒异常,百亿年中他走过这里的每一个地方,生死阴阳的变化他一一见过,也曾卧倒在上面一梦千年昏昏沉沉。 念人类也是如此,他们的尸骨鲜血都落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个角落里化而成泥,短浅的目光让他们陷于骄傲自大中引火烧身,妖魔不屑不爱只想毁灭他们,而仙人战神站在遥远的彼端守护着,却不肯透露一点名字事迹。 凤琅无法理解,所以他有恨,他的修为永远达不到仙的境界,虽高于修佛者,肉身成仙不入轮回,但他与好歌颂自己,恨不得全人类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修佛者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确想让所有人知晓师傅的事迹,想让人类代代传颂,歌以永芳。 就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也做不到,仙人不准留名,当他想对人类说出这个名字,都说不出声,更何况是事迹了。 他就立在原地,目视着将军骑在马背上昂首挺胸的样子,心里一时有些羞愧,就连与他一同上战场杀敌的能力也没有,口中虽说宁愿战死也不做逃兵,可现在是非做不可了。 他恨自己是仙,更不屑保护这些人,拥有无边法力却不能杀人,杀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他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意念,仅此而已。 远处的沙石滚走,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整齐划一的百万军队慢慢移了过来。 施州将军勒紧马绳,停在君赦将军的九凉河的对面,他道:“本将一直认为你是聪明人,早就看出宣朝大王的不中用,没想到还是高估了你。” 君赦听后嘴角含了丝笑意,嘲讽道:“想来你们施州民风甚好,都是一心可侍二主的,你们大王不好,大不了寻个更好的,对吗?” 施州将军闻言脸色顿时苍白,他有再好的口舌一时也无法反驳自己说的话,气得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调转了马头,挥手下令。 百万军队驾马向九凉河奔来,君赦一声令下,握紧手中的红缨枪冲了过去,身后兵将也跟随着将军淌水而过,河水被踩踏地浑浊不堪,翻腾的河面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倒影,兵马喧嚣,声音嘈杂。 轰隆隆的上百万军队的怒吼和马鸣混成了一团,比天上的雷鸣电闪更要惊心动魄,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似乎要把这山川踏破! 君赦一人先到阵前横刀立马,跟施州主将大战起来,黑压压的战士也拼了命的冲上敌阵前,两兵交接,场面已杀得火花四溅。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从三四章节往后,那种英雄家国情义着重表现出来了,我感觉自己应该能把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的将军气魄描写出来,无论是战神还是将军,敢于身先士卒,勇于冲锋!文章慢热希望大家坚持,后面绝对会精彩。 第5章 第五章 凤琅愣愣地跟着军队冲了过去,就在涉水之时,飞溅激荡地冰冷水滴也迎面而来,他脑海一瞬间清醒。 “对不起,师傅……” 他一挥手千军万马皆停止了动作,他化为原来的样子升空,来到君赦的身边,在他的面前跪下:“师傅,凤琅能来到您的身边看您,已是千辛万苦,我很想跟随您的脚步上场杀敌,保卫国家。但我是仙,不能杀人,若我杀人,仙将关押我,那我何时能再见你一面呢?抱歉,师傅,请原谅我。” 他看着将军挥动枪法停止的动作,轻抚着枪身:“徒儿会一直守护着您,等您归位,我们一起除魔降妖。” 他起身飘上云端,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铁甲兵戈,一挥手消去了众人记忆,兵戈之声再起,地上出现一道道长短不一的血痕。 东方的太阳已经高升,圣洁白净的光线照耀着空中迸溅地颗颗血珠,像朵朵翻飞地花瓣,在吻过冰冷尖利的武器后,尽情挥洒,终落于地面,化为污泥。 凤琅沉默着,观望着,他不知有多久没见过这样众人激烈厮杀的场面,他只记得一个时代终结时,他背起重伤的师傅,狂奔在没有水没有树木,只剩太阳余晖的末世,逆风奔跑着,带着泪水和渺茫的希望,踏着松软的沙粒,嗅着风沙,脑海里只剩一个字:跑! 可魂飞魄散的战神注定是死,没有仙人可以救,他嘴里喃喃地求最厉害的仙救,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古洬战神最终在他的背后魂飞魄散化为虚无,他跪在地上,无能为力的哭泣大喊,而今他也是这般无能为力的袖手旁观。 面对偌大的宇宙,无数仙人,他怎能反抗?怎敢插手人间之事?他是万千蜉蝣头顶上的一个仙,也是无数仙人战神眼底的一个小仙。 天机,因果,轮回,命运早就被自然一一分好,注定好发生的,谁都无法干涉。 底下兵戈声渐小,君赦举起倒下的军旗,将它笔直的插进泥土中,自己撕下银甲里面的一片白袍,手口并用的缠住受伤的左手,忍住发力时候皮肉裂开的痛苦捡起了枪杆。 施州剩千人,幽州仅剩下百人,尸体遍地,堆积如山。 见败局已定,施州将军脸色骄傲:“当年你用仅仅十万兵力打败我朝五十万大军,不过是施计巧胜,现在还想用八十万大军打败我朝百万精兵吗?你们宣朝大王昏庸无能,所有钱拿去修宫殿建高楼,供后妃玩乐,你这八十万不过是近年西拼东凑出来的,朝廷根本不放在心上,硬拼是拼不过我们的,赶快投降吧!君将军!” 君赦冷笑:“百万精兵不过如此,还不够本将练手,即使你倾国出动,吾皆杀之!” 凤琅站在君赦身边,轻送一缕暖风,减轻君赦小臂上的疼痛,这是他唯一可做之事。 “呵!放肆!” 施州将军策马扬鞭,马蹄踏着尸体残骸,闷声而来。 君赦再次握紧了武器,感到左手疼痛渐缓,暗自提气游走全身,两手并用挡住对方一招。 施州将军勒住马绳,枪刃在石子地面划出一道夺目白光,他一使劲挥去,借力从背后打向君赦。 君赦以声辩位,猜到他的心思,一手握住军旗,飞离原地,将军旗插在九凉河畔上,自己翻身刺向调转马头的施州将军。 将军紧贴马身,险险避过,眼见白光闪过,不敢懈怠,目光瞥到战场上自己的士兵还有千余人,而幽州士兵仅剩数十人:“来人,速围敌国守将!” 千人听令向君赦的位置围来,幽州的数十个小兵也迅速跑来,绕成圈保护住君赦。 敌多我寡,君赦为安稳军心道:“不到最后一刻,胜败言之过早,众人辛苦了!” “不辛苦!”数十个小兵齐声答道。 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千人,君赦内心计算着道:“一人杀二十个,其余的都留给我解决。” “是!将军!” 数十个小兵眼神坚毅,有的兵身上伤痕累累,依然双手紧握着枪杆,前探着身体,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凤琅内心紧张,可是他无法插手,师傅死他就会收全魂魄立即送他轮回修炼,但他不想看着师傅再次死在战场,老死、病死皆好,血染疆场的惨状场面他真的不想看到,看一次便心痛一次。 “那里,北面,幽州宣朝大王纵情玩乐,跟着三千佳丽饮酒寻欢,凭什么让师傅在这里苦撑作战!凭什么!” 凤琅的眼底深处涌出一道红光,整个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股股黑气由内而外包裹住他,白衣黑气对比的格外醒目。 魔界的潭渊当时正亲手雕刻着一座神像,是一个闭着双眼左手指地右手指天的女子,披着长长微卷的发丝,一身修身长裙。 她端端正正地立着,姿态高贵,左手食指尖生出一根黑线,蔓延远方没有尽头,右手食指尖生出一根白线,隐隐约约的泛着白光,没有尽头的延伸着。 潭渊俯身轻压住黑线,掌下黑线像脉搏般跳动,他顿时了悟笑道:“凤琅你会是一位优秀的魔者。” 说完,他又执刀仔仔细细地雕刻着神像的长裳,神情认真而谨慎。 凤琅感到自己就要成魔,魔心要掌控住自己之时,天上却掉下一群深绿色的小东西刚好经过他眼前,人一样的形状,浑身发绿,不及巴掌大小,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走向战场。 他周围的魔气尽消,他惊讶地注视这些小人儿:“军……军魂……” 他猛然抬起头,望向那些小东西一个个的上了那十几位战士的身,这些兵顿时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更加不怕死,拿着枪竭力咆哮着拼了上去。 他视线转向天空,空中的仙人只是澹然回视,转身消失。 军魂是一个大陆守护神,平时不轻易出面,一出面必是这个国家没有到灭亡之时。 军魂上身,如同修罗,不知累,不知痛,不知死,浑身神力,挡着必死,即使战败国剩下一两个人,军魂出面,也可以扭转定局。 剩下的这十几个兵将,魔怔了一般,疯狂地杀,疯狂地砍,本来敌强我弱的局面,刹那颠倒。 施州兵本来把幽州的小兵刺穿了十几个窟窿洞,他眼睁睁看着那小兵一手砍断了自己身上的枪杆,力气惊人,双眼猩红,不顾满身鲜血,龇牙咧嘴地一个劲的追着敌军继续乱砍。 “妖……妖变了……” 施州兵吓得扔掉武器,拔腿就跑,千人见此也是吓破了胆纷纷逃窜。 “回来!全给本将军回来!战场逃兵全部处……”他还未来及说出死字,就见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快速地刺穿了胸口,嘴里涌出许多腥甜温热的液体,他僵硬地扭过头,见君赦冷酷无情的抽出武器,脑子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已从马背上瞬间滚落。 胜负已出,深绿色的小东西从他们身体钻出,蹬着小腿,摆好阵型向天上出发。 凤琅轻轻触摸他们,小东西虽然全身发绿,五官不大清楚,但他们严肃的举起武器拍开凤琅的手,一个接一个的升向了蓝天。 失去军魂的将士瘫软在地,其实他们大部分已经是个死人了,君赦无力的跪在地上,见施州兵马走远,终于最后一点念头也没了,彻底晕死过去。 凤琅叹了口气:“宣朝如此,竟也气数未尽,不当亡国,大概是因为您降生此国,命不该绝。” 凤琅抱起君赦,把他放在马背上,因为仙人一念之间通感万物生灵,用眼神跟战马交流一下,战马理解长啸一声,驮着将军,不紧不慢地跑向北方。 凤琅翻看刚刚军魂上身的几个兵将,有气息的全部让战马送了回去。 那个小兵尸体已经寒透了,眼睛却睁地大大的,凤琅伸手轻抚住他的双眼:“来世投个好人家,不要来幽州了。” 此战结束,保佑了幽州十来年的安稳时光。 君赦已经娶妻生子,孩子都七八岁了,他这十来年也没松懈一分,一直练习枪法,查看战法兵书,也教自己的孩子练习兵法功夫。 他们家风忠孝有礼,也只有他们这一家了。 王城靡靡之声到处传播,百姓们学着大王寻欢作乐,到处酒肉之象,狗都大着肚子躺在地上,喂它山珍海味都不屑闻两下。 凤琅一人穿过所有大街小巷,见着那些小鬼凑堆在土地庙前吸着香火,摇头晃脑享受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幽州风水宝地,人有肉身纵情享受,你们这些没肉身的倒也过上了好日子。” 小鬼们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土地庙的土地神从地上拱了出来笑答:“回仙人话,物极必反,幽州不过这几年的享受时候,外表越是华丽雍容,内里越是腐臭空虚,国家至此,人的欲望已经无法填补,找不到落脚点,就如这大王从小到大女人玩多了腻味了,已经换上男人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文中有错误的地方,欢迎读者指正出来,让我及时修改,我一个人读再多遍也不如多人读一遍看的认真,谢谢啦。 第6章 第六章 他皱着眉头:“一戳就破的假象,水月镜花可笑至极。” “理是这个理,可仙人不知,愚蠢的人多了便显得聪明人也愚蠢痴傻,你看大将军一家上下居安思危,正直的很,就连他家的狗见了别人家的狗吃饱不干活的样子,都要汪汪两声斥责,可是没有人觉得这是对的,认为大宣盛世,重在享乐,像将军这样明显是吃饱了没事干呀!” 凤琅低着头,看着那矮小的胖胖的土地神,眉头皱地更紧了,他一脚踢过去:“这就是你不管小鬼的理由?你是个清醒的就该管一管!” “哎呦!”土地神起身揉揉屁股,唉声叹气的继续道:“天上仙人都无可奈何了,我一方小神也只能看着,这些个小鬼儿吃饱喝醉坏事不干好事不为,小神也无可奈何啊!现在仙人您不也是无可奈何了吗?” 凤琅双眼一瞪准备抬脚,土地神自己已经先在地上打了个滚,叫了声“哎呦”消失了。 旁边躲着的小鬼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土地神突然出来一鬼给了一个爆栗,对着他拱手嘿嘿笑道,又消失了。 凤琅一时气无处撒,郁闷的在君将军房顶上做了一天一夜。 天还未亮,一阵嘹亮地鸡鸣把凤琅叫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就见君赦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发,从屋子里走出来,君夫人后出来轻掩上门。 二人平时穿得就朴素,今日穿得是格外素净的衣裳,立在那里好似两块上好的羊脂玉。 凤琅明白他们要去干什么,十多年前七月初二,施幽两州大战的日子。 今日正是七月初二,他们一家要去扫祭。 君夫人一手提竹篮,一手拉着儿子,不做轿子不骑马,步行上山。 这时候除了死去战士的父母亲人去看望,仅只剩下他们了,偌大的王城仿佛已然忘记这般盛大繁华的场面是什么换来的。 就连大王也从不关心牺牲的战士,凤琅仍记得那日他斜躺在美人怀中,恹恹地模样,眼底一片青黑,抚摸着美人的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脸陶醉:“赢了就好,说明大宣朝没有白养你们,剩下的大将军去办,本王倦了,要休息。” 君赦浑身一颤,大概是心寒,他低下头拱手道了句是,便离开,顺手掩上宫门,在关上的那一刻,里面伴着大王的一声浪笑:“本王等不及了。”顺便传来女子阵阵柔媚的娇笑声。 颠鸾倒凤,不过如此,君赦眼底尽是隐忍,八十万将士,只留下几个活口,已是终生残疾,没有半句慰问之语,拼死拼活也敌不过床上之欢。 八十万兵将沉睡了二十多座大山,外加他十三岁那年牺牲的十万兵将,共二十七座山,百万军魂,无数墓碑,密密麻麻的堆在山头,每座墓碑都种有松柏,满山绿绿茵茵,却是无比寒凉。 在此路的最前方立有一块巨石,是君赦亲手提了八个朱字“如松高举,永世长青”。 “是将军吗?老朽的眼睛一直不大好,如有怠慢,请将军宽恕。” 左侧山走来一位老人,他身后曾是君老将军带领的百万军队,现今却是泥下亡骨。 在世的也只剩下了这位老兵了,被先王赐了五品偏将军,可是早年在战场上残了腿,所有钱都拿去修了墓场,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后半生孤苦无依,在山上盖了间小屋,守着坟地。 老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大把白色的胡须在说话间抖抖颤颤,一身灰白破旧的衣裳,下摆有些潮湿,像是沾染了晨起的露水。 “无妨,梁老将军请留步!”君赦忙跑去搀扶住他。 老人忙摆手道:“我这把老骨头哪里不中用了?走都不能走的话,这些年也走了这几十座山,来回近千里的路。” 老人掀起衣摆,指点这上面的破损线头笑道:“这件衣裳就是见证人,我老家伙儿可没有说谎。” 君赦一时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近些年是我委屈了老将军。” 老人拍拍君赦的手,安慰道:“哪里是你的错,没有你的话,我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君夫人放下竹篮,从里面取出一套针脚细密叠地整齐的衣裳,双手递给老人家:“老将军辛苦了,快收下这件衣裳吧。” 老人正要推辞,君赦直接接过,放在他的手上:“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给您的,送什么您也不肯收,这是我夫人亲自绣的,花了数月时间,请您务必收下。”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些年朝廷也没有好好待你,你把所有钱全部修了墓,分发给战士的亲人,老将军多年也没什么积蓄,你还年轻更不要说了,哎!” 老人长叹后,拄着拐杖倚着巨石,在旁边的石阶上慢慢坐下,双手哆嗦地抚摸着那件新衣,眼眶里浮现出一片水雾,感慨万千:“我曾跟着老将军穿着沉重的铁甲跋山涉水,受过炎热,忍过寒冬,打败过多少敌人,赢了多少战功,到头来却输给了这个一生捍卫的国家,败给了我们一心守护的大王。我曾踏着无数尸体,即使被砍伤了脚,倾尽一身的力量热血,斩下敌人的头颅,当我看着那喷溅而出的鲜血,才敢真正的说一个累字,说一个痛字,看着遍地尸骸,退去的敌人,才敢跪下去大哭一场。” 君赦在老人下面的台阶上蹲下身子,仰望着老人,心中产生了共鸣:“父亲常说生在哪里,便守在哪里,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军战士都倒下,那它就会被轻视践踏,那也是在践踏所有人的尊严,战士可以死在战场,但不可以死在敌人的践踏羞辱之下!” 老人合上了眼,双手擦去泪水,待睁开眼,哀痛、失望、心酸等多种情绪在眼眶中交加出现。 “战士不能死于践踏羞辱,那你的国家大王百姓抛弃遗忘了你呢?何尝不是另一种轻贱侮辱!这里是我们和那些牺牲战士的家属,慢慢凿出来,堆砌出来的墓地!那时我一瘸一拐地挖泥地,搬青石,将血淋淋的兄弟一点点擦干净,放进去,花了多长的时间心血,接着这些年我强撑着一口气活下去,而一个个同生共死的兄弟却离开了我。我走在繁市里,满身污泥,像一个行乞要饭之人,不说那文官大臣,就连小小的九品官员都可以随意嘲笑我,我看着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远去的背影,方察觉将士未死于野,先死于朝!怪不得行军打仗时缺少粮草,无法果腹……” 梁老将军已经很少没有跟人这样说过话了,一翻肺腑之言倾泄而出,反而更加悲愤。 老人说着说着便突然拉住了君赦的手,满脸泪水,心情激动的痛声道:“君赦!君赦啊!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有人注定会牺牲,有人注定会享福,可只有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是天煞孤星下凡,杀了一辈子人,是要痛苦一辈子,谁也怨不得啊!” 凤琅听后,望着满山的墓碑,心中好似在这百亿年的时光里已被折磨地千疮百孔,痛到无声无息的闭上了眼。 旁边站着的君夫人蹲下身子搂着孩子已经难以抑制地失声哭泣了,孩子颇为乖巧着哄着母亲。 “梁安!欸!梁安!” 老人忽地抬起头,眼睛蓦然生出很多明亮炙热的目光,站起了身子,神色激动道:“好孩子,你快看是老将军带我们的兄弟们上山了!他们在喊我过去,他们在喊我的名字呢!” 老人直接走下去,也不服拐杖,步步生风,站在台阶上,工工整整地行了一个军人的跪礼后,刚要站起来整个人却向后倒了下去,君赦飞快地跑过去,抱起了老人,老人在他怀中气若游丝,露出一个解脱满足的笑容。 梁老将军使劲抬起手放在君赦的肩膀上,想拍一拍他,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声音含糊不清道:“我……真想……再穿一次……铁甲……” 七月初二,清晨。 老人彻底与世长辞,距今近三十年,跟随君老将军的百万老兵全部沉睡另几十座山,从此缅怀铭记他们的人只剩下了君赦一家。 君赦亲自为老人净身,换上战甲,头盔,又连夜上书给大王一道奏折,只有一个请求,但对于后七八个世界来说是个荒诞不经的请求,请朝廷所有官员为老将军送葬,一二品大臣包括他在内的几十位大臣必须出面抬棺,九品官员亲掘墓地,不然他就辞官退出朝廷。 大王看完奏折,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下了龙椅将折子上的话读了数遍,目光转到底下跪着的君赦及旁边惶恐不安的所有文臣,第一次也是平生唯一一次说了句公道话:“梁安将军随君老将军多年也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是位有功之臣,当奖。追封为一品护国忠义将军,朝廷拨款黄金千两安排入土之事,其中大小事宜皆由大将军处理。你们无论品阶高低全部按照这道折子上的做,由国师选好下葬时辰,到时候本王会亲临现场,如有不从者立马贬官或由大将军按照军法全权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王就是喜欢玩,并不是真的要感谢将士。 第7章 第七章 满殿官员听后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文官个个养尊处优,脑满肠肥,皮肤又白又细腻,现在只能忍着激动面红耳赤地听旨从命。 君赦一时不敢抬头去看高台上的大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表情,是真心?是假意?还是玩性大发? 这个要求对他还说,只是让这些人赎罪,但对于大王来说算是冒犯,王上驾崩,官员理应出行,抬棺的是有力气的武士壮汉,百人以上之数。 朝廷一二品官员近百人,若是为梁老将军抬棺,他将享受的是超越王的待遇,荣耀至极。 反正应或不应,他早已与满朝文官为敌。 若眼神能够杀人,此刻的他应是皮骨无存,化为青烟了。 可是他不害怕,这里所有大小官员,包括大王都应该去参加这场葬礼,这江山外的安稳是百万将士无怨无悔以死换来的,可没有一人记得感谢他们,这个国家该是多么的冷血无情! 梁安这一生已经够悲苦了,死后如此,算是弥补,但他的骄傲早被这些文臣高官践踏的丝毫不剩了。正如他此刻,对这个国家已经失望透顶,心中只剩下责任使命四字而已。 下了朝,君赦径直走了出去,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昂首挺胸,步若龙虎。 第三日,朝廷派人送旨,国师择下月八月十二为下葬入土的好日子。 日期或早或晚对君赦来说无碍,而对那些官员来说却是折磨。 他们都是坐轿子的人,怎能有力气给别人抬轿子?尤其这是死人棺材,听闻大将军可是用水晶打造,金子镶边,重达千斤! 这君赦清贫一生,唯一奢侈了一次,却是用来折磨人的! 一二品官员算上君赦共有位八十六位,多是游手好闲,好逸恶劳之人,浑身堆满了肉,一个个看起来状如牛,实则用手捏死个蚊子都要费好大劲。 都知道自己要抬千斤重的棺材,怕被活活累死,这些大臣被迫开始减肥锻炼。 寅时起床,全家动员伺候,热了扇风,渴了递水,饿了递食。 一时间,王城各个大小街巷在寅时会被许多人围满,噪杂地声音让那些休息的人,都忍不住打开窗子看看发生了什么,看完之后瞬间清醒。 男子掀开了被子,把窗户支起道:“快看啊!那可是朝廷大臣呢!穿绛紫色的官服可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呢!” “大早上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女人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男子兴奋道:“听说是一位大将军死了,大王下令朝廷之内一二品官员抬棺呢!” “简直闻所未闻!” 女人没了睡意,直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匆匆穿好衣裳,光着脚跑过来。 满街人已被吵醒,纷纷打开了窗子,互相议论着。 “不是说是君大将军向大王请旨的吗?” “君大将军也能干做出这种事情?大王胡闹就算了,大将军呐……真不可思议!” “他们哪里是干得了这种活的人,瞧瞧那皮肤养的跟玉一样白,嫩的能掐出水来,日头一晒就能化了,抬棺材怕是能压死他!” “对对对!我可听闻君大将军是选了上好的水晶棺材,以金镶边,甚是华丽,不过重量足有千斤!” “莫非大将军是想……” “嘘……多说无益,我们这些人看看就好。” “是啊,快闭嘴吧!” 现今不仅是众人在议论,还有妖物。 小红狐舔舔爪子,小眼睛精光一闪道:“老狐狸说的没错,亡国之时,是一个国家最荒唐的时候,啧啧啧,果真荒唐呐!” “啊!” 小狐狸蹦了起来,见后面一个大尾巴扫来,忙打滚躲开。 “你个小妖精倒真能说,快闭了嘴巴,这城中可是有位仙人,妖鬼都不敢放肆!”大狐狸龇牙咧嘴地吓着小狐狸,小狐狸抖抖耳朵,不做理会的选了个更高的房顶坐着。 它梳理着毛发,等着太阳起来,它是要修炼的。 它倒是心无旁骛,不去看下面的热闹,知道把自己的尾巴打理好,待坐正了身子,竖起了耳朵,才发觉身旁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但他气息静隐在自然中,流畅随和,通身的仙气,还有修炼出的特殊香味!一身华贵的白衣,袖口上绣着金色暗龙纹,衣摆还有一片片泛着银光的祥云。 立在那里,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它踮起小脚丫继续打量,双目顿时痴了。 狐狸化成的人形大多美艳绝色,它来人间见着的出色有名的花魁,也不过是些胭脂俗物,虽说当今宣朝国候家最出名的叶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让大王都起了色心,便知不是真正的绝色。 面前的这位并非凡间之人妖鬼邪类以艳诱人淫惑之相,也就是男生女相,柔弱妖媚。 他是简简单单立在那里,你就仿佛看见青竹玉骨,白莲月辉,幽潭山川,伫立天地间,端着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见之令人神清气爽,心生膜拜,而非令人心猿意马,欲望心起。 所以容貌分高贵低贱,低等者虽是人间难得的佳人男子,娇美诱人,是滚滚红尘万花香世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花,但却是邪恶引人心生妄欲之相。 魅惑之相终为低等,多为人,鬼,妖,魔等心术不正者生。 高等之相,已经无法比拟,唯有山河日月这种高大宽广,永恒明亮之物才可比拟,越过凡尘七情六欲,将无爱无恨立在了一个新的高度,见之忘俗,修行之人,仙或高等魔者才能拥有,自然也是偏爱这样纯美之人。 所以这样的仙魔即使死了,自然命运之手也会将他慢慢推向另一条轨迹,在宇宙间都是赫赫有名的。 小狐狸方知仙是何样,看着那一双略含哀愁的明眸,不禁生出怜惜之意。 “为何成了仙也会有这么多的愁呢?” 凤琅侧了脸庞,瞧着那只小狐狸,小巧可爱的模样,眉眼微挑:“万古大悲,今哉何喜?众生于世,可曾欢乐?吾心辗转,无奈勘破。虽有仙身,终岁烦忧。” 他俯身摸了摸小狐狸的头,继续道:“成了仙也摆脱不了一切哀愁,因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所做之事所忙之事虽抛却人心情爱,但立于天地之间,是为众生命运着想,谁也无法真正自由逍遥。按着自然吩咐办事,明知天机,不敢触逆,一昧顺其自然,反而觉得自己使命责任众多,不过是茫茫天地中的一颗棋子,按着规定的位置摆好自己的位置罢了。你瞧瞧那些凡人站不在这层高度,也想不了这些问题,他们即使做错了事情受到自然惩罚,也有漫天仙人战神顶着,其实人才是真正的逍遥,百年时光,爱恨情仇,七情六欲,一一经过,把因果扯成一团乱麻堆在自己的命里,死了重新开始,一切忘记,每一世都可以放纵自己,将自己的欲望无限扩大,我们这些仙在后面却一直守着护着,牺牲了也不能说破,这就是自然啊,赐予了我们无边的力量,过人的智慧,又将我们禁锢住,操控着。” “自然真的这么厉害吗?可你们是仙啊!人人皆道逍遥自在的仙人啊?” 小狐狸忍不住挠挠耳朵接着问:“哎!不过我一直不大知晓仙,神,佛,魔,妖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凤琅看着小狐狸这样,也明白自己刚刚那番话是白说了,但相见即是缘,小狐狸心底是纯真懵懂,他愿意把话说得更加浅显易懂:“妖是最容易修炼成的,万物即可成,但前提是他们心术不正,终究走了这条歪路,仙神佛都可将其点化。魔比妖高级且复杂,修行方法也是不同,列如带体修行者可以重生,不带体修行的魔一打就魂飞魄散了,有的魔偏执,所以仙魔会大战,有的魔是经过无数战争看淡了,便隐于世间,做个闲者,时常行走在宇宙之间看人间情爱,春花秋月,做个旁观者,不插手战争。佛虽高于妖魔,但终究是个灵魂,大多数是脱离肉身的,灵魂修炼的再好也是要入轮回的,所以修佛之人五百年一个轮回,再加上自古至今只有修佛人好歌颂自己,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写成经书公布于世,所以大多数佛处于修行中的低等环节,修佛之人若能明晓肉身的重要性,带体修行,打破心境,默默行事也是可以成仙的。仙是带体修行的,在阴阳的两端,位于纯阳之上,每一个仙都勤加修行,并且默默忙碌行使着自然指派给他们的任务,所以他们站在一切修行者的顶端,自然也愿意赐给他们无边的力量,因为真正能被称为仙的做到了无偏无私,所以我不是真正的仙。神只是人类供奉出来的一个信仰,列如人间出了个善人,恩泽四方,死后人们便会把他供奉起来,死后称神,以求庇佑,神并不是真正的无私大爱者,反而觉得人类理应供奉,若不供奉便会惩罚人,灵魂上的修行终是短浅,何况这种不修行的,妄自称神,实则是鬼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凤琅是谦谦君子,是简简单单立那里,你就仿佛看见青竹玉骨,白莲月辉,幽潭山川,伫立天地间,端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见之令神清气爽,心生膜拜,而非令心猿意马,欲望心起。 只是他没有长大,不够成熟。 第8章 第八章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带体修行的才是好的,不用入轮回!”小狐狸高兴起来,左右抖着尾巴蹦了起来。 “听了仙人这般话,我更愿意修仙,成为自然看中的。”小狐狸伸出两只小爪子,站起身子看着凤琅,不过依旧不能平视他。 “为何?你愿意受自然掌控?” 凤琅颇为吃惊,低头要将面前的小家伙看得更加仔细,不过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只能看见小狐狸背后头顶沐浴着灿烂金光。 “轮回因果之中不过是阴阳善恶正邪上的差异,我若成了邪的一方,是注定被正义打压,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我小时见到大姐就因吃了人,被闪电穷追不舍的劈,从东山到西山,还是没能躲过被劈死了。雷神是只火红的大公鸡,他站在我姐姐尸体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告诉我,这就是为恶的下场,小狐狸切莫学她!从那时起我才知晓了仙的厉害!所以我要成仙,拥有无边的法力!虽然仙是被自然掌控着,但至少知晓自己的使命,他人的命运,拥有裁决惩罚的能力,我可不要一直轮回成为自私自大的人,我要成仙!我要站得高高的,看的远远的!” 凤琅愕然,伸手放在小狐狸的头上,眼神却投放在后面发红的太阳:“你这番心思考虑真是难得!但愿你永保此心,勤行修炼,能登上蓝天。” 小狐狸激动地在地上走了两圈,滚到凤琅的身边,问:“那我可以拜仙人为师吗?” 为师? 他却站起身,一挥衣袖,只留给小狐狸一个侧脸,淡淡道:“我已经没了别的心思,此生活着只是盼着我的师傅能重生归位,我自知心中魔念已生,修为根基早已不稳,如今不过是自然怜惜我,几番入魔,皆被打乱,待这自然恩宠消尽,多世福德一过,魂飞魄散将是我未来的结局。” 他转了身,像是想到什么身形一顿,又道:“好自为之吧,小狐狸,永怀正义仁爱之心,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蓝天之下,修炼者分有数层,各成一界。蓝天之上,又分数层,至高者带体修行,无情无欲,方可行事无忧无挂。仙与神差别很深,一念之差就能毁了来之不易的修为,尤其对于世间人类之事,莫要干预,自然自有定律,守着他们不受邪祟侵害便好。” 他轻点了脚尖,消失在空中,太阳的金红的光芒都抓不住那一袭白影,小狐狸在原地坐了许久,眼神从迷茫复到清醒,才动了身子,抖抖尾巴,也离开了。 小潭身着一身纯白的长裙,优雅地站着,修长的手指若初生白莲上柔软嫩白的花瓣,五指轻转绽放出清新淡雅的光,她的身子修长,走过犹如岸边扶柳,有着妙不可言的柔软,但无一丝半点的轻浮,玉骨之中是有着高于万物贵于众生的傲意。 小潭的手指在空中虚无轻轻划过流转出许多星星点点七彩的光,在这黑夜里迷离奇幻,她的眼神幽深:“世间万物,一切命运轨迹,在我们的眼前划过,我们似是看到这一切,清楚知悉万物命运,可是茫茫的宇宙,无数层空间,不可计数的世间,多重的轮回,你所知的在你正要触碰之时,悄然错位,那一瞬间,我才知晓自然是有多么的大。” 凤琅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们仿佛是从宇宙虚空之间坠下的几粒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着自己该处于的方格之中,看似拥有了无边的力量,其实是更加清楚自己该站在哪里,该做些什么罢了。” 小潭的眉眼微挑,双眸幽幽闪动,眼波灵活的瞥了他一眼笑道:“说得这么清楚做什么?千万不要用清醒的目光来看这世界,它就像一颗溶不掉的冰针钻进你的双目,寒冷又刺痛。你的心境不稳,越思考反而越觉得愤恨无法伸展。至少你本身是条金龙,这方天地你游不尽,逛不完,并非这底下的凡夫俗子,妄想冲破这方世界,瞧瞧外面的世界,也不想想自己的修为道德够不够,这般自取灭亡,倒也可笑。” “他们本就百年身躯,如何考虑得了,生生灭灭的找一些刺激新奇的玩法,我们这些魔不过就是看的好玩可笑,那些仙。”潭渊看着凤琅缓缓一笑,又道:“守着所谓正义,都是缄默不言的,本来这天机凡胎之人没有资格知晓,也没有头脑考虑,想来想去只能令他们心神恍惚,恐惧担忧……啧……真是弱小!” 凤琅看着潭渊这副模样,狠皱了眉头,直接走了。 小潭不明所以,看着潭渊问:“你们二人之间又是怎的了?” “不过是某人被踩了痛处,一时难忍走了。”潭渊背着手,在河边赏起了风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凤琅刚在底下收拾了两个作乱的小妖精,上了天,就见着云宿战神的徒弟长霁走来。 “咦?凤琅哥哥,人界西方之地来了两位古老的魔尊,你见着了?”长霁走到他面前问。 凤琅看着她明亮的眼神,好声说道:“对,刚才见着了。” “可方才师傅告诉我底下西方之境有两个小妖作乱,是他二人吗?” 他本来不大好的心情,听了长霁的话,顿时舒展,烟消云散,他笑道:“你是要说两位古老久不上战场的魔尊是两个小妖?他们千亿年的阅历修为是专门来人间吃几个人的?好笑好笑!” 长霁疑惑的抬眼问道:“任何妖魔之类,在师傅面前都是宵小之辈,这不师傅派我去收了那两个小妖。” 他笑得不可抑制,强忍着道:“对对对,他们二人宵小之辈,怕是云宿战神勉强可敌,你过去的话,还不够人家动动小指头,人间的确是有两个小虎妖,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了,你可别过去闹这个笑话。” “恩?所以我不用去了?” 长霁准备掉头离开,突然转过身,一字一句的问:“凤琅哥哥,你刚才说我别过去闹笑话?是不是?” “没!” 他立马矢口否认,正了神色道:“妹妹听错了,肯定是你最近天天忙上下跑,听错了,看这件任务我替你完成了,你千万不用谢我,更不用走这一趟,赶紧回去向师傅复命吧!” “哦!”长霁慢慢转了身,半信半疑地走了。 凤琅连忙闪人,去了人间找师傅。 不偏不倚的今天是八月十二,梁安大将军入土下葬的日子。 凤琅心情大好,太阳亦是。 众官员心情极差! 将军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大热天人声嘈杂的令人心烦。 君赦和君夫人走在廊间收拾着,完全不闻周围嘈杂。 “今儿这太阳怎么瞧得分外不顺眼?” 太师热得已睁不开眼,还好今日送葬穿得是白色的衣服,不至于很热,外加这一月来小小的减肥成功,肚子上少了一圈肉,走路倒也轻松些。 “是啊是啊,老爷,妾身给您擦擦。”太师夫人抖着赘肉,迈着小胖腿跑来,拿着浸过凉水丝帕,给太师擦擦额头上的汗。 近百位的大臣面对着大太阳接连摇头叹息,家眷都在街口巷子撑起了帐篷。 正在山头刨坑的众多九品官员,此刻正汗流浃背,叫苦连天,一月来晒得他们皮肤都黑了一个档次,文官没有什么力气,挖个坑自然也是花了好长时间。 “这可真遭罪,上次挖坑三尺深,大将军来这坑前瞅了瞅道:三尺太浅,再加三尺半。我的天啊!成心是折磨人呐!”一位官员坐在坑里,浑身脏兮兮的,就那双眼睛看得干净明亮。 旁边一位官员咧着大白牙傻笑:“今天终于完工了,你得高兴,大将军没让我们修建陵墓,只是让忠义将军随众将士安眠此山,挖个坑罢了,忍忍就过去了,你可不知道,这几日干活干得,我夜里睡眠也好多了。” “是啊是啊!听你这番话,我才想起这几日夜里的确不失眠了,看来干干活也是好的。” 又一位官员顺着木梯下来,觉得坑里真是凉快,用汗巾擦了把汗道:“快上去吧,过一会儿人就来了。走走走,这身衣裳赶紧收拾啦!大王今日回来检查,可不能就这样。” 坑里面的这几位,累得打了声哈欠,磨磨蹭蹭地上去了。 将军府前人声鼎沸,还有不少老百姓凑着看个热闹,夏蝉之声几近没有。 大监甩着手中的拂尘,掐高了尖利地嗓音喊了半天,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大王驾到!众人回避!快快跪下!” “大王驾到!速速退下!退下!” 大监挤进人群,一边喊着一边用拂尘扫着众人的肩膀,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一时间围观的人层层叠叠由外到里的跪下,有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已被旁人拉着摁着跪到了地上,刷拉一下,声音都安静了很多。 坐在棚中闭目养神的几位大臣听着人声渐小,不知发生什么,略抬了抬了上眼皮,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仿佛是从宇宙虚空之间坠下的几粒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着自己该处于的方格之中,看似拥有了无边的力量,其实是更加清楚自己该站在哪里,该做些什么罢了。 人生于世,大抵都是如此。 第9章 第九章 “大王驾到!” 大监这一声几乎沙哑,但成效比方才好了许多,所以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狗眼看人低的意味。 多少大臣连滚带爬地俯身参拜,直呼:“臣等怠慢,大王万安,福寿永延!” 一身玄衣的大王走来,见道路宽敞,牵了美人的手笑道:“这下路好走了,不会弄皱了美人的新衣。” 美人一身淡青紫长裳,梳的蝴蝶髻,满头珠翠颜色皆淡,清清淡淡反映衬的她清丽可人,走起来小心翼翼,动若无骨,可人的形体柔软终究无仙魔那种纯粹能收能放的气骨,是个十十足足的肉囊美人,不过在人间算位难得人物了。 美人扶着大王的手,以袖微挡嘴角笑得风情万种,声音软糯道:“妾身哪里娇贵了?妾身比不得大王千金之躯,顶着这么毒的日头,还站了许久,不怕伤着了。” 大王捏住美人的玉手,触摸着那片滑腻温软的玉脂,笑得更加放荡:“只要晒不化美人,本王怎样也无所谓。” 美人娇嗔地甩下大王的手,眉眼示意瞟过地上跪着的大臣,大王才反应过来,挥手让众人起身。 此刻凤琅站在屋顶高处,闭上眼感受太阳光芒的温暖。 谁知这阳光可贵之处? 谁知这光芒的来之不易? 谁知多少战神的牺牲换来这灼灼艳阳? 只有他这般在黑暗等了数十亿年的仙才会明白,末世之人只会盼着看看的太阳光芒呢!谁会嫌弃太阳的光芒和热度? 君赦携妻儿前来,也跪在了大王身边。 “末将参见大王!” “妾身参见大王。” 大王抬抬手,牵着美人向前走去,君赦在前引路,府中白纱挂机,一切布置甚是简朴大气,几十位大臣随后跟去。 一群人进去看了环境布局,彻底心服口服,家里跟个冰洞一般,名贵的珍赏古玩一概没有,悬的是普通山水画,看得出是君赦自己的手笔,大气简朴,孤鹰展翅。立的摆的一概是兵枪剑刃,别的只是木制桌椅。 唯有那巨大的镶金边的水晶棺材,放在正堂可真是熠熠生辉! 全家上下的家当算起来还不抵一个棺材,棺材还不是自己的,一群官员是打心眼里的佩服君赦。 在后面的甲官员小声赞道:“瞧瞧!真是廉洁清正!世间罕有!” “对对对!怕本官出几锭金子就能买下整座将军府,还绰绰有余!”乙官员使劲点头小声回着。 “大将军一家上下瘦得跟水葱一般,真叫人可怜!”丙官员缓了缓脚步,随着二人一起嚼舌根子。 “可不是吗?本官都想给他们一家挪点肉,接济接济。”丁官员停了两步道。 甲官员听了便酸道:“你可省省吧!挪上十斤肉本官都怕压死了他家的小独生子。” 丁官员气得脸色一红,依旧窃声道:“胡说!老夫这肉是海胆鲍鱼,人参灵芝养起来的,金贵的很!这叫恩赐,恩赐懂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别管我!”旁看的乙官员嘴角眼皮都在抽动,在大王面前又不敢很放肆,强忍着笑意肚子都疼了。 甲官员不理会他,将话题拉回道:“别,你那肉还来不及给,喏,门口那只狗就能嫌弃的给你丢了。” 丁官员抬了头,用双下巴狠狠地蔑视着他:“呵!本官为官多年只知狗眼不识人,果真如此!古人诚不欺我也!” 甲官员佯作疑惑不解的看着他问:“什么?古人诚不欺狗也?他为什么要欺狗?” 丁官员气得耳朵都红了,在大王眼皮子底下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声细语,正好听到几声犬吠,面色缓了缓,做文人的到底是聪明的:“听见没,你的同类在唤你过去,快去吧!” 几位官员见二人火势燃起,怕在大王面前出丑,受到责罚,急忙拉开二人,几人迅速挡在中间。 众人眼神交涉,一时没有太大幅度,微动了脑袋,瞥了眼风,瞬间各位心领神会,刚才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王与美人一人上了三只香,近百位大臣看见了也一个接一个的上香,不一会那二尺宽的香炉插上了上密密麻麻的香。 大王摸着冰凉的水晶棺,见棺中的梁安面色栩栩如生,好似睡熟了一般:“大将军用心了。” 君赦跪地,将要拜下,旁边的大监开口道:“回禀大王,国师说在午时前必须下葬,不能耽误了时辰。” 大王向君赦抬抬手,问后面的大监:“现在何时?” 大监估摸着时辰算了算,低头拱手答:“回禀大王,已经巳时。” “送大将军去吧。”大王拉着美人的手,站在了一侧下令道。 等凤琅下去看的时候,八十五位大臣已经认命的抬起了水晶棺,顶着日头,君赦是其中最瘦最高的一位,也是其中唯一没有流汗没有感到热的人。 谁知道,沉重的铁甲套在身上,太阳照在上面的滚烫灼热,但这就是使命。 归家后换来一身便装,又是多么轻松。 十多年未战,今日抬上这千斤重的棺材,君赦再一次把保家卫国四个字一笔一划的深深刻入心间。 父亲曾拍着他的肩膀说过:“古今战士留名者少,身死者多,更不受王的待见。可你要牢记自己的使命,保家卫国,誓死守护!你生在哪里,便守在哪里。每一个人来世都有使命,做好自己的使命,不怨天不尤人,坚贞不移,问心无愧就好。你所来到的国家和平安稳了,便不能成就一位好将军,心性不坚者随着众人只能安享清福,到头来终究会受他国欺负。若动乱了,那你就要勇敢的站出来,为国家做出贡献!记住不要放任自己贪婪逐利,沉迷享受酒色之心,绝不可以堕落!一个国家将军都如此,它离灭亡就不远了!到时候未来的文臣史官书生会用诛心之笔,剑字刀语狠狠地羞辱你,九泉之下你的灵魂都不得安生!所以父亲但愿受王上的怀疑忌惮而处死,也绝不受文人的伐诛之笔!” 现在大宣朝的气骨,只剩下他,他一定要使劲地扛起这片江山,无论结局如何,更不管所谓将士未死于野,先死于朝! 百姓已经在街上等着了,他们众人抬棺而过,清晰地看见棺中身披铁甲,闭目的老人,百姓突然安安静静地一起跪下,低眉顺目,面有哀色。 而大王却以为这些人是在跪他,便面有喜色,甚是得意。 可是他没有想到,大监并无传话,走在前面的是抬棺之臣,躺在里面是一生为国,心死于朝的大将军梁安。 大王来此只为看一个天下罕见,古今未有之事。 百位重臣抬棺,迎烈日,登高山。 其实他不知这是一位亡国之君所做之事,君臣离心,国家将崩。 先王忠臣名将共打下的宣朝数百年的基业,自此决定后,渐渐消亡。 各国闻之,有笑者也有不笑者。 笑者道,宣朝大王昏庸,男女皆好,肉于温池,轻戏重臣,虽不可思议,但思之宣王又有何不可为? 不笑者道,宣朝顶梁柱乃是君赦,此人世世代代忠心为国,此事也许是宣王想稳定军心,重视将士。君赦善于兵法布阵,参过两场战事,皆以少胜多,其人智勇双全,不可小觑,各国当自安以防兵戈之乱。 各国心思隐于风平浪静之下。 宣朝所有文官没有思量,只在此事过后睡了个好觉,觉得锻炼身体的确是个好事情,又亲眼目睹了大王新宠美人的杨柳细腰,暗自揣测君心,确定目标发狠减肥。 不过几月时间,大臣皆瘦得正正常常,清爽得很,绿豆小眼已能睁开看清事物。 大王见后心中很是高兴,从前面对肥如猪,状如牛的大臣总是心神不宁,想见美色,不愿上朝。 因为眼前不会再有双下巴,小眯眼等十分富态却不大美观之物来辣眼睛,所以如今大王上朝批折,非常用功。 美的事物,总叫人心情愉悦。 即使大王并没有干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来,心思倒也安稳了不少。 仙人是整日忙得脱不开身,空间无数来回跑。 而魔界有些魔忙得干坏事,骚扰凡间秩序,有些魔是活了千百亿年,眼下过了数个世界的毁毁灭灭,觉得打打杀杀争争抢抢无聊无趣,心性渐收,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凤琅自师傅没了后,也没人约束他,日常不是去人间见见师傅的转世君赦将军就是捉些在眼前的妖怪,已然是个一等一的散懒仙人。 最近他的心因宣王转了性子也渐平稳,与魔界闲来无事做的魔尊们一同下棋时连连占了上风。 潭渊眉一拧,摆手道:“不下了,不下了,聊会儿吧。” 督邬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你也就能在嘴皮子上占凤琅的上风。” 凤琅淡挑了眉眼,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我在人间遇着了一只比较灵性聪明的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位官员并不是重要人物,暂用甲乙丙代替。 凤琅认识的好友非常多,不止这几个,后续以一个都会出来,陪他下棋聊天,还有坚持不懈拉他当逍遥魔君的潭渊,但都是为了朋友付出生命的挚友。 第10章 第十章 潭渊看着他十分悠闲地样子,心中很不爽,大概仙魔本就不两立,他又亲眼见着凤琅吃了这么长的苦,让他入魔还不入,十分执拗,便脸上不漏风色问:“怎么了?” “小狐狸问我仙、神、佛、魔、妖之间到底有何差距?” 督邬瞄了眼潭渊,心领神会道:“这么大的概念三言两语肯定说不清楚,即使说了吧,它也听不明白。” “不。他明白了,而且坚持了要修仙道,不入妖魔偏道。” 凤琅捻起一颗黑色的棋子,嘴角挂着一点笑意道。 “这东西讲起来并不难,拿对立的关系一说,有点悟性的就会明白了。” 潭渊屈指轻叩了棋盘继续道:“仙神修行者间分了数重,妖魔间也分了数重。 执着的妖魔是坚持不懈的与正道作对。 你救人,我杀人。 你干好事,我做坏事。 妖魔的精神屡战屡败,矢志不渝。 其实天上的仙人也是如此,沉默的固守一方,死了,败了,默默吞下血泪,魂飞魄散于世,也不肯让人知晓半分。 凡人对他们质疑不敬,也不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能蹦出来宣扬自己的好事善举,或说自己法力高深,知天机,晓因果,通天地的反是那些修为浅显,不知真正修行的骗子。 他们的事情怎会让人知晓呢?宇宙间不仅存在着人鬼妖魔仙等简单的六界,宇宙这么大,怎能只装这么点东西,它的奥妙无穷,空间无尽,人是上面最低微的生物,却占尽五行圆满凑得人身智慧,在一方世界中妄自称雄,自比天地。 真是可笑啊!可笑!” 督邬听后深觉无奈:“说什么都能引到人上去,说那些扰乱心情的阿物做什么?” “我发现了一件更极为可笑之事。”凤琅面露苦笑。 督邬好奇问:“何事?” “妖魔之类偏离正道的邪类都厌恶了人,恨极了人,轻视了人,仙怎么就这般执着守护?” 凤琅说此话时面如止水,不像往常愁云遮面,满腹苦水,收拢了广袖,一袭白衣的他,仙容端雅,让潭渊钻不了一丝漏缝。 潭渊心想不对啊!这家伙平日听到人如何,就头大,今日怎就放得开了?他这百亿年的气就这般烟消云散了? 未来拉他入魔,难度又是大增,上次凤琅魔心又没能控制住他,看来这天时地利人和还是难以把握的…… “凤琅哥哥也在?”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玎玎玲玲玉石之声,一把华贵墨紫色的珠云纱伞移来,在这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甚是显眼夺目。 虽对修行者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鸾凰是只紫鸾鸟,天生羽毛绛紫,泛七彩之光,体内有凤凰血,高贵优雅,有一爱好与她自身一致,好华丽反光的珠宝,怎么好看怎么来。 三人一致的低下头,揉揉眼,复抬起头来露出了个笑。 凤琅走上前笑道:“鸾凰妹妹,心情这么好,呀!这把伞是新得的吧?好看的紧,适合你。” 听他这番难得的赞赏,鸾凰开心道:“哥哥真有眼光,改日我送你一把宝扇,你这腰间别着的那把折扇时间这么长了,也该换了。” “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太艳丽的东西不是我可用不着,是我撑不起妹妹这般雍容华贵的气度,简简单单就好。” “哪里是简简单单就好,分明是念旧!” “咳,咳。”督邬收到了凤琅递来的眼神忙引开了鸾凰目光,开口道:“现在仙魔之战,你是插手的吧?” “是啊,那么有趣的场面为什么不插手?”她转了转手中伞,换了个姿势站着。 “终是个小孩脾气,玩性大,见好就收吧,在那群仙人面前可讨不到什么好处,八成念及你是只鸾鸟,万年难得一只,修为不易,不忍杀你罢了。天地这么大,有趣之事甚多,莫要把性命折在他们手上。” “啊?我也知道啊,所以打到一半我就跑了啊,再说我也并没有干什么坏事,不杀人,也不吃人,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捉我的。” “那就好,韶华莫负,珍惜生命。”督邬几番拉扯闲谈,见凤琅走远,便不再多说。 “咦?凤琅哥哥呢?” 鸾凰见人没了,顿时明白督邬刚刚的心思,气得跺跺脚:“你转移话题做什么?我还没劝他两句,他就走了。” 半晌没说话的潭渊,收了棋子道:“你还这么年轻,竟学上了凡间的老婆婆唠叨起来了,凤琅你劝不住。人道魔固执,却不知仙固执到什么地步,坚持了这么久,只为了师傅重生,更可悲的是,明知古洬不会有记忆记得他,他也坚持如此。” “我知道你们交情深厚,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的,别把多年友情耗在这上面了,他听不得,我们就默默守着吧,你看我不也是明里暗里劝了这么久,他这样的心性迟早会害了他。” 鸾凰低下头沉思,良久道:“好吧,谢谢你了。” 她的香伞微挪,如她来时一般,在地上的伞影婆娑,不过这次载了很多心事,不如来时轻快,声音悦耳。 对于鸾凰,凤琅已经是怕到骨子里面了。 开口就是劝,本来还能坐下来平心静气的听一会儿,可是这百亿年的劝告令他苦不堪言,梦里都是她那张上下翻飞的嘴。 他若迷糊了,记忆不大清楚时,鸾凰简直就是他的噩梦,比师傅魂飞魄散时的样子还要恐怖惊心。 他最近一直跟着君赦,看得出来,君赦眼底的冰山有消融之势,这大王文官越发勤奋,宣朝有种欣欣向荣之态。 上面的高官如此,下面的百姓也收了奢侈之心。 他的心因此越发舒坦,打坐修行起来时间也随之增长。 这日,他将将睁开眼,一声惊雷在天上炸开,滚滚深灰色的云浪从南面滚来,目测场面激烈,仙妖已然交手,两方实力都不可小觑。 有好戏看,凤琅立马从房顶飞过,循着方向过了两个山头,到了一片少有人烟的平原之上。 小潭和般若二人已经到了。 般若看见他来了,向他招手打趣道:“就知道你是个一等一的闲人,喜欢看这种战事。” 凤琅飞过去,抖抖长袖,笑道:“自古什么人交什么朋友,我与二位姐姐臭味相投,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大家都是闲人。” 小潭甩甩长裙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我记得没错的话,上面可是你的妹妹长霁,不上去帮帮吗?” “长霁?” 凤琅放开天眼,看清了上面的仙子,小巧玲珑一身白衣:“她一直受着云宿战神的庇佑宠爱慵懒了很长时间,现在不知怎么接开任务,忙着捉小妖了。” 他说着,二人倏忽抬起头,眼中意思相同,他一看明白了一大半。 “大概……” 般若止了声,因听到他极浅的叹了口气:“但愿长霁拿得起放得下,有我这个榜样,知难而退吧。” 小潭面色平淡的抬起头,眸光深邃:“都是来看戏的,不要谈这些伤心事,千亿是非旋转,争个对错罢了。” 一道深红的闪电咔的一声,瞬间照耀了天地,长霁在上面跟一只蛇妖打的水深火热。 蛇妖细长的眼睛睨了她一眼,言语不屑道:“你与我同为一族,真敢自相残杀?” 长霁正气下面有三位看戏的,蛇妖这句话无非是火上浇油。 “本座天生灵蛇,岂能与你这种花皮臭鳞的妖蛇相提并论?” “呦?” 蛇妖伸出细长的舌头,软绵的腰肢大幅度的扭动起来:“在蓝天上走过一遭的蛇,就是了不得,身份高贵了,你也不过是个仙人养的一个宠物,有什么可骄傲的?” “……” 长霁已经气得怒火中烧,恨自己跟了师傅数十亿年间没有好好修行,与一只仅有万年修为的臭花蛇僵持了半天。 一挥衣袖,卷了一股仙气冲了上去。 邪终不胜正,蛇妖本就靠不得长霁半步,加上凌厉的仙气直逼七寸死处,调头向南面跑去。 躲开了那一招,她正跑着,忽瞧见地下有两个魔尊,一个仙人,顿时吓了一身冷颤,真该死!原来这死灵蛇还有同伴! 蛇妖尖俏的小脸一沉,拿出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化为原形像一把利剑转身刺向长霁。 猛然调回头的蛇妖把长霁惊得措手不及,双手一直劈着闪电阻止她的靠近,不停后退。 本来长霁还手下留情,念她修行不易,误入歧途,可看她如此执迷不悟,心一狠,找出破绽,凝神聚力斩向蛇妖七寸。 “啊!” 一声凄惨尖锐地惨叫声划破天际,从灰沉的云层中坠下两段身子,直落地面,鲜血也随之洒了下来。 大颗的雨水从天滚落,长霁一时悲悯洒下暴雨。 “愿你来生能修得正果。” 她从空中飞下站在那两段蛇身前,双手合十道。 般若扯扯凤琅的衣袖道:“这小丫头是个干净利落的,未来路要比你好走。” 凤琅浅笑道:“是啊,其实天地大部分的修行者都超过了我,我心神不坚,早就被魔心钻了空子。” 作者有话要说: 魔君:潭渊,潭渊的妹妹小潭,小潭的好友般若,潭渊的好友督邬,潭渊的冤家沵玊。 但都是凤琅的好友,他们虽为魔,但都是从仙界退下来,不愿意管人救人的,他们修为高深,一念为魔,一念为仙。 第11章 第十一章 “做魔不好吗?” 小潭起了身,旁边滚落的雨水没有一滴近的了身,她白色的长裳飘升着雪白的光辉,她优雅地转过头,修长的勃颈上长发微动,黑发雪肌,幽幽的眼波含光,煞是好看出尘。 凤琅后退两步,刷的一下抖开净面折扇道:“这问题改日再谈,我先走了。” 正转身的当口,有人拽住了的长袖,身侧的般若赶紧摇头摆手以示清白。 他慢慢回头看着面前低了自己半头的女子,惊了一跳,面不改色道:“长霁?方才怎么没看到你?妹妹面带疲惫,是不是忙着做什么事情?快去吧,哥哥我就不耽误你。” 般若小潭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压了声音,时不时还在轻笑。 “哥哥看了半天的好戏,竟也能装的出来,看来是你最近过得十分逍遥啊!” “哈!你忘了我上次替你收拾了两只虎妖吗?那修为可不是吹的,一只就抵这蛇妖两条,耗费了我大半修为。” 凤琅接着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哥哥心疼你,不愿告诉你,怕你心疼,我要回去调养气息,你不必担心,更不必送我。” “你可真能装!装!继续装!” “咳……妹妹,你看云宿战神要好好培养你独自应战的能力,我们怎能插手,这不你不是已经赢了吗,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哦,师傅是这个意思,好吧,好吧。” 见长霁松了手,凤琅暗自松了口气,弄展衣袖继续哄道:“快回去复命吧,云宿战神一定会夸你干事利落的。” “嗯。哥哥再见,两位姐姐再见。” 三人点头故作深情不舍地送走了长霁。 过了会儿,般若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呀!不对,长霁最后一招并不是她的,有人出手相助,正好顺着她的力量才能一击就中,斩了那蛇。” “那是!” 凤琅合住了折扇解释道:“战神出手相助,长霁才能这么快的解决事情,她这么小修为不够,处事草率大意,容易吃暗亏,还好是有个师傅护着。” 般若点点头:“有个师傅总归是好的,最近听鸾凰说古洬战神之魂已经找全了?” “找全了,不过还没有收集合聚,未来还要寻找最佳的载体,助师傅好好修行,早日归位。” 小潭轻叹道:“这百亿年辛苦你了,等他到人间修行就要遵循自然定数了,有些事最好还是看着,你不要轻易插手。” 般若瞅了瞅那蛇妖的尸体道:“嗯,如今这人间杂欲纷乱,心生邪念,看来没有千万载是回不来的。” “再怎么样,我也等得起。” 凤琅背起手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让般若小潭二人的心不由得一沉。 这天上地下各界之中都知道有个叫凤琅的仙,堂堂龙族的二殿下,血统纯正,是条金龙,有继王位的可能,却为了已经魂飞魄散的战神,独自执着百亿年,连家都未曾回过。 生着一副好皮囊,文采极好,硬是在师傅死后,消靡狼狈了百亿年,最近看着人精神些,终不及以前的气盛风华。 “光阴似水轻悠 转过房梁阡陌 明明灭灭生生度 众生喜乐若一树 旺一季败一季 落于天南 消于地北 东飘无根 西散无涯 君当自勉 莫问归途” 宣国王城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首新曲儿,女子声音缥缈纯净,没有任何修饰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如风拂过千山万雪,丝丝冰冷下藏着缕缕暖意,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缱绻爱恨的缠绵,只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去的遗憾,让人顿觉珍惜。 凤琅穿过闻声而来的人群,到了一座装饰精美的楼阁之下。 红漆雕木,花团锦簇。 大厅内涌着一股清泉,金红的鱼儿相游其中,阁楼中匠心独造通天向阳,一汪水池借着艳阳栽着菡萏。 七层高楼独处繁世,美而无双。 这是烟花之地,在各国之间有着响当当名声,堪称歌舞乐美四绝于世。 有极妖艳的异族女子,深目高鼻,碧绿的眼睛好似宝石一样夺目,纤细婀娜的身子善舞。 有极清丽的本国女子,眉目浅淡,唇上仅染了朱红的胭脂,便让人过目不忘,唱着高雅的词作,能引龙凤回顾。 的确,龙族二殿下是这里的常客,他敛去自己三分长相走进楼阁,依旧令人注目,惊叹此人只应天上有。 “照月姑娘的歌喉真是难得,简简单单的词都能唱的如此动人。”凤琅合住纸扇,轻挑珠帘走了进去。 窗前的女子转过身,亲手沏了一杯上好的玉雪春茶,递给来人。 他接过低头轻嗅,笑容暖了起来:“姑娘上次想要在下写一首词好谱曲,在下想了数月都不合心意,今日闻得新曲而来,看来姑娘已经找到了人。” 照月捋捋额前碎发,微笑道:“妾知云阙公子忙,一连数月都难见几面,还好最近来了位颜羽公子,文采虽不是极好,但妾觉得甚好。” “颜羽?” 他当时愣了一下,放下手中茶杯,世间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吧?他曾和鸾凰化名游走人间,他是云阙,她是颜羽。 行事总要小心些,是也不是,这人他都不想遇到。 “照月姑娘茶艺甚好,但今日在下有事,不能与姑娘把酒言欢了,抱歉。” 凤琅准备走的时候,一袭华贵的紫衣还有熟悉的香气从门口飘来。 他心中雷鼓大振,天!就是鸾凰! “早闻云阙公子大名,今日有幸终于得见,公子不会不赏脸吧?” 紫羽宝扇轻挥,四周香气浓郁了些,面前的这位描了男子剑眉,女儿脸显得英气且尊贵,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凤琅觉得可怕。 他装作刚见过的样子,惊讶地走上前作辑道:“颜羽公子这气质简直天下难得,你所做之词传唱整个王城,是在下早闻公子大名,还请公子赏脸坐下小叙片刻。” 鸾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拉了他的袖子坐下道:“小叙片刻哪够?我与兄台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应当彻夜长谈,增加友情。” “……” 他面色一僵,左右是躲不过去了,唠叨就唠叨吧,他豁出这条老命了。 “那就辛苦照月姑娘伺候了。” 照月总感觉这二人气氛不对,但又看不出个什么,温柔地沏了杯热茶递给颜羽公子:“能见两位天下无双的才子坐在一起畅谈,是妾身三生有幸,妾不辛苦。” 鸾凰摇了摇手中羽扇,把身前的长发拨到后面,笑道:“姑娘这话说的真好听,就请姑娘把方才的曲儿再唱一遍。” 照月点点头,端坐在琴前,试了音,开口唱了起来。 含蓄地嗓音,灵动悠扬的琴声像绵绵春雨滴落在凤琅的心头,他顿时觉得情绪缓了些,淡然唤了侍女上了五坛烈酒。 鸾凰双眸微眯,动作停了下道:“兄台是要开怀畅饮吗?” 他打开一坛酒,闻着香甜的酒气,壮了壮胆道:“独醉了数年,今日好歹有人相陪,便一醉到底,不负相遇。” 鸾凰放下扇子叹道:“年年若能拿得起放得下,有着开阔的胸襟,岂能独醉恍然?” “那是聪明智慧的人才能做的,我这等俗人就是该遭生离死别魂飞魄散之罪。” 他满上二人的酒杯,先干为敬。 “兄长!” 鸾凰一时激动忘了照月姑娘在身边,一声高呼吓得照月姑娘止了音。 她向照月陪酒道歉,后转头语气平缓道: “生离死别自古皆有,黯然销魂者有,坦然面对者也有,兄长乃天之骄子,未来必成大器,何以自贱自哀,以酒迷心?” “迷心?” 凤琅举着酒杯忽而大笑,双眼瞬间红了:“其实我一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天底下只有我愿意做的,没有什么可迷惑我的。” “兄长真以为当局者自清?还是过于骄傲了?你瞧了这世道很久,人不照样认为自己聪明,还不是败于自己的这点聪明?” 鸾凰倒了酒,面色越发平静如水。 他饮尽杯中酒,抱着酒坛又满上:“我记得曾有人告诉我愚蠢的人多了便显得聪明人也愚蠢痴傻,世间哪有真正的聪明,不都是对比出来的?我若当局者自清,不会是今日这个模样,我若是过于骄傲,早就回去担了全族的担子。是我自个儿过于放不下,想做之事又得不到众人的认可,我只是盼着与师傅相聚,谈道论理。可这么偌大的天地,能怜悯众生,能怜悯世人,却不会怜悯我,自己希望的也只能靠自己去完成。” 她声音颤抖地问:“还是不肯回头吗?” “你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还想不透覆水难收,破镜难圆的道理吗?选择还能反悔重新再来的话,那这世人都无遗憾,尽情糟蹋这个牺牲换来的世界。” 凤琅发红迷离的眼忽然定定看着她道:“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多少人说我执着,说我做错了,你有没有真正的想过,这是我活着唯一的心愿了,哪天这个希望都没了,你觉得我还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是鸾凰与凤琅把酒夜谈,推心置腹,不过凤琅的怨气太冲,伤着鸾凰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鸾凰不自觉地握着扇子,神情慌张道:“你活着连别的盼头都没有了吗?历经无数光阴,你我都有着世人羡慕的尊贵身份,站在了多少人几世几辈子积福攒德也换不来的位置上,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吗?” “是啊,这个身份这个位置多好啊,天天活的清楚明白,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不觉得自己整日里就像一个傀儡被操控着吗?有时候我觉得做个人没什么不好,浑浑噩噩自命不凡的活着,触犯了规律,还有仙和战神以命担着,不知不觉的糟蹋他们牺牲换来的安稳天地,做个人能享受七情六欲带来的羁绊,每一世爱爱恨恨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活着,做人多好啊。” “兄长!” 她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再一起喊了出来,矜持端庄的姿势有些坐立不安。 “你疯了吗?你有父母兄弟姐妹,族中还等着你回去继位,你却次次将一个死字说的如此轻巧,你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 他们二人的谈话半清半楚,似在遮掩什么,有的话能听懂,有的话深远的犹如天方夜谭。 照月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二位公子一定认识,而且身份高贵,并非普通人家,光看颜羽公子的那把扇子,她就是唱上十年的曲子,也难买到上面的一颗宝石,暗叹自己命薄,悄悄下去吩咐人上了两碗醒酒汤。 “你们不早就认为我疯魔了吗?明里暗里多少话当真我是听不懂吗?” 他盯着外面西行的太阳,神色渺茫,看起来醉了不少,浅浅的露出个笑:“一切就像是恩赐,黑夜白天,生生死死,我以为我可以站的远远的,睥睨众生,可我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心里的孤独黑暗连太阳都无法温暖,何况是你们呢?” 乘着凤琅看天的功夫,她连忙把酒倒掉,换上了醒酒汤。 “你们都不懂我,都不懂……” 他低声喃喃自语,摸着了酒杯,大口灌了下去,猛地皱紧了眉头:“酒都敢跟我做对了?这是个什么味?” 看着他傻傻笨笨的样子,照月不禁笑了起来。 “姑娘在笑什么?是在笑话在下吗?在下不怕笑话,反正这些年又没有人真正理解我。” 他已经醉了,这醒酒汤都不管用,鸾凰伸出手拍拍他的脸颊关切道:“脑子是不是有些晕?” 他使劲抬头道:“我脑子不晕,只是心里有些闷痛,人道酒过穿肠百忧散,可我喝着心里愈发的堵,这是为什么?” “兄长不知,一个人心里的事情藏得久了藏得深了,只有酒能将它挖出来,你越觉得自己清醒,反而越是迷醉,以后少喝点吧。” 凤琅趴在桌子上,感觉酒杯拿不稳了,看着面前重重叠叠的紫色人影笑道:“鸾凰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你只觉得自己聪明,能摆脱一切,你剖开自个儿的心看看,你的父母牺牲在战场时,你不比谁都痛吗?你认为自己摆脱了,就拿着无数名贵罕见的珠宝玉石堆砌着自己,羽绒锦裘包裹着自己,所有人认为你是喜欢这些,只有我知道,你是在隐藏,在遮盖……” 藏在紫衣下纤细的身子禁不住的冷颤,她明明是个魔,有着极高的修为,怎么会觉得冷?怎么会觉得如此心寒? “醉也好,不醉也罢,你当真无情至此,性情凉薄……” 他几句话就将她多年的伪装瞬间卸下,此时的鸾凰心里是恨极了他,她脸色惨白,努力笑的灿烂:“我费尽心思的护着你,劝着你,我都嫌弃自己啰嗦,你可知你若一死,我连一个能交心的人都没了,我就彻底孤独了。你怎能把我的过去说得如此轻巧?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照月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二位公子说什么她不理解就算了,颜羽公子怎么还哭上了,比女子还叫人心疼。 她捏着丝帕纠结了半晌:“公子快擦擦吧。” 鸾凰盯着照月满是担忧的杏眼,下意识的问:“你告诉我句实话,我流泪了?” 照月硬着脖子点头道:“哭没什么大不了的,哭一下心里就痛快了。” 鸾凰接过帕子擦擦眼睛,果真帕子湿透了,她拿起扇子准备走时,照月道:“马上就入夜了,妾身看二位公子定是相识,云阙公子已醉,还请颜公子送他回家。” “家?” 她慢慢转过头,样子很困惑,思索着凤琅的家,突然大笑起来,走上前握住了照月的手:“好姑娘,真是谢谢你的提点,我会送他回家的。” 这又哭又笑吓得照月一惊一乍,她梗着脖子发呆的功夫,颜羽扶起云阙已经出去了。 “凤琅我真是希望这辈子没有见过你,你既然能说往事来伤我,我也能叫你数日脱不开身,你不是百亿年都没回过宫了?我得让你好好想家。” 鸾凰一手搂着凤琅,另一手握着扇子挥向海面,此刻月上枝头,碧蓝平静的海面卷起了风潮。 过了几刻时辰,一只庞大的老乌龟从海底爬了出来,化作老人的模样拱手道:“姑娘从何处而来,为何惊扰龙宫?” 鸾凰眉眼一挑,想老乌龟这是记性不好,老眼昏花,连她都不认得了:“我从哪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带来了你们的二殿下凤琅,他已经醉了,快带他回宫吧。” “二殿下!” 老乌龟半睁不睁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激动地掀开眼前的白色长眉,看清面前的小公子的脸,咧着嘴笑:“约摸着百亿年了,老朽几乎要忘了殿下长着什么样子了,还好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他,真是高兴,多谢姑娘!” 鸾凰将人放在老乌龟的背上道:“别磨蹭了,快走吧,想必龙王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是是,谢谢,谢谢姑娘……” 老乌龟化作原形驮着凤琅,小心翼翼地游了下去。 鸾凰在海边看了许久,神色无悲无喜,这么多年她也忘记了喜怒哀乐是个怎样的一个滋味,她未曾真正高兴,也未曾真正生气。 她曾是父母心尖尖上的宝,捧在手掌上的宠,南海龙族的二殿下先她出世,从小玩在一处,有事总是罩着她,这种好事不过数亿年也就消失了。 凡间之人贪婪放肆,自己毁灭了自己生活的地方,按理来说,怎样的人该生活在怎样的地方。 在九重天之上不透露名字的仙人战神,历经千万年修行,道德修养高于众生,所以能处在九霄仙境。 蓝天之下的神佛,虽是一个精神体,也就是一个灵魂,喜欢夸耀自己的善行,但也是广积善果,福德圆满,被人尊重的。 神兽之子,历百亿年时间机缘方得一个,能投身于它们世界的灵魂,必然是福德福缘受了自然界认可,所以少之又少,百亿难得。 人何其渺小,宇宙之间,无数个空间世界都有人世,大多数的人不会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只知放纵求得心里一时快乐满足,不知珍惜生活之地,亲手覆灭了自己,一方地球还不能满足,他们就只能死。 地球毁灭之时,妖魔出动,仙人战神亲临这方世界来挽救残局。 她的父母为了守护这方世界而牺牲,她也哭也恨也痛,可是她午夜梦回没有母亲搂着她安慰她,她在外面受伤心痛也没有父亲开导她关心她。 本来凤琅哥哥一直陪在身边让她释怀,可又几个世界过去,古洬战神也为人牺牲了,从此他二人相见的时间越来越短,哥哥也越发固执的寻找师傅的魂魄,跟她说话都心不在焉,甚至在躲避她。 有时想起往事,她伤心地一个人待在殿里,紧闭门窗,熏着浓浓的暖香,裹着厚厚的锦衾,也无法暖和自己的心。 这次凤琅拆穿了她,让她觉得浑身更寒冷了。 她自己身穿羽衣,盖着四五层毛皮织就的被褥,还是觉得冷,她紧紧抱着自己,不停地冷颤。 “为什么你们甘愿死去,留下我一人,我可是你们亲生的女儿啊!女儿啊!你们花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期待的我的来世,可还是为了人而抛下我,你们都走吧!都走吧!统统都走吧!” “人怎么就这么狠心,毁了自己的世界不说,还要带走你们!我知道我积了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得的福缘,才能来到这里,得个尊贵的身份,可我没有父母,没有姐妹,现在又没了哥哥!” “自然就真的这么狠心来对待我吗?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不去惩罚人,而来惩罚我!为什么!因人而牺牲的不少仙人战神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那你干脆也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我不想活了!” “生离死别的痛谁能知晓!谁又能安慰我!你说我不懂你,你又何尝懂我呢!” “我恨我认识了你,我恨我来到了这个世间!我恨这里所有人!你们统统死吧!死吧!” 她狠狠揉着自己头,发髻顿乱,金钗委地,她嗅着香气眼神渐渐溃散,心神不定大悲大怒之下发出了一声咆哮。 作者有话要说: 鸾凰是我最心疼的姑娘。 第13章 第十三章 在那一瞬间,天地霎时失色,五湖四海的水全部逆流而上,有些地方刮起了龙卷风,可是没多久她倒在了床上已声嘶力竭,奇异的场景又忽然消失。 这场奇怪的变化引来天地间所有修行者的注意,倏忽而过的悲痛在他们眼前飞过,闻者流泪。 九重天上的仙子白诺神色微动:“你引天地同悲,海水倒流,已是罪过。你该当努力活着,要知你曾为众生牺牲,忘掉了一切辗转来此,自然一直怜悯着你,否则不会赐予这样的身份,等一切悲痛过后,你就会越来越坚强,鸾凰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永远会守着你。” 凤琅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碧蓝的海水,广大的宫殿,还有一群熟人。 他的娘,也就是当今南海的王后,坐在床边捏着手帕,梨花带雨道:“我的儿,百亿年未见,你竟憔悴如此,听娘的话,你不要再找古洬战神的魂魄了,回来继承王位,好不好?” “我已经找全了师傅的灵魂,等他这辈子身死,全部聚在一起,经地狱的洗灵人洗过后,就能投胎了。母后是让我现在放弃,那我之前努力全白费了,再等千万载师傅就能归位,我不能放弃!” 听这话王后哭地更急了:“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的?一直在找吗?儿啊!母后一生别无所求,就是想让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你的师傅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你不要等了,你回来跟母后父王在一起好吗?” 他拉着母后的手,坚持道:“母后既知道师傅这样想,那我更应该去寻找,我不能做个只知享福的人,师傅不畏牺牲,做徒弟的就该守着他重生,世间可以少个凤琅,但绝对不可以少个古洬!” “啪!”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老乌龟吓得立马变为原形缩进壳中。 王后狠狠地扇了凤琅一巴掌,可终究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的泪水滚落在地,满眼的失望之色:“我辛辛苦苦怀你数亿年,龙宫上下日日夜夜的盼你到来,多少仙神来此祝福你,你却是这般不争气,是啊,世间可以少个凤琅,但南海龙宫不能少!娘我不能少!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南海的二殿下,自轻自贱的话,你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母后。” 他忽的笑起来,但样子并不高兴,他从床上起来:“呵,前程?你是我的母后我尊敬你,但也请你尊敬我,等师傅归位我会回来找你们,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亦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又要走?” 王后猛然惊恐起来,她慌忙地拉住凤琅的衣袖,扑通的跪在地上:“孩子,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娘好不好?百亿年的时光你真是忍心不肯回家看娘一眼,娘不怪你,娘只想让你好好的,千万不要离开娘。” 凤琅脸色平淡,几近冷静,毫不犹豫地扯回衣袖,径直离开了。 他去了魔界找鸾凰,他想知道她为什么把他送回龙宫,还好今日父王不在家,否则他真要数月脱不开身了。 每位有头有脸的魔尊,都在魔界占有一方土地,拥兵百万。 他直入地下魔界,魔界之人心性不好上不得蓝天,也不能与人类生存一个空间,属于地之间,地狱和魔界都在深深的地底,另成一界。 “鸾凰!” 他一声高呼,殿外的魔兵全体戒备,一个黑衣侍女穿过一层层宫门,来到中央。 “上仙,魔尊有请。” 他跟着侍女穿过几座宫殿,来到一座深紫高大的宫殿前,石柱上刻绘着百鸟朝凤纹,颜色鲜而不艳,很古老。 侍女在台阶下停住脚,示意他可以进去。 他一甩衣袖,走上去推开殿门。 里面很大,布置的也很贵重。 暖玉为砖,明珠做盏,墙上挂有很多漂亮精美的羽扇,玉扇,折扇。浅紫烟云霞纱轻摇,屋里有着一股浓浓的暖香,是她最喜欢的桂花香。 朦朦胧胧的烟雾缭绕,从中传来清脆酥软的女声。 “你来了。” 他挑开紫纱,循着声音望过去,鸾凰坐在梳妆镜前打扮着。 她慢条斯理地梳着发,纤手熟练灵巧地挽着长发盘成飞凤的形状,后站起来在旁边满是金玉钗的桌上选了一支称心的七彩宝石镂空攒珠步摇。 她站在镜前在发髻中挑了个好位置插了上去,他知道鸾凰最喜欢步摇,越华丽越好,走起路来耳边会有玉石之声,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孤独。 孤独。 她最怕孤独了。 他的脑子突然有些疼,脑中浮现出一些画面,他喝醉的时候好像说了一些什么话。 “鸾凰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你只觉得自己聪明,能摆脱一切,你剖开自个儿的心看看,你的父母牺牲在战场时,你不比谁都痛吗?你认为自己摆脱了,就拿着无数名贵罕见的珠宝玉石堆砌着自己,羽绒锦裘包裹着自己,所有人认为你是喜欢这些,只有我知道,你是在隐藏,在遮盖……” 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本来震怒的心突然静了下来,由气愤转为懊悔。 “哥哥是来问罪的吧。” 她没有问,是在肯定。 “妹妹,对不起。” 他不敢去看面前艳气四射的她,是他对不起她,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她。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孤孤单单的没有什么依靠。 “对不起?” 鸾凰眸光忽动,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你哪有什么错,全部是我一人之错,我不该草率见你,更不该与你喝了那杯酒。” 他又羞又愧,紧张地想打断她的话,鸾凰却嫣然一笑。 “从头到尾都是本座一人之错,请上仙勿要责怪。” “本座?上仙?你是与我生疏了吗?妹妹是我的错,那日,那日是我醉酒口误,是我口无遮拦……” 鸾凰掩口笑着:“上仙未曾听过酒后吐真言吗?还是真当本座傻子吗?” “我……” 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鸾凰的又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本座真愿此生从未认识过你。”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刚才母后扇他的时候,他认为那一掌是理所应当,情理之中的,可鸾凰…… “魔界之地污秽至极,还请上仙赶快移驾别处。” 鸾凰俯身微拜,他已回到了地面,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 他脚下似有千斤之重,艰难地走了一步,就满脸苍白,浑身冒汗。 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期间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这么多年的交情,常常一笑泯恩仇,他的一番醉言竟然能将二人的友情斩的干干净净,真是可笑! “抱歉,鸾凰……” 这一声低语隐在风声里,他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心里被划上了一道很深的遗憾。 “爹!娘!不要啊!不要去啊!” 团子般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包子,额前薄薄的刘海已经汗湿,小脸红扑扑的,泪汪汪的拉住了母亲的衣摆。 女子蹲下身,笑的温柔又慈祥,掏出手帕擦擦孩子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凰儿,你是鸾鸟,鸾鸟身有凤凰血,天生职责一致,共同保护世间,守护人类。人类大劫已到,天上的仙人战神都能为此牺牲,我们又有何不可?凰儿将来也是,好好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不!我不要!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已让女子心神动摇,她犹豫不决间,男子拉起了她直接就走,他回头丢下一道屏障道:“夫人,天地动乱,耽误不得,舍不得离开她,将来怎么能保护人类?” 小女孩的预感很强,她清楚的知晓父母肯定一去不回,这几日在梦中时常梦见与他们生离死别的场面,那种肝肠寸断,心肺俱裂的痛无法言说。 她拍打着屏障,哭喊到精疲力竭。 整整三天三夜,屏障才碎了,她的眼哭的红肿,看不清路,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一下子摔倒在地。 凤琅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她问:“我的爹娘呢?” 他疼惜地抱紧了她道:“从此我会是你的哥哥,永远守着你护着你。” “啊!” 女孩沙哑的悲鸣一直在耳边回绕不去。 他是她此生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哥哥,是他自己毁了这一切。 “对不起,鸾凰,我从未好好的照顾过你,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回来跪在你的面前,祈求原谅……” 他闭上了眼睛。 累,真的很累啊! 可是他不能倒下呀! 母后,父王,师傅,还有妹妹,她们都在等着他,等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师道传承…… 凤琅,你要完成的事还有很多,在坚持坚持,会有好的结果的。 鸾凰坐在镜前,抚摸着自己的双眸,冷默的眼神里藏着很多情绪,悲、痛、恨、忧、惧…… 她抬起手缓缓遮住半边脸颊,露出个无情冷酷的笑,过了半晌又遮住了自己的这半,脸上浮现的是个悲切绝望的笑,紧抿嘴唇,哀伤至极。 第14章 第十四章 半魔半仙,半悲半喜,不过是所遇之事将人逼到崩溃的顶点。 谁不是一生两面,一半懦弱一半坚强,自己守着自己,自己爱着自己,自己又痛恨着自己。 世人皆是被情绪支配,无法自拔。 人死之前有回光返照之迹象,国家也是。 宣朝回光返照七年,大王在四十六岁时驾崩,将国家传给了年仅十岁的太子。 君赦如今四十二,正值壮年,儿子君瑾十五岁颇有父亲风范。 王城不少名门贵胄只知贪玩享乐,十四五的年纪时已妻妾成群,君瑾却跟着父亲在院里练习枪法。 三年国丧后的寒冬,各国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 有一条猛虎的野心早就按捺不住了,冒着寒冷的风雪,带领了百万多精英北上,走过结冰的九凉河,乘着宣朝过年的时间,杀了个措手不及,一举灭了宣朝的三座城池,马上就要攻打王城。 烽火连城,白雪皑皑也来不及覆盖那些尸体,血腥味顺着风吹入王城。 小宣王得了消息惊地从朝堂王椅上滚落,吓得跑下台阶抱着君赦痛哭流涕,毫无王的尊严,一众老臣也顾不得身份跪请君赦出征。 君赦无奈的将小宣王扶起道:“你是大宣的王,你安天下安,你慌天下慌。我是臣子,是宣朝的将军,应当誓死保卫国家。” 他跪下行礼,接过兵符,领了全国的兵力出去。 其子君瑾与他一同作战。 凤琅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将百万大军打的连连败退,退至九凉河的对面。 九凉河是一条长长的界限,分开了幽施二州。 施州这次准备很足,是下定决心拿下幽州,没有回国,选择在河畔二公里处安营扎寨,养精蓄锐再战一场。 为防止敌军偷袭,君赦将军选择在山上歇下,父子二人在山洞之中商量大事。 “将军,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九凉河已经冰封,是不利于行兵作战的。” 君赦站在洞口观望地形,耳边是呼呼酷寒的风雪声,耳朵已冻得通红,身着厚厚银甲也挡不住冬日的冰冷,反而是越发的冷,君赦握着冰凉刺骨的佩剑,沉默不语。 凤琅一路走来,见帐里面战士们冷到凑堆取暖,脸手冻到皲裂发紫。 外面放哨的战士战甲头盔上都落满了雪花,可依旧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的看着远方。 凤琅在他的身旁停了半天,缓慢地走开了。 天可真冷。 冷到能将人的血液冻住。 把人渐渐冻僵,死的无声无息。 换岗的小兵走上前,唤了几声没反应,伸手轻推,那人“咚”的一声倒地,溅起许多雪花,眼睁的大大的。 “死人啦!冻死人啦!”小兵急忙大喊道。 巡逻的君瑾上前,探了探鼻息:“将死去的战士名字数量统计一下。” 身后的一兵拜道:“回禀将军,这三日内冻死了近百位战士。” 君瑾蹙眉问:“大将军不是早就向朝廷请旨拨发冬衣粮草吗?” 那兵也很纳闷:“是啊,大概是天寒地冻,路上来得慢了吧……” “胡说!我们百万将士用了两天时间从王城打到九凉河,也是天寒地冻,我们怎么就这么快?” 君瑾气得攥住了拳头,拔腿向山洞走去。 “将军!三日内冻死了近百位将士,朝廷怎么不闻不问!” 君赦仰天叹了口气,自嘲的笑道:“我以为这个王是个用心负责的,果真是我以为……” “将军!” 君瑾气忿道:“君家世代为国效力,打仗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耽误!?” 他跪地拜道:“君瑾一人向大将军请命回朝,讨要冬衣粮草!” 不等君赦同意,他起身跑了出去,正牵马时,听见两个哨兵说话。 “瞧!敌军身上披的是什么!” “那是狐皮啊!” “狐皮?” 其中一个哨兵目瞪口呆,眯着眼往远方的帐营瞧。 “你确定吗?” “哼,在王城时,官家少爷冬日披着雪白的狐皮大衣,老远就看着光亮暖和,整个人裹得跟一块玉石般白净好看!” “哎!真羡慕啊!” 哨兵原地跺跺脚,往掌心里呼口热气,使劲搓了数下,抬起双手放在耳边。 君瑾表情冷傲入骨,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赶到王城,马已累死。 他靠着怒火撑着,抢了守城兵的马直接奔到王宫。 “大王何在!” 一群侍卫大监拦不住,支支吾吾的也不知如何开口。 “在哪里!” 君瑾凶神恶煞的样子震慑众人,一个大监跪着爬了过去道:“大王在温华凝玉池……” “甚是享受啊!”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拔剑比在大监的脖子上,让他带路。 大监惊的一个哆嗦,一步三摇的走了起来,转了几座宫殿。 他老远就闻到一股温热的百花香味,推开红色的殿门,热浪扑面而来,他红紫的脸上顿时挂上了水露。 他一脚踹开大监,以剑斩破面前的挂着的红纱,走过一层层绘有千姿百美图的屏风,来到巨大的温池旁。 池面上飘着各色的花瓣,以及衣不蔽体的女人,他的到来吓得满池花容失色,女人们惊恐的抱在一起缩在池子的另一边。 他飞过池水,提起当今的宣王,扔到池边。 “放肆!放肆!” 宣王扯下身旁的红纱裹了身体,揉了揉摔疼的屁股。 “你想做什么!不要脑袋了吗?” 宣王霎时哑口无言,那把剑已经抵到脖子上,冰冷尖锐的利刃贴在皮肤上,君瑾还没用力,剑上瞬间滚了血珠。 颤抖的烛光,无措的肉身,女人的抽泣,以及面前半遮半掩的王都在害怕这个修罗。 君瑾冷冷地问:“冬衣?粮草都在何处?” 宣王打了冷颤:“什么冬衣,什么粮草……” “什么!” 君瑾将宣王抓了起来用剑抵在柱子前,青筋暴起,双目欲龇:“三日前,我父亲求朝廷拨发冬衣粮草的折子你没有看见吗!” “这……这……” 不等宣王反应,他将人一路拖着带到勤政殿中。 拨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找到大将军的折子扔到宣王面前:“原来这折子你从未批过!” 宣王的身下已被擦破出血,他扔掉折子,又气又疼地爬起身:“本王是大宣的王,容不得你放肆!来人!杀了他!” 一群侍卫还来不及进殿,便脖子一凉人头落地。 地上插得都是血淋淋的折子,君瑾手里还有几本折子:“谁再上前杀无赦!” “谁杀了他,本王封他做……啊!” 君瑾一脚把宣王踢到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忘了之前是怎么跪在地上求我父亲出征吗?你享受的这一切全是我父亲打下来的!” “嘶——” 宣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侍卫在门口干看着,没有一人赶上前阻拦。 “马上下旨拨发冬衣粮草,否则今日我就杀了你,重立新主!” “好好好!本王下旨!” 宣王扭着疼痛的身子,对着殿外下令:“速速派人送押冬衣粮草!” “还要狐皮大衣,棉被!” 宣王呲着牙喊:“狐皮兔皮貂皮棉被全部送押!” “是。” 大监听了令,匆忙地跑了。 君瑾插回长剑,拱手道:“那就谢谢大王,臣愿大王能记得今日的教训,以后战场来的折子,先看了吧,否则……” 他露出一抹嗜血的残虐笑意:“你的下场会很惨。” 宣王蜷缩在桌案前,不敢吭声。 看他这样子像是吸取了教训,君赦转身离开,殿外的侍卫大监宫女都离着他远远的。 他毫不在意的走着,铁甲剑身都染上了狗王的鲜血。 他亲押了粮草在第二日下午赶到军营。 他的父亲也就是君赦冻的晕倒在地上,这七日来粮草柴火短缺,君赦舍了自己的分给将士们,才导致如此。 而他去的四日里,军营冻死近千人。 他忙在洞中生了炭火,为父亲换上狐皮大衣,盖上了厚厚棉被,守了很长时间君赦醒了过来。 看着父亲青紫的面孔渐渐恢复红润,他悬在嗓子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君瑾,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爹你怎么这么傻!你忍心抛下我和娘吗?” “君瑾,他们也是孩子,千里迢迢来此,经受寒冬,活活冻死,我也是不忍心。” 君瑾哭道:“我也是你的孩子啊,爹,你就忍心这样对我吗?” “我是宣朝的大将军,先爱国,再爱兵,后爱子。” 他竟觉得有些热,摸了摸身上,吃惊道:“狐皮?是王赐的?王是个好孩子啊,是我错怪了他。” “爹!你没有错怪他,这是我拼了命换来的。” “什么?你受伤了?” “孩儿没事。” “那就好,不用管我了,下去去看看将士们吧。” “爹,东西全部分配好了,不用担心。” “那我去看看。” 君赦掀开被子,他上前扶住道:“怎么不放心我办事吗?” “你是我从小教到大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爹是让孩儿跟你一般生闷气,把一切情绪藏着心底吗?” 君赦拍拍他的手,笑道:“所以从小到大你没吃过亏。” 君瑾破涕为笑:“是啊。” 第15章 第十五章 他们边走边说到了帐篷里,看着将士们都披着各种毛皮大衣,凑在炭火前有说有笑。 这天夜里,哨兵来报。 “不好了!将军!敌军偷袭!” “什么!众将听令,速退敌军!” “是!” 铁甲兵戈发出刺耳杂乱的声音,血珠滚渐在雪地里,似红梅零落,一步一落花。 他们夜里开战,在冰雪路面上两方都不占优势,打成平手。 一个时辰后施州先退了兵,此战草草结束。 君瑾看着退兵远去,道:“他们施州玩惯了偷袭的戏码,将军,末将建议以后夜里所有人分为两班,一班休息一班巡逻,时辰到了,就换另一班。” “好,你吩咐下去。” 君赦点头答应。 凤琅现在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紧跟君赦,从不插手干涉他们的事情。 本来这些事,他根本就无法插手,每个人都有运数,国家也是,对于历史来说发生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如改朝换代,如思想觉悟,其实早在千万年前自然早就安排好了。 一切仙人战神顺依自然吩咐而行事,谁若强行阻止,必然遭自然惩罚。 自然很大,宇宙空间都在其中,万物一齐生生灭灭,所有事情变化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成好败好,生好死好,早已注定。 越思考越敬畏,越思考越深奥,这就是自然,这就是天机。 拥有行事资格的默默地做了,不知道这一层的却在自妄自大,欺人害己。 也许是受了鸾凰一事的刺激,凤琅愈发缄默。 他掐着指头算着,一月后,幽州国破。 师傅的魂魄一月后就是真正的聚齐,这件心事勉强完成大半。 可是他的内心为什么如此不安? 到底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一月后,施幽两州人数死伤大半,这是最后的决战时刻。 双方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幽州亡国之象已现。 黑暗的云层快速移动,遮挡了太阳的光束,云层上下不停翻滚,如同浪潮一般,人们可以用肉眼看到黑云里面飞过的流星。 北面流星若雨,隐有交战之音,异相频发,妖鬼观望。 土地神忙摇着头道:“幽州气数已尽啊。” 躲在土地神庙的小鬼们惶恐问:“你会一直守在这里吗?” “我是一方土地,自然会守着。老朽知道你们这些小鬼的生活不易,你们跟着我多沾沾仙气,也能混个神,将来别的鬼也欺不得你们。” “谢谢老神仙!” 一群小鬼高兴的得意忘形,在小小的庙中上蹿下跳,土地神拄着拐杖使劲一锤地面,众鬼方才安静下来。 “轻浮小鬼!轻浮小鬼啊!” 土地神走进石像里,连连叹气。 “本将听闻黑云压城,流星若雨,天传兵戈之声是亡国之相,你们赶紧投降吧,我们大王会善待二位将军的。” “呸!怕是你这孬种不敢与我们交手,想煽动人心,有本事战场分胜负!” 君瑾手执银枪,骑着马,英姿飒爽。 施州的少将拂去狐皮上的落雪,轻蔑一笑,顺手转了个枪花:“好,有骨气,乘你热血沸腾,斩了你的头颅做下酒菜。” “放肆!你个死孬种!” 君瑾怒火中烧,刷刷刷两下,挑了少将的狐皮扔到空中,飞身一个横斩劈开。 “有趣。” 少将握紧手中的枪迎了上去,二人打的胜负难分。 这边君赦一枪发力刺穿数人胸腔,挥手甩去,砸到了不少人,血水如瀑,仿佛染红了半边天。 他又一枪找准围攻上来小兵的脖子,刷拉一下划破,一圈人倒下了,一圈人踩着尸体又上来。 冰天雪地间,上百万人杀得不相上下。 半个时辰后不知为何,君赦感到越发力不从心了,一种疲意突生,在马上摇摇欲坠,手中的抢因自己力道不够差点脱手。 敌军眼神甚好,看出他的不对劲,众人一鼓作气刺了上去,紧要关头君赦从马背飞起,躲过一劫,那马却被刺了不少血窟窿,发出一声长啸,“哄”的倒地抖了两下,再也起不来了。 君赦提心吊胆,谨慎地环顾四周,杀了一条血路。 又半个时辰,他身负几道伤痕,反正冬日寒冷,他不着急止血,索性拼了老命的杀。 君瑾这里在一个时辰中占了上风,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割了少将的头颅,横空抛在地上。 他正兴奋着,忽看见自己的父亲遭人偷袭,他提枪迅速杀了过去,还是没来的及,敌人刺穿了父亲的右手。 君赦疼的直冒冷汗,眼前越发模糊不清,似乎听到君瑾喊了声:“爹!” 他在原地听不清楚方向,用左手握枪转身刺穿偷袭者,他忍痛斩下右手,咬咬牙保持清醒,一枪枪边防边刺。 他就这样一身血,满身伤,在风雪里仍挺直了身子,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无休无止的杀。 在他被众人刺穿时,神色自诺的笑了起来。 “竟是输了吗?” “爹!” 有人在耳边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声。 他竭力的转过头,看见君瑾驾着马过来了,眼眶里满是泪水。 “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国家。” 可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君赦慢慢合上了眼,含恨而死。 君瑾在来的路上,没有防备,被敌军刺了一枪,他咬住嘴唇,从马背上摔下来,爬向君赦。 就这样敌军也没放过他,又有人上来刺穿了他胸口,他攥住了拳头,努力用最后一口气爬着。 “爹,孩儿与你一起走。” 他嘴里涌出腥甜温热的液体,在死之前终于握到了君赦的手。 凤琅走来伸手摸了摸君赦染血的脸颊,道:“吾师古洬魂兮归来,生命结束于战场亦开始于战场,自然永远眷顾你着。” 他从君赦的十个魂魄中,找到了最后一魂。 天上乌云向四面散开,一道金光直直的照向君赦,其实照在他手中的十个收全的魂魄,古洬战神历经百亿轮回人间世事磨炼,魂魄合一。 得了国破将亡的消息,君夫人选择了自尽。 他把一家三人的尸体共埋在了那座坟山,这是对君赦一生的怜悯。 凤琅下了地狱,黑森幽冷的地狱也只有修行者能进去,邪鬼碎灵都不敢近他半步。 “还请你将这魂魄洗尽。” 任何仙人战神的魂魄在人间多多少少都会沾染欲望贪恋,一般送往投胎的灵魂都会经过洗灵人之手。 洗灵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大概是有了地狱的之时就出现了,世间灵魂何止万千,他们每天低着头重复的一件事,将各种颜色的魂魄放在这一汪净潭中清洗着,让这些灵魂投胎时干干净净少些邪念。 过了一会儿,凤琅接过师傅的魂魄,护送他投胎。 这次不用漫无目的的寻找他了,只需一直在凡间守着他。 修炼的时间很长,凡人修行要经过十世考验,每一世都出不得半分差错,走错一步便前功尽弃,从头开始。 古洬毕竟是战神,明面上保护他的是徒弟凤琅,暗地里是众多战神仙人。 妖鬼走了邪路修炼的,吃的都是有形象之人的精魄。 这种人多是修行者,是仙神的转世,或是牺牲仙神的混在凡人身投胎的碎灵。 可能吃到嘴的是少数,战神仙人都有自己的同类去保护,连自然界也会出手管理,大部分聪明的妖鬼也不会选择走邪路修炼的。 他默默守了二千年的时光,看着师傅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变化。 时间对于凤琅来说并没有什么概念,日日夜夜的不过是看着沧海桑田,众生喜乐。 仙人站在高处,即使没有睥睨之意,无意的低头回视,也成了藐视蜉蝣的样子,因为人本渺小。 师傅的修为愈发精深,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 一日梦里,先梦见自己大开杀戒,手中还提了血淋淋的人头,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快意。 后梦见自己伤痕累累的被铁链锁在黑暗洞穴里,外面是灰暗的天,心中竟有种想死的念头。 从愉快瞬间跌落到死亡之境,比浮生一梦还要可怕! 凤琅醒来不禁浅笑,原来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下场,大概自然也放弃了他吧。 他每日除了修行,就是守着师傅,还有去找魔尊们聊天下棋,早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 他突然想起小潭说过:千万不要用清醒的目光来看这世界,它就像一颗溶不掉冰针刺着你的双目,寒冷又刺痛。你的心境不稳,越思考反而越觉得愤恨无法伸展。 是啊! 他的确如此。 他心境不知在何时破了,一股怨念吞噬着自身。 他心神恍惚想去蓝天之上的时候,突然发现空中有着一层看不到的屏障将他挡开。 蓝天之上的九霄仙境是带肉身修炼的仙人战神可以进去的圣地,妖鬼佛魔神都不够资格进去,即使妖魔着肉身修行法力高强也进不去。 他分明是个仙,也踏不进去了。 蓝天之上的空间只允许纯净正义的仙进入,不会允许有了贪嗔痴杂念的仙踏入。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那他的又错在哪里呢? 第16章 第十六章 他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从他出生开始,想做爹娘身边的好孩子。 三百年后,他想做古洬战神的好徒弟。 数亿年后,他想着做鸾凰的好哥哥。 孩子,徒弟,哥哥,他样样都没做成,这么长时间他只是白活一世,糊涂一生! 蓦的,他觉得自己如堕烟海,如处迷雾,如在软香红尘中无法脱身。 黑色的烟雾遮住双眼,脚下迷楞楞的似踩着酥软的花瓣。 刹那间,自己又坐在一艘小船之上,眼前是大片大片没有尽头的汪洋,水是深黑的看不到底,船是没有目的的漂流着。 黑色的水,昏暗的天。 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在这方奇怪的世界中他感到了许久没有过的心安。 他忙了这么久,总想着守着别人,保护别人,其实从未考虑过自己。 他刚才迷乱失控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闭上眼枕在船尾,船身随着汪洋上下轻摇,像小时候母亲哄着他睡觉的摇篮,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生怕惊醒了他。 “曾听闻那群凡尘的修佛者说过,世间有无边苦海,生于人心,大概就是你这个样子。” 潭渊把他抱回魔宫,凤琅已入自己的心魔织就得苦海幻境,要出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潭渊没办法帮助他,索性邀请了闲散魔来宫里下棋。 小潭,般若,督邬,只有北面的沵玊不请自来。 小潭和般若先到,她二人在床边看了眼,一同坐下。 小潭叹道:“从未见过他这般执着的人。” “与其说执着,不如说是逃避,你看他这些年历经磨难,死钻牛角尖。若他放下了师傅,好好回南海当他的二殿下,还能遭这么多罪吗?” 般若支起头,一脸不高兴,看向了潭渊。 “还有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一旁潭渊打了个哈欠,收拾着棋盘道:“在人间赏风景的我,突然感到一股非魔非仙的能量波动,本来是抱着看戏的心思去的,没想到在乱花丛中发现了他。” 他正唏嘘着,忽见他的老冤家沵玊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进来,一身浅蓝的她风流倜傥,比男子还要潇洒几分,她发现殿里有不少魔,纳闷道:“老潭你这是开大会吗?” “闭嘴!别喊我老潭!” “哦,小潭妹妹也在,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好看。” 小潭点点头,微笑道:“你倒享受睡了上亿年,什么时候醒的?” “该醒总是要醒的,老潭!白子留给给我,你玩黑子!” 沵玊上前眼疾手快地以扇挡住了潭渊的手。 潭渊气得面红耳赤,合住那扇子:“我玩了这么久的黑子,这次我玩白子,还有我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老潭!” “咦——” 沵玊不屈不挠抱起那碗白子,揶揄道:“小潭是你妹妹,莫非你想做小潭?” “反正不能叫我老潭!” “好好好,小渊渊~” “你!” 督邬倚在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笑道:“果真一物压一物,是潭渊平日欺负凤琅太厉害,才导致今日被沵玊……”他说着面色一僵,走过去道:“凤琅这是怎么了?” 潭渊冷哼一声:“就你知道关心凤琅,不像某些人一进门就盯着棋子。” 沵玊抬眼瞧着潭渊,轻笑:“是你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使?我刚才一句该醒的总还是要醒的话中深意,你不明白吗?” 沵玊将扇子插在腰间,将白子捻起来故意在潭渊眼前晃了晃道:“我先下!” 潭渊觉得眼不见为净,起身扯了床边的督邬。 “你去下棋吧。” “……” 督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潭渊摁到椅子上,瞅瞅面前二人明白大半,只好认命。 潭渊走道小潭身边道:“他这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们先看着,我出去一下就回。” “哥哥要去哪里?” “办点事,你们等我啊。” “好吧,速去速回。” 潭渊点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凤琅醒来后,见船头端坐着一个小男孩,一身灰色的袍子,扎着两个小包子。 模样甚是清秀,用赤诚的眼神一直看着他。 凤琅坐起身,睡了一觉依旧感觉脑海昏昏沉沉的,便靠着船,支着头问:“你是何人?” 小男孩答:“我是你的善,这片天地是你的恶。” 凤琅半天没回味这是个什么意思,下意识道:“善?恶?你是我的心魔的另一面吗?” 小孩子仰天疑惑道:“心魔?你是在说这一片苦海吗?” “苦海?” 他环顾四周,的确一望无际。 “对,此乃苦海。” “原来如此。”他沉思着,就听孩子又说了一句话。 “天人者不坠人间,地堕者不上青天。” “错,是地堕者难上青天,天是容不下一点污秽的。” “污秽,你是将自己比作污秽吗?” 凤琅想了想自己的确上不了九重天,还被挡了回来,便颔首道:“没想到我也成了污秽……” “不,自然很喜欢你,只是你的思想不够成熟。” “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能这样说我吗?”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凤琅笑了笑,伸手揉揉孩子的脸颊道:“好,你说什么都对。” “我是你的善,因为你不够成熟,所以我才这么小,你看你的恶念能化为天地苦海梦境来困住你,而我仅这么小。” “那这是我的错吗?” “是也不是,你只是没有看透而已。” “看透?莫非我看的还不够透吗?” “你看得透,不过是另一面罢了。自然把正反两面都容下,所以自然最大,能掌控一切变化。” “我一直觉得自然很可怕,这是为什么?” “你不过是认为自然掌握了运数天机,其实这运数天机也是因每人而生,在你生之前就已经注定好了。” “是,所以我害怕,我像一颗棋子般被拨弄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能随心所欲。” “你这样想是错的,我刚才说在你生之前就已经注定,是你的走向选择影响命数变化,自然只是计算好,事先透露给你罢了。” “是这样吗?” 凤琅觉得很纳闷,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困,明日再说。” “哪有什么明日呢?你还是听不懂我说的吗?” 他迷糊的听到孩子叹了口气,可是他好困,睁不开眼。 “凤琅。” 他听见有人在唤他,一时间愣住了:“师……师傅?” 古洬战神坐在椅子上,背后是九霄仙境特有的建筑。 纯白如雪的高大宫殿,璀璨夺目,圣洁明亮。 天上只装得下白,只装得下正义。 古洬笑道:“最近修为如何?” 他迷糊起来,这里真实的不像梦境啊,他能看清师傅每一根发丝,还看得见师傅眼里的自己。 自己! 他怎么一身血迹! 不对!他怎么是这个样子! 地上的白玉砖石瞬间化成沙子,他猛的抬起头,师傅也化成了沙子! 九霄仙境转眼成空,变成沙漠。 他满身狼狈不堪,天地黑暗,漫天流星划过,坠落如雨。 耳边有风声,有厮杀之声,好熟悉的场面。 仙人战神不停地与妖魔战斗,虽说大千世界,无数空间,也只有带体修行的仙人战神才能自由前往,而心生邪念的妖魔一直在出生的空间里躲躲藏藏,或在地底下见不得光,他们想占领人界,趁人心堕落,贪欲熏天,便纷涌而来想占领人间,加上修炼邪功之妖魔,食稚子处子可以功力大增,便疯了一般的大开杀戒。 为了这方世界不受妖魔统治,堕落成人间炼狱,这个空间的仙人战神拼死保护。 有人身受重伤,从高处坠落。 他像受了控制般冲了上去接住那人,竟然是师傅! 就是师傅!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这是师傅战死的地点。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师傅!你不要死!睁开眼看看我啊!” 昔日天界谈笑风生的战神,此刻却身染鲜血,法力尽失。 “师傅,坚持住,我求最厉害的仙人救你,你坚持住。” 他将师傅背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人类把青山绿水毁成沙漠,他踩在上面一步一陷,非常吃力。 他心中又急又恨,在战斗中他的法力耗费太多,难以带师傅归天,可师傅为什么越来越轻? 他恍惚想起了什么,徒然回首,师傅的身体化为虚无泡影。 他哭着喊着已经于事无补。 他心很乱,脑海中涌出很多画面。 他仿佛坐在一块巨石上,周围黑压压的。 人类末世,日月消亡,所以黑暗。 他一个人坐在上面。 仙眼里没有时间概念,只有修为的不断增进。 但他孤独,但他害怕,但他痛恨啊! 人,永远是人! 人是宇宙空间中最渺小脆弱的,但却是最残忍的!如果不是这些人自甘堕落,那些妖魔岂能趁虚而入?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能将修了数亿年的仙人战神从高高的云端上扯下来,害得他们魂飞魄散! 他好恨啊! 他想杀人! 他要杀人! 周围一下子又光明了,贵妇人们穿着各种锦缎衣裳,一起攀比着。 第17章 第十七章 “你说说这世间哪有什么神鬼?尽是些糊弄人的东西,我们人才是最强大的!你看这灵狐皮,是我丈夫从雪山上打来的,再美丽灵性的动物,不过是我的身上衣。” “是啊,人们都说狐狸有灵性,哪里有灵性了?两刀就抹了脖子。” “一看你就没有什么见识,这上等狐狸皮是要最完整的,活取狐皮,不能伤了一丝半点!” “活活的取,才是最完整好看的,那会取皮的师傅剥完了皮,狐狸没了皮竟然还是活着的,那皮也是新鲜热乎的。” “对,那样子是最好看的!” 听一群富太太在讨论着,凤琅的眼愈发的赤红。 “你们享受就算了,还不敬神鬼,虐杀生灵,你们知道这个世界是多少仙人战神拼了命换来的吗!怪不得妖魔恨你们,我也恨你们!去死吧!你们这些阿物!” 他手中现出自己的护身武器碧海澜雨剑,直接冲到她们面前,剑起头落。 鲜血迸溅在他的剑上,他已经疯了,踩着尸体,乱砍乱杀。 华贵的衣裳被剑刺破,一片狼藉。 他癫狂的大笑,手中剑锋更加凌厉。 雪白光滑的狐皮染血,上面尖尖的狐狸脸似乎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眼冒绿光,紧盯着地上的人头。 凤琅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他想放纵,不停地放纵自己! 只有杀人让他高兴! 百亿年光阴,人类的狂妄嚣张,不知感恩的冷血模样是多么的令人恶心。 他隐忍了这么久,他不想再忍了! 他陷在魔心幻境中无法自拔,过了很久他觉得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 说是睡觉,不如说是坠入了另一个梦境。 小船“吱呦吱呦”的声音将他唤醒,小男孩欣喜道:“你终于醒来了!”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这里没有黑夜白天,我也不知你睡了多久,我只知道你若睡过去便是进入魔心幻境,它会整出你最痛恨害怕的场景,调动你的魔心来控制你。” 凤琅自嘲地笑:“我的魔心竟是这般强大。” “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闯过去的。” 凤琅像是明白了什么道:“只要我不睡觉就不会被控制吗?” 小男孩轻笑道:“是的,至少在这片幻境中我能化出一叶扁舟来保护你。” “那我不睡了,我要坚持住!” “其实你并没有睡,你是一直再睡。” “一直在睡……” 凤琅好不容易清醒又开始糊涂了。 潭渊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蹲在人间与仙界最近的通口处守着。 终于蹲到一位仙人。 “仙人!莫走!” 白衣老仙人困惑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仙人如何称呼?” “沧云。” 潭渊顿时眉飞色舞:“原来是沧云仙人,我听凤琅说过你。” “凤琅那小子还说过我?你是凤琅的朋友吧,看来他来者不拒,交了不少朋友呐。” “敢问沧云仙人忙不忙?” “忙。” “忙完之后呢?” “忙。” “何时有空?” “这就说不准了。” “仙人能不能抽出一点空?” “这……勉强可以。” “好,请仙人跟我走一趟。” “何事?” “这个说不清楚,是关于凤琅的。” 沧云掐掐手指算道:“看来此事是需要本座走一趟,走吧。” “多谢仙人!” 潭渊拱手一拜,领了沧云去了魔宫。 沧云一入魔宫就感到一股强烈的魔气,修为很深。 两个魔尊在下棋,两个魔尊在聊天,外加身旁的这位魔尊在引路。 像他们这样的魔可真是闲啊! 沧云在心中忍不住感慨一番。 凤琅躺在床上,眉头紧锁,额头冒着冷汗。 沧云一到,四个魔都止了动作。 督邬沵玊丢了棋子,两人站起来嘀咕道:“原来出去做了这个。” 小潭般若二人站在床尾,等沧云过来。 沧云上前一观道:“他入了魔心幻境,此劫只能靠自己突破。” 潭渊担忧道:“您是仙人,肯定有法子的。” “容本座想想办法。” 沧云原地踱了几步,捋了捋胡须道:“这种事情是要靠自己悟的,本座可以传音给他几句,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沵玊靠着床头,点点下巴问:“那他醒不来怎办?” “哎,一切自有定数。” “那好吧,就请仙人施法了。” 潭渊众人退后,沧云伸出右手轻点了自己眉心,由上到下调了一股平缓的真气,指向凤琅。 浅白的光芒环绕在凤琅的身边,床边的纱帘无风自动。 “精神世界谓之有道,求道之路,无惊无怖,无哀无乐,无所憾,无所悔。 万念归一,唯有一心。放之世界,任之逍遥,游历浩劫如数如幻,惊如游丝,皎暇明透,万物幻想皆与此念,沉沉浮浮,忘却生死,荡之无痕,留之过影。 世之一切虚假妄想,只留虚弥,唯有一心,知生死,知欢离,知因果。 当以此心破万般邪见偏念,认清自己。” 听了此话的凤琅乍然惊醒,双眸生出奇异的光,他似乎看见一缕白色的光芒从昏暗的空中出现,徐徐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黑色的海水开始翻滚,一层层的浪花打在小舟身上,小男孩并不害怕,脸上有着恬淡的笑:“要相信你自己,自然以及他们是那么的爱你。” 他被风带上了空中,衣袖中鼓满了风,这股风很温暖,让他混沌的脑子开始清晰。 一道碧绿的光,若烟雾缭绕,随着风开始转动,将他带走。 般若无奈道:“他还没有醒……” 沧云转过身叹道:“本座只传了这段话,就被吸走了五百年的法力,看来此劫谁也无法干涉,诸位好自为之吧。” 潭渊拱手道:“那好,多谢沧云仙人帮助。” “不必谢,本座都不知能帮多大忙,凤琅这个孩子天命不一般,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呢!” 沧云摇着头,一抬脚消失了。 一众魔尊看得心思复杂,只好继续干等着。 凤琅变成了一粒种子,身处湿润松软的泥土里,身旁是高大深绿的树木,他仰望着心生膜拜之意,他要变的跟他们一样大! 他努力的生根发芽,雨水顺着树叶滴落在他的嫩芽上,鸟儿从他的头顶飞过,金色的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抚摸着他。 他用尽全力的要长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跟这些树木一样的高大,眼前不再是小的灌木丛,而是延绵无边的树林。 绿油油的色彩,风拂过耳边都是“飒飒”的声音。 真美啊! 他这样想着把头抬得更高,头顶的太阳光芒在厚厚的云层中放射出一束束的光辉。 日月星辰在空中变换了轮转,他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腻味,他想变成太阳,他不想在仰望高处,他想俯视众生。 这样想着,又是一抹绿色的烟雾在四周缭绕,风将他从地上拱起,越来越高,地上的花草树木都成了一片绿色的汪洋。 他成为了太阳。 他眼中的地平线是一道弧线,他的光辉驱散了前方陆地上的黑暗,他缓慢地移动着,大地,海洋,山川都在他的身下。 他发挥着自己的天生的热量,每日重复环绕大地,哪里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抬起头看着更高更远的七彩星辰,他想变成宇宙,他想拥抱亿万星辰,看阴阳合离。 于是一阵风又将他拱起拱散,风声更加缥缈纯粹,所以他变的很大很大,没有边缘的大。 宇宙的大,是阴阳轮转的结果,万物皆有相对面,所处的这层空间会生出另一个空间,空间相生但并不拥挤。 他成了宇宙后知道浩渺的星辰比海还要辽阔,他看见其他空间的人世,他还看到了星辰的转动,顺着阴阳追逐的方向流转。 一切欲望在他心中都不重要了,爱恨情仇是属于人的,修行哪里需要这些。 他一步步的走,一步步的看,眼界见识广阔起来,属于人的任务是天生就喜欢对各种欲望的追逐,而属于他的任务是对万事万物提供一个庞大的生存空间,让众生生机勃勃。 他明白了仙人战神的思想,阴阳隔开,他们站在正义光明的阳上,忙着宇宙之间的所有事情,哪有闲工夫告诉底下的人他们干了什么伟大的事? 不是他们默默无闻,不透露只字片语,而是没有时间去透露。 魔有多少,仙就有多少。 魔有多强,仙就有多强。 这是所有阴阳之物的规律,日好月好,正好邪好,不停地争斗,生命才会鲜活有意思。 底下的世人总想打破这层规律,阴盛阳衰或阳盛阴衰对于他们自己来说都是浩劫。 本来自己制造的浩劫该自己承受,只见白光闪烁,仙人战神去阻止,他沉默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正义的孩子一个个魂飞魄散,他也很心痛。 他公正的审罚,判人类覆灭重生,牺牲的仙人战神再次投胎修行。 他不知怎的又立在了一片虚空里,看着两种气体在周围一直旋转,看了不知多长时间,他无悲无喜道:“我从此间而来,必向此间而去。” 话音一落,幻境开始崩塌,所有的东西纷纷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心魔幻境,也是他悟道和我悟道的过程,我把最复杂的道简单化讲述出来,他的范围心境眼界想法都会立于一个高度上,看到的更大。懂的阴阳和万物生长规律的修行之人岂会在人间沉沦于小情小爱,他们在另一方世界中看到的远比情爱有趣。 正如我文中他到了第三层境界,眼界心境非比寻常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抬起头看着更高更远的七彩星辰,他想变成宇宙,他想拥抱亿万星辰,看阴阳合离。 于是一阵风又将他拱起拱散,风声更加缥缈纯粹,所以他变的很大很大,没有边缘的大。 宇宙的大,是阴阳轮转的结果,万物皆有相对面,所处的这层空间会生出另一个空间,空间相生但并不拥挤。 他成了宇宙后知道浩渺的星辰比海还要辽阔,他看见其他空间的人世,他还看到了星辰的转动,顺着阴阳追逐的方向流转。 一切欲望在他心中都不重要了,爱恨情仇是属于人的,修行哪里需要这些。 他一步步的走,一步步的看,眼界见识广阔起来,属于人的任务是天生就喜欢对各种欲望的追逐,而属于他的任务是对万事万物提供一个庞大的生存空间,让众生生机勃勃。 他明白了仙人战神的思想,阴阳隔开,他们站在正义光明的阳上,忙着宇宙之间的所有事情,哪有闲工夫告诉底下的人他们干了什么伟大的事? 不是他们默默无闻,不透露只字片语,而是没有时间去透露。 第18章 第十八章 他一睁开眼,看见了几个熟人。 小潭、般若、潭渊三人坐在桌上聊天,沵玊和督邬靠窗的小矮桌下着棋。 “我怎么在这里?” 潭渊惊喜道:“你总算是醒了!” “我睡了多久?” “按人间来算是有半年了吧。” “什么?” 凤琅起身直接就走,师傅也就几年时间要归位了,他耽误了半年光阴不知会有什么变故。 潭渊哪能轻易放他走,伸手拦住他:“你梦到了什么,不说一说吗!半年!我可守了大半年呢!” 众人皆凑了过去道:“我们大家都是。” 凤琅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梦到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何睡了半年。” “不会吧,你是在骗我吗!” 潭渊愕然,拍着他的肩膀又道:“你入了魔心幻境不记得了吗?” “你到底再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沵玊“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凑在潭渊耳边道:“他这样子不像是装的,过几天缓缓再问问不迟。” “……” 潭渊十分不甘心道:“总之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就好!” “行,我可以走了吧?” 潭渊连忙摆手道:“走吧,走吧,不送了。” 凤琅怪异的看看众人一眼,赶紧离开了。 他们搞什么鬼不重要,关键是师傅他现在怎么样。 “他这一觉醒来,可以忘掉这么多事?沵玊你怎么不忘点事呢?” 沵玊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说起这个忘,我记得你是不是雕了个石像?” “没有,绝对没有。” 听了沵玊这话,小潭也想了起来:“对呀!哥哥你雕了那个石像在哪里,我也要看!” 般若督邬也伸长了脖子,用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潭渊给了小潭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你是在坑我吗! 我可是你哥啊! 小潭! “若你不让看,我就把你这宫殿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尊石像。” 潭渊泄了气道:“我带你们看,但请你们不要碰。” “这就好,小渊渊~” “你走!你走啊!” “你忍心赶我走吗?我可是一醒来就找你呢!” “我不需要!” “别这样,我会伤心的。” “噗!”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潭扯扯潭渊的袖子道:“哥哥别气了,带我们去看看。” “小潭,我真心希望你不是我妹。” “所以这只是希望啊。” “老潭,别磨蹭了快走。” 沵玊收了扇子,二话不说拽走了欲哭无泪的潭渊。 三人默默对视,同情的看着他们远去。 黑色的房间里没有光亮,一座青白色的石像立在中间,女子闭着眼睛,右手指尖上的那根白线发着剔透无暇的光亮,向上一直蔓延着。 “啧啧啧,老潭你这神像雕的可真好!看看这造型,咦——你还能引阴阳二气,看来花了不少心思啊!” 潭渊没有说话,给了她一个你还算识相的眼神。 小潭道:“哥哥,平时闲着没事就雕刻,当然用心。” 般若环顾四周什么装饰也没有,墙上空荡荡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些不一样的阴阳,可以是日月,可以是黑白,也可是这座石像,想法不同就注定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督邬撩过发丝,笑道:“此世界无非如此,就不会无端生出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来。” 凤琅回去的时候正赶上了古洬战神的飞升,经过他百亿三千六百年的寻找,将十个魂魄寻找聚合,投放轮回,在人间静静守候,终于等来这一刻。 他上前拱手拜道:“请问我可以拜战神为师吗?” 执胥此刻望着他,眼神干干净净如旧,只是换了一个皮囊,他微挑了眉眼问:“为师?” 沧云仙人拉住凤琅,对着执胥笑道:“你与这孩子曾有一世师徒缘,因仙魔大战你牺牲了,他守着百亿年时光等来你的重生,十分不易。” 执胥听后神色略有惊讶:“我已经重生,前尘往事皆忘,早与你没了师徒缘分,而我也记不得过去之事,你该放下了。”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只认你这一位师傅。” 凤琅说着便跪在执胥身前,执胥无奈将他扶起:“你这样执着只会害了你自己,愿你早日放下吧。” 沧云在旁边轻叹,捋捋胡须道:“这孩子也只听你的话,最近他心性不稳,你最好还是……” 执胥一时不好拒绝,拍了拍凤琅的肩膀:“那好,现在的你远比我有见识,从我身上已学不到什么,人类初起,心智未熟,你我应该把心思放在人类身上。” “是。” 执胥欣慰一笑,神韵很像以前的古洬战神,拍了拍凤琅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凤琅立在原地,心中没有快乐的感觉,反而更加慌乱。 沧云好心留下一言:“孩子,自然会抹去再生者的记忆,就是告诉世人当忘即忘,世世都能轻松快乐的活着,每一世都记着反而负担太重会毁了你的。” “记着也是一种错吗?” “非也,而是在于你如何记着。” “谢谢仙人指教。” 凤琅默默地目送沧云离开,想到师傅让他把心思放在人类身上,就常在人间行走。 他是最讨厌人的。 不止是他,不少仙人都是如此。 甚至有些牺牲的战神,他们死后都痛恨人类。 说人类聪明吧,他们能毁了自己生存的空间,放纵自己的欲望,还认为应当放纵自己,从不知如何去爱护这片天地。 人心经不得试探,更经不得诱惑。 权,钱,财,色……还有永生。 可他们没有资格永生。 中午的阳光明朗正好,万里云儿纤细着腰脚,悠然浮荡着。 一缕缕炊烟升腾,溶散在碧蓝的天。 依山枕水,绿树掩映之中,出现了一家客栈。 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人影憧憧,热闹非凡。 “醉仙楼。” 凤琅停住了脚,清新温和的声音随风扫过。 “公子,请上来避避暑气。” 小姑娘上前热情道。 “好。” “请问公子要点什么?” “清茶,素菜。” 凤琅一眼看出这是一只小蝶妖,他来人间隐藏了自己的仙力,小蝶妖自然看不出他的身份。 她听完后就下去准备了,一会儿时间小姑娘手脚利索的摆盘,她放好了小瓷杯,倒好了茶水,站到桌前等待吩咐。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凤琅端起茶水,闻了闻,虽不是名贵的茶,颜色味道还是可以,轻抿了一口。 这里是院落,借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摆了很多张桌子,不少人在这里喝酒吃饭。 有一张桌子的人在谈论,声音不大不小,凤琅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一位中年男子笑道:“这醉仙楼的出名之处,各位可知?” “故作玄虚!” 长得算人模人样的贵公子,摇着把纸扇,扇面上画有山水,意境不错。 其余人不吭声,但眼神里透露着期待。 中年男子满意的看着大家的眼神,喝了一杯酒说:“这里的老板娘容貌绝艳,美是美啊,就是以纱覆面,让人只瞧到她那一双妖艳多情的眼。” 贵公子听到是美女,合住了纸扇,可惜的说:“怕是无缘一见了。” 一群人正在叹息时。 “嘭!”的一声巨响,邻桌醉酒的大汉,摇摇晃晃的到了贵公子身旁,结结巴巴的说:“不过就是个娘们,仗着点美色便遮面,还故作神秘了?” 说着打了个酒嗝,熏得贵公子没好气道:“有本事,你叫她出来啊,别跟我耍酒疯!” 醉酒的大汉脸上有些怒气,又一拳狠狠打在酒桌上,震得酒杯摇摇晃晃,接着大声喊:“醉仙楼的老板娘人呢,给大爷我出来!大爷我今个儿要见你!有本事就出来啊!” 这一声喊的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纷纷看向那醉酒的大汉。 还有几个不嫌事大的,起哄:“出来啊,正好爷没有见过美人,今也要开开眼!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听后满眼水汽,向楼上跑去,过了一会儿,果真楼上出现了一袭绿衣,身影窈窕的女子,青纱覆面,一双美目流光溢彩。 众人看了,都在惊叹。 醉酒的汉子仿佛都被迷住了,一时静悄悄的,都能听见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那一袭绿衣,缓缓地下了楼,走向醉汉身前,眸中波光潋滟,微微一福身:“真是抱歉,不知小店哪里做的不周得罪了这位壮士了?” 声色娇媚柔弱,风风韵韵似出谷黄莺,有着几分清脆婉转,又柔和的令众人陶醉不已。 醉酒的大汉突然傻笑的伸出手去扯绿衣女子的面纱,绿衣女子护脸连忙后退。 众人清醒过来,有人喊道:“既是美女,那就露个脸然大家瞧瞧啊?遮遮掩掩算什么?” 好多人附和称是,对绿衣女子指指点点,有人说,怕是眼睛生得太出众,反称的其他的都不能看了。 绿衣女子顿时梨花带雨依旧不肯摘掉面纱,别人见此话语更甚,看看看,果真眼生得好看了,一双眼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一张普通的脸,能露出来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世从现在开启了,都是凤琅在人间的经历。 第19章 第十九章 有人从后悄悄挪步,一只手从背后迅速扯下了面纱。 小姑娘一声疾呼,绿衣女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讶的看着那张坑坑洼洼的脸颊,极为鄙夷嘲笑丑陋,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小姑娘紧紧护住绿衣女子,哭泣道:“你们都是一群只爱皮相的恶心人类!” 绿衣女子泣不成声地抱紧了小姑娘。 “呦!说的就跟你不是人一样!莫非你是妖啊?” 中年男子一句讥笑反问,让小姑娘霎时红了眼。 她冷冷道:“你们这群恶心的人类,你们让她如此伤心,你们都该死!” 满眼杀意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战,小姑娘身上弥漫着浓浓的妖气。 “你,你,你真是……” 话还未说完,在场的人突然就不动了,惊恐地瞪着眼。 “你……你是什么人?” 一阵磅礴的仙气展开压的小姑娘喘不过气,她向后望,半天从嘴中挤出这几个字。 “在下凤琅。” 本来好听的声音随着仙力展开,瞬间变得缥缈。 “凤琅?” 她作为妖,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便悲哀地闭上眼道:“原来你就是南海的二殿下,如果你要杀我,就杀了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瞧那绿衣女子,轻声道:“这张脸是被火烧的吧?” 小姑娘听了后,更加悲切道:“世间女子最爱的皮相,就这么毁了!” “是啊,世间女子最爱漂亮的皮相了。如果我赐予你一副美貌皮囊,你要不要?” 缥缈的声音如温风细雨,让绿衣女子着迷的停止了哭泣。 “我要,求殿下赐我一副美貌皮囊吧!” 绿衣女子激动地拽住了凤琅的衣袖,哀求着。 他安抚着小姑娘道:“这位姑娘,我要施法了,请你回避一下。” 小姑娘不舍的放下抱住绿衣女子的手,走开了。 过了片刻,凤琅十分敬业的拿着一枚铜镜递给绿衣女子。 “好了,你已经有了美貌。” 绿衣女子握住镜子仔细的看,又用手反反复复的抚摸着脸颊,高兴的说:“有了美貌,他们不会再嘲笑我了,对不对?” “有了美貌,你将开始新的负担。” 可惜这句话绿衣女子并没有听进去,此刻她只注意着脸上这白皙光滑的皮肤。 “他们的记忆没了,你可以重新开始,等一会儿从二楼下来就可以了。” 小姑娘看着那张新面孔,心中非常欢喜。 待到仙法散去后,众人慢慢能动了,纷纷又回到了刚才,吵闹着要看老板娘。 凤琅已经离开了这里,他抬头看见天边白日灼灼,道:“世间纷杂,万物万事都在不断变换,何况是小小人心呢。” 晚上,醉仙楼打烊了。 小姑娘收拾桌上的杯碟,回到厨房里认真地洗着,洗干净后,拿着一叠盘子准备放到柜台中。 不小心看到了门口的男子吓得她手一滑盘子碎了一地,碎在地上的盘子,像是寒冬里的雪花一朵朵炸开,四处迸溅锋利的碎片划伤了小姑娘的脸颊,细小的血印斜斜的出现在脸上。 小姑娘看清了男子,眼眶涌出了泪光,可怜楚楚的神情,让男子手足无措,他低着头进来,小心翼翼挪着脚步,走到离小姑娘稍近的地方。 “妹妹,你守了她这么久,如今她又恢复了容貌,你应该放下了。” 小姑娘听到了这句话,肩膀微颤退了一步,抬手擦去了血痕:“哥哥一句放下可真是轻飘飘,她当年为了救我被火毁了容貌,我为了她怎么就舍不下修为呢?人无情就算了,妖也要无情吗?” “人妖殊途,你在这里即使不做坏事,也有仙盯上了你,今日南海二殿下都来了此处,你还不明白吗?。” “你劝我是无用的,我不会跟你离开的。” “妹妹!” 小姑娘的眉心微皱,一双杏眸隐有涟漪,轻吐两字:“有人。”来不及反应的男子被她用法术隐去了身影。 溢彩流光的绿衫绣着芙蓉花纹,女子样貌妖娆,举手投足带着别样的风情,一路走来自带香风。 小姑娘蹲下身子装作捡着地上的碎片。 “小蝶,你怎么来干活了。看,脸上都受伤了!”绿衣女子快步走来扶起小蝶,看到了伤痕,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血迹。 小蝶故作轻松微笑道:“都怪我笨手笨脚,打碎了盘子。” 绿衣女子看着小蝶乖巧水灵的模样,心一软了,忘记了要嗔怪的话,牵住她的手道:“夜这么深了,赶快跟我回去,明天我找人收拾。” 小蝶无奈的跟着绿衣女子出去了,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阴影处隐去的哥哥,给了一个口型:“你走吧,不用再找我了。” 她的哥哥失望的摇摇头,消失在原地。 “弦姐姐,最近楼里的生意越做越好,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苏弦神情一滞,她将窗户打开,看着天上那轮月亮道:“我明白的,若不是殿下给了我这张面皮,我怎么敢来见人。” 小蝶上去拉住了她的手道:“容貌什么的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弦姐姐能好好的。” “小蝶。” 苏弦感动的抱住了小蝶:“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会陪你这一辈子的,要是我的法力高强的话,必然自己就恢复了姐姐的容貌。” “没事的小蝶,只要有你在,我都不在意。” “会的,我会一直在的。” 小蝶拍拍了她的肩安慰着。 第二日,山中下了雨,将几日里的暑气浇了下去。 霏霏烟雨之中,苏弦撑了一把青伞上了楼,听了后面有一声疾呼:“姑娘!留步!” 她回过头,一个灰衣书生淋着雨在木阶之下,目光诚恳的看着她。 “何事?” “姑娘你落了银钗。” 书生把银钗递到她的面前,她接过时手上沾了雨水,笑道:“谢谢公子,快上来吧,别淋了雨。” 苏弦上来吩咐道:“带这位公子下去,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书生忙摆手,羞愧道:“在下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给姑娘,还是算了吧。” 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打量著书生,模样是个清俊难得的人,但不像有钱子弟。 “就当我谢了你捡了这支钗子,你在这里住多久也没问题。” 小蝶接过她的伞,合住斜放在栏杆,笑道:“弦姐姐真是发了大慈悲,还是喜欢了这位公子?” “小蝶,你在这样说,我就去城里寻了媒婆给你说人家。” “嗯?别,我可嫁不得,弦姐姐这样的芳龄的确该找个姐夫了。” 书生听了后,面色更加窘迫害羞,低下了头。 小蝶给苏弦使了一个眼神,她支开了话题:“小蝶,你赶紧去让人收拾间屋子,请公子在这里住下吧。” “好。” “公子请坐,别站着了。”苏弦指着旁边的位置道。 书生点点头,道了声谢。 “先喝杯热茶吧。” “谢谢姑娘。” “公子是要去赶考吗?听说这日子也快进了呢。” “是的。” 苏弦边饮着茶,边想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几千年里幽、常、夏、晋、施、徽数州慢慢合归于季,从称王到称帝,制度也渐开明,给了寒门崛起的机会,这公子据她看来也是读了不少诗书,大概也能考出个成绩来。 “那妾身就在此祝公子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书生听了此话,心里很欢喜,起身拜道:“谢姑娘吉言。” 苏弦正要说些什么,小厮在后面喊道:“热水备好了,公子快过来。” 书生再次向她拱手感激一拜,过去了。 小蝶悄悄在她的后面,一惊一乍道:“呀!弦姐姐发什么呆啊?” 苏弦被吓了一跳道:“你这丫头成天神出鬼没的,能不能成熟点?” 小蝶抱着她手臂,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怎么?难道想让我给你做姐姐?还是被我看穿了心事,现在比较……” “胡说!” “你的脸都红了!我知道你一见到他就已经看对眼了!” 苏弦脸刷的一红:“我只是看着他像位故人。” “故人?你就哄我吧,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话,这些年我就蠢死了。” “我……” 小蝶看她这表情,八九不离十了。 “我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的见识,但作为妖我也知道你们人的想法,也希望能看到姐姐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 “我知道你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这种事需得我出手,绝对能成!” “小蝶,我觉得你这里有问题!” 苏弦气得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成日里胡思乱想就算了,现在还这么说我,你是不是傻?” “难道不是吗?”小蝶无辜的揉揉头。 “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 “弦姐姐你怎么今天说话一直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告诉我吧。” 苏弦神情一默,摸着自己的脸叹道:“曾经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男子,那时我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他也上门提了亲,就在那一年你……” “对不起,姐姐,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不是简单的情爱,凤琅已经尽力挽回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蝶拉起她的手,一脸愧疚。 苏弦拍拍她的手道:“爹妈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来山里开了这座酒楼,三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替姐姐找找。” “你可以吗?” “可以,相信我!” “他的名字是方霖,我也不知他在哪里。” 小蝶笑道:“我的伙伴很多,找个人只是个小忙而已。” 苏弦感激道:“那就谢谢你了。” 凤琅在路边走着赏着风景,正陶醉其中,天空飘来一阵乌云。 好强的妖气,他正想着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妖气里飞的都是蝴蝶! 什么颜色的都有,单看都很好看,就是凑在一起有些恶心。 他懒得动手,打开了扇子,“刷”的一挥,蝴蝶都落了下来。 “拖家带口的这是要去哪里?” 那些蝴蝶落地成人,跪在地上道:“回上仙的话,是寻人。” “是寻人?还是你们想做坏事?” 蝴蝶精顿时打了个抖:“我们虽只是一群小妖,但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没有胆子害人的。” “哦,都倾巢而出还不是什么大事?真是寻个人这么简单?” 领头的蝴蝶精稍稍抬头瞅了个大概,仙人着银白长衫,袖口上都是绣着金色的游龙,样子气势都是一等一的,挥挥手她们一众都会魂飞魄散。 她索性把话说的明白:“上仙,我们是替族人小蝶寻找一个叫做方霖的凡人,据她说是为了成全一段姻缘而已。” “成全姻缘?怎么还要搞场人妖之恋?” “不敢不敢!是为她一个凡间的恩人。” “恩人?小蝶?” 凤琅略做思考道:“是山中醉仙楼的那位小蝶妖吗?” “是。” “好吧,你们去吧。” 凤琅合住了扇子,转身掐指一算感慨道:“人是有七情六欲,但用情专者太少,钱财易得,真情难求啊!” 后面蝴蝶精面面相觑,没有听明白,赶紧闪了影。 蝴蝶精一族出动,自然有所收获。 半夜里,蝴蝶精族长去醉仙楼后面的树林见小蝶。 “小蝶啊!” “族长!” 族长顺了口气道:“你可不知道,今天我们找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仙人!” 小蝶纳闷的问:“仙人?是你们动作太大了吗?” 族长惊讶道:“我们全族畏手畏脚哪敢有什么大动作!” “那怎么会有仙人?” 族长捋了捋头发:“这仙人是认识你的,还说了是山中醉仙楼的那位小蝶妖吗?” 小蝶想了想道:“他是不是一袭白衣,容貌声音都难以比拟?” “是,袖口还有金色的游龙纹。” 小蝶笑道:“那是南海的二殿下凤琅,他最近在这里游玩,管着人间呢。” “哦。” “那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 看着族长支支吾吾的样子,小蝶问:“怎么了?还不能说出口吗?” “他已经定了亲,不过他这位妻子没过门就去世了。” “去世了?死于什么?” “我们问到的结果是去庙里上香时,不小心崴了脚摔了下去。” 小蝶叹口气:“只是个意外而已,并没有别的事了?” 族长点点头:“世事难料,大概也没有什么。” “谢谢你,族长!” “没事,小蝶你可要好好修炼,我不求你成仙,但在妖里面不要落后。” “好!我知道了,族长。” 小蝶与族长挥别了,就在二楼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苏弦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她问:“起的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小蝶支着头神秘兮兮道:“弦姐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要找的那人,我找到了。” “真的!” 苏弦高兴的“咚咚咚”下了楼:“他还好吗?” “怎么说呢,他定了亲……” “啊?” 看着苏弦失望的表情,她坏笑道:“不过妻子还没过门便在去寺庙烧香的路上摔死了。” 她纠结地捏着帕子问:“什么?这么可怜?那方霖伤不伤心?”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苏弦心烦意乱的拍拍头:“小蝶,我想去见他。” “那这店谁来管理?” 苏弦顾不了这么多:“你管吧,我今天就收拾收拾。” 小蝶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张开双臂她,大声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那……这酒楼怎么办?” “苏姑娘?” 二人一愣,看着白衣书生下了楼,对着苏弦拱手笑道:“苏姑娘如果相信在下为人,在下除了读诗书,也对经商方面有不少研究,可以帮姑娘好好守着。” “这……” 苏弦知道他是个好人,但偌大的酒楼能随便给一个陌生人吗? 小蝶拉过苏弦,对着她耳边小声道:“我可以让我哥哥隐身在一旁看着他,反正他是个书呆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苏弦无可奈何,也只好这样了:“那好,就有劳公子看管了。” 书生浅浅一笑,与方霖几分相像,苏弦深呼了一口气,坚定了想法。 她真是太想方霖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是三年不见,如隔一生。 二人赶了马车上路,过了几个城楼,来到了方霖所在之地。 苏弦祖上世代行商,家里自然是有钱的。 方霖的爹也是商人,方霖从小美如冠玉,温文儒雅,是个远近有名的美男子。 苏弦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生的娇美可人,容色胜于桃花,所以后面毁了容,那双眼睛的顾盼流光还胜过许多佳人。 方霖苏弦当时一直被称为金童玉女,两家见门当户对,就订了娃娃亲。 可是三年前,一切化作了泡影,她还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和方霖有交往了,还好二殿下恢复了她这张脸。 这一路,她心花怒放,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方霖。 苏弦下了车,忐忑的握住了小蝶的手:“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好看!弦姐姐怎么样都好看!” 苏弦知道小蝶怎么样都会夸她,掏出袖中的铜镜照了好半刻。 “弦姐姐,你再照就见不到你的方霖了!” “哦!” 苏弦放下铜镜,整好发丝,跟着小蝶走了过去。 凤琅依在枝头,望着枝叶间的碎光,感慨道:“人间多少好儿女,皆败于短暂情爱。” “呦?这不是南海二殿下吗?” 听到熟人的声音,凤琅略低下头:“你可真有心情。” “那是。” 潭渊在下面眼巴巴的瞅着他道:“听说南海二殿下能恢复容貌,赐人一张好皮相,不知在下有这福气吗?” 凤琅飞身而下,顺便睨了他一眼:“你也不怕脸大闪了脖子。” 潭渊抖抖袖子,拨弄长发皮笑肉不笑道:“只要你舍得赐,我这脖子就能给你腾出地来。” “哦。” 凤琅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出来玩还带着沵玊吗?” 正经人立马蹦了起来,大声道:“什么!” “好兄弟,就说你没看见我,我先走一步!再会!” 潭渊脚下仿佛抹了油,“嗖”的一下闪了人。 凤琅支着手,眉飞眼笑:“总有人能治住你,作为一个魔尊还能被我骗了去,蠢!” 凤琅懒懒地了伸了腰,跟上小蝶和苏弦,继续看戏。 他也想知道,这人究竟能搞出多么荒唐有趣的事情来。 “弦姐姐,别着急,我伙伴说了,他就住在这里,再等等吧。” 苏弦的手帕都已被自己捏的出了好几个褶子,可她又要保持着矜持的站在方府等着。 小蝶心疼她被大阳光晒着,垫着脚用手给她遮阳:“要不然我们去对面的树下站会儿?” “别了,我们都让人通报了这么长时间了,兴许快了呢,再等等吧。” 可是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了,也没有见人出来,刚才那位通报的人也没有见到。 小蝶等的心灰意冷,但看苏弦心里还有期待:“弦姐姐,天都黑了,这样吧,我们先找家客栈歇下,明天我来在这里等着。” 苏弦低下头,面带疲意,犹豫道:“那好吧。” 凤琅在这日头下的大树枝干上,小睡了一会儿,在睡梦中隐约感到了周围的力场在不久前有些变化,是自然界的力场在运动中猛然错位,是无意之失。 数月前此地下过雨,雷电在这片地方不知何原因顺着发生了改变。 他看见府中一位面容清俊公子枕在软榻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神情安然。与之对应的一位穷苦的白面书生正在破庙里,蜷缩在干草垛上,睡得正香,不顾破庙顶上滴落的雨水。 一道白色的闪电贴着地面劈下,电流在地表不断散开,将这二人换了魂。 他只需稍动一个念头,他们二人的灵魂就能各自回归,但此事只可坐观,不能插手。 因小蝶是妖,自打她与苏弦第一次相见,已打乱了苏弦与方霖的命数,这场劫数注定会来,结局如何,也在于人心走向。 不论大劫小劫,只能坦然面对,不能妄自改变,世间所谓高人看似将此劫化解,其实是添此坑,挖另坑,要来的总会来的。 强自插手,只能引火烧身。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人对于凤琅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百年时光。 坐观片刻,成败皆化为虚无。 除了妖魔鬼怪作乱,其他的爱恨情仇没有什么好管的,看了会儿他便离开了,因为有个妖物出现了。 小蝶选好了客栈,伺候了苏弦沐浴更衣,看着她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模样:“弦姐姐别想这么多了,早点休息,刚刚哥哥急得找我,我得回去看一下。” 苏弦勉强有了些精神问:“我们楼里出事了吗?” 小蝶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别担心,我速速就回。” “好,小蝶,你早些回来,我这眼皮一直跳,也不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会的,有我在,我先去了。” 苏弦看小蝶一下消失在屋子里,盯着跳动地烛光,叹口气,起身吹灭了烛火,睡下了。 她睡梦正酣,隐约听到门外传来有熟悉的人声。 熟悉的男子问:“今日找本少的两位女子就在这里面?” 回话的男子用讨好的声音回答:“是的,少爷,其中有一位女子,身段长相都是数一数二的,另一位虽小些,长开了也是位美人啊。” 男子低笑:“妙啊!听府中人说这位大美人是苏弦,是以前……不,是我以前的旧相识,现今找我,不就是专门送上门的,岂能不要。” 顿时,那讨好的声音笑的猥琐至极:“是啊!少爷,反正这附近的客栈都是少爷您的产业,她怎么样都走不了您的掌心啊!” “那个准备好了吗?” “好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近了些,她的眼皮也跳的更加厉害,原来三年不见,方霖竟成了如此! 曾经的美好皆是假象吗? 他明明是个君子啊! 她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拿起了桌上的银钗,躺在床上准备自保。 小蝶你为何还不回来? 可是突然间不知为何她没了力气,连眼皮都无法睁开。 方霖已经大摇大摆推开了房门,点了烛光走进床边,狐疑道:“不是说两位美人,怎么就一位?” “可奴才没看到那姑娘出去啊!” 方霖冷笑道:“哼!眼瞎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还想看本少办事吗?” “是是是,奴才眼瞎!” 那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方霖将蜡烛点上,走上前摸了摸苏弦脸上光滑的皮肤,赞道:“果真是个上等的妙人。” 苏弦拼了力气睁开眼,骂道:“死淫贼,滚开。” “呵。” 方霖掐住她的下巴冷哼一声:“千里迢迢的,自己送上门,本少能拒绝吗?” “没有这药的话,看来本少今晚要折在你手上。” 方霖将她手中明晃晃的银钗拿了起来,拿起那钗子在她脸上的皮肤轻点着,专门作弄她。 “我……”恨你,方霖! 苏弦从嗓子眼也无法挤出完整的话,流着泪水,面带愤恨,眼前的方霖怎么能是这般低俗放浪的模样? 三年之中,是什么改变了一位远近闻名的翩翩公子? 她不懂! 她真的无法去想象! 小蝶很快的回去,他的哥哥站在醉仙楼下等着她,见了她回来小声喊:“小蝶。” 小蝶困惑的看着他道:“哥哥,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见我?” 她哥哥泠影把她拉的远了些:“你最近不是让我们寻找一位名为方霖的男子?” “是啊,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泠影拍拍自己的手,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泠影看看她,又看看楼上的那睡死的白影道:“你是妖,有些事你也会很清楚吧?” 小蝶更加困惑,扯过泠影的衣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泠影深叹了口气道:“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上面的这位书生是你们要找的方霖,他在数月前,灵魂出窍到了书生的身上。” “什么!怎么可能?” 小蝶目瞪口呆道:“灵魂出窍?他是方霖!这不可能,我不信……” 泠影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许久不修炼,沾染了人间的俗气,眼睛不大好了,他今日送走了客人,便喝了一下午的酒,自言自语的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我在旁边看着也不相信,开了眼看了他的魂魄发现的确不是这具身体的,我才相信。” 小蝶使劲的瞪了他一眼,跑上楼,走过去聚精会神用法力开了眼看。 泠影跟上语重心长道:“这件事不大好开口,想来苏小姐也不会相信,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小蝶没有听进去,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那方霖让弦姐姐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天,怪不得他不见弦姐姐,原来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泠影解释道:“那书生不仅是个冒牌货,还是个有野心的,方霖说他的未过门的妻子是被书生害死的,你想想这书生受了半辈子穷苦,一下子有了这么富贵的身份,就一心想攀高枝求娶官家小姐,他这位未婚妻不过是商人之女,怎能满足他的野心,所以才被他给……” “人真够恶心!” 小蝶正说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行!我要回去!” 泠影也忙跟了过去。 小蝶推开紧闭的房门,明黄的烛火跳动,床上躺着的苏弦睁着空洞哭红的双眼。 她发丝散乱,衣不蔽体,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苏弦低声道:“怎么,还不够吗?方霖?” 小蝶捂着嘴,强忍着泪水顺着房门跌倒在地。 泠影进门一眼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迅速脱下外套扔在了苏弦的身上。 他扶起地上的小蝶,正准备安慰,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 小蝶几欲抓狂道:“你为什么要在这时找我!为什么!” 泠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可他无话可说了。 苏弦盯着身上的红色外袍,笑的更加惨淡:“我已经脏了,一件外衣又能遮挡什么?” 她没有看小蝶,闭上眼哀声道:“小蝶,你说我是不是个一定要受苦之人?我没了三年美貌,期间躲躲藏藏倒也过了下去,美貌来了,却遭此等侮辱,真真是红颜薄命,天不垂怜吗?我那么爱他,他却这样对我……” 小蝶哭着跑过去道:“弦姐姐,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 苏弦转过头,目光飘飘忽忽的:“错?大概是从我喜欢上他,就是一个错。” 小蝶摇着头道:“不!你喜欢他没有错,他不是方霖!” 苏弦满眼复杂的看着她道:“我跟他一起长大,三年过去,即使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小蝶,你这样说是何意?” 小蝶摸着她的手:“弦姐姐,你能知道我是妖,就知世间有无数诡异之事,那方霖的魂魄跟一个穷书生的魂魄换了,方霖一直在楼里等着你呢!” “什么?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 苏弦伸着手擦擦小蝶的泪水,泪水温热的,面前的小蝶也是有热度的,怎么会说出这样胡话? 还是自己糊涂了吗? 泠影上前道:“苏小姐,此事确实是真的,自然有规律不错,但也会有偏差。不知受何影响,它的力量会在一瞬间发生偏差,能影响人的魂魄。” 苏弦愣了神:“其实方霖从未伤害过我?这个方霖是假的?” 小蝶点点头道:“方霖是个好人,他找到了你,但这种事他没法开口,说了你也不会信。” 泠影眼神寒冷,瞥了眼门口,小声道:“有人过来了,我们快走。” 泠影抱起苏弦,给了小蝶一个眼神,三人一同消失房间里。 方霖摇着扇子跟两个奴才回味道:“不愧是美人,其中滋味难说啊,等会儿你们小心给我抬回府中。” 两个奴才躬身讪笑,跟着方霖进了屋,但这二人很聪明,忙捂了眼。 方霖“咚”的一脚踢在床上,呵道:“人呢!人去哪了!” 二人放下手,见床上乱七八糟,就是没了人。 一人环顾四周:“这客栈今日只有苏小姐和她的丫鬟投宿,为了方便少爷,没有别人。奴才是锁死了店门等少爷的,刚才少爷出去,奴才又锁了门,这窗户房门并无痕迹,刚才那小丫头平白无故消失到没什么,只是这苏小姐……莫非这世间真的有鬼?” 方霖眯了眼,眼神森森地盯着窗户:“这世间不仅有鬼,还有妖,看来她背后也有点儿来头。” 泠影把苏弦抱回了醉仙楼,小蝶伺候了苏弦净身更衣。 苏弦一天之中受了不少的刺激,到了凌晨才合眼。 白衣书生也就是真正的方霖喝醉了酒在桌子上睡觉吹了一夜的冷风,受了风寒。 第二天,泠影只好现了身前前后后的伺候着方霖。 经过一天的大喜大悲,苏弦坐在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的小蝶问:“自此我是否再也配不上方霖了?” 小蝶停下擦镜子的手,思考道:“我虽是一个妖,不懂得人间情爱,也不能去懂,但我知道真心爱一个人就不会计较那么多,再说此事你没有错,你并没有去勾引他,他就是个下作的东西,一步登天,真当自己是什么了!” 苏弦垂下眼睫:“如果我不去找他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小蝶越想越气,使劲擦了擦镜面:“弦姐姐不必生气,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苏弦慌张了起来道:“莫做傻事,小蝶!” 小蝶对着她甜甜一笑:“反正我是一个妖,没事的!” 苏弦皱了眉道:“小蝶,我是真心愿你成仙。” “我此生会一直守着你,从此半步不离,绝对不会让你出差错了!” 苏弦勉强一笑:“还好,我身边有个你,否则……” 小蝶放在帕子,净了净手上前扶她躺下:“我知道昨夜你没有睡下,今天休息一下,别想太多,有什么事情我和哥哥一起给你想,两个人想总比你一人想的强些。” 苏弦笑着摸了摸小蝶的脸,终于放心的睡下了。 看她睡下,小蝶的笑容也消失了,她面色沉沉,眼神冰冷。 书生凡洹,我绝对让你还了此债! 小蝶到了晚上进了方府,偌大的方府,竟无一个侍卫丫鬟。 书生凡洹披着方霖的皮,人模人样的坐在府院之中饮着茶,他吹了吹上面的浮茶,轻笑道:“我当是何方大神,原来是个小妖精,相貌不错,可愿陪本少春宵一夜?” 小蝶恼羞成怒,大骂道:“恶心,像你这样的污秽,即使披了方霖公子的皮,灵魂也是下等货,上不了台面。” 凡洹微眯了双眸,眼里泛着寒光:“立马制服她,本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妖精!” 一个白色长须的道士从假山走来,拱手笑道:“不过是几百年修行的小小蝶妖,贫道稍稍动手就能制服她。” 凡洹放下茶杯,鄙夷的大笑:“好!等会儿本少要亲自剥下她的翅膀!” “是。” 老道士一拜身子,甩了甩了手中拂尘,走上去。 “小蝶妖,你乖乖投降,贫道还能保你个全尸。” 小蝶冷笑着:“呸,老家伙,你这种败类也好意思活着?哪日这天开了眼,一个闪电就能劈死你!” “放肆!” 老道士飞身上前,手中拂尘白毛直立,朝小蝶面门飞去。 小蝶不慌不乱的翻身躲开,老道士知道她有几斤几两,招招毙命,绝不留情。 小蝶猜测这老道士修炼的是邪功,见他着样子想活捉了自己,吃了自己的精元,她也不客气,硬碰硬的打了起来。 凡洹悠哉悠哉的翘起了二郎腿旁观,这小蝴蝶精翩若惊鸿的身段迷的他神魂颠倒,细看她白净的小脸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细长的眉,水杏的眼,比之苏弦,更小巧动人。 他的心思一时放荡,表情也因之猥琐不堪。 实在浪费了方霖这副清骨! 三刻的功夫,小蝶很快落了下风,节节败退。 伺候方霖喝药的泠影已感不对劲,把药碗递给方霖之时,听到一阵极好听的男子传音:“本座现在脱不开身,你妹妹有危险,在城中方府,快去救她!” 他红影一闪便走了。 方霖不觉得害怕,他都是还魂之人,想着世间灵魂都有,肯定还有更多不可思议之事! 妖魔神仙不过是他这等小小凡人不知道而已。 他轻笑的摇摇头自己喝下了药。 老道士以拂尘摁住了小蝶,准备将她押到凡洹的面前。 一红影从天而降,磅礴的妖气直冲他而来。 千万只蝴蝶在空中挥动着翅膀围住了方府上空,它们翅膀的鳞粉在月亮之下散发着点点彩光。 “嗡嗡嗡”的声音在院中回荡,且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是震耳欲聋! 凡洹区区凡人,经受不住,瘫倒在地,不停地打滚嚎叫。 桌上的茶杯闻声即碎,“哐当”的掉落,满地碎片。 这阵妖音,老道士也消受不了,小蝶一脚踹开他,怒骂:“败类,今日先饶了你,若我再见你干坏事,就算与天作对,我也要杀了你。” 泠影扶着她走到凡洹的身前。 她本来想踹他一脚,甚至可以杀死他,但她收了脚。 “我是恨你,可这是方霖的皮肉,你得好好爱惜。” 凡洹听了嘿嘿一笑道:“真是可惜,没用方霖的皮肉,好好疼你。” “呸!” 泠影直接照脸一脚踢过去道:“畜生!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我可不管什么方霖不方霖的,你这恶心的灵魂,就是妖都不屑吃!” 泠影抱起妹妹,后不甘心又踹了他一脚才走了。 声势浩大的来,声势浩大的去。 妖里面有名的“骚”蝴蝶泠影在此地一战成名。 老道士扶起他道:“少爷没事吧?” 凡洹啐了一口血,一脚踹翻老道士:“没用的老东西!你不是说自己有百年修为,遇魔杀魔吗!几只蝴蝶都打不过,还害得本少受伤!真没用!” 老道士跪着爬过去,解释道:“他们人多势众,我单枪匹马自然不敌,他们有救兵,自然我也是有的,下次保准能将这蝴蝶精制服!” 凡洹扶着椅子慢慢坐下,居高临下的哼了一声:“愿你下次旗开得胜。” “哎呦!” 后又捂着红肿的脸开始痛苦起来。 老道士察言观色,掏出衣袖中的小药瓶道:“少爷,这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也药到病除,是管用的。” 凡洹低哼一声:“你起来上药。” 老道士笑眯眯地点点头,打开药瓶,给他上药。 凤琅这里正收拾着一只厉害的蜈蚣精,一般狐妖虎妖还好打些,唯有毒虫子不好对付。 猛虎野兽是大派作风,打赢了它,兴许还会屁颠颠的给赢的那人做坐骑。 毒虫子心里阴暗,好出诡计,善良的仙人都无法感动它们。 最有名的是,一仙人助毒蝎子过河。 他亲手助毒蝎子过河,被蛰了一下,他不计较。第二次被蛰了一下,他还是不计较。第三次被蛰,他仍不计较,坚持帮毒蝎子过河。 旁人问何意? 他答:我帮它过河,自然知道它的本性,所以不会在意它的恩将仇报。 啧啧啧,可凤琅不是这样的好人。 他刚才给泠影传话时,这蜈蚣精就准备好暗器伤人了。 边攻边防的硬是打上了七天七夜,他下了必杀的心思。 七天七夜,人间有心人足够办场坏事。 第七日,中午艳阳高照。 凡洹带着他的狗腿子,老道士带着他的一帮朋友老和尚老道士,一起去醉仙楼找事去了。 凡洹为勾搭上官家小姐,为她留下好印象,忍着好色之心,不沾花惹草,数月间也就碰了苏弦这一位女子,这一位苏弦已是难得的,自然让他的心痒痒,几日里,夜不能寐。 他又见到了小蝶这样的妖精,放弃忍耐。 按他的想法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有了欲望可千万不能抑制! 所以今天他大张旗鼓的上了山。 “里面的人,全部给本少滚出去!死了伤了的可不关本少的事!” 一群人见了这架势,拖泥带水的也跑了干干净净,人鸟散尽。 泠影一身红衣在栏杆上坐着,晃荡着腿,眉眼轻挑:“当日爷心好放你一马,饶你一条狗命,现在还敢过来乱叫,简直就是找死!” 凡洹甩开扇子,扇着风也难解心头之火。 狗腿子都是有眼神的,手忙脚乱的搬来桌椅,撑开大篷,一个个前后递茶扇风。 凡洹心情渐舒,就见方霖顶着他的皮肉,站在上面,神情莫测的看着他道:“好好享受现在的待遇,说不准老天一开眼,又换了回来。” 凡洹丢下手中茶杯,冷笑道:“你现在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又有什么本事?我才是这方府大少爷,有钱请来高人为我办事,你呢?” 方霖抖抖长袖,笑的文雅:“落魄书生才是真正的你。” 小蝶手支在栏杆上,点头道:“是啊!方霖是真正的公子,即使成了乞丐,也比你气质出众!你就算顶了皇帝的皮,也还是个穷酸样!” “大概只有将你压在身下好一番疼爱,就知道爷的气质。” 此话一出,刺的楼上坐的苏弦羞愧不已,看似她面色冷淡,实则内心滴着血,她起身向屋内走去。 凡洹眼尖看见了她,笑得更加放浪:“我的大美人几日不见更美了,有没有想我啊!” 苏弦身形一僵,羞耻的泪水如同雨下, 此话一击千层浪,泠影和小蝶翻身而下,打向凡洹。 凡洹请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举起武器打了起来,泠影一动手,他的族人也从四面八方飞来,在四周布下结界,不让人类进入。 蝴蝶落地成人,立马加入战斗。 他们一时打的天昏地暗,这些道士和尚都是修炼了邪功,走了歪路的,与妖并无区别,所以妖气冲天,黑云蔽日。 凡洹和方霖目光相对,前者悠哉悠哉,怎么说凡洹都是占了大便宜的人,方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苏弦和凡洹之间发生了一件事情,看起来很大,要不然泠影和小蝶不会这么生气。 道士和尚练得邪功,心里也是很歹毒的,而蝴蝶天生并无恶意,本性纯洁,吃了不少暗亏。 一和尚用法杖压住了只漂亮的蝴蝶精,色心大起,欺身向上准备剥了她的衣裳,蝴蝶精气得又急又臊,立马化为蝴蝶飞走,留给和尚一手花粉。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和尚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个妖精,精得很!” 老道士甩手一个拂尘打在他的头上,呵斥道:“还有心情迷恋美色!花和尚你先打赢了再说吧!” 和尚握住法杖,望着四周好看的蝴蝶精,乱花迷眼,找了一个出色的继续调戏。 胜负难分,打了一个下午,老道士见这样太消耗体力,眼睛一转想着法子好好立功,让凡洹多掏点钱。 老道士目光一转,望向楼上的方霖,嘿嘿一笑,悄悄摸索上楼。 方霖是位富家公子,读着诗书长大,不会功夫,两下就被老道士制服,老道士扼住了他的喉咙,向下面大喊:“住手!” 一群人停了手,呆呆地看着他。 凡洹很满意他的做法,眯着眼笑的无比得意。 苏弦听见外面的声音小了,推开门一看方霖被老道士捉去,非常危险,她拔了自己的发簪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老道士知道她要偷袭,一个反手将方霖推了过去,挡了苏弦一招。 这一下正好插在胸口处,方霖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刺,吐出鲜血。 苏弦吓得措手不及,抱着方霖哭泣道:“方霖!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你啊!” 凡洹看了这一幕觉得刺眼,挥手道:“把这方霖给我彻底杀了,从此我就是真正的方家公子!” 老道士伸出手准备吸了方霖魂魄,人的魂魄不能随便吃,尤其对于修炼邪功的人来说,仙人战神一旦知晓就会斩杀他们。 方霖是前世修有善果的人,福报甚多,所以他的魂魄对于老道士的来说,甘愿冒着风险也要吸走。 “在下来的可真不巧。” 一阵凌凌的男子轻叹从远方而来,一袭白衣仿佛带着月华清辉,绕着白色的祥云,他的如墨长发在空中飞舞,一张人间从未有过的脸庞,龙眉凤眼,尊贵无比。 浑身上下的肌肤如同白玉冰雪,那双冷静清澈,看透万物的眸子有着无法让人直视的力量,在场之人都臣服其下。 大概这就是相形见绌,无可企及!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小蝶想起世人常说月下观美人,幻而如梦。 第一次见他是在白日里,她知道二殿下的容貌无法直视,不可描述。 这一次见他在月光之下,祥云流光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月白长衫,他的袖上金龙,他的如墨长发,他的清冷目光。 原来仙是这个模样。 觉得自己起一点妄想心都是罪过。 真正的美是让人臣服敬佩,并非喜爱玩弄。 怪不得红颜薄命,能让人心生占有欲的样貌都是轻浮薄命之相! 她明白了,也愿意与众人跪下迎接。 老道士被他一个眼神便扫落到地面上。 凤琅挥着自己的净面扇子,浅笑起来:“你有幸得了富贵的壳子,却不知珍惜,搞出许多是非,生杀的事情,所以你不配拥有富贵。” 他的眼都没有看着凡洹,也没有一丝情绪。 凡洹抱着身体,挣扎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离开!这是我的肉身!我的肉身!” 方霖已经明白,推开苏弦道:“灵魂要换过来了,你下去,这里危险。” 苏弦点点头,从楼上跑了下来,小蝶扶着她走到方霖皮肉跟前。 灵魂出窍是没有痛苦的,方霖面色安详从容,而凡洹是不舍荣华富贵,所以挣扎。 仙的力量毋庸置疑。 一个念头魂魄互相回位。 苏弦不敢相信的摸了摸方霖的脸:“你回来了?” 方霖温柔一笑,抓住了她的手:“对,你的方霖回来了。” 凡洹的肉身受了伤,他不服气拔了胸口上的发簪,任自己血流不止,表情狰狞道:“我要杀了你!” 他连滚带爬的跑下来,被凤琅三米开外看不到的屏障处弹开。 众人见此无奈摇头,但不敢出言相劝。 “我的荣华!我的富贵!通通都是我的!你算什么仙!你还给我!还给我!” 凡洹浑身鲜血,他不服,他不甘心! 一念之间,身份颠倒! 他的身份又成了落魄书生! “执迷不悟。” 凤琅默默闭上眼。 “还给我!我才是方家大少爷!” 凡洹恶狠狠地叫嚣着,可他近不得凤琅半步! 凡洹最后是血流过度而死,他倒下时睁着猩红的双眼,死盯着方霖的肉身。 凤琅将他打入地狱,这种人投胎也只会害人。 环顾四周跪下的人,凤琅轻挪了身子来到小蝶身边,俯视着她:“小蝶你可知错?” 小蝶迷惑的抬起头:“错?请问二殿下我有错吗?” 凤琅摇了头,合住折扇:“你有四错,你活泼好玩,无意引火烧身,苏弦路过为了救你,被火毁容,此是一错;苏弦毁容,婚期延误,三年间未嫁,与方霖的姻缘已乱,此是二错;你是妖,长期待在苏弦身边,妄自牵了她与方霖的线,却不知这凡洹和方霖已因你的前二错换了灵魂,促成孽缘,此乃三错;最后一错,凡洹死,苏弦……自打你与苏弦相见就是错,你的固执酿成大祸,若不是我路经此地发现苏弦方霖凡洹的命运已乱,此事还不知如何收场,本座在与蜈蚣精斗了七天七夜,这才赶到出手改变残局。” 小蝶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一对苦命鸳鸯,缓缓笑了起来:“竟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怎么会错……我只是为了报恩……我对不起弦姐姐……” 小蝶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泠影心疼的抱住她,她问:“哥哥,我真的错了吗?” 泠影毕竟心思成熟,看了妹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又听了凤琅的话,知道一切前因后果皆有缘由。 “好妹妹,人妖殊途,你还小,将来会明白的。” 小蝶蹙了眉,哭地更厉害:“原来是我,原来是我……” 她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道:“弦姐姐,以后小蝶会离开你,小蝶不会再伤害你了。” 苏弦的脑子已经绞成了浆糊,她呆呆地站起身正准备喊住小蝶,可小蝶已经跑的没了影。 “方霖,本座有一事要告诉你,免得将来苏弦无法开口。” 方霖起身拜道:“殿下请讲。” 凤琅掂了掂话的重量:“这苏弦曾被凡洹夺了清白,你还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吗?” 方霖拉住了苏弦的手道:“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得见,再说凡洹当时在我的身体里,此事我不会计较。” 凤琅笑道:“是啊,此事没有芥蒂的话,你们二人是真正的可以在一起了。” “其实弦儿没了容貌,没了清白,我也会与她在一起的,在我做书生的那段时间里明白,钱财不重要,有人相守终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也没有向凡洹夺回自己的身份,而是选择来到她的身边。” 凤琅点点头:“好,将凡洹的尸体埋了吧,我来人间的事情不要传出去,我相信二位与蝴蝶一族会守口如瓶,诸位……” 他瞅了瞅地上跪着的邪门歪道,挥了挥手,抹去众人记忆。 道士和尚躺了一地。 不是他不相信他们。 是根本不能相信。 抹去记忆是最好的法子,凤琅向各位浅浅一笑,便踏月而去。 一袭白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惊鸿一跃让在场众人在心里忍不住赞叹。 南海二殿下凤琅在妖界的名声大噪,是个妖都想目睹一下他的风采。 方霖苏弦是在九月下半旬成的亲。 方家备下十里红妆迎娶美人。 苏弦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唢呐,昏昏欲睡,最近不知为何总是犯困,也许是身边没了逗她高兴的小蝶。 对,小蝶。 她想小蝶了! 小蝶的无心之失她早已原谅,最后她还不是嫁给了方霖吗? “弦姐姐!弦姐姐!” 是小蝶的声音! 苏弦激动地掀开红盖头,拍着轿身道:“停下!快停下!” 迎亲的队伍瞬间停下了,方霖调转马头看见苏弦下了轿。 老妈子小丫鬟急忙道:“新娘子!这样不吉利啊!快回轿吧!” 苏弦甩开她们的手,提起繁琐的长裙,跑了起来,可是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哪有小蝶呢?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她眼中的火花渐小,由着老妈子牵走她。 “弦姐姐!弦姐姐!” 小蝶的声音又来了! 这肯定是自己幻听,她不回头准备上轿了。 “弦姐姐!弦姐姐!” 这声音很明显,旁边老妈子动作都愣了,她掀起盖头蓦然回首。 小小的熟悉的浅蓝色身影拨开拥挤的人群,后面是一袭红衣的泠影努力的护着她。 “小蝶!” 苏弦开心了,她的目光灼灼,扔掉了盖头,甩开众人的手,提起长裙,大步跑了起来。 小蝶穿过厚厚的人群终于来到她的面前,二人高兴地抱在一起。 小蝶哽咽道:“弦姐姐,你成亲了,我怎么不来看呢?” “小蝶!我好想你啊!” 苏弦紧紧抱着她,不想撒手。 醉仙楼,她受众人欺负时,是这个比自己小一头的姑娘一直抱着自己,护着自己。 她怎么忍心去责怪她? 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什么都回来了,只有小蝶要离开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也好想你!为了不吓人,我是从围着水泄不通的巷子慢慢挤进来的!你可不知道他们有多臭!” “你哥哥不是在后面护着你吗?还能臭着你?” 小蝶才想到自己哥哥,回过头看自己哥哥,泠影在后面叉着手,冷哼给了她一个鼻孔。 她笑了笑又搂着苏弦道:“哥哥会一直守着我,正如我会一直守着弦姐姐!” “二位既然来了,就一同喝一杯我和弦儿的喜酒吧?”方霖下了马恭敬的拱手道。 小蝶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却冷不丁被人拖走,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再拖延时间,就耽误了你弦姐姐的良辰吉日了!别啰嗦了!” 苏弦一声轻笑:“泠影轻点,别弄疼了她。” 一群老妈子前呼后拥的把苏弦送上了轿。 这大概是苏弦一生中最快乐时光了。 自此后,她再也没见过小蝶和泠影这一对了兄妹了。 至死未曾相见。 凤琅揉揉眼睛,在树上打了个盹,醒来从树上慢慢蹭了下来。 大乞丐衣衫褴褛,灰头灰脸,坐在街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眼睛发光,盯着富人腰间挂着的钱袋子。 小乞丐用黑瘦的小手压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大乞丐一脸嫌弃,说:“小哑巴,老子都没有吃的,你喊个什么,滚开。” 大手一扇,将小乞丐扇倒在地,小乞丐瘦骨嶙峋的小身板贴在地上,没有力气起身。 这时候,路过的凤琅连忙扶起了小乞丐,一点不嫌弃他身上的污秽。 小乞丐受宠若惊的退后,躲在了大乞丐的身后。 大乞丐看此人貌若天仙,气质不凡,非富即贵。 大乞丐立马狗腿般讪笑“公子,行个好,施舍些钱吧。” 白衣如谪仙的公子,打量着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大乞丐,道:“你真甘愿在此,一直乞讨过日,有上顿,没下顿。” 声若雨落琴弦高雅纯净,大乞丐眸光一闪,脱口而出一句:“谁不羡慕大鱼大肉的生活,可我与小哑巴没这福气!哎!” 凤琅略有思索的掐指一算道:“从西南行五百八十步,会有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他若问你人间富贵为何物?你只需答:烟云散去,梦里繁华。若他引你见了君王,君王问你什么,你答即可。” “真的?”大乞丐完全不敢相信,这样就能见到君王,真是太不可能了! “那好,你不信,我就会告诉旁人,让旁人得了这份幸运。” “别,我去,我去不成吗!”大乞丐半信半疑的嘀咕着,拉着小乞丐的手走了。 大乞丐一回头发现公子已经消失了,对着发呆的小乞丐高兴说:“看到没,刚刚那那人很可能是神仙,小哑巴跟着我你就能享福了!” 小乞丐什么不懂,只会跟着他一起开心。 潭渊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蹦出来,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凤琅的脖子:“好兄弟,你最近怎么跟人接触的这么近?” 凤琅看了他搂在脖子上的手问:“你怎么能这么闲?” 潭渊打了个哈欠:“那该死的沵玊一醒来就天天跑到我宫里下棋,你要知道她可不是下棋的,她是来找我顶嘴的,活了这百亿年没见过她这样无耻的!” 凤琅看清前方蓝影小声道:“沵玊来了。” 潭渊知道上次凤琅骗他,便不信邪:“胡说,你又开始编胡话了!这家伙哪有这么机智!” 凤琅看着蓝影越来越近,打开扇子遮住自己和潭渊:“你看啊!她真的来了,你现在赶紧走,否则一会儿就脱不开身了。” 潭渊嘿嘿笑了起来:“装的可真像,我倒要看看……” 他顺着凤琅的目光看过去,吓的炸了毛。 沵玊合着扇子瞧瞧天瞧瞧地瞧瞧他,扣着耳朵问:“老潭方才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我该死?我无耻?我哪有这么机智?” 潭渊松了手,对着凤琅痛心疾首道:“兄弟,不用送我了,我先走一步!” “刷”的一下,脚底抹油,消失原地。 沵玊上前拍了拍凤琅的肩:“你以后可别告诉他我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 凤琅默默点点头,看着沵玊眼里的精光,内心深处十分同情潭渊。 两大魔尊动手大半个世界就没了,八成这二人要到宇宙里打一架,不少星辰就要遭殃了。 哎!潭渊! 好自为之吧! 你说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倒霉了吧! 凤琅一抖衣袖,找事做了。 “五百七十一,五百七十二,五百七十三……五百八。” 大乞丐牵着小乞丐走过人海,数了整整五百八十步,就被旁边一位华衣男子叫住了。 “停停停!数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了!真令人心烦!来这里排队!” 果真是个华衣男子,模样老些,但也是个细皮嫩肉的主。 他牵着小乞丐排着队,别人嫌弃他是个乞丐,离得远远的。 “人间富贵为何物?” 第一个人答:“富贵?当然是吃好喝好玩好乐好了!” “走走走走走!赶紧走!无知!” “人间富贵为何物?” 第二个人答:“钱财名利啊!” “俗!真俗!下一个!” 第二人瞪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切!” “人间富贵为何物?” 第三个人答:“享受人生,有钱有女人啊!” “蠢!下一个!” 第三个怪异的瞧着华衣男子:“看你这样就没有媳妇!” “滚!给本王下去!” 华衣男子一脚踹开他:“本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人间富贵为何物?” 第四个人答:“胭脂水粉,锦缎华裳。” “哎!女人心思,下一个!” 女子不服气一甩手帕,扭着腰肢走了。 “……” 几波人走后,终于到了大乞丐。 华衣男子不耐烦道:“人间富贵为何物?” 他答:“烟云散去,梦里繁华。” 华衣男子来了精神,惊愕道:“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烟云散去,梦里繁华。” “好好好!就是你!就是你了!能跟本王走一趟吗?” “能。” 华衣男子就这样把他接进了宫,大殿之内,老皇帝一焉一焉着在龙椅上困着觉。 太监喊了不少声:“陛下。”也没醒来,太监几乎绝望的时候,老皇帝突然惊醒:“啊?啊?啊?什么事情?” 太监正正色道:“陛下让王爷寻的人,王爷已经寻来了。” “哦。” 老皇帝回过神,看着底下一大一小脏兮兮的两个人道:“这就是朕要找的人?” 王爷拱手道:“是啊!” “那好,朕问你人间富贵为何物?” 大乞丐答:“烟云散去,梦里繁华。” 老皇帝欢喜地走下来:“高人!高人!真好!朕再问问你对富贵有何见解?” 大乞丐想不出来,但自己的嘴不受控制的说道:“浮生尽尔,意念坚定者似陷非陷,意念不坚着深陷其中,只是肉身享受,灵魂带不去的。” “你就是朕梦里的活神仙!” 老皇帝兴奋不已不顾他身上的污秽,抓住他的手道:“神仙能告诉朕何为长生?” 大乞丐哪有这样的文采,他被凤琅控制了,话是张嘴就来。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长存,肉身成仙,永不轮回,此乃长生。” “那怎样才能长生呢?” 大乞丐也很想知道啊,凤琅借着他的嘴继续问了几个问题。 “陛下如果是一棵树,您的任务将是什么?” 老皇帝不假思索道:“长大长高,为人庇荫。” 凤琅点点头,答案有君王之心,不错。 “陛下如果是日月,您的任务又是什么?” 老皇帝走了出去,抬头看看挂在天上的太阳,想了几刻:“朕知道了,成为日月,高悬苍穹,驱走黑暗,为人类带来光明!” 此答案志向高远,抱负不小,凤琅觉得很好! “陛下如果是宇宙,您的任务又是什么?” 老皇帝听了,彻底沉默了,他坐在门口台阶上思考了很长时间,过了很久他说:“心怀万物,似有情却无情,提供一个庞大的生存空间,对吗?” 这个答案几近悟道,看来他的智慧已开,目光远见不拘泥人世百年了! 凤琅从天而降,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一步一步的把他引向皇位,他问:“请问陛下是帝王,您的任务是什么呢?” 老皇帝坐在椅子上看向远方的宫殿山水,眼前灵光乍现。 “守护江山,护佑天下苍生!” 凤琅笑道:“很好,君主当如此,何必追求长生呢?你是天子,就当完成自己的使命,好好珍惜你的江山,这是踏着多少尸体鲜血稳固的疆土,你的责任重大,此生任务一尽会有仙指引你悟道的。” 老皇帝了悟道:“其实在我梦中指点迷津的也是仙人您吧,为何你会借乞丐之口,告诉我这些?” 凤琅指着底下的大小乞丐:“你的国家会有乞丐等穷苦之人,不该好好反思一下过错吗?若不把乞丐引到这里,你将会被所谓盛世遮了目光,不再看的长远,成日沉醉于长生不老之说,你的国家会何去何存呢?”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仙人指点迷津!” 看老皇帝跪在地上,一群人也跪了下去。 凤琅走下台阶,空气里飘着他修炼出的独有的香味,清而高雅,令人神清气爽。 “好好做一个皇帝吧。” 众人一惊,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回禀陛下,此二人如何处理?” 老皇帝起身,笑道:“赐这二人五百两白银,十亩良田,好生干活养家糊口吧!” “你将这几日的折子全送过来,朕要批阅。” “是,陛下。” 太监欣喜若狂,皇帝可算勤政了! 在未统一之前,各州之主只能称王,统一之后,才能称帝。 季朝开国皇帝,戎马坐江山,五十岁时向往长生,荒废政事,偶得白衣仙人指点,收了心思,自此勤政爱民,开了季朝盛世。 执胥不忙的时找凤琅问话:“听说你在人间的名声甚大,高调行事不是仙人作风啊。” 凤琅不以为然道:“徒儿认为让人知道不是高调,而是警示,永远默默藏在后面做事,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就会无比猖狂。把一些事适当的透露出来,人知道天地有神鬼存在,行事时会收敛些,这样不好吗?” 执胥叹口气道:“你天生仙兽,不在人世间修炼,不知道人心如何。师傅经过数千年的修炼,见人心可谓无药可治,任何有修为的修行者都会悄悄的离开人间,不会给他们留下多少事情。只有修为浅薄的人会夸耀于世,我们仙到了人类末世才会透露只字片语,来挽救他们,现在人类刚起步没到末世,你太心急了。人类弃恶从善终是少数,他们的结局你我早有预料,何必如此呢?” “正是你们如此,他们才不会珍惜这个世界,你们太过低调,他们才会放肆狂妄!” 执胥看他这样,忍不住笑道:“凤琅,即使再过数亿年,你仍旧是个孩子心性,哪天你一步步走上来了,就会明白师傅今日之语,为师知晓你的想法,该收敛的还是收敛了吧,你可不知最近地狱中有多少鬼在打听你的名号,还有不少妖精听了名声的都想见你一面呢!” 凤琅愣了:“我真的这么高调?” “南海二殿下凤琅,非我们此界的仙也知道了你。” 非此界仙,也就是其他空间,说明他的名声的确大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外亦有仙。 最最高等的青、光两位尊仙,不属于任何一个空间,能在他们二人耳边留名更是了得,幸好他没有留名到此,他这种仙在他们眼里就是蜉蝣中的蜉蝣,否则真要尴尬了。 凤琅低下头:“好吧,是徒儿之错,徒儿会收敛些。” 执胥伸手拍拍他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点到为止是明白的,去吧,该做之事为师还是支持你的,只有遵循天道顺应自然就好。” “嗯!” 凤琅送走师傅,平时一般接下师傅派的任务,或者就把眼皮子底下的收拾了,便经常在人间待着处理妖精鬼怪。 本来也就小打小闹过去了,可人间之物却没有放过他。 这晚他在一颗大树上闭门养神。突然一阵冷风将他吹醒,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凄凄惨惨的哀叫着。 凤琅侧了脸,看见远方深红的迷雾,团着一股黑气。 “好强的怨气。” 他从树上下来,向里面走去,他是仙那些东西不敢靠近他,躲得远远的。 猩红的迷雾中还有血腥味,越走越近那黑气越来越明显,是个人形。 很熟悉的身影,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双手之下似摁着一把剑。 “你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黑色的怨气转了身子,凤琅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 “有意思,如今天上也能容下生了魔心的仙。” 这声音虽有嘲笑之意,但凤琅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可思议道:“你是战神长锋!” “长锋。” 黑色的怨气哈哈笑了起来:“吾长锋因人而死,因人成魔!” “魔?不恨不魔,你这么恨人?” 长锋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似笑非笑:“吾恨人必让世人血债血偿!吾修炼了数百亿年因人而散,因人而死,这天下之人皆对不起吾!吾见此世人已无可救药,汝也魔心入骨,不如联手将人屠杀殆尽!以血此仇!” 凤琅想都不想反问:“不可能!我若魔心入骨,怎能上得蓝天?” 长锋黑影挪了过来,怪笑道:“汝若不信,吾亲手取之。” 一只怨气凝成的手飞快地掏向他额头,可还未接近,那手被白光弹开,长锋惨叫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长锋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凤琅的额头之中被封印住的黑气:“天选之子九死一生,待自然将汝之力量用尽,汝便是一枚弃子,与吾又有何差距?幽魂碎灵而已,终要半疯半癫。” 凤琅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狂笑一声,怨气大作,血雾跟着他一起向天飞走,留下一地的尸骨。 凤琅困惑的环顾四周:“只是一股怨气,是谁给了你这力量?” “他的力量来自肮脏的人心。” 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踏着尸骨走来,手中握着骨杖,背后有很多蝙蝠飞舞。 当他走来的时候,凤琅看到男子背后是无边的血海怨灵,此人身上满是杀戮。 按理来说,仙人战神一旦感知为了保护人类都会杀了这种魔,可他为何活了这么久? 男子走来,从黑纱中瞧了凤琅一眼:“好孩子,入魔吧,你将是这世间最厉害的魔将。” “你是何人?” 凤琅警惕的看着他,男子一靠近他就让他觉得浑身发冷,此人法力不可估量啊! “在下箫零。” “箫零?” “你没有听过很正常,我经历了百亿年才重生,我从人心而生,人不死,我不死,人心越是肮脏,我越是强大,因为欲望最容易吞灭人。” 箫零对着他笑道:“你们这些仙总把一个世界的人类灭绝推到我们妖魔的身上,其实你们心里清楚,是他们作茧自缚罢了,我箫零回来了,就要亲眼看着仙魔颠倒,人如行尸走肉的场面。” “放肆!” 此等魔必须杀掉,留在世间只能祸害无穷! 凤琅手中现出碧海澜雨剑,晶蓝剔透如同海洋,剑长三尺七,由他自身龙鳞所炼,此剑出,鬼怪灭,妖魔俱。 一般是杀厉害的魔时,才会出手。 箫零见后只是低声笑了起来:“好孩子,有胆识。”骨杖轻转,直飞上天。 凤琅轻点脚尖,飞跃空中,二人只交了两下手,地下高山应声而崩。 人间陆地是经不得仙魔大战的。 凤琅索性将箫零引的更高,离开这空间,在宇宙中动手。 “我是有幸见过八卦阵打开的魔。” 八卦阵一层一个修为,世人所见所学的八卦阵是阵外的一点点皮毛,摆了一点皮毛就能呼风唤雨,草木皆兵。 一层分有多少个神兽管理,人顶多到指挥阵中的四方神兽,其他的便无法理解。 八卦阵如果真的摆开,区区一个人类空间是无法承受的。 只能摆开宇宙空间中,方圆数千万里之中的妖魔必诛! 由大到小,由小到大,八卦阵的最中心是一个男子,执掌起点的阴阳二气,将他召唤而出,必是法力无边的仙人。 仙摆此阵者诛杀之魔,必是不可估量的强大魔尊! “也只有八卦阵能封住我,孩子你不够资格跟我动手。” 箫零笑着又道:“多少仙还不够跟我动手,是从外空间来的很多仙联手来封印我。” “只不过是交手几招,你就要甘拜下风吗?” 箫零手握骨杖懒懒散散的挡着,完全不用心:“年轻气盛,你激我也没有用,你这精魄应该挺好吃,我可不想随便伤了你。” “……” 凤琅动了怒,长剑挥舞如同游龙飞走,“呯呯戗戗”之声开始噪杂起来,快到完全看不到他的动作。 “有意思,可惜还不够啊。” 箫零骨杖一挥而过伴有深厚的风声,边转边攻,轻松的化解了凤琅的飞剑。 他黑色的斗篷一闪而过,来到凤琅的眼前,他想亲手抽离凤琅的精魄,可是那只手将将碰到凤琅的额头,被一道纯净的白光弹开。 他迅速撤回手,在斗篷帽下眯了眼打量他额头上那股被自然封印的黑色的魔气:“竟只是这么小的一个任务吗?这自然真是下了好大的一步棋……可真是怜惜世人……” 他收回骨杖冷笑道:“你也只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你们到底再说什么?什么棋子?” “你可千万不要懂,否则你会心疼自己未来的种种艰辛,九死一生的去完成一件任务,而这场任务的受益者却是你怨恨的人类,多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箫零大笑着消失在空中,凤琅待在原地,望着宇宙无数星宿。 棋子? 任务? 九死一生? 他猛然开始害怕惶恐起来,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棋子,不停地斩妖除魔,保护人类,不能行半点差错。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仙人战神不都是如此吗? 清清楚楚却身不由己! 他能怎么样呢? 到了这一步只能顺其自然,至少他的师傅回来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比如向母后父王认错。 可他不敢回去,一旦回去就不能再出来了,父王会将他困在龙宫,教他如何做一个殿下,如何继承王位,人世天界从此与他就没关系了。 “小金龙!” 一声激动的男声向他打了个招呼。 迎面飞来一位男子,银白的长裳绣着枣红色的镶边,是他从未见过的花纹,或者说是那是一种字体,他面上含笑,眼睛如藏星辰大海,眉如墨画,相貌英俊贵气,声音特别干净爽朗。 凤琅不认识他,但知道此人是魔并非仙:“你是何人?” “本座千诀,是位隐退很长时间的魔尊,不属于这层空间,本座只是来玩的。” 凤琅淡漠的点点头:“哦,那你继续玩吧。” “别啊!” 千诀拦住他,笑道:“小金龙既然知道了本座的名字,那也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礼尚往来做个朋友。” 凤琅转过身:“不必。”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以后就叫你小金龙!” 凤琅回过头眼神很复杂,半晌道:“凤琅。” 千诀笑地很灿烂:“好名字,你这朋友本座交定了!” “你高兴就好。” 凤琅准备下去,千诀也屁颠屁颠的跟下去,就像尾巴一样黏着他。 凤琅收拾小妖精的时候,他就看着不说话。 凤琅收拾小鬼的时候,他就看着不说话。 凤琅帮助人类的时候,他就看着不说话。 凤琅歇下来无事的时候,他高兴的蹭上去,唧唧歪歪个不停。 “你真的这么闲?” “是啊!本座生活的空间被人类毁灭了,天地一片黑暗,朋友也不愿跟本座聊天,那些仙人又忙的很,没人说话太无聊了,本座就转了好几个空间,唯一见了你这个活物!” “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那是当然!” “……” 凤琅觉得自己的嗓子眼突然梗了一下,怪不得千诀的朋友不愿意理他。 他不再理会他,飞上树枝上打坐。 凤琅打坐入定看见一位老头对着他满眼泪汪汪,一头白发苍苍转眼就剩几根毛了,他醒来发现太阳怎么这么亮,定睛一看这棵树上的叶子被千诀拔的就剩两片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叶子。 一只罪恶的手快触碰那两片叶子时,恰好折扇横空保护了它们。 “千诀,够了。” “啊!你醒了!” 千诀两眼放光抓住了他的衣袖道:“你足足睡了一个时辰,再不醒来本座就要走了呢!” 凤琅顿然感到自己醒的不是时候,可这棵树真的遭罪了。 他提起千诀的衣领下了树,轻挥扇子,一地的落叶全部物归原主。 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千诀:“是不是缺人聊天?” 千诀迫切的点点头。 “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千诀惊讶的看着凤琅拉着他袖子直接入了地。 “小金龙你这是?” 一片巍峨的黑色宫殿映入眼帘,千诀激动道:“有品味!有品味!” 一群魔兵守卫知道来人,立马放行。 “潭……潭渊?” 宫门开的大大的,两个魔尊不用任何法力,像人类一样的拳打脚踢,满屋狼藉。 这二位一打架就能搞得天翻地覆,有仙人出面批评了,他二人便收了法力打。 “凤琅来了!住手!” 谁也没占上风,沵玊收了手,整理被打乱头发。 潭渊看后面还有个魔尊,修为不可低估的那种,为了保留自己的面子,赶紧挥挥手屋里一切如旧。 “二位坐。” 凤琅进了屋给了潭渊使了一个眼神,用内力道:“此人是另一层空间的魔尊,是个无聊的主,以后你两凑堆聊天,沵玊不敢轻易动你。” “好兄弟!谢谢你了!” 潭渊一脸微笑的拉着千诀入座,亲自上茶:“这位兄弟是第一次来吧?” 千诀觉得这人很热情,心里欢喜道:“是啊!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潭渊。” “好名字!在下千诀。” 凤琅一听这话头都大了,不用猜下一句肯定是:“你这朋友本座交定了!” 诚然,千诀笑着饮了口茶道:“你这朋友本座交定了!” 果真毫不意外,凤琅道:“既然二位相见如故,就好好畅谈,我不打扰了,告辞!” “小金龙刚来就走?你就这么扔下本座吗?” 凤琅面色一僵:“我有名字,我是凤琅!” “凤琅。” 沉默了良久的沵玊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慢走,不送。” “多谢。” 凤琅面不改色,拱手一拜走了。 沵玊瞅了瞅聊的火热的千诀潭渊,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合了扇子,也走了。 潭渊见沵玊走远,松了一口气,对面前的这位恩人更加热情。 “千诀兄平日都喜欢什么?” 千诀不假思索道:“与人聊天,只要能跟人聊上三刻,本座就十分快乐了。” “这么简单!” 潭渊又问:“你来此要停留多久?” “你若不嫌弃,多久都没问题。” 千诀在他眼里就是救命稻草,岂能说放走就放走,只要沵玊不来就好,潭渊笑的更加开心:“就请千诀兄常住于此,我必盛情款待!”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么热情的对待他,千诀感动道:“那就麻烦潭渊你了!” “哪里,哪里。” 这凤琅可算是干了件好事啊! 潭渊满意一笑。 凤琅在人间仅待了两千年,凡人已变的无可救药了。 伦理败坏,富者生,贫者死。 穷人命如草贱,是任由权贵作践而死的。 怨气滔天,整个世界的天已经是末世的灰暗。 底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变得腥臭不堪,已让他无法下脚。 人的尸骨腐烂的陷在泥土里,破烂的衣服被风掀开裸露的只剩烂肉的残骸。 天边飞来吃腐肉的乌鸦和猫头鹰,青天白日里就有蝙蝠乱舞。 凤琅有时能看见长锋在尸体上飘荡,吸食上面的怨气,每每他正要出手阻止之时箫零伸出骨杖将他挡走。 “若是吸食魂魄,你阻拦我理解,可他只是吸收怨气,算不上什么大罪。” 身为战神即使有恨有怨,死后他的灵魂怨气也无法被任何魔操控。 箫零满口谎言,但是有几分真本事,他现在是打不过他的。 “其实他根本不是长锋,你集收怨气聚成了一团,制造了假长锋不过是为了害人!” “害人?” 箫零桀桀怪笑道:“我们从未害人,不过是人类自己害自己罢了,孩子你真想保护人吗?其实你也恨透了他们,如今古洬已不是古洬,他是执胥,他忘了你,他不也是为人而死吗?” 凤琅一拳打过去,箫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刚刚的所谓怨气长锋也不见了身影,他一个人立在死气沉沉的大地上,耳边是各种吃腐肉鸟的声音。 战乱,死亡,天灾,人祸一次次欺压着普通众生,有地位的却高座庙堂,周围尽是莺莺燕燕,美酒佳肴。 他能怎样,这是人类历史必然的走向。 这时候人间战火连绵,哀鸿遍野,灰蒙蒙的天,血红色的地,恶臭的空气。 人间的帝王,只顾着享受美人带来的欢愉,全然不顾百姓生死。 世间美人净收于怀,连自己的亲姑姑姨娘也不肯放过,高兴时一搂一个美人细长的软腰,叫得亲热。不高兴的时候能生生扭断美人头颅,丢到饲养的野兽堆里,供其食用。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烦,整个人魔怔了一般,抬着头看着天空。 师傅,你曾用死换来的世界,如今又要亡了。 你们一个个不畏死,固守于世,甘愿魂飞魄散。 一地的污秽,一地的垃圾,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他们。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人又何尝不是妖?人又何尝不是魔? 伦理纲常已经消失,个个道德沦丧,引得天昏地暗! 这时定岸年仅九岁,跟随师傅下山见到黑瘦黑瘦的人骨堆,饿的没有人形的百姓,他盯着那些人空洞凸起的眼球,又害怕又怜悯。 他伸出小手掏出自己灰兜中的野菜团,递给那些虚弱的只有两口气的干瘦人儿。 那些人已经连吃东西的也没有了,黑青的脸,深陷的双眼紧盯着吃食。 急得想吃,却没有力气,干瞪着眼,一着急,便死了。 定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就见成群的老鹰飞来啄食地上的尸体。 黑色污秽的身体,被老鹰用利爪尖嘴翻开,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还有白色细长的骨头,那硕大的眼眶,在这灰蒙的天色中,显得十分可怖恶心。 简直令人作呕! 定岸转身就跑,撞到了一个人,他抬头一看金线绣着龙纹,光滑的布料,身上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淡雅香气,他想看清那人的模样,把头仰得更高些,那人却消失了。 如果不是空中留有的余香,他也不敢相信刚刚真撞到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身着华丽的男子! 凤琅刚才被这一撞也晃了神,他明明是隐了身的,人间的小和尚还能将他撞了,真是稀奇!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定岸!” 凤琅听见老师傅在前方呼唤着小和尚的法名。 小和尚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起身拔腿就跑。 早就听说现在人间大乱,必有妖孽,莫非刚才撞到的会消失的男子是妖孽?他吓到不敢深想下去,急忙跑了过去。 待他跑到不见的时候,凤琅又出现在原地,皮肤雪白,相貌惊人,金玉为冠,修长的身体中带着睥睨天地的傲骨,就如他衣服上绣着的昂首欲要高飞的金龙。 人间好看的男子,多是貌似女子,雌雄莫辩,以美貌诱人。 而仙人好看到气宇轩昂,优雅骄傲,一身仙骨,清秀如竹,伫立天地间,带有男人顶天立地的气魄,是为真正君子,真真男子! 肩可抗使命,手可托日月。 绝不是像人间中以非男非女的样貌以色侍人的美男。 定岸跟着师傅师兄们一起吟诵往生咒,超度那些无辜而死的百姓。 吟诵不到一半,天上突然滚落大雨,定岸抬抬头看天,雨水正好滴进了眼睛里面,他连忙用衣袖去擦,却瞧见各位师傅师兄们不为所动,只好放下,双手合十,淋着雨继续念经。 磅礴大雨不断洗刷着地上的残肢断骸,一层层的地面冲下去,流淌的都是血水。 念完了,他们的鞋子上都沾满了血水,他们一行人按原路返回。 定岸走的时候,模糊中又看到了那个男子,站在原地,全身上下没有沾到一点雨水,眼里似乎含有泪光,他看着男子,男子又正好看到了他。 定岸从未见过长的如此好看的男子,出尘的样貌和王者的气质他皆有,似仙人似王者,怕是漫天神佛也难比过。 他拽住师兄的衣袖,急道:“师兄师兄,你看呐,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哪有什么人?这么大的雨,快走!” 师兄顺着他的手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感觉雨更大了,山路湿滑不好走,便抱起定岸的小身板,急忙跑了。 定岸偏着头看过去,在一颠一颠地视线里,他明明看到了,还是一个十分好看的难以形容的男子,站在那里,神色伤情。 天龙有泪,人间落雨。 二人的缘数在此突然开始,大概凤琅和定岸谁也不会知道,这一如梦境的相识会带来怎样的结局。 现在只有这座山中的小小寺庙,难得安静,避开尘世纷扰。 定岸经过此事,心中纳闷,那人究竟是妖是仙? 扫着地都边扫边停,师傅看见斥责道:“定岸!干活也是修行,你这样不用心的样子,能好好修行吗?” 他慌忙双手合十,低下头拜道:“对不起,师傅!徒儿知错了。” 话音刚落,他正好听到了一声冷笑,他循声望去,寺外的枯树枝头立着一个熟悉的男子。 是他! 定岸指着枝头问师傅惊问:“瞧!师傅!那里是否立着一人?” 师傅眯着眼只看到光秃秃的枝杈上飞鸟一行,哪里看到什么人:“定岸!你小小年纪愈发贪玩,连师傅也敢捉弄!哪有什么人!为师罚你扫完院子,便去山上采一筐野菜回来。” “啊?可是师傅……” “没有什么,赶紧干活!” 师傅气得捋捋白胡,瞪了定岸一眼,就离开了。 定岸再回头看枝头的男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难道……难道我真的眼花了?或者他是一个妖怪?哎!不管了,我还要干完活,采野菜!” 定岸认认真真地扫完后,去厨房里找了筐子,寻了小镰刀,就向山中寻野菜去了。 如今天灾人怨,飞鸟野兽都开始吃人了,这一筐野菜哪里是好找的。 定岸无奈地挽起袖子,向更深处寻找。 老树皮都被人吃的没有了,满山光秃秃的,因为刚下雨,地上好歹也有些青草发芽。 “昨天刚下过雨,山上也许会有蘑菇菌子,碰碰运气吧!” 定岸仔仔细细地寻找着,看见地上有几颗冒着新芽的野菜,蹲下身子拨弄着野菜新嫩的绿芽,叹口气道:“这么点点小,再容你长几天吧!” 一下子,他走得更深了,见到一棵松树下冒出几十个松菇,高兴地跑过去,拔起来,扔到筐子里面。 掐蘑菇的时候,他顺手拔起一棵枯草,草根连着地下,因为泥土松软又少,只是些枯叶覆盖,草根一拔接连而起露出底下的东西。 定岸将蘑菇捡出来扔进筐子里面,丢下草,向下看时,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白色的人头骨! 头骨最可怕之处是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大而虚无,加上下面的森白牙齿,实在吓人! 定岸瘫坐在地,向后退时,发现后面有阴影移来。 回头看,又是那个男子! 这男子神出鬼没,再加上这般好看,约莫是个妖精! 越想越害怕,定岸急忙爬起,慌忙逃跑。 “啧啧啧,一个人骨头,都能将你吓成这样,真是胆小!” 定岸躲在树后,支支吾吾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头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为何我能看见你?而别人看不见?” 凤琅不禁摇头轻笑:“呵!能看见本座,那是你的荣幸。” “那你是妖是仙?”定岸说着悄悄回头看。 “仙和妖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一群执着的家伙,本座大概已经非仙非魔了。” “啊!那你会不会吃我!”定岸吓得冷汗直流,紧贴着松树,瞬间一动不动。 凤琅忍不住笑道:“不会的,本座只觉得你十分有趣,前来指点一二,修这种虚伪的佛做什么?” “哦……”定岸终于放松下来,顺口气道:“修佛是为了普度众生,如何虚伪了?” “呵!怕这世人难以分得清楚仙佛神有何区别?都纷纷着急的投胎吧!” 定岸在松树后探头看那男子,背后是灰蒙的天,死寂单调,唯有这位男子,白玉金冠,银白长衫,绣着金龙,不突兀,反而光亮华贵,风度翩然,眉眼间的气度无人能敌。 刚才那点青草嫩绿是这片大地唯一的一点鲜活色彩,而他却是天地中的一颗耀眼的星辰。 近距离的观察,定岸看着他白玉般的肌肤,忍不住惊叹,再看看自己瘦小的身子,发黄的皮肤,心中更加佩服这男子。 凤琅面容染上一丝哀怨,他道:“我最恨的是世间冷血自私的人,他们都该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他们引得无数仙人战神魂飞魄散,实在该死!” “为何魂飞魄散?这是什么意思?”定岸皱皱眉,不大了解地问。 凤琅轻叹:“你还小,哪里懂得。”一眨眼就消失了。 定岸呆呆地立在原地,耳边又传来凤琅清冷的声音:“向东行二百米,有野菜,有灵芝。再行五十米松树底下有蘑菇,去吧。” 定岸听后,跑了过去,果真一小地野菜,采完了是半筐,腐树底下有一从紫色灵芝,最大的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表面深紫,光亮好看,还有几个小灵芝。再行五十米,是一地松菇,采了刚好满满一筐。 定岸回到寺里,被做饭的师兄好一顿夸赞。 这个年代,野菜不好挖,蘑菇不好找,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稀有的紫灵芝。 定岸将最大的紫灵芝交给了师傅,师傅接过来,道:“这么大的灵芝极其罕见,看来是小徒福泽深厚,佛祖保佑,才能采摘。” 定岸低头喃喃道:“哪里是佛祖,分明是个魔头。” 老师傅没有听清楚问:“徒儿在说什么?” 定岸挠挠头,傻笑道:“徒儿感谢佛祖保佑呢!” “嗯嗯,好!好徒弟!” 老师傅伸手摸了摸定岸的光头,高兴道:“乱世之中,百姓伤残难以医治,有了这个,为师好配药救人了。” 定岸年纪小见识少,不知道这么珍贵稀有的紫灵芝,是有大蛇看护的,大蛇是如何没有的,也只有那男子心里明白。 此事过后,定岸有了凤琅的指点,上山时时常可以采到野菜药材。 在这个兵荒马乱,颗米无收,人竟相食的末世中,这个山中小寺的十多位和尚勉强填饱了肚子。 “南无阿弥陀佛,佛言:三千世界上下来往者众多,此等世界并非虚境,也非实境,我等着因果所造肉身,来此境界,受生老病死爱恨嗔痴之痛,因当放下,不该执着,共同前往西方极乐之境……” 定岸与众弟子一起跪坐在佛像前认真念诵经文的时候,突然被人弹了下头,他不敢吭声叨扰众人,闷声憋住,抬起头看见那好看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没有表情,眼神有些嘲讽的意味,似乎是在笑他,又似乎在笑别物,他还没能理解清楚其意,男子已经消失了。 他只好低下头,跟随众人继续念经。 晨读结束后,他拿起扫帚打扫寺门前石阶上的灰土尘埃,因为末世怨气遮天,妖魔出动的缘故,每日天色昏暗,白天难见太阳,故白天灰暗无光。 “小和尚,你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凤琅倚着石狮前,望着东面。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定岸连想都没想,直接答:“自我出生或者是自我记事以来,未曾见过。” 凤琅听后,神情凝滞,呆了很长时间。 “快了,真的快了……” 定岸将石阶仔仔细细地扫着,扫完一行后,走到凤琅身旁,双手合十问:“敢问施主,在说什么?” “小和尚,不要问些你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有听你今早所读的经书,我想问你可知何为佛?何为仙?何为魔?” “经上有言:佛乃大慈大悲大有福德者,摈弃七情六欲,忘记尘俗……” “胡说!” 凤琅皱眉出声打断了定岸的话,他说:“若真大慈大悲,绝情绝欲,为何把自己所做之事又写成佛经供人每日念诵,不断夸耀自己的功德呢?真正不在意这一切的仙和战神反而是真正的默默无闻,不留姓名,你们世间之人可知道一位仙人的名字?或者战神们的名字吗?佛乃大虚伪大无能者,一副精神体顶多高于人类便妄自称大。仙是更可恶的!一幅仙体,法力无边,甘愿为一群不如畜生的人类而牺牲!还有那战神!” 凤琅边说便紧紧攥住了拳头,双眸含有泪光,他闭上眼道:“魔,只是与他们作对的反面而已,善恶有别罢了……” 一番长话,定岸听了只觉得脑子都大了,什么精神体?什么仙体?前所未有的,简直闻所未闻。 但是,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他只能傻笑地挠挠头,凤琅看了他这样子心中苦涩慢慢化开消失。 人类中的小孩子终究天真无邪,善良淳朴,这抹纯善大概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了,但愿这个孩子一直能守着善念。 凤琅忍不住捏了捏定案的小圆脸道:“小和尚,从今起忘掉世人所谓的神佛,修佛会让你得不了什么好东西,只会一日一日让你变得像乌龟一样傻忍傻忍,你要继续鲜活下去,这末世的灰暗和佛性的虚伪不能污染你,你要像天上的仙童,永远快乐下去。” “啊?” 定岸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堪重负,完全完全的听不懂。 “定岸!” 师傅一声长呵唤醒了目瞪口呆的定岸,他转过身,赶紧低下头,双手合十道:“师傅。” “不干活,发什么呆呢!门口青阶扫完了吗?” “啊……师傅,徒儿,徒儿知错了……”他偷瞄了石狮的方向,那好看的男子竟然又消失了。 好吧,他只能继续闷头扫地了。 凤琅经常到此与小和尚定岸谈话,他知道定岸听不懂,也愿意这样讲下去。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以前鸾凰缠着他时,他不跟鸾凰说,跟潭渊聊天时,也不会讲给他,导致今日憋了一肚子的心事,无人可诉了。 现在迷迷糊糊的他歪打误着遇上了一个小和尚,满腹苦水灌给了定岸。 而他不知春去秋来中的一日日,定岸总是听得他说着这些话,半知半解的悟了不少东西。 他是在这个昏暗的末世中定岸幼年唯一的一点光亮,绚烂美好却如烟花般短暂! 压死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压死凤琅的是天季仙人的牺牲。 因人心捣乱了天地间的阴阳秩序,妖魔见之大喜! 为了保护快要走向灭亡的人间!又有仙在无谓的牺牲! 魔一直待在地底之下,占领人间不过是想换个地方生存。 当今魔界魔王鸿烨,也就是出面打架的魔尊,并非潭渊、千诀那般的闲人,他很会挑事。 鸿烨手下有数千万魔军,他的手下有天虞、岐左、赤禹、子苌、娏旳、劫生、卿赦、祁越、元浠、华裳这十大魔将名声赫赫,经多少仙魔大战也未损分毫。 一般是日月尽毁之时,才能见十大魔将共同出征的威武场面。 现在他只领了儿子泓炎,魔将元浠及百万魔军,试试仙界深浅。 仙在努力进步,魔亦是如此。 守卫此世界的仙人战神有近千人,一齐出动还不至于。 有四五十位仙人仙子战神抵抗魔军。 天季是上个世界修行的仙人,他和众仙分别对付着魔尊鸿烨,泓炎,元浠。 这种场面鸾凰也是出了面的,她华丽的轿子刚上了天,就见到正在大战的凤琅,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走,回宫!” 她不想见凤琅,凤琅看到了她的软轿,可他与无数魔兵打架,不能分心,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元浠跟天季交了手,二人越打越高,人间只能见到上空一直穿插着无声的闪电,红紫的照亮了半边天。 元浠战场经验多,历经至少五个世界的轮转,他是招招凌厉,毫不留情。 一枪过去就将天季打的吐了血,白诺沧云跟魔尊鸿烨对战,一时并没有看到天季这里落了下风。 等知道的时候,是见满身鲜血的天季一剑刺向元浠,二人同归于尽了。 整了天爆出了一股惊雷,滚滚红浪从天季身边散开,黑云似是被血染红的,元浠发出一声惨叫,不甘心的伸出手,掏出了天季的心脏。 仙人并非血肉之躯,那刻心脏已经剔透如白玉。 天季笑着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轻轻一捏,白光顿显。 他将自己的一生修为倾注于心,即使牺牲,也要洗尽这位魔将的一身罪恶,这是他最后做的一件事了。 天季的身形化为虚无,魂飞魄散了,大地都在颤抖! 天上的雨水很大,里面有凤琅的泪水。 死了! 又是一个仙牺牲了! 为了人类! 为了自取灭亡的人类啊! 不值得! 真的太不值得了! 哪天师傅又会牺牲,自己又要堕入无边的深渊! 悲剧!悲剧啊! “万古大悲!今哉何喜!” 没有仙人注意凤琅已然入魔,在场这么多魔,哪里会看到他。 凤琅满眼猩红,他直落人间,环顾四周的宫殿,里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那些女子衣不蔽体的跳着舞,帝王酩酊大醉敞开了衣服抱着女子亲吻着。 大雨还在下,他的视线却不模糊,外面有穷苦人蜷缩在墙角避着雨,他们瘦骨嶙峋浑身湿透了,因为饿他们还张着嘴接着雨水喝。 而这里的权贵却在沉迷美色! 这就是仙人战神守护的人间啊! 拼死保下来的人间啊! 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如此不公! 他疯了。 他手握碧海澜雨剑,一步步上着台阶。 整个天是阴沉黑暗的,他一身白衣是那么的明显。 他割下侍卫的头,站在宫殿的门口,看着那些未穿寸缕的身子,就像是盯着发情的动物。 帝王停了手,第一次见到这么英俊潇洒的男子,满殿佳人都不抵他一个清冷的眼神,帝王笑道:“这么英俊的人,简直就是仙人啊!不如朕将天下群芳都赏给你吧?” 他将怀里衣衫不整的女子推了过去,白影一闪只觉得脖子一凉天地翻转,自己倒了下去,凤琅提着帝王的头颅哈哈大笑,癫狂道:“欠我的,都通通还给我吧!” 女子都害怕了,发出一声尖叫,裹住身子慌忙跑出去,不顾天上的大雨。 凤琅不着急,将头颅抛下去,一个一个的杀,多少头颅从台阶滚落,多少血水被雨水冲刷,数不清了。 他血洗了皇宫,又血洗了很多达官显贵。 他放纵了杀意,他觉得杀人很快乐,他长发披散走过长街。 他没有错! 人是该死的! 人是肮脏的! 人是腥臭的! 宇宙间就不该有人的存在! 他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捧着人头,笑的泪眼朦胧。 “我不会让仙人白白牺牲!哈哈哈哈哈!我会让世人向仙神陪葬!” 他挥挥手头颅堆积如山,他踩在上面笑着哭着,心里很痛快!耳边传来孩子的哭声,他眼一迷,终于有了一点清醒。 “孩子是多么纯善的存在。” 他下来想摸摸小孩的脸,可小孩惊惧的眼神刺痛了他,他淡笑着想起了定岸那个小和尚。 对啊! 还有定岸! 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啊! 他抬脚向山上飞去,看见了那座小寺庙,也看见了里面的定岸, 背着他,敲打着木鱼,用着稚嫩的声音念着佛经。 “佛言:我从往昔来,见众生业果深造,置人生靡靡,人间浑浊,此世界已到日落月消之时,若不忏悔,多行善举,便随之灭亡,化作怨灵,一同阴阴难发……” 定岸跟随众师兄齐声念经之时,骤然听到天上滚了几声闷雷,十分震耳,几道红色的闪电“咔嚓”一声连贯天地,映照着灰暗的天空都明亮了甚许, 他的耳边弥留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仿佛感到众位师兄师傅声音动作都停止了,他心中一惊回头望向天空。 那好看的男子,银白长衫,金线龙纹,在风云翻腾的天空中,明艳恍若真君,他渐渐升空,衣诀翻飞,浑身上下连至他如瀑的发丝都在飞舞,双目紧闭,天空中都回荡着他清幽之声。 “人本微小,百年身躯,目光短浅。 这浩茫天地,无边宇宙,世事奇妙,人根本猜测不到。 已知的一切不一定就是存在,未知的一切不一定就不存在。 人就是一个个背负身躯,去留是泥的一粒埃尘。 向上向下,纵观天下万物,死后都是埃尘而已。 何必毁此世界?一昧沉沦?亡尽仙人?”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厚厚的云层,朦朦胧胧离得那么远,他隐约的看到许多仙人,影影绰绰的气度已盖过众生。 何为仙? 定岸心中有一处豁然开朗,人傍高山,凌凌而上,如山如峰,至高至远,浑身若白玉,不艳不妖,天生傲骨,君子之胸怀,坦荡乎来去随风,沉调乎去留无名,上悬日月,下揽山河。 那日那时那刻,定岸恍然大悟,佛道渐正,不偏不倚,走向了带体修行,永生长存的仙路,跨了一道极深的,无数修佛者也难以跨越的境界。 他不知道,在那一刻,漫天神佛侧目,纷纷向他投去艳羡的目光,正在战斗的战神仙人也回眼相看,非常惊讶。 年仅九岁的定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悟了仙道的孩子,超越了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的所有修行者。 只要执胥战神一眼看穿,望向自己的徒弟凤琅。 凤琅,凤琅?你究竟为自己留下了一道怎样不可言说的缘分? 是天意如此?还是人意所为?刻意或偶然? 怕是与这茫茫天道轮回,无止无休的纠缠不清了。 刹那间,一道强烈的金光极为晃眼,定岸用手捂眼,从指缝中看去,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龙翻腾着身子,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长啸。 空中四面八方飞来了一条条长长的锁链,天罗地网般从天而降,迅速准确的缠绕在金龙的身上,闪电雷鸣激出千层云浪,遮挡住天上景象。 定岸慌忙跑出去,天上开始滚落大滴大滴的血雨,阴暗的世界,血红的雨水,嘀嗒流淌,鲜艳而恐怖,冰冷而腥臭。 他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龙鸣,他一下子呆坐在地,为何此声含恨?为何天降血雨? 他不懂,他觉得自己也和那条龙一样,蓦然哀伤,蓦然心痛,蓦然悲苦。 凤琅犯下大罪,他已入魔道无法被仙人关押到九重天上,把他用铁链捆绑,受了八十一道真雷之罚,封到人间鲜有人去的一处山洞里面。 他爬在黑暗的洞穴里面,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子。 他受了重伤昏迷过去,当他睁开眼时,看见外面的天不复晴朗,带着末日特有的昏暗。 沉重铁链缠绕在身,腐朽且混着伤口中的鲜血,束缚着他,又刺激着他不断清醒。 他爬在地上,勉强抬抬头,下巴支撑在地上,视线穿过湿淋淋的发丝,满地的血迹,以及这世间仅有的绿色。 模糊不清,却让他心寒不已。 他以为他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守着师傅,降妖伏魔,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人类,输给了魔心! 人是弱小,需要着他们的庇佑,可人是可恨的! 总能拖累战神牺牲,仙人消亡!战神仙人死后,还不能留名于世! 几十亿年漫长时光,春去夏来,众生的生生灭灭,他看了太久,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 他能苦等着师傅古洬战神重生,即使师傅把他忘记,他也愿意守着他重新来过,可师傅他们这群战神还是要为了这些人类再次牺牲! 他不想再等了,不想再经历生离死别的苦,不想再经历这个世界毁灭重生时的死寂空间。 那种没有日月星辰的黑暗;那种没有生命成长的鲜活;那种只有死亡怨灵的悲鸣!这样数百亿年的时光他经历过,可其中孤寂悲痛谁能理解? 看见师傅执胥走过来,白色的衣裳在洞里面发着朦胧的光,他道:“师傅能来看我,真好。” 他声音沙哑继续道:“我曾经觉得安分守己便能换来我想要的一切,我从未沾染过凡人的鲜血,我坚守着你们所谓的正道。可是,师傅啊!你们舍去辛苦修来的修为甘愿魂飞魄散守护的人类!就是这样毁灭的你们!毁灭这个生存的空间!你们不杀他们!为何要来杀我呢?” 他看不到执胥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一声低低地叹息:“凤琅,你入魔了。” 他听后不免轻笑一声,双眸有些失神,双手紧紧扣住地面,低头喃喃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明白自你魂飞魄散之时,这一切皆回不去了。你们这些仙人眼里只有正道和所谓大爱,我这点忠心和这数亿年的守护被你们仅视作魔念。” 他再抬起头时,满脸泪水,他哀声祈求道:“师傅,请您杀了我吧。若您不杀我,我一旦出来便杀尽这天下所有人,是他们夺走了我唯一的善念,让我无法回头,我活着就是要杀掉他们,杀尽人类!” 他看到执胥转过身,手中慢慢现出那把神剑,执胥忘他忘得干净,可那把剑记得他,剑身颤抖发出悲鸣,却不敢违抗执胥的命令,执胥没有回头,须臾间的一个念想,那剑就刺穿了他的心脏,也刺散了他的三魂七魄。 没了修为和魂魄的凤琅化为原形,一条伤痕累累被锁链束缚的金龙。 他的骄傲,他的过去,他的悲痛,从此就烟消云散了,他不用亲眼再看到师傅死去,不用孤独的在黑暗之中徘徊等待,也不用被怨念魔心冲昏了头脑。 执胥俯身摸了摸他的头,似有不舍: “过去之事我是忘记,可我明白你是最忠心于我的。但属于我们战神的职责是宁死也要保护人类,倾尽修为,魂飞魄散,也不能怨悔。” “愿你永世神佛庇佑,安乐富贵。” “凤琅,不要在成仙了。” 执胥轻轻一挥手,凤琅的魂魄慢慢散开,他无意中碰到了其中一个魂魄。 那一瞬间,他透过魂魄看到了跟凤琅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年背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神将,一身狼狈地狂奔着,背后是仙魔大战的战场。 没有阳光,只有黑暗。 星辰陨落,流光飞烁。 迎着飞来的沙尘,少年眼眶盈泪,跌跌撞撞地边跑边说:“师傅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们回天界,我求仙人,我求最厉害的仙人救你,我求他们,我求求……” 少年感觉到自己背后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他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跌倒在地,满眼绝望,他伸出双手使劲环抱住一片虚无,眼睁睁地看着师傅魂飞魄散渐渐透明的身子。 一瞬间,少年的悲鸣之声久久回荡在天地之中。 日月低沉,山水哀歌; 魂来魄往,生死相连。 执胥心里滑过一丝很强电流,疼痛酥麻,有很熟悉的感觉在脑海中飞速飘过,一些画面刹那浮现刹那消失,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和场景。 执胥左手按住疯狂跳动心脏,右手执剑触地支撑着自己身子慢慢蹲下,浑身冷颤。 “凤琅……抱歉。我还是没能想起你……” 是凤琅的父王母后亲自收的尸体,他的母后抱着他的尸体痛哭着:“儿啊!你为什么这么傻!百亿年的时光你只陪了娘三百零一天啊!你真是狠心啊!” 老龙王神情黯淡,他这些日子心神恍惚,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拉起王后道:“这是他自找的。” “我接受不了!我就这一个儿!他没了!他没了啊!” 老龙王也很伤心,但他隐忍着情绪:“本王知道,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哎!” 凤琅的母后将他化成人身,带回东海,把他放在水晶棺中,沉放在海底深处,她一直守在棺材边,至少守了千亿年。 她说:“只有这样,你才能陪着娘,对吗?娘在这里哪都不去,就这样一直守在你身边。” 鸾凰得了这个消息,从床上惊醒大喊:“他就这么没了!他就这么死了!本座不信!” 侍女低伏着身子:“回魔尊,执胥战神亲口说的,凤琅也是他亲手杀的,就是让他替那些被枉杀的人命赔罪,战神本人为凤琅殿下承了天罚的百道真雷,整个仙界魔界都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是他守了亿年的师傅啊!” 一身紫衣的鸾凰光着脚跑出去,化作鸾鸟飞向南海。 “凤琅死了吗?凤琅真的死了?” 她这一路问海底的虾兵蟹将,他们皆是沉默不语。 她跑进殿问龙王:“凤琅他死了?” 龙王无奈的点点头,鸾凰简直崩溃的要疯了,她已经后悔跟凤琅置气了,她光着脚走上去:“我不信,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老龙王拍拍她的肩:“去了,不要伤心也不要哭,凤琅的娘以为他睡着了,在哄他睡觉呢。” “好。” 二人走过一片七彩珊瑚林,一路坠了下去,海底越发空荡。 晶蓝色的水晶棺里躺着一个人,的确是像睡熟了一样。 若不是他身上没有一点魂魄一点仙力,鸾凰也以为他是睡着了。 南海的王后在一边轻声哄着:“儿,睡吧,好好睡吧……好好睡吧……” 鸾凰强忍着泪水,上前摸着冰凉的水晶棺:“你不是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会回来给我道歉吗?你怎能先去一步?你一直骗我,一直骗自己……” 王后笑着:“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哥哥不过是睡着了,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等他醒来我会帮你收拾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里面的零零散散的,定岸念得经文,他们吟诵的诗词,全是自己原创,并不是摘抄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鸾凰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了了,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滚落,她捂着脸跑了。 老龙王叹口气,也走了。 王后温柔笑着,继续拍着棺材,哄着凤琅。 潭渊、小潭、般若、沵玊、督邬、千诀六人在南海站了三天。 潭渊先背着手转过身道:“好友,再见!” 小潭道:“再见。” 般若道:“再见。” 沵玊道:“再见。” 督邬道:“再见。” 千诀道:“小金龙,谢谢你,是你让我交到这些朋友!再见!” 六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做了一场相见无期的道别。 潭渊还记得,凤琅五百岁时,一身黄色的衣裳站在一旁,看着仙魔大战,眼神明亮有期待之色。 凤琅生得白净可爱,十分讨喜,他穿过战场来到他的身边问:“你是哪家的娃娃,喜欢看这种场面?” 凤琅奶声奶气的回答:“我是南海的二殿下,不是我喜欢,而是我想跟着师傅上战场!” 他忍不住笑道:“像你这样的孩子正是玩的时候,怎么能搞打打杀杀的?” 凤琅看着他摇摇头道:“我现在是师傅的徒弟,要做就做有用的,怎么能天天享受,不思进取!” 他摸了摸凤琅的头:“战争之中总有生死之别,以后你就会知晓了。” 这孩子,就这样没了,潭渊觉得很可惜…… 从此之后,定岸再没见过凤琅,至今他已百年高龄。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以及他消失的原因,每次来也无踪,去也无踪。 百岁的定岸悟了仙道,身形如同三四十岁的人,身壮而和蔼,眼神依旧明亮干净如同孩童。 百年间,他的师兄弟还有师傅一个个老死坐化,只有他依旧长存,熬到了方丈的位置,他也捡来被人遗弃的婴孩,抚养他们,教他们念经。 看着那些七八岁可爱懵懂的小和尚,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样子,也想起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心中生出一丝疲意,便回房休息。 睡梦中,他听见了久违的声音喊了他一声“小和尚”,他却在一片虚无中什么也看不清,环顾四周,无路可去,他不停地走,不停地找,突然双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视线渐渐清楚,黑暗渐渐消退。 他看到面前躺着一条金色巨龙,伤痕累累,铁链紧紧束缚着他,勒出了深深的血印。 定岸的双手也沾上了血迹,他跪在地上,心疼不已。 “是你吗?这真的是你吗?这是你的原身吗?这些年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定岸哭得满脸泪水,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摸住锁链,想去拆断锁链,可还没来得及触碰,就见一把通身洁白的长剑刺向了金龙,他翻身去挡,只见长剑穿过手心,刺穿了金龙,地上的金龙瞬间烟消云散。 “啊!” 定岸惊恐地睁大了眼,泪水一颗颗滚落在地,他跪着身子,慌忙着在金龙消失的地方想要摸到一些东西,哪怕是一片龙鳞也好! 可肉身消失了,哪里会有龙鳞?最后他只能抱着一堆冰冷的铁链痛哭流涕。 醒来后,他已经满脸泪水,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痛,他弯着腰抱着被子,久久不能释然。 当天他就辞别了这座小寺,他想去寻找,那般骄傲的少年,聪明且俊朗,世间罕有,怎会一身伤痛?怎会烟消云散? 他不信,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他,心中才会放心。 他帮助他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填饱了肚子,明白了修行,如果他真的受了伤,被囚困住,那他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助他脱离苦海。 定岸下山,见外面的世界仍是不堪入目,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太阳和月亮千年来从未现身。 白日昏暗,夜里漆黑,无光且干燥,风沙呼啸而来。 定岸不得不戴上斗笠,低着头行走。 他无意中看见路旁的尸体,一时停住了脚步,因为乌鸦啄开死人的肚子里面,露出的是石块和砂砾。 他即怜悯这些百姓沦落到吃沙石裹腹,又痛恨执政者麻木不仁,肉糜香旎! 定岸号了声佛号,便盘坐在地,念起往生咒:“阿弥陀佛,世有众人,生老病苦,诸罪皆受,命里不顺,大多枉死,执念深重,我今能见必有因缘,而在此为诸位超度,愿早日前往西方极乐之地,破除邪见,放下怨恨,阿弥陀佛……” 定岸正念叨着,忽听见一个老人走来说道: “孤冢乱葬, 腐尸砌荒凉; 游魂飘荡, 白骨堆成霜; 德行沦丧, 人心多放浪; 斗转星移, 苍天有眼, 日月为何不肯相见? 悲乎! 天地消亡!” 老人拖着长音,似唱非唱,音色苍凉,透着深深的无奈,定岸听后浑身打了个冷颤。 “老先生!请留步!” 定岸疾步奔走,竟也追不上老人,可前面的老人依旧神行自若,步步悠然,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定岸心中明白几分,这是一位仙人。 “仙长,请留步!” 老人却捋了捋胡须,爽朗一笑道:“若有缘,他日必会相见,不急在这一时。”没走几步就消失了。 定岸只好作罢,继续前行。 他只身一人,走遍天涯海角,去过各国,见过各种人,即使有好看的男子,多是瘫软在高官贵人的身上,学着女儿家的媚态,卖弄风骚。 他刚见过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场面,又见到如此不堪睹目的场面,只能长叹,原来上层人士,女人玩多了,就换了口味,来一些刺激的。 百姓的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帝王,高官,贵族解决了衣食问题,每日脑满肠肥寻求着刺激新鲜的玩法,他曾听闻前朝梁桓大帝男女皆好,还玩弄自己的亲姊妹,看来人间伦理道德已经混乱。 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人提出过伦理二字,全凭个人喜好欲望才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个时候,他似乎明白了那位仙人为何经常愁眉不展,言语中透露出对人类的怨恨,不亲眼见一见,怎知这世道风气如此肮脏? 他走累了,便会找个干净的地方,广阔的草地或者森林,避开那人间深深地怨气。 定岸摘掉斗笠,盘坐在地,后面是寂静的森林,大概是没有了日月光华,万物的嫩绿已经消失了,退化成黑黄的色彩,夜里这一切会显得格外的恐怖。 定岸的修为进步非常神速,简直是日行千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年轻,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细微,因为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呼吸,新陈代谢得很快,便体透清香,肌肤如同白玉,原来坚硬的金刚之身慢慢柔软白净。 盘坐下来,稍一动念,四面八方,数十里外的落叶之声他都能听见,从小他就能看得见仙人,现在修炼后,妖魔鬼怪,有实体的没实体的他都能看见并能与之交流,而且有毒的蛇虫,污秽的灵怪都不敢接近伤害他。 定岸心中明白,必是有仙人暗自出手在帮助他,每到入梦时刻,他就感到全身不受自己控制,有一个看不见仙人在给他施法,传给他仙气,并给他看到很多武功招式的画面。 那个仙人很强,所以他才能进步神速,别人万年都得不来的仙人之体,他怕是要一二千年即可得到。 所以每次醒来,他都会朝着南天门的方向,也就是仙人所在之处,恭谨拜谢。 他的身体接近仙体后,便不在人间寻找,去往地狱向各路神鬼询问,每一个大洲之上会有一个阎王掌管,多少个大洲就会有多少位阎王,总管阎王的领导者是蓝天之上的冥王。 “贫僧见过阎罗殿下。” 正在批改生死簿的阎王见到定岸大吃一惊,阎王知人生前命数,所遇之事,眼前这位和尚缘分不浅,天生一副天眼可见神鬼,后遇古洬战神的徒弟凤琅,受其点化,开了仙缘,凤琅死后,古洬战神一直暗自渡力助其修炼。 已经是在这个世界的开始到结束,天上地下,从古至今,唯此一人。 “高僧请上坐。” 阎王只是掌管人鬼寿命的小仙,此人是受战神庇佑的佛者,身份贵重,不敢轻怠。 定岸双手合十,婉拒道:“多谢殿下,贫僧沾染埃尘,寻遍人间各处,无奈之下才前来叨扰殿下,望殿下解开贫僧心中疑惑!” 阎王笑道:“无妨,高僧请讲。” 定岸环顾四周,地狱广而阴森,处处灵异精怪,眼前阎王一身红袍,身材高大魁梧,骨子里透着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气度。 定岸知道此行没有找错人,拜道:“贫僧年少时曾遇见一位极其好看的仙人,一身白袍,上用金线锈有龙纹,华贵至极,长相是难以用言语来说的,怕词尽也无法形容。有一日我见他飞在当空,电闪雷鸣中,化成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飞向上空,被锁链捆绑消失在云层里,从此便再也没见到过他。偶做一梦,心中担忧,日夜难寐,就到处寻他,也因他对我有启蒙之恩,希望能找到他,报此大恩。”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阎王想起昨日一仙人来此嘱咐说,时机未到,定岸还不能知道凤琅已死的消息,现在定岸根基未稳,知道后很可能影响他的修为。只有到了获得仙体的时候,才能知道。 阎王惭愧一笑道:“抱歉了,此事怕不能如你所愿,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所以高僧千万年间修得了仙体,自会有仙人告诉。” “打……打扰殿下了。” 他双手合十拜谢后,转身离去。 接着他问遍各州阎王,皆是此话,第一次,定岸心中感到了无奈,求而不得,问而不知,心中又失望又担心。 他手持法杖,站在荒漠之上,望向远方,他不想回去,他还想继续寻找,哪怕听到一点点关于那人的消息也好啊! 他又一次走遍世界各地,双脚走过男女污秽之地,走过战场血海之地,走过宫廷繁华之地,走过乱葬恶臭之地,与芸芸众生擦肩而过,见过各类人,却没有见过那位仙人,即使长得几分相似的也没有。 定岸走着走着,猛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滞留了一下,他快要修得仙人之躯,怎会感到这般疲累? “苍天!请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见到他!如何啊!” 广阔灰暗的世界,只留给他一阵阵回音,没有仙回答他,没有一个仙敢告诉他,他的慧根机缘是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奇才。 他要修行!该从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彻底解脱出来!站在蓝天之上! 不能让感情来阻挡他,这种友情还不值得他停留伤感。 定岸人间地下寻觅三百年,身体不累,心却累了,精神倒下才是真正的累了。 他神色失望,精神恍惚,感到耳朵突然“嗡”的一声,他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挣扎不过,就闭上眼,把心情放平静,慢慢感觉自己有了力气,就爬起来继续走。 这一次,他不想再找下去了,他想回到小寺休息,避开风沙,避开这个不给他回答的天地。 “请问高僧从何处而来?”一个陌生的小僧打开门问道。 定岸忍不住苦笑,见面前的小寺似乎又老了一个模样,颜色又深了些。 “贫僧是从此寺而来,欲归来。” 小僧听得莫名其妙,又问:“敢问高僧法号?” “贫僧法号牟沘尼尸陀尊者。” “啊!方丈曾说寺中出过一位百岁高僧,离寺寻人再也未归,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他的法号正是这个啊!高僧快进,小僧速速回了方丈!”小僧激动地一溜烟儿跑了。 定岸直接前往正殿,跪坐在泥身的佛像前,道:“弟子三百多年未归,未给佛祖上香,是弟子之错,望佛祖勿怪。” 定岸即使知道了仙神佛三者之间的差别,还对神佛保持敬畏之心,在他心中无论仙神佛,只要知道了修行,想做个好人,便都是值得尊敬和供奉的。 “弟子定止参见方丈啊!” 一个垂垂老矣,胡须雪白的和尚泪流满面,跪在了定岸身后,定岸连忙把他扶起。 “不必这样客气,我已经不是方丈了。” “不。方丈已经修得正果,四百多年未曾老过,两代方丈代代相传,在我有生之年能得见真佛,已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啊!” 定岸心生感动,道:“多谢你们挂念,没忘记贫僧这把老骨头,否则贫僧就是有家难回了!” “不敢忘,不敢忘。”老方丈已经老到双眼浑浊,一说起话来浑身颤抖,身子骨都有些僵硬。 定岸知道这位老方丈命将垂矣,快要圆寂,感动他这把年纪还能记得自己,坚持来看自己,就暗渡了一些仙气,打通他的血管,让他精神些,多续了几年的寿命。 被定岸双手握住手腕,老方丈觉得浑身温暖舒服,竟然慢慢直起了腰,感觉四肢都能受控制,不再颤抖了,高兴地跪道:“真佛啊!真佛!谢谢真佛让我获得新生,多谢啊!” 定岸拉起老方丈道:“不用谢我,是贫僧该谢你,贫僧还想请方丈帮一个忙。” “真佛尽管开口,我等弟子一定办到!” “请用金漆将我浑身涂满,另腾出一间禅房,将我封锁在那里,不用香火供奉,只要无人打扰就好,金漆的费用我付。” “这,这是为何?”众僧听了这话很不理解,老方丈都觉得前所未闻。 “四百多年贫僧已修得了肉身菩萨,接近仙人,这幅身体是要带走的,不会火化。这些年在外,让贫僧心神俱疲,贫僧只想回到原处安静下来,歇息一下,但不知道这一歇息到何年何月,请方丈成全!” 老方丈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真佛若执意如此,我们照做就好。” 翌日,定岸双腿盘坐在床,闭上眼睛,封了全身穴道,知觉消失后,几个僧人拿起刷子一点一点用金漆将他封存住,老方丈在一旁看得竟然满脸泪水,怕是到死他也不会明白定岸为何会这样做。 屏蔽了六识六觉,定岸才觉得自己彻底安静下来,他活了四百多年,心中除了修行,便是记挂着那个仙人。 仙人如同授业恩师,他能到达今天的修为,全是靠他,他连当面感谢的机会也没有,上天入地竟无一人能告诉他他究竟在哪里?怎么样? 寻寻觅觅,恍恍惚惚,三百多年的光阴就这么昏暗无光,令人窒息! 他想安静,他想放松,他想这样麻痹自己,用漫长时间来治疗自己。再这样下去,执念入骨,生了魔心就会前功尽弃,连寻找他的资格也会消失。 “时间,就请你为贫僧淡开疑惑,了结伤痛吧!” 不知不觉中,他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原来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全身放松忘掉了一切。 慢慢的,慢慢的,少年时的懵懂,长大后的清醒,其间过程中的悲欢离合纷纷抛在了脑后。 树梢上,石狮前,天空中的那个不知名的仙人身形模样渐渐淡成了白色光点,飞快地消失了。 沉睡中他的神识安静下来,恨好爱罢,七情六欲本就与他无关,现在的他只想休息。 他看到自己,慢慢缩小到婴儿的样子,躺在横七竖八地尸体上,一道道破布在风中轻晃,他饿的紧闭着双眼哭泣,有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想去触碰他,刚刚触碰到他的额头便缩回了,他看见那人白色的袖口上绣有金色暗龙纹。 是一位老和尚走过来,弯腰将他抱起,用袖子轻拭了他脸上的泪水,长叹道:“可怜的孩子呀!莫哭了!莫哭了啊!” 他看见仙人眼底藏有哀伤,原来开始的地方在这里,那就从起点忘记,在终点记起。 “等我。” 定岸这一觉睡了两千年,可他不知,当时世界仅剩几十年的时间。 日月消亡,天地黑暗间,仙魔大战,千军万马厮杀的场面他没有看到。 沄长仙子降临世界,站在蓝天之上,轻挥衣袖,翻手覆掌中将所有生物毁灭,用底下泥土掩埋,等待地球资源恢复,日月重生,新的世界来到。 执胥战神护佑着他,与群魔大作战时,也能分神挥手将他救住,安稳的放在地上,刹那完成,他也没有见到。 魔界有许多不参战的高级魔尊,活了很久,厮杀争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看淡,活着与宇宙万物长存,去达各个地方各个空间看众生相反而是最好的。 他们不屑成仙,用自己苦苦修来的修为来保护人类,妖魔鬼怪飞禽走兽尚知报恩,而人不知,岂不是很可笑吗?成魔后,发现修仙之人皆是榆木脑袋,愿意为人牺牲,没办法讲道理后,就索性不再理会。 小潭就是这样的魔,她一身白衣,眉目清丽深邃,姿色不妖不艳,却不属于仙子那种虽清冷,但慈悲的模样,她骨子里的骄傲尊贵,是数百亿年的时光将她打造成这样,谁都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怕她一眼看穿心底的想法。 非仙非魔,处于两种极端之上,获得永生的魔,该是如何的聪明美丽。 她听着人间移山换水的震动,神色冷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薄唇轻启,言语无情道:“人类自甘堕落,毁灭了一切资源,还妄自称大,不知天高地厚。” 几位高级魔尊听后皆是冷笑不止。 小潭继续道:“宇宙间数亿星辰,有肉眼所见世界,有肉眼所不见世界,所见即是提醒人类珍惜,所不见就是提醒人不要不尊重,要敬畏,永怀敬畏之心尊重自然界里所有生命,因为有一些存在的事情是以人浅薄之躯不能知晓的。如同国家机密,必是高官大臣才能知晓,底下的平民百姓是不配知晓的,人就是如此妄自过界,引火烧身!” 潭渊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疲倦:“就算如此,那些战神也甘愿牺牲,人不管如何都是最有福气的那个,我们吃不得杀不得。” “无妨,过些时日,日月重生,新世界的人类重生,又有我们忙了,看着他们生生灭灭轮回转世的,倒还有趣。”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督邬撑着下巴,修长的凤眼微挑,目光灼灼。 般若走来,轻叹道:“这执胥战神自从重生后越发看不透他了。” 默不作声的沵玊这才轻抬了眼眸,她偏过头问:“怎么了?” 般若坐在一旁黑藤椅上,笑道:“执胥战神当时杀掉了自己的徒弟,之后连魂魄都没收过,即便看见了也不理会,任其轮回,刚刚我却看到他紧护着一个和尚,沄长仙子挥手重新整理这个世界之时,他不顾战场凶险,挥手用仙术把和尚肉身稳稳地放在地上,还下了结界保护。” 众魔听后,陷入深思,唯有潭渊勾唇一笑:“般若,你犯糊涂了。” 般若好奇地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自然轮回的奥妙你我众人早就知晓,那和尚在人间与凤琅的缘分颇深,受过凤琅点化之恩,即使凤琅魂飞魄散,不出千万年,他二人也会见面,最近我隐约的感觉到仙人们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小潭近来也有感应,她颔首道:“这个决定是因人而起,成不成也是看这些人了。” 定岸睡过的两千年光阴里,所处世界发生巨大的改变 ,终于他苏醒了,微动了身子,金漆一块块的快速脱落,等他睁开眼只见四周已是一片黑暗,漆黑的天,漆黑的地,一片虚无。 禅房,小寺,僧人竟然全部消失了! 他迷茫的行走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传来鬼哭狼嚎之音,哀怨、咒骂、调笑、嫉恐之声不绝于耳。 “聒噪!”定岸一声呵斥,方才安静。 安静没多久,他又听到了滚滚雷鸣,看到星子飞落,妖魔鬼怪“嗖嗖”的四处逃窜,钻入地面。 这个大地上没有生,只有死,这下也彻彻底底的看不见光明了。 定岸不再走下去,在地上盘腿坐定,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修炼,因为修炼的缘故,他与地面的死去的人灵魂产生了共鸣,他看到了所有人动作刹那停止,无数尘灰扬起,将地表所有东西全部覆盖,人们还没有感到痛苦的时候都已经死去了。 这种翻天覆地的力量真的很强大,沧海桑田不过是眨眼之间,定岸在那一刻忽而察觉到自己的渺小,这就是仙啊! 小时候的他只知道仙人德行高雅,处于蓝天,现在他才了解到仙人法力无边,有吞吐山河的力量。 他要修行,成为仙一样的修行者,站得越高,才能看的看的越远。 他要广度众生,他要有资格和能力去寻找那位仙人。 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力量和喜悦,即使面对这个黑暗的世界,他也兴奋不已。 等到下个世界重生,人类出现,他要传播道德观念,让每个人心中都干干净净的,永远纯洁正义,有赤子之心,这样人类才能一直长存下去! 他的眼前仿佛充满光亮和温暖,生出一朵洁白的莲花,圣洁而美好。 “果然只有他的心是最赤诚的!面对黑暗面对怨灵面对毁灭之时,心中依然坦荡怀有热情,为人类着想。” 在蓝天之上的白诺看见这一幕,满意称赞。 “请问仙子,定岸的考验成功了吗?” “只是小小的成功了,修仙极为不易,这只是我们对他的一个检验,后面重重劫数,只要他能闯过,便能修为广进,成为合格的仙人。” 执胥战神听后点点头道:“自古都是成仙难,多少人都过不了劫难,心生魔念,误入歧途,愿他能安然度过吧。” 定岸是被寺院师傅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婴孩,他所处的是上个世界快要灭亡的时期。 方丈师傅赐给了他定岸法名,法号牟沘尼尸陀。 他在上一个世界只是一位呆呆傻傻的洒扫佛寺的普通弟子,每日念经,望着佛像,聆听方丈讲说,他跟着所有的弟子一样,不解佛经深意,朦朦胧胧的求着六根清净,万物皆空。 心中对佛只有浅浅的而又模糊的认识,空而广大,行善好施,广佑众生,死后圆寂,德行深厚,方成正果。 幸而被凤琅无意点拨,开了智慧,他用了两千年修成仙体,极为迅速,万年都难以修成的仙体,他这么快就能得到,可见执胥战神暗地里费了多少力气。 定岸登上蓝天,漫天仙神迎接,他见蓝天之上的建筑白玉金瓦,连绵数十里,辉煌而圣洁,亮的让他有些眼花,光明竟然是如此的美好! 没有经过黑暗清冷,死亡之时,哪里会珍惜头顶上炎炎灼日。 周围是前来迎接的战神和仙人,都在庆祝他的成功。 他面含微笑双手合十向各位仙人道谢,他一路走去,可一路也没见到幼时所遇的仙人。 他们个个身形高贵动作优雅,样貌脱俗,超越众生,可没有一人像他,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王者气度,又带着一种忧郁怨恨,果真仙魔之间是有差距的。 九天之上仙人众多,阴阳化分追逐形成了无数重空间,无数个世界,成仙者多,但都是忙忙碌碌的为广大人类世界为宇宙空间的安定游走,所以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而来的仅仅仙界中是九牛一毛。 有的甚至从未踏足过这重空间,谁能理解仙人的忙碌,因为有多少正义就会有多少邪恶。 “尊者,请留步!”仙童顾颜跑来,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定岸。 定岸转过身双手合十向小仙童微笑,面前的小仙童天真可爱,是个极俊的孩子,眉心还有一点朱砂痣,伶俐颖秀。 “尊者,沧云仙人有请,师傅他有事相告。” “好,就有请你带路了。” 定岸有些疑惑,天上的好多仙人他都不认识,沧云仙人为何会叫他? 等他见到,便疑惑顿消。 人们所言大智若愚就是这个模样,沧云仙人没有其他仙人的好皮囊,他鹤目白眉,有一把雪白的长须,这正是定岸人间相遇的老仙人。 沧云坐在石椅之上,有一下没一下捋着胡须笑道:“本座曾说过有缘自会相见,现在你已位列仙班,有件事情你应该清楚了。” 定岸大喜,连忙走上前拜道:“请仙长解惑。” 沧云走上前拉过定岸,一同坐下,缓缓道:“你所找之人是执胥战神的徒弟凤琅,原身是条金龙,因一念之差入了魔道,恨极凡人,血洗了人间宫殿,足足杀了上千人,身为仙人犯此重罪,被他的师傅亲手斩杀,如今已不知轮回了多少世了。” “仙……仙长所言是真的吗?” 定岸不可思议的站起身,突然感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他扶着石桌不可置信的一字一句的问。 他不信他寻找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明明是那么尊贵的人,怎能说死就死,连声告别都来不及说吗? “哎!凤琅这孩子也极为可怜,他从上上个世界而来,独自忍受了世界毁灭到重生时的孤寂黑暗,人类复生后,又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他的师傅散灵。慢慢的在收集中又等了数亿年,和一个世界的毁灭,在人间苦等轮回,盼着师傅重生,执胥战神重生后忘掉一切,没有记忆,他也守在他身边,最后死也死在了他师傅的手里。” 沧云忍不住叹口气,其实他理解凤琅怨恨人类想杀人类的心,他苦等来重生的师傅重生的世界俱是毁在人类手里,他重情重义,如何不恨呢! 定岸听后失声痛哭,他抬起头,望着金玉辉煌的仙界,哀声问道:“执胥战神现在何处?” 沧云起身拍拍定岸的肩安慰道:“孩子,莫要冲动,你既然修成了仙,就该明白仙就是这样,人犯了多大的罪,我们也要誓死保护,你不能为了凤琅一念成魔。” 定岸心中五味杂陈,心绪不稳,他道:“我,我明白,我只是有些话想当面问问他。” “好。” 沧云怜惜定岸,可善恶终有果,哪有什么孰对孰错?若说执胥有错,他不杀凤琅,天下人就会遭殃。若说凤琅有错,百亿年等待,皆毁人类之手,怎能不恨! 他道:“本座还有话要告诉你,是执胥战神相助,帮你到达今天的位置,其实他也心疼凤琅,可凤琅犯下大错,他不罚别的仙人也会去罚。” 原来如今他的成功是执胥促成的。 恨好,爱罢,他已修成正果,对于茫茫天道,无尽轮回,他能说些什么,亦或者做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凤琅曾为一人等过数百亿年漫长时光,漆黑世界,他也能等,他要助凤琅成为天上仙童,永生永世安乐无忧! 潭渊继续在人间与仙界最近的通口处守着,等来的还是沧云仙人。 沧云诧异道:“本座与你这小子,就这么有缘?” 潭渊笑道:“嘿!真是好久不见,这缘分都替我惦念着你老人家呢!” “你找本座又是什么事情?” “魂魄这东西,尤其是仙人的,我们魔一般很难去掌控,也不好出手,我是请仙人出手相助,收集一下凤琅的魂魄,好送他投胎。”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沧云沉思道:“也好,如今我正收集天季仙人,云宿战神的魂魄,凤琅这孩子的,遇到我也就收了吧。” 潭渊拱手拜道:“那就多谢沧云仙人帮助了!” 仙人的魂魄是任何妖魔都无法去收集的,只有仙人能去管理。 过了有几千年的时光,潭渊六人的共同寻找,加上沧云出手收集了凤琅的十个魂魄,共打入了金色的灵蛇蛋中。 千诀蹲在蛇窝前,高兴道:“这样也好,小金龙!小金蛇的都没什么差距,他回来就好!” 小潭揉揉头,发出了一声感叹:“这几千年中我们六个人,加上沧云仙人找的够辛苦了,真不知百亿年他一人寻找古洬战神的魂魄的辛苦劲儿!” 沵玊环顾周围,是个灵气的地方:“那执胥真够狠,凤琅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说杀就杀了,哎!” 潭渊盯着太阳,愤慨道:“我现在只盼着他长成个好看的孩子,以后我们罩着他,不能让凤琅再去修仙!” 督邬点点头:“是啊,可不能成仙了!简直自找苦吃!” 般若叹口气:“但愿凤琅会对我们有点记忆,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小潭推推她道:“别想了,都死了入了轮回,哪有什么记忆。” 六人有时守有时不守,他们玩心大,自然出了差错。 不出几月,凤琅刚破壳而出,就遇到了危险。 山石嶙峋,斗折难行。 一条金色的小灵蛇贴着地面,“嗖嗖”地钻了石头缝急忙逃跑。 一老一少两位内力高手如履平地轻点石尖,紧追不舍,其中老者道:“世间灵蛇罕见,尤其这金色灵蛇灵性通人!吃了它便内力大增,寿命延长,千万不能让它逃了!” 年轻男子听了这话,动力十足,一提丹田内力,脚步更加轻盈,绕过竹树枝头,直直窜了过去,用二指准备掐住灵蛇七寸。 金色灵蛇擦着石缝险险躲去,男子被石尖割伤了手指,怒骂:“这成了精的畜生,果真灵性!” 老者修为最高,凌空而起,迅速折了根七寸竹枝,向灵蛇七寸打去,他内力深厚,懂得分寸,这一招只能至晕,不能至死。 老者正要得手,却见四股十二环镶七彩舍利子的金色法杖横空出现将他挡走,并且不伤他分毫。 一位老僧从天而降,他一伸手小灵蛇便顺手而上,钻进他的金线龙纹白色袈裟里。 受伤男子年轻气盛,上前呵道:“秃驴!凭什么多管闲事!莫非素食吃多了,你也想沾口荤腥?” 定岸手持法杖轻轻触地,法杖应声笔直立起,他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莫造口孽。世间生灵来世皆有因缘,此物命不该绝,佛缘深厚,汝等暂且收手吧。” 男子很不甘心,上前不依不饶道:“我与父亲在此苦苦守候七日,就是为了它。你一句命不该绝就想占为己有,实在过分!” 老者刚刚跟老僧交手,知他修为高深,他二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敌手,便拦住男子,拱手拜向定岸道:“请高僧不要跟小儿计较。” “爹!”老者轻瞥了他一眼,男子才住嘴。 定岸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行此善缘,会有回报。” “敢问高僧法号。” “贫僧法号牟沘尼尸陀尊者。” 老者赫然,立马跪下拜道:“肉身尊者,高于神佛啊!老朽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待定岸离去,男子问:“何为肉身尊者?” 老者答:“万物死后脱离肉身皆为灵魂,说好听些便是精神体。神为人类供奉精神体,必入轮回。佛为圆寂成佛,也是精神体,五百年一轮回。仙为带体修行,除非战死或自愿,永不入轮回!任何仙妖魔带体修行,除非魂飞魄散难以收回,皆可即死即生!牟沘尼尸陀尊者是上个世界的修行者,他带体修行,高于无数神佛啊!” 男子听后挠挠头:“孩儿不懂。” 老者叹口气道:“不懂没关系,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便知道这肉身想要修成长生不老,永远不死是如何的难啊!” “生死相连,以死藏生。 经劫犹在,九死一生。 藏生护生,是为大生。” 九天之下,人烟罕至之处高峰之上,池水清冽。 灵气充沛,青荷白莲,随风氤氲而曳,满池生香。 定岸将灵蛇放在白莲之中,又道:“你身上与仙佛有着极深的缘分,可本座看不到你的过去,只能模糊看到你的未来劫数重重,从此你的法号便为藏生,是本座的弟子,愿你将来逃过一切劫数,获得永生。” 定岸轻抚藏生的小脑袋,笑道:“你是个调皮的心性,你要知道世间灵蛇稀有。人间修了邪功的想食之,不在少数。你不化为人形就不能从这莲花下来,这朵莲花周围是有禁锢的,你若修为人形,它便自动解开。” 藏生急忙向外逃,却被看不到的屏障挡了回去,几次三番如此,只好软趴趴地团为一圈不再动了,小脑袋趴在身子上,也不想看面前的这个师傅。 定岸只是在人间与凤琅有过数面之缘,自然认不出他的魂魄,思君不见君,见君不识君,就是轮回中最可笑的一部分。 “这里灵气充沛,风景不错,你自己肯努力的话,不出千年便得人身,本座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会回来看你的。” 定岸准备走时却调转了头,喂了藏生一颗丹药,笑道:“藏生,切勿偷懒。” 定岸离开后,藏生趴在莲花之中,平日里只有仙精灵会来跟她玩耍,仙精灵本是那些修行者牺牲的散灵,受仙人点化,成为世间最美的精灵,高于鬼精灵,也美于鬼精灵。 生前福缘深厚者,有幸得仙人点化成至美,身量纤纤,三寸之长,一对羽翅,一身软骨,会跳舞,但没有思想,空有皮囊,善良纯真。生前福缘浅薄,便是奇形怪状者。 定岸一人向东而去。 东方有一座山名为荆山,山上四季分明,最近突然天象异常,人间也只有这一处六月飞雪,白雪凛冽,湖面上寒风吹过冰封万里。 六月初无论黑夜白天,湖面上就断断续续地传来一声声哀怨地女声,极其哀痛地低吟,冷风中,太阳也仿佛被吓得不敢露面。 从此天上地下,风雪茫茫,灰蒙一片,只有雪光,人说是寂寥,说是恐惧,没有一个人在这时候敢出去。 风雪呼啸声中,隐约传来阵阵摇铃之声。 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姑娘,不知从何处而来,手提一盏金线勾勒龙凤花纹白玉灯,八面灯盏下各坠着一个金铃铛,在风中快速地摇动,喷撞出清脆地铃声。 她扎着总角,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形怪物,没有一丝害怕。 小姑娘手中之灯散发出淡白的光亮,她抬起头向天上望去,透过黑厚的云层她看到了宇宙中满天星宿,和圣洁的太阳。 她开口问道:“魔气遮天,你有何怨?”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声悲切婉转地歌声,反复唱着同一句话:“折我血肉躯,换众来岁安,此债未偿魂怎安?” 小姑娘很平静回答:“折你一人躯,换众岁岁安,此德无量魂自安。” 那人形怪物听后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百里之外的人听见都觉得十分刺耳难听,小姑娘却面色淡然地继续前行。 “每一世界的开始都是战神的牺牲换来的,一世世反反复复,战神未曾怨过,你来的何怨?” 白色气体中的人形怪物满脸愁容,闻声回顾而视,化作妙龄女子,长发垂地,跪坐在巨石上,侧着身子,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动,她一身白衣,发丝飞散,在这风雪中凛冽凄凉而美。 她凄声哭道:“我师傅魂飞魄散以血换来的世界,便是被人如此糟蹋?我心有不甘!这些人是最该死的!他们永远不知悔改!触犯着妖魔也不敢逾越的自然规律,妄自称大!你们这些神仙为什么不去惩罚他们,而来惩罚我!我不服!我不服啊!” 小姑娘立在原地,抬起头,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说:“修为散尽可以重来,魂飞魄散之后,天地会将其收集混合,重新投胎。这个世界也必须有人,万物生存才得以轮转。各位仙人也在探讨着关于人类如何长生的问题。我们站在最高的位置,就要为人类考虑,他们只有百年的身躯,不知天高地厚,世界几重,怎能考虑的长远?长霁你跟随云宿战神数亿年,知晓仙人上下顺应天道,护佑众生,我们皆不怕死亡。” 长霁站起身,长发飞散,她捂着脸忍不住边哭边笑,浑身颤抖,怒而指向小姑娘:“你们可真是善人!甘愿为这些个愚蠢的人类而死!千万年乃至数亿年的修为为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而散尽!” 她用左手手背拭去唇下泪珠,双眸泪光点点似有癫狂道:“愚蠢而又可恨至极!我恨你们!我讨厌你们!你们真是该死!”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长霁从石头上飞下,俯身掐着小姑娘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她,冷冷道:“你可知道这些人都不配称作人?妘暖仙子,你们善良起来,没头没脑,连黑白都不要分辨一下吗?我要亲眼看着人类作茧自缚如何毁灭,我要亲眼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牺牲!我要亲眼看着你们的大爱大道永生永世没有回报!” 妘暖与她双目对视,丝毫没有慌张和害怕,很平静的语气:“执着入骨,便是魔。” 长霁一甩散乱的长发,仍是冷笑:“人也是魔!还是被你们护佑着的魔!我的伙伴尽数死去,皆是被你们而杀!你们可真是狠心!上个世界的凤琅更是死在了自己苦苦守护了数百亿年重生的主人手里,我没有那么傻等着一个重生后无法想起自己的人,浪费自己的修为。” 正在此时定岸降落在地,念了句佛号,金光闪现,风雪停止。 长霁瞥了眼定岸道:“一个只有手沾人类血污,食过人肉的妖魔才会惧怕你们的仙光佛光,我长霁不屑去用污秽的血肉来玷污自己,毁掉自己。我即使做魔,也会做的比世间任何人干干净净!可学不会你们这般虚伪!” 长霁脚尖轻点转身消失,这太阳才渐渐露出,绽放出灿烂的光芒。 茫茫的天空中传来她怨恨冰冷的话语:“希望再见之时是你们这些仙佛魂飞魄散的样子。” 妘暖和定岸听后都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不多做计较。 她认为像长霁这样由仙入魔的的很多,都是怨恨人类入骨,错了判断,迟早会改邪归正的。 “尊者。” 妘暖点头示意。 定岸双手合十,俯身拜道:“仙子。” 待他起身抬头看时,妘暖已经消失了,而妘暖所行之处竟无半点脚印,定岸抬起脚看着自己留下的脚印哈哈大笑道:“佛与仙终究差距太多,她们来时去时都不会留给这个世间半点痕迹,默默无闻为人处理一些事情,老僧又长见识了!” 人若得长寿境,修为和道德方面就要经过重重考验,高于众生,况且人间圣人都有罪,而这层长寿永生的境界是不容许犯下一点罪过。 修佛者最高只得到金刚不破之身,可是佛者圆寂,丢弃肉身,带走的是精神体,也不过是比鬼比人勉强高了一点点罢了,故五百年一个轮回。 说是长生,不过得到了一些比人类百年较长的光阴恩赐。 阴阳循环,刚柔渐进,修得皮相坚硬就要把它修得柔软,柔软细腻,色泽如同白玉,身带幽香,不怕寒冰烈火,不怕刀锋剑刃。稍动念头便可前往任何地方,轻动指尖便能毁天灭地,可以身处九天之境,亦可身处地狱幽寒之处,此为仙体。 十世考验,千年间不能出一点差错,不能干一件坏事,打下根基,经过仙人层层考验,继续精进勤恳修炼,方能成仙。 人间有万里挑一,这是千亿人中挑一,一次坏事便能前功尽弃。 成妖魔鬼怪易,成神佛易,成仙难。 九重之境,飞仙体者不能进。 江袭,江离两位仙人从天而降。 江袭化为普通人的模样,混进人海。江离化为了飞禽的模样,这样可以方便前往更多的地方。 江袭走过田间地埂,看人类耕作;涉足水里,看湖水质地;也到丛林,跟百兽对话,观人间自然情况。 江离行走在人间繁茂之地,看世人买卖和人类言谈,吃穿住行。 二人回到天上,向各位仙僚传达,一二千年中人间民风淳朴,勤奋耕作,言语有礼,自然资源保存的不错,一切皆好。 众仙觉得这次人间的人类总算知道珍惜,好好过日子了,会心一笑。 只有白诺听后,神色凝重:“再等等看吧,仅仅起步一千多年,未来发展如何,结果未知。” 她低下头,看着地下白玉砖石陷入沉思,想着地上来来往往地众生:“如若一日,高楼崛起,霓虹闪烁,人的欲望膨胀起来,泯灭良知,道德沦丧,追求最美最好的事物之时,末日又会到来,仙神覆没,万灵悲歌。” 人心本就沟壑难填,欲望遮天。 魔界。 地底之下,最深之处,除了地狱,便是魔界。 潭渊瞧着眼前暗沉的魔界,虚无庞大,若问魔的欲望是什么? 压倒光明,用黑暗统治宇宙。 潭渊是一位不上战场,已看透万物规律的古老的魔尊。 杀念和仁慈,他皆没有,他也皆有。 没有多少魔能理解一位退隐了的魔头,不打不杀,与日月共存有何意义? 只有经过一世世的生死轮回的魔,才能发觉生命的可贵,活着有了修为,没有欲望,不像仙一般护佑苍生,忙忙碌碌,唯有活着能看到宇宙间无数精彩的事情。 一世世,一代代,仙魔中重复发生的事情。 他眼前正好走来了一位有趣的家伙。 长霁一抬眼看见面前的这个男子,一身做工十分考究的黑色衣裳,干干净净的黑,没有一点花纹。长相十分英俊成熟,目光深邃,眼里没有其他魔的残酷杀意,像深渊一样又冷又深沉,仿佛看什么都能看透,高傲且孤独。 长霁上前小心翼翼的问:“请问你就是已不露面,古老的魔尊吗?” 潭渊微眨了眼眸,开口便是低沉极具吸引力的嗓音:“长霁,你倒是一个聪明但不够成熟的仙。” 长霁一怔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纵观宇宙星辰,千百亿年间所发生之事,尽收眼底:“天上地下,除了那群仙人的所谓天机,仙妖魔中大部分有头有脸的名字本座皆知。” 长霁挪挪脚步,长发轻摇,一身白衣在魔界中极为显眼,大概仙气震慑,小魔小将皆不敢上前。 “从我师傅死后,我便不是仙了。我与人对立,我是魔。” 潭渊饶有兴趣地听她继续说。 因为心中恨意渐浓,所以长霁的眼神愈发清冷,她说:“我讨厌人类,但不至于去杀他们,毁了自己的修为,坠入轮回,混着这些肮脏的灵魂再重生。我的师傅彻彻底底的死了,仙和战神重生,之前事情一律忘记,重生之后的他对于我来说,便是陌生人了。我没那么蠢,守着他,再亲眼看着他牺牲。我不想接近人类,来污染自己。我要长长久久的生存下去,看着他们的愚蠢做法永生永世不得回报!” 潭渊知道她的聪慧,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情。 “如果一些魔也这么想,也不至于死去,仙也是一样,可是啊。” 潭渊一抬手在这片昏暗的虚无中画出阴阳二气,他指着阴阳继续说:“所有仙魔只知道阴能推动阳,阳能推动阴,二者是从无边的死寂生出的鲜活色彩,不停地碰撞,不停地追逐,阴阳相杀相生,不断地扩大,不断的衍生,分化出无数重空间,无数个世界。可是谁能站到阴阳的中心点呢?那个中心点才是永生的境界,当阴阳沉寂时它就存在,当阴阳出生时,它也存在。所有修炼者若固守在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永生,有最高执掌者在这个位置,没有人有资格到达这个位置,只有仙在这个空间发动八卦阵时,他才能出现,那种巨大的能量这个空间也难以承受,数十万里内妖魔尽亡。我现在仅仅知道这个,退守在这个位置上,便活过了几个世界。” “我当时也像凤琅一样愚蠢,想去与仙争辩,与他们反抗。被他们杀死过无数次次,我一遍遍地从地上爬起,反抗,即使是死也不认输,一遍遍坠入轮回里。我恶心世间没有良心的人类,一次次杀掉人,毁灭人,一次次被仙了结。你这般聪明,懂得自保,怕是永生永世不会知晓,一个真正厉害的仙人有多厉害,只有到了世界毁灭之时,战神才会出手与妖魔厮杀,以一人之力当千军万马。而仙若出手,仅仅一动念,一抬手,你还没有看见他的涉足,所有妖魔已经魂飞魄散。我来不及反抗,来不及思考,就已魂飞魄散。” 长霁听完潭渊所说,忍不住闭上眼苦笑:“呵。那又如何,他们都是那么骄傲的仙人,战神,甘愿为人死,为人生,连半点姓名都不愿给人留下。我身处宇宙深知自己的渺小,力量微弱,跟这天道未曾有半点反抗!可是人怎么就敢!我也希望所有仙人战神站在中心点上,永生永世的长存,让该死的人类自生自灭!” 长霁泪水一颗颗滚落,她睁开哭红的眼睛,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头说:“可是他们告诉我这是职责,他们不怕死,宁死也要保护人类,哪怕魂飞魄散,哪怕忘记一切,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傻!这么蠢!” 潭渊有一点动容,将她扶起说:“那就亲眼看着人类毁灭自己,亲眼看着仙人一个个死去。我想迟早会有一日,仙人会彻底放弃人类,宇宙空间无数,人在其间不过是比蚂蚁还小的动物,他们屡屡过自然界限,身上报应重重,仙人会下决心裁决他们。” 潭渊顿了顿,又道:“成为黑的一面,会死;成为白的一面,也会死。非黑非白,方得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凤琅这一世的完结,《徒儿,我求你别死》是《天潭六部》的下一部,但是我会加上凤琅的小番外。 第35章 凤琅番外——与君书 我这辈子都是糊涂的,纠结的太多,反而会失去更多。 我理解阴阳之态,非黑即白,站在黑或白的一个位置上就该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做好一件事,终生执迷不悟,贪念太重。 身为徒弟入了邪道,死于师傅剑下。 身为子女没有尽孝,反而白发人送黑发人。 身为哥哥没有照顾好鸾凰,最后她立誓与仙界划清界限。 自己众星捧月般降临到南海,父王母后他们都对我宠爱有加,可我终究是被宠出来的,没有接受过所谓生离死别,一旦失去了自己所爱所惜的人或事物,便永远无法释怀。 我原来是有个哥哥的,他是大殿下凌安,因为一场大战重伤坠落人间,修为散尽化为原型。凡间的人见到那条从天而降的大龙还是害怕恐惧的,不过也有好心人看到他受伤,想着龙生于海,是缺不了水的,便去救他,不过那些好心的人一盆盆的清水是救不了我哥哥的,等到族人赶到时,他的龙身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苍蝇蛆虫那些个脏臭恶心的虫子都能蚕食他的身体! 听父母以及我的族人手下说过,他是个骄傲的人,也是龙宫里顶顶和善的,徐徐如春风,死的却是如此狼狈,尸身也不完整。 母后捧着一堆白骨的哥哥哭了很长很长时间,哪有母亲不怜惜自己的亲骨肉呢?尤其是这些神兽,鲜能得子。 哥哥最后只留下的那一堆白骨,可这样的念想委实令人痛心。 修行的人从不执着于外表和肉身,唯有灵魂和精神是弥足珍贵的,可是人死后的灵魂又要投身于下一副肉身,并无记忆,沧海桑田,来者终不是当年之人,所以我的师傅死前说过一句话,劝我放下执念:若我死后,莫来寻我。 我不以为然,肉身是你,灵魂是你,当年是你,你又如何不是你呢?只要一段经历足够刻骨铭心,即使轮回百转千回,我就不信,你记不得我?午夜梦回,刹那思绪,人是否一时间会突然停住,我是不是忘掉了什么?我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天地是无情的,轮回一茬又接着一茬,他喜欢这些生灵每一次重新来过,给了我们每个人重新来过和认识的机会。 可是我不喜欢忘记,若我未来轮回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在某时某刻,突然泪流满面,一个人孤零零的体会那种滋味,寂寥之下,又能与谁说呢? 我不怕死,也不怕痛,我只怕忘记。忘掉这一切将是多么的恐怖,我会消失的干干净净,成为另一个模样,过着另一种人生,我这一生的种种经历和悲喜都会烟消云散,不曾来过。 我凤琅历经几个世界的变化,有时可以选择沉睡封印自己在海底或者山林,有时也可以乘风而去,看着大地在眼中慢慢变小,自由而随意,多么恣意快乐,却唯独放不下我的师傅。 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将我带上蓝天,他会耐心的教我习字悟道,也将我带到云端上的战场。 他还告诉我有了这样的身份,不可骄傲也不可不傲,做自己该做之事,守护好自然的秩序,天地赋予你特殊的身份和能力,就应该收心敛性聆听圣音,莫要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师傅不同于我的父王母后,父王母后是宠我疼我,但对于师傅我不能完整形容,我可以跟师傅并肩作战,也能把酒从容,像兄长一样,像知己一样,像父母一样,怎么样都是无拘无束的。 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可我记不得发生过什么,沧云仙人说过:我能出生是古洬战神的功劳,他也为我守过漫长岁月,看我出生。 我隐隐约约知晓我与他曾是莫逆之交的好友,但是发生过什么,已经不能追忆了,我只知道我要跟随他过好这一生,可是没多久他丢下我走了。他是位胸怀坦荡的君子,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他牺牲后我才知晓,他把我未来规划打算做的很好,好到我觉得我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忘掉他,他应该活着,好好活着。 甚至他的所作所为,应当拿去永远传颂。 他说我死后,我的徒儿一切事诸君要好好引导劝诫,凤琅善良但是心性尚幼,若未来发生偏差,也莫要杀他,他来的并不轻松,让他逍遥活着吧。 师傅说完并不放心,他还去找过潭渊,对他办过招呼,凤琅若未来执意寻我魂魄,你便让他入你界,不让他入邪魔歪道,你们是从天界下来的,虽是魔但不造杀业,只是个闲散人,不在黑也为白,站在中间,这样也很好,毕竟保全自己也是生存之道。 师傅,我知道世间万般的好,你都替我一一考虑思量了,可曾想过,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啊,我还未记起你,你就要草草离去,对我又是何等残忍呢? 你对我说过天地间除了小小的男女爱情,还有战场上的生死与共,回眸一笑;或为义执剑,甘守寂寥;或死后遗言,细嘱挚交;或师友深恩,天地宣誓,皆是义气凛云,永生难忘。 我只是不想就这样忘掉你啊!以往之事那些情绪都轻易化作浮蜃之景!过于残忍了。 还好,我也要忘掉你了。 重生的你很像你,只是不记得我了,没事的,师傅,我也能好好的休息了,我的德行不足以夸耀世间,难以三绝荣于天下,也给你丢了人,孽徒要走了,希望我能忘掉你,是从灵魂深处吧。 我也想过我若为人,该当如何? 生老病死,爱恨嗔痴,迷迷糊糊,草率为人。做人也很好的,心中不再放着天地,不去想着芸芸众生,可以自私一场,可以嬉笑咒骂,可以怨天尤地,不知你们存在,不知你们在做什么,也是挺快乐的,傻傻的活着,不用像一颗天道手上的棋子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父王母后,我不孝不贤,且无德行,是个逆子,未能尽孝于你们,所以魂飞魄散也是天罚,我认了,但愿你们以后会得到一位很优秀的孩子。 我仔细想了,生好死好,都好都好,我死在师傅手上,也算是在哪里开始便在哪里结束了,他是古洬战神时送我出生,他是执胥战神时便送我一死,我已了无牵挂了。 我从来没有真心感谢过什么,陷入魔心幻境还会怨天尤人,如今真心感谢这一死,让我放下了好多,甚是痛快! 诸君和诸位好友,我该走了,若未来遇到我千万不要对我讲起这段故事,让我在人间不停地轮回吧,不要叫醒我,最好也不要遇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凤琅篇今日完结了,想看后面后续,可以继续看《徒儿,我求你别死》,是凤琅转世之后,《天潭六部》本来想着一本书写完,但是太长了。 也许别人的笔下是主角翻手覆雨覆手为云的一生,而我写的是一个世界,想呈现的过于庞大复杂,后续还有六个世界,我是打破现在人们的固有思维,人只相信肉眼所见的现实,若有不见与非不见,人又该如何面对? 我们的生活与自然界息息相关,在一方地球上我们的确辜负了自然与其他生灵,那属于它们又该是怎样庞大的秩序在后面保护它们呢? 虽然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还有锋芒毕露,慧极必伤,万物万事因有缘法,适可而止。 我只希望人会在有限的时间去思考,去满足,不要只看得见情情爱爱,还要看得见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人生百年,何其渺小,去认真活着,怜惜生命,珍重自己。 我笔下凤琅一生,乃至这一本书,过于怨气,荒唐至极,的确引不来众人喜欢。 我也知道全文句子段落比较晦涩难懂,都是道语佛言,经书也都是自己写出来的,不符合大众口味,也可以不看全文,只读番外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