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多余 作者:柳九 他总是那个多余的不该存在的人 能装会演心机Omega翁多X腹黑隐忍躁郁症Alpha李鹤安 文案: “难受吗?”翁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跪在李鹤安面前,“难受你就标记我,我们的契合率是百分百,鹤安,标记了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李鹤安忍着易·感期的不适,他咬着牙,眼神不屑多看翁多一眼,“畜·生才会被信息素控制感情。” 翁多不管不顾地抱住李鹤安,“鹤安,我爱你,我的信息素是为你而做的,它只属于你。” 李鹤安用力推开翁多,眼神发红,“滚!” 翁多暗恋李鹤安多年,用尽一切手段成功嫁给了李鹤安,然而李鹤安心里永远只有他已故的前任,翁多应征了自己的名字——他是多余的存在。 —————— 1、攻有白月光,因为躁郁症有点渣,所以后期有追妻。 2、受不是傻白甜,有心机。 第1章 搬家 翁多看着眼前上了锁的铁门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透过铁门栏杆看见院子里堆积着废弃的家具和杂物。 他似乎是想起上周在饭桌上听见家人说这周要搬家。 看样子搬家的日子是这周,走的利落快速。 他掏出手机,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任何家人的电话和消息,他给杨管家打了个电话。 “嘟~嘟~”电话里漫长的铃声,翁多将手机夹在右边耳朵和肩膀之间,在书包里翻找出家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三把钥匙,宿舍门一把,宿舍抽屉一把,家里他房间卧室门一把,没有可以打开院子锁的钥匙。 好歹他也是翁家的二少爷,回家是从来不需要钥匙的。 第一通电话没人接,翁多继续点开第二通,点开免提放在口袋里,双手摇了摇铁门,铁门高度大概有一个半他,翻过去应该不是问题。 翁多踩上有些生锈的铁门,这样的事儿他第一次干,有些生疏,好在他运动机能不错,铁门上的横栏杆足以让他成功将另一条腿放到了铁门内。 “喂。”口袋里突然响起杨管家的声音,翁多差点脚下打滑。 “杨管家!”翁多带着笑意喊了一声,一只手撑在铁门顶的尖尖上防止自己坐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麻烦你把新家的地址发我一下。” “哦,”杨管家应了一声,“等会发你微信。” “好的好的,”翁多笑意盈盈地,“对了,我卧室的东西有没有搬完?” “不就三个箱子?”杨管家说,“你自己没收拾好?” “对对对,就那两个,谢谢杨管家。”翁多挂了电话,收敛笑容将手机塞回外套兜里。 自己的东西是上个礼拜听说要搬家翁多就收拾好了的,就怕遇见了这种情况,不会有人告诉他要搬家,也不会有人帮他收拾,还好他几天前就嘱咐了一句杨管家搬家时记得带上他的两个行李箱。 既然杨管家已经帮他带过去了,翁多也就没必要翻进去查看,他双手抓着铁门顶上的尖尖,小心翼翼地收回脚,回头看一眼地面。 呼,好高。 翁多抓紧栏杆,撅着屁股正想要一次跳下,兜里的手机突然唱起音乐。 “数着 等着 望着 怕着, 青春已时日无多。” 他脚下一滑,后背朝下摔在地上,后背背着书包让自己缓冲了一下没觉得疼,倒是右手手心一股钻心的疼。 “诱惑 赤·裸 抑郁 闪躲, 谁不是凡人一个。” 铃声响个不停,翁多来不及去看手,拿出手机,瞥到了手心里一道不算小的竖条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怎么了?”翁多接起电话,看了眼铁门,自己的手大概是被上头的尖角划破的。 “我在婚姻配比所发现了李鹤安的名字,”对方声音愉悦,“不过不能确定是你要找的还是又是个同名同姓的。” 翁多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手心碰到衣服让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嘶~”翁多疼的一只眼睛迷了起来。 “能看见照片吗?”翁多将手放到嘴边吹着,“或者身份证号什么的能确定身份的?” “不能,”对方说,“除非注册账号提交自己的信息素才能查看到对方,我这个Beta帮不了你。” “哦。”翁多应了一声,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失望多了,自己也没抱希望。 “要不你自己注册登记,”那人说道,“万一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我知道了,谢谢。”翁多没回答对方,说,“麻烦继续帮我查。” “好说,只要你钱到位。”那人笑着挂了电话。 杨管家发来了新家的地址,翁多点开地图,挺远的,距离他现在的位置有四十多公里。 那里是郊区,空气好,确实是个适合病人居住的地儿。 翁多带着满是尘土的衣服坐上了地铁,手上的伤口他用水清洗了用纸巾摁住,挺疼的,但是好在出血不多这会儿已经停了。 地铁上人很多,翁多挤在门边,怀里抱着书包,眼神放空。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翁多想起什么,点开手机,在网页上输入了婚姻配比所的网站。 婚姻配比所是为了方便Alpha和Omega找对象的这么一个官方网站,Alpha和Omega注册账号,去当地的配比所提交自己的信息素,网站会自动匹配,为每个人配出契合率高的对象。 至于愿不愿意,这是大家的自由。 翁多第一次登录这个网站,他没有注册提交过,网站内页他看不见,只看得见Alpha和Omega页面上注册过的姓名。 他在本地页面上几万个Alpha里寻找着,看的眼花缭乱。 越往郊区的方向地铁上人越少,翁多坐在座位里划拉着手机,至于在L姓氏里看见了李鹤安的名字。 翁多盯着这三个字,心口没由来地跳动着。 真是…哪怕只是个名字都能让翁多心跳加速。 更多的资料他看不见,也许又是个同名同姓,翁多退出网页,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吸一口,这个应该不是他要找的李鹤安。 李鹤安不会出现在配比所里,他明明有个… 翁多不想去想,但又控制不住地去想,会不会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会不会李鹤安跟那个人已经分开了。 如果是,那该多好。 下了地铁天已经黑透了,翁多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还需要走上一公里才能到新家,这里车少人少,但是空气好,马路也宽敞,一路上有路灯陪伴。 翁多肚子饿的乱叫,放眼望去,看不见一家便利店。 算了,回家再吃。 翁多站在别墅前,仔细比对着杨管家给他的地址,没错,重合了。 眼前的别墅挺大的,四层,比旧别墅高一层,院子也比旧家的要大,翁多推开铁门,里面灯火通明,他似乎听见嬉笑的声音从关闭的大门里飘出来。 其实听不见的,他们家没有这么热闹,虽然人多,但因为有个体弱多病的翁瑞康,家里所有人的人都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 那不过是翁多的心理作用。 他推开大门,双开门缓缓打开,屋子里的光亮、饭菜的香味儿让翁多眼睛和胃同时不舒服了一下。 他眯了眯眼,客厅巨大的翡翠吊灯晃了他一下。 别墅的装修风格老别墅一样,偏中式,但是更大更新,玄关处在擦柜子的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是他像是没看见一样转过头继续擦。 翁多走进屋子,每往里走一步,他都像是闯入了一个别人的家。 陌生、拘束。 他跟着声音走到饭厅,饭厅里坐着他的Alpha父亲、Omega爸爸,还有Alpha大哥翁瑞康和Alpha弟弟翁小冬,他们四个人 没人发现他回来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堆起微笑,“父亲、爸爸,我回来了。” 四个人下意识朝他看过来,不过又很自然地转过头继续吃饭,翁多很自在地走到餐桌前翁冬的身边坐下,跟站在旁边的佣人道,“帮我盛一碗饭,谢谢。” 佣人不满地撇撇嘴,转身帮他盛饭去了,其实平时翁多都会自己来,但是这会儿他找不到厨房在哪儿,又确实饿狠了。 下午游了两个多小时,又从老房子那坐了很久的车过来。 翁小冬看了他一眼,“你好歹是个Omega,能不能让自己干净点。” 翁多低头看看自己,翻墙摔下让他衣服确实看上去很脏,他没搭理翁小冬,而是看向Alpha父亲和Omega爸爸。 Omega爸爸坐在他对面,身边是大哥翁瑞康,爸爸将自己剥好的虾放在翁瑞康面前的碟子上。 Alpha父亲坐在上座,低头正吃着饭。 没有人关心他脏不脏。 佣人盛了饭过来,翁多拿起筷子,手心的伤口很疼,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也开始埋头吃饭。 没等他吃完,餐桌上只剩下他自己,翁多便将剩下的菜全部收尾了。 吃完了饭,他背着包走到客厅,准备问问杨管家他房间在哪,看见翁小冬端着水果准备上楼,经过他时嘲讽道,“一个Omega吃的比我这个Alpha都多。” 翁多瞥了眼他手里的盘子,抬腿往厨房走,“这些吃完跑半马都消耗不掉。” 全是些高糖分水果,翁多并不感兴趣,更不愿意跟翁小冬说太多。 杨管家在厨房里做甜点,翁多一改面对翁小冬的表情,笑道,“杨管家,我房间安排了吗?” 杨管家头都没抬,手里忙活着,说,“一楼西边几个房间,你自己挑,东西在走廊。” 他的三个行李箱孤单地立在西边走廊上,翁多看了看几个空房间,这些是属于客房,大小布置都一样,他根据自己的习惯选择了最靠边的房间。 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他东西不多,一些衣服,一些书,再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却是翁多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全部。 书桌上摆上自己的书,这才找了些熟悉感。 房间大小和老房子的差不多,但是翁多坐在书桌前呆滞了很久,那个住了二十四年的家说搬就搬了,他低头摸了摸手心伤口,因为饿没有处理那里已经又红又肿,隐隐发疼。 搬家第一天,他的生活依旧这么糟糕。 第2章 隔壁 早晨六点半,翁多推开院子门,站在门口高抬腿弹跳热身,白天视野更开阔,这里处于山脉之间,眼前是一条直直的柏油山路,路不宽,大概同时只能容纳两辆车的宽度。 路的那边是别墅区物业管理的花园,有花有树,很大一片,长度堪比一条路。 路的这边是别墅,别墅不多,翁多沿着马路边晨跑边数,一共有十三栋,比老别墅好的是,这里别墅间距大,每一个都离着很远的距离,别墅后面就是山。 翁多昨晚查看了地图,这里属于青一市与隔壁亥飞市交界处了。 空气是真的很好,晨跑非常合适,人也比较少,很安静,除了路上会遇到住在别墅里的豪车外,几乎遇不到什么人。 确实是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 翁家处于十三栋的倒数第二栋,西边还有最后一栋,翁多返程往马路西边跑,看了眼最后一栋邻居。 这一栋较之前面的十几栋要显得更加安静,也许是它位处于最里面,天然的气质让它安静,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住人。 再往西就没了路,山挡住了去路,翁多停下跑步往回走,又看了眼最后一栋,其实这一栋位置更僻静,属于是外面的人不会往这边来,养病会更合适。 父亲当时怎么不买下这最后一栋。 回到家,翁多洗了个澡,手心的伤口赤·裸着暴露在空气里任由水渍冲刷,更肿了一些。 不处理不行了,怕是会影响他游泳。 吃完早饭翁多等在楼梯口,时不时往楼上看一眼,差不多九点半,家庭医生给翁瑞康看完今天的情况从楼上下来,跟着他下来的还有翁多的Omega爸爸韩寅。 “爸。”翁多笑着跟韩寅打招呼。 韩寅嗯了一声,径直下楼没有看翁多一眼。 翁多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叹口气,转而又重新笑着对医生伸出手心,“石医生,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石医生哎哟了一声,“怎么肿成这样。” 医生这一声不算小,旁边经过的佣人好奇地看了过来,翁多余光瞥向韩寅的背影,韩寅像是没听见已经拐了弯。 “不小心弄的。”翁多垂眸。 石医生捧着他的手,“怎么弄的。” “在铁门上划了一下。” 石医生拉开医药箱,“有没有锈,有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 翁多:“有锈,没超过二十四小时。” 石医生拿出碘伏给他消毒,说,“那得要打破伤风,我这儿没有,你要去医院。” 碘伏接触伤口让翁多疼的闭了闭眼,他咬着唇没吭声。 “我只能给你做些简单的处理,”石医生下手快速利索,给伤口上了药,“跟我去医院打个破伤风,以防感染。” 翁多说不出话来,从牙齿中溢出一个‘嗯’。 坐石医生的车去医院打了破伤风,用纱布包裹住了手心,翁多举着手,这伤口怕是有个三五天的不能游泳了。 离开前石医生递给他一个黑色药包,“大少爷的药,你帮我带回去。” “嗯。”翁多拎着药包离开。 慢悠悠地坐上回家的地铁,周六周日翁多一般是会泡在学校游泳馆的,今天难得周六没去,微信群里都在问他今天怎么不来游泳馆,他把自己的手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回家路程很漫长,翁多又点开婚姻配对所的网站,看见了李鹤安的名字。 手指轻轻抚摸在这三个字上良久。 好奇心趋势下,翁多注册了账号,填写手机号、身份证号码、人脸识别验证,全都完成后最后一项跳了出来。 【请填写您的信息素提交档案号】 没有填写档案号依旧进不去内部网页,翁多叹口气退出网站,伸手摸在后脖颈上,摸到了坚硬的防咬环。 细细凉凉。 沿着山路往家走,翁多看见隔壁最后一栋门前停着两辆车,原来最后一栋住了人。 他推开自家铁门,忽然一声“砰!”,他转头朝声音来源看过去,是隔壁的房子,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倒了,但是声音实在太大,倒了东西不至于两栋房子间隔几十米还能听见,更像是有东西炸了。 隔壁房子也没怎么样,没有着火没有坍塌,那个声音是什么翁多也懒得去管。 这个声音也吸引了翁家人,几个佣人从屋子里跑出来。 “怎么了,地震了吗?” “隔壁发生了什么。” 翁多经过他们进屋,听见他们的议论八卦声。 “听说隔壁也住着个病人。” “不奇怪,这里适合病人住,翁总买这个房子不就是为了大少爷养病。” “好像当时翁总想买隔壁那栋,但是买晚了,已经有人住了。” “刚刚那声音不会是跳楼吧?” 走进屋子里也就听不见这些议论,翁多上了二楼,抓住一位拖地的佣人,“翁瑞康房间在哪。” 佣人指了指西边走廊某个位置,“那间。” 翁多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敲门,“我是翁多。” “进。”里面响起一声略微虚弱的声音。 翁多拧开门,第一眼没看见翁瑞康在哪儿,被房间的大和华丽怔了怔,房间很大,带着一个阳台,房间里堆放了各种医疗仪器,说是房间,其实更像是一个豪华单人病房。 这是翁瑞康从小到大必备的。 翁瑞康坐在阳台的躺椅里晒太阳,翁多穿过房间,站在阳台门口,“石医生开的药,我放这儿了。” 他把药包放在阳台门口的小桌子上,转身要走。 “去医院了?”翁瑞康头都没回,问出的话里带着质疑。 “嗯,”翁多也背对着他,说,“你要是不放心,这个药你可以不吃。” “呵,”翁瑞康轻笑,“看样子我得跟石医生提个醒,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交给你。” 翁多咬着牙,握紧双手,触碰到右手的伤口让他又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他转身,面上恢复成往日笑嘻嘻的样子,“你放心,我可不会这么蠢。” 翁瑞康转头,他面色常年苍白,因为一直在生病,整个人骨瘦如柴面颊凹陷,他眼神落在翁多缠着纱布的右手上,轻轻笑了,“手受伤了?” 翁多下意识将手背到后面,也不甘示弱,“三五天就能好。” 这句话大概是戳到了翁瑞康,他偏开头咳嗽,“咳咳咳!” 咳的又急又快,翁多不愿意跟他纠缠,如果翁瑞康怎么样了,父亲和爸爸不会轻饶他,他根本就惹不起翁瑞康,非要逞口头之快。 “滚!” 发出这声爆喝的不是翁瑞康,而是从隔壁的房子里传出来,翁多看过去,这个阳台正好对着隔壁院子。 隔壁屋子里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有年龄大一点的也有年轻的,大家站在院子里,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以及几个推着轮椅的人。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显然是情绪有些激动,正在奋力反抗,“滚!” 但是他被旁边的彪形大汉控制住,反抗不得。 翁多快速小跑到阳台边,想要看清轮椅上的人,可惜有点远加上被周围的人挡住了,他窥探不到轮椅上那人的长相。 轮椅上的人被强制带上车,车子缓缓开启离开了。 “康儿!” 爸爸的声音将翁多拽回,他回头,翁瑞康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咳嗽,韩寅蹲在他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深呼吸,康儿,慢慢来,别急。” 韩寅温声细语,但是拧紧的眉头暴露了他的着急担心,翁瑞康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稳,韩寅扶着翁瑞康进房让他躺在床上,佣人递上水和药,翁瑞康接过来吃下。 “好些了吗?”韩寅难掩心疼。 “嗯。”翁瑞康虚弱地点点头,“好多了爸爸。” “乖。”韩寅给他掖好被子,“要看电影还是睡一觉?” “看电影吧。”翁瑞康说。 韩寅打开投影仪,给翁瑞康选了一部电影,随后抬头看向站在阳台门口的翁多。 眼神没了温柔和心疼,只有严厉与责备。 翁多心里咯噔一下,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儿,浅浅一笑,“爸,我不是…” “我告诉过你多少遍,”韩寅打断他,语气冰冷,“离康儿远一点。” 笑容僵在翁多脸上,他垂眸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他抬腿往外走,翁瑞康轻轻说道,“爸,不怪他。” “你别为他说话,”韩寅语气又变得温柔,“就算不怪他,你咳成那样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管不顾也不行…” 后面的话翁多没继续听,他关上房门,关门之前看见了翁瑞康对着他轻笑。 似乎是在嘲讽他。 翁多站在门口,学着方才韩寅教翁瑞康的方式,深呼吸,再慢慢地吐气,让心头那股不舒服压下去后他才面带微笑下楼。 站在院外看向隔壁,在翁家和隔壁这段路来回走着,经过时往里看一眼,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毕竟刚刚在阳台有些距离,但是那两声‘滚’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像是刻在了灵魂里。 只要一响起他就能感应到。 但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弄清楚,哪怕一丝可能也不会放过,翁多等在院外,天色渐渐黑了,他有些怵,站在路边的路灯下。 当车灯从路的那边扫过来时翁多看了一眼,不是翁家的车,往这个方向的…那就只能是隔壁的。 他站起身,看着车子从自己身边经过,停在隔壁院外。 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男人,打开后排车门,翁多屏住呼吸盯着车子,屋子里有人推着轮椅走到车边。 而车子里的人似乎是很不情愿,很久没有下车,开车门的男人弯着腰似乎是在跟车子里的人说着什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翁多很紧张,掏出手机点开摄像对着那边方向,车子里伸出一只手,弯腰的男人立马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出车外。 出来的是个男人,翁多看不太清长相,那人顺势坐到了轮椅上,身边的人推着轮椅进到院子里。 翁多低头播放视频,不停的慢放、放大,终于模糊地看见了坐轮椅男人的侧脸。 夜晚灯光不强,拍出的视频也不清楚,放大后更不清楚,但是那挺立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是翁多真正刻在心里的。 他想要尖叫,又想要哭泣,消失了三年的李鹤安终于找到了。 第3章 李鹤安 在翁多眼里,李鹤安是温柔的,是高不可攀的,是他心里的日思夜想的人,是做梦也想要得到但是又不敢去觊觎的人。 李鹤安是个谈笑风生、镇定自若,聪明、帅气,是学校里公认的最有人气的Alpha,他不光是学习优秀、运动发达,长相也是其他Alpha望尘莫及的。 是翁多无数个孤独黑夜里的支撑,光是想一想李鹤安就能让他内心滚烫。 可是…… 翁多反复翻看着视频,视频里的人从下车要人搀扶,再到坐上轮椅… 那个运动会上百米打破了学校记录的李鹤安,为什么会坐上轮椅。 翁多捂着嘴,他心疼、难受,这消失的三年里,李鹤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摸出枕头下面的银色手帕巾,放在鼻子边轻嗅,其实上面什么味道都没有了,但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手帕的安抚。 失眠或者难受孤独等一切不好的情绪时,它像是翁多内心的安全感,只要摸一摸,再放到鼻子边闻一闻,总是能静下心。 大概是李鹤安就在自己不远处,今晚的翁多总也静不下来,他下床拉开窗帘,他的房间在最边上,外面就是院子,而跟院子一墙之隔的对面就是李鹤安在的地方。 院子的墙壁挡住了翁多的视线,再加上夜晚,他什么也看不见。 翁多想起了什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没人了,佣人都休息去了,好在家里因为有翁瑞康这个病人在,所以地灯晚上从来不关,翁多坐电梯上了四楼。 四楼住着翁小冬,翁多听见了他打游戏激烈的声音。 “冲冲冲!” “弄死他们,快!” 也正因为翁小冬爱打游戏,他的房间永远是在最高,而翁多…永远是在最底层。 他推开四楼露台的门,夜晚的秋风有点儿冷,翁多单薄的睡衣让他打了个冷颤,不过高处视野好,他看向对面就没了遮挡。 对面静悄悄黑漆漆的,什么的看不见。 翁多静静地站在门口,终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右边嘴角一个浅浅的笑涡。 不管李鹤安是因为什么而坐轮椅,他都无所谓,只需要李鹤安在,才是最重要的。 隔天翁多就搬了房间,从一楼西边搬到了四楼西边,他搬房间这种事是不会有人管的,反正家里空房间多,只要他没占用了翁瑞康的一切,是不会有人在乎他做了什么。 不过翁小冬还是很惊讶的。 他双手抱胸靠在翁多房门口,看着他收拾房间,嗤笑一声,“你怎么不往爸爸父亲隔壁搬。” 翁多往衣柜挂着衣服,不理会翁小冬。 “也对,父亲跟爸爸的房间旁边是大哥,”翁小冬自问自答,“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翁多还是不说话,翁小冬早就习惯他这样,继续说,“我先说好,我晚上打游戏声音大,你要是嫌吵就自己搬下去,可别到时候找我说事。” “不会。”翁多终于应了他一句。 翁小冬切一声,翻个白眼走了。 翁多拉开窗帘,一眼看见了对面的楼,那栋楼也四层,从外面看跟翁家这栋差不多,院子大小也差不多,但是院子很荒废,倒不是很杂很乱,而是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翁家刚搬过来,这会儿自家院子里正有佣人忙着种花种草,对比隔壁…那边显得很没有人气。 翁多打听了一番,这边别墅是三年多前建好,父亲也是两年多年前买的这栋别墅,如果父亲买的时候隔壁那栋已经被买了,那么说明李鹤安在这里已经两年多。 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翁多一定要搞清楚。 他端着蛋糕站在隔壁院门前,伸手按响了门铃。 “叮叮叮。” “您好,哪位?”门上的问答机响起一位忠厚的男声。 翁多说,“你好,我是隔壁新搬过来的,我姓翁,想来给你送点儿小吃,以后都是邻居…” “谢谢。”对方说。 伴随着谢谢是铁门开启的声音,翁多走过院子,站在台阶上,大门打开,一位稍胖的Alpha大叔走了出来。 “你好,”翁多堆起自己标志性微笑,“我是隔壁的翁多,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一点点小心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大叔接过他的蛋糕,转身递给身后看上去像是佣人的人,又跟佣人说了什么,佣人端着蛋糕下去了。 翁多趁机打量着屋内,可惜屋子里光线很暗,只能看见门里左右两边站着两个Alpha男人,穿着西装,身姿挺拔,肌肉发达的模样。 似乎是保镖。 “谢谢,”大叔对他说着客气的话但是语气很疏离,“家里有病人,不方便请您进去坐,一些回礼还希望您见谅。” 说话间,佣人提着一份蓝色礼盒递给翁多,封面上写着大闸蟹字样。 “不会,”翁多接过来,“我懂的,我家也有病人,搬到这英山别墅就是为了养病。” 大叔轻轻点头,没有想要跟翁多说太多的意思,翁多又赶紧说道,“今天天气很不错,病人很适合多晒晒太阳,老闷在屋子里不太益于调养。” “谢谢,”大叔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您慢走。” 这是很明显表示出了不愿意跟他多说,翁多笑了笑,“谢谢你的大闸蟹,我一定会好好吃。” 他提着礼盒下台阶,身后的门很快的关上了。 翁多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栋别墅,每一层都窗帘紧闭。 李鹤安,你在里面吗。 不过是几分钟的打交道,翁多心里有些堵得慌,这栋房子不像是房子,更像是一栋控制室,控制住里面的人。 守在门边强壮的Alpha,不让外人进去探究,这不是控制是什么。 翁多提着大闸蟹走到家门口,转手扔在门边的垃圾桶里,他不喜欢那个Alpha大叔。 “叮”电梯停在一楼,门缓缓打开,里面出来一位坐着轮椅的男人,姜管家连忙上前迎接,“少爷,需要什么?” 男人没回答他,轮椅自动绕过姜管家往后院而去,站在后院门边的两个保镖打开门,轮椅滑过一旁的坡道,停在坡道下边。 后院百米外是英山山背,挡住阳光、风和景色,男人闭上眼睛,世间万物寂静又空洞,眼睛一闭上,全世界好似只有了他自己。 冗长的孤独与寂寞,再也挥散不去。 胸口忽然涌上一股躁动,男人睁开眼扶着轮椅把手想要站起身,跟在身旁的姜管家眼疾手快地上前摁住了他,“少爷!” “滚开!”男人挥开姜管家,自己也从轮椅倒下,一旁的保镖已经冲过来想要扶起他,男人挥着手,“都滚开!” “快扶起少爷!”姜管家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人一团乱地将挣扎着的男人扶到轮椅上,男人挣扎、反抗,在前门蹲守的保镖闻声赶过来,四个强壮的Alpha男保镖让男人挣扎不得。 “推回房间!”姜管家吩咐道。 三个保镖按着男人,一个推着轮椅进屋,男人双目怒火,瞪着双眼无法泄愤,轮椅绕过客厅,瞥到了桌子上的蛋糕。 “等等。”男人一只手伸在轮子缝隙里,保镖不得不停下。 “怎么了少爷?”姜管家弯腰,想要拿走他的手,又不敢轻举妄动。 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淡黄色的蛋糕上点缀着绿色的梅子,一黄一绿,蛋糕与青梅,很少见的搭配。 某个回忆倏地出现在男人的脑海里。 “吃甜甜的蛋糕一定要配上别的口味,不然会腻。”美丽的少年拆开一袋青梅,一颗颗地放在蛋糕上,捧着蛋糕给他看,“你看,黄色、绿色,是不是很好看,还很好吃呢,甜的,酸的,酸解腻,你尝尝。” “买给你吃的,我不吃。”他拒绝少年。 少年抿着嘴坏笑,挖了一勺蛋糕塞到他嘴里,他猝不及防地张嘴吃下,又被塞了一颗青梅,少年言笑晏晏,“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蛋糕好不好吃他已经忘了,但是那天少年的笑脸永远刻在他脑海里,教他怎么也忘不了,还有嘴里青梅的酸,好似也被他的笑容淹没。 男人长发下的双眸闪烁,桌子上的蛋糕让他忽然安静,他对着蛋糕伸手,“拿给我。” 姜管家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少爷要吃蛋糕吗?” 一项要么不理会或者要么拒绝的男人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嗯。” 姜管家欣喜若狂,吩咐佣人去拿来勺子,推着男人到桌子边,男人盯着蛋糕,提溜着青梅的梗慢慢地塞进嘴里。 他因为吃药,嘴巴里苦涩无味,青梅的酸让男人眯了眯眼,刺激着嘴巴里每一个细胞。 男人眼睛看着蛋糕,双手开始颤抖,他以为他忘了这个味道,其实没有,熟悉的酸味儿让他想起了。 他拿着勺子吃了一口蛋糕,芝士味儿的,很甜,却又很好的被嘴里的青梅溶解掉了。 男人转头,手抓住离他最近的姜管家,连带着手里的勺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男人说,“蛋糕哪儿来的。” 第4章 蛋糕 姜管家按响了翁家的门铃,“您好,我是隔壁的管家,我姓姜。” 迎接他的是位身材偏瘦,和他差不多年纪的Omega,对方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一位翁少爷给我们送去了蛋糕,”姜管家说,“我家少爷很喜欢,特意让我来邀请翁少爷过去坐一坐,不知道翁少爷可有时间?” 杨管家愣了愣,“哪个翁少爷?” “啊?”姜管家也愣了,很快反应过来,“长得很清秀可爱,戴着眼镜,很有礼貌。” 这么一说杨管家就知道是谁了,他说,“您稍等。” 杨管家进了屋,走到饭厅正在吃晚饭的翁多身边,“隔壁的管家找你。” 此言一出,饭桌上几个人都抬起了头,韩寅最先问道,“隔壁?” “是的夫人,”杨管家说,“对方说翁多给他们送了蛋糕,想邀请翁多过去做个客。” “真的?!人在外面吗,”翁多立马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想出去,又对着爸爸和父亲说道,“爸爸,父亲,那我去隔壁待一会儿。” 不等两人说话,他笑着跑了出去,像是遇见了什么大喜事。 “哪个隔壁?”翁家一家之主翁伯华问道,“东边还是西边的?” 杨管家摇头,“我没问,对方说自己姓姜。” 翁伯华思忖片刻,朝韩寅对视一眼,韩寅根本不在乎是谁,他给翁瑞康盛了半碗汤,“康儿,再喝半碗。” “谢谢爸爸。”翁瑞康说。 只有翁小冬嘀咕着:“这才搬过来几天啊,就跟邻居攀上关系了,虚假、做作、恶心。” 他的声音不算很小,整个饭桌的人都听见了,但是没有人多说什么。 翁多跟着姜管家进了别墅,他兴奋、激动,还伴随着紧张手心冒出了汗,他粗粗看了眼屋子里的样子,这里面就比翁家看上去要阴沉很多,屋子里不怎么开灯,只有走廊和壁灯亮着,装修也是偏现代低调风,还有门口站着的保镖给翁多压抑的感觉。 坐电梯上了三楼,姜管家敲响一扇门,“少爷,人来了。” “嗯。”里面的人很低沉的应了一句,这一句很模糊,翁多听不太清。 姜管家打开门,侧身对着翁多做了个请的动作。 翁多走到房门口,房间里一个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男人身形有些瘦,头发也有点长,但是翁多在空气中闻见了他熟悉的信息素。 冷杉树木的深厚气味儿。 是翁多梦里的味道。 轮椅上的人慢慢地转过头,漏出半张侧脸,微长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的长相让翁多心跳加速,一时不知道要表现什么样的表情。 他找到李鹤安了,这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李鹤安。 李鹤安打量着眼前的人,明知道不会是那人,但还是失望了一下,他又转过头,想要摆摆手让这人离开。 “学长?”那人轻轻喊了一声。 李鹤安再次转头,那人已经冲到了他边上,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学长,真的是你吗?” 李鹤安在他脸上看了又看,说,“你认识我?” 翁多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根本不存在与李鹤安的记忆里,他很快镇定过来,点头,“是,我们同一个高中,附中,学长你比我大两届,后来机缘巧合我又跟学长一个大学,青一大学。” 李鹤安记忆跟着他说的追溯到高中与大学,很快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他敛下眼眸,没说什么。 “我叫翁多,”翁多说,“学长可能不记得我,但我一直记得学长,你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你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李鹤安。 李鹤安将轮椅遥控的远了点,说,“今天的蛋糕你送的?” “嗯,”翁多说,“是我喜欢的口味,学长你喜欢吗?” “你喜欢的口味?”李鹤安看了他一眼。 翁多冲他笑了,“对,蛋糕太甜了,就配上青梅的酸涩,解腻嘛。” 李鹤安眸光闪过一些不可思议,随后怔愣许久,翁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继续道,“学长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送好不好?” 空气中突然迸发出浓烈的信息素,李鹤安斜着眼睛狠狠地看着翁多,眼神里充满着凶狠、暴躁,翁多吓了一跳。 “学长…”翁多凑上前,一只手刚碰上轮椅扶手,被李鹤安一把挥开。 “出去!”李鹤安咬着牙。 姜管家上前拉起翁多,“翁少爷,今天少爷不方便,您先走,小高,给少爷吃药!” 翁多被姜管家拉出房间,他脑子是懵的,显然是被李鹤安吓着了。 姜管家将他送到电梯边,说,“翁少爷见谅。” 翁多被推进电梯,电梯门关上时他猛地反应过来,按着开门键出了电梯,“姜管家!” 他追上姜管家,挡在他面前,“姜管家,学长怎么了?” 房间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翁多想去看看,姜管家扯住他胳膊,“翁少爷,少爷发病而已,您请回吧。” 翁多吞咽着唾沫,姜管家已经不开心了,他再贸贸然冲上前是不礼貌的行为,发病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情,他这个外人应该离开。 但是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李鹤安,他还没说上几句话,还不清楚李鹤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管家已经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翁多站在走廊犹豫良久,转身离开。 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 翁多下了楼,走到大门口,看见站的笔直的两个保镖,像是两个哨兵,目视前方不苟言笑。 想要多问两句的想法很快打消了,这些人不会告诉他的。 发病翁多见过太多太多,翁瑞康就经常发病,一发起病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般的虚弱,家里的佣人都会一些简单的急救,杨管家甚至随身带着药。 但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发病,整个很暴躁的感觉。 李鹤安到底是什么病,他的腿又怎么了。 翁多走出电梯门,翁小冬端着水果盘靠在他房门口的墙上,耳朵上挂这个头罩式耳机,边吃水果边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看见翁多后他摘下了耳机,扔一个葡萄进嘴里,“哟,大善人做完客回来啦?这也没多久,喝完一杯茶了吗?” 翁多看都懒得看他,径直打开门进屋,要关门的时候受到了一股阻力,翁小冬一只脚伸在门边。 “哎,”翁小冬对他抬了抬下巴,笑,“你累不累?” “让开。”翁多推了推门。 翁小冬没动,半个身子挤了过来,啧了一声,“我都替你累,成日里笑嘻嘻的对着大家,让所有人都说你是个懂礼貌、脾气好的人…可是大家知道你转头就对着我这样么,翁多,哦不…二哥。” 翁小冬挑着眉毛笑,“我的好二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干什么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说到底,咱俩的出生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我们可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翁多看着他,其实两人长得有些像,比较像他们的Omega爸爸韩寅,只有翁瑞康像父亲翁伯华,不过因为翁小冬是Alpha,到底比Omega要强壮高大一些,两人这份相似也就不这么明显。 他说是翁小冬的二哥,其实两个人同岁,只差了九个多月,翁多二月,翁小冬十一月,只隔了一个怀孕周期。 翁小冬说的没错,他们出生都是同一个原因,为了翁瑞康,翁瑞康三岁的时候被诊断患有先天性基因疾病,当时危险一触即发,必须要跟他同血缘的脐带血才能救命,韩寅跟翁伯华为了救心爱的儿子决定再生一个。 翁多就是第二个,偏偏翁多是Omega,跟Alpha的翁瑞康不是同一个血型,救不了翁瑞康,韩寅跟翁伯华伤心至极,然而也没伤心多久,他们继续生第三个,便有了翁小冬。 同样身为Alpha的翁小冬的脐带血成功救下了翁瑞康的命,翁瑞康保住了命,韩寅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没取名,老三是冬天出生,最小的孩子,取名翁小冬。 而老二是多余的,没用的,取单名多,翁多的名字就此诞生。 他跟翁小冬因为同一个原因出生,但是却并不是同病相怜,他翁多才是多余的,哪能是翁小冬能比的。 翁多说,“你跟我较什么劲儿呢,我讨厌你,难道你不讨厌我?” 翁小冬低头往果盘里吐着葡萄皮,闻言笑出声,“也是,本来还想跟你装一下兄弟和睦…” “没必要,”翁多说,“我们继续互相讨厌就行。” 在这个家,他唯二不愿意讨好的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翁瑞康,和时不时对他冷嘲热讽的翁小冬,他们三是亲兄弟,却彼此讨厌着。 挺好的,他们都不喜欢他,那他也不喜欢他们就是了。 “唰”一声,翁多拉开窗帘,坐在飘窗上看着对面,对面的楼总是黑漆漆的,他曲着腿,手指在窗户上写下三个字。 【李鹤安】 他不需要兄弟情,但是他需要爸爸和父亲的在乎,需要李鹤安的爱情。 第5章 向日葵 翁多打开宿舍门,宿舍里三个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个点他们早就在图书馆占奋笔疾书。 他拿上书本和电脑也前往图书馆,大四已经没什么课了,如今十一月初,距离考研只剩下一个多月,所有人都在为考研努力。 图书馆里人挤得满满的,每个人都低着头远远看过去一片黑色后脑勺。 翁多朝着里面的位置而去,最里面靠墙的最后一排,他的三个舍友都在,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杜波的肩膀,杜波抬头,往里面让了让,给翁多腾出一个位置。 在图书馆占座而没人来这种情况很无耻,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是以每次都是大胖子杜波故意坐的很宽一人占了快两个位置,目的就是给翁多占座。 翁多伸手对他抱了抱拳表示感谢。 杜波冲他龇牙一乐,扫到了他包着纱布的手,用唇形说道,“怎么了。” 翁多夹着笔,在纸上写着‘不小心划破了,没事的。’ 对面的两个室友也注意到了,几个人对着他的手研究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问题就继续埋在课本里。 翁多不需要考研,他成功保研了本校,他忙着写本科毕业论文。 在图书馆非常有学习的氛围,头一低,再抬起来,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翁多揉了揉肚子,饿了,看了眼腕表,下午两点半。 图书馆里依旧人满为患,似乎不知道饿和累。 他在纸上写着‘要去吃饭吗’放在桌子中间,三位室友看了眼,同意了这个要求。 四个人走出图书馆,杜波伸了个懒腰,“你要不说吃饭我不觉得饿,出来了又饿的不行,我能吃十碗!” “因为太用功了。”苏文乐说。 “三餐还是要准时吃,”翁多说,“身体最重要。” 施晨胳膊搭在翁多肩膀上,笑着推了推他,“话说,你也这么拼干什么,气我们么?” “典型的比我们优秀还比我们努力。”苏文乐跟着打趣。 “没有,我在查文献,也帮你们查了,”翁多说,“到时候你们写论文我可以帮你们。” “哎哟!”杜波挡在翁多面前,揉着他的脸,“我就说多多是我们505的福星!” 四个人笑着往食堂去,翁多也跟着笑,室友们都是很简单的人,他对他们好,他们也就对他好,不管这种好是真是假,最起码能看得见。 也是他能感受到的。 食堂这个点没什么人吃饭,只有零星几个一看就是大四要考研的,学习不知道时间点的学生们。 他们坐在平时坐惯的靠窗的位置上,杜波点了一大堆,面、饭、汤、菜,快要占满整个桌子。 “唉,”苏文乐说,“小波,你这怎么搞哦,吃得多又不爱运动,胖死你。” “多多不也吃的多,你们怎么不说他。”杜波吃下一口肉。 “人家运动啊,跑步游泳一样不落下,”苏文乐叹气,“你小心胖的以后没有Alpha要。”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杜波满不在乎,“等我考上研,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努力赚钱,谁稀罕找Alpha。” 施晨很赞同,“文乐,你的思想可有点保守了,我们是新时代Omega,我们要活出自己的。” 说着推了一下翁多,“是吧多多。” “嗯。”翁多点头,“找不找Alpha,自己喜欢就行,活成什么样,自己喜欢就好。” 施晨和杜波对他竖起大拇指。 只有苏文乐摇摇头,他说,“我以后要找个有钱的Alpha嫁出去,我考研就是为了让自己有良性竞争的机会。” “你呀,”施晨伸手点了点他对面的苏文乐额头,“书白读了。” “那没办法,我爸爸说了,我要是考不上研就得回家相亲结婚,”苏文乐在手机上点着什么,“与其让他给我介绍些歪瓜裂枣的,我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所以我趁着昨天周末去干了这事儿。” 他把手机晾给大家看,三个人一起凑上去。 手机里是个网页,显示着苏文乐的个人信息。 【姓名:苏文乐,性别:男Omega,年龄:22,身高:175,体重:60kg,职业:本科大四在读,信息素:已提交完善,配比结果:正在配比中。】 “婚姻配比所?”杜波放下筷子,拿过手机仔细观看,“哇,第一次看这个网站,原来是这样,那你配比结果什么时候有?” “三到五个工作日。”苏文乐说,“最迟这周五吧,希望能多匹配几个契合率高的,这样我能有选择。” 翁多也想看,只不过手机在杜波手里,杜波坐在他对面。 “能看见Alpha的资料,”杜波像是发现新大陆,不停划拉着,“还有照片,哇…” 施晨伸出手,“给我也看看。” 杜波不放,苏文乐将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递给施晨,“你看有啥用,你要是想找Alpha,还是先减肥吧。” 杜波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捧着汤喝了一口。 翁多状似不经意地瞥着施晨手里的手机,大家都是Omega,对这个只听说过但是从没进去过的婚姻配比所而感到新鲜。 施晨划拉着各个Alpha的资料,点进去看着对方的资料,评头论足,“不行,没有长得帅的,都很一般。” “长得帅的也不需要在这上面找对象。”杜波说道。 施晨笑了笑,看了几个就没了兴趣把手机还给苏文乐,“万一系统给你的选的长得一般怎么办。” “我不在乎长相,”苏文乐说,“我只在乎契合率,我Alpha父亲和我Omega爸爸契合率只有百分之六十二,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他们总是吵架、打架,家里面鸡飞狗跳,他们离婚后,我爸爸找了个契合率高的Alpha,他们几乎是一见钟情,现在他们在一起十一二年了吧,从来没吵过架。” 苏文乐撇撇嘴,“所以如果我要是结婚,我只希望契合率高一点,有了契合率就会有感情,日子才过得幸福舒服。” 这些话让施晨跟杜波很赞同,杜波说,“这确实是,契合率越高感情越好。” 翁多夹了个西蓝花塞进嘴里嚼着,一只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后脖颈。 下午他没继续去图书馆,下午有个家教的活儿,家教对象是个回国一年多的海龟,这学期刚升高二,对国内的教学一直不习惯,家长每门课都给他找了私教,翁多教的是语文和历史。 男孩叫曹煦之,是个Omega,可能是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对国内的语文和历史偏偏是最一窍不通的。 翁多教的很吃力,但是曹家给的薪资是市场价的两倍,这个价钱让翁多坚持了下来,好在曹煦之学习态度很认真。 “你快分班了吧,”翁多问他,“是不是不会选历史了?” 曹煦之长得帅气俊朗,性格也很活泼,他看着翁多,说,“我要是不选历史了,你是不是就不能教我了?” “不会,你选文还是理,都会有语文,我还是能教你。” “那我就不选历史,”曹煦之笑着说,“你还教我就好。” 翁多没想到,愣了愣,“为什么?” “你人好,”曹煦之说,“长得也好看,教我也很耐心,我喜欢你这个老师。” 翁多笑了笑,“谢谢你的喜欢,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十几岁的少年心思就是这么简单,翁多自认自己不配,他对曹煦之好,完全是因为他的家长给的薪酬很高。 家教结束是晚上七点,这里离学校很近,往常除了周五他回家住几天,周一到周四都是住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想每天都回家。 要离开时碰见了正好回家的曹旭之的父亲,曹父说,“翁老师吃个晚饭再走吧。” “谢谢曹医生,”翁多在玄关门口穿上鞋,笑,“我今晚要回家,就不耽误时间了。” “哦!”曹医生一惊,忽然想起之前了解翁多的消息,“对,你是本地的大学生,家里远不远,我让司机送你。” “在英山。”翁多没说让司机送还是不送,只是说了家里的位置。 “那还挺远,”曹医生拿出手机,“我让司机送你。” 翁多也就没拒绝,“那就谢谢曹医生了。” 翁多坐上曹医生的车,他一直知道曹医生是青一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顶级医生,从曹家住的房子、给他开的薪酬就知道挺有钱,坐上车后发现,这辆车还是辆限量款。 医生这么赚钱么。 他坐在后排,旁边的座位上有一本文件,文件封面写着【腺体功能置换与改变研究报告,研究人:曹严。】 曹严正是曹医生的名字,看样子还是个专家级别的教授,怪不得这么有钱,还挺厉害的。 翁多让车子停在半路,他买了一束花,回到家后没有直接进自己家,而是直直地往隔壁跑过去,敲响了门铃。 “姜管家,我是翁多,”他对着呼叫器说,“我来看看学长…” “少爷睡了。”姜管家说。 翁多知道这是拒绝,这才八点多,他继续说,“我买了向日葵,麻烦姜管家跟学长说一声。” “抱歉,少爷已经睡了。”姜管家关掉了通话器。 翁多啧一声,看向三楼昨天他进去的房间位置,不确定李鹤安现在还在不在窗前,他举着花挥手,“学长,我买了向日葵送给你!” 他昨天的蛋糕成功了,如果这个方案有效,那么这束向日葵也就有效。 他加大了音量,“学长!它很新鲜,我把它送给你就走。” “咔。”话音刚落,面前的铁门就开了。 翁多喜笑颜开,小跑着进去,跨上台阶,屋子的门也被保镖打开了。 “谢谢谢谢!”翁多跟两位保镖道谢,“学长在哪儿?” “三楼。”保镖说。 “好!”翁多径直跑向电梯。 出了电梯直接往昨天那个房间而去,刚走过去,姜管家从房间里走出来,跟翁多差点撞上。 “花给我就行。”姜管家说。 “我能跟学长说会儿话吗?”他往姜管家身后看过去,姜管家长得高又胖,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他闻到了冷杉树木的味道。 “学长!”他对着姜管家身后说道,“向日葵它像一个大大的笑脸,希望你能心情好一点。” 姜管家将翁多挡的死死的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翁多见不到人,只好把花给姜管家,姜管家接过花转身进屋关门,不让翁多有机会多窥探一眼。 他叹口气,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转身慢慢地往电梯处走,电梯门合上时,他通过透明的门看见李鹤安坐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腿上放着他送的向日葵。 翁多赶紧按开门,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变得上扬起来。 “学长!”他笑着跑向李鹤安。 李鹤安停在他面前,抬起眸子,淡淡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第6章 初见 在中学校园里,校园暴力并不少见,附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是总会有学习差的,总会有不好好学习一心想要当老大的,作为一个家长会没有家长来的唯一一个学生,翁多就被盯上了。 因为弱肉强食,因为翁多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没有家人靠山可以任意欺负的。 他刚上高一的某个周五放学后,他被一群人硬生生拖到了学校的工具室,被几个Alpha围在一起拳打脚踢了一顿,翁多躺在地上护着头护着脸,死死地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一声。 “叫啊!” “不疼吗,疼就给我叫出声来!” 有人扯住翁多的衣服领子将他提起来,对着他的脸啪啪扇了两下,“你求饶我就放过你。” 翁多咬着唇,他宁愿被打死也不会让这些人得逞,他可以对任何人露出假笑,但是不愿意对欺负自己的人放低姿态。 他有自己的傲气。 然而他的傲气就是惹怒了这些人,他们嫌打人不过瘾,将翁多锁在了工具室里。 周五的校园空无一人,任由翁多叫哑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他。 夜晚的校园里漆黑一片,工具室里没有灯,翁多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人选在周五。 因为还有周六周日两天,不会有人来救他,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他在这间逼仄的屋子里待上三夜。 翁多没有再喊,身上很痛,体力也渐渐不支,他要尽量去保存体力让自己清醒。 不吃不喝不睡,浑身发热又发冷,还伴随着黑暗中无知的恐惧,翁多好几次都想着,要不就这样睡过去算了,如果再也醒不过来,那就醒不过来吧。 可是他还没有去抱一抱父亲、去爸爸怀里撒个娇,他才十六岁,他怎么能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 有光亮洒进来时,翁多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逆着光,翁多看不清是谁。 他很累,很痛,张开嘴想呼救却发不出一个字。 那人走到他身边,轻柔的低音进到翁多耳朵里,“同学,你还好吗?” 翁多很勉强地摇了摇头,那人蹲了下来,掏出什么给翁多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带你去医务室,你能站起来吗?” 两人离得很近,翁多闻见清新厚重的树木香,像是站在了森林里,看见了一片绿色,那是拯救翁多的绿色,他抓住了那人给自己擦脸的手,“救救我。” 那人抽回手抱起他,翁多抓住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很软他紧紧抓住了,身体被腾空,翁多靠在那人怀里。 他感受到对方在奔跑,外面的太阳照在翁多身上很刺眼,他钻到男生怀里,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可是看不清,太阳很刺眼,模糊中好像看见了男生鼻尖上有一颗痣。 不过他看见了男生校服胸口上的铭牌。 【李鹤安】 翁多昏迷前记下了这个名字和他的信息素。 等翁多再次醒过来,他躺在医务室,床边坐着杨管家,翁多突然鼻子一酸,“杨叔叔…” 杨管家没有他这么感性,见他醒过来说道,“医生,他醒了。” 医生给翁多检查了一番,说,“瞳孔、血压、血糖都正常了,其余的还得去医院做个具体的检查。” 翁多感觉手心里攥着什么,他张开手,是一条银色的方巾帕子,帕子一角刻着两个字母,HA。 这是李鹤安的东西,翁多内心忽然涌出一股暖意,将帕子放到鼻尖,上面还沾染着李鹤安的信息素。 李鹤安莫名地就在翁多心里扎了根,他在学校里偷偷寻找着,想着如果找到了,就将帕子还给他,还要跟他说一声谢谢。 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校园很大,翁多也没朋友,他打听不到李鹤安。 直到高一下学期的春季运动会,他在田径百米场上听见了广播里的声音,“现在场上的六位同学分别是高三一班的李鹤安,高三四班的…” 翁多脑袋轰地一声,他扭头看向操场,跑道上一排站着六个男Alpha,他不知道哪个是李鹤安,每个人都脱掉了校服外套,穿着短袖,他凭着感觉,觉得站在外一号跑道个子最高,长得最帅的应该就是李鹤安。 因为他鼻尖上有颗痣,不太明显,翁多还是看见了。 枪声响起,李鹤安一下子冲了出去将其他五位甩在身后,一眨眼的功夫,百米结束,他成功获得了第一,周围好多Omega鼓掌欢呼。 广播里也很兴奋地说着,“让我们恭喜高三一班的李鹤安再次获得第一,打破了去年他自己的记录!” 那天阳光格外地好,风吹在脸上像是那方丝巾,柔软细腻。 人群中,李鹤安灿烂地笑着。 “砰砰砰”,人群外,翁多心脏不受控制地跳着。 时光流转,曾经高大阳光的李鹤安,如今坐在轮椅上,脸上再也没了那么灿烂的笑容。 翁多心疼,他蹲在李鹤安面前,说,“那年运动会,学长破了自己的记录,再后来,学长的高考成绩全市第一,喜报挂在附中好几个月。” 翁多没有将李鹤安救过他的事情说出来,他很想说,但不是现在,不是身边有着姜管家,有着保镖有着这么多外人在的时候。 等以后如果有机会,他只想单独说给李鹤安听,将自己的心动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李鹤安垂下眼帘,拿起腿上的向日葵,向日葵中间的花盘里被画了笑脸。 五朵向日葵,五个大大的笑脸对着李鹤安,他伸手摸了摸笑脸,说,“你们都下去。” “少爷…”姜管家显然是不愿意。 李鹤安转头,眼神犀利地扫了他一下,“下去。” “好。”姜管家无奈,只好带着两个保镖离开,似乎是很不放心李鹤安,下电梯时眼神通过透明电梯一直看着翁多。 李鹤安遥控着轮椅进了屋,翁多跟在他身后,终于得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 轮椅停在窗户边,李鹤安怔怔地看着花,翁多站在他身边,刚刚的兴奋又突然降了下去。 他知道李鹤安在透过花想着什么。 翁多也不打扰,他享受着这单独的相处,细细想起来,这居然是第一次,他能有这样的机会,贪婪地嗅着李鹤安的信息素,放肆地看着他,不用再和曾经一样偷偷地看着。 他坐在地毯上,歪着脑袋,李鹤安穿着家居服,脚上是拖鞋,从脚后跟判断出双腿都在,不是假肢。 万幸。 “如果你很早就认识了我,”李鹤安突然开口,“那么,你认识他吗?” 翁多直起脑袋,低头看着地毯,他知道李鹤安问的是谁,但是,他要假装不知道,“学长说的是谁?” 李鹤安盯着向日葵,良久后说道,“他死了。” 嗓音里轻微地颤抖,藏不住的悲伤。 翁多瞪直了眼,张着嘴巴差点儿惊呼出声,死了?是那个人吗? 一定是,怪不得李鹤安一个人在这里,怪不得那个人不在身边。 他胸口狂跳,想要呐喊出声,李鹤安浑身洋溢着悲伤,可翁多是兴奋的。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该有这种激动的心情,但是他控制不住,那个人死了,那个如花般美丽的Omega,死了。 翁多双手握拳抑制自己的激动,就连手心的疼痛都让他忽视了去。 几分钟后,翁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脑海里有一个什么想法,既然人死了,既然死人无法开口说话,那么… 翁多酝酿着自己的感情,他转过头,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李鹤安的腿上,说,“学长,你说的是周袁学长吗?” 李鹤安瞳孔微缩,看着翁多,“你也认识他,是吧。” “是,”翁多说,“不仅认识,周袁学长对我还挺好。” 如果翁多不是戴着防咬环,此时一定会从泄露的信息素里爆发出心虚的味道,也正是防咬环锁住了信息素,让翁多面不改色。 李鹤安半眯着眼睛,“你们怎么认识的。” 翁多轻呼一口气,李鹤安应该是相信了,他说,“有一次,我捡到了周袁学长的饭卡,周学长人非常好,请我喝咖啡、吃蛋糕,对了,那个青梅芝士蛋糕,就是周学长教我的,后来我也爱上这么吃。” 翁多将故事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李鹤安眼神放软,一直紧紧盯着花盘,似乎是太久没有找到人说话,他今天难得的心情很稳定,很有交谈的欲·望。 “再多跟我说说他的事。”李鹤安说。 翁多愣了愣,他跟周袁接触的不多,真要说起来,每件事都不能对李鹤安说,既然李鹤安要听好话,那他就满足他好了。 “那次之后我们就认识了,后来周学长又请我吃了几次饭,我们也渐渐地熟络,”翁多眼神望着窗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周袁的长相,那人漂亮、大气,是学校里公认的大美人,他顿了顿,说,“周学长跟我说起过你们的感情,他说,能遇见你是他最幸运的事情。” 李鹤安突然悲从中来,信息素迸发出浓烈的让人不适感,翁多吓了一跳,凑近李鹤安,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学长,你还好吗?” 李鹤安闭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谢谢你。” 他明明满脸痛苦,却又因为翁多说起了周袁而感谢,骨子里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鹤安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是因为周袁死了吗。 翁多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张开手臂抱住李鹤安,想要安慰他自己会一直在他身边。 但他不能操之过急。 “学长,”翁多说,“我也很思恋周学长,如果你想他,可以找我过来陪你一起思恋他。” 第7章 偷窥 翁多走出电梯,姜管家就站在电梯边上等着,见到他出来立马上前问道,“少爷还好吗?” “学长挺好的。”翁多笑道。 姜管家不信,自己进了电梯上楼去看一看,书房里,李鹤安依旧坐在窗前,双手拿着那束向日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上去很镇定,没有发病,就是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信息素。 姜管家略微放了心,说,“少爷,明天有个跟您契合率达到91%的Omega过来相亲。” 李鹤安缓缓睁开眼睛,楼下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人低着头捣鼓着手机,白色的外套让他分辨出那人是刚刚离开的翁多。 下一秒,李鹤安身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他没去看手机,院子里的翁多转过身朝他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看不见里面,翁多却挥的非常起劲儿。 他拿出手机,发信人的号码是刚刚存的。 -翁多:学长晚安。 李鹤安反扣下手机,淡淡说道,“我不相亲。” 姜管家早就习惯了李鹤安的拒绝,他不以为意,“少爷,您何必跟李董对着来,李董也是为了您好,找一个契合率高的Omega跟您结婚,对您的病也有很大的好处。” 李鹤安按着轮椅遥控,轮椅转了个弯往外走,姜管家跟在他身后谆谆教导,“您也知道李董的脾气,他要是又像前两天那样来硬的……您只能被迫同意,咱们还不如体面的答应了…” 轮椅走向西边主卧,“砰”一声,李鹤安反手关上门,将姜管家关在了门外。 姜管家揉揉鼻子,并没有被李鹤安拒绝的态度为难住,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李鹤安的妥协,不管是哪方面的妥协。 他下了楼,吩咐佣人明天的午餐安排丰盛一些,转而想起什么,伸手招呼着保镖过来,“小庞,查一下隔壁是什么来头。” 翁多跳着小碎步往家跑,得到了李鹤安的手机号,因为周袁的关系他能跟李鹤安如此接近,以后也能借此经常去找他。 他推开自家院子门,抬头看见二楼翁瑞康房间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翁瑞康披着一件毛衣外套,正直直地看着翁多。 翁多的笑意僵在脸上,低头跑进屋,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点,翁多进厨房看了一圈,家里从不剩菜剩饭,厨房里干干净净的什么吃的都没有,冰箱里食材到是很多,都是未处理的。 家里没有小孩儿,也因为翁瑞康的身体不能吃零食,所以也不会备有零食什么的,翁多拿了两瓶牛奶回房。 洗完澡趴在床上打开电脑,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文件夹他藏得很隐蔽,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藏,他的电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乱翻,也许是因为自己也觉得这些东西拿不出手,是藏在他爱笑外表下的卑鄙。 文件夹里有很多段视频,翁多随便点开了一个。 视频里,大榕树下坐着两个少年,两人穿着同样白色的卫衣背对着镜头,镜头的视角是偷拍,距离不远,但偷拍的人很紧张,镜头很抖。 不过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录了下来。 左边个子矮一点的少年说,“吃甜甜的蛋糕一定要配上别的口味,不然会腻。你看,黄色、绿色,是不是很好看,还很好吃呢,甜的,酸的,酸解腻,你尝尝。” “买给你吃的,我不吃。”右边个高的拒绝。 个子矮一点的似乎是强迫着对方吃了一口,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右边的人很久没回答,侧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拉过对方,低头吻在了他唇上,对方吓了一跳,伸手推开他,转头看向四周,偷拍的人生怕自己被发现,躲到了树后的死角,镜头也就看不见两人,而是对准了偷拍者的双脚。 “这样才更好吃。”视频里传出一声愉悦的声音。 翁多合起电脑,没想到一点开就是这段视频,这一段他每次看都会难受,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左边那个人。 他躺在床上,今天再看没有以往那么难受了,周袁死了。 美丽阳光的周袁死了。 曾经翁多想过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分手,没想到周袁死了。 翁多在床上滚了一圈,内心翻涌着各种情愫,开心有,惋惜也有,最后他看着天花板,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人已经死了,李鹤安现在是单身,翁多,你可以上了。 早上翁多是被身体里一股股地潮湿、难受憋醒,他知道这是什么,发·情·期提前来了,翁多掀开被子,扑到桌子边拉开抽屉。 没有。 对,他搬家了,原本他房间抽屉里随时准备着的抑制剂,这会儿没有。 他翻到着书包,没有,都没有。 按照日子发·情·期不是今天,少说还有一个多礼拜,他身上没有抑制剂。 翁多咬着唇,他可以去找石医生,石医生每天早上会来给翁瑞康检查身体。 他扶着墙走出房间,浑身发软又发热,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四楼是没有什么人的,也没看见佣人,这个时间点翁小冬也已经去上学了,翁多难受的哼出声,电梯到二楼门开时他直接倒在电梯外。 “啊!”他的出现吓了佣人发出尖叫声。 “帮我…”翁多看着他,“叫石医生。” 佣人蹲下伸手扶他,“石医生在给大少爷检查,你等他检查完。” 佣人是个Alpha,他的信息素让翁多惶恐,他摆手抗拒着,咬着牙,“你不要碰我,我…发·情了。” 佣人像是丢了个烫手山芋般缩回了手,“我去帮你喊石医生。” 翁多趴在地上,努力地想要坐起来,二楼人多,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发·情的狼狈模样,怎么也要坐着,哪怕是坐在地上,也比趴着好。 发·情的Omega嗅觉格外灵敏,他闻见了各种Alpha的信息素飘荡在空气里,翁多爬不起来,汗水打湿了睡衣,他某个地方已经泛滥成灾,又坚硬如石。 好难受,甚至想自己动手解决。 不能,他是翁多,是翁家的二少爷,这里是二楼,他不能做一丝丝不对的事情来。 好在他戴着防咬环,没有让信息素泄露一点点出来。 石医生呢,怎么还不来。 前方响起一阵阵脚步声,翁多抬起头,双眼被汗水打湿看不清,灵敏的嗅觉让他闻出这是他的Omega爸爸。 翁多朝着来人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爸爸,我难…” 受字还没说出来,他听见爸爸极其不耐烦和惊讶的声音,“抑制剂呢?发·情为什么要跑到二楼来,方希刘玉,快把他带走!” 翁多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身体被人一左一右扶了起来,翁多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拽着进了电梯,被带到了一楼某个空房间,把他放在了床上。 很奇怪,明明之前难受的忍不住了,现在又突然可以忍受得了了,他蜷缩在床上,嘴里咬着被子。 不知道熬了多久,一根冰冷的东西戳在了他的手臂上,体内的难受渐渐散去,翁多睁开眼,看见的是石医生的脸。 “谢谢。”翁多声音沙哑。 石医生放下两支抑制剂在他手边,“现在好一点了吧?” “嗯。”翁多抓住抑制剂像是抓住了安全感,他点点头,“不难受了。” 石医生说,“好在你身体素质好,不过以后还是要及时准备好抑制剂,你手上的伤口我也看了,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起这个翁多抬眸,“我的发·情·期明明还有一个多星期,怎么提前这么多天,来的特别突然。” “嗯…”石医生想了想,说,“大概是你这两天情绪很乱很波动,尤其是在发·情·期前几天,信息素会很敏感,下回你注意就行。” “哦。”翁多愣了愣。 原来是这样吗,他昨天确实情绪很乱,他…幸灾乐祸来着。 因为周袁的死… 瞧瞧,恶人真的做不得,昨天幸灾乐祸,今天他就受到了惩罚。 翁多躺在床上半上午,体力逐渐恢复,他这才打开门走出去,早上没吃饭,脚步还是有些虚浮,走廊尽头能看见院子,玻璃墙外,翁瑞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韩寅坐在翁瑞康旁边,边喝着咖啡边慈爱地看着翁瑞康。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岁月静好。 翁多身上的汗渍干涸,忽觉得很冷。 回房间洗完澡才让身上暖和了起来,他拉开窗帘,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隔壁,姜管家站在院外迎接。 副驾驶的门打开,下来一位男生。 姜管家热情地跟着男生攀谈,翁多点开手机照相,放大,看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翁多转身下楼,那个男生看上去像是个Omega,一个Omega进了单身Alpha的家里,准不是什么好事。 翁多没吃饭,跑出屋子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坐在院子里的翁瑞康看了过来,喊道,“翁多。” 翁多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搭理他,跟他旁边的韩寅笑了笑,“爸。” “嗯。”韩寅应了一声,没看他。 翁瑞康却对翁多笑道,“急匆匆的要干什么去。” 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么,明明自己昨晚在阳台上都看见了,明知故问。 翁多讨厌翁瑞康,在爸爸面前总是对他笑嘻嘻的一副好哥哥的样子,翁小冬说他装,其实这个家最装的是翁瑞康。 翁多小跑着离开,翁瑞康看他跑去的方向知道他又往最后一栋别墅跑了过去。 “爸,那边住的是什么人?”翁瑞康问道。 韩寅朝西边看了看,说,“听你父亲说好像是金角李家。” “金角?”翁瑞康觑眉,“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金角吗?” “嗯,”韩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是。” 金角是个企业集团,它名下涉猎甚广,金角房地产、金角银行、金角商场等等,只要挂有金角二字的都属于金角集团,就连翁瑞康这样体弱多病鲜少出门的人都知道金角的存在。 翁瑞康叹息一声,“啊,这么厉害。” 韩寅对这些不感兴趣,翻了一页腿上的杂志,翁瑞康眯了眯眸子,说,“爸,小多好像去了隔壁,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随他去。”韩寅不以为意。 翁瑞康双手交叉,食指在手背上点了点,“爸,我饿了。” “嗯?”韩寅闻言立马合起杂志,“马上开饭。” “不喊小多吗?”翁瑞康说。 韩寅扶着他站起身,“他又不是小孩儿,饿不死自己,你饿了最重要。” “哦。”翁瑞康跟着韩寅进屋,又转头看了眼隔壁。 第8章 相亲 “家里有客,今天不方便让翁少爷进去。”保镖堵在院子门口不让翁多进。 翁多当然知道有客,就是知道才赶紧赶过来,饭点来客,一看就是来吃饭的,Omega来单身Alpha家吃饭,此人来者不善。 他也没继续打扰,两手空空地没有机会进去,他在上回的蛋糕店里下单了同款芝士蛋糕,又继续让骑士送来的路上买点青梅。 蛋糕店离这里很近,大概半小时就送到了,翁多蹲在两家别墅中间过道,摄像头死角处打开蛋糕盖子,将青梅一颗颗点缀在蛋糕上。 这回没有敲响门铃,而是给李鹤安发去了蛋糕的照片和短信。 -学长,要不要一起吃蛋糕? -我在你家门口。 他端着蛋糕等在院外,几分钟后,刚刚的保镖从里面走了出来,给他开了门,翁多笑道,“谢谢你!” 他跳着小碎步进去,佣人领着他到餐厅。 大大的餐桌上只坐着李鹤安和那个Omega男生,两人面对面而坐,姜管家站在餐桌中间替两人服务。 见到翁多过来,他脸色有那么一些不高兴。 “学长!”翁多笑着走过去,将蛋糕放在李鹤安面前,“饭后甜点。” 李鹤安点点头,正要说话,被姜管家截胡:“翁少爷,蛋糕送到了请您先离开,明个儿再来吧。” 李鹤安不满地看了姜管家一眼,姜管家乖乖地闭了嘴,李鹤安转而又问着翁多,“午饭吃了吗?” “没呢。”翁多知道他的意思,顺便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拿副碗筷。”李鹤安吩咐。 翁多看向对面的Omega,长相一般,气质也一般,因为翁多的加入让他有些迷茫,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 翁多也想知道对方是谁,他没有不好意思,说,“你好,我叫翁多,住在隔壁。” “哦,你好,”对方马上说道,“我叫高家昔,是…是来跟李少爷相亲的。” 姜管家拿来碗筷放在翁多手边,翁多因为激动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胳膊,扫到了碗筷。 “啪”一声,碗筷掉在地上,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翁多俯下身要去捡。 “重新拿一副,”李鹤安说,“不用管。” 翁多抬起头对姜管家歉意一笑,“麻烦姜管家了。” 姜管家又拿了一副给他,翁多双手接过,拿着筷子伸手在离自己最近的一盘鱼里戳了一下,这盘鱼没人动过,他荒乱地在鱼背上戳了个洞,非常明显。 顺着鱼洞夹了块肉塞嘴里,边吃边吐刺,才将自己的荒乱收了回来。 原来是相亲,还好不是什么男朋友,那么李鹤安确确实实是单身的身份没错了,翁多偷偷地打量着对面的Omega,在他身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长相一般,性格也很内向。 李鹤安更是一句话都没有,甚至不给对方一个眼神,翁多心情逐渐平复,看样子李鹤安是不会看上这个Omega。 也是,在跟周袁那样的美丽Omega恋爱过,又有什么样的Omega可以入得了李鹤安的眼,翁多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他其实长得也不怎么样。 高家昔似乎对李鹤安印象还不错,他努力地想要找话题聊,奈何李鹤安连敷衍都不想有,根本不搭理对方,餐桌上一时很是尴尬。 如果对方不是相亲对象,翁多可能会出面化解这份尴尬,毕竟他从来不会给人不好的印象。 但是这人明显的觊觎着李鹤安,翁多巴不得场面再尴尬些才好。 李鹤安吃饱放下了筷子,翁多也跟着放下筷子,凑到他面前,说,“要不要来一块蛋糕?” “嗯。”李鹤安答应。 翁多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盘子里,搭配上一颗青梅,李鹤安拿起小叉子优雅地吃着蛋糕,翁多笑着看着他。 真好看,就这么简单地吃着蛋糕也能这么温柔帅气。 李鹤安抬眸,“你不吃?” “啊,”翁多张了张嘴,又拿起了筷子,“我还没吃饱,我先吃饭。” 午饭结束时,高家昔也看得出来李鹤安对他没意思,识相地离开了,姜管家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这是第几个失败的了? 契合率91%都没能让李鹤安态度软化一丝丝。 他掏出手机点开婚姻配比所的网页,输入李鹤安的信息账号,跳出来配比结果,从契合率由高到底,91%、90%、88·7%、88%…… 今天这个91%已经是目前最高了。 他站在院子里打了个电话,把今天的相亲情况跟对方说了,末了小心地问道,“李董,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电话里的人声音严肃又冷静,“继续。” 姜管家有些为难,“可,少爷他很不愿意,都不想跟人多接触,这再高的契合率也没用……”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说,“老姜,你说这婚姻配比所它为什么存在。” “啊这,”姜管家一时不明白李董怎么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只能说道,“当然是为了Alpha和Omega能有良缘,契合率越高越幸福。” “答案不是已经显而易见,”对方说道,“我们Alpha天生拒绝不了契合率高的Omega,他不愿意接触,你想办法让他愿意。” 姜管家琢磨了一会儿,豁然开朗,却又不忍心,“这要是被少爷知道了…” 对方打断他,“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下就起不来,金角的重担迟早是要鹤安担起,那个Omega已经没了三年多,他还想颓废到什么时候?” “是,是,”姜管家瞬间明了,“我一定想办法让少爷好起来。” 挂了电话姜管家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冷静了一会儿,转身进屋,站在门口看见在餐桌前不知道说着什么的李鹤安和翁多两人。 翁多笑眯眯的,李鹤安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很认真在附耳聆听。 姜管家拍了拍门口保镖小庞的肩膀,低声问着,“怎么样了。” 小庞凑到他耳边,说,“隔壁家主叫翁伯华,名下拥有船舶制造和研发两大公司,岳家姓韩,是个珠宝大亨,翁家有三个儿子,翁多排第二,唯一一个Omega。” 姜管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家世还算不错。 翁多陪着李鹤安聊了很多大学时期的事情,大部分都围绕着周袁,李鹤安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吃了药回房睡午觉他才离开。 看见站在院门口的姜管家,他对着姜管家笑了笑,“姜管家,学长睡了,我就先回啦。” 姜管家也对他笑了,“翁少爷,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嗯?”翁多感到惊奇,他停下脚步,“好,姜管家你说。” 姜管家问道,“不知道翁少爷有没有Alpha?” “没有,”翁多立马说道,“我单身。” 姜管家轻笑,“是这样的,我们少爷在相亲您也看见了,只不过少爷不太爱…跟那些陌生Omega接触,让我们董事长非常担心,现在看下来,少爷似乎很愿意跟翁少爷相处…” 翁多越听眼神越亮,姜管家继续说,“不过…董事长的意思是想找一个跟少爷契合率高的Omega,如果翁少爷愿意…” 愿意愿意,他愿意!翁多双眼发亮,咬着牙没说出来,等着姜管家把话说完。 姜管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愿意,笑道,“如果翁少爷愿意,先测一测跟少爷的契合率,如果契合率高…我们董事长会立马安排您跟少爷的婚事。” “婚事?!”翁多终究是没忍住惊呼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高又伸手捂住嘴巴。 喜悦和惊讶又从眼神里跑出来,无从躲避。 姜管家心里很快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Omega是喜欢自家少爷的,那就更好办了。 “是的,婚事。”姜管家说。 第9章 契合率 翁多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排队的人很多,这里是信息素检测科,来排队的大多都是来检测的,有单独来的,也有Alpha和Omega小情侣一起来的。 每个人都紧张和期待,翁多也不例外,他跟李鹤安的契合率达到多少?是不是天生一对儿? 坐在翁多对面的一个Omega靠在他Alpha肩膀上,噘着嘴,脸上有的是愁容,“我们要是契合率很低怎么办?” Alpha牵着他的手,低声安慰着,“不会的,我们这么恩爱,契合率一定很高。” Omega并不能被这句话安慰道,重重地叹了口气,Alpha又说,“如果契合率低,那不就正好说明了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信息素,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万一我们契合率高,你爱的就只是我的信息素?”Omega瞪着他。 Alpha颇为无奈,“亲爱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翁多低头笑着,热爱中的人幼稚又不讲理。 他喜欢李鹤安,就完全不是因为信息素,就算李鹤安是个Beta,他也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就因为爱上了,所以就会连带着李鹤安的信息素也能让他着迷。 不过契合率这种事情,也是不得不相信的,他的父亲和爸爸契合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九,非常高的配比,所以两人的感情向来都很好,他从来没见过爸爸跟父亲吵架拌嘴,两人一直都是一条心。 在不喜欢他这个二儿子上面,也是非常的默契。 排号交到了翁多,他迅速站起身进了检测室,检测室里坐着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靠近门边的护士问道,“检测的?” “对。”翁多说。 护士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坐这儿,摘下防咬环。” 翁多坐过去,伸出拇指摁在锁扣上,指纹防咬环咔哒一声打开了,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散发出他的信息素。 他吸了吸鼻子,还挺不习惯的,防咬环戴了太久,都闻不惯自己的味道了。 “背对我,”护士说,“抽点血,有点疼你忍忍。” “嗯嗯。”翁多背对着护士,护士在他腺体处擦拭着什么,冰冰湿湿的,随后一根针头扎进了腺体。 腺体是Omega最脆弱的地方,针头扎进去很疼,好在时间很短,几秒钟就结束了。 “好了,”护士说,“自己按着棉絮。” 翁多伸手摁住,护士对他伸手,“Alpha的样本有吗?” “有!”翁多一只手拉开书包拉链,拿出姜管家给他的李鹤安的样本。 护士将两人的信息素放进同一个密封罐里,单就这个动作,翁多傻傻的笑了笑,有一种自己跟李鹤安亲近了的感觉。 检测结果需要三个小时,翁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着,等待是焦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 三个小时像是等了三年,他不停地看着时间,越临近越紧张。 “在保持HT值正常的情况下,他的腺体保持这样已经是最大的成功最好的结果,虽然会影响以后的生活,不过问题不大,以后想要孩子也不是不行,尽可能地多跟患者说些好话。” 身后突然的说话声有些熟悉,翁多好奇地看了过去,走廊另一侧有一群医生从电梯里出来往检测科走,为首的医生个子最高,戴着口罩那着张报告跟身后的看起来是一群年轻的医生们说着话。 尽管戴着口罩,翁多还是认出了,这就是曹煦之的父亲曹严,这人穿着白大褂,风流倜傥的模样,口罩一戴让人看不出是个十几岁儿子的父亲。 曹严风风火火地朝翁多这边走过来,一眼看见了直勾勾看着他的翁多,他眼神明显的惊讶了一下,站在翁多身边笑道,“翁老师?” 翁多被他喊的怪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曹医生,好巧。” 曹严把手里的报告递给身边的医生,“你们先过去。” 一群医生听话离开,曹严摘下口罩,在翁多身上上下扫了一眼,“来检测的?” 翁多看见他白大褂胸前的小字【曹严主任】,原来不是简单的医生,他给人职位叫低了。 “曹医…不对,曹主任,”翁多说,“你别喊我翁老师了,喊我翁多就行。” 曹严坐到他身边,笑,“你也不用这么讲究,跟以前一样,喊我曹医生。” “好,曹医生。”翁多应道。 “是来检测的吧?”曹严问,“结果出来了吗?” “快了,时间…”翁多看一眼腕表,“已经到三个小时了。” 他看向墙上叫号的屏幕,拿报告是要叫号吗? “那边,”曹医生指了指大厅里的机器,“报告在那边自取。” “哦哦。”翁多往机器那边走过去。 跟着提示操作,听见机器嗡嗡地打印出报告,翁多紧张到呼吸不顺,拿着报告贴在怀里不敢去看。 曹严走过来好笑的看着他,“要不要我帮你看?” “不,”翁多拒绝,“我要自己看。” 他要第一个看见自己跟李鹤安的契合率。 翁多慢慢地展开报告,报告上的字太多,他一下子找不到重点,顺着报告往下看,他的手细微一抖,报告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曹严捡起报告看了眼,【契合率:41%】。 翁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41%,如果是百分制考试,41分在班里都是倒数的分数。 怎么会如此低的契合率呢。 怎么可能,他那么喜欢李鹤安,喜欢了这么多年,他梦里都是李鹤安的信息素,怎么会契合率这么低。 翁多眼睛发热,他转过身,这里人太多,他再难受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哭出来,可是他真的想要哭一场。 想起什么又转身抽走曹严手里的报告,没抽动。 “曹医生…”翁多嗓音发着抖,“报告给我…” 翁多没有哭,但是曹严知道他很伤心,作为Omega内科的医生,他见过很多这样的情况。 “两个人的感情不一定要靠信息素,”曹严安慰他,“彼此相爱才是最重要的。” 翁多颤抖着身子,一个劲儿摇着头,说不出来话。 曹严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给翁多倒了杯热水,翁多双手捧着玻璃杯低着头。 想要说些什么被一个紧急电话给叫走了,走之前嘱咐道,“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曹严走后翁多低声地啜泣起来,他跟李鹤安之间最后一个可能也没了,结婚…如果姜管家不提起,翁多从来不敢想,然而给了他希望,让他满心欢喜过。 现实又给了翁多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跟李鹤安目前看起来好像关系还不错,其实这些都是建立在翁多的谎话上,他把自己和周袁塑造成关系很好的朋友,让李鹤安不停地对他嘴里的周袁感兴趣,让自己可以有机会靠近李鹤安。 建立在谎言上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一旦他说不出关于周袁的一切,李鹤安还会愿意让他接近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低的契合率,连老天爷都不帮他。 翁多不敢多哭,擦干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喝下一杯水起身准备离开,像是有预感一样,曹严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曹医生…”翁多对他轻轻鞠躬,“谢谢你。” 曹严看着他微红的眼角,说,“你是不是很想提高你们的契合率?” 翁多没说话,他明白了什么,“你有办法?” “是,”曹严说,“你先坐下。” 翁多又坐回椅子上,一颗心被他的话又提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曹严坐在他对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资料放在他面前,翁多看了眼,这个资料他熟悉,前几天在曹严的车里看见过。 【腺体功能置换与改变研究报告,研究人:曹严。】 曹严解释,“我研究出一种新的能改变Omega腺体的手术,名字叫腺体置换手术,用于腺体先天缺陷、腺体后天受伤等不健康的腺体上,替换成人工腺体,起作用跟腺体一模一样。” 翁多听得云里雾里的,“我的腺体很健康。” 曹严说,“今年我又在这项手术上研究出新的功能,可以改变Omega的信息素,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你想和你的Alpha契合率高,我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一个人工腺体,让你的信息素和Alpha的契合率高达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翁多倒吸一口凉气。 百分之百的契合率,简直是闻所未闻,就连话本子里最恩爱契合率最高的神仙夫妻恩拉二人,也只是98%的契合率,但是这个百分比已经是人类史上的最高。 百分百,从来没听过。 翁多彻底的懵了。 “也不一定是百分百,”曹严说道,“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没问题,越高Omega所承受的结果也不同,我只是表达一下这个手术可以做到百分百。” “哦。”翁多重重地应了一声,他翻看着桌子上的研究报告,报告里细说了这项实验的成功率很高,且已经得到了相关部门的认可。 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翁多没有犹豫,说,“我要做这个人工腺体。” 这是他唯一可以跟李鹤安在一起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曹严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早就猜到他会答应,他说,“有些事我也不能瞒你,这个新手术我还没有真的操刀过,目前的技术都是未知的,手术也会有很多的副作用,已知的副作用就是Omega的身体素质会降低、不能做些剧烈运动、发·情·期不稳定且不能使用抑制剂,未知的风险现在还尚未可知,翁多,你要考虑好。” 翁多愣了愣,问,“游泳可以吗?它不算剧烈运动吧?” “不能,”曹严摇头,“人工腺体格外脆弱,水压很有可能会将它击碎,防咬环也戴不得。” 翁多脸色变了变,蹭的站了起来。 ******* 青一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它的一切设施先进齐全,学校的游泳馆比之省游泳队的游泳馆也不逊色,翁多最喜欢学校的地方就是这个游泳馆。 他换上泳裤,摘下眼镜戴上游泳镜,他高度近视,站在泳池边看不太清几米开外的东西,但这也是翁多喜欢的感觉。 整个世界模模糊糊。 他一个漂亮的弧度扎下水里,摆动着双腿像一条鱼游了出去,水下依旧看不清什么,浑身被水包裹着让他觉着自在。 这是翁多喜欢游泳的理由,在水里,他自由自在,摘下眼镜看不清这个世界,又被四周的水包裹给予着他安全。 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自己,只有他自己,没有那些讨厌的、喜欢的,得不到的人和事。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游泳的呢,那是高一的时候,在他被关在工具室里三天三夜被李鹤安救出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自身强大。 从那以后他每天锻炼自己,跑步、游泳、骑车,他身体越来越好,力量也越来越强大,他比大部分的Omega都有一个强壮的体魄,几乎从来不生病。 翁多游到泳池边,双腿蹬在池壁上,转了个弯,摆动双手奋力游了几个来回,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他双手撑在池面上,屁股坐在了池边。 摘下泳镜,扫了扫湿漉漉的头发,摸索着旁边…空的。 眼镜呢? 身后有人将干毛巾搭在他肩膀上,“找眼镜呢?” 翁多没回头,对着身后伸手,“是啊,给我吧。” 有个东西轻轻地落在手心里,翁多握拳,正是他的眼镜,他戴上眼镜,看向身边的人,是一个皮肤偏小麦色的Beta,是小他一届的学弟林森,两人游泳相识。 “要游两圈吗?”翁多擦着头发。 林森说,“前天打球胳膊扭了,歇几天。” 天气越来越冷,游泳馆的人也越来越少,除了池子里还有几个Alpha在游,就只有他们两坐在池边。 翁多低头擦着头发,他很白,很瘦,但是身上有着肌肉,完全不像其他Omega那般干瘦的身材,林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翁多觉得有点冷,站了起来,“我去换衣…” 他对上了林森的眼神,林森尴尬地转过头去,因为转的太僵硬,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欲盖弥彰,努力找着话题,“那个,学长…明年校运动会的游泳比赛你还参加吗?” 翁多已经走出几步远,闻言倏地停下脚步,有同学进来,打开玻璃门,带来了一阵冷风,翁多闭着眼打了个寒颤,没说话抬腿进了里间浴室。 洗完澡穿上衣服出来,林森靠在门外等着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相处的模式,他刚刚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在他认知里,翁多是一定会参加的,以往每年都参加了,每次都夺得Omega组的第一名。 游泳是翁多的最喜欢的事儿认识翁多的人都知道,只是林森没想到翁多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你参加的吧?” 翁多背着书包走出游泳馆,外面逛起了风,像是要下雨。 他没有回答林森,因为实在回答不出。 走出地铁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翁多站在地铁口,这里离家还有一公里路程,小跑回去大概十分钟,淋雨十分钟对于翁多来说不算什么。 回去洗个热水澡,再泡一杯感冒冲剂,一般就不会有任何事儿。 但是今天翁多没有跑,游泳花光了他所有体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 他慢慢踏入雨里,比平时步行还要慢的速度,一点点地感受着淋雨的滋味儿。 雨水打在身上很冰,很冷,一场秋雨一场寒,青一市快要步入冬天了。 站在别墅外时翁多已经浑身湿透,眼镜片上沾满了水滴,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向隔壁的三楼位置。 过去的二十多个冬天都是翁多自己一个人抵御寒冷,他寻求过温暖,但是没有人愿意给予,如今有了机会让他可以接近他的阳光,他怎么能犹豫呢。 他点开手机,好几次面容解锁失败,翁多摘下眼镜,终于解锁成功。 他拨通了曹严的电话,那头接的很快,“翁多?” “曹医生,”翁多看着李鹤安的方向,说,“我考虑好了,我要做手术。” 十六岁时破门而入的李鹤安,是翁多这么多年赖以生存的救命良药,爱好和命,怎么能比。 第10章 躁郁症 翁多浑身透湿地回了家,他推开门,差点撞上在玄关处拖地的佣人。 小餐厅里飘来饭香,翁多肚子很配合地搅动着,饿了,今天游泳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在先回房洗澡还是先吃饭中间犹豫了一会儿,如果先洗澡,再下来饭就没有了,如果先吃饭,穿着这身湿漉漉的衣服挺难受,搞不好这一耽误还真的能让自己生病,身体不是这么糟蹋的。 但他还是选择直接走向小餐厅,随时抓住一个佣人,说,“给我盛碗饭,谢谢。” 浑身透湿很难受,也许会生病,但翁多却还是想要印证着什么似的走到小餐厅,坐在了翁小冬身边。 他这副落鸡汤的模样确实引来了大家的注目,翁小冬非常嫌弃地将椅子往另一边拖了过去,“翁多,你是不是有病,你去洗澡哇。” 翁多没搭理他,看向韩寅和翁伯华,韩寅只是看一下便收回目光,翁伯华反应不小,他觑眉,说,“没有规矩。” 是吗,就当他是有病,是没有规矩吧,翁多苦涩地笑了笑。 坐在他对面的翁瑞康是对他投入目光最多的,他拿起一个碗盛了几勺排骨汤,站起身放在翁多面前,“快喝点热的。” 排骨汤冒着热气,熏在翁多脸上,有那么一刻翁多很想哭。 他真的很佩服翁瑞康,在爸爸和父亲面前,永远一副好大哥的样子,但凡只有他们两的情况,翁瑞康从不对他有什么好话。 何必呢,他什么都争不过翁瑞康,不,在爸爸眼里,他连争都不配跟翁瑞康争,翁瑞康又何必这么假惺惺地扮演着好哥哥。 佣人端来了饭,翁多接过来埋头吃着饭,吃的很快,因为很饿身上又很难受,几分钟就囫囵吃完了,他放下筷子,说,“父亲,爸爸,我吃完了。” 吸了吸鼻子离开餐桌,翁瑞康看了一眼,那碗汤翁多一口都没动,依旧冒着淡淡的热气,就像翁多不曾来过。 温热的水包裹住自己,翁多蜷缩在浴缸里,闭眼憋气,脖颈光秃秃的浸泡在水里,鼻尖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是文竹的气味儿,松节油的味道,不好闻,如果对气味敏感的人,闻见他的信息素会有身体上的不适感。 身体娇弱的翁瑞康就总是闻不惯他的信息素,被爸爸训斥了让他少接近翁瑞康后,翁多就戴起了防咬环。 一戴就是很多年,让翁多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味道。 如此难闻,怪不得跟李鹤安的契合率只有41%。 洗完澡翁多坐在房间的飘窗上,雨下的更大了,大雨模糊着他的视线,看不清隔壁,他捧着手机,盯着李鹤安的号码想打不敢打。 最后只是握紧银色的手帕,捂在怀里。 没关系,等他做了手术,他就可以跟李鹤安在一起了,一切都值得。 ****** 曹严给他的腺体做了全面的检查,给翁多说了很多万一和最坏的结果:“腺体置换手术我做过很多,但是改变信息素的的手术我第一次做,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保证,可能手术后还会有其他的连我都无法估算的不良反应,严重程度谁也不知道,翁多,这些你都要心里有数。” “有生命危险吗?”翁多问。 “百分之九十八的安全,”曹严说,“你知道的,医生不可能会说百分百。” 这些翁多能明白,他在答应手术时就已经想好了,有得就有舍,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不管是什么他都能忍受。 他的忍耐力一向很厉害。 “我不怕。”翁多说,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让曹严放心,他笑了笑,“我相信曹医生的技术。” 医患之间彼此信任是能给治疗带来方便的,曹严也轻点头,“我已经在给你们调和契合率,我会尽量让你们的契合率达到我能做到的最高值。” “好,”这才是翁多最关心的,他问,“最高真的能百分百吗?” “试验过程中我做到过。”曹严说。 “那就行。”翁多想了想,又问,“那…手术费,很贵吗?” 曹严顿了顿,他认识翁多一年多,在这件事之前他跟翁多的接触就是自家儿子的私教老师,偶尔在家碰到了客气的说上几句话,大多数他因为工作忙是遇不见的。 翁多来应聘私教老师时他了解过翁多的情况,高考是市文科第二名,学习非常优异,经常能拿下全额奖学金,这样学习好的孩子,来当私教的情况下多数是缺钱的。 上回他让司机送翁多回家,知道了翁多的家地址,在英山,那一块儿是什么区域曹严也清楚,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理说翁多是不缺钱。 但是翁多问的很小心,曹严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有误,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将自己心里的计划说了出来,“我可以免费为你做手术。” 翁多看着他,聪明的孩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你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曹严也不再隐瞒,说,“再精湛的研究都不如实际操作,你是我做这个手术的第一人这事儿你是知道的,需要你配合我做术后观察,包括你后期的生活,我想知道你的身体有哪些问题,这个周期可能会很长,也许半年、一年,时间具体多长要看我什么时候找到优化这项手术的方法。” 说白了就是拿翁多当小白鼠,怪不得那天曹严那么积极把他拉到办公室,生怕他跑了。 原来一切都是有利可图。 “对不起,”曹严给他倒了杯水,“是不是觉得你被我利用了。” “还好,我们这是各取所需,你帮我达到我想要的,我也帮你达到你想要的,”翁多什么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向曹严伸出手,“曹医生,那我们合作愉快。” 曹严握住他的手,“好,合作愉快。” 手术定在了四天后,手术前一天,翁多提着蛋糕踏进了李家别墅,姜管家在门口拦下了他,“检测了吗?” “还没有,最近我太忙了,”翁多说,“忙完这几天我马上就去。” 姜管家嗯了一声,“尽快。” “好!”翁多走进屋子里,爽快的答应了。 李鹤安还是在三楼的书房里,坐在落地窗前,翁多走过去,他腿上反扣着一个相框,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假寐。 “学长,”翁多小声喊着,“我带了蛋糕。” 李鹤安没反应,翁多盘腿坐在地毯上,静静地享受这一刻,明天就要动手术了,如果一切都按照姜管家说的那样,他们很快就能结婚。 想到这里翁多内心一片满足与温暖。 他摸向自己的后脖颈,很想打开防咬环,今天是最后一天,等到明天他的信息素就不再是他本来的味道,翁多很想让李鹤安闻一闻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 虽然不好闻,但这是原原本本属于他的。 但是不能打开,一旦李鹤安闻到了现在的味道,他没办法解释术后的味道。 翁多微微叹息,算了吧,他的味道,就此永远地消失。 “翁多。” 李鹤安突然开口,吓了翁多一个激灵,他放下手,展露笑容,“我在呢学长。” “出去。”李鹤安闭着眼睛很冷地吐出两个字。 “我…”翁多愣了愣,他捧着蛋糕放在李鹤安面前,“青梅芝士蛋糕,学长,你…” 李鹤安睁开眼,眼神充满着怒火,挥手推开了翁多手上的蛋糕。 蛋糕倒在了玻璃上,顺着玻璃擦出一道奶油印迹最终掉在地毯上。 “出去!”李鹤安声量提高,双手扶着轮椅,如果不是他站不起来,翁多都有种错觉他要冲过来打他。 这样的情况翁多见过一次,应该是发病了。 “我去找姜管家。”翁多手脚并用要从地上爬起来,李鹤安情绪很激动暴躁,自己撑着轮椅想要站起来,越站不起来他越着急,身体倾斜倒在一旁。 翁多下意识伸手接住他,轮椅和李鹤安全都压在了翁多身上,很重很疼。 姜管家闻声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趴在翁多身上的李鹤安,轮椅压在李鹤安腿上,姜管家扶起轮椅,跟两个保镖一团乱地将暴躁中的李鹤安扶起来,熟门熟路地推着人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搞不清楚状况的翁多,他喘着气,坐起身,书房里状况很乱,蛋糕在慌乱中被踩的乱七八糟,地毯上是混合着蛋糕的脚印和轮椅轴横。 地毯上还有一个相框,那是刚才反扣在李鹤安腿上的。 翁多捡起来,照片里的主角是李鹤安跟周袁,应该是手机自拍,周袁一只手拿着手机,靠在李鹤安肩膀上,李鹤安头碰着他的头,两人拥有同款灿烂笑容。 翁多紧紧攥着相框,恨不得捏碎照片上的人,然而下一秒又放轻了力道,将相框放进自己衣服里,拉好外套拉链准备离开。 “翁少爷。”姜管家恰时出现在门口。 翁多做贼心虚,下意识后退一步,“嗯?” 姜管家进了书房,反手关上门,站在门边叹了口气,显然不是发现他拿了照片,翁多偷偷松了口气。 “少爷发病你也看见了,”姜管家说,“这还不算严重的,三年多了…” 翁多很快算出时间,李鹤安三年多前跟周袁莫名其妙地消失,随后再也没看见两人,而如今周袁死了,李鹤安生病三年多… “学长的病跟周袁有关系是吗?”翁多说,“那他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姜管家也不惊讶他知道周袁,点点头,“三年多前,少爷跟…那个Omega一起发生了车祸,那人死了,少爷双腿受伤,昏迷了半年,醒来后就得了病,心理疾病。” 翁多认真听着,不敢说话。 “躁郁症,”姜管家走近翁多,“他一直不肯配合治疗,心理医生说,只有契合率高的Omega才能让他乖顺、听话,让他情况好转,李董也为他寻找了很多契合率高的,少爷通通不肯接近,你是唯一一个能接近他的。” 一直很有威慑力的姜管家脸上显露出无奈,他说,“翁少爷,请你救救他。” 第11章 人工腺体 如果说在得知李鹤安的病之前,翁多对于自己要放弃爱好去做人工腺体他心里有些惋惜与难受,不多,只有一点点。 在得知李鹤安的病之后,翁多只有庆幸,庆幸他找到了李鹤安,庆幸他遇到了曹严,庆幸他可以改变自己的信息素去有机会救李鹤安。 原先的惋惜与难受,在可以救治李鹤安这件事情面前,已经通通烟消云散。 翁多趴在手术台上时,内心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全新的自己,期待一个跟李鹤安契合率高的自己。 “给你打麻醉了。”曹严在他身边说道,“睡一觉就好了。” “好。”翁多闭上眼睛。 有人在他的手腕处清洁消毒、扎针,一系列操作很快,翁多他还没有好好地最后闻一下自己的信息素就失去了知觉。 曹严告诉过他,要先去除他原本的腺体,安装一个拥有特意调配的信息素的人工腺体,翁多不知道跟李鹤安契合率高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他还记得周袁的信息素。 海棠花的味道,很淡很淡,只有靠近的时候才能闻得到,翁多第一次闻到周袁信息素是在大一的时候。 他跟踪周袁已经两个多礼拜,摸清楚了他的课表和他的生活作息,在自修室里,他趁着周袁上厕所的时候偷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饭卡。 后来又假装自己捡到了他的饭卡与周袁攀谈,周袁对他笑对他说谢谢。 “请你喝咖啡吧。”周袁说。 翁多没有拒绝,他本来就是找机会接近周袁。 他们坐在学校的咖啡馆,周袁往咖啡里加了很多糖和奶,面对翁多的不解他笑了笑,“我嗜甜,喝不惯苦的。” 是吗,翁多看着自己没有加任何糖和奶的意式特浓咖啡,人与人之间真的不一样,他一点都不喜欢甜,从来不吃任何甜的东西。 在他看来,甜,是他忍受不了的味道。 周袁真的很漂亮,很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人如沐春风,翁多自卑又嫉妒。 “喂,鹤安,”周袁接起电话,笑意瞬间爬满眼睛,“我在咖啡厅,好,好,不用来接我,我们在老地方见。” 周袁挂了电话,端起咖啡一口喝光,“哎苦…学弟,我先走了,我男朋友在等我,今天谢谢你捡到我饭卡。” “学长。”翁多喊住他。 周袁回过头,脸上带着他灿烂的笑容,“怎么了?” 翁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看见周袁那样开心的去赴约,他心里像是万千只蚂蚁在爬,嫉妒心让翁多失去了理智,他端起一口没喝的咖啡,泼在了周袁白色的外套上。 像是慢动作一样,他看见周袁脸上的微笑一帧一帧地变成了惊呼,翁多心里的不舒服在看见他的表情后轻松了很多。 他跟周袁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翁多的处心积虑下开始,恶意泼洒咖啡而结束。 翁多像一个爱情故事里躲藏在暗处的卑鄙反派,不,连反派都算不上,主角压根都不认识他,他就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 如今翁多可以不再当一个卑劣者,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李鹤安面前。 醒过来的时候翁多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没戴眼镜,眼前是模糊着的,正面前是一扇窗户,玻璃开着的。 一阵风吹过,翁多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很恬淡的香味儿,他不太能形容是什么花,不过很好闻。 手术成功了对不对,这是他新的信息素吗? 翁多侧躺在床上,他动了动身子,不行,麻药还没散,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伸手小心地摸向后脖颈,那里贴着纱布。 “现在还不能碰。”身后响起说话声,是曹严。 翁多收回手,说,“手术成功了吗?” “很成功,”曹严走到翁多身后,在他后脖颈上看了眼,“你身体素质很棒,伤口愈合挺快,大概两三天就能恢复。” 翁多满意的笑了笑,“谢谢曹医生。” “不用老跟我说谢谢,”曹严坐到翁多面前,“既然是合作,那就没有谁欠谁。” 曹严三十八九岁,身材长相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翁多没戴眼睛看过去,像是面前坐着一个年轻人。 “曹医生,你真年轻。”翁多说道。 曹严勾唇一笑,“看在你夸我的份儿上,给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 曹严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A4纸,展开,说,“你现在的信息素跟你Alpha的契合率。” 翁多眯着眼,想要努力看清结果,奈何近视很厉害,曹严将报告往他眼前凑了凑。 翁多这是第二次看这种检测报告,他已经知道结论写在什么位置,他直接往报告的右下角看过去。 愣了。 眨了眨眼睛,再看一次。 没错,上面写着【契合率:100%】 翁多脑子炸开了一般,还没来得及去感受辨别,鼻尖一股浓烈的花香扑了过来。 “你别激动,”曹严说,“你的腺体现在还很虚弱,太激动了对它不好。” 翁多去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可惜现在自己的心情都无法受控,信息素像开了闸一样泄露。 “真的是百分百?”翁多拿过曹严手上的检测报告,尽管知道曹严很厉害,也许能做到百分之百,但他也没有真的去往这个数值去想,他想的是超过90%就行了。 从41%到100%。 百分百的契合率啊,天地间从没有听说过。 翁多喉咙有些哽咽,这么好的事情,就砸在了他身上。 麻醉药效果散去后,伤口的疼痛直直钻入心里,但是翁多很开心,喜悦包裹住了他的感官,他不觉得疼。 他只有幸福,疼痛过后,等待他的是能跟李鹤安结婚的幸福。 也许是心情影响,翁多伤口愈合很快,第三天就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了,曹严给他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不好的,曹严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顺便开车送他回家,又对他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在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人工腺体之前,切记不能再带防咬环,发·情·期也不能打抑制剂,一切能伤害到腺体的通通不能做,等于它现在是你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你要保护好它。” “好。”翁多轻笑,“我知道。” 车子停在翁家门口,曹严看了眼外面,是个很大的四层别墅,周围环境幽静美丽,是个非常宜居的地方。 “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曹严说,“你身体有什么变化、不对劲的地方都要告诉我。” 翁多解开安全带,“知道,你要做研究嘛,放心,一定什么都跟你说。” 他打开车门下车,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充足,翁多还是明显地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身体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寒冷,他怕冷了。 翁多弯下腰凑近窗户边,说,“曹医生,我怕冷算不算变化?” “算。”曹医生点头,“怕冷怕热,身体机能下降,这些都是基本的。” 翁多想了想,淡淡笑道,“那就是从一个强壮的Omega变成一个普通的Omega呗。” 曹严想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看见翁多乐观的微笑他又无法反驳,只是点点头,“你的好心态要继续保持。” “我别的没有,就剩下好心态了,”他冲着曹严挥手,“曹医生你路上慢点。” 翁多缩了缩脖子,是真的有些冷,他要回家洗个澡穿得厚一点,再去隔壁找姜管家,翁多抬脚踏入院子里。 脚踩在地上他也能感觉脚步重了很多,因为长期运动带来的轻便已经没有了。 家里永远都是那副样子,佣人来回忙碌着,忙着翁多看不明白的事情,今天周日,所有人都在家,翁多走出电梯,四楼安安静静,翁小冬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平时放假在家,翁小冬只会宅在家里玩游戏。 今天房间里也没传出激烈的键盘声,经过翁小冬房门口时翁多看了一眼。 翁小冬房间有阳台,阳台门也是开着的,他站在阳台门口,手里夹着一根烟,穿堂风吹过,翁多闻见了烟味儿。 喉咙涌出一股痒意,他捂着嘴咳嗽一声,低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身体是真的变差了很多,翁多吹个头发都能喘上气,他换上厚一点的外套,揣好检测报告打开门。 翁小冬双手抱胸站在他自己的房门口对翁多这边盯着。 “三天没回家,跟哪个Alpha鬼混去了?”翁小冬一如往常般嘲讽他。 翁多无视他的话,径直走过,却被翁小冬抓住了胳膊。 翁小冬凑在他身边吸吸鼻子,“不戴防咬环了?你身上什么味道…你被人标记了?” 他略微粗鲁地拨开翁多的衣领,想看一眼他的后脖颈,翁多伸手挡在他脸上,“你有毛病?” 翁小冬后仰离开他的手心,笑道,“你要是有了Alpha,带回家让父亲和爸爸看看…他们一定不会反对的。” 翁多懒得跟他说,抽了抽被他捉住的胳膊,“放开。” “带回家看看吧,你真的不想知道…”翁小冬松开手,靠近翁多的耳朵,“他们有多不在乎你吗?” 第12章 配比成功 翁小冬明明松开了他,翁多却动弹不得,他当然知道父亲和爸爸有多不在乎他,他三天不在家不会有人在乎也不会有人关心,但这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翁多自己可以假装不在乎。 没关系,爸爸和父亲很忙,他不在乎这些。 这是翁多这么年的自我安慰,他把自己关在真相之外,不去看不去听,便可以自我麻痹,翁小冬偏偏要将这扇门打开,让翁多直视自己的心。 他在乎,他非常非常在乎,因为太在乎而让自己内心扭曲…不,他不要去直视。 只要不让自己那么痛,不要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他可以继续活在真相之外,当一个又聋又盲的人。 翁多逃了,本该是打算直接拿着检测报告去隔壁,但是翁小冬的话提醒了他。 翁家在青一市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虽然翁多知道自己的婚事家人不会去操心,就像翁小冬说的,爸爸和父亲不会反对他找了个什么样的Alpha。 翁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李鹤安的婚事是自己处心积虑求来的,他要名正言顺地以翁家人的名义嫁给李鹤安。 翁多在附近诊所提取了自己的信息素,去了本地的婚姻配比所,提交信息素、注册账号,录入系统。 “等三五个工作日就能收到匹配结果,”工作人员告诉他,“您可以通过网站查询。” 翁多登录了网页,输入了自己提交的信息素编码,成功进入了网页内部,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系统里‘李鹤安’的名字。 点开资料,李鹤安的照片弹了出来,是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人比现在的李鹤安要强壮、精神很多。 下面是跟李鹤安匹配出来的Omega排名,最高的排名是91%,这个人翁多认识,前阵子在李家见过的Omega。 依次往下排,最低的是78%的契合率,78%往下的就没有上榜。 只要再等上三五日,届时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排行榜的第一位。 用已知的心情去等待结果,只会让翁多觉得更加心潮澎湃。 回家天已经黑了,翁多站在院外犹豫着要不要去隔壁看看,想了想还是没去,他的腺体还在恢复,他不知道自己闻到跟他契合率百分百的李鹤安的信息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趁着等待结果这三五天,再让腺体好好地养一养。 家里在吃晚餐,已经收尾阶段,饭桌上只剩下翁小冬一个人,翁多去厨房盛了碗饭,感觉自己好像不怎么饿,又去掉了半碗,端着半碗饭坐在了翁小冬身边。 翁小冬也已经吃完了,他看着桌面似乎是在发呆,闻见了恬淡的香味儿让他回过神来,偏过头看着翁多,“你的信息素…” 翁多并不紧张,他戴着防咬环太多年,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的味道,他相信这个家里不会有第二个人记得住他的味道。 果不其然,翁小冬说,“你的信息素跟你的人真不搭,可惜了这么好闻的味道。” 翁多细嚼慢咽地吃着饭,对翁小冬的话充耳不闻,感受自己的身体变化,消化系统慢了,隔在以往,他从不会在忙活一下午后会不饿。 吃饭速度也慢了,以前吃饭他几乎是狼吞虎咽毫无美观可言,现在不行了,吃得快嗓子也咽不下去。 他掏出手机,将这些变化第一时间告诉曹严,身旁的翁小冬难得的没有再对他嘲讽什么,起身离开了。 放下手机上,瞥到了上面的时间。 11月25日。 翁多顿了顿,突然明白了什么。 翁小冬一个人站在阳台抽烟,一个人对着餐桌发呆… 今天是翁小冬的生日。 翁多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从生下来就是,其实翁小冬同样也是,他的出生同样是为了翁瑞康。 只不过翁小冬的脐带血救了翁瑞康,在某些方面,翁小冬跟翁多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名字也蕴含着家人对他的随意。 翁多放下筷子,被人忽视,还要装作不在乎的并不是他一个。 他上了四楼,翁小冬房门关着的,里面很安静,没有平时的游戏声,翁多站在门口几次想要敲门,又不知道敲了门该说什么。 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翁多想起自己的生日也从来不会有人记得,他又觉得,凭什么要对整天嘲讽他个没完的翁小冬说一句快乐。 小时候他们不是这样的,包括跟翁瑞康,翁瑞康比他们大五岁,小时候他跟翁小冬就很喜欢跟在翁瑞康身边,就像是翁瑞康的小尾巴。也许是因为看见爸爸和父亲如此宝贝大哥,他们俩羡慕、期望,以为只要靠近翁瑞康,就也能得到这一星半点儿的温暖。 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好像是翁瑞康动不动就发病,严重的时候还会进医院的ICU。 爸爸红着眼睛告诉他们:“他是我的命,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会活,如果你们希望我跟哥哥都死掉,你们就继续缠着康儿。” 后来他们就不敢再接近翁瑞康,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久而久之地,他们三个,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如果说翁瑞康是爸爸的命,那他跟翁小冬,是空气里的沙砾,看得见却赶不走,又让人心生厌恶。 他和翁小冬是一样的。 翁多最终没有敲门,他跟翁小冬还是不一样的,他会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而非像翁小冬那样坐以待毙。 再等上几天,他就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人。 ****** 李鹤安拉开露台门,遥控着轮椅过去,再反手关上门,轮椅停在露台边上,接起了一直在震动的电话。 “什么情况了?”李鹤安问。 “又消失了,”电话里的人说道,“好像有人在保护他,我们的人一接近就被干扰,被迫跟丢了,目前不确定是巧合还是有人真的在保护他。” 李鹤安抿着唇,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除了巧合他目前还找不到什么答案来解释这一切。 “继续查,”李鹤安说,“另外守好当地的机场、火车站、汽车站、码头等所有出入站点。” “您是怕他离开苏尔特吗?” 李鹤安揉搓指尖,说,“我是怕他不愿意离开。” “啊。”电话里的人愣了愣,“少爷,也许…真的是巧合。” 李鹤安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对方小心一点便挂了电话。 露台可以看见对面翁多的家,翁家二楼露台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坐在单人沙发里,腿上搭着个灰色毛毯。 在翁家还没有搬过来之前,那栋房子光是装修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对面的露台布置的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反观李鹤安这边,不论是院子、还是阳台,光秃秃的让人看不出这栋房子里住着人。 他听姜管家提起过,翁家有三个少爷,大少爷从小体弱多病,这位大概就是翁多那个生病的哥哥。 对面的男人也朝李鹤安看了过来,男人拿起身边小圆桌上的杯子对着李鹤安举了举手,像是碰了个杯,送到嘴边。 李鹤安也礼貌性地对他点点头。 他们相隔几十米的距离,看不太清楚长相,能看得出来这位大少爷身形偏瘦,跟翁多一点也不像,翁多虽然是个Omega,却比一般Omega要看上去强劲的多。 翁多…好像有段时间没来找他了。 他想周袁了,需要找个人来寄托自己的思恋,李鹤安低头点开手机,翻找出翁多的手机号,准备给他发个短信。 “少爷!”露台的玻璃门外响起姜管家的声音。 李鹤安抬眸,姜管家拍打着玻璃门,表情颇为振奋,能让姜管家这么高兴的,大多数都跟他有关,要么是他的病有了立竿见影的神药,要么又是匹配到契合率高的Omega。 不管是哪个,李鹤安都不感兴趣。 不想要什么Omega,不想治疗自己的躁郁症,虽然发病很痛苦,但他宁愿痛苦,宁愿带着周袁的印记去痛苦。 -我想吃青梅蛋糕。 给翁多发完短信,李鹤安遥控着轮椅过去,解开了露台门锁,姜管家打开门,弯着腰给李鹤安看手机,“少爷,你看。” 李鹤安没看,问他,“相框找到了?” “我已经让人将房子上上下下仔细寻找,一定会找到的,”姜管家晃了晃手,“少爷你看看这个。” 李鹤安这才往他手机里看过去,这个页面他熟悉,姜管家经常会让他看,是婚姻配比所的配对结果,今天页面第一行显示着一个他认识的名字。 姓名:翁多,契合率:100%。 姜管家怕李鹤安搞不清楚状况,特意点开了资料,资料上的照片正是他认识的翁多。 “千载难逢的契合率,”姜管家笑着说,“李董也已经知道了,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少爷,这是上天的安排,让翁少爷搬过来遇见少爷,你们是天生一对。” 李鹤安盯着照片上的翁多,再看看资料下面的百分比,无比刺眼。 100%,何止是千载难逢,更是闻所未闻,这样的契合率对于李鹤安目前的病来说是良药。 李泓启不会放过的。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没有这么巧的翁多就跑去注册了账号… 李鹤安看了眼笑出褶子的姜管家,心里瞬间明白了,是姜管家,他跟翁多说了什么,或许翁多还知道了他的病。 但是翁多为什么会答应… “嗡~” 手机响了一声,他低下头,是翁多回复的短信。 -学长!我来啦! 他扭头看向楼下,翁多提着蛋糕正从隔壁往这边小跑过着来,脸上带着笑,兴奋程度不亚于姜管家。 李鹤安眯了眯眼,他可以肯定,翁多喜欢他。 第13章 所谓百分百 片刻之间,李鹤安就明白了事情原委,这个之前他没什么印象的学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了他。 也许在与他重遇之前,也许是在之后,但是不重要。 因为翁多喜欢,所以翁多听了姜管家的话提交了信息素,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契合率能达到百分之百。 翁多还没走过来,李鹤安闻见了很淡很淡地香味儿,这股味道越来越近。 李鹤安刚从露台进屋,便看见了翁多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拎着个小蛋糕。 “学长。”翁多浅笑着向他而来。 香味儿变得明显了起来,李鹤安看见一直戴在他脖颈上的防咬环不见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展露在空气里。 三色堇花儿的信息素,很好闻,恬淡的味道,李鹤安承认,闻见的第一下他就觉得浑身舒畅,像是任督二脉被打通般舒适。 原来这就是百分百的契合率吗? 翁多拆开蛋糕,放上叉子递到李鹤安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给。” 李鹤安才注意到翁多笑起来右嘴角有个笑涡,不深,需要很明显地笑才能看得见,但是很可爱,尤其伴随着这么好闻的信息素。 李鹤安闭了闭眼,他本来不是真的想要吃蛋糕,他只是想要接着翁多的嘴去听一听周袁的故事。 鼻尖萦绕着恬淡的信息素,李鹤安咬着牙,他从来不相信信息素可以控制人的感情,他和周袁的契合率只有70%,可他依旧爱周袁,闻到周袁海棠花的信息素能让李鹤安忘却一切烦恼。 翁多明知道自己心里有周袁,还要去跟他匹配信息素,在得知他们的契合率是百分百之后,连防咬环都不再戴,打的什么主意他都清楚。 李鹤安心里涌出一股烦躁,他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但是不严重,理智都还在可控范围内,不过李鹤安准备借机发作一番。 他睁开眼,接过翁多手上的蛋糕,在翁多愉快的眼神里将蛋糕面朝下,松开手。 蛋糕结实地砸在地板上,变成了残迹。 翁多没有惊讶,相反是变成了关心,他看向姜管家,“学长是不是不舒服?” 姜管家还没说话,李鹤安说道,“滚。” 翁多愣了愣,蹲在他面前,“学长,我不走。”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声恭敬的声音,“李董好。” 姜管家闻声立马转身下楼去迎接,李鹤安眉毛微觑,李泓启来了。 为了这个百分百的契合率,李泓启亲自来了。 李鹤安呼吸越来越重,他看着蹲在他面前的翁多,伸手捏住他的手腕,“翁多,我不会跟你结婚。” 如果识趣,不要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 翁多张了张嘴,手腕被捏的很疼,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一股力量甩开到一边,他趴在地上,听见了轮椅翻到的声音。 李鹤安因为太用力连带着他自己也倒在地上。 “学长…”翁多没有犹豫地爬过去要扶起他,但是李鹤安的力气不是现在的他能比的,他屡次被李鹤安甩开。 来硬的不行,翁多便开始释放信息素,对这些他很生疏,戴太久的防咬环,这新的腺体,都让翁多控制不好自己的量。 他能闻得见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他让自己心情平静,这样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才不会有不好的因素。 李鹤安似乎是被他的信息素安抚到了,趴在地上没有再动。 “学长。”翁多抱起李鹤安的脑袋放在自己怀里,“学长,你别怕,我们的契合率是百分百,你放心地依靠我,别怕。” “叮”电梯门打开,李泓启看见的就是这副狼狈而又平静的画面,自家孙子安静地躺在一个Omega怀里。 他眉毛微挑,给了身边姜管家一个眼神,姜管家冲他点点头。 这就是那个契合率百分之百的Omega。 ********* 李鹤安在信息素的安抚下镇定了下来,吃了药,便待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翁多在佣人的带路下进了一个房间。 看样子是个会客室,里面坐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 刚刚姜管家已经向他介绍过,这人是李鹤安的爷爷。 “您好。”翁多拘束地打了招呼。 “坐。”李泓启抬了抬下巴。 翁多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虽然很紧张,但还是心疼加速,他还记得姜管家曾经跟他说过,如果契合率高,李董会安排他和李鹤安的婚事。 他双手相握,最近带着快要僵硬的笑容。 李泓启端起手边的茶,吹了一口,说,“鹤安的情况,老姜跟你说了吧。” “知道一些,”翁多答,“学长有躁郁症,得要跟他契合率高的Omega才能帮他治疗。” 李泓启浅抿一口茶,“百分之百…这世上除了你也没有第二个人合适帮他治疗。” 翁多笑了笑,没说话,毕竟这腺体是他动手术做出来的,有点心虚。 “你父亲是恒时集团的翁伯华,外祖家是AU珠宝?”李泓启问道。 “对。”翁多点头,并不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可能他和李鹤安匹配成功那一刻,姜管家就已经把他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愿意嫁给鹤安帮他治疗吗?”李泓启淡淡开口。 翁多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他当然愿意,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能跟李鹤安结婚。 “嗯。”翁多控制着自己的喜悦,哼出一个音节,忽然想到什么,说,“学长…他刚刚说,不想和我结婚。” “这些事儿不是你该管的,你只需要记住,跟鹤安结婚,最重要的就是帮他治好病,”李泓启说,“回去跟你父亲爸爸说一声,明天我正式过去提亲。” 翁多走出李家别墅,有些懵,有些晕,他搓着手又搓了搓脸,提起速度往家跑,跑两下又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腺体,不能跑,要稳住。 他快步走回家,他要把提亲的事儿告诉家人。 李泓启站在窗户边,看着翁多进了隔壁院子,抽了一口手上的雪茄,对着玻璃吐出烟圈。 姜管家进了会客室,走到他身边,恭敬道,“李董。” “准备一下,”李泓启说,“明天去翁家提亲。” “好。”姜管家说,“少爷那边…” 李泓启转身在烟灰缸里摁灭了剩下的半支雪茄,走出会客室,停在李鹤安的房门口,说,“知道你醒着,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说话,李泓启伸手去开门,开不动,门反锁着的。 “拒绝沟通是懦弱者的行为。”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 “鹤安,你看我们是体面交流,还是被迫施压?”李泓启对着姜管家看了眼,姜管家立马去拿房门钥匙。 钥匙还没拿过来,门锁响起很轻的咔哒声,李泓启满意地颔首,打开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拉窗帘,没开灯。 李泓启伸手打开墙上的开关,看见坐在墙角地上的李鹤安,地毯上放着门锁遥控。 李泓启坐在与他隔了几米远的沙发上,说,“想要什么?” 李鹤安低着头,双手耷拉着垂在地上,对于李泓启的话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鹤安,我没时间跟你耗,”李泓启从来都是上位者,他问话没有谁敢不回答,对于李鹤安的态度他没什么耐心,“这婚要么是在你心甘情愿下结了,要么是被逼着结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肯跟你谈,就是心疼你是我唯一的孙子。” 这话就差把‘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几个字说出来,李鹤安嗤笑一声,缓慢地抬起头,长长的额发挡住他一半的眼睛,但是李泓启还是清楚地看见他眼神里的不屑。 “我要他活着。”李鹤安说。 李泓启静静地看着他,李鹤安轻蔑道,“做不到就…” “他死之前留下了遗言,”李泓启淡淡地打断他,看见李鹤安的表情由不屑变为震惊,李泓启笑了,“如果你想要得到他的遗言,就乖乖结婚、好好地治疗。” 李鹤安胸腔快速跳动,像是涌上一股血气,让他憋闷又激动。 怎么可能,他醒来之后明明所有人都告诉他周袁是当场死亡,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 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李泓启说,“告诉你他当场死亡是不想让你知道他痛苦地熬了一段时间,是为了你好,你配合,我就将这段遗言给你。” 李鹤安胸口突然撕裂般疼痛,周袁没有当场死亡,是在痛苦中死去。 甚至还留下了遗言,那时候的周袁该有多么绝望? 李鹤安胸腔那口血气涌入喉咙,他低下头,血液喷射而出。 倒下时他看见了李泓启一向镇定的表情变了样,李鹤安很想笑出声,如果他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不用如此痛苦地活着,不用当李泓启的提线木偶做一个他心目中的继承人,不用去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又是为了他好,什么都说是为了他好,以前是,现在是,就连迫使他和周袁分开也是为了他好。 如果不是李泓启,周袁不会死,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 第14章 提亲 李鹤安跟周袁是大学同学同系不同班,他被周袁的美丽与开朗的性格吸引,他追求的周袁,其实追求周袁的Alpha很多,李鹤安并不觉得自己有压力,相反认为自己眼光很好。 他与周袁互相吸引,在一起是水到渠成。 周袁是学院里公认的最漂亮的Omega,不单单长得漂亮,还聪明、善良,他们是学校里令人羡慕的一对,在李鹤安眼里他没有任何缺点。 但是在李泓启的眼里,周袁普通的家境是李泓启无法接受的,然而这却是李鹤安又爱又心疼的地方,周袁家境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困难,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周袁开朗的性格、努力拼搏的精神,让李鹤安着迷。 李泓启反对他们恋爱,硬招软招出尽,李鹤安全力阻挡,他爱周袁,越是阻拦他越要和周袁在一起。 如果国内没办法让两人在一起,那么他就带着周袁逃走。 去哪里都行,只要能和周袁在一起。 李泓启势力庞大,李鹤安前脚和周袁坐上去机场的车,后脚就被人跟踪,为了逼停李鹤安的车,跟踪的团队不惜频频相撞。 发生车祸在所难免。 “好好活下去。” 这是李鹤安在车祸昏迷时最后听到的周袁的声音,为了这句话,这三年多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睁开眼,李鹤安看见熟悉的天花板,知道自己躺在了床上,应该有医生来看过了,他的手背上贴着针头。 不远处应该坐着李泓启,他闻见了他的信息素,腐朽的松树根儿的气味,让人作呕。 他行尸走肉地活着三年多,惩罚自己,报复李泓启,他不是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个他想要的继承人么,那么他偏偏就不如李泓启的愿。 这是他三年多来活下去的动力,不想让李泓启好过,自己也并不好过,互相折磨。 比的不过就是谁比谁命长,谁先熬死谁,才是胜利的那一方,李泓启如此急着让他结婚、治病,说明了什么李鹤安心里能猜到七七八八。 “我怎么能相信你。”李鹤安虚无地看着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李泓启的信息素,李鹤安头疼欲裂,他闭上眼睛,片刻后,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鹤安…” 短短的两个字,让李鹤安猛地扭过头,李泓启依旧坐在原地,手里拿着手机,播放着音频。 “鹤安…我是圆圆,现在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我身边…” 李泓启按了暂停,音频戛然而止,带着胜利者的笑意看着李鹤安。 李鹤安握紧拳头,如果不是自己的腿不方便,他很想冲下床去抢夺李泓启的手机。 是周袁的声音,时隔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再次听到了周袁的声音,李鹤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我结婚。”他坚定地说道。 他结婚,他治病,要想不被人掌控,就得拿到十足的权利,只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去掠夺。 翁多站在镜子前,前后换了几套衣服都不满意,好像都不够好看,他平时穿衣服很随意,运动服、休闲衣,怎么舒服方便怎么来。 今天这样的场合似乎就不合适了。 算了,今天只是提亲,也不是办婚礼,那就随意些吧,等到后期办婚礼,他定要为自己买一套好看的结婚礼服。 翁多选了一套白色的卫衣,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都很好,也很显小,像是个高中生。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 想到什么又很担心地看了眼窗户外,昨天李鹤安捏着他的手说不结婚,翁多不知道李泓启会有什么办法让李鹤安答应。 万一李鹤安就是死活不同意怎么办,身为爷爷的李泓启还能逼着他结婚吗? 翁多突然没了心情,坐在窗户边,隔壁屋前什么也看不出来。 还来提亲吗? 如果不同意……他要怎么办。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翁多一个激灵,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来敲他的门。 “是我。”门外的人说。 是翁瑞康。 翁多打开门,后退一步伸手阻止他,“你别进来,有话就这么说,省的你怎么了爸爸又说我的不是。” 翁瑞康没进来,他穿着深蓝色毛衣,这件毛衣翁多很熟悉,他亲眼见到在老房子的院子里,爸爸一针一针织出来的。 大小刚刚好,穿在翁瑞康身上都让他苍白脸色增添了一丝气色。 翁多喉咙滚动,移开眼神,“找我什么事。” “你愿意嫁给隔壁那个人?”翁瑞康问。 昨天吃晚饭时,翁多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了今天李家要来提亲的事。 “这不关你的事情吧?”翁多看着他,想到什么又问道,“是…谁让你来问的。” 问完翁多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如果爸爸想知道,随便派一个佣人,或者是让杨管家来问,怎么也不会是让翁瑞康。 翁瑞康说,“我们搬过来还没一个月,你跟隔壁打得火热,你了解对方什么人吗?还是说,你知道他是金角李家唯一的继承人,哪怕对方是个残废,你也要上赶着要跟人家攀上亲?” “什…”翁多愣了愣,又气又想笑,看吧,这就是翁瑞康的真面目,真想让爸爸好好看一看。 “你凭什么来多管闲事?”翁多说,“真把自己当成大哥了?我为什么要嫁给鹤安关你什么事儿?是,他是残废,我不介意,我喜欢他,他哪怕是身无分文的乞丐,我都要嫁给他,你管得着吗?” “翁多…”有佣人走了过来,“夫人说隔壁来人了…大少爷。” “好。”翁多瞬间扬起嘴角,走出房间,“我这就下去。” 翁瑞康挡在门边,翁多从一旁绕过,生怕碰到了他。 翁瑞康跟着他一起进电梯下楼,偏头看着他,“你的信息素…” 翁多低着头通过透明轿厢往下看,既然李家来了人,那是不是就说明李鹤安同意结婚了。 好,同意就好。 电梯门打开,翁多冲出去,刚踏出电梯,翁瑞康说道,“它为什么不一样了?” 翁多扭头,惊讶地看着翁瑞康,“什么?” “信息素。”翁瑞康说。 他知道翁瑞康说的是什么,他想问的是,翁瑞康为什么还会记得他的信息素,明明没有人记得,那么难闻的信息素。 “你记错了。”翁多不想解释,不管翁瑞康是不是记得,都不重要。 会客厅里,坐着很多人,有父亲、爸爸,李泓启,还有李鹤安。 “父亲,爸爸,”翁多打了声招呼,“李爷爷。” “哎,好。”李泓启笑的客气慈祥,“坐吧,坐到鹤安身边去。” 翁多坐在李鹤安旁边,李鹤安今天穿的也很精神,一身黑色休闲衣,莫名地跟他身上白色很相配。 “学长。”翁多小声地喊了一声。 “嗯。”李鹤安也小声地回应他。 提亲的流程翁多第一次见,李泓启托人给他和李鹤安看了命盘,两个人命里无冲,可以结婚。 父亲和爸爸全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礼貌的配合着李泓启。 李泓启说,“这是我李家的聘礼,翁董和夫人看一看,有什么不妥的,二位尽管提,我李家,是真心想要娶翁多。” 姜管家拿上一个小册子递给翁伯华,翁伯华打开,上面的房产、商铺、证券等写的详细又多。 “李董太高看我们家翁多,”翁伯华说,“这些怕是太多了,他一个小孩子应付不了。” 李泓启笑笑,“只要两个孩子能在一起,这些不算什么。” “是,只要他们愿意,”翁伯华将册子放下,说,“我们做家长的也不会反对,夫人你说呢?” 韩寅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嗯。” 翁多心里一颤,亲事就这么定下了,在双方家长都同意的情况下,有那么一刻,翁多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被家人疼爱的孩子,有一个相爱的Alpha,每个人都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们很快就可以结婚。 最起码,这一刻,表面上来看,他好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事实情况,翁多虽然有些失落与父亲和爸爸对他亲事的随意,他们没有考察李鹤安这个人,没有关心过他们是怎么相识、为什么要结婚。 就连一向跟他不对付的翁瑞康都会问一句,搬过来还没一个月,怎么就跟隔壁扯到了结婚上。 不过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儿,翁多还是很开心的,他可以如愿以偿地嫁给李鹤安了。 提亲结束后,李泓启就乘车离开了,翁多推着李鹤安回到隔壁,被李鹤安带着进到了他的卧室。 这是翁多第一次进李鹤安的卧室。 卧室很大,跟翁瑞康的卧室差不多,但是装饰却大不相同,房间里很昏暗,家具不多,一张大床,沙发、再就是一面墙的书柜。 因为昏暗让翁多感觉到些许压抑。 “啪”一声,李鹤安打开了灯。 翁多眯了眯眼,站在房间里,待视线适应了光亮之后,他说,“学长,你是有什么话…” 在看见床头那边墙上后,翁多的话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 床头的那面墙,说是墙,其实是一面放大的照片,覆盖着整面墙,照片上的人,是一笑起来露出八颗牙的周袁。 周袁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歪头笑着看着镜头。 第15章 协议 翁多说不出话来,喉咙被堵的死死的,面对着这张巨幅照片,这样一个美丽灿烂的微笑,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栩栩如生的照片,好像周袁本人站在了他面前。 李鹤安就是对着这张照片日日夜夜思恋吗? 他以为自己偷走那张合照就行,殊不知是多么幼稚可笑。 李鹤安同样也看着这照片,说,“我不想对你有隐瞒,你也知道我心里有他,跟你结婚只是为了我的病,心理医生说,我的躁郁症只有契合率高的Omega才能安抚,这个安抚我的Omega就成了你,我反而庆幸是你,因为你认识他,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让我省了很多口舌。” 李鹤安目光柔和地看着周袁,“我曾经对他发过誓,这辈子只爱他,我不会违背对他的誓言…” “翁多,”李鹤安转身看向他,“我希望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你帮我恢复健康,我帮你取得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 翁多咬着唇,浑身颤抖着。 他想说他要李鹤安,可是翁多说不出来,他牙关发着抖,只要死死咬住才不会让自己哆嗦,他知道李鹤安爱周袁,一直都知道。 但是人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愿意向前看,周袁…真的那么好吗? “可是…”翁多忍着颤抖,慢慢说道,“我们…不是百分百吗?” 他们是百分百,就算李鹤安以前对他没有感情,有了这百分百的契合率,还能不会喜欢上他吗? 李鹤安心里早就知道翁多喜欢他,他也不恼,有些话还是需要说清楚,“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感情是心控制,不是信息素,翁多,如果你对我有别的想法,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他摇着轮椅到柜子前,在第二层拿上两个文件放在腿上,又摇着轮椅到翁多面前,将文件递给他,“这份协议你看一下。” 翁多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靠在了墙壁上。 【离婚协议】四个字让翁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捂着嘴,不敢去接。 他们还没有结婚,离婚协议就已经拟好了。 “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李鹤安说,“你身为翁家人,想必也不缺钱,不过等我们离婚,我还是会给你一笔补偿费,数额你尽管填,另外,李家给予翁家的聘礼也都不会收回,还有什么你想要的,都可以在后面附加条款上手写。” 李鹤安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翁多看见上面潇洒的李鹤安三个字。 签名已经都写好了。 翁多像是被一面铁罩砸下,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响的他头疼,甚至想吐,浑身血液冻住似的让他动一下都能感觉到疼。 他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只有李鹤安的签名像是被单独踢了出来,放大、再放大,让翁多眼前布满了他的名字。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释放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信息素。 “如果你不同意…”他的信息素让李鹤安感受到了不舒服,他轻轻皱眉,“那我们就不结…” “我同意。”翁多伸手,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又说了一遍,“我同意。” 李鹤安把离婚协议放在他手里,翁多抖了抖,抓住了文件。 文件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击重锤落在翁多的心口,让他无法喘气。 ******** 英山的空气不错,连带着夜晚的景色也不错,搬过来这里后,翁多发现几乎每晚都能看见星星。 今晚他没了看星星的心情,早上他还沉浸在要提亲的喜悦中,现在就只剩下迷茫。 飘窗上摆着两份离婚协议,和一个小相框。 相框里的周袁似乎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周袁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他跟周袁的第一次见面以他泼咖啡不欢而散,周袁性格也确实不错,没有为难他,只不过后来在校园里遇见后,周袁都会装作不认识翁多。 翁多自己也做贼心虚,几次见面也会低下头匆匆离开。 然而翁多低估了自己的心,他还是忍不住去跟踪两人,偷偷拍下他们的一切,嫉妒这颗种子在翁多心里早就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再也无法撼动。 一次晚上,翁多将约完会回宿舍的周袁堵在了宿舍楼梯平台上。 周袁嘴唇红肿,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翁多嫉妒到发狂,他推着周袁靠在墙壁上,双手紧紧桎梏着他的肩膀,翁多力气比一般Omega要大,周袁动弹不了。 周袁看着翁多满目怒火,轻轻笑了,“你是不是喜欢鹤安?” 看,周袁不但漂亮,还非常聪明。 翁多咬着牙,很想挠伤这张美丽的脸,或者将人从这楼梯上推下去,又或者他收紧手,掐断这张纤细的脖颈。 他脑子里来回循环着无数个恶毒的办法。 “你死心吧,”周袁说,“他只爱我,就算他不爱我也不会爱你,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嫉妒心已经让你快要失去理智了翁多,醒醒吧,别再痴心妄想。” 别再痴心妄想。 翁多抱住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用脚尖踢倒了相框,遮住了协议书上离婚二字。 一场还没有开始的婚姻,就已经被打上了结局。 翁多低下头压住眼睛,可他偏要痴心妄想,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就得好好把握住,百分百的契合率…哪怕不能让李鹤安爱上他,也总能…让李鹤安标记自己。 只要被标记了,他就是李鹤安的人,他们的离婚结局…总能被书写。 翁多抱着电脑走进图书馆,宿舍的三人依旧是在老位置,见到他来三个人吃了一惊。 苏文乐在纸上刷刷写着【你怎么不戴防咬环了?】 【发生什么了?】 杜波和施晨也都从书里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翁多,坐在他身边的杜波还凑到翁多脖颈边,随后小声道,“好闻。” 翁多不好解释太多,只是说道,“稍晚一些告诉你们。” 三人只好按捺住好奇,翁多打开电脑,最近事多,有段时间没来学校,他的论文进展很慢。 图书馆里有着很好的学习氛围,翁多沉浸在论文里,再抬头,天已经黑了。 揉了揉肚子,好像没有觉得饿,对于这样的变化翁多颇有些不习惯。 “吃饭去吧?”杜波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道,“饿坏了。” 四个人收拾着书本离开图书馆,翁多裹好围巾,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上。 “多多,你怎么突然怕冷了?”施晨看了他一眼。 “你们不冷啊?”翁多说。 苏文乐打了个冷颤,“冷啊,但是你不是一向最不怕冷吗?” 翁多缩了缩脖子,说,“以后都怕冷了。” “你有点奇怪,”苏文乐挽着他的胳膊,“快说说为什么突然摘掉了防咬环,还这么久见不到人,发生什么了?” 翁多没回答,反问道,“你有没有匹配上契合率高的Alpha?” 说起这个,杜波突然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哈。” “怎么了?”翁多好奇。 苏文乐撇撇嘴,“先吃饭。” 食堂人不少,闹哄哄的,翁多一踏入食堂就觉得自己脑袋好疼,被挤压着一样疼,好像这些人都趴在他耳朵边说话。 他没什么胃口吃饭,脑袋疼的让他只想赶紧离开这种场合。 翁多只点了一碗豆腐脑,杜波还是那么能吃,点了几乎快要占满一个桌子,施晨说,“多多你今儿吃的太少了吧。” 苏文乐坐到翁多对面,点头,“我就说他今天奇怪吧。” “不运动了,就吃得少点,”翁多岔开话题,“文乐你遇到什么了?” “他运气不好。”施晨笑道。 翁多看着他们,等待解答。 苏文乐说,“跟我匹配第一的那个Alpha,契合率90·6%呢。” “嗯,那不是很好吗?”翁多说。 “结果他不是人家的第一,”杜波大笑着说,“人家那边排第一的Omega契合率达到了92%,所以他就被人刷下来了。” “哦,”翁多点点头,那确实是很可惜了,“那排第二的呢?也不低吧?” “第二86%。”苏文乐叹气,“人家是我的第二,我自然也不是人家的第一,所以…又没戏了。” 这确实是挺让人郁闷的,不管是90·6%还是86%都是非常非常高的契合率了,错过了确实很可惜。 翁多想了想说,“你也别急,再等等,肯定能遇到契合率高你们彼此都只有彼此的Alpha。” “嗯,只能这样了,”苏文乐耸耸肩膀,“不说我了,说说你,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不怪苏文乐这么猜测,Omega长期戴着防咬环,突然有一天不戴了,就只能是有了Alpha这么个可能。 宿舍这三人,是翁多关系最好的朋友,他也不想隐瞒,点头承认了,“嗯…我,快结婚了。” 总归是一件好事儿,翁多说出自己要结婚时,心里跟着颤了颤。 “我天。” “妈呀。” “卧槽。” 三个人不同的反应,同样的惊讶,缠着翁多的手问了很多问题,“哪个Alpha?长什么样,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翁多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李鹤安当初在学校里挺火的,因为他帅、因为他运动机能绝佳,喜欢他的Omega数不胜数,翁多不确定他们还记不记得消失了三年多的李鹤安。 他说,“等婚礼的时候,你们就能看见了。” 第16章 礼服 翁多走到学校附近的地铁站,附近有个商场,他仰起头,金角商场,李鹤安家的产业,要不是从翁瑞康里知道金角李家原来是李鹤安的李,他还真的不清楚李鹤安的家庭情况。 翁多没有犹豫抬腿进了商场。 这个商场他跟室友经常会来,大家偶尔来看个电影、吃个火锅,对于商场的结构翁多很熟悉。 他乘坐扶梯直接上了三楼,这里有一家专门卖礼服的店。 翁多曾经几次经过店门口都被这家店的衣服所吸引,如今终于有机会正式踏入。 “先生,想买什么衣服?”一名Omega导购员笑盈盈地迎接他。 “我就看看。”翁多也笑着回应。 “我们这里什么样场合的衣服都有,”导购员伸着一只手带着他往Omega专区走,“出席活动、宴会、正式会议,还有婚礼用的衣服等等,我可以根据您出席的场合给您推荐几款。” 这里的衣服正式又不失设计,看上去都是西服,其实每一款都有不一样的设计,翁多确实是看花了眼。 “那个,”翁多说,“我…结婚用的。” 导购员捂着嘴笑,“您看看这些怎么样,颜色比较多,适合婚礼这样的场景。” 导购员指的一排是各种颜色的礼服,比起那些庄重的颜色,这边的更加活跃与亮眼,白色、深蓝色、浅蓝色、银色、米色。 翁多手指一一摸过这些衣服,材质摸上去也很舒服,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正式的衣服,每一件他都觉得好看。 导购员见他选不出来,问道,“您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吧。”翁多说,他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只不过他白色衣服多,况且李鹤安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黑白灰三色。 “那两套就很不错,”导购员拿下两套白色的,说,“这两套是我们一个是新款一个是经典款,新款就是在原有的经典款上做了一点改变,您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手上的两套乍一看差不多,仔细一看领口不一样,一个是直接顺下扣子在中间,另一款是交叉在一边,扣子位置偏右边。 翁多被偏扣子的这一款吸引住,他拿过来在自己手里看了看,颇为欢喜。 “这一款领子叫枪驳款,俏皮又时尚,特别适合您这样的Omega,”导购员说,“要不您先试试?” 翁多心痒难耐,看了眼吊牌,被价格吓到了。 一万多一套,好贵,翁多将衣服还给导购,“我觉得可能不太合适。” “不会啊,”导购将衣服放在他身上比划着,“真的非常适合您。” 翁多眼前就是一面镜子,白色的西装贴在他身上,翁多很是心动,他没有舍得说出拒绝的话,但是又说不出认同导购的话。 导购也许是看出翁多的想法,笑道,“先生您试试吧,不合适也没关系,就试一试。” 试试吗?试试吧,反正也不花钱,就试一试过个瘾也行。 翁多忍不住内心的期望,拿上衣服进了试衣间,为了搭配,导购员还给他拿了件衬衫穿在里面,他非常小心的穿上衣服,走出试衣间。 导购员惊喜的瞪着双眼,冲翁多竖起大拇指,“真的非常好看。” 翁多转身面对着镜子,他也愣了愣,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白色西装,让他看上去帅了一些,没有平时的随意,大小也刚刚好,好像这套衣服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制。 “您再配上一个领结,”导购员给翁多戴上一个红色的领结,整理他的肩膀,说,“您真的像个王子。” 像不像王子不知道,翁多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套衣服,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站在一身黑色 西服的李鹤安身边是什么样的。 一黑一白,很典型的Alpha与Omega的婚礼,却是翁多简单想要的。 他不敢多看,进了更衣室脱掉了衣服,生怕自己忍不住买了下来,翁多放下衣服不敢多看一眼导购匆匆离开了。 很心疼很舍不得,只不过真的挺贵的,他虽然买得起,但是他的钱还存着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做,他还得读研,还有自己的梦想想要完成。 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很多。 可是,这是他的婚礼,跟自己最爱的人的婚礼啊,不管以后他跟李鹤安的婚姻结局是什么,这都将是翁多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婚礼。 他将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他不再是多余的那个,他想要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李鹤安面前。 是,钱可以再赚,但是婚礼就只有一次。 翁多转身快速往回走,商场快要关门了,再次回到店里时店员都在准备关灯锁门。 见到翁多返回,刚刚的那个导购员很是惊喜,凑了过来,“先生…” “我要买!”翁多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快。” 听到他这么说,店员又给店里开了灯,店里恢复明亮,导购员将衣服打包好,翁多以防自己后悔,很快地付了款。 “衣服一旦拿出店就不能退换了,”收银员说,“您先看好,是这套这个码对吗?” 翁多检查了一遍,“是。” “好嘞,”收银员将袋子递给他,“恭喜您,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翁多拎着衣服,沉甸甸的,让他很安心。 回到家,他将衣服小心地挂在衣柜里,特意将其他衣服移到一边,给这套西服专门腾了个位置。 看一眼,翁多就觉得很开心,开始期待着婚礼的到来。 婚礼什么时候办翁多不知道,翁家人没有人在为他的婚礼忙碌,跟平常一样没有变化,而隔壁他也去找过几回,佣人说李鹤安回了老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家也没有人再来说结婚的事宜,翁多和李鹤安的婚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搁置下来,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关心。 只有翁多自己很着急,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相反是躺在抽屉里的离婚协议让他知道这一切不是梦,他们确实即将要结婚。 莫名地让翁多放心了一些。 挺可笑的,为离婚协议而感到安心。 午饭时间,翁多踏着拖鞋出卧室准备下楼吃饭,跟同样要下楼吃饭的翁小冬碰在了一起。 两人站在电梯里,翁小冬啧了一声,“不是要结婚了吗,大周末的怎么不出去约会。” 翁多向来是不愿意跟他多说话的,直视着前方。 翁小冬也不介意,嬉笑道,“哎哟我忘了,李家少爷是个残疾。” “他不是残疾。”翁多纠正。 翁小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真是不知道李家看上你什么了。” 电梯门打开,翁多先他一步跨出去,今天家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佣人在来回忙碌着,翁多心里一颤,不会是…李家来人了? 他快速往饭厅走,愣了。 饭桌上除了家人,还有两个翁多不认识的,两个女Omega,一个年长一些,一个年轻一点儿,年长的跟老爸坐在一起,年轻的Omega跟翁瑞康坐在了一块。 性格一直淡淡的爸爸今天难得的对着这两个Omega有着笑脸。 这是什么情况翁多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在给翁瑞康介绍对象,那个年轻的女Omega应该就是,而年长的那位大概是年轻Omega的妈妈。 后过来的翁小冬站在他身边,两人同样对这个场景有些懵。 年长的女Omega看见了站在饭厅边的翁多和翁小冬,她笑着看着两人,“这两位就是你的另两个儿子吧?” 韩寅看了他们一眼,轻轻点了个头,说,“这位是沈阿姨,和沈阿姨的女儿梅宁,这两个是我二儿子翁多和小儿子翁小冬。” 翁多和翁小冬给沈阿姨打了个招呼,沈阿姨对他们招手,“快来吃饭。” 两人坐了过去,沈阿姨是个非常热络的人,对着他们两从头到脚夸了一遍,随后问着韩寅,“多多跟我们宁宁同岁吧?工作了还是在上学?” 韩寅抬起头,眼神里一片迷茫。 “大四。”翁多答。 “哎哟,”沈阿姨笑,“那跟我们宁宁一样,宁宁现在在她爸公司实习,没办法,家里就她一个孩子,以后公司什么的还要交给她。” 沈阿姨的话多让饭桌上比平时都要热闹。 翁多低头吃着自己的饭,他最近胃口小,吃了口就饱了,跟饭桌上的人说了声就离开了饭厅。 韩寅应该挺满意这个梅宁,吃完午饭还留着人待了一会儿,翁多站在四楼的阳台看见翁瑞康和梅宁坐在院子里聊着天。 梅宁笑的花枝乱颤,而韩寅充当着佣人的身份拿着水果点心时不时地要过去一趟。 翁多盯着梅宁的头顶,如果翁瑞康也满意,这个女孩大概是要成为翁家的少夫人,也将会成为翁家继翁瑞康和翁伯华之后第三个让韩寅笑脸相迎的人。 翁多呼出一口气,他手心发着虚汗,阳台上的风一吹让他感觉到浑身不舒服,最近身体莫名就不舒服,看来得去医院找下曹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身准备进屋,这个阳台和翁小冬房间的阳台平行,他看见翁小冬站在阳台上,低着头看着院子里。 有些东西,有些人想了半辈子都得不到,而有些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 世界就是这么的滑稽。 第17章 领证 李泓启点上三根香递给李鹤安,李鹤安接过,双手举着香超过头顶,对着眼前的照片拜了拜。 希望你们在那边安好,能享自由。 心中默念这句话,李鹤安将香插在香炉上,伸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相框,相框上的两个人微笑一如年轻时。 “小景,小典,”李泓启看着照片,说,“鹤安要结婚了,那孩子家世、契合率都跟鹤安很配,你们放心吧。” 李鹤安收回手,要真有在天之灵,父亲和爸爸看见他这副样子,真的能做到放心吗? 祭拜很简单,上了香,烧了纸钱,李泓启里里外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儿,李鹤安盯着父亲和爸爸的合照发呆。 这张照片不是遗照,是两人生活照,就在老宅的院子里,父亲搂着爸爸坐在秋千上,爸爸依偎在他怀里。 他们幸福却又似乎并不幸福。 拍照人是十五岁的李鹤安,这张照片就像是某种信号,没多久两人就丧命于大海,双双寻找他们的自由。 祭祀结束,李泓启推着李鹤安离开祠堂,祠堂在老宅一楼最里面,通过长长的玻璃走廊。 下雪了,外面洋洋洒洒下起了雪花。 是今年的初雪。 “选个黄道吉日,”李泓启推着他,说,“把你们的婚事尽快办了。” 雪花落在庭院,桂花树下的秋千被雪覆盖,映出孤寂又悲凉的氛围。 “结了婚你们住回来,”李泓启说,“家里人手多,也方便照顾你们。” 李鹤安按下扶手上轮椅的刹车,轮子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让站在走廊尽头的姜管家闻声看过来,似乎是在害怕爷孙两又要争吵起来。 “您要是想让我安心治病,”李鹤安说,“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李泓启站在他身后,不用看他也知道这人的不悦,一头迟暮的雄狮,也是狮子,他的威慑力不用正视也有压迫感。 李鹤安从小就对这个爷爷亲近不起来,哪怕他放下身段对他说话他也喜欢不了,或许是亲眼看见父亲和爸爸被他折断傲骨,他对李泓启只有惧怕。 如今长大,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李鹤安不再怕他,只有恨与恶心,能让李泓启不快活的事儿,李鹤安办起来都要身心舒畅许多。 李泓启没说话,甩着手走了,快要八十岁的Alpha,背脊依旧笔直,就像他这个人,倔强高傲,一辈子都不会低下头颅说上一句对不起。 “李董…”姜管家看着李泓启从自己身边走过,有些手足无措。 李泓启脚步没停,说,“尽快筹备婚礼。” “哎哎好。”姜管家连忙点头应下。 姜管家走到李鹤安身边,“少爷,我们是再住两天,还是回英山?” 雪势越来越大,再过几小时估计道路不畅,李鹤安说,“拿上我的证件,去领证。” “啊?”姜管家愣了愣。 李鹤安瞥了一眼,“怎么?” 姜管家小心地说着,“今天是…先生和太太的忌日…您确定要将今天用来当做您以后的…结婚纪恋日吗?” “不好吗?”李鹤安遥控着轮椅缓缓移动,声音波澜不惊,“这天有人死,有人结婚,地球正常转动,你我皆是人世间一粒沙土,时间,只是给人留作记号的存在,我不记它便不存在。” 姜管家没听懂李鹤安的话,但是也不敢忤逆李鹤安的意思,告知了李泓启后拿上证件坐进车里。 李鹤安给翁多拨通了电话。 “喂,学长。”翁多又惊又喜,喜悦的心情通过电话进入李鹤安的耳朵里。 “忙吗?”李鹤安将电话换了个耳朵。 “不忙的。” “那就拿上你的证件,我们去领证,”李鹤安说,“我在民政局等你。” 随后不等翁多反应就挂了电话,略带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的人算不上多,只不过李鹤安坐着轮椅进去还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最后又被李鹤安身边人高马大的两个保镖吓得不敢多看。 这个地方李鹤安第一次踏入,心里却想了无数回,曾经跟周袁在一起时,他一直等着自己能到法定年龄。 一旦到了,他会立马跟周袁领证。 如今真的来到民政局,李鹤安什么心情都没有,仿佛即将要领证的不是自己,他灵魂游离在躯体之外。 民政局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下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一条黄色围巾将自己包裹着只剩下一双戴着眼镜的眼睛的Omega。 那人跨上高高的台阶,看见了玻璃门内的李鹤安,眯起眼睛对着他招手。 很奇怪,明明没有被标记,他们相隔也不是很近,李鹤安却闻到了他的信息素,三色堇花的恬淡气息。 也许是契合率太高的原因的吧。 翁多走进民政局,蹲在李鹤安面前。 他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凉意,头发、围巾上还有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白色羽绒服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小精灵。 翁多摘下围巾,露出他的笑涡,“从学校赶到家里拿证件,我来晚了。” 说话间,他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吸入李鹤安鼻尖,他心中荡起不知名的因素,李鹤安伸手拂去他发梢上的雪花。 翁多眼神往上,僵硬住了。 李鹤安收回手,遥控着轮椅去排队。 领了号等在叫号厅内,翁多晕晕乎乎地坐在李鹤安身边,偷偷揉了揉膝盖。 因为没有任何消息的等了好几天,翁多每天都精神不在,今天突然接到电话要领证,他太过于兴奋激动,居然摔倒了。 还好冬天穿的多,膝盖只是青了一小块,但这就像是个印记,翁多低下头笑了笑,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要发朋友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有一对情侣拿到了结婚证,Alpha拿着手机对着两人和证件照一通咔咔拍着。 “丑死了。”Omega笑着撒了个娇。 “好看,你是世界上最好看。”Alpha搂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宝贝儿,叫声老公好不好。” Omega一张脸通红,推开他跺着脚往外走,Alpha笑着追出去。 翁多煞是羡慕,偷偷看了眼李鹤安,想到什么自己也突然耳朵发热。 “来,两人坐近点,”摄影师伸着手往一边扒拉,“肩并着肩,对。” 翁多屁股往李鹤安身边移动,肩膀碰着了他的肩膀。 “开心一点,”摄影师说,“Alpha别板着脸,笑一个哈。” 李鹤安轻轻地勾起嘴角给了个不像笑容的笑容,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出照片也很快,翁多双看了一眼,心脏狂跳,“学长,你真好看。” 李鹤安没有多看,摇着轮椅离开照相室。 领证过程就很快了,核对证件,签署自愿结婚的文件,工作人员便在证件上戳了两个印章,递给两人,“恭喜二位,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翁多双手接过证件,“谢谢谢谢。” 证件很小很轻,翁多双手僵硬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两个红本本躺在他的手心里,李鹤安伸手拿过一个,翻开看一下又合上,放回他手里,拿走了另外一个随手往身后的保镖手里一扔,“回吧。” 翁多翻开结婚证,嘴角快要咧到耳朵上。 持证人:翁多,旁边是带着钢印的两人合照,下面是他跟李鹤安的个人信息。 他极其小心地摸着印在照片上的钢印,这不单单是他们第一次合影,还是属于他们的结婚证,没有第三个人有,只有他们俩。 他跟李鹤安就这样成了合法夫夫。 翁多感觉一切都不真实,回去路上不停地看着证件,太神奇了,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将证件放进羽绒服口袋,拉上了拉链。 笑嘻嘻的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李鹤安,“学长,我以后……能不能喊你鹤安?” 李鹤安觑眉,其实没理由拒绝的,他们已经结婚了,翁多喊他的名字天经地义,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并不愿意。 曾经那个人温柔地叫他鹤安… 鼻尖的信息素让李鹤安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嗯了一声,“随你。” “鹤安。”翁多立马喊了一声,笑意盈盈的音调让李鹤安感到舒心。 翁多掏出手机,手上划拉着嘴里喃喃说着,“十二月二十号。” 李鹤安看着他,“怎么了。” “我记下我们的结婚日子,”翁多将手机展示给他看,“等到明年今天它就会自动提醒啦。” 手机页面是个记录APP,上面写着‘我们结婚一天了’的字样。 李鹤安扭过头看向窗外,淡淡道,“有什么好记的。” 翁多愣了愣,是啊,他怎么就忘了,他们的婚姻只有倒计时,没有正计时,也许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了也说不定。 李鹤安说的没错,没什么好记的。 没关系,他自己记着就好,谁说一定会离婚呢,成事在人,他会努力让他们不要走向倒计时。 车子缓缓地往英山开,李鹤安闭着眼睛假寐,其实这样安静的跟翁多相处,闻着他的信息素确实不错,最起码今天他还没有要发病的征兆,挺好的。 突然想起什么,他说,“我不喜欢太复杂,婚礼就不办了。” 一直平静且带着开心因素的信息素突然有了波澜,参杂了一些让人不舒服的情绪,李鹤安睁开眼,翁多双眼呆滞的盯着前面的座椅。 “两家人聚在一起简单的吃个饭,”李鹤安说,“我们的婚姻能维持多久谁也不清楚,那些高调又繁杂的程序就免了吧。” 翁多呆呆的没有反应,因为信息素的波动让李鹤安感到了一些不舒服,他拧着眉,如果不是外面大雪,他很有可能让翁多下车自行回去。 他跟翁多结婚,是为了那百分百的契合率,如果让他感觉到不舒服,他是不愿意跟翁多相处的。 良久,李鹤安感觉到让他不舒服的因素渐渐消失,信息素又逐渐回归到正常,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听见翁多很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 第18章 同居 翁多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收拾几件常穿的衣服、书本,一个行李箱正好塞满,从枕头底下掏出结婚证和手帕巾放在嘴边亲了亲,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了箱子的最上层。 扣好锁,立起箱子,翁多趴在窗户边看了眼,李鹤安正被姜管家推着从隔壁出来。 他领着箱子出房间,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卧室,东西没有搬空,他虽然结婚了要搬到李家去,但是这个房间他还希望保留着,这里也是他的家。 从今以后,他有两个家了。 翁多关上门,笑着推着箱子下楼。 李家的人不多,就只有李泓启和李鹤安,再加上一个照顾人的姜管家,翁家则是多了两个,是翁多的姥姥姥爷,他们久居江南,这次因为翁多的婚事而回来了。 翁多知道他们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 翁多坐在李鹤安身边,浅笑着跟他说话,“鹤安。” 他可喜欢这样称呼李鹤安了,这两个字他叫一次内心上扬一次,很是让翁多肾上激素飙升。 李鹤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饭桌上头一回这么多人,比过年还要热闹,虽然没有了婚礼翁多独自难过了两天,但他向来很会自我安慰,向如今这样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也挺好的,他在家人知道的情况下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 这样就行了。 翁多将剥好的虾肉放在李鹤安面前的碟子上,说,“鹤安,你尝尝我们家厨师调的这个酱料,他的绝活之一。” 李鹤安夹起虾肉蘸了酱,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嗯,不错。” “是吧,”翁多笑,“我特别爱吃这个酱,我问他怎么调的他从来都不告诉我。” 翁多开心于李鹤安喜欢,给他剥了不少的虾肉,在他准备拿起一个虾准备再剥时,李鹤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可以了。”李鹤安说。 李鹤安温热的手心覆盖在他手腕上,通过手腕直接烧在翁多的脸上,他顿时觉着自己脸颊、脖颈发烫。 信息素也跟着浓烈了一些。 “你自己吃。”李鹤安收回了手。 翁多愣愣地放下手里的虾,摘下一次性手套,双手放在桌下,一只手抚摸住自己发烫的手腕,想要将这个温度在自己身上留的更久一些。 翁瑞康坐在对面,将翁多的小变化看的清清楚楚,他端起饮料杯对着李鹤安,“李少爷,我敬你一杯,我身体不能喝酒,以果汁代酒,还希望不要见怪。” 李鹤安端起面前的酒杯,说,“大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站不起来,也希望大哥不要见怪。” 翁瑞康站起身在李鹤安酒杯上碰了碰,“祝你和小多幸福。” “谢谢大哥。”李鹤安眯着眼抿了一口红酒。 翁多觑眉,两人之间莫名有一种剑拔弩张你来我往的感觉,他瞪了一眼翁瑞康,厌烦极了翁瑞康的表面样子。 翁瑞康身边坐着韩寅,翁多这一眼之间落入了韩寅眼中,翁多连忙无措地收回眼神,低下头慌张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很少喝酒,又因为太慌张,这一口直接呛着了,他歪着头咳嗽。 “慢点。”李鹤安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嗯…咳咳。”翁多点点头,喉咙里的痒意降了下去,他却不敢再抬头看老爸。 饭吃完了是改口仪式,长辈坐在沙发上,翁多和李鹤安给每个人一一敬茶,翁多跪着,李鹤安坐在轮椅里。 “爷爷。”翁多首先给李泓启敬了一杯茶。 李泓启满面慈祥地接过喝下,给翁多一个红包,“乖,跟鹤安好好的。” “谢谢爷爷。”翁多接过红包,很薄,很硬,像是一张银行卡。 李鹤安也一一给翁多的父亲、爸爸、姥姥、姥爷敬茶,收获了四个红包。 仪式很快结束,李泓启很忙,便先行离开了,翁多也提着行李跟着李鹤安去隔壁,真要离开家时,翁多忽然很舍不得,尽管自己只是搬去了隔壁,但他还是很舍不得。 他回头看了眼客厅,姥姥姥爷围在翁瑞康身边,老爸和父亲也陪着说着什么,没有人要对他嫁出去有任何的反应。 不,还是有的,跟他同病相怜的翁小冬双手抱胸走了过来,“走吧,有什么好看的,就这么几步路,至于吗?” 翁多没说话,拉着箱子走了。 没什么好看的,那么是谁躲在阳台上看的,不过翁小冬有一点说得对,就这么几步路,他想家了,随时回来看看就是。 开心点,他即将要和李鹤安住在一起了,这是多么值得的事儿。 要和李鹤安住在同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一想到这个场景,就能冲淡掉翁多离家的不舍。 然而现实从不会跟翁多想象的一样。 李鹤安指着某间房间,说,“你以后就住这儿,房间里缺什么直接跟姜管家说。” 翁多愣了愣,他看向李鹤安指的房间,又看了看李鹤安的房间,虽然是门对着门,只是对面,但… “我们…不住一起吗?”翁多说。 他们不是都结婚了吗。 “不习惯,”李鹤安说,“我们分开住。” “可是,”翁多不愿意,“慢慢来总是会习惯的,我也一直一个人睡,但我们已经结婚了,鹤安…” “翁多,”李鹤安不耐烦地看着他,“我以为婚前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的婚姻是各取所需,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不可能的,明白吗?” 翁多偃旗息鼓,明白,怎么会不明白,李鹤安房间那张巨大的照片墙就是李鹤安的心,不住一起就不住吧。 整天面对着周袁的脸,翁多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得到。 他乖乖地拿着箱子进了李鹤安分配给自己的卧室,卧室挺大的,比翁多住过的都要大,自带阳台,卧室里也什么都有。 他坐在床边,应该收拾行李的,但是什么力气都没了。 翁多摸着自己的腺体,没有搬进来之前,他可耻的想过,晚上睡一起时,他要利用信息素去勾引李鹤安。 他根本不信那方面健全的Alpha会忍得住契合率百分百的Omega的勾引。 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根本不给他有勾引的机会。 翁多抱着腿在一个人的卧室里自我消化、安慰,这是他解决坏心情的唯一途径,难过了就自己待着消化。 没关系的,什么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太急了会让李鹤安讨厌,会把他越推越远。 李鹤安喜欢周袁什么呢,周袁爱笑,性格好,翁多已经装了好多年的好性格,不能功亏一篑,伪装他很擅长。 他可以装成周袁那样。 翁多拆开李泓启给他的红包,里面果然是张银行卡,还有一张信纸。 【孙媳你好,卡密码是鹤安的生日,欢迎我们成为一家人,爷爷为你们高兴,鹤安要是欺负了你尽管跟爷爷说,爷爷站在你这边。】 其实也不算很糟糕,最起码李泓启是真心欢迎的他。 “少夫人。”姜管家敲响了翁多的房门。 翁多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门,姜管家笑着说,“少夫人,刚刚翁大少爷派人送来了礼物,说是送给少夫人的新婚礼物。” 翁多眨巴着眼睛,“你喊我什么?” “少夫人。”姜管家说。 少夫人…对,他是少夫人。 翁多笑着应了,“哎,礼物在哪儿呢?” “楼下。”姜管家说。 真是奇怪,翁瑞康居然还会给他送礼物,翁多挺好奇的,赶紧下了楼,他被姜管家的称呼迷了心,直到站在礼物面前,他的笑容骤失。 是一个半人高盆景,盆景一小半是假山,另一大半则种植了文竹。 文竹的枝叶茂盛遮挡住假山,阵阵松节油的气味儿直钻入翁多鼻间。 翁多不相信这是巧合,翁瑞康果然记得他的信息素,不仅记得,还知道是什么味道,甚至将这个送过来给他提醒。 告诉他,他记得翁多的信息素。 翁多手脚发凉,翁瑞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挺好看的,”姜管家围着盆栽转了一圈,说,“少夫人,您说这个摆在什么地方合适?” “院子里!”翁多脱口而出。 “哎哟那不能,这文竹不耐寒,”姜管家笑道,“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它不出两天就没了,少夫人是没养过文竹吧,它耐活,就是不耐寒。” 没了更好,翁多想这么说,但是不能说,在别人眼里这是他大哥送来的新婚礼物。 “姜管家安排吧,”翁多勉强挤出个微笑,“我不会养,你随便弄。” 姜管家点头,“行,我一定照顾好它。” 翁多回到房间,点开手机寻找翁瑞康的号码,想要拨过去问一问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在他不多的号码簿里,并没有找到翁瑞康的联系方式。 是啊,他没有翁瑞康的联系方式,号码、微信等一切都没有。 不单单没有翁瑞康,翁家人除了杨管家和翁小冬,其他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翁多推开阳台门,看了眼对面,翁家别墅灯火通明,与翁多身后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外面的冷风直往翁多衣服里钻 ,他关上阳台门。 “砰!”一声,他房间的门被人暴力打开,翁多来不及回头去看,闻见了浓烈且带着不舒服气息的信息素。 “鹤安。”翁多转身。 李鹤安的轮椅直直向着翁多而来,双眸透露着凶狠,他一把抓住翁多的手腕,翁多被他的力气带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一瞬间,翁多明白了他这是发病了。 第19章 住院 李鹤安力气之大,紧紧抓着翁多的手腕,翁多是有些吃痛的,但是心跳加速到让他没有太多注意力放在手腕上。 他坐在李鹤安的腿上,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翁多兴奋。 他看得出来李鹤安在暴怒的边缘,立马顺从地抱住他,依偎在李鹤安的肩膀上,“鹤安,我在。” 翁多心中庆幸,庆幸自己的信息素是李鹤安的安抚剂。 他摸着李鹤安的后脑勺,轻轻给予安慰,最大化地释放信息素。 房间里,他的信息素、李鹤安的信息素,混杂成一体,缠绵又暧昧。 翁多很想让这一刻暂停,永远就这么相拥下去。 只不过他低估了彼此的契合率,李鹤安在他怀里逐渐平稳,抓着翁多手腕的手也松了力气,李鹤安说,“起来。” 翁多轻轻垂下眼眸,忍住万分不舍松开李鹤安,从他怀里站起身。 “好点了吗?”翁多轻柔问道。 “嗯,谢谢。”李鹤安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惫。 翁多蹲下,伸手按在他太阳穴上给他轻轻揉着,“不用跟我说谢谢,能让你舒服些,我很高兴。” 李鹤安慢慢放下手,翁多按摩的力道正好,让他精神跟着舒缓了许多,他看着翁多,倒是有些奇怪与翁多态度的转变。 几小时前翁多还在表示着他想跟自己睡一间房的想法,几小时后的现在,他变成了一个乖巧温顺的Omega。 “我们结婚了不是吗?”翁多笑着说,“我们是夫夫,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你以后不用跟我说谢谢。” 这样的转变让李鹤安不解,不过无所谓,他与翁多相处只图一个舒心。 翁多的手指轻柔,还伴随着他恬淡好闻的信息素,让李鹤安有些昏沉想睡,自从生病后他一向入睡困难,一些简单的按摩就能让李鹤安放松下来。 “困了吗?”翁多说。 “嗯。”李鹤安应声。 “那我推你回房。”翁多站起身,推着李鹤安回到对面卧室,“怎么洗澡,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你出去吧。”李鹤安说。 翁多说了声好,带上门出去了,李鹤安伸手按压在自己心脏上,有了翁多他发病不用再靠药物,也不用度过漫长的药效发挥期,可以立竿见影般地恢复。 靠近翁多的那股舒服让他渴求又抗拒。 他看向墙壁上的周袁,稳了稳心神。 住在一起才第一天而已…… 李鹤安摸了摸自己的膝盖,看来要尽快去动手术。 ******* 翁多推开宿舍门,被交杂在一起的信息素呛的咳嗽了一声,他伸手打开灯,宿舍里的三个人睡的横七竖八的。 杜波的被子甚至一半挂在床上垂在空中。 翁多放下手里的袋子,打开窗帘,“给你们带了海鲜粥,不吃可就冷了。” 最先有反应的是杜波,他迷糊中抬起头,悬挂着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而彻底掉到了地上,翁多将被子捡起来抖了抖,给他扔到了床上。 “是你家厨师做的海鲜粥吗?”杜波揉了揉眼睛。 “不是,”翁多伸手拍了拍还在熟睡的苏文乐和施晨,“是…算是吧,快起来。” 海鲜粥不是翁家厨师做的,是李家厨师,翁多不太好意思说出‘是我老公家的厨师’这句话。 刚考完研,大家伙像是解放了一样昏天黑地的睡觉,三个人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要是翁多不来,怕是今天又要睡下去。 杜波第一个起床,刷了牙脸都没洗就坐到桌前迫不及待的打开保温盒,“好香,我好像好几年没吃饭了。” “也就一天吧,”施晨从床上伸了个懒腰,“你就是饿死鬼投胎。” “我都瘦了!”杜波端起碗盒喝了一口,“嗯,好吃好吃,太鲜了,不过比不上之前那位厨师做的,多多,是你家新来的厨师吗?” 翁多打开自己的电脑,想了想说,“我结婚了。” “噗!”杜波直接一口粥差点喷了出来。 “你慢点,”翁多说,“够你们吃的。” “是领证了是吗?”苏文乐爬下床,“什么时候的事儿,婚礼什么时候办?” “上个礼拜,”翁多轻轻叹口气,“婚礼不办了…过几天请你们吃顿好的。” 杜波给自己顺着胸口,“也行,记得带上你的Alpha。” 翁多啪啪在键盘上敲着,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心情,“他腿脚不方便,怕不能来。” “什么意思?”施晨从他背后伸出头。 “快去刷牙。”翁多推了推他。 “别卖关子了,”苏文乐从浴室门口伸出头,嘴巴里含着牙刷,“都等着听呢,你Alpha到底是什么神秘人。” 翁多顿了顿,说,“你们还记得李鹤安学长吗?” “谁?”杜波双眼放空。 “等等,好像有点熟悉,”施晨拿出手机,在校园网内搜索,很快搜出了相关资料,“想起来了,秋季运动会上一连拿下三个项目的第一名,也是经济学院的院草,曾经跟他们学院最漂亮的Omega周袁谈恋爱,他们两大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施晨说出了李鹤安曾经在学校里的辉煌经历,说的都没错,李鹤安与周袁的事情在他刚上大一时就已经风风火火,他们的颜值让他们成为校园里非常有名的情侣。 在翁多拼命考上青一大学,满心欢喜地入学,想要以学弟的身份正式出现在李鹤安面前时,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你的Alpha是李鹤安?”苏文乐洗漱完坐到了桌子边。 这三个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说出实话也没关系,不过也不能全说,翁多点点头,“是,我上个月搬了新家,正巧跟他是隔壁,后来…我们的契合率是百分百,就结婚了。” “咳咳咳!”这下换成了苏文乐被粥呛着了,他抽出纸巾按在嘴上,想要惊呼一声。 “百分百?” “百分百?” 杜波和施晨已经同时替他惊了出来。 “嗯。”翁多说。 “我的天啊,”苏文乐羡慕不已,“真的有百分百的契合率?” 翁多没有说太多,轻轻点头,又大致说了李鹤安出车祸伤了腿的事儿,施晨很快分析出了其中缘由,说,“所以他跟周袁一起出车祸,周袁死了?” “对。”翁多说。 施晨叹息,“真是可惜了一对…” 他话没说完,被杜波抓了支笔扔到他身上,对他示意了个眼神,施晨马上改了口,“啊,对了,恭喜多多哦。” 施晨没说完的话翁多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笑笑,没关系,反正周袁都死了,再可惜,再般配现在跟李鹤安结婚的人是他。 苏文乐还沉浸在百分百契合率的不可思议中,他叹口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匹配上我的Alpha,试也考完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别担心,”翁多安慰他,“好的东西都留在后面,没准儿老天爷给你赐一个非常优秀的Alpha,又让你上岸成功。” “借你吉言吧。”苏文乐搅拌着海鲜粥。 快要元旦节了,元旦过后没多久就是新年,翁多想要赶在过年前把论文写完,在家里他闻着李鹤安的信息素无法静下心来,结果在宿舍里,翁多更静不下心。 还不如陪在李鹤安身边。 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杜波问道,“你干嘛去。” “回家,”翁多说,“我这几天就不来学校了,期末考的时候再来,考完试请你们吃饭哈。” 施晨打趣他,“还真是新婚啊,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翁多羞赧一笑没有反驳,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想要黏在李鹤安身边。 论文写不进去也没关系,他可以晚上熬夜再写。 走出宿舍大门,翁多被外面的温度冻得哆嗦,手术做完一个月,他的身体还是没习惯这样的寒冷。 翁多走到地铁口有些怯懦,地铁人多,各种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会让他头晕,自手术后只要人多的情况下他就不舒服。 这种状况他也告诉了曹严,曹严让他去医院做个检查,他也一直没去。 不如索性今天时间还早去个医院算了。 翁多没选择坐地铁,坐了出租车去医院,距离医院还有十分钟距离时他收到了李鹤安的电话。 “鹤安。”翁多笑着说。 “在哪儿。”李鹤安问。 “我…”翁多想了想说,“学校呢,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来一趟附属医院住院部三栋三楼。”李鹤安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翁多撇撇嘴,还好,他要去的也是附属医院。 二十分钟后,翁多出现在三楼,看见等在走廊的姜管家和两个保镖,翁多凑过去,“鹤安他怎么了?” “少夫人,”姜管家见到他立马展露笑容,“少爷要准备动手术了。” 翁多被他的称呼心间颤了颤,又被他的喜悦感染,“什么手术?” “腿,”姜管家低下头,很是欣慰,“三年多了,他一直不肯医治,我就怕他长此以往拖下去腿就治不好了,还好还好,医生说还有救。” “真的?”翁多眼睛亮了亮,就连身体上的不适都被这个消息给驱散了。 姜管家眼眶都有些红,“是,一定是跟少夫人您结婚了少爷才想开的,少爷在病房里,您进去看看吧。” 姜管家推开病房门,李鹤安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床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大概是闻见了他的信息素,李鹤安慢慢地转过了头。 “来。”李鹤安对着翁多伸手。 第20章 剥离 翁多走到病床边,握住了李鹤安的手,他的手又大又暖,翁多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顺势收紧手心。 “这就是跟你契合率百分百的Omega?”女医生笑着看着翁多。 “你好。”翁多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詹美,”女医生对着翁多伸手,“李鹤安的心理医生。” “啊,”翁多有些愣,握住了她的手,“詹医生你好,我是翁多。” 詹美跟他轻轻握手便松开了,说,“你的Omega还挺可爱的。” “嗯。”李鹤安淡淡发出一个音节。 詹美拿着个文件夹坐到了凳子上,“既然你的Omega在,那我跟他说些你的情况。” 翁多竖起了耳朵,詹美说,“他躁郁症你知道吧?” “嗯。”翁多点头。 “知道躁郁症是什么吗?”詹美问他。 翁多在网上查过,但是知道的不多,他摇头,“不太知道。” “它的全称是躁狂抑郁症,”詹美说,“顾名思义就是既有狂躁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障碍,抑郁和狂躁交替不规律的发病…你有看过他发病吗?” “见过。”翁多说。 发病的李鹤安脾气暴躁,眼神发红发狠,身边有什么砸什么。 “辛亏他是个残废Alpha,”詹美笑道,“这要是四肢健全,躁郁症发作起来不是伤人就是伤己,就外头那两个保镖,根本压制不住他。” 翁多捏了捏李鹤安的手,坐到床边,其实就算李鹤安双腿不便的情况下,家里也不止两个保镖。 也还好,这几年李鹤安没有伤害到别人或者他自己,以后有他在,不会再让李鹤安痛苦。 “发病时他有意识,但是控制不住,契合率高的Omega就能让他体内控制不住的因素安抚住,”詹美说,“所以你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接下来他要动手术治腿,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担心,就怕他万一腿治好了,那躁郁症发作起来恐怕是一场让我束手无策的灾难,还好现在有你。” “我一定配合他治疗。”翁多认真道。 “你不用这么严肃,”詹美说,“躁郁症治好了复发率也很高,但是只要你们一直在一起,他就出不了什么岔子…” 她翘起二郎腿,斜着眼看着李鹤安,打趣道,“你要是标记了他,你的体内拥有他的信息素,你这狂躁症,几乎都不用治疗了。” 翁多身体跟着颤了颤,呼吸也急促了一些,李鹤安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看了他一眼。 他立马镇定了下来,说,“詹医生,还是好好地治疗吧。” 说着违心的话,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翁多咽了咽口水,内心疯狂叫嚣着:不,他要标记,他要李鹤安的标记,最好李鹤安永远都治不好,永远都离不开他。 “好。”詹美在文件夹上写着什么,“那就从今天开始,减药,之前最少一天吃三次药,如果发病了就继续吃药,现在每天正常的三次药不变,但是发病后就不要继续吃药,靠Omega的信息素,一个疗程之后我们再减成一天吃两次,以此类推,等什么时候你不再吃药了,发病间隙也变得长了,你就几乎成功了。” 詹美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李鹤安也松开了他们一直相握的手,翁多搓搓手心。 冰冷的手被李鹤安牵的冒了汗。 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詹美面前牵着手,这个不明白延续了好几天,只要詹美来病房,李鹤安就总是故意表现的跟他很亲近,只要詹美离开,这份亲近立马消失。 翁多也偷偷地观察了詹美几天,她是个Beta,年纪比李鹤安大几岁,为人很不错,经常会跟李鹤安开玩笑,说李鹤安是残废、是脑子不正常的精神病等等,虽然说的是实话,李鹤安也不会生气,只是牵着他的手沉默听着。 看得出来她跟李鹤安的关系很好,像是朋友,又像是相识很久的熟人。 不过翁多也看不出来詹美是不是喜欢李鹤安。 但翁多开始期待詹美能多来病房。 ****** 曹严将CT片子夹在光屏上,指着某个地方说,“这里有了豁口,看见了吗?” 翁多伸长脖子,在他指的地方看见了豁口,“嗯,这是怎么了吗?” “这是剥离、脱落的预兆。”曹严说。 “啊?”翁多看着他。 “不过豁口不大,”曹严拿着笔画着,“是刚刚开始有的…你是不是长时间跟你的Alpha待在一块?” “这也能看出来吗?”翁多很惊奇。 “因为你们的契合率是百分百,你长时间跟他相处,你的信息素渴求他的信息素,然而又得不到,”曹严说,“所以腺体才会有出现豁口。” 翁多心里觉得医学真是神奇 ,他点点头,“嗯,我们结婚了,目前是天天都在一块儿。” “结婚了?”曹严愣了愣,随后又笑了,“恭喜你,结婚了就更好了,让他尽快标记你,你的腺体被标记就等于得到了他的信息素喂养,腺体得到想要的,便会乖乖地待在你身体里。” 翁多坐直了身体,没想到人工腺体居然如此调皮,调皮到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曹严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说,“有什么难处吗?”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下周要动手术了,”翁多说,“所以…暂时也不会标记我。” “哦,”曹严点点头,拿着ct片子仔细看了看,“照目前你的腺体还能撑一段时间,如果短时间内不能标记,你就得跟他减少相处。” 翁多低下头,减少相处是不可能的,最近李鹤安的躁郁症在治疗,他得大把时间待在他身边,就连晚上睡觉他也是睡在病房的沙发上。 “还有别的法子吗?”翁多说。 曹严放下笔,看着他,“翁多,你的Alpha是不是不知道你做了手术?” “不知道,”翁多摇头,“不能告诉他…” 不然李鹤安会知道他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待在他身边,会知道他‘善良’外表下的不择手段。 曹严看着他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有些动容,他说,“我可以给你开药,让腺体剥离的速度变慢。” 翁多抬起头,“谢谢曹医生…” “你也别高兴太早,”曹严说,“药只能让它剥离速度变慢,并不能让它停止剥离,它的豁口还是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最坏的结果就是无力回天,所以,等你的Alpha手术做完,身体恢复了,越早标记越好,知道吗?” “嗯!”翁多重重点头,“谢谢,真的感谢。” 曹严拧开笔帽,给他开药,心中微微叹息,一个情字,让多少人变得又傻又笨。 不管是身为Omega的翁多,还是身为Alpha的他,谁都逃脱不了。 他拿着药单起身,“走,一起去拿药,我顺便下班,带你回家。” “谢谢曹医生了,”翁多说,“我Alpha就在这个医院,所以…我不回家。” “哦,”曹严顿了一下,“他在那个科室,什么手术?需不需要我打个招呼?” “不用不用,”翁多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骨科,他的腿有问题,还有…曹医生你千万别打招呼,我不想让他发现你,发现你了……不就等于…” 曹严脱下白大褂,笑道,“是,保密,放心,你的事情我一定保密。” 翁多拿了药,一起出了Omega科室大楼,他给曹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对了,您回去告诉煦之寒假我给他补课。” “好,你有什么问题虽然跟我联系。”曹严给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翁多将药塞到怀里用羽绒服挡住,往对面的住院部走去,顺便抬头看了眼三楼李鹤安的病房位置。 这一眼直接让翁多脚下打了个滑溜。 窗户边,露出一颗脑袋,正直直地看着翁多这边。 李鹤安看见了。 翁多做贼心虚,双腿发着抖,他上了楼,把药放在护士站,心虚地推开病房门,伸出头,李鹤安还坐在窗户边,直直地看着外面。 他走过去,给李鹤安倒了杯水,“鹤安,要喝水吗?” 翁多偷偷瞥了眼窗外,这里是三楼,跟对面那栋楼距离实在不算远,能清楚地看见进进出出的人的长相,如果说话声音大点,还能听见说什么。 刚刚他好像也没跟曹严说什么关键信息,稍稍放下了心。 李鹤安接过他的水,喝了一口,“去哪了?” “我…去Omega内科开了点抑制剂,”翁多眼睛转了转,“正巧碰上了我家教学生的父亲,就打了个招呼。” 李鹤安没有再问,好像刚刚那句问话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并没多关心翁多去了哪去干了什么,翁多松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 晚上,翁多躺在病房的沙发上,手里攥着银灰色的手帕巾,他不知道李鹤安在有他的信息素环境下是什么心情。 翁多是很舒服、安心的,不过今天曹严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担忧。 伸手摸在腺体上,它在日渐剥离吗?所以不单单他们的婚姻在倒计时,就连他的腺体也在倒计时吗? 他翻了个身,沙发有些窄,翁多睡的其实不算舒服,他坐起身,病房里自带着小夜灯,李鹤安平整的躺在床上,闭着眼。 “鹤安?”翁多轻轻喊了一声。 没反应,他穿上拖鞋,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长得真是好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刚硬俊朗,鼻尖上有一颗小痣,又让他看起来温柔许多。 睡着的李鹤安跟他记忆里温柔的人一模一样。 当年李鹤安高考成绩是青一市市状元,诸多记者采访,上了新闻、电视台,他对着镜头轻轻一笑,“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想告诉大家,努力吧,趁着年少往上奋斗,朝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前进,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第一。” 这段话成了翁多努力的目标,他想要的生活,就是有李鹤安的生活。 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在他面前,却又跟自己想象的大不一样。 翁多覆盖上李鹤安的手,趴在他床边慢慢地闭上眼睛。 鹤安,你能多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吗? 第21章 摔跤 铃声响起时,翁多放下笔,轻轻捏了捏后脖颈,拿着卷子交到了讲台上,看了眼腕表,四点半。 他走出教室,室友三人也交了卷子出了教室,施晨一把揽住翁多的肩膀,“走,请我们吃什么?” 翁多歉意的笑笑,“那个…你们什么时候的车票?” “明天啊,不是说好了考完试去吃饭吗?”施晨说,“我跟小波都是明天,文乐说他不想回去太早被他爸爸逼着相亲,他买的车票更晚。” 杜波揉了揉肚子,笑道,“为了晚上的大餐,我中午就吃了半碗面。” 翁多愣了愣,原本打算这顿饭改到开学后,但是大家为了这顿饭特意留了下来,他就不好意思说拒绝了。 “走吧!”翁多说,“去冰府!” “真的假的?”杜波都快要蹦起来了,“是我知道的那个高档餐厅冰府吗?” “对。”翁多快速下楼,“我们走快点,怕去晚了就得等了。” 冰府是一家高档中餐厅,翁多选择这里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这算是他请自己的好友吃的自己的婚宴,不想档次太低,二是这里位置距离医院挺近的,吃完了就能直接回医院。 四人坐了一辆出租车去往冰府,翁多在手机上给姜管家发着消息。 -手术结束了吗? -还没有。 李鹤安今天下午两点进的手术室,如果吃饭快一点,应该能赶上在他手术结束时回到医院。 车子停在冰府门口,四人下了车,除了翁多意外的三人均是仰头看着这栋虽然只有四层高的建筑,但是它位于青一市中心,且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餐厅。 一直赫赫有名。 “我感觉我看一眼就能饱了。”杜波说。 “那感情好,”施晨打趣道,“等会你看着我们吃。” 苏文乐拽了拽翁多,说,“多多,这里是不是很贵,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杜波和施晨转头看着翁多,被苏文乐这么一说,他们也有点不好意思。 “别怕,我家在这里有会员,”翁多笑笑,“他们会给很大的折扣,而且,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没带你们吃顿好的,今天就一起了,走吧。” 翁多的话不假,翁家确实在这儿有会员,偶尔家里有什么喜事或者过年过节的会让这里的人备好菜带上这里的厨师在翁家烹饪。 要说亲自来这里,翁多是第一次,他报上了父亲的名字,便有服务员带着他们去了四楼某个包厢。 “这里是翁董常用的包厢,翁少爷,您请。” 包厢挺大的,非常的漂亮古典,如果不是中间一张大圆桌,这里甚至看不出是个吃饭的地儿。 有书架、饮茶器具、棋盘、挂在墙上的山水画,还有角落里一处流着溪水的小景观。 翁多突然有些胆怯,“我父亲今天定了这里吗?” “翁董一般是中午会有应酬,”服务员说,“他晚上不会来的。” 对,晚上父亲几乎都是在家用餐,这么一说翁多就放心了,四个人坐在了包厢的大桌子上,翁多让服务员按照四个人的饭量上菜就行。 服务员笑着离开了。 服务员一走,大家才松了口气,苏文乐和杜波瘫在椅子上,苏文乐说,“谢谢多多带我们见世面。” 施晨则是在包厢里东看看西看看,满眼都是羡慕。 “要不是一直知道多多家里条件不错,”杜波说,“谁能想到多多家境这么厉害?” “多多,”施晨拿起一个花瓶,“这花瓶是真的还是只是装饰品?” “我不太清楚,”翁多说,“应该是真的吧。” 因为他家里也有个差不多的,翁多觉得可能是真的。 听见是真的,施晨吓得赶紧放下,乖乖坐回了桌子上,不敢再碰了。 上菜的速度还算快,大概只等了二十分钟,菜品都是常见的,荤素汤都有,但是做法摆盘都是头一次见,真真是把中餐的色香味俱全展现的淋漓尽致。 翁多是常吃的,没有了新奇感。 室友三人边吃边惊叹,不停的拍照片、端起盘子跟菜合影。 翁多笑着看他们折腾,时不时地问一下姜管家李鹤安手术情况。 吃的差不多时,包厢门被人打开了,服务员笑着说,“真是巧了,翁董您的儿子也在。” 这句话让翁多猛地抬起头,外面走进来一群人,打头的是父亲和姥爷,身后还有爸爸、姥姥、翁瑞康。 几个人面面相觑,翁多吓得气儿都不敢喘,站起身很是荒乱,“父亲…” 听见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也都站了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办。 苏文乐最先反应过来,鞠了一躬,说,“伯父好,我们是多多的同学,我叫苏文乐。” 施晨和杜波也被他带着打了招呼。 “嗯,”翁伯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对着翁多的同学们点点头,“你们好。” 翁多心虚到站不稳,他手撑着桌子,脑子却转的很快,为什么一家人突然出来吃饭,还带上了万年不出门的翁瑞康。 家里人都很疼翁瑞康,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如非必要是不会让他出门,更何况这里离英山不近。 想不出什么原因,翁多实在是被这样的突发状况打的智商全无。 “我们吃好了…”翁多说,“这就走。” 他迈开腿,踉跄了一下,离他最近的苏文乐扶住了他,他紧紧抓着苏文乐的手不让自己真的倒下。 四个人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离开,经过翁瑞康身边时,翁多甚至能感受到翁瑞康的眼神在他身上,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看一眼。 他知道翁瑞康此刻一定是在幸灾乐祸,他不想去看了,翁瑞康身边就是爸爸,他不能保证自己的眼神是和善的,他不敢让爸爸看见自己的眼神。 走到前台,翁多要付钱,前台笑着说,“翁董包厢的花费通通都记在翁董账上,他不让任何人结账。” 大概是在应酬的时候怕别人付了钱,所以父亲早就跟这里的人打好了招呼。 翁多却很难过,他不想让父亲觉得自己带着同学来这里免费吃喝。 “你让我付了吧。”翁多说。 前台还是笑着摇头,说,“翁少爷,您父亲的包厢,您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不是客气,是…… 翁多张了张嘴,没说下去,谁也不会懂他的心情,他轻轻说了谢谢便离开了餐厅。 “不好意思啊,”翁多说,“我不知道他们会来,让你们扫兴了。” 杜波摇头,“谁说扫兴了,我们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菜,进这么高档的餐厅,我特开心,回去我就要跟我爸爸吹牛去。” “就是,再说了,我们都吃饱了,很尽兴。”施晨说。 一直扶着翁多的苏文乐也说道,“我们都很开心的。” 他们三个实在是好,谁也没有去问翁多为什么看见自己的家人那么害怕,反倒是来安慰他。 “谢谢。”翁多说。 真的很谢谢,让他没有太过难堪。 送走了三人,翁多调整自己的心情,坐上去医院的车,刚坐上,就收到了姜管家的信息。 -手术结束了,您快回来吧。 翁多催促着司机火急火燎地往医院开,车子还没停稳翁多就打开车门,一只腿垮了出去。 “付钱。”司机说。 “哦哦。”翁多解锁手机荒乱要扫码,还没打开软件,电话进来了。 是姜管家,翁多立马接起来,“怎么了!” “少爷醒了,情绪很不稳定,”姜管家声音很急迫,“少夫人您在哪呢?” “我到医院门口了,马上来!”翁多挂了电话,手抖的几次点不开手机。 后面的车喇叭按个不停,司机也很急,“这里不能停车太久。” “马上好。”翁多终于点开了软件,扫了码,他下了车,低头捣鼓着手机,“我给你转过去了…啊!” 翁多一个趔趄直直地摔倒在地上,手机甩出去几米远,下巴磕在了地上,一股钻心的疼侵蚀他的感官。 “你没事吧?”司机打开车门,伸出半个身子。 翁多能听得见司机的话,想说自己没事,就是说不出来,他不知道哪里疼,好像是下巴,又好像是腺体。 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短暂地黑了几秒钟。 有人在他身边蹲下,问他怎么样了,他只能摇头说不出话。 翁多左右两边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还有好心人帮他捡回了手机放在他手里。 “谢谢。”翁多扶着脑袋道谢,看不清帮他的人长什么样。 他急着要去病房,刚走一步就晕的又要倒下。 “唉唉唉!”身边的人几乎是半搂着才稳住了他。 “你这是不是摔出毛病了?”那人说,“来,我送你去急诊室。” “不,”翁多摇手,“我不去急诊室,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行,那你来我这歇一下。”那人扶着他走到什么地方,让他坐在椅子上。 翁多闭着眼休息,眩晕感渐渐散去,他睁开眼,他坐在一个小屋子里,是医院门口的保安室。 “好了?”保安大叔凑到他面前,“下巴都摔破了,去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 “嗯。谢谢你。”翁多站起身,不晕了,就是身体发软,但是能走。 他没再跑,慢慢地往病房走,也没去处理下巴,用围巾挡住伤口。 还没走到病房,翁多闻见了浓烈的信息素,他加快脚步,推开门,李鹤安躺在病床上,双腿打着绷带被吊的高高的。 病床边的地上一片狼藉,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压住他的两只胳膊,像是被人控制住的提线玩偶。 “鹤安。”翁多上前抓着他的手,“你们松开他,他没事了。” 保镖们这才松开了手。 李鹤安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翁多好生心疼,趴在他身上给予安慰,“鹤安。” 源源不断的信息素在李鹤安鼻间,他的神智渐渐回笼,伸手搂住了身上的人,喃喃道,“圆圆…” 第22章 术后心理 这一声很轻的呢喃只有翁多一人听见了,他浑身僵硬着,李鹤安却收紧了手,继续说着,“圆圆,我动手术了,很成功,医生说我认真康复就能走路,你开心吗?” 翁多说不出话,他无法给予回应,李鹤安手术成功他很开心,可这番话不是对他说的,他说不出开心两字。 “我不开心,”李鹤安沙哑着声音,浑身颤抖,“我可以走路,可你永远地失去了生命,圆圆,我不开心。” 翁多咬着牙,刚刚的眩晕感又涌了上来,他索性闭着眼趴在李鹤安的怀里。 李鹤安没有再说下去,埋在翁多的肩窝喘息着,热气喷洒在他脖颈里,又痒又麻,翁多摸着他的头发,费力压抑自己的心情。 他的心情会影响到他的信息素,这一刻李鹤安是脆弱的,尽管把他认错了人,翁多也舍不得打扰他。 这样被抱着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只不过脆弱的像是泡泡,轻轻一碰就没了。 只是希望这样的拥抱可以来得久一些。 摔一跤的后劲儿挺大,翁多肢体发软,又不敢真的全部力气压在李鹤安身上,一只手撑在床上,实在是撑不住了,胳膊一软,他哼了一声,全部的力气压了下去。 哼出的声音让李鹤安清醒,他松开抱着翁多的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翁多撑着床直起身子。 “谢谢。”李鹤安声音恢复了以往清冷的语气,没了方才的脆弱与伤心。 翁多深呼吸,对他微笑,“你不难受了就好。” 姜管家收拾着被李鹤安折腾杂乱的病房,看见李鹤安恢复了神智,笑道,“少夫人多亏了您。” “手术什么情况?”翁多问。 “很成功,就是医生说太久没走路,恢复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姜管家摇起病床,“不过都是往好的地步发展,少爷走路指日可待。” 那就好,那就好。 总算有个好事让翁多缓冲了一下心情,他坐在病房里陪了李鹤安一会儿,头晕的坚持不住,翁多找了个借口离开。 曹严不在办公室,翁多给他发了消息,便趴在他桌子上等着,他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天都在往外走精力,以他无法控制的速度消失。 被标记就能好吗? 曹严收到消息就从住院部赶到办公室,推开门看见翁多趴在他桌子上,闭着眼睛睡的挺沉,曹严轻轻关上门,将办公室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轻声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办公室里飘荡着恬淡的三色堇的香味儿,这个味道是他亲手调制出来的,闻的第一下他就觉得好闻,在翁多身体上比他实验时的时候还要好闻。 翁多趴在胳膊上,眼镜被挤得有些变形,睡的很安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和散发的信息素。 曹严拧开杯子喝了口水,移开眼神。 “主任,刘华恩的药还要…”护士长推开办公室门,曹严立马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声音小点。 “啊,”护士长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人,放轻声音,“刘华恩的药还要增加量吗?” “是,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各加一剂,后续情况我再看。”曹严说。 护士长比了个OK关上门出去了,翁多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吵到你了吧?”曹严给他倒了杯温水。 “谢谢,”翁多戴好眼镜,“你怎么不喊我。” 办公室暖气很足,翁多不自觉中扒拉下了围巾,曹严伸手托住他的下巴,“你这怎么回事?” 下巴到底怎么了翁多还没照镜子,就是觉得隐隐作痛。 “我刚刚在医院门口摔了一跤,下巴磕地上了。”翁多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等我一下。”曹严出了办公室,两分钟后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小托盘,上面有简单的药物。 他用蘸着酒精的棉棒轻轻擦拭伤口,“会有点疼,你忍忍。” “不疼。”翁多说,其实头更疼,下巴的伤口就显得不算什么了。 曹严熟练地处理翁多的伤口,给他上了药贴上胖胖的创可贴,“明天早上还得换药。” “曹医生,你还会这些啊。”翁多笑笑。 “简单的伤口清理,不管什么科室的医生护士都会。”曹严走到他身后,解开他的围巾,“低头。” 翁多低着头,露出腺体,腺体周遭有些红肿,曹严皱眉,“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我头疼?”翁多惊讶。 “腺体肿了。”曹严打开小冰箱,拿了瓶冰饮料放在他腺体边,“腺体的神经连接大脑,头疼是你最直接的反应。” “嘶~”翁多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原来是这样啊,肿了算很严重吗?” “你是怎么摔倒的?” “下出租车的地儿,有个小台阶,我没看见绊到了,直接趴在地上。”翁多说。 曹严叹气,“还好是趴着摔的,这要是直接后仰摔下去你的腺体就碎了。” “啊?”翁多顿感后怕。 “大概是你摔倒的冲击力太大,影响到它,”曹严安慰他,“还好,没超过三小时,消个肿不会有大问题,别担心。” “哦~”翁多拖着尾音,伸手绕到脖颈上,“我自己来吧。” “你的手又没长眼睛,没轻没重地压着腺体我就是神仙也难帮你修复。” 闻言翁多赶紧缩回了手,乖乖坐着,还真的挺有奇效,冰冷的饮料在他腺体周围游走,让他脑子清醒了很多,也没刚刚那么晕了。 在曹严妙手下,翁多腺体的伤消肿了大半,精神状态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他便离开了曹严的办公室。 “正好我也去住院部,一起。”曹严说。 翁多跟曹严一起坐电梯去了住院部三楼,翁多出了电梯往病房走,曹严也出了电梯看着他进了某间病房。 他戴上口罩,走了过去。 病房里躺着个男人,他双腿缠着纱布吊在床尾,一看就知道刚做完腿部手术,翁多坐在床边挡住了男人的上半部分。 他往门上看了眼,「患者:李鹤安」 曹严走到护士站,“我看看305病房的资料。” 护士抬起头,“曹主任?您怎么到骨科来了。” “看个朋友,”曹严说,“我看看他怎么了。” 护士给他找出305房的资料,说,“305那个大帅哥是您朋友啊?” 【膝关节、踝关节重塑手术。】 曹严不太懂骨科,但是所谓医术不分家,单重塑两个字他就能知道这人腿最起码废了有一段时间。 “谢了,帮我保密,”曹严将资料还给护士,“对了,别犯花痴,他已经结婚了。” “知道啦。”护士害羞一笑,“他的Omega对他挺好的,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我们就单纯犯个花痴,不会乱想的。” “寸步不离?”曹严觑眉。 “对啊,感情好着呢。” 明明嘱咐翁多不要长时间接触他的Alpha,就是不听,他揉了揉手腕,对这样不听医嘱的患者无奈又有些感慨。 这世上…真的有像翁多这样为了爱情,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人吗。 是真有吧,翁多不就是么。 他的这项研究虽然不完美,但要真的能帮助有情人,也不枉他当初做这个研究的初衷。 电梯停在三楼,曹严抬腿走进去,跟里面要出来的人碰上了。 “曹主任。”詹美对他挥了挥手,看了眼电梯到达楼层,“这是骨科层啊,你今儿怎么跑到骨科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曹严说,“你一个心理科的跑到骨科住院部来干什么?” “我有个病人刚做了手术,下不了床,”詹美走出电梯,“我只好‘上门服务’咯,先走了曹主任。” 曹严笑笑,詹美向来是个爱开玩笑的性格,他看见詹美往右边拐了过去,电梯门合上瞬间,曹严按了开门键。 大步走到拐角,看见詹美进了305。 “手术还好吧?”詹美推开病房门。 翁多闻声惊喜,他最喜欢詹美来病房,他回过头笑笑,“挺好的,很成功。” “那就好。”詹美走到床尾,拿起挂在床尾的单子看了看,“嗯…还行,没有和我开的药相冲突。” 翁多故意的给李鹤安按摩着手腕、胳膊,就是想让李鹤安像平时一样,在詹美面前跟他亲近一些。 今天李鹤安的话实在太少了,除了术后抱着他说了一些,一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翁多知道他的心里大概在拉扯着。 治好了腿,心里是不是又对周袁很过意不去。 “咔嚓”一声,翁多扭头看过去,詹美笑道,“他这样滑稽的样子我可要多拍几张留着,等以后他病好了慢慢笑他。” 李鹤安吊着双腿的样子确实挺滑稽的。 不过…翁多注意到了詹美的用词,等病好了以后?她一个心理医生,等病好了…还会跟李鹤安有什么来往吗? 难道他们真的不单单是医生和患者这么简单吗。 詹美给李鹤安做了个测试,李鹤安好像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不怎么配合,詹美也没逼他,只是把翁多叫出了病房。 詹美说,“他今天抵触情绪很严重,这样不利于他的治疗,可能是刚做完手术,伤口疼,你多安抚他,他也挺不不容易的,一边要治疗腿,一边还要治疗心理。” “我只需要安抚就行吗,我还要做些什么?”翁多问。 詹美想了想,“让他开心点儿,他是躁郁症,不但暴躁还有抑郁的情绪,你让他转移注意力开心些。” 第23章 让你开心 开心些… 这个提议在翁多脑海里思考了整整一夜,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他望着因为疼痛而打了止痛针睡着了的李鹤安。 墙壁上闪着微弱灯光,让李鹤安看上去安静苍白。 翁多知道李鹤安反抗治疗的原因,无非就是周袁。 而能让李鹤安能开心起来的,自然也就是跟周袁有关。 可他不想再提起周袁,甚至想一下,就能让翁多觉得自己何其可耻,一遍遍地提醒他和周袁之间的天差地别。 他没有那么大的心脏,真的去做到不在乎,他太在乎了,一边装作不在乎当一个体贴的夫人,一边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让李鹤安闻出不对劲,他的内心犹如被架在火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 翁多怕自己迟早会被憋疯,做出什么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卑鄙事情。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直到李鹤安哼出一声痛苦的声音,他才转头看过去,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鹤安。”翁多走过去,“是不是很疼?” 李鹤安看了眼自己的腿,双腿吊着回血严重,止痛针的效果也散去了,伤口的疼痛让他时刻意识到自己的腿有了知觉。 疼可以忍,某些事不能忍。 “姜管家可在。”李鹤安说。 “姜管家七点多才会来。”翁多给他倒了水,“要喝水吗,我帮你调一下病床。” 李鹤安看着他手里的杯子不由得皱眉,“小庞和小高呢。” “他们也是七点多跟姜管家一起来,”翁多说,“鹤安,你是不是需要什么?” 李鹤安没说话,闭着眼,翁多看见他胸膛起伏很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昨晚姜管家离开后到现在都没解决过。 翁多大概明白了,他拿起病床下的尿壶,说,“我可以帮你。” 说着要去掀李鹤安的被子,李鹤安睁开眼,一把按住他的手,正好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他倒吸一口气,“我…自己来。” 被子没有完全掀起来,但是就那一刹那翁多看见了他里面没有穿裤子,因为双腿的原因穿不了衣服。 翁多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想起自己的鲁莽,双颊瞬间通红,如果不是李鹤安反应快,刚刚他就掀了被子。 “哦哦。”翁多把尿壶递给他,转过身,心脏加速跳动。 他好像…还是看见了,毕竟…那玩意真的挺大的,翁多脑子里想了很多,越想脸越红,等了半天身后也没什么动静。 “你…”李鹤安说,“出去等。” 翁多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靠在门上重重的喘气,其实挺想看的,那一眼实在是太短了,一秒钟都没有,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形状。 翁多可惜于自己为什么要同意让李鹤安自己解决,下一回,他一定要亲自帮忙。 为什么要害羞,他们是夫夫,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况且……以后迟早会见到。 “进来吧。”他听见李鹤安说。 翁多推门进去,李鹤安已经解决完了,尿壶放在了地上,翁多抽了湿纸巾给他擦手,弯腰去拿尿壶。 “你别碰。”李鹤安喝止他。 翁多抬头,“我去倒掉,再洗一…” “让姜管家弄,”李鹤安似乎也有些别扭,“你别碰。” 翁多顿了顿,说,“鹤安,你不用跟我这么见外的,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呀。” “这不是你该干的。”李鹤安说,“帮我摇一下床。” 翁多给他病床调到合适的角度,没有再纠结于尿壶的事,李鹤安解决完需求,这才端起柜子上的水杯喝了起来。 喝完水,李鹤安歪着头靠在枕头上,拿起昨天没有看完的书继续看着。 间或看一眼窗外,或者偶尔拿着手机在给什么人回消息,不说话,发着呆。 翁多坐在小桌子旁写论文,一上午了他也没写两个字,他心疼这样的李鹤安。 在电脑里翻找着视频,在大一上学期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偷偷地拍了许多视频,目的是想要留存下李鹤安的影像,只不过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周袁待在一起,是以,视频里经常会出现周袁。 视频很多,绝大部分都不能给李鹤安看,戴着耳机一个个点开,终于看见了某个视频。 那是翁多大一时,学校的秋季运动会上,李鹤安依旧参加了百米跑,翁多坐在操场主席台旁的台阶上,捧着手机,镜头对准了李鹤安。 一声枪响,李鹤安像是一支箭一样发射了出去,在众多学弟学妹加油呐喊声中,李鹤安眨眼的功夫撞了线,他直直地跑到等在终点的周袁身边,张开胳膊拥抱了周袁。 “哦~~~”操场上许多人发出打闹的声音。 两人在大家的掌声下拥抱,李鹤安知道自己拿了第一,兴奋地亲了亲周袁的额头,挥手向大家打招呼。 张扬、快乐的李鹤安。 翁多再看一遍也还是会被这样的李鹤安深深的吸引,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奔放、阳光。 犹豫再三,他把视频发给了李鹤安。 “嗡~”李鹤安放在柜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有马上拿过来,等这一页看完了,他才拿起手机,又看了眼翁多。 “鹤安,你点开看看。”翁多说。 李鹤安点开视频,热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加油!加油!李鹤安学长加油!” “李鹤安!李鹤安!” “加油!” 翁多双手握拳,静静听着,不敢去看李鹤安。 视频很短,开始到结束三十多秒,李鹤安好像看了很多遍,翁多耳边响起了好多声的‘加油’。 他合起电脑,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给自己猛灌下去。 冷静翁多,你这是在帮李鹤安调节心情,没关系的,周袁已经死了,没关系。 翁多给自己心里建设,视频里的声音停止了,他这才敢抬头去看李鹤安。 李鹤安眼睛直直盯着手机屏幕,翁多看见他的双手在轻微颤抖着,眼睛红了。 翁多吞下苦涩,走到床边,说,“这是我当年…无意间拍到的。” 李鹤安看着视频里的周袁,镜头不算近,但是周袁脸上的微笑是实实在在的,是活着动着的。 李鹤安原先的手机坏在那场车祸中,里面存着许多他和周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照片、视频,可惜再也找不到了。 他身上只剩下一些纸质版的照片,像这样的影像,李鹤安已经三年多没见过了。 “鹤安,我想…如果他还在,一定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你,”翁多说,“他一定希望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管是躯体还是心灵,他肯定希望你是健康的…鹤安,你要好好的,你不能让…在乎你的人,难过伤心。” 李鹤安闭着眼将手机放在胸口,喉咙不停的上下滚动。 翁多该做的事已经做了,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李鹤安还是不能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那么他也没有办法。 这样拿出自己的情敌给自己最爱的人,翁多自知自己做不出第二回 。 他起身出去,准备给李鹤安独自静一静,手搭上门把,听见身后的李鹤安说,“翁多,谢谢你。” 翁多咬住嘴唇,一瞬间有想哭又有想笑的冲动。 ****** “嗯,最近你很听话,”詹美看着测试报告,满意的点头,“虽然没有进步,但是肯配合,也没有退步,这就很不错了,我们慢慢来。” “好。”李鹤安说。 詹美放下报告,病房里这会儿没有第三个人,她凑到他面前,“李董最近两天一个电话问我你恢复情况,我要怎么告诉他?” 李鹤安看了眼门口,声音放低,“如实。” “为什么要如实,”詹美啧一声,“你变成这样,他是直接加害人,我就故意说你治疗效果很差,急死他。” 如实还是隐瞒,李鹤安的情况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是… 李鹤安说,“如实吧,我有我的打算。” “行吧行吧,”詹美叹气,“你的想法我可从来都改变不了,听你的,不过…” 她刚想说什么,病房门被人推开,是翁多。 詹美直起身子与李鹤安拉开距离,笑道,“今儿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翁多手里拿着一束花和一个小蛋糕,他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把花摆在李鹤安的床头,说,“不是特殊日子,就是在医院门口看见这家花店,我喜欢向日葵,鹤安也喜欢,我就买了。” 五朵向日葵摆在李鹤安身边,看上去朝气蓬勃了许多,詹美笑笑,“果然还是Omega懂浪漫。” 翁多拆开蛋糕,说,“詹医生要不要吃蛋糕?” “不吃不吃,”詹美摆手,“卡路里太高了。” 翁多切上一块蛋糕,再放上两颗青梅,递给李鹤安,“詹医生你身材很好。” “就是刻意保持才这样,”詹美有点儿惊讶地看着李鹤安拿起小叉子吃着蛋糕,“你什么时候爱吃甜食了?” “一直。”李鹤安淡淡道,又吃了一口蛋糕。 “我怎么不知道。”詹美对着翁多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翁多笑笑没说话,他观察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如果没看错,刚刚进门的时候,詹美离李鹤安非常的近,见他进来才分开了距离。 做什么要离那么近。 第24章 詹美 “晚上睡眠还好吗?” “还好,醒来是天亮。”李鹤安说。 詹美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你能分得清是因为翁多的信息素让你睡着,还是我的药起了作用?“ 翁多接过李鹤安手里的蛋糕碟子,递给他一杯清茶,说,“詹医生,你不是说依附我的信息素是没有关系的吗?那为什么还要分清?” “因为我要知道这个新药是不是管用,”詹美抬起头,“要不这样,你两你帮我个忙,今天晚上你两不要待一块儿,帮我试试这个新药。” 李鹤安不接她的茬,“不管是药还是信息素,对我管用就行。” “李鹤安,你真是没有一点点为科学献身的意识,”詹美似乎也是习惯了他这副样子,说,“老规矩,等价交换。” 李鹤安还没说话,詹美将手中的板子往前一挥,说,“你要是还不答应,就太不够意思了。” 这回李鹤安没再拒绝,拿起枕边向日葵放在鼻尖闻了闻,“嗯。” 得到肯定回复詹美得意的眨了一下左眼,看了眼翁多,“翁多,今晚就拜托你配合一下。” 翁多僵硬着点点头,她与李鹤安之间的自然相处让他羡慕又让他无地自容。 晚上,翁多看着李鹤安吃了药才离开病房,没有离的太远,也不敢太近怕李鹤安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他就待在三楼的走廊另一头,坐在长椅上。 留下了一个保镖在门口时时刻刻看着李鹤安,只要他一发病,保镖立马喊他。 李鹤安住院这段时间,翁多就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病房里的沙发很短,是个双人沙发,翁多需要半蜷着腿才能躺下。 睡的翁多腰酸背痛,他站起身活动着腰腿,现在刚过十点,他打算等到十二点,十二点李鹤安没发病他就回去,明早再过来。 晚上这一层的人少了很多,探病的都回去了,病人大多也都在病房里休息,只有几个护士徘徊着查房。 当一个身穿棕色大衣的女人出现时格外的明显,女人从电梯出来直接往走廊那边拐去。 翁多认出这是脱下白大褂的詹美,他看着詹美进了李鹤安的病房。 这么晚了…还是脱下白大褂的下班时间,詹美为什么要来。 他想起白天因为他的到来而被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翁多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看一眼那头情况。 他甚至不能确定詹美让他今晚离开是真的为了测药,还是故意支开他。 ‘老规矩,等价交换。’ 詹美白天的话闪在翁多的脑子里,他重重叹口气,坐到了椅子上。 他们之间有着亲昵的翁多没办法介入的‘老规矩’,没有了翁多没办法超越的周袁,却多了一个翁多不知道明细的詹美。 翁多伸手按压自己的胸口,不能嫉妒,不可以嫉妒,他不能再让嫉妒使自己失去理智。 会被李鹤安看见的。 会被厌恶的。 他靠在墙壁上,面朝着李鹤安病房的方向,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终于在进去四十分钟时,那边有了动静,詹美从病房里走出来,翁多立马转过身闭着眼睛。 以掩耳盗铃的模式祈祷詹美不要看见他。 走廊里实在是安静无人,詹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头的翁多,他头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她站在走廊中间拐角处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翁多是不是睡着了,有没有看见她。 万一真的是睡着了她过去弄醒了他詹美反而不好解释自己的出现。 寒冬的夜晚翁多一人守在走廊这一边,这份心意让詹美有一些动容,翁多跟李鹤安是夫夫,是契合率百分百的天生绝配,没有人能分得开这样的一对儿。 她自己也是。 詹美低头笑了笑,虽然不清楚翁多对李鹤安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既然两人结婚了,知道这些应该也是早晚的事情,但有些事不能通过她的嘴知道。 她走过去,站在翁多身边,咳了一声嗓子,“咳。” 翁多缓缓睁开眼,眯缝了一下眼睛,“詹医生?” “早就发现我了吧?”詹美坐到他身边。 翁多直起身子,轻轻点头。 “你就不好奇大晚上的我为什么要来找他?”詹美看着他,眼睛带笑。 翁多摇头,“不好奇,你是他的医生。” “哈哈,你还真是挺可爱。”詹美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翁多被她这一动作弄的很是奇怪,但是也很满意自己的伪装没有被心理医生看出来。 “我比李鹤安大四岁,”詹美说,“比你也大不少,揉揉你头发没出格吧?” “不是。”翁多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就是不习惯。” “没人揉过你头发?”詹美看着他,又伸手揉了揉,“这么可爱的Omega,是人都忍不住吧。” 头发大概是被她越揉越乱了,翁多索性不挣扎,让她去揉。 看他的反应詹美便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她整理着被自己揉乱的头发,说,“我是李鹤安Alpha父亲资助的贫困生。” “啊?”翁多愣了愣。 “我出生在很穷很穷的大山里,穷到…用不起电用不起水,”詹美说,“你能想象到吗?” 翁多想了想,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你想象不到又不是你的错,”詹美笑笑,“我是个幸运儿,被李总在一堆孩子里选中,李总把我从大山里接到城里上学、生活,给我最好的教学资源,我非常非常努力学习,还算没有辜负他吧,以还不错的成绩考进全国最好的心理学专业。” 詹美突然叹口气,“可惜好景不长,我大二的时候李总和夫人,也就是李鹤安的Omega爸爸,他们俩发生了意外,都没了……于是那会儿我就暗暗发誓,以后会将这份恩情还在李鹤安身上,不顾一切治好李鹤安,是我目前最重要的目标。”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两人之间远超于医生患者的熟络亲密。 “翁多,”詹美肩膀碰了碰他,笑,“这些日子,你是不是一直好奇我们的关系?” 翁多也不避讳,说,“詹医生,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心理医生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詹美说,“我以为你会问他,只是没想到你一直没问。” “哦。”翁多撇了撇嘴。 詹美眯着眼,凑到翁多眼前,“你们…” 翁多往旁边靠了靠,“怎么。” 詹美看着他,翁多可爱乖巧,不多事不多话,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她总觉得翁多给人一种疏离感,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和性格。 不过,这事儿放在心理医生身上不是难事,只要多接触就能摸出个七七八八。 “你晚上就在这儿待着?”詹美站起身,“这儿多难受,走,我送你回去。” “啊?”他下意识瞥了眼病房的位置,“我怕鹤安…” “不用担心,一晚上而已,”詹美说,伸手拽着他,“以前没你的时候多少个晚上他都过来了,走,在这儿待一晚,你不感冒也一准难受死。” 翁多也实在不清楚怎么一个女beta力气这么大,拉着他让他一点儿都反抗不得,索性只好跟着她离开。 詹美开着车送翁多回家,一路上话还挺多的,“你怎么认识的李鹤安?” “他是我学长。”翁多说。 “大学?” “嗯。” “哦?”詹美颇感惊奇,“那你…听说过…”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改口道,“那你学习还挺不错的。” “詹医生你不也挺厉害的,考进了最好的心理学专业。”翁多说。 他知道詹美没说出的话指的是谁,周袁。 但是詹美不提,他也装傻。 而此刻翁多却想起来,刚刚詹美跟他说了那么多,压根就没告诉他今晚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找李鹤安。 用往事将翁多的注意力转移,先是告诉翁多她的悲惨身世,成功让翁多起了怜悯之心。 心理医生真是厉害,让人防不胜防。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詹美打上转向灯,车子往左拐弯,“有兄弟姐妹吗?” 话是真的不少。 翁多扭头看着她,詹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了他一眼,笑,“你别多心,我跟李鹤安的关系你也知道了,他是我要报恩的人,你是他夫人,我理应是要跟你打好关系的。” “哦,”翁多点点头,虽然詹美对他说话藏一半,但是只要是为了李鹤安好的人,他就能跟对方交朋友,他说,“我家在鹤安家隔壁。” “哦?”詹美吃了一惊,“梁源路的李宅哪有隔壁…啊,你说的是英山的别墅是吧?” “对。” “你们家是新搬过去的吧。”詹美拍了一下方向盘,说,“隔壁那栋别墅装修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我每回去都能看见装修队进进出出的,原来就是你家啊,哈哈哈,挺巧。” 这些翁多都不知道,搬家之前他不知道父亲买了新房子,不知道新房子装修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只是在要搬家的前一周,在饭桌上听见了这个通知。 搬来之后才打听到了一些事儿。 他知道的还没有詹美这个外人多。 “数着 等着 望着 怕着 青春已时日无多……” 翁多手机突然响起,詹美对他投来一个眼神,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是保镖小庞。 “怎么了?”翁多问。 “少爷发病了!”小庞几乎是吼出来的。 詹美也听见了这句话,立马将车掉头,以最快的速度开往医院。 车子刚停稳翁多打开车门下了车,因为太着急差点又给自己绊着,他低头看着路,急匆匆往病房而去。 病房里,原本在床上吊着双腿的李鹤安如今已经趴在了地上,周围是想上前帮忙看看的护士和值班医生,保镖小庞蹲在他腿边防止他伤害腿。 “都滚开!”李鹤安发出暴怒,将围上前的护士医生推开。 “鹤安。”翁多跑过去,蹲在李鹤安面前,刚想要抱住他却被李鹤安推开了。 很大的一股力量,让翁多直接倒在身边的医生身上。 翁多眼前黑了一下,转瞬即逝,他顾不得太多,手撑在地上爬过去抱住李鹤安。 “是我啊鹤安,”翁多死死抱着他,“你深呼吸,鹤安,深呼吸。” 詹美停好车赶到病房时,看见的就是翁多跪在地上抱着李鹤安,身边的医生护士和保镖都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然而在詹美眼里,一直除了微笑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翁多,此时满脸心疼与慌张。 第25章 ‘乖’ 恬淡清香味道包裹着李鹤安,让他从极度盛怒的情况下冷静下来,就像是夏天奔跑后吃到的第一口西瓜,让李鹤安心里跟着上扬、舒服,甚至想要喊上一声。 紧紧抱着他让他深呼吸的人是翁多,翁多的声音跟他的长相差不多,有点可爱又有些温暖,他的怀抱不大,肩膀还很瘦小,李鹤安下巴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莫名感到虚脱。 不是不好的虚脱,是大闹一场之后有个可以让他休息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大,但是舒服。 舒服到让人虚脱。 翁多的腺体距离他几公分的位置,那里飘散出来的香味儿让他有点儿恍惚,他想伸手摘下翁多的围巾,去看一眼拥有这样香味的腺体长什么样。 不过他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抬胳膊。 李鹤安情绪稳定了下来,一旁的医生才敢上前,说,“伤口流血了,需要马上处理。” 翁多转过头,李鹤安双腿的纱布被染了红,他吓了一跳,“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自己从床上摔下的,”医生说,“先把他扶上床,快。” 几个人齐心协力将李鹤安折腾到床上,翁多不忍心看,捉着李鹤安的手,反倒还关心他,“疼吗?” 当然是疼的,医生拆开纱布和固定板,血渍通过固定板溢了出来,李鹤安只是轻轻拧着眉,很疼,他从床上掉下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腿撕裂般的疼,但就像是自我报复一样,越疼他越清醒。 是谁让他变成的这样,他需要让谁偿还。 翁多捏了捏他的手心,轻声道,“鹤安,你别看。” 他声音里还有着细微的颤抖,李鹤安眼神移到他脸上,围巾挡住了他小半张脸,他好像很怕冷,不管是在室外还是温暖的室内,李鹤安总是见到他穿的很多。 他的手很软,大概是真的怕冷,手心透着些凉意。 李鹤安跟着收紧了手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伤口太疼了他需要一个受力的点,翁多的手就给予了他这个点。 医生给李鹤安处理好了腿,说,“得小心养着,再流血,就得进手术室重新动手术了。” “谢谢医生,”翁多感激道,“谢谢。” 李鹤安的腿重新吊了起来,保镖小庞收拾干净病房,一直站在门口观看的詹美走了过来,看着牵着手不放的两人,说,“看来这个新药没有翁多的信息素好用。 ” “你怎么…”李鹤安一愣,看向翁多,便明白了,“你们俩一起来的。” 这是一句陈述语,翁多嗯了一声。 詹美解释道,“他就在走廊那头守着,我从你病房出去看见了他,便送他回去。” 看起来是实话实说,其实不单让李鹤安知道她跟翁多在一起的情况,也同时让李鹤安知道,你看,你的夫人对你多好。 李鹤安又怎么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他松开了翁多的手,“不早了,走吧。” “还真是个狠心的家伙,”詹美咂咂嘴,拍了拍翁多的肩膀,“新药结果我知道了,不用再试,你好好陪他。” “嗯。”翁多揉揉自己的手心,那里有李鹤安紧握过的触觉。 人都离开后,病房里重归安静,重新萦绕着翁多的信息素,李鹤安颇觉无力,他是一个废人,一个行动不便需要依靠Omega信息素才能生存的废人。 翁多在他枕头上动了动,李鹤安挥手打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他自己将枕头调整好位置,闭上眼睛,翁多又替他掖好被子,说,“鹤安你放心睡,我陪着你。” 李鹤安闭着眼也知道翁多坐在他身边,信息素的远近他能感受到,他很想跟翁多说,你走吧。 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需要他的信息素,需要一个平静的状态去思考。 算了,就这样吧,好在翁多是个安静的人。 腿上还泛着隐隐的疼,李鹤安有些对于今天的发病有点儿懊恼,不能再这样下去,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他这样三年多没有走路的人,何时才能康复成为一个能走路的正常人。 想要快点恢复,翁多就必不可少。 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李鹤安竟然也渐渐地有了睡意,迷糊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接着就是旁边的床垫轻轻陷下。 是翁多牵着他的手趴在了床边。 第几次了?李鹤安没去数,在住院的这段日子,经常睡梦中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他躁郁症几年,睡眠本来就浅,翁多一碰他就感觉到。 每次等翁多睡着后,他会偷偷地抽走手,他颇不习惯被牵着,翁多的手肉肉的软软的,跟周袁很不相同。 周袁苦出身,又是家里的哥哥,小时候什么活儿都干,一双手又手又长,手心里有着微微的薄茧,说老实话,握上去的触觉并不好,却是扰动着李鹤安的心。 翁多出生富裕,家里佣人众多,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一双柔软的手足以说明了一切。 翁多呼吸声渐渐放轻,应该是睡着了,李鹤安动了动手,被翁多又给抓紧了。 “鹤安…”翁多喃喃道。 李鹤安顿住,等着他的下文,屏住呼吸等了快一分钟也没下文,他睁开眼,翁多脸对着他的方向睡着。 应该只是他的呓语。 睡觉的翁多摘下了眼镜,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像是一排小扇子,鼻梁没有太高,但是刚刚好,不会显得刚硬,他脸上很干净,没有多余的东西,嘴唇血色不深有些浅,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是这样的唇色。 这是李鹤安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翁多的长相,没有不好的地方,也没有很出彩的地方,最出彩的就是他的眼睛,睫毛很长,可惜一戴上眼镜,眼睛的好看就被扣了分。 李鹤安没有再抽回手,让彼此睡个好觉。 ****** 过年将至,李泓启在李鹤安手术后第一次来到了医院看望,李鹤安全程偏着头看着窗外,只有翁多和姜管家在一旁理会他。 “回家养着,”李泓启说,“马上要过年了,家里什么都有,跟在医院差不多。” 李鹤安依旧是不说话。 李泓启马上转头看着翁多,“小多还没去过老宅,这新婚第一年,我们一家还是在一起过年。” “啊…”翁多不知道要怎么说,回不回他也做不了李鹤安的主,但是李泓启的话他又不好拒绝,李泓启给他的感觉总是慈祥的,翁多想了想说,“前几天鹤安的伤口裂开了,医生说要小心的养着,再弄伤恐怕又要重新做手术…不如这事儿我们听听看医生怎么说。” 翁多说的小心,谁也不敢得罪。 “是是,”李泓启点点头,说,“老姜,你去把医生喊过来,我问问情况。” 姜管家很快把李鹤安的主治医师喊了过来,医生听闻后第一个反对,“那怎么行,他现在不能移动,等拆了固定板才能出院。” 听见医生这么说,翁多松口气,他猜想李鹤安应该是不想回到老宅,还好,这种情况是回不去了。 李泓启也不得不打消了要让李鹤安回去的想法,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他的特助告诉他公司有急事,李泓启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老姜除夕早上带着小多回老宅一趟。” “是的,李董。”姜管家颔首。 李泓启走后,翁多问道,“为什么要回老宅?” “李家的传统,”姜管家说,“除夕早上祭祖,今年少爷去不了,少夫人您又是新进门的,当然少不了。” “哦哦哦。”翁多点点头。 正想感叹一下祭祖是不是代表着李家所有人都接纳他的身份,却被李鹤安的眼神吓得立马收回这样的想法。 他的眼神充满着打量。 翁多明白,李鹤安不同意,就算李泓启甚至是李家所有祖先都同意了也白搭。 但翁多很懂得卖乖,他笑着说,“鹤安,我听爷爷的话,去去就回,不耽误时间。” 为了不让李鹤安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翁多像是一个狗腿子般伸长脖子,说,“我去给你买花,今天换一种好不好,我看花店里有三色堇盆栽,紫色黄色蓝色白色,好多种,你喜欢哪个颜色?” 李鹤安没回答,对着姜管家示意了一个眼神,“姜管家,你先出去。” “哎,好。”姜管家也没多问一句,离开了病房。 翁多正襟危坐,让姜管家出去那就说明了李鹤安单独有话跟他说,这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让他新鲜。 李鹤安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李…爷爷他不知道我们婚姻的真实情况,他理所应当把你当成他的孙媳…” 一句话,让翁多的新鲜感瞬间消失,他垂眸,说,“我了解的,我……会跟爷爷说除夕不去了。” “你正常去,”李鹤安说,“不要让他怀疑。” “啊?”翁多抬眼,他又不懂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鹤安看着他,“爷爷过了年就八十岁了,别看他精神不错,到底是个老人,你也不想他担心我们吧?” “好,我懂了。”翁多顿悟,“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怀疑的。” 李鹤安勾起唇角,对着翁多伸手,翁多愣了愣,为李鹤安的笑,又为李鹤安主动对他伸手。 脑子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手。”李鹤安弯了弯手指。 翁多立马将手放到他手心里,李鹤安收紧手指,淡淡笑着,“乖。” 第26章 玉佩 李家老宅在青一市的东边,这边是青一市的政务区,相对青一市的中心来说要车少人少些,也有可能今天是年三十,青一市作为一个大城市,外来人口较多,一到过年人就少了许多,路上特别安静。 只有按时工作的公交车在路上来回穿梭。 这边翁多很少来,对这儿的情况不熟悉,车子驶入一条单车道,路不宽,但是很漂亮,两边绿化做得很好的灌木丛,在这个冬天里,一眼看过去皆是绿色。 “这条路只通往李宅,”姜管家坐在副驾驶上给翁多介绍,“叫梁源路,下回少夫人您回来直接认准这条路就行。” “哦。”翁多通过窗户看见了路的尽头有着一栋看上去很宏伟的别墅。 车子停在尽头的别墅前,翁多下了车,这条路直接连接李宅的花园儿,别墅很宽大,比英山那边翁家和李家两栋别墅加起来还要大。 姜管家领着翁多进门,甫一进门,看见站在玄关门口整齐的两排,穿着和英山李宅里同款黑白色佣人服的佣人们。 佣人们齐刷刷地对着翁多鞠躬,说道,“少夫人好。” 饶是见过世面的翁多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早知道是这副模样,他就应该重视一些,捯饬一下自己也好。 一位穿着黑色制服裙,看起来跟这些佣人衣服不一样的女Omega和端着一个水盆的佣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面带微笑。 “这是我爱人,”姜管家在翁多身边说,“少夫人您喊她于管家就行。” 翁多马上喊了一声,“于管家。” “少夫人客气了,”于管家声音轻柔,她示意佣人将水盆低着放在翁多手边,说,“少夫人,您洗手。” 翁多将手放进去,“啊…” 水太冰了,他又缩回了手。 于管家笑着解释,“这是李家的传统,新人进门,冷水过手,病痛都走。”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翁多咬牙将手重新放进盆里,有了心理准备就好多了,不过对于翁多来说还是很冷,他随便洗了两下,拿出手。 于管家拿着毛巾上前将他湿漉漉的手包裹住,翁多又差点喊出声。 毛巾不是干的,是湿的,冷的。 “保佑少夫人无病无灾,”于管家给他擦着手,“祝福少夫人和少爷恩爱百年,早生贵子。” “啊,谢谢。”翁多咧着嘴说着感谢。 还好传统仪式就这么一个,没有再折腾翁多,洗完手姜管家就领着翁多穿过一个长廊,长廊两边是有玻璃封闭着,能看见外面的花园。 长廊尽头是一间双开门的屋子,姜管家敲了三声门,“李董,少夫人来了。” “进来。”李泓启说。 姜管家推开一边的门,对着翁多做了个请的姿势。 屋子里光线不亮,翁多最先被眼前列成一排排的牌位震慑了片刻,李泓启站在牌位前,回过头对他招手,“来。” 翁多走了过去,李泓启面前是一张长长的桌案,上面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这照片 不像是遗照,它不单单是彩色的,照片里有两个男人,坐在秋千上,对着镜头微笑。 这分明就是一张生活照。 “这是鹤安的父亲和爸爸,”李泓启说,“照片也是鹤安选的,是不是不伦不类。” “嗯…”翁多脑子转了转,说,“其实,如果我以后给自己选遗照,我应该也会选一张自己喜欢的。” 李泓启转过头看他,翁多乖乖闭嘴。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说什么话。”李泓启说。 “对不起爷爷。”翁多道歉。 李泓启却微微摇头,“当年鹤安也这么说过,所以他选了这张。” 是吗,翁多心里笑了笑,原来他们还有这种默契。 祭祀其实很简单,给列祖列宗上了香,磕头,跪在地上看着香烧完才能起来。 好在地上有蒲团,跪着也不觉得累。 他看着那张彩色照片,李鹤安像他Alpha父亲又像他Omega爸爸,很好的融合了两个人的所有优点。 “鹤安对你怎么样?”李泓启突然开口。 翁多心里一颤,来了,李鹤安交待他的情况来了。 “挺好的。”翁多说。 “你们同一所大学?” “嗯。” 李泓启站在他右前方,仰头看着这一排排的牌位,眯着眼睛,“那个Omega,你可知道。” 翁多顿了顿,“知道。” 李泓启转过身子,“听鹤安说的?” “不是,在学校知道的。”翁多想了想,说,“鹤安没跟我提过他。” 李泓启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似乎心情还不错,“好,好。” 翁多低头看着地板,被他的好心情弄的有点瘆得慌。 祭祖仪式结束,翁多又被按照规矩留在老宅吃早饭,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他和李泓启,用餐是分餐式,中式早餐,每人面前一份早餐,豆浆、饺子、包子,样式多,分量少,每个东西只有一个,或者几口。 安静的吃完饭,翁多想要走了,他答应过李鹤安早去早回,况且,这栋房子给他压抑、和不自在的感觉。 不知道李鹤安有没有这种感觉。 李泓启用餐巾擦擦嘴,说,“你跟我来趟书房。” 书房在二楼,窗户外边儿能直接看见整条梁源路,又长又绿的道路,四周没有人和车,也没有第二栋房子。 难怪詹美当时听见他跟李鹤安是邻居时没反应过来。 李泓启坐在宽大的木书桌后面,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墨绿色首饰盒子递给翁多,“这是小典…鹤安Omega爸爸的玉佩,说是要留给鹤安的Omega。” 翁多刚接过盒子,听见这么一说马上又放下了,“这太珍贵了。” “是他的一份心意,”李泓启说,“你嫁给鹤安,就是李家的人,是你该得的。” 翁多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反正等他回医院了也是要还给李鹤安的,那就收下好了。 “谢谢爷爷。” “嗯。”李泓启淡淡点头,瞥了眼他后脖颈的位置,“等鹤安身体差不多了,让他快点标记你,你也抓紧为李家生个孩子。” 翁多脸颊通红,离开李宅时他都还没消散热度,手心里抓着盒子,他打开看了眼,是一块冷杉树形状的翡翠,周围镶着钻。 是李鹤安的信息素原木,非常漂亮。 姥姥姥爷是珠宝世家,虽然翁多跟他们没有很亲密,但是他的爸爸喜欢戴各式各样的翡翠手势,翁多见也见得多了,这一块翡翠颜色跟爸爸戴的颜色差不多,带着水光的绿色。 他好喜欢这块玉佩… 翁多啪一声盖起盖子,没有继续欣赏下去。 喜欢有什么用,这个玉佩注定不会属于他,他紧紧地握着盒子,转头看向窗外。 可是…这个本来就是给他的,他为什么要还给李鹤安呢,如果他不说,李鹤安也不会知道。 他可以留下来的,对不。 翁多攥紧盒子,好像攥紧着自己是李鹤安Omega这个位置,他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留。 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车门被人打开,翁多吓了一跳,下意识将盒子藏在身侧。 姜管家站在车外,说,“到了少夫人,抓紧点,不知道少爷有没有发病。” 翁多钻下车,手伸进羽绒服口袋里。 走到病房门口往里看了眼,李鹤安坐在床上捧着手机,低头看着屏幕,翁多猜到他在看什么,无非是周袁的那段视频。 李鹤安无事的时候总是重复地看,怎么都看不厌。 他没进去打扰,坐到了门口的长椅上,手心捏着盒子,明明这个东西就属于他,他却有一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不踏实,又很想拥有。 不,他没有偷东西,这个玉佩是李泓启亲手给他的,他堂堂正正的拥有,他是李鹤安的Omega,他怕什么。 翁多拿出手,因为紧张手心里冒了汗,他搓了搓手。 决定将玉佩据为己有不告诉李鹤安。 他站起身,揉了揉脸,堆起微笑,看见去医生办公室问情况回来的姜管家,翁多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姜管家对李鹤安的关心翁多看在眼里,也许是管家的工作职责让他对李鹤安很好,也许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不管是哪种,作为不是亲人的姜管家都能对李鹤安尽心尽力照顾着。 而身为亲人的李泓启,这么久了也只来医院看过一次,真的只是看一看,没有关心,没有慰问,甚至在听到李鹤安的伤口裂开过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完全没有亲人的在乎。 这种不在乎跟翁多自己的家人对待他的方式又不同,李泓启会很慈祥的跟李鹤安说话,对翁多也很亲近,没有上位者的架子与压迫。 李鹤安对李泓启的态度也很冷淡,最起码翁多没有听过两人之间的正常交流。 可是,李鹤安那天明明告诉他,对李泓启瞒着他们的真实情况,不让老人担心,听上去倒像是很在乎… “怎么不进去?少爷一切正常吧?”姜管家笑着走过来,往玻璃上看了看,伸手打开开门进去,“少爷…” 李鹤安闻声扭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翁多,说,“怎么好半天不进来,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李鹤安早就闻到了他的信息素,知道他就在外面。 翁多抬腿进病房,脑子里有一个答案他不敢相信。 “看见你在看视频,我就没进来。”翁多实话实说。 “嗯,”李鹤安将手机锁了屏,放在柜子上,问,“爷爷没有为难你吧?” “哪能呢,”说话的是姜管家,他说,“给少夫人洗礼欢迎,也祭祖告知了祖先,还有先生和夫人都知道了,李董很开心,早上都吃的多了些。” 李鹤安直直地看着翁多,似乎是在等翁多的回答。 翁多心往下沉了沉,果然,李鹤安在乎的根本不是李泓启的身体。 李鹤安是在利用他。 看他半天不回答,李鹤安问道,“是吗?” 翁多吞咽一口唾沫,微笑着点头,“嗯,没有为难我,很关心我们的感情,我也说了我们挺好的。” 如果李鹤安是真的利用他,如果他对李鹤安有用,哪怕他并不知道李鹤安利用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翁多心甘情愿。 第27章 出院 曹严推开办公室门,看见窗户边的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他不由得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资料,挤了一泵消毒液在手心里搓着,走到沙发边伸头看了看。 曹煦之的语文进步颇快,不像一年多前刚回国时的一脸抓瞎,翁多这一年多的教学没白费。 “不错,”曹严说,“好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不会差。” ‘好老师’翁多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煦之聪明,一点就通。” “不,就是翁老师你厉害,”曹煦之抬起头,说,“我刚回国的时候父亲教了我半个月,没耐心没方法,再教下去我两肯定有一个被气死。” “那是曹医生忙,”翁多说,“你父亲这么厉害怎么会教不会你。” 曹严听着儿子的吐槽也不反驳,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泡果茶。 “他就对他自己的专业厉害,对我他才没有下手之力,”曹煦之耸耸肩膀,看见曹严的动作阻止道,“我不喝那玩意,又酸又甜,哪个Alpha喝这些。” “不是给你泡的,”曹严转头问翁多,“你喝酸的,还是甜的?” “酸的吧。”翁多说。 曹严拿出干山楂片扔进杯子里,又给另一个杯子直接倒进白开水,端着两个杯子放在桌几上。 “谢谢曹医生。”翁多端起杯子暖手。 曹煦之看了眼自己的杯子,“都说了我喝不惯热水。” “回国了就得入乡随俗。”曹严坐到自己办公桌后面。 曹煦之根本就不听,嫌弃地将杯子往一旁推开。 翁多将杯子放到鼻子边,有山楂的香气,还有热水的温暖。 他挺羡慕曹煦之和曹严之间的互动,自然、亲密,普普通通的又让人羡慕不已的父子亲。 最近因为翁多不能长时间离开李鹤安身边,曹严也很贴心的让曹煦之来医院进行补课,这样简单又亲密的互动经常都在上演。 同样作为一个旁观者,和在翁家时看见家人对翁瑞康时的关心在乎,翁多心里嫉妒、难受,但是在曹家父子前他只是觉得温情、舒服。 或许是曹家父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才能跳脱出来看问题。 补完课,曹煦之一个人坐地铁回去了,翁多留在办公室接受曹严的检查。 “术后是不是还没来过发·情·期?”曹严问。 “啊,”翁多想了想,“对,已经两个多月了。” “是再过一周就三个月了。”曹严严谨道。 Omega的发·情·期两个月一次。 “这么快啊。”翁多笑笑。 “今天都正月十五了,你说快不快,”曹严拿着仪器在他后脖颈上探查着,“术后发·情·期会推迟也会不稳定,可能随时会来,你最近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曹严要不说,翁多都没反应过来今天过完年就结束了,他日子过的忙碌充实,每天陪伴着李鹤安,写论文,给曹煦之教语文,这个年一眨眼就结束了。 提起发·情·期翁多有点儿害怕,李鹤安的腿还没拆固定板,他还得每天躺在病床上,翁多不能用抑制剂,也不能跟李鹤安…… 那他就得硬生生地扛过去这波发·情·期。 发·情·期没有用抑制剂的痛苦他两个多月前尝试过。 可是… 翁多想到了什么画面他脸一红,没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好羞耻,他居然想着索性趁李鹤安的腿还没养好,霸王硬上弓算了…… 啊啊啊,他怎么坏到了这个地步! 就算是勾引,也得等到李鹤安可以行动了才行,他不能让李鹤安被迫与他做那种事。 翁多摇了摇脑袋,驱散自己邪恶的想法。 “怎么了?”曹严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拍。 翁多停止晃动,笔直坐着让他检查,“有什么办法让我度过发·情·期吗?” “当然是靠你的Alpha,”曹严拿走仪器,用湿巾擦掉他腺体上的凝胶,说,“发·情·期是标记的最好时刻,你不趁着这个机会还想怎么样?” 他知道啊,他也想啊。 翁多咬咬唇,“他不是…腿还没好么…” 曹严一个抛物线扔掉手里的纸巾,笑了,“腿不行…那个也不行吗?” “啊?”翁多愣了愣。 “抱歉抱歉,”曹严意识到自己这样开玩笑不好,恢复正常表情,说,“人工腺体本来就是脆弱的,尤其是你的信息素是后期配的,抑制剂、阻隔贴、防咬环,这些东西都能让腺体受伤,也能改变你的信息素,一针抑制剂下去,你和你Alpha的契合率可能从百分百变成了百分之五十。” 曹严走到他面前坐下,继续说,“所以,最安全也是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你的Alpha帮你度过。” ***** 翁多迷迷糊糊地往李鹤安的病房走,曹严说的他都懂,他也比所有人都希望李鹤安能帮他顺利度过发·情·期。 不过…他是真的做不到趁人之危,就算他得逞了,逼着行动不便的李鹤安与他干了那些事,可是事后呢? 李鹤安会恨他的,他不想这样,他还要好好的跟李鹤安过下去的。 翁多揉揉脸,没事,他的意志力还算坚强,大不了这次发·情·期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撑下去,等到下回……下回李鹤安的腿一定恢复的差不多了。 是,下回一定就可以了。 想通了的翁多笑着回到了病房,李鹤安的主治医生也在,还有两个护士,围着他的腿在研究。 “怎么了?”翁多紧张的凑过去,第一时间握住了李鹤安的手。 李鹤安挺镇定,还好不是伤口怎么了。 主治医生说,“他身体恢复力强,年前裂开伤口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没两个月是恢复不了,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伤口已经长好了。” 医生边说着边拆开纱布,取下了固定板,露出两条修长但是上面蜿蜒着两条可怖的伤疤的小腿。 翁多的手抖了抖,长长的伤疤粉红色,是手术留下的新鲜伤口,除了这两条新的伤疤,还有大大小小的旧伤疤,新旧交替,整条小腿让人不忍直视。 “腿上的肌肉保持的也不错,”医生说,“后期恢复起来不会很难,等会拍个片子,没什么事的话就能出院回家休养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姜管家立马着手办理,李鹤安的片子显示他骨头长得很快,再过一个月就能站起来了。 Alpha的自愈能力强悍到医生也惊叹。 车子开到英山别墅,停在李家门口,翁多开车门下车,下意识看了眼隔壁自己家,李鹤安住院的这段日子,翁多也跟着住院。 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一眼看见翁家别墅二楼,翁瑞康的房间阳台上,赫然坐着身穿黑色羽绒服,手里端着杯子悠然喝茶的翁瑞康。 翁瑞康也看见了他,伸出手对他挥了挥,似乎还挺高兴。 两个保镖已经扶着李鹤安坐上轮椅,翁多收回目光跟着大家进了院子,从院门到玄关门这段不长的距离里,翁多总感觉翁瑞康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 翁多心里翻个白眼,看样子他们的出现给翁瑞康无聊的下午茶里增添一件有趣的事儿。 家里变了些,为了后期李鹤安的康复训练,墙上随处可见的多了扶手,原本只有两个佣人照顾李鹤安的生活起居,从老宅又调了几个过来,家里也显得有了些人气。 “叮咚叮咚。” 突然响起门铃声,姜管家点开墙上的通话按钮,“喂?” “我是翁家的佣人,我们大少爷问是不是李少爷出院了,今天元宵节,让李少爷和二少爷回家吃晚饭。” 姜管家回头看着准备要上楼的李鹤安和翁多,询问他们的意思。 翁多愣了愣,被自己家佣人的称呼喊愣了,翁家佣人从来不会用‘二少爷’这个称呼来喊翁多,一直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 一时半会儿他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二少爷指的是他自己。 “累了。”李鹤安按了电梯按钮,拒绝了。 姜管家立马对着机器说,“谢谢翁大少爷的好意,我们少爷和少夫人刚回来有些辛苦,我们改天再去。” 翁多跟着李鹤安进了电梯,两人一站一坐,电梯很快到了三楼,翁多推着他出去。 “你想回去吗?”李鹤安问他。 “我也累了。”翁多说,“我想泡个热水澡。” 这话不假,在医院里翁多没睡好觉,他想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让自己的骨头松散松散。 翁多推着李鹤安到他房门口,很识趣的松开了手,转身打开自己的房门,“那我先去泡澡……” 没听见李鹤安说话,翁多进了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轻轻地叹气。 房间里的床很大,很软,可他不太希望这么快就出院,他喜欢那个小小的病房,喜欢趁着李鹤安睡着的时候牵着他的手趴在他床边睡觉。 喜欢跟李鹤安单独待在一个房间。 回了家,他们就得分开睡。 翁多有点失落,躺在浴缸里用温水将自己包裹起来,想游泳了,自从爱上游泳后,他从来没有这么久没有游泳。 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 翁多憋着气,缓缓沉进水里,浴缸已经不算小,可以容纳两个他并排躺着,可是比起泳池,这里还是过于狭小,他没办法让自己游起来。 腺体明显的感受到了水压,他猛地从水里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腺体,不知道是他本身处在热水里还是腺体的原因。 摸上去有一点点发热。 翁多没敢再让自己沉下去,露着脑袋泡在水里。 热水让他身体感觉到舒服,一舒服了就容易乱想,比如翁瑞康怎么会知道李鹤安是从医院回来。 李家的人不可能跑到翁家说自己家少爷住院去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翁瑞康自己跑到李家来问的。 对,这就说得过去了。 翁多甚至能猜到翁瑞康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无聊,他的生活里除了养病就是养病,不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在自己房间阳台晒太阳。 翁瑞康的无聊,让他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 翁多泡的自己昏昏欲睡,避免自己真的睡着,他赶紧起来擦干净,穿上睡衣,赤着脚踩在地上,边往外走边摸了摸一直发热的腺体。 身体也有点发热。 是怎么回事,发烧了还是刚刚那一小会儿让腺体压出什么毛病来了? 去找姜管家要个温度计,如果是发烧了就是小事,如果腺体真的被压出毛病可就大事了,就得第一时间跟曹严说。 翁多手搭在门把上,头晕了一下,他扶住门把稳住了。 “嗯…”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 翁多愣住,不对,不是发烧…… 身体里涌出一股股地欲·望,翁多喘着气,跪倒在地上。 他发·情了。 第28章 发热期 翁多意识到自己是发·情了,这次发·情跟以往都不一样,他身体不单单有欲望,还有严重的头晕,天旋地转的晕。 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领悟到自己是发·情了。 信息素像是开了阀门一样泄露出来,鼻尖是自己浓郁的味道,翁多跪在地上喘气。 太快了,白天还在跟曹严探讨发·情·期,晚上它就来了,让翁多措手不及。 他要怎么办,李鹤安就在对面,他出院了,虽然还不能行走,但是已经下了病床,是不是不算趁人之危了? 要过去寻求他的帮忙吗? 翁多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此刻还有思路考虑这些,身体里的浪潮一波又一波,他知道自己的理智快要没了。 他现在只想扒光了衣服,将自己送给李鹤安。 好难受,白天还以为自己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力撑过去,现在发现这些都是夸夸其谈,李鹤安就在对面,他怎么忍得了。 他好像闻到了李鹤安的信息素了。 翁多打开门,走出一步便踉跄着摔在地上,对面的房门被打开,李鹤安出现在他面前。 森林般的气味儿之间吸入翁多的脑子里,他艰难地站起身几步扑到了李鹤安怀里。 “鹤安,帮帮我。”翁多浑身发抖,“帮帮我。” 李鹤安双手放在轮椅扶手上,紧紧握着拳头,翁多信息素突然的变化他在自己房间里闻见了,多闻一下他身体里就有了不一样的反应,这是什么情况身为Alpha的他不会不明白。 翁多发·情了。 李鹤安只是想要离开房间,想要离翁多的味道远一点,没想到一开门就被他扑到了怀里。 他该拒绝的,可是浓郁的信息素让他直接浑身僵硬。 “我好难受,鹤安…”翁多抱着他,声音又软又媚,跟往常很不一样,李鹤安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伸出手将抱在他身上的翁多推开。 翁多趴在了地上,抬起头,他没戴眼镜,充满水汽的眼神再次让李鹤安顿住。 “姜管家……”李鹤安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又颤抖,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姜管家!” 翁多伸手抓住他的脚踝,正好抓在了他的伤口上,李鹤安因疼痛而片刻清醒,他遥控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本就没什么力气的翁多不得不松了手。 “鹤安…”翁多对着李鹤安张开手,“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难受,鹤安。” 他慢慢地朝李鹤安爬过去,理智已经全无,“鹤安,你标记我…我们是百分百啊,只为了你的百分百…嗯……好难受,鹤安…” “出去!”李鹤安手心紧握,“翁多,不要再继续靠近。” 翁多听不见他说什么,李鹤安的信息素犹如蛊毒一样让他渴望得到,一点点地往李鹤安身边爬着,李鹤安退无可退,轮椅抵在了墙上。 “临时标记也行,”翁多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大概实在爬不动了,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鹤安,我真的要死了……鹤安…” 翁多穿着系扣睡衣,双手一扯,露出大半胸脯,李鹤安咬牙将腿上的毯子扔过去盖住他,闭着眼睛深呼吸,“翁多,我知道这么做可能对不起你,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不可能标记你,不可能你懂吗?” 毯子挡住了翁多的上半身,他挣扎着挥开毯子,露出脑袋,又因为毯子上沾染了李鹤安的信息素,他抱着毯子深深嗅着,嘴里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李鹤安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翁多,我标记过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标记第二个Omega。” 话音一落,他看见失去理智的翁多突然向他看了过来,满脸的错愕,李鹤安有一刹那觉得胸口很闷很堵。 姜管家终于姗姗来迟,“这是怎么了?” 他一迈入卧室,被浓郁的信息素扑的后退两步站到了门外,不敢再进去。 姜管家看着趴在地上的翁多,和贴在墙上的李鹤安,不知道说什么好。 “去拿抑制剂,”李鹤安的声音听上去气息很不稳,“翁多发·情了。” 姜管家秉承着李泓启的交待,让翁多早日为李家开枝散叶,他没动,李鹤安一个严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快去!” 地上的翁多没有动,除了信息素的不对劲,看不出是发·情了。 “好。”姜管家不得不听话,转身准备去拿。 “不要…”翁多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爬的很慢,很虚弱,半天没能成功,姜管家好几次想要上前帮忙,但他自己身为Alpha,自然是不敢靠近发·情的Omega。 翁多站了起来,扶着墙转过身玩外走,嘴里说着,“不要打…不能打…” 他慢慢地,像是一个百岁老翁,步履蹒跚,一步步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门甫一关上,姜管家听见巨大的倒地声,像是要砸穿地板。 他看了眼李鹤安,李鹤安似乎也好不到哪去,面色不虞,看着地上的小毛毯。 浓郁的信息素不停地从翁多房间溢出,姜管家想要去慰问一下又半点不敢靠近,只好叹息着离开。 一连三天,翁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姜管家担心他会发生意外,每次想要敲门问一问,又被深厚的信息素逼的放弃,让Omega佣人去敲门,问他需不需要医生。 不过没有收到翁多的回复。 姜管家不太明白翁多为什么不愿意打抑制剂,明明一针抑制剂就能解决的痛苦。 李鹤安这三天也不好受,他的房间离翁多太近,他的信息素让李鹤安好几次失控想冲进房间打开翁多的房门。 他不得不临时搬到了一楼的客房。 百分百的契合率真的是让人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在一楼他也能时时刻刻被翁多困扰,夜晚总是抓心挠肝,接着便是失眠一整夜。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失去理智冲进了翁多房间,晚上睡前他让姜管家把轮椅推出了房间,彻底阻挡住他的失控。 整整煎熬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李鹤安感觉自己心里那股憋闷消散了去,他知道,是翁多的发·情·期结束了。 “上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李鹤安吩咐姜管家。 姜管家带着Omega佣人上了三楼,从电梯里出来,空气里没有闻到浓郁的信息素了,他放了心,敲响翁多的房门。 “少夫人,您怎么样了?” 敲了半天里面没反应,姜管家耳朵贴在门上,凑近了还是能闻到一些信息素,不过已经是正常的浓度。 “少夫人,您身体还好吗,我喊医生过来。” “咚”。 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咚”,又响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是敲击了地板。 是清醒的状态,姜管家松了口气,说,“我这就让医生过来。” 他拿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下楼去给李鹤安汇报情况。 翁多动了动腿,脚踝处的疼痛让他闭了闭眼,已经喊不出声了,还能感觉到痛,这挺好,他还活着。 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些天的煎熬让他以为自己活不过发·情结束,还好,靠自己的意志力坚持住了。 他撑着双手想起来,几天没有吃饭喝水,他浑身无力,趴在地上动弹不了。 头很晕,后脖颈处在一阵一阵地疼着,这种疼比发·情时恨不得撕裂的身体要好受许多。 他摸着床板坐了起来,双腿的禁锢让他又栽倒在地上。 为了不让自己在失去理智时冲出去找李鹤安,翁多扯下自己的睡衣将他的双腿捆在一起缠绕在床腿上。 这回趴下他没能成功再起来。 实在是起不来了,他很困很累,想起自己的房门还没有解锁,等会医生来了进不来。 他要去开锁。 想是这么想着,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算了,姜管家一定有备用钥匙。 翁多闭上眼睛,身体蜷缩在一起。 他知道李鹤安标记了周袁,他见过,在周袁的后脖颈上,那整齐的咬印。 大一上学期的十月底,翁多看见了校园网里有人发了一则帖子,【经管学院院草李鹤安求婚大美人周袁,有图有真相。】 翁多点开帖子,是一则偷拍,在青一市著名的景点西文森林湿地公园里,在一排白桦树下,周袁坐在石凳子上,李鹤安单膝跪地。 照片看不出是不是在求婚,但是单膝跪地就很让人往求婚方面去想。 翁多瞬间失去了理智,冲到周袁的宿舍,直接敲开门。 宿舍里只有周袁和另一个Omega,见到翁多这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周袁笑着跟他走出宿舍,站在走廊的窗户边。 “翁多,我没惹你吧?”周袁心情很不错,双手抱胸靠在窗户旁。 翁多想问李鹤安是不是跟他求婚了,刚想说话,却在他身上闻到了冷杉木的信息素,他一把抓过周袁,凑在他身上仔细闻了闻。 味道更浓了。 “鼻子还挺尖。”周袁笑了,笑声爽朗。 “什么意思?”翁多不明白。 “你也是Omega,真的不明白吗?”周袁微微侧着头,将后脖颈展示给他看,“他标记我了。” 他的腺体上,有一个整齐还没散去的牙印。 翁多呼吸几乎跟着停滞了几秒,这一刻,他很想就这么将周袁从窗户推下去。 意识到自己罪恶的想法,翁多后退着松开了他的胳膊。 周袁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说什么挖苦的话,反而是轻轻拍拍翁多的肩膀,说,“小学弟,放弃吧,他已经永久标记了我,这世上好的Alpha这么多,想开点。” 翁多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 周袁没有跟他继续纠缠,抬腿走了,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说,“再过几个月他了法定年龄,我们就会结婚,翁多,我不会告诉他你的存在,所以,你也别再固执了。” 第29章 ‘生日快乐 翁多’ 翁多睁开眼,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下是软的,他没有在地上了。 他躺到了床上。 身边有人在轻轻说话,“少夫人,您醒了。” 是李家的Omega佣人。 “您有没有不舒服?”佣人半蹲在他床边,小声问着,“饿不饿?难受吗?” 翁多张开嘴,喉咙的干涩让他说不了话,小佣人立马端着杯子,将吸管塞到他嘴里,翁多咕噜咕噜地吸着。 “医生来过了,给少夫人您打了针,开了…” “咳咳咳!”翁多突然被呛着,他偏开头,就着沙哑的嗓子问道,“什么针?” “稳定针,”佣人说,“您晕倒了,医生说是发·情后的虚脱,给您打了一针稳定,他说如果您还有不舒服的就得上医院做个仔细检查。” 翁多吐出一口气,别他千辛万苦地熬过发·情,到头来被医生的一针打回原点。 是要去医院找曹严,他的腺体一直在跳,伴随着跳动的是阵阵疼痛。 “我衣服…”翁多摸到自己已经穿上了衣服,“谁换的。” “是我。”佣人说。 “哦,”翁多闭着眼,“我饿了,帮我弄一些吃的,清淡一点。” “好。”佣人应声,随后便轻轻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翁多转了个身,将被子拉过头顶,房间里只有床边的落地灯亮着,床上隆起的一块在微微颤抖着。 无声。 佣人端着面条进来时,翁多已经靠在了床边,伸手想去端碗,发现自己连抬手都费力,只好让佣人喂他。 “谢谢。”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 一碗面条下肚,翁多精神恢复了大半,他下了床,站起身时脚踝一疼,他又坐到了床上。 将腿放在床上,掀起裤腿,两只脚踝处各有着一道红痕淤血。 应该是上过药了,能闻到淡淡的药膏味儿。 翁多穿上羽绒服,慢慢地走到阳台,推开门,外面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下面是一条单薄的睡裤,翁多哆嗦着腿走到阳台边。 对面翁家灯火通明。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经历过虚脱,这会儿的他好想爸爸,想在他身边坐一会儿,哪怕爸爸不会跟他说话,甚至不会看他一下,但是只要闻到他的信息素,闻到只属于爸爸的味道,他都能安心一些。 他摸出兜里的手机,晚上八点不到,好几天没有看手机,已经有很多的消息轰炸,他点开随意看了看,都是学校的事儿。 已经开学三四天了,他还没去。 他给几个关系好的回了消息,便准备退出微信。 宿舍群里,苏文乐发了一条信息。 -你终于回消息了,生日快乐多多! 有了苏文乐的带头,杜波和施晨也马上发了祝他生日快乐的消息。 -我们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哦,新婚礼物和生日礼物在一起!快点回学校。 翁多看了眼时间,2月17日,他二十三岁的生日。 真真是完全都想不起来。 也难怪他格外的想念爸爸。 翁多打开房门,看了眼对面,门是关的,也没有闻到李鹤安的信息素,这几天他好像都没有闻到。 应该是搬到别的房间吧,也幸亏没闻到,负责翁多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绑住自己。 他下楼,李鹤安坐在餐桌上吃着晚饭,见他下来,姜管家说,“少夫人,您起来了?” 李鹤安喝汤的手一顿。 “嗯,”翁多说,“我回家一趟。” “哎,好。”姜管家点头,“您小心些。” 翁多走出门外,冻的他戴上羽绒服兜帽,点开手机手电筒,几步路的距离,他也需要亮光。 姜管家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院子,关上门,走到餐桌前,轻轻叹息,“少爷,您不哄哄少夫人吗?” 李鹤安放下汤勺,端着碗一口将剩下的汤喝完,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没有要回答姜管家的意思。 姜管家不是个多管话的,只不过想到李泓启交待的任务,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您放着少夫人独自熬过发·情,挺残忍的…不过Omega都好哄,您说些好话,买点礼物哄哄他,少夫人也就消气了。” 李鹤安喝着自己的汤,始终不肯发一言,只是抬起头看了眼玄关的位置。 佣人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翁多对方愣了愣。 “爸爸在吗?”翁多进了屋。 “夫人上楼去了。”佣人说。 翁多直接上了二楼,却在二楼的走廊里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爸爸会在哪儿,他自己房间,翁瑞康房间,还是书房,又或者其他什么别的房间。 爸爸的行踪,他从来都不清楚。 他靠在墙壁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这样贸贸然地找过来,就算是找到了又要跟爸爸说什么呢,说今天是他生日,说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比死还痛苦的发·情,想要找爸爸要一点温暖? 要不到的,不是吗? 翁多转身下楼,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走了几步脚踝实在是太疼,他索性坐在台阶上,头靠在扶手栏杆处。 有佣人从他身边经过,看到他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没有人好奇他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他突然明白了翁小冬生日时的想法,那时候的翁小冬是不是也像他这样,心里明明很期盼,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杨管家端着果盘上楼,看见他微微顿住,没说什么从他身边走过,下楼时,翁多还是那副样子。 “杨管家。”翁多在他经过时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杨管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 翁多仰着头,说,“杨管家,我想喝你炖的梨汤。” 他的脸蛋苍白,声音也非常沙哑,杨管家想了想说,“咳嗽了?” “嗯。”翁多应道。 杨管家看了眼楼梯下面的摆钟,时间不算晚,他点了点头,“行。” 翁多笑了,“谢谢,真的谢谢。” 杨管家走下楼,翁多扶着扶手也站起身跟在身后,还不算太差,能喝上杨管家炖的梨汤,就当是弥补了今天的缺憾吧。 “杨管家!”还没走下楼,身后有佣人急迫地喊着,“大少爷的苆药呢!” 杨管家转身上楼,速度快到带起一阵风,翁多抓紧了扶手没让自己因为这阵风倒下。 他站着等着。 翁瑞康发病了,翁瑞康的病不像李鹤安是心理病,翁瑞康发病不小心就能死,翁多能理解的。 站着等着有些累,他又改成坐着,尽管看不见,他也能知道上面定是一团乱。 爸爸和父亲大概又急又心疼。 翁多双手交叉握拳,闭着眼睛。 翁瑞康,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要在今天有事,否则,我永远都会恨你,你最好给我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管家和几个佣人下了楼,每个人都很疲惫,但是表情是正常的,翁多舒出一口气。 “今天累了,”杨管家走到翁多身边,说,“梨汤改天再煮。” 翁多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缓了一会儿后他站起身,“那就算了吧。” 那便算了吧,他本来就不喜欢甜的,只是今天格外地矫情罢了。 他慢慢地往外走,姿势怪异,他穿的很少,睡衣外面套着一件羽绒服,杨管家微微觑眉,但是刚刚经历的一场求救让他无暇去管太多。 翁多回到李家,这边跟翁家的灯火通明有着很不一样的区别,一楼已经没什么人了,灯以及熄了只剩墙上的小壁灯。 他站在客厅里,突然很想大声笑出来,他在翁家时是透明的,没有人在乎,他坐在台阶上来来往往的佣人视他如无物,他在李家看上去很受人尊重,每个人都一口一个少夫人地喊着他。 其实没有人会为他留灯,会问他晚上还会不会回来。 他看似有了两个家,其实……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叮” 电梯门打开,翁多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抬头,看见李鹤安坐在走廊下看书,听见电梯声他抬起眼皮往这边看过来。 翁多突然失去走出电梯的勇气,李鹤安很明显是在等他,为什么要等他,是要跟他…提离婚吗? 电梯门又缓缓合起,透过透明玻璃他看见李鹤安的轮椅缓缓向他而来。 翁多后退到电梯角落里,李鹤安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翁多伸手去按一楼,他的手不够长,没碰到按钮。 李鹤安到达电梯边,按开了电梯门,拿起腿上的一个瘦瘦长长的黑色小盒子递给他。 翁多看着盒子,又看着他,心里忽而突突快速跳了两下,“礼物?” “嗯。”李鹤安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翁多眼眶瞬间发红,这几天的痛苦、煎熬,在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没有什么比这个礼物更重要。 他原地复活。 翁多走过去,接过礼物,“你是怎么知道的。” 盒子很轻很小,看包装像是项链,但又像钢笔。 “嗯?”李鹤安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翁多拆开盒子,是一只墨绿色的钢笔,通身泛着光泽,翁多拿出笔,还挺有重量的,他笑了,“好看,鹤安,我好喜欢。” 他是真的好喜欢,笔尖正而长,翁多迫不及待想要拿着它写字。 李鹤安顿住片刻,礼物准备的很仓促,他也没时间去买个新的,这支笔是李泓启送给他的,他从来没打开过。 翁多这么开心的样子李鹤安心里莫名轻松了一些,他说,“生日快乐,翁多。” 第30章 吻 未遂 不知道是李鹤安本就身体素质好,还是Alpha的自愈能力强,在他术后刚满三个月时,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抓着翁多和姜管家的手真真实实地站了起来。 翁多仰着头,他真的好高,一米九的身高让翁多瞬间觉得自己好娇小,同样身为Alpha的姜管家在李鹤安面前也矮了半个头。 “鹤安…”翁多刚想说话,李鹤安又坐了下去,他的视线也跟着由高到低。 “慢慢来,”姜管家颇为激动,“不能急。” 李鹤安似乎也很激动,翁多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着。 “再试一次。”翁多说。 李鹤安握紧他的手,腰腹发力,再到重量交给膝盖、双腿,很简单的一个起身动作,李鹤安咬紧牙,几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又站了起来。 第二次比第一次要适应了一些,他慢慢地松开手,“你们别碰我。” 翁多和姜管家伸着手虚放在他面前,不碰他又怕他摔倒。 李鹤安感受到自己的小腿微微颤抖着,他大脑发出指令,抬腿。 然而两只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走不了,腿不听使唤,他双手放在左腿上,想要搬动它,可惜根本站不稳,腿一软,又坐到了轮椅上。 “你太急了,”翁多蹲在他面前,跟平时一样给他按着小腿,“腿都还没适应过来,你得给它时间呀。” 他声音轻柔,动作轻柔,加上他的信息素,总是能平稳李鹤安的负面情绪。 当即去了医院复查,医生说能站起来就可以开始训练走路了,因为三年多没走过路,大脑和神经还不能正常工作,多训练就好。 直夸李鹤安的修复能力是奇迹。 姜管家聘请了专业的康复训练师住家,以专业的角度指导着李鹤安,李鹤安运动机能天赋异禀,不过半月时间,他已经能在有扶手情况下来回走半小时不嫌累。 还是康复师觉的强度过大会伤膝盖,翁多才强迫他休息。 “要不要去看花?”翁多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满目温柔,“你看那一片向日葵开的很好看。” 翁多指的是别墅面前的一片花田,靠近李家这一片他们让物业种的是向日葵,原本七八月份开的花儿,在物业精心照料下,四月份就开了。 李鹤安看向窗外,入目是大片黄色,温暖明亮。 “好。”李鹤安说。 翁多推着他出门,身后跟着姜管家和一个保镖,花田占地面积不算小,是一个长方形这里一共十三栋别墅,花田的面积正好从第一栋到最后一栋,由一条条十字小路区分开区域,李家这一片因为是在最后一栋,面积比其他的要大。 成片的向日葵在阳光下像是绽放着笑脸。 轮椅驶入花田的小路上,李鹤安说,“我想走过去。” 翁多停下轮椅,伸手,李鹤安牵上他的手,很轻松地从轮椅站了起来,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往花田里走。 走了五分钟,也才十几米的距离,李鹤安站在向日葵中间,闭上眼睛。 春风、阳光、花香,李鹤安觉得自己沉浸了三年的生活慢慢地撕开了一条缝隙,不一样的、带着色彩与味道闯了进来。 不再死气沉沉灰蒙蒙的。 “鹤安,”翁多手指点了点李鹤安的手背,“我们拍一张合照好不好?” 李鹤安睁开眼,看见翁多举着手机,镜头对准着两人的脸,因为身高相差有些距离,翁多手举得很高才能让两人同框。 李鹤安看见镜头里的自己,下意识想要去配合翁多,他弯了弯腿,只是自己完全疏忽了他还是个修复中的病人,腿弯多少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这一弯直直地要朝地上跪下去。 牵着他的翁多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回手搂住李鹤安的腰想要稳住他,“小心!” 确实是稳住了要跪下的李鹤安,李鹤安的高大不是翁多能承受住的,还没一秒钟两人双双倒下。 李鹤安非常快速地伸手护在翁多后脑勺和腺体,砸在了花田里。 “少爷!”保镖大喊一声,要冲过去,被姜管家拦住了。 “这花田土质松软,摔不痛。”姜管家笑眯眯的,“别去打扰他们。” 保镖看着那两人将向日葵砸到了一大块,两人在这花田里看上去是挺浪漫的。 “需要帮忙少爷会喊我们的。”姜管家欣慰的看着不远处。 李鹤安压在翁多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彼此之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翁多能听见李鹤安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很快。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因为太近了,翁多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刚倒下来时,翁多眼前黑了几秒钟,曹严说过他不能受到猛烈运动或撞击,好在他的腺体被李鹤安护在手心里。 手心的热度一下下传到他的腺体里,给予翁多力量。 恢复视力后,眼前是李鹤安深邃的眼神和高挺的鼻梁,那眼神……认真、专注,翁多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扰到李鹤安。 他鼻尖上的黑色小痣让翁多好想好想伸出舌头去舔一舔。 李鹤安的眼神从翁多的眼睛再到鼻子,最后落在他小巧的唇上,唇形饱满,可惜唇色偏淡,若不是知道翁多是健康的,看上去会让人以为翁多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满花田的花香,也不及翁多身上的三色堇信息素。 李鹤安喉咙滚动,盯着他的唇,慢慢地俯下头。 在快要碰到翁多嘴唇时,他看见翁多闭上了眼睛,李鹤安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居然想吻翁多。 他像是被吓到一样,抽回护着翁多的手,翻了个身从翁多身上滚下来躺在地上。 一定是被这信息素蛊惑了。 翁多睁开眼,眼前没了李鹤安的脸,是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 他咬住嘴唇,心里有些失落。 他以为,李鹤安是想吻他的。 “怎么了这是?” 突然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翁多顿住,翁瑞康? 他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李鹤安起身,“有没有哪里摔疼?” “没有。”李鹤安不自在地偏开头。 翁瑞康穿着灰色针织外套,脚下一双蓝色拖鞋,站在田埂小路上,跟姜管家有说有笑的。 “他们感情还挺好。”翁瑞康说。 “是呢,”姜管家回,“少爷少夫人感情是还不错。” 翁瑞康单身插兜,看着翁多牵着李鹤安慢慢地走过来,两人身形一高一矮,衣服上沾染着泥土,看上去却格外和谐。 “还真是巧,”翁瑞康说,“刚好搬过来小多就遇到了自己的Alpha。” 姜管家想了想,捡能说的说了,“是巧,两人在婚姻配比所比对上了,大概是天赐良缘。” “婚姻配比所?”翁瑞康有些吃惊。 配比所,契合率,信息素…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 翁多和李鹤安走了过来,他也就没继续问下去,换成一副笑脸,说,“李少爷恢复不错,恭喜恭喜。” “谢谢。”李鹤安坐到了轮椅上,表示自己累了,没跟翁瑞康交谈下去。 “小多。”翁瑞康喊住要离开的翁多。 翁多停下脚步,当着李家人的面他们不得不装作一对正常的兄弟,他回过头,“怎么了?” “最近身体还好吧?”翁瑞康问道。 又来了,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挺好的,”翁多转过身离开,“多关心你自己吧。” 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翁瑞康目送他们回到了李宅,他看见自己家的佣人慌忙地跑了过来,“大少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夫人到处找您呢。” 他摸了摸口袋,出来的急,手机落下了。 他跟着佣人回家,韩寅从二楼小跑着下来,满脸急色,“怎么不打个招呼也不带着手机。” 翁瑞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伸手轻轻按着,“就在门口。” “那也要跟我说一下,”韩寅走到他身边,轻轻摸着他的脸,“万一你发病了,没人发现怎么办。” “下次一定跟你说,”翁瑞康拿下韩寅的手,“我先回房了。” 韩寅跟着他上楼,翁瑞康太阳穴跳的更加频繁,他转过身,说,“爸。” “哎。”韩寅对他笑着。 这个笑容让翁瑞康想说的话始终没说出口,想到什么,他改口道,“帮我在婚姻配比所找个Omega。” “嗯?”韩寅一愣,“你不是说梅宁还可以。” 翁瑞康垂眸,他几时说过,只不过没有理由拒绝罢了。 “我不喜欢她,”翁瑞康说,“如果非要我结婚,那就帮我选一个契合率高的Omega。” “好。”韩寅笑,“你肯结婚就好,爸爸这就去办。” “嗯,谢谢爸爸,”翁瑞康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韩寅凑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你回房休息,爸爸去让石医生来给你提取信息素样本。” 翁瑞康也笑着应下,知道进了房间,他的笑容才慢慢收敛,手伸到脸颊上,思忖片刻又轻轻放下了。 他走到阳台,看看对面的别墅,又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之大,他却只能困在这方寸之地,当一个混吃等死的井底之蛙。 第31章 遗言 翁多推开阳台门,伸了个懒腰,看见花田里前几天他和李鹤安砸出的一块空地已经被物业修复好了。 他又想起那天亲密的接触,近在咫尺的李鹤安的嘴唇…… 要是那天他勇敢一点,抬起头亲上去就好了。 这几天翁多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那天自己一动不动,稍微主动一些,亲上去又能怎么样。 啊啊啊啊。 翁多心里打滚呐喊,都怪他不懂得把握机会,当下处在那个环境时,脑子就是一团乱麻。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结婚四个多月,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牵手拥抱,翁多真的想要更多。 听见外面的轮椅声,翁多没有多想直接转身出了房间,李鹤安正从自己房里出来,今天的他身穿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剪短了许多,没有以往的颓废感。 像极了一个成功人士,翁多看花了眼。 好帅。 “鹤安,你真好看,”翁多心里不受控制地喜悦,也不知道喜悦个什么,他走过去,“今天真的不用我陪着吗?” “嗯。”李鹤安只回了一个音节,遥控着轮椅离开。 翁多撇撇嘴,跟了过去,李鹤安这几天有点变化,好像就是那天从花田回来后,李鹤安就不再主动跟他说话了,要走要站也不会要牵他的手。 就连翁多跟他说话,他也是能少说绝不多说一个字。 翁多不知道怎么了,回想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或者出格的事,也许李鹤安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 翁多只能这么猜。 两人下了楼,姜管家和保镖都已经在等着了,翁多推着李鹤安走到院外的车子边。 李鹤安伸出手,翁多赶紧牵上,李鹤安回头看了眼,松开了手,伸到翁多身后的姜管家面前。 姜管家抓着他的手,李鹤安就着他的力气从轮椅站起来,再慢慢地坐进了车里。 保镖将轮椅折叠收到后备箱。 翁多尴尬的站在原地,李鹤安的拒绝过于明显了。 “我们很快就回了,”姜管家关起后车门,打开副驾驶车门,冲着翁多说,“少夫人别担心。” “哦。”翁多愣了愣,目送车子离开。 低头看了眼手心,他不傻,就算一直弄不明白李鹤安这几天疏离他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刚刚那一刻他也明白了。 就是因为他。 因为他什么呢,翁多搞不清楚,他装成一个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要的夫人,不敢表露出一点点自己内心的渴望。 李鹤安还是不满意。 翁多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呢。 车子拐了个弯,李鹤安收回一直看着后视镜的目光,松了松领带。 “少爷,”姜管家回过头,说,“您跟少夫人…吵架了吗?” “没有。”李鹤安说。 确实是没有,也吵不起来,翁多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乖巧的,不至于会到吵架的地步。 “那您怎么不让少夫人一起去?”姜管家说,“那么重要的场合,有少夫人陪着,也不会突然发病。” 就是因为场合重要,才不能让翁多一起去 ,李鹤安本就没打算要让那些人认识翁多。 没必要。 “他说他有事。”李鹤安说。 姜管家没再问下去,好在詹医生说李鹤安如今恢复效果还不错,维持个半天不发病是没问题的。 今天是金角集团60周年庆,也是李泓启八十岁生日前夕,李鹤安将被任命于集团总经理,更是李泓启的唯一继承人。 将来要接管金角的一切职责。 李鹤安坐在轮椅上,任由姜管家推着他穿梭在宴会场中,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 轮椅停在台前,李鹤安看着台上的李泓启,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李泓启夸夸其谈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进入了主题。 李鹤安双手撑着轮椅扶手,姜管家想要帮忙,他摇头拒绝了,独自站了起来。 “啪啪啪” 身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李鹤安跨上台阶,一步一步虽然走的慢,却在外人眼里看不出是个残了多年的人。 李鹤安走到了话筒前,话筒的高度和他身高正吻合。 他双手撑在台子上,看着下面坐着密密麻麻的人,都是金角集团的高管们,还有最前排的媒体记者。 “大家好我是李鹤安,”李鹤安轻轻开口,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腹稿,“我还小,经验不足,但我会做好我该担的职责,不会辜负大家与爷爷对我的信任,带着金角走到更好的未来…” 台下灯光不亮,李鹤安看不太清大家的表情,但是不重要,今天的露面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快。 他的话几分钟说完,李泓启继续道,“好在老天眷顾,鹤安的腿恢复很快,我身体也还健朗,再用个三五年时间,将金角好好地交给鹤安手里。” 李鹤安垂下眼眸,三五年,不,太长了。 身体健朗? 他笑着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发言结束后就是酒会,李鹤安第一次在大家面前露面,被许多人围着敬酒,上赶着巴结。 即使李鹤安做足了心理准备,真的面对这样的场合,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李鹤安找了个借口到了个安静的角落。 看见来电显示他瞳孔放大,快速接了起来。 “说。” “I在苏尔特我发现了一个Alpha男孩,今年13岁,”电话里的人说,“长相很像周袁,如今正在上初中,今天学校有活动,男孩的Omega妈妈来了学校,就是您给我的照片上周袁的妈妈。” 李鹤安脑袋嗡一声,瞬间停止了思考。 那人说,“少爷,我拍了不少照片,给您发过去。” 手机贴在耳边,嗡嗡嗡地响了好几声,李鹤安拿下手机点开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高个男孩和一个女人,照片拍的很清晰,张张看得见两人的脸。 周袁长得像他Omega妈妈,李鹤安曾经见过他的家人,包括小周袁十二岁的Alpha弟弟。 照片里的两个人,正是周袁的妈妈和弟弟。 李鹤安喉咙发紧,他花了大量时间在国内寻找周袁的家人,原来这一家去了国外生活。 “少爷。”电话里的人说道,“少爷,您在听吗?下一步我要怎么做?” 李鹤安将手机拿到耳边,说,“跟这个女人取的联系…不,不,先什么都别做,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李鹤安挂了电话,消息来的太突然,让他差点失去了思考力。 周袁家境不好,当年周袁省吃俭用的想要给弟弟和家人省钱,李鹤安去过周家,一家四口人挤在一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屋子里。 如此情况下,周家人怎么会跑去国外生活,他在国内寻找了三年,三年毫无音讯,所以他能肯定,周家人出国已经三年多了。 对于家境苦难的周家人来说,这完全不现实,更何况还是在周袁死后。 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比如周袁死后周家人的突然断联、搬去国外,根据李鹤安从周袁口中得知,周家人很满意李鹤安这个未来儿婿。 是以李鹤安想了三年多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周家人要换掉联系方式。 如今又发现去了国外。 这中间的环扣,似乎快要被李鹤安解开,却又抓不住关键点。 “鹤安。”身后有人喊他,李鹤安收起手机,转过轮椅。 李泓启拿着拐杖朝他走过来,“你应该带着小多一起来。” 李鹤安没说话,他扶着墙壁站起身,说,“是时候了吧。” 李泓启微微抬眼看着他。 “当初你说过,我治疗有了效果就把他的遗言给我,”李鹤安朝着李泓启走一步,“如今,是时候给我了。” 周年庆足足办了大半天,离开酒店时太阳刚刚下山,落日的余晖在天边形成一道橙色边缘,路灯还未亮起,整个城市处在白天与夜晚的交接处。 灰蒙蒙的。 李鹤安坐在车里,戴上耳机,点开了李泓启发给他的音频。 “鹤安…我是圆圆,”轻柔熟悉的嗓音响起,李鹤安双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嘴唇紧抿。 “现在你浑身是血地躺在我身边…怎么都叫不醒你,我不知道你的伤势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的,但我感觉不太好,我肚子一直在流血,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疼,真的不疼,我猜是不是我快要…快要死了,所以感觉不疼…”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不要伤心,我不想你伤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精彩的活下去,以后找一个很好很好的Omega,跟他结婚,好好的在一起,我会在某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地看着你,你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鹤安,答应我,就算为了我你也好好活下去,然后,忘了我吧。” 一段只有54秒的音频,李鹤安反反复复地听了几十遍,心口缓缓地钝痛,车祸那天他当场昏迷,醒过来已经是半年后,天地俱变。 没有见到周袁的最后一面。 李鹤安再次点开音频,闭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李泓启一直不同意他和周袁在一起,李鹤安努力几年未果,便不再试图去说服李泓启,李泓启这人固执、专权,从未有人改变过他的想法。 李鹤安策划着私奔。 为了混淆李泓启,李鹤安以自己的名义在M国买了房子,实际上他是打算要去北欧,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机票也是先去S国再走水路。 在去机场的路上,李鹤安发现了有人跟踪他。 这必定是李泓启的人,李泓启神通广大,查到他的机票根本不是难事。 李鹤安当下决定放弃今天的飞机,他对副驾驶的周袁说,“这个高架下去,我们在路边下车,假装要上卫生间,我们弃车,打车先离开青一市。” 周袁可能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紧张,他吞咽着唾沫,说,“好,我跟我妈妈说一下。” 他在手机上打着字,李鹤安的余光看见他紧张的双手发抖,李鹤安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别怕,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嗯。”周袁对他笑笑,“我不怕的。” 快要下高架市,突然有三辆车挡住李鹤安的左右前方,李鹤安没办法变道,眼睁睁地看着车子直行,他只好在前面的路口下高架。 那三辆车开的极慢,死死地挡住了李鹤安的路,让他无法变道无法加速。 瞬间便知道这些车全是李泓启派出来的。 李鹤安双手紧握方向盘,他看不见车后,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四个方向全都被围住了,他逃无可逃。 要想冲出去,就必须得狠下心冲一把。 “圆圆,”李鹤安说,“抓好了,可能会有些磕碰。” “你要干什么?”周袁问。 “快到路口时我要将右边的车撞开,”李鹤安迅速分析一条路,“再从路口下去。” 他紧紧盯着距离,五十米,四十米… 就在他准备撞向右边时,右边的车像是预判了李鹤安的想法,比他先一步朝他撞了过来。 李鹤安吓了一跳,他猛向左边打方向盘,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周袁受伤。 “砰!”“砰!”连续两下,不同的两个撞击方向,李鹤安的车子直接翻滚在高架上。 再接着,李鹤安就没了记忆。 李鹤安猛地睁开眼,呼吸跟着急促地喘了两下。 不对劲,不对劲。 他们的车祸发生在高架上,车来车往的,就算当时发生了车祸,现场可能被封被堵,但是… 也不至于,在周袁的遗言里,安静到没有任何噪音。 第32章 狗屁信息素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姜管家从副驾驶下车,打开车门,伸出手。 李鹤安抓着他的手腕,被他带出车外。 耳机里还在循环周袁的声音,他抓着姜管家的手慢慢地往家走,坐电梯上楼。 “以后找一个很好很好的Omega,跟他结婚,好好的在一起…” 这句话响起时,李鹤安上了三楼,翁多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鹤安,你回来啦。” 翁多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身上散发出清香。 李鹤安点了点耳机,暂停了音频,他挥手让姜管家离开,问道,“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五分钟,你想对我说什么?” “嗯?”翁多愣了。 但是很认真的在思考着,片刻后说,“我…会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幸福,早点康复,别…别忘了我,还有,我……”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在翁多嘴巴里裹了又裹,终究没有说出口,李鹤安最近对他的疏离,让他不敢造次。 “就这么多吧,”翁多说,“怎么了?” 李鹤安没说什么,摘下领带,扶着墙要走进房间,左脚碰到右脚脚跟,踉跄了一下。 “鹤安。”翁多双手抱住了他。 这么突然的接触,李鹤安的思绪全被翁多的信息素阻挠,他呼出一口气,推开翁多。 “别碰我。”李鹤安独自摸着墙壁进了房间。 翁多眨了眨眼,低头伸出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他今天思考了一天,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如果非要出问题,也许是那天在花田,他以为李鹤安要吻他时,期待着闭起了眼睛。 他们的婚姻……只是因为李鹤安需要他的信息素,李鹤安很明确地告诉过他,他不会喜欢他,让翁多也别对他抱有过多的感情。 也许李鹤安察觉了他的心思,所以开始疏远他。 翁多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否则等李鹤安身体恢复了,他等来就是那封离婚协议。 李鹤安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放在桌前,看着电脑屏幕。 等了不知道多久,对话框终于有了反应。 -音频不是合成。 李鹤安靠在椅子里,眯了眯眼,他以为是李泓启找人做的假音频,目前看来不是。 那么也不排除这个音频是找别人录的,戴着变音器,亦或者后期处理了声音。 这个音频李鹤安可以肯定不是出自车祸现场。 太安静了。 但他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出自周袁的嘴里,刚刚那样问翁多,就是想知道一个人在死之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留下怎样的话。 翁多让他别忘了他。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如果死的是他,他也不会希望周袁真的忘了他,他也无法做到看着周袁嫁给别的Alpha。 这段音频,听上去非常像是去劝解李鹤安去结婚… 李泓启弄了一个假遗言诓他。 “呵呵。”李鹤安笑出了声,李泓启将他玩的团团转,他屡次上当。 可以,非常可以。 姜果然是老的辣。 “鹤安。”门口响起轻轻的声音。 李鹤安收回思绪,翁多的声音再次响起,“鹤安,我刚刚收到爷爷的电话,下下个礼拜是他八十岁生日,让我们一起回老宅。” 李泓启和翁多的关系还挺好,是,翁家是李泓启满意的,不像什么都没有的周袁,受到了李泓启的千般万般阻挠。 “爷爷喜欢什么礼物呀?”翁多说,“我好提前准备。” 李泓启喜欢什么… 李鹤安拿起桌子上的被子,用力地砸向房门。 “砰。”被子砸在门上,掉在了地板上。 “滚!”李鹤安说。 最后翁多有多远离他多远,他烦躁不已,翁多的靠近不仅让他无法思考,注意力全都在翁多身上,还让李鹤安时刻提醒着自己被李泓启控制。 什么狗屁的契合率,他李鹤安根本不会被牵着走。 “别靠近我!”李鹤安又说了一句。 门外没有继续再说话,翁多的信息素也渐渐远离,李鹤安胸中烦闷,拿起桌子上的药到出几粒塞进嘴里,想起杯子被自己砸了,他就着唾液吞下药粒,划拉着嗓子发疼。 低着头重重喘着气,思绪慢慢回笼,拿起手机发消息。 -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跟踪,顺便查一下他们的出境记录。 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他不能再继续鲁莽。 李鹤安撑着桌子站起身,看向墙壁上的巨幅照片,周袁抱着向日葵,这照片是李鹤安的定海神针,也是他三年多以来的思恋源泉。 然而此刻,他脑海里突然闪出翁多那天躺在花田里的模样。 他们隔着几公分的距离,翁多的紧张通过心跳声传到李鹤安耳朵里,看得清翁多镜片下长长的睫毛在轻微颤抖。 他俯下头时,那两扇睫毛轻轻合起,像是扫在李鹤安的胸口,让他瞬间顿悟。 他居然想吻翁多。 李鹤安知道都是信息素在作怪,这强大的百分百契合率让他不得不防,他怕自己跟翁多接触过多,会控制不住自己。 不,怎么又想到了翁多。 李鹤安甩甩头,想将翁多甩出去,他爱的是周袁,他标记过周袁。 AO标记过后身体里会有对方的信息素,互相是彼此的唯一,如果发生感情不和分开,或者发生意外一个去世,都可以去做标记去除手术,这样身体里标记和被标记的痕迹就会消失。 不做标记去除手术也行,随着新陈代谢,身体里留存的对方的信息素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时期为五年。 李鹤安是不会去做手术的,他身体里还有周袁的信息素,他还能感觉到周袁活在体内,他不可能带着周袁的信息素去喜欢别的Omega,跟其他的Omega做些什么。 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 一切都是契合率作怪,他远离翁多就好了。 ******** 詹美车子拐入英山别墅的小路,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书包走在路边。 “滴滴”詹美按了两声车喇叭。 翁多看了过来,“詹医生?” 詹美降下车窗,“上哪儿去啊?” “去学校。”翁多说,“鹤安可能还没起来。” 詹美挑了挑眉,“你两不睡一起?” “滴”后面又响起一声车喇叭,这条小路很窄,车子一停就挡住了路,詹美不得不松开刹车,说,“那我先过去了,你路上小心。” “好。”翁多对他挥手。 詹美看着后视镜里的翁多,不得不说,翁多背上书包还真挺显小,但是… 他就这么走着去上学吗?附近的地铁站还挺远的。 她把车子停在李家院外,下车看了眼隔壁。 隔壁别墅生机勃勃,院里种着名贵的花花草草,住在这里的十几栋人家,每个都是大富大贵,不过在翁多身上还真看不出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她走到李家别墅三楼,熟门熟路地敲响书房的门。 “进。”李鹤安说。 詹美笑着推开门,“翁多说你可能还没起床,我就想你约了我就不会迟。” 李鹤安站在窗户前,他早就起床了,准确地说,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翁多上学出门他也看见了。 其实没有翁多的信息素他很难入睡,但是死撑着他也不愿意再依靠翁多。 “你有没有办法,”李鹤安说,“让我不再依靠翁多的信息素。” “嗯?”詹美愣了愣。 “多多!”苏文乐站在学校门口朝翁多挥手。 翁多小跑着过马路,苏文乐上前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异常兴奋,翁多也同样是。 “快走快走。”苏文乐拉着翁多往学校跑。 “你慢点。”翁多跟不太上他的大步伐。 他们宿舍三人考研,只有苏文乐一人过了复试并成功入选本校,而翁多是去年就被保研了的,今天是自取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自取通知书的人不算多,拿上资料、核对,就能领取属于自己的通知书。 翁多双手接过红色包装的通知书,轻飘飘的小东西却分量十足。 他将通知书贴在怀里,平复自己的心情。 苏文乐拉着他走出办公室,便开始原形毕露,跺着脚低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我考上了考上了,我是研究生了!!” 他抱着翁多,“多多,我们是研究生了。” “是啊是啊。”翁多也很高兴。 “我要给我爸爸开视频,看他还催我结婚不。”苏文乐笑着拿出手机,拨通了视频,走到一边将通知书放在镜头前,“爸爸!你看。” “什么呀这是?” “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苏文乐笑着跟爸爸显摆。 “哎哟,”电话里的人也笑了,“棒,真棒。” 翁多低头看着自己的通知书,他也拿出手机,对着通知书拍了两张照片,喜悦之情忽然中断,他没有可以分享喜悦的人。 他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按了按添加图片加号,旁边自动跳出他刚刚拍的照片。 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很久。 要跟李鹤安分享自己的喜悦吗,也许分享了不会得到回应,但是他真的好想分享,这是翁多努力来的回报,上大一时他就冲着读研的目标去学习,最终被保研。 他的愿望达成了,他也想让自己在意的人感受自己的喜悦。 “多多!”苏文乐突然喊了他一声。 “啊?”翁多手指一颤,图片发送了。 他盯着屏幕,既然发送了,那便分享吧。 -鹤安,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多多!”苏文乐又喊了一声。 翁多走过去,“怎么了啊?” “我匹配上新的契合率高的Alpha了。”苏文乐呆呆的盯着手机,“他刚刚给我发短信,约我今天见面。” “这是好事啊。”翁多说。 苏文乐将手机转给他看,“这个人…好眼熟。” 翁多看过去,他手机屏幕上是Alpha的资料,翁多也瞪大了眼睛。 姓名:翁瑞康,年龄:28 契合率:93%。 第33章 命运 翁多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可是翁瑞康的照片赫然在资料上面,不是他所以为的同名同姓,就是他的哥哥翁瑞康。 怎么会…翁瑞康不是去年相亲了一个叫梅宁的女Omega,他记得爸爸还挺喜欢她的。 就算两人没成,翁瑞康又怎么会在婚姻配比所找Omega。 不不不,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多多。”苏文乐说,“我想起来了,这个Alpha是不是上回你请我们在冰府吃饭,后来你家人突然出现,我记得这个Alpha当时也在,是不是?” 是,没错。 翁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啊?”苏文乐颇为惊讶,“那…他是你什么人?哥哥?” “嗯。”翁多喉咙沙哑。 “这也太巧了吧。”苏文乐说。 是啊,太太巧了,一个他的好朋友,一个是他的哥哥。 翁多浑身发麻。 “他给我的见面地址是在英山别墅12栋,”苏文乐挽着翁多的胳膊,“这是你家吗?” 两人走出招生办,外面的太阳直直照在翁多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 “是翁家。”翁多说。 契合率93%,这么高且是自然契合率,没有什么人工腺体。 翁多和苏文乐坐上回英山别墅的地铁,苏文乐靠在他肩膀上,不停的问着,“你哥人怎么样?还有你家人怎么样啊?我第一次去你家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好?” 翁多回答不上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苏文乐沉浸在匹配上高契合率的Alpha喜悦里,再加上今天又拿了研究生的通知书,可谓是喜上加喜,没有注意到翁多的情绪。 他点开翁瑞康的信息资料,咦了一声,“你哥的第一匹配人不是我哎,是一个契合率93·4%的Omega,我排在第二。那他怎么不选第一个?” 翁多不知道,翁瑞康想什么他也不想去知道。 “你哥哥长得还挺好看的。”苏文乐对待这个即将要见面的Alpha好感倍增。 翁多搓了搓手,突然好生羡慕苏文乐,如果他和翁瑞康看对了眼……不,有93%的契合率在,他们一定能看对眼。 苏文乐…很有可能嫁到了翁家,成为了他的嫂子。 平时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今天觉得飞快,翁多还没缓过劲来就到了。 他们走出地铁,苏文乐四周看了看,“这么偏吗,也没个超市让我买点东西。” “不用买。”翁多说,“他们不讲究这些。” 翁家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翁瑞康喜欢,苏文乐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一句话。 “真的吗?”苏文乐笑笑,“这么说你们家人还挺好的。” 走到翁家门口,翁多抽回被苏文乐挽着的胳膊,“到了,你进去吧。” 苏文乐又一下抓住他,“你什么意思啊,你不进去?” “我…”翁多指了指隔壁,“回李家。” “不行不行,我紧张,”苏文乐说,“你陪我一起。” “我不进去。”翁多说,“你别紧张,他们……会对你好的。” “不不不,”苏文乐说什么也不想一个人进去,他对着翁多撒娇,“这儿也是你家,你就陪陪我嘛,好多多。” “我不…”翁多张嘴,话没说完,看见杨管家出来迎接了,还抱着一束花, “您好,请问是苏先生吧?”杨管家温柔又客气,让翁多好半天没适应。 “是我,”苏文乐立马站直了身体,“你好你好。” “我姓杨,苏先生喊我杨管家就行,”杨管家将花递给苏文乐,“大少爷准备的郁金香,欢迎苏先生,苏先生请进。” 苏文乐接过花,没想到翁家还挺重视他。 他笑着看了眼翁多,“多多…” 翁多脸色煞白,他后退一步,说,“我有点儿不舒服…文乐你进去吧,我回李家。” “唉,多多。”苏文乐想伸手抓他,没抓到。 “苏先生,”杨管家喊他,“请。” 苏文乐转头,忽然想起那天在冰府吃饭,遇见翁家人时翁多也是这副仓皇而逃的模样。 “呕!” “呕!” 翁多跪在马桶边干呕,吐不出什么来,他今天没有吃任何东西,就是单纯的反胃,呕两下才觉得舒服一些。 他坐在地上,后背的书包抵在马桶上,翁多极为疲惫地将书包扯到身前。 心里很乱、憋屈、茫然、再就是无尽的空洞。 几种滋味交错,翁多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少夫人,您没事吧?”卫生间外有佣人在询问。 翁多爬起来,拧开水龙头漱了口,打开卫生间门,佣人拎着拖把站在门外。 “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佣人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没事。”翁多拎着书包往楼上走。 碰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詹美,詹美走出电梯,“回来啦。” “嗯。”翁多极力笑了笑,“走了?” 詹美打量着他,“你…” 翁多刚刚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脸色很不好看,他微微偏过头,“昨晚没睡好。” 詹美下意识仰头看了眼楼上,在翁多进电梯时伸手挡在门边,“能聊聊吗?” 翁多坐进詹美的车,詹美从扶手箱里拿出两块巧克力,递给翁多一块。 “我不吃。”翁多说。 詹美也不勉强,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看了眼三楼的位置,说,“你说他现在是不是看着我们。” 翁多也看向三楼,单向玻璃让他看不见里面,他摇头,“不知道,也许在窗户边,也许现在在康复室。” “他的药减少到一天两次了,看来你功不可没。” “谢谢。”翁多收回目光,双手交握,“那也是你厉害。” “真厉害也不会拖了三年多都治不好他,”詹美点开车载音响,“要不要听一点音乐?” “啊?”翁多被突然的转移话题弄的没反应过来。 詹美点了首音乐,前奏一出来翁多就瞪大了眼睛。 “这个…” “《青春大概》”詹美笑,“你的手机铃声是不是?” “嗯…”翁多甚至想不起来詹美是怎么知道的。 “那晚你在我车上,我听见了。”詹美给他解释。 熟悉的音乐让翁多心情好了一点,他跟着歌词轻轻地哼唱,“谁不是凡人一个,细水还等不到长流…” 詹美看着他,想起今天李鹤安对她说的话,她莫名地有些心疼翁多,好在詹美不是神仙,找不到离开高契合率的治疗方法。 “翁多,”詹美说,“李鹤安的躁郁症就是喜怒不定,他如果突然变的很奇怪,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他是在犯病。” “嗯?”翁多疑惑地应了一声。 联想到最近李鹤安确实是变了,不愿意让他靠近,那是犯病吗?可是…以前犯病都是很愿意他的靠近。 “他这个病治愈困难,复发率极高,”詹美说,“有契合率高的Omega在身边他就是个正常人,如果没有,就算治疗好了,也说不好哪一天他又复发了。” “哦。”翁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詹美对着他打了个响指,“所以你要多担待,咱们正常人犯不着跟他一个病人计较,也别再跟他怄气了。” 翁多这下算是明白了,詹美是挺聪明的,看明白了他和李鹤安之间出了问题,然而詹美有一点并不明白,他从没跟李鹤安怄气过。 “我知道了。”翁多说。 “你晚上没睡好,他也没睡好,”詹美拍拍他肩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别生气了赶快和好,你两晚上一起睡个好觉。” 也许是之前住院那段日子,他们整天待在一起,又或许他们本就是夫夫,睡一起是人之常情,所以詹美误会了他跟李鹤安因为吵架而分房睡。 翁多也没解释,根本就无从解释,詹美人很好,为了他们的‘感情’特意跟他谈心。 翁多下了车,目送詹美离开,目光触及到对面二楼阳台。 翁瑞康和苏文乐并排坐在阳台上,两人看见了他,苏文乐非常开心地对着翁多挥手,喊了一声,“多多!” 看样子两人看对了眼,不然翁瑞康也不会带着苏文乐去他房间的阳台,上回跟梅宁也只是在楼下的院子里。 翁多对着苏文乐轻轻点了点头,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立马掏出来。 -多多,你身体没事了吧? 是苏文乐。 翁多看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承认,他羡慕到开始有些嫉妒苏文乐,明明是他的好朋友,他也拥有了这些令人可耻的情绪。 -没事了。 消息刚发出去,苏文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翁多看向那边阳台,接起了电话。 “没事的话你过来呀,”苏文乐向他招手,“瑞康说我们一起聊天。” 瑞康… 翁多皱眉,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密了吗。 “是,小多你来吧。”翁瑞康在电话那边说道。 翁多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他转过身没去看那边,一只手按在胃上,说,“下次吧,不打扰你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挂了电话,跑回了李家。 “他怎么说?”翁瑞康眼神盯着隔壁,看见翁多跑进了屋子。 “他说下次,”苏文乐说,“说…不打扰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话说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旁边的果汁赶紧喝了一口。 翁瑞康想了想,拿起一颗橘子剥着,“你最近忙吗。” “不忙的…就等着六月底的毕业答辩了。” “那我明天让司机去学校接你,”他将剥好的橘子递一瓣到苏文乐嘴边,“好吗?” 苏文乐笑笑点头,张嘴接过橘子,“好。” 翁瑞康也笑笑,“我身体不好,不能跟你出去约会只能待在家里,你要是觉着闷,下下次我们再换地方,也可以叫上小多夫夫两,我们四个去英山山脚下走走,吹吹风。” 下次还没来,翁瑞康就说了下下次,苏文乐嚼着橘子控制脸上的笑容,“嗯!” 翁多跑回家,给自己灌下半杯水,压住了那股反胃感,不知道身体哪里又出了毛病。 “砰!” 楼上传来猛烈的声音,翁多放下杯子,看见佣人急忙地跑了下来,“少夫人…” “是不是发病了?”翁多连忙问道。 “您快…” 佣人的话没说完,翁多跑上了楼梯。 康复室门口,康复师一脸受惊吓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翁多走过去,只看见几个保镖和姜管家将李鹤安围住。 还没进门,大概是李鹤安闻见了他的信息素,他推开了姜管家,转过头看向翁多,“滚。” 第34章 发烧 翁多发烧了,烧到了三十八度八,姜管家给他吃了退烧药,让他回房去休息。 他摆了摆手,说,“鹤安好不容易安稳,我就在这儿待着吧,姜管家你去休息。” 姜管家看了看李鹤安紧闭的房门,有些不忍心,“少爷已经没事了,您去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退烧了。” “好。”翁多也不跟他倔,转身回了房,关上门,听着姜管家离开了三楼他才又出了房间,坐在李鹤安房门口。 李鹤安今晚的发病很厉害,他不让翁多靠近,最后打了镇定剂才让他安静了下来,翁多心疼,但是又不敢真的靠近。 他只能坐在门口,确保李鹤安能闻得见他的信息素。 李鹤安对他的抵触心里很强烈,翁多无计可施。 前些日子明明两人关系还不错的。 高烧让翁多想不了太多,药效上来他越来越困,靠在墙上睡着了。 李鹤安站在阳台上,拿着电话,直视前方的黑夜。 “他们住在当地一处安保较为不错的地区,尚不能确定房子是买还是租,刘先生开了家华人饭馆,生意还挺不错。” “嗯,”李鹤安说,“多去饭馆吃饭,混成熟客,切记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是。”对方领命。 黑夜总能给人无尽的思绪,李鹤安站在阳台上沉思很久,直到膝盖有些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站立,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回房间。 清晰恬淡的信息素让他愣了愣。 今天詹美说没有比信息素更能治愈他躁郁症的方法,李鹤安相信她作为医生的判断,但他也相信事在人为,他可以依靠药物和自己的意志力去克服。 不愿意再让这契合率扰乱他的心神。 李鹤安打开门,驱赶翁多的话卡在嘴边,翁多靠坐在门边的墙上,脑袋像一片歪过去,闭着眼睛,他面色绯红,一向浅色的嘴唇今天看上去格外地红润。 他呼吸声有些粗重,胸膛上下的起伏很明显。 他可以对着清醒的翁多让他滚,却做不到对一个睡在他房门口的人恶语相向,李鹤安弯腰想要去推醒翁多,双腿打了个颤,他走回房间,坐到了轮椅上。 摇着轮椅厨房间,轮椅的高度就刚刚好,他伸手碰了碰翁多的肩膀,“翁多。” 他穿着单薄睡衣,肩膀上的锁骨触感明显,似乎轻轻一捏,这骨头就能碎掉。 李鹤安不由得放轻了动作,轻轻晃了晃他,“翁多,回房睡。” 翁多睡的沉,他一摇晃,翁多顺着向李鹤安手边倒了下去,李鹤安伸出手掌接住了他的脸。 脸颊滚烫。 可能是闻到了他的信息素,翁多闭着眼伸手往前一抓,抓住了李鹤安的小腿,再双手抱着他的腿将李鹤安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轮椅被他带着往翁多身边靠近。 李鹤安将他拖着他脸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翁多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脸,喃喃道,“鹤安…鹤安,别赶我走。” 李鹤安知道他这是呓语,胸口却突然被冲撞了一下,让李鹤安有点不知所措。 手心里滚烫的温度很快出了汗,李鹤安慢慢抽出手,翁多的脑袋轻微动了一下,下一秒猛地直起身子,半睁着眼看着李鹤安。 李鹤安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将手藏在身后,“醒了你就回…” “鹤安…”翁多裂开嘴角笑了,松开抱着他双腿手改成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肚子上,“鹤安,求你别在我梦里也推开我,让我抱一抱好吗。” 翁多嘻嘻笑出了声,愉悦极了,“真好,你能不能也抱抱我啊。” 李鹤安没动,任由他抱着,也没反抱他。 翁多好像也不失望,只是收紧了抱着他的手,“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就让我多抱一会。” 翁多体温很高,透过彼此薄薄的睡衣传递给李鹤安,翁多发烧了,想到这点李鹤安的手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放在翁多后脑勺上。 轻轻抚摸着他,温柔如水。 翁多很开心,一直都在咯咯笑着,他很困,可是他不敢睡,睡醒了这个梦就没有了。 他得多说话,反正是在梦里,说什么都无所谓。 “鹤安,”翁多说,“我真的好喜欢你,每天每天都喜欢你,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说出来你一定很惊讶。” 抚摸着翁多脑袋的手顿住了,翁多也顿住了,他立马改口,“你不想听这些对不对,那我不说了,哎,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不说了。” 翁多伸出手,将李鹤安的手摁回到自己的脑袋上,意思是让李鹤安继续。 李鹤安没动,他知道翁多喜欢他,结婚前就明白了,只是真的从翁多嘴里说出来时,他的脑子是晕的。 心脏咚的一声回旋着,甚至想要听翁多说的更多。 翁多却急了,拉着李鹤安的手在自己脑袋上摸着,“我不说了,你继续,鹤安,你继续。” 像是要急哭了的样子,李鹤安动着手,继续抚摸他的脑袋。 翁多没有再说话,他喜欢这样温柔的李鹤安,太喜欢太喜欢了,他怕自己说了什么让李鹤安不高兴,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睡着。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温柔对待是这么幸福的事儿,他将脸埋在李鹤安肚子里,想好好的记住这一刻,等到他醒过来时,还能留存这样的记忆。 终究是抵不过晕眩和困意,他支撑不住,轻轻说道,“鹤安,你以后多来我梦里好不好,像今晚这样……”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鹤安感觉到他的呼吸再次粗重绵长起来。 他停下抚摸着后脑勺的手,收起手心抓住一把头发,圆滚滚的脑袋,又硬又粗的发丝,似乎是在印证着翁多的倔强。 腿被翁多压的发麻发酸,李鹤安没去推开翁多。 他发烧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李鹤安如此安慰自己。 早上李鹤安是被姜管家上楼的声音吵醒,他皱着眉看了眼依旧抱着自己腰肢趴在他腿上睡着的翁多,他的腿好像麻到失去知觉了。 “少…”姜管家要喊他,李鹤安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姜管家把翁多从他身上扶下去。 看着他两这副亲密的样子,姜管家笑着将翁多从他腿上移开。 “靠在墙上。”李鹤安说。 “啊?”姜管家怔愣,“墙上?” “嗯,”李鹤安揉了揉自己的腿,“别告诉他。” 姜管家让翁多靠在墙上,可惜翁多睡的沉,他一松手,翁多就往一边滑过去,弯着腰在揉腿的李鹤安下意识伸出手去接。 没接到,里他最近的姜管家接到了。 “喊少夫人起来回屋睡吧,”姜管家伸手摸了摸翁多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烫。” “嗯?”翁多嘴里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李鹤安却迅速遥控着轮椅转身回了房间,生怕翁多醒过来看见他。 “姜管家。”翁多眯着眼,“我怎么了。” 姜管家看了眼李鹤安逃跑的样子,以为这两小夫夫在闹别扭,笑着扶着翁多起来,“您在这儿睡了一夜,忘了?” 翁多站起身,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点点头,“想起来了。” “您还没退烧,”姜管家扶着他进房间,“我让佣人给您送早饭上来,等会让医生来看一看。” “不用麻烦医生了,”翁多躺在床上,“我再吃点药就行。” 姜管家给他倒好水放好药,又让佣人送了早饭,弯腰在翁多耳边说了什么,翁多嗯嗯着,等房间安静下来后,他睁开眼。 昨晚的梦让他记忆犹新,真实到好像是真的,就是因为太真实了,醒过来之后翁多心里无限的落寞,从美梦中醒来,面对与梦截然相反的现实。 让翁多并不愿意去面对。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样轻柔的触感,太真切了,可惜,再真也只是一场梦。 翁多拿上床头柜的药吃下去,闭起眼睛酝酿睡衣,他还想再回到梦里,还想再遇到李鹤安。 如果这次再梦到,他一定要好好的亲吻李鹤安。 睡着很容易,翁多也确实做梦了,梦了很多,梦里全都是他自己,他在奔跑,在寻找,世界之大,只有他自己。 他找不到李鹤安,找不到任何一个人。 再醒过来眼前一片黑,翁多吓得坐了起来,伸手打开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是汗。 他冲出房间,三楼安安静静的。 “鹤安。”翁多喊着,他敲响李鹤安的房门,“砰砰砰!” 梦里找不到李鹤安的空就让他分不清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 他没闻到李鹤安的信息素,转而又去了书房,翁多用力敲着门,“鹤安你开门。” 没有…整个三楼没有李鹤安的信息素,他跑到一楼,抓住佣人问道,“鹤安呢。” “少爷去公司了,”佣人说,“应该快回来了,少夫人您烧退了吗?” 去公司了… 翁多忽然想起来,早上姜管家走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了李鹤安今天要去公司,晚上才会回来。 他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跌坐在地。 梦,也不是都是好的,只要李鹤安不离开他,对他凶一点,也没关系。 第35章 游玩 车子停在英山脚下的湖边,翁多下了车,绕到车的另一边,将李鹤安扶了下来,旁边的车子里也下来两个人,是苏文乐和翁瑞康。 不,不单单是两个人,副驾驶还跟着杨管家,李家这边同时还跟着姜管家,四人出来游玩,各自还有监护人看着。 “多多!”苏文乐凑过来,“这就是我们的李学长吧?” 他对着李鹤安伸手,“学长你好,我是多多室友苏文乐。” 李鹤安在他手上握了握。 “学长?”翁瑞康问道。 “多多没跟你说吗,”苏文乐说,“李学长在我们学校非常非常有名。” 翁瑞康轻笑,看了眼翁多,“是吗。” 翁多扭头看向周围。 英山东边翁多第一次来,山脚有一个湖,名字叫英山湖,湖挺大的,还有不少游客在湖中泛舟。 五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 “有两个病人我们爬山就算了,围着湖边走走吧。”苏文乐提议道。 剩下的三个人都同意了,翁瑞康和苏文乐走在前面,翁多和李鹤安走在后面,姜管家推着轮椅和杨管家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跟在最后。 湖边柳树青嫩,空气新鲜,柳条时不时地扫在李鹤安的头顶上,翁多总想给他挡住,奈何个子不够高。 “不妨事。”李鹤安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牵着翁多的手。 这是两人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最亲密的时候,翁多感谢苏文乐的邀约,昨晚苏文乐给他开视频的时候他和李鹤安正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晚餐,他愉快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多多,我跟瑞康明天在英山附近逛逛,你和学长一起呗。” 翁多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的李鹤安,能不能一起去他做不了主。 翁多问道,“鹤安,你明天要去公司吗?” 李鹤安低头挑着鱼刺,抬起眼看着他,似乎是没听见翁多说了什么。 “你明天要是忙就算了。”翁多说。 “学长也在吗?”苏文乐在电话里喊着,“学长学长,明天一起!这么好的天儿就该出去走走,你跟多多结婚后我们都没见过你。” 李鹤安有一点很好,最起码不发病的时候在外人面前,都会给足翁多的面子,他轻轻 应道,“嗯。” 挂了电话后他给李鹤安解释,“这是我室友,叫苏文乐,他在婚姻配比所上跟翁…跟我大哥匹配上了。” 李鹤安终于挑好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嚼完之后说道,“你以后的嫂子?” 是不是嫂子翁多心里也有了预感,从苏文乐第一次去翁家那天,他就知道苏文乐十有八九是会嫁给翁瑞康了。 现在再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有说有笑的,翁多已经可以肯定苏文乐就是他嫂子了。 翁瑞康从没谈过恋爱,他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都是在家人眼皮底下长大,也没机会去认识Omega,也是翁多第一次看见他跟Omega聊的这么愉快。 对,他们有着93%的契合率,彼此吸引是必然的。 翁多叹了口气,他羡慕苏文乐和翁瑞康,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相处已经这么自然快乐。 而他跟李鹤安… “多多!”苏文乐转过身,指了指旁边的小亭子,“要不要坐船?” 小亭子是买船票的地方。 船是四人小船,分为脚踩船和手动划桨,翁多看了眼船的结构,说,“太矮了,鹤安的腿还不能曲着坐。” “你们三个去,”李鹤安说,“不用为了我扫兴。” 翁多没说话,他不想去当电灯泡,但是李鹤安很快就下了结论让翁多根本连‘我不想坐’都说不出来。 翁瑞康去买了三张票,交给工作人员验票,杨管家眼尖跑了过来,“大少爷你不能坐。” 这一声让准备下船的三个人愣了愣,尤其是翁瑞康,他眉毛轻皱,“绕一圈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万一您发病了怎么办,”杨管家说着将翁瑞康拉离岸边,“就算不发病,万一掉进湖里怎么办。” 翁瑞康抿着唇没再说话,苏文乐也很懊恼,说,“是我考虑不周,我们不坐…” “跟你没关系,”翁瑞康说,“你跟小多去坐。” 翁多站在湖边看着小船发呆,坐还是不坐,他没有发言权,听从最后的结果就行。 听见脚步声他扭头看了眼,苏文乐半噘着嘴过来了,“多多,我们两坐吧。” “嗯。”翁多点头。 这个结果比三个人翁多当电灯泡要好得多。 他跟苏文乐并排坐在小船上,选的是脚踩式,挺轻松的,坐着蹬腿就行。 苏文乐明显为自己这个提议感到不开心,翁多心软了,有些事,为了他这个好友他也得说,翁多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翁瑞康在翁家,是重点保护对象,一切对他有生命危险的事儿都是明令禁止的,这个跟你没关系,你以后要慢慢习惯。” 习惯翁家人的偏心,习惯翁家人的大惊小怪,习惯翁家人眼里除了翁瑞康外没有第二个人。 或许苏文乐会得到老爸和父亲的爱屋及乌也说不定。 “总是这样吗?”苏文乐问。 “哪样?” “就是…把他当成小孩儿一样看着。”苏文乐回头看了眼岸边,翁瑞康和李鹤安一起坐在岸边等着,见他看过去,翁瑞康还对他挥了挥手,他也伸手给翁瑞康回应。 翁多也回过头看了眼,看见的却是和翁瑞康有着鲜明对比格外冷淡的李鹤安。 他收回眼神,自嘲一笑,“因为他身体确实不太好,胎里带出来的病,没办法。” “嗯,他跟我说过,”苏文乐叹气,“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让我……考虑好。” 翁多看着他,“…那你怎么想的。” “我挺喜欢他的,不仅是信息素的互相吸引,他本人也很贴心细心,”苏文乐说,“对我也很尊重温柔,我当然不想错过他。” 翁多微微有些吃惊,苏文乐嘴里的翁瑞康,仿佛跟他认识的是两个人。 他眼里的翁瑞康在人前比他还要能装会演,没人的时候只会对着翁多嘲讽、挖苦,什么贴心细心温柔,翁多认识他二十多年,从没发现过这样的一面。 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他想起曾经跟周袁在一起时的李鹤安,那时候的李鹤安也跟现在大不一样,温柔、阳光、爱笑。 翁多心里泛起一阵苦涩,脚上加快了速度。 瞧,不管是翁瑞康还是李鹤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一副讨厌他的模样。 “你慢点。”苏文乐不得不跟着加快速度,“小心船翻了。” 小船越行越远,翁瑞康眼神从那边收了回来,看了眼旁边的李鹤安,“你跟小多是校友?” “嗯。”李鹤安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轻轻回应着。 “校友…邻居,”翁瑞康笑了笑,“你们的缘分还挺深。” “你和你的Omega一样。”李鹤安说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翁瑞康对他点点头,“随意。” 李鹤安转着轮椅离开几米,接起了电话,“喂。” 翁瑞康看着那两人已经到了湖的另一边,掉头准备返回,不愧是好朋友,两人说个没完,虽然听不见,翁瑞康似乎也能感受到苏文乐的快乐,他跟着笑了笑。 李鹤安接完电话又摇着轮椅过来了,翁瑞康说,“跟小多出来玩不开心吗,你看,小多很开心。” 他指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小船,两人的笑脸清晰可见。 “大哥…你觉得…”李鹤安扭过头,说,“你觉得翁多开心吗?” 翁瑞康的笑僵在脸上,李鹤安反倒是笑了,“开个玩笑,大哥别介意。” “不行了不行了,”翁多靠在椅子上喘气,“踩不动了。” “那怎么连我都不如了,”苏文乐伸手在他腿上捏了捏,“你可是我们Omega的健将。” 翁多说,“一去不复返咯。” “什么一去不复返了?”苏文乐索性也不踩了,让船飘在湖面上。 “没事,”翁多仰头看着天空,“文乐,你跟翁瑞康是不是会结婚。” 苏文乐也仰着头,“瑞康说,我选了他他就不会负我。” “真好啊。”翁多斜着眼看他,“你嫁过来就是翁家的少夫人了。” 苏文乐伸手戳了戳他,“那你还是翁家少爷嘞。” 翁多笑着看着他,“我爸爸对你怎么样。” “挺好,你爸爸真的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Omega,”苏文乐说,“我觉得你长得像你爸爸比较多,瑞康像你父亲。” “是吗…”翁多叹息,“你见过翁小冬吗?” “他是谁?”苏文乐摇摇头,“没见过。” “我是翁家老二,翁小冬是翁家老三,可能你去翁家的时候他上学去了所以你没见着,”翁多莫名地心疼起翁小冬,这个跟他同病相怜的弟弟,“是个Alpha,他也长得像爸爸,我和他长得有些像。” “和你有些像的Alpha?”苏文乐顿时来了兴趣,“那我确实挺想看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在翁家,只需要看着翁瑞康就行。 不过这句话翁多没出来,他看见苏文乐那边有一艘小船好像是失去了方向直直地冲着他们这边而来翁多立马直起身子,“快踩!” “砰!” 他的话和撞击声同时响起来,船往翁多这边倾斜,翁多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直接落入了水里。 “多多!” “小多!” “翁多!” 落水时,翁多听见了三个不同的呐喊声。 第36章 落水 落水的突然让翁多短暂地沉了一会儿,身上穿着救生衣,他很快浮了上来,为了不压到腺体,翁多调整姿势改成踩水。 救生衣的浮力让他踩不稳,湖水的冰冷让翁多脑袋绞着疼,眼镜也不翼而飞,眼前一片模糊。 “多多,”苏文乐趴在船边朝他伸手,“快上来!” 翁多很快估算了一下,苏文乐力气不大,不一定能拽的上翁多,指不定小船翻了让苏文乐也跟着掉了下来。 翁多的落水已经让景区的工作人员看见了,岸边已经有人开着小电动船赶了过来。 “你坐好,”翁多说,“小心你也掉下来了。” 苏文乐气急败坏地看了眼肇事船,是两个女Omega。 “对不起对不起。”两个女生也吓死了,“你没事吧。” 没事是没事,腺体没有被压着,就是冷,钻心蚀骨的寒冷,按理来说不应该,这已经是五月份…… 不,他怎么总是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健康的自己了。 搜救的船很快就将翁多救了起来,苏文乐也从小船上上到了搜救船,帮他脱下救生衣和外套,将自己的外套裹住翁多,抱着他,“是我不对,不该提议坐什么船的。” 翁多冷的上下牙床直打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岸边,几个人将他拉上岸,翁瑞康和李鹤安都站在岸边,翁多闻着味道想也没想就往李鹤安的怀里钻了过去,或许是太冷了让他没有思考能力,只想着能靠近让自己舒服安全的地方。 “鹤安。” 他浑身湿透、发抖,李鹤安皱着眉将他抱在怀里。 游玩因翁多落水而不得不终止返回,他坐在车里,身上裹着苏文乐和李鹤安的外套,翁多头晕、浑身发痛。 开车从英山北面开到南面的别墅很快,车子停稳后有人打开了车门,“少夫人,您快下来洗个热水澡。” 是谁的声音翁多听不出来,他好冷,浑身僵硬着动弹不了。 身体忽然腾空,他被人抱出了车子,那人身上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翁多挣扎了起来,“鹤安!” “我在。”李鹤安应了一声,走过来牵住了翁多的手,翁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摸索着攀附住李鹤安的脖颈。 李鹤安腿站不稳,往后踉跄一下,保镖小庞伸手抵住了他。 翁多死死搂着他,他听见翁多冷的发颤的牙齿,翁多并不重,相反很轻,李鹤安抱得动,走不了。 “我来吧少爷。”小庞张开手想要再次将人接过去,奈何翁多抱他太紧了。 李鹤安不忍心,说,“轮椅给我。” 姜管家推着轮椅过来,李鹤安抱着翁多坐在轮椅上,“快点上楼,喊医生过来。” 小庞推着轮椅小跑着往家走,翁多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李鹤安说道,“来两个Omega给少夫人去放洗澡水。” 佣人马上放下手里的活上楼去放水,李鹤安进翁多房间时,浴室里开始在冒着热气,他俯下头,在翁多耳边轻声说道,“翁多,你得洗澡,好吗?” 翁多似乎是又发烧了,李鹤安眼眸微颤,才好没两天。 “嗯…”翁多颤抖着点点头,李鹤安放他下来,他站不稳,直接出溜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两个佣人扶住了他。 “给少夫人洗好。”李鹤安交待一句,摇着轮椅出了浴室,顺手关上了门,关门瞬间看见佣人脱下翁多的上衣,露出白皙干瘦的上半身。 翁多的房间李鹤安第一次认真看,翁多没来之前这就是一间空着的客房,结婚后他才让人将它收拾了出来。 房间里很简单,除了书桌上的书和电脑,其余属于翁多的东西都不在表面上。 再就是房间里独属于翁多的信息素。 闭起眼睛想的都是翁多在他怀里痛苦的模样,李鹤安心口涌上一丝丝的不舒适。 佣人从浴室跑出来,拉开柜门,在里面找了套睡衣又急匆匆地跑进去。 柜门没有关,柜子里挂着几件翁多的衣服,在偌大的柜子里显得有些寂寥,李鹤安站起身, 走到柜门边,手放在门上准备关起来。 左边隔档间整齐的放着几条叠好的裤子,裤子下露出半截相框,相框反扣着,很普通的一个相框。 但是李鹤安依旧怔愣住,相框右下角缺了一个小口,是他熟悉的小口子。 李鹤安伸手拿起相框,慢慢地将它翻个面,周袁和他的脸出现在照片上。 医生来的时候翁多刚洗好澡,被佣人扶着躺在床上,医生给他粗粗地检查了一遍,高烧、精神涣散。 “最好去一趟医院,”医生说,“落了水怕会肺部感染或者其他的危险,他已经精神涣散了,就绝对不会是发烧这么简单。” 姜管家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李鹤安,“要不要跟翁家说一声?” 毕竟这么严重的事儿。 李鹤安一直沉着脸,姜管家又问了他一遍,李鹤安抬起头,没有看床上的翁多,摇着轮椅离开了,“你决定。” 姜管家不敢耽误,将翁多送往医院,经过翁家门口时,姜管家进去跟杨管家说了一声,在翁家等着消息的苏文乐急着要跟去医院,被杨管家拦住了。 “苏先生,晚上韩董和老夫人特意来看您,翁多有李少爷照顾您不用担心。” 苏文乐想起晚上翁瑞康的姥姥姥爷要过来,他确实不能走,可是……苏文乐皱了皱眉,翁多也是翁家人,为什么他们就不担心? 苏文乐回到了翁瑞康的房间,翁瑞康站在阳台上,想必也看见了李家那边的情况,他走过去,说,“多多送去医院了。” “他怎么了。”翁瑞康问。 “姜管家说他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让我们别担心。”苏文乐皱了皱眉,“多多他…平时挺爱游泳的,不管冬天夏天都爱往游泳馆跑,怎么今天这么严重了。” 翁瑞康眼神看着李家车子离开的方向,闻言转过头问道,“他会游泳?” “你不知道?”苏文乐有些吃惊,“他何止是会,他还是学校游泳队的,年年运动会游泳比赛Omega组第一,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三天不游浑身不舒服。” 翁瑞康抓紧栏杆,喉咙里泛出一股痒意,猛地咳了出来,“咳咳咳……” “你怎么了?”苏文乐吓了一跳,“是不是发病了,我该怎么做……我去喊杨管家。” “我没事,”翁瑞康抓住他的手,“咳咳,就是单纯的咳嗽,咳…” 苏文乐替他顺着后背,“是不是担心多多了?他一定会没事的,他的身体素质特别好。” “咳咳咳…”翁瑞康点点头,“嗯。” 身体素质特别好……是啊,翁多身体素质多棒啊,他经常早晨能看见翁多天刚亮就出门晨跑,身体素质是他这个天生有病的人体会不到的。 ***** 翁多是被渴醒的,喉咙发干发涩,他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天花板是白色的,他这是在哪儿,他房间的天花板没有这么亮白。 他动手摸了摸床边,扯到了手背上的东西,他举起手凑到眼前,手上在吊着盐水。 他…是在医院吗。 翁多挣扎着坐起来,头好晕,他靠在床上,没有眼镜他什么都看不清,加上头晕,他看东西不仅看不清还有重影。 “啊…”腺体突然抽着疼,翁多没忍住叫喊出声,声音沙哑干燥,像是要喷出火。 他趴到床头柜边,看清了柜子上的杯子,端起来一口灌下,嗓子终于缓了过来。 闭着眼靠在床上喘着气儿,不过是掉进水里而已,也没有呛水,居然进了医院,真是从来不敢想。 “少夫人您醒了?”门口有人说话,翁多听声辨认,是姜管家,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姜管家走了过来,说,“您高烧三十九度,医生给您做了检查,说血氧有些偏低,其他都还正常,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不舒服的太多了,但是是为了什么原因翁多知道,也还好医生没有怀疑到他的腺体上,不然一查一准完蛋。 “没有了。”翁多睁开眼,虽然看不清人,也能看见病房里只有他和姜管家,他说,“鹤安…呢。” “少爷…”姜管家顿了顿,说,“少爷被工作绊住了,等他忙好了肯定来看您。” “哦。”翁多又闭起眼睛,他还记得,他落水时听见的三声急迫的喊声。 “多多!” “小多!” “翁多!” 从名字他能分辨出当时的三个人都喊了他,还有他上岸时,在李鹤安怀里不肯离开,李鹤安分明…将他抱住了。 那一刻翁多甚至觉得,再落一次水都值得。 是不是…他跟李鹤安之间又变得亲近了? 翁多是这么想的,也等着姜管家嘴里的‘工作忙好’的李鹤安来看他,一等就是三天,期间苏文乐来看过他两回,给他带来了放在宿舍的备用眼镜,拯救了翁多抓瞎的世界。 苏文乐告诉他见了姥姥姥爷,还说等过一段时间就让双方家人见面。 差不多就是商议婚事了。 翁多为苏文乐感到开心,苏文乐的幸福让他跟着恍惚,他刚开始知道要和李鹤安结婚时,也是幸福的。 然而李鹤安一连三天没有来医院看过他,手机里也没有任何消息,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天他给李鹤安发过去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鹤安,我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李鹤安没有给他回复。 什么变得亲近了,那不过是那天他晕了头的错觉罢了。 第37章 住院的第四天,翁多收到了李泓启的电话。 “小多,今晚生日宴记得跟鹤安一起来。” 翁多才想起这回事儿,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李泓启又说道,“今天来的人很多,我要把你介绍给大家伙认识认识。” 翁多拒绝的话说不出来,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样诱人的场景,翁多怎么能不心动。 他欣然答应,办理了临时出院手续,刚换好衣服,曹严过来了。 “你要出院?”曹严伸出手背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烧还没退。” “爷爷生日宴会,”翁多拉上外套拉链,说,“临时出院。” “宴会?”曹严皱眉。 翁多看着他。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腺体现在什么情况,”曹严摁着他坐在病床上,“它已经剥离到0·7mm,意味着什么知道吗?” 翁多知道,这几天曹严跟他说好几遍了,他的腺体已经在危险边缘,再剥离下去随时都可能会脱落。 这也是他发烧不退的原因。 “宴会这样人多的场景,你是嫌它脱的不够快是吗?”曹严第一次严肃地看着翁多。 翁多却堆起笑脸,“结束了我就回来,顶多半天时间,曹医生,这个宴会对我真的很重要。” “多重要?”曹严反问道,“爷爷的宴会是吗,既然是家人,又怎么会让你带着生命危险去参加宴会。” “你知道的…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我做了人工腺体,”翁多伸手扯了扯曹严的白大褂,“曹医生…今天真的很重要,你就让我去吧。” 他晃着曹严的衣摆,声音软软的,曹严心里突然不忍心,他别扭的后退转身,“你等等。” 曹严大步离开了病房,几分钟后又回来了,手心里隔着一张纸,上面有两粒圆形的黄色药丸。 “把它吃了。”曹严说。 “好!”翁多笑嘻嘻的接过药吃了下去。 曹严愣了愣,“你不问问是什么?” 翁多喝着水咽下药,笑,“你是医生,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是腺体止疼药,”曹严说,“二十分钟后生效,时效四到五个小时。” 翁多眼睛一亮,“谢谢曹医生。” “咳,”曹严自己的清清嗓子,“你怎么去。” “打车吧。”翁多说,今儿个姜管家没来医院,想必已经去老宅了。 “嗯。”曹严吞下‘我送你去’这四个字,他点点头往病房外走,“注意安全。” 翁多坐上出租车时感受到了止疼药开始起作用了,一直无间断扯着疼的腺体不疼了,除了发烧有些头晕外,身体像是醒了过来。 还没到老宅,车子刚驶入梁源路,翁多就看见路边停着的各种豪车,一排排直接停到老宅院子外,院子里同样也停了很多车。 翁多光是看见这些车就开始下意识紧张,花园里、二楼三楼等每一层翁多都看见有人或站或坐。 他穿过花园,听见了细细杂杂的吵闹声,翁多站在树下突然不敢进去,老宅他来过一次,里面很大很大,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翁多不知道自己进去后要干什么,要去哪儿。 翁多拿出手机,给李鹤安打了个电话。 连续打了两个都是在通话中,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站到了树后,手机捏在胸口,不停地给自己深呼吸。 大的场面,他只在翁瑞康十八岁成人礼上见过,不过那会儿翁多是躲在角落里看着人群中的翁瑞康,看着爸爸和父亲红着眼睛感慨自己的宝贝儿子活到了十八岁。 等了十几分钟,翁多又拨了个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鹤安。” “什么事。”李鹤安声音非常冷淡。 翁多愣了愣,“你在老宅吗,我在花园里…” “你过来了?”李鹤安说。 “对,爷爷让我来的,他说今天要把我介绍给大家认识。”翁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李鹤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在哪。” “我在…”翁多仰头看了眼,“在柏树下,花园东边。” 李鹤安走到阳台上,寻找东边花园的柏树,没看见人,“你从西边侧门上四楼。” 说完挂了电话,这才注意到柏树下有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穿着白色运动外套灰色运动长裤,他站在树边往西边看了过来,低着头横穿半个花园,路上有人拦住了翁多,翁多后退了一步,两人交流了片刻才散开。 翁多进了西边的侧门,李鹤安收回目光,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叮”“叮” 今天来的都是李泓启的生意伙伴,可谓是青一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是李鹤安将来要同样面对的人。 李泓启想要在这样的场合将翁多推出来,无疑是在给李鹤安的计划使绊子。 “少爷,”佣人敲了敲门,说,“少夫人来了。” “让他进来。”李鹤安说。 “鹤安。”翁多推门进来,穿过屋子走到了阳台,他笑了笑,“这里风景真好。” 李鹤安偏头看他,翁多笑容明媚,白色的外套让他看起来清纯可人… 清纯…… 李鹤安冷哼一声,他确实差点被翁多的外在欺骗。 “我和圆圆有一张照片,”李鹤安说,“是一张合照,他在我怀里我搂着他,突然有一天照片不见了,我让人找遍了整个别墅没找到。” 翁多的笑容渐渐凝固,“嗯,怎…怎么了。” “前几天我又找到了。”李鹤安盯着翁多。 翁多的笑容彻底没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脸上挂不住任何表情。 他撇开头,看着楼下,双手颤抖地抓住面前的栏杆。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李鹤安问。 翁多咬着嘴唇,他还能说什么,偷人东西被人抓了个正着,他又怎么辩解,辩解无非就是让李鹤安更讨厌他罢了。 “是我拿的。”翁多承认。 怪不得李鹤安对他如此冷淡,怪不得…怪不得。 是他作茧自缚。 “在我面前装成不在乎,无所谓,笑眯眯的样子,”李鹤安声音越来越冷,“看着我思恋他,给我发他的视频,翁多,真是辛苦你了。” 翁多胃里又开恶心,想吐。 他咬紧牙关忍着,不能吐,否则李鹤安会误会他是因为提到了周袁故意的。 曹严是不是骗他了,止痛药不是时效四五个小时么,他怎么感觉腺体好疼,疼到翁多想要蜷缩着。 他跟李鹤安的婚姻…是不是要结束了。 “鹤安,”翁多伸手抓住李鹤安的胳膊,“我错了,你不要跟我离婚,我爱你……啊。” 翁多被一股力量推开,倒在了栏杆上,他抓着栏杆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李鹤安捏住他的下巴,手指不由得用力,这副面孔,这幅容貌,笑起来还有浅浅笑涡的脸蛋,李鹤安欣赏过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抛开信息素因素,他真的欣赏过的,只是没想到…… 离婚,不,他还需要翁多暂时替他坐着夫人的位置。 “我可以不跟你离婚,”李鹤安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翁多点头如捣蒜,“我答应,我答应。” 李鹤安感受到手下的肌肤滚烫,他松开了手,说,“去跟爷爷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出席宴会。” 翁多没了支撑力滑到在地上,终究没忍住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哪里不舒服?”李泓启看着翁多苍白的脸色,“家里有医生…” “单纯的发烧了,”翁多伸手阻止李泓启去喊医生,将自己的手放在李泓启手背上,“头晕,休息休息就行了。” 他手心发烫的温度传递到李泓启手背上,他面色有些不悦,“能不能忍一忍?要不了多久的。” 翁多收回手,轻轻摇头“爷爷,我头晕的站不稳,我怕…到时候倒下了给您丢人。” 李泓启的手杖在地上戳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李鹤安,“那就放到鹤安的生日宴会。” “谢谢爷爷。”翁多乖巧道。 李泓启面色不霁,嗯了一声,拄着手杖要走,对着翁多的脖颈看了眼,“鹤安爸爸留下的玉佩怎么不戴着。” 翁多猛地抬头看向李鹤安,嘴唇哆嗦了一下,“我…下次戴。” 李泓启走后,李鹤安看着他,“什么玉佩。” 一天中两次被李鹤安戳破,翁多心里只有满满当当的自我嘲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爷爷说是你Omega爸爸留下给你的Omega的,”翁多闭了闭眼,说,“玉佩在英山别墅,回去还给你。” 不属于他的东西,终究是要归还。 走出老宅的时候天色渐晚,翁多独自走在梁源路上,与后面热闹非凡的别墅形成对比,止疼药的效果早就没了,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飘荡、转圈。 翁多坐在路边的花坛上,转头看着已经亮起灯光的大房子。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空旷,他一个人真的好孤单,他想要融入这一切,却总是有千千万万个关卡等着他,他过关斩将,终于看见了人群,却又硬生生地被挡在外面。 来的时候有多开心,走的时候就有多失落。 第38章 催促剂 翁多的发烧断断续续的维持了一个多星期才彻底退烧出院,出院前曹严再三告诉他,他的腺体不能拖了,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标记。 “不标记会怎么样?”翁多问。 “会脱落,”曹严说,“我不是在吓唬你,腺体脱落是会有生命危险。” 他知道曹严没有吓唬他,他自己的腺体他能感受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撕扯般的疼痛让翁多意识到自己的腺体有多严重。 一个月,他的腺体突然进入了倒计时。 翁多打开车门下车,站在院外,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温暖。 佣人拿下他的行李,翁多问,“鹤安在家吗?” “少爷去公司了。”佣人说。 翁多点点头,没有进李家,转身去了翁家,自从上次生日后,他就没再踏入过翁家,今天就是想家了,想见见爸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就想看一眼。 家里今天有些冷清,只有一两个佣人在角落里忙碌着。 “其他人呢。”翁多问。 在壁橱边擦拭的佣人回过头,说,“杨管家带着大少爷和苏先生去约会了。” “哦。”翁多往二楼看了眼,真的是难得,自从有了苏文乐,翁瑞康也能经常出门了,就是可惜二人约会总有个电灯泡。 那么…家里现在是不是只有爸爸在。 翁多想了想,找爸爸得有个借口,什么借口… 他走到二楼,爸爸最关心的就是翁瑞康,没有什么比翁瑞康还要好的借口了,那就暂借一用。 他跟随着信息素停在书房门口,敲响爸爸的书房,“爸,是我。” 里面没有人说话,翁多又说,“爸,我想跟你谈谈大哥和文乐的事。” “等等。”爸爸终于说了话。 翁多笑了出来,掏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色,比在医院的时候看上去要好一点,他揉揉脸,让脸看起来红扑扑的。 片刻后,老爸让他进去。 翁多打开门,这书房不大,是爸爸的藏宝阁,像是一个小型珠宝展览会,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珠宝、玉等等,韩寅弯着腰站在一个小架子前,架子上摆放着一块暗红色的玉,他带着白色手套拿着小喷壶,在仔细清理。 这是在定期养玉。 翁多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爸爸低着头,温柔地对待着手里的玉,让翁多心里也跟着平静,他就想这样安静地看一看,不用说话交流,偶尔这样看一看自己的爸爸他就满足了。 韩寅放下玉,走到另一块面前,将玉拿在手里用布轻轻擦拭着,说,“你想跟我谈什么。” “爸,你对文乐……满意吗?”翁多说出准备好的借口,“没别的意思,文乐是我同学,我就是关心一下他们俩。” “康儿喜欢就行,”韩寅将玉放在灯光下照了照,“还有什么问题?” “啊…”翁多顿了顿,还以为爸爸最起码会向他问一问苏文乐这个人怎么样,他连说辞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根本就没问,两句话就结束了这次谈话。 他没有第二个‘借口’又不想这么快离开,翁多只好闭了嘴不发出声音,韩寅对待玉很认真,连续擦了几个之后转头看向翁多,“还有事?” 翁多被他问的匆忙摇摇头,韩寅说,“没事就出去,你信息素味道容易让我闻不出玉的味道。” 翁多不知道玉还能有什么味道,提起信息素他突然很想问,也便问了出来,“爸,如果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危及到生命,你…” 韩寅轻轻扫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不耐烦、无语、可笑,这个眼神让翁多没问下去。 韩寅摘下手套,关了灯,推开窗户让风进来,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他觉得爸爸的背影如此陌生。 翁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吞下苦涩,说,“刚刚是我乱说…” “翁多,”韩寅打断他的话,背对着他看着窗外,淡淡道,“二十多年前的医术不发达,性别鉴定也非常落后,如果当年有如今的技术,能查到肚子里的胎儿是Alpha还是Omega,我是不会把你生下来的,人的爱与精力有限,我都给了康儿。” 翁多脚下发软,后退着靠在门上,腺体突突突地像是要从他后脖颈跳出来,他伸手一把摁住。 爸爸还说了什么,翁多没听清,一个字都没听清,他看见韩寅转过身来,嘴巴又动了动,翁多眨了眨眼,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转身打开门离开了。 一出书房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扶着门把想要站起来,双腿像是不是他的一样,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有佣人过来扶他,他抓着佣人的手,将自己的力气全部依附在对方身上,才勉强站了起来。 佣人应该跟他说了什么,他听见了说话声,但是没听清。 他不想去听,他要离开这里。 他要离开这里,他不该过来的,为什么要来,不来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佣人扶着他下楼,让他坐在沙发里,翁多不愿意坐,不停地摇着头,“我要走…我要走。” 他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啊?”佣人刚准备给他倒水,听见声音返回将他扶起来,翁多浑身在抗拒。 “扶我离开,”翁多抖着手扶着佣人,祈求道,“我要走。” 佣人将他带离屋子,送到了李家别墅门口,翁多扶着院墙,低着头咬牙忍着后脖颈一波波的疼痛。 喉咙里一股铁腥味,他弯腰吐出一口血。 血液深褐色,带着一点血块儿,曹严说过,吐血将会是他的征兆,一个月的期限……莫名地提前了。 他掏出手机给曹严打电话。 “怎么了?”曹严问。 “我……”翁多喉咙又哑又紧,他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吐血了。” ********* 翁多上午刚出院,没几个小时又再次回来,他倚靠在曹严办公室的沙发里,闭着眼接受曹严的诊断。 “你情绪起伏太严重,腺体的信息素迸发跟不上,加速了它的剥离。”曹严深深叹息,“翁多,现在两个办法,三天内被标记,或者…做腺体割除手术。” 翁多睫毛颤了颤,他慢慢睁开眼,“腺体割除…” 曹严坐在他对面,认真点头,“是。” 腺体割除,顾名思义就是割掉Omega的腺体,成为一个没有第二性别的人。 翁多摸向自己的后脖颈,那里的柔软是他作为二十多年Omega的标志,一旦被腺体没有了,他就是一个怪物。 他拿什么去拯救李鹤安,去跟李鹤安在一起。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能没有李鹤安。 “我不要变成怪物,”翁多说,“我要标记,曹医生你帮帮我。” “我该怎么帮你。”曹严问。 翁多愣了,是啊,曹严又怎么能让李鹤安标记他,上回翁多发·情都没有让李鹤安对他哪怕妥协一点点。 “我不知道,”翁多嘴唇发白,蜷缩在沙发里,“我不知道…他的意志力太厉害了……我没有办法…没有。” 曹严心疼这样的翁多,他蹲到翁多面前,想要摸一摸翁多苍白的脸,手伸到脸边又缩了回去,他站起身,说,“Alpha最脆弱的时候是易感期。” “嗯…”翁多轻轻应声,“易感期一年一次,我只有三天时间,哪里等得起。” “我有办法,你要尝试吗?” 翁多缓缓抬起头,曹严转身在柜子里拿出一根细细长长的药管,里面放着透明的液体。 “这是催促剂,闻见味道的Alpha会提前易感期,”曹医生半蹲在他面前,说,“Omega闻到它也会提前发·情。”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发·情·期同时相遇…再厉害的Alpha也不会忍得了。 翁多瞪大眼睛,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他伸手,曹严将药管递给他,细细的小玻璃管握在翁多手心,他心脏噗通跳着。 半夜,翁多坐在床上,透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手里的玻璃管,这个东西一旦用了,就算翁多达到了目的,李鹤安可能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没准盛怒之下会跟他离婚也说不好。 可是…如果不用,翁多只有割除腺体这一条路可走,没有了腺体,他们的婚姻也照样会没了。 不用,是必然的坏结果,用了,他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他真的被标记了,他就跟李鹤安说实话,什么都告诉李鹤安,从此以后不再伪装,在他面前当一个真诚的人,要杀要剐他全都听从李鹤安的意思。 翁多想了一夜,决定用了它。 真要用,就不能让李鹤安有反抗的机会,翁多在家里来回走动着,最后选择了康复室。 康复室在三楼最边上,砸了催促剂不会让其他人闻到,房间小,也没有家具,只有房间中间两道固定在地上的扶手杆,李鹤安倘若发病了也没有东西可以砸。 翁多趁着白天李鹤安去公司,三楼没有人的情况下,将康复室的门锁撬坏了,只能暴力推开。 不过这点他不怕,易感期的Alpha没有太大力气。 接着就是确保佣人保镖不要上楼,他特意跟佣人保镖说了自己晚上会发·情,可能会有一些动静出来,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他们自然都懂,很识趣的说不会靠近三楼。 办完这一切,翁多特意洗干净澡,坐在康复室的窗户边,等着李鹤安回来。 第39章 ’我不需要‘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姜管家从副驾驶下车,打开后车门,朝里面伸出手,李鹤安抓着他的手腕借着力从车里出来。 看了眼静悄悄的别墅,想起什么,“翁多是不是今天出院?” “是,”姜管家说,“应该已经在家了。” 李鹤安抬腿往家走,装作不经意地说着,“他发烧这么多天…医生就没查出什么原因?”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天翁多在浴室里被佣人脱掉上衣时瘦弱的身躯。 姜管家没说话,却笑出了声。 李鹤安看了他一眼,姜管家笑意没收,反而说道,“少爷既然关心少夫人,何不亲自去看看,跟他说说话,问他怎么样了。” 李鹤安脸色微变,他怎么可能会关心翁多,他生平最讨厌欺骗、隐瞒、不真诚,翁多全都占了个满。 他根本不会去担心翁多。 李鹤安走进电梯,姜管家要跟过去,被佣人拉住了,小声说,“少夫人嘱咐过,他说今晚他会发·情,让我们不要靠近三楼。” 姜管家一愣,随即明白的笑了,没有跟着上楼,招呼着大家,“都洗洗睡吧。” 顺便往楼上看了看,电梯已经到了三楼。 但愿今晚能成功。 李鹤安走出电梯,一边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一边往翁多的房门撇去眼神,房门紧闭。 他站在门口,轻轻嗅了嗅,没有闻见信息素。 不在房间?还是说待在了外面的阳台上。 不,翁多待在哪里管他什么事,李鹤安幡然醒悟,自己居然站在门口去闻味道,他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慢慢地脱下衣服进浴室洗澡。 李鹤安仰头闭着眼睛让水流从上而下浇过。 那天在老宅,翁多滚烫的皮肤,呕出的酸水,让李鹤安闭起眼睛就能想到,想一次就觉得自己那天是不是力气大了,翁多本来就是病人。 “咚!”李鹤安对着墙壁锤了一拳。 他烦躁不已,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想起翁多,不是想念他的信息素,而是翁多这个人。 这不是一个李鹤安能控制得了的征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契合率控制还是别的什么。 他穿上睡衣,拿着干毛巾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手指搓起自己的发丝,跟翁多的一样,也是又硬又粗,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翁多是差不多的。 “靠!”李鹤安狠狠将毛巾甩在了地上,又是翁多! 他站起身,起的太着急让他的膝盖拉扯着疼,李鹤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搞不清楚为什么,那他就去寻找答案,他走到门口,打开门。 “嗡~嗡~”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来了电话。 李鹤安转身过去,来电显示是他派在苏尔特跟踪周家人的属下,他马上拿起来接通,“什么事。” “少爷,我看见了一个跟周袁长得很像的Omega出现在刘先生的饭馆里。” 李鹤安瞳孔放大。 “鹤安。”身后响起说话声,他回过头,翁多穿着睡衣站在他房门口,“我能跟你聊聊吗?” “少爷,”电话里的人说,“少爷,您在听吗?” 翁多这场病让他瘦了不少,睡衣松松垮垮地,脸似乎也掉了肉看着憔悴许多。 “少爷?少爷?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李鹤安转过身,手下意识地握紧桌子上的水杯,他说,“有照片吗。” “有,我这就发给您。”对方刚说完,微信里收到两张照片。 李鹤安点开,照片一张背影,一张侧脸,不管是什么角度,只需要一眼,李鹤安就能确定,这就是周袁。 不是一个很像的人,就是周袁本人。 周袁没死。 “少爷,还是按兵不动吗?”那人问道。 李鹤安已然说不出话,双腿发抖,大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手里握着的杯子成了李鹤安发泄的源头,他举手狠狠将杯子砸在地上。 “啪!”杯子四分五裂炸开碎片,迸发在地板上。 翁多下意识踮起脚,他走进去,“鹤安…” 李鹤安低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上,精神状态达到了崩溃边缘,电话里的人还在说话,他甚至给不出对方一个答案。 身后突然覆上一具柔软的身体,腰肢被人抱住,鼻尖涌入恬淡的信息素。 “没事了鹤安,”翁多安抚着他,“没事了,冷静一点。” 信息素从鼻尖到大脑,再到胸口,李鹤安真的就冷静了下来,他将手机举到耳边,说,“盯紧他。” 他挂了电话,虽然理智冷静了身体却没有,还在颤抖着,翁多的小手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肚子。 “我在呢,你会好的。”翁多说着。 李鹤安点开手机,看着周袁和他Omega爸爸笑着聊天,周袁变了些,染了棕色头发,皮肤稍微黑了一些,笑容还是李鹤安熟悉的样子。 周袁真的还活着。 喉咙涌上一股痒意,李鹤安弯着腰咳嗽,双腿实在是支撑不住自己,他扯开翁多的手,坐到了椅子上,“咳咳。” 翁多替他顺着后背,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他看见了李鹤安手机上周袁的照片。 知道李鹤安又在思恋他。 不能再等了,翁多说,“鹤安,我们聊聊好吗?” “说。”李鹤安声音颇为严厉。 “去……康复室可以吗?” 李鹤安反扣下手机,周袁的事情让他没有心力去说太多,他低下头,“要么马上说,要么明天再说。” 翁多看了眼这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了眼房间,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关上房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玻璃管。 拔掉木塞,将液体倒在自己手心,抹在他胳膊、衣服上。 一股芬芳扑鼻而来。 他走到李鹤安身边,指了指沙发,“我们去那边聊。” 好在房间足够大,沙发那边离这边的玻璃碎片有些距离,翁多扶着李鹤安坐在沙发上,翁多退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身体开始发热,药起作用了。 李鹤安双眼无神地盯着对面墙上那副照片,周袁还活着,他大脑第一反应不是喜悦,是恐惧。 周袁还活着,三年多没有透露一点消息; 周袁还活着,那么墓园里墓碑下埋葬着的就不是他。 那么埋葬的到底是什么,真相就在李鹤安眼前,李鹤安不敢揭开。 突然销声匿迹的周家人,家境不好却莫名在国外过的有滋有润的一家人…… 李鹤安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发现自己的胳膊酸软无力,浑身空虚难耐。 易感期的反应。 不对,还没到时候…… 翁多一双柔软的手攀附上李鹤安的肩膀,声音柔媚,“鹤安…” 这个声音让李鹤安大脑瞬间炸开,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翁多抱在怀里,他反应自己确实是易感期来了。 房间里猛然交错着李鹤安与翁多的信息素,浓度颇深,看样子不仅自己易感期,翁多也发·情了。 “鹤安…我好难受,”翁多的手摸在他脸上,坐在他怀里,呼吸喷洒在李鹤安脸上,“鹤安……” 李鹤安感觉到自己的反应,他伸手推开翁多,“别碰我。” 他知道自己很想要,身体在疯狂叫嚣,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在自己身体里还有着周袁信息素情况下去要别人,更不能…在被信息素控制的情况下。 他需要的是清醒状态。 翁多并不听他的话,马上又缠了过来,“鹤安,你不想标记我吗?” 想。 李鹤安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他撑着手要站起来,可惜他这双没有恢复好的腿完全不听使唤。 李鹤安的大脑、内心疯狂渴望着,标记他!标记这个与自己百分百契合率的Omega,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内心残留的理智告诉李鹤安,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被身体控制。 “滚。”李鹤安说。 “难受吗?”翁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跪在李鹤安面前,“难受你就标记我,我们的契合率是百分百,鹤安,标记了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李鹤安忍着不适,他咬着牙,眼神不屑多看翁多一眼,“畜·生才会被信息素控制感情。” 他是人,他需要自己控制! 翁多不管不顾地抱住李鹤安,他必须要让李鹤安标记自己,说出来的话也已经不管不顾了,“鹤安,我爱你,我的信息素是为你而做的,它只属于你。” 李鹤安用力推开翁多,眼神发红,“滚!” 翁多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喘着气,抱住了李鹤安的腿,“鹤安,求求你标记我……求求你,我是你的夫人是你的妻子,你不能对我这么狠,鹤安,你可以爱周袁,你可以永远爱他,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够了,求求你。” 他不要李鹤安爱他了,他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他只想陪在李鹤安身边,可以永远成为和他契合率百分百的Omega,能治愈他的躁郁症,能陪着他就够了。 周袁…… 李鹤安眼神发红地看着对面的周袁,他想笑,也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周袁的死,周袁的爱,都是假的。 只要稍微想一想,李鹤安就能明白这一切。 李泓启、周袁,他们俩合起伙来欺骗他。 “哈哈哈哈…”李鹤安笑出了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痛苦了三年多,被思恋、自责折磨了三年多,周袁却在国外潇洒地活着。 “鹤安……”翁多攀着李鹤安的腿爬起身,他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上面的几粒扣子,露出半边肩膀,着实诱人。 “我的信息素是为你做的啊鹤安…”翁多拿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后脖颈,“你摸摸它,你真的不想标记它吗,它只为了你存在…” 柔软发热的腺体在李鹤安的手心,他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人工腺体,”翁多说,“我是为了你…做的人工腺体…。” 人工腺体,为他做的。 光是这几个字就能让李鹤安心中满是愤怒,他的人生、他爱的人,他的婚姻,全都自己做不了主,每一个环节都有人替他安排,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李鹤安双手抓住翁多的肩膀,这样一张可爱清秀的脸庞,居然和李泓启那个老家伙一样,一样地喜欢自作主张,一样地喜欢控制他的人生。 “翁多,”李鹤安咬着牙,“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做决定,我不需要你为我做的人工腺体,我不需要!” 第40章 离婚 翁多再一次被李鹤安推开,他顺势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力气重新爬起来,身体里像是有无数个小虫子在啃咬,某个地方已经泛滥成灾又坚硬无比。 他眼前一片混沌,看不清听不清,脑子里无限回荡着李鹤安刚刚说的话,‘我不需要。’ 他不需要他,李鹤安不需要他。 他只是想要当一个普通的Omega,保留住自己的腺体,可以永远地留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他可以不再要求李鹤安会喜欢自己,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李鹤安标记他,以后,他会堂堂正正地将周袁摆在李鹤安心里,不会再去吃醋、嫉妒,他会跟李鹤安实话实话,告诉他他和周袁之间并没有关系好。 告诉李鹤安他手里还有很多他和周袁在一起的视频,他也可以通通发给李鹤安,只是想让自己的坦诚换来一份属于翁多的Alpha。 可是李鹤安不需要他。 翁多忽然闻见一股刺鼻的腥味,他抬起眼皮,原本在沙发上的李鹤安不见了,翁多半撑着胳膊转头。 看见李鹤安坐在玻璃碎片附近,一只手拿着碎片,另一只胳膊上有一道刺目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翁多看的呆滞,身上不停在颤抖,眼前被水光模糊了视线,他撑着手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角,离李鹤安远远的。 他蜷缩着抱着自己,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咬的满嘴都是血腥味翁多也没松嘴,他怕自己一松开,就忍不住对李鹤安爬过去。 欲火焚身的滋味儿让翁多觉得自己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死了就不会这么痛了,死了就不用看见这样一幕了。 疼痛让李鹤安清醒了几分,身体的欲·望也减少了一些,他对着伤口又划了一次,痛到他差点喊出了声。 痛没关系,再痛也比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强。 李鹤安艰难地想爬起身,没有支撑力他很难起得来,试了几次均没有成功。 看见翁多蜷缩着墙角发着抖,他想告诉翁多别怕,他不会伤害他,一想到翁多的人工腺体他又沉了脸色。 疯狂的世界。 身体里的欲·望降下去很快又被信息素以及易感期的需求所战胜,再次浓烈,他再次将碎片按在伤口上。 “嗯…”李鹤安疼出一声轻哼。 扒开地上的碎片,他撑着胳膊移到桌子边,手掌撑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手机给姜管家打电话,“拿两支抑制剂…你不要上来,来个Omega,最好戴上阻隔贴。” Omega佣人一分钟就出现在房门口,敲了敲门,“少爷。” “进。”李鹤安额头滴下汗水。 佣人打开门,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地上的碎片、血迹,房间里混杂着浓烈的信息素,还好他戴着阻隔贴。 他走到李鹤安身边,将抑制剂递给李鹤安,差点喊出声,“少爷,你的手…” 李鹤安拿过一支,用嘴拆下外壳,直接扎在自己的胳膊上,“给少夫人打上。” 佣人转头在房间里寻找着,看见了蜷缩着角落里的翁多,他心里一跳,连忙跑过去,翁多浑身湿透,双手抱着双腿,嘴巴咬着自己的手臂。 佣人看见从他嘴角溢出的血。 “少夫人…”佣人蹲在他身边,想要将他的手臂从嘴里解救出来,他只是轻轻一拽,翁多就倒在了地上。 胳膊也从他的嘴里掉下,手腕上赫然一个血坑,翁多嘴里还含着一块肉。 “啊!”佣人尖叫出声。 李鹤安猛地转身,往翁多那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停下了,“怎么了。” “少夫人…少夫人他…”佣人吓得不轻,话也说不利索。 李鹤安被佣人挡住视线,只看得见翁多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他说,“快给他打上!” “哦哦。”佣人拆下针套,不敢去看翁多的伤口,掀起他的衣袖,哆嗦着手。 翁多缓缓睁开了眼睛,佣人稍微松了口气,“少夫人,您放松,我给您打抑制剂。” 翁多看见佣人背后逆着光站着的李鹤安,十六岁时,李鹤安打开学校工具室的门,逆着光将他抱出那间狭小黑暗的屋子,翁多心动不已。 二十三岁,李鹤安依旧逆着光,在这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对他说‘他不需要’。 冰凉的针头扎进他的皮肤里, 翁多眨了眨眼,以为自己会哭,其实没有,大概这就是心死吧,安安静静,无波无澜。 没有了…他辛辛苦苦要维持的人工腺体,百分百的契合率,随着这一针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好累,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翁多疲惫地闭上眼睛。 佣人拉下衣袖,回头看着李鹤安,“少爷…要喊医生来吗?您和少夫人的手…” “什么手?”李鹤安愣了愣。 佣人捧着翁多的手,李鹤安往前走了两步,被翁多手上的伤口刺痛,伤口怎么来的他看一眼就能知道,那是翁多硬生生咬下的。 “马上叫医生。”李鹤安喉咙滚动着,翁多方才看他的眼神让他心慌不已。 医生很快来了,给李鹤安和翁多处理了手,对两人的伤口啧啧摇头,都对自己挺狠的,一个将自己的肉咬下来,一个对着伤口划了几次。 李鹤安盯着床上睡着的翁多,问医生,“赵医生,什么是人工腺体?” 医生摇了摇头,“这些我不太清楚,我只听说过这个技术,具体是什么我也没去探听,据说这项技术目前还不算成熟,会做的医院也不多,少爷您要是想知道,可以问问专业做这个的。” “嗯。”李鹤安应了一声。 姜管家将医生送出门,返回房间时看见李鹤安坐在床边,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又闹出这样的事,每次翁多发·情都闹到要看医生。 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李鹤安在想什么。 姜管家关上门,不去打扰他们。 李鹤安看着翁多虚弱的小脸,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心里涌出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疼。 看上去这么单纯无害的一个Omega,是怎么会做出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人工腺体……李鹤安闻所未闻。 他肯定是要打听清楚的,听上去就是个很重大的手术,不管怎么说,翁多做了这个腺体是为了他,他的躁郁症确确实实因为百分百的契合率好了很多。 但是…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要知道周袁活着的来龙去脉,他要知道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李鹤安站起身,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走出病房,看了眼睡着的翁多,轻轻关上门。 那边接通了电话,李鹤安说,“帮我订一张明天去苏尔特的机票。” ******** 翁多睁开眼,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坐起身,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靠在床头,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抬手发现他的右手腕好疼。 手腕上裹着纱布…因为他的动作,伤口渗了一些血。 记忆也慢慢地回笼,他摸了摸腺体,又把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尖,是的,这股刺鼻的味道是自己腺体散发出来的。 他的腺体失去了作用。 在它脱落前夕,它失去了作用。 翁多在床上坐了很久,等到不晕了他掀开被子起床,拉开柜门,拿出行李箱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再怎么慢,他也很快就收拾好了。 翁多坐到书桌前,拉开中间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离婚协议。 放在桌子上摊开,拧开墨绿色的钢笔,在最后一页李鹤安的名字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钢笔很好用,写出来的字也比平时漂亮了一些。 曾经收到这份离婚协议时,他以为等到将来真的签下名字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其实这一刻真的来临时,翁多反而没有一点点的不情愿。 签完字他打开电脑,插上U盘,将电脑里他曾经拍的李鹤安和周袁的视频全部拷到了U盘里,再将电脑里的原件全部删除。 他拿着东西敲响了李鹤安的房门,没有人应,也许是去公司了。 翁多直接打开了门,房间里已经不像昨晚那样混乱,地上的狼藉清理到看不出任何痕迹。 昨晚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翁多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李泓启给他的玉佩、银行卡,以及…陪伴了翁多将近七年的手帕。 他看了一眼周袁的巨幅照片,你看,昨夜你亲眼见证了他的所作所为,他为你坚持住,你是不是很开心,我不要他了,一并还给你吧。 翁多走出房间,关上了门,拎着行李箱下楼,佣人连忙凑了过来,“少夫人,您要去哪儿?” “回家。”翁多说。 他拉着行李背着书包走出李家别墅,经过翁家别墅,他并没有停留甚至也没有多看一眼,两边都不是他的家,他这个多余的人可以离开了。 行李的滑轮在地上拖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翁多想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他努力一生,装成人人喜欢的样子,到底是在寻求什么呢,到头来,没有任何人需要他。 第41章 ‘救我’ “我还是建议保守治疗,走稳妥路线,对于病人和家属也是能接受的。” “保守治疗说白了就是帮他推迟死亡,一旦病变,他必死无疑,我支持手术。” “风险这么高,难度系数又这么大,你想过失败了病人会有多痛苦吗?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运气好点,他没能从手术台下来,运气要是不好… “咳!行了别吵了,”副院长咳嗽一声,阻止了几位医生的争吵,“曹主任,你怎么说?” 曹严手里拿着患者的资料,来回翻看了好几遍,说,“我同意戴医生的,手术。” 戴医生听闻满意的笑了笑,副院长也点了点头,“你说说看。” 曹严说:“手术成功率是三分之一,虽不高也不算很低,由我和戴医生同时操刀,成功率还能再长一点,手术成功了患者也不用再活痛苦中,可以成为一个正常Omega,我认为我们医生的职责就是让患者变成正常人。” “嗡~”曹严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瞥了眼。 是翁多的微信。 他手碰在密码键上顿了顿,今天是三天中的第三天,翁多找他只有两件事,要么成功了,要么失败。 他突然不敢去看。 “当然,”曹严继续说,“最重要的还是患者本人的同意,我们最好将所有的利弊和术后有可能遇到的问题全都告诉他,将选择权放在患者手里,他要是同意手术,我和戴医生随时准备着。” 他解开了手机,微信消息直接蹦了出来,只有五个字。 -曹医生,救我。 曹严站起身,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说,“先就这么说,我这有个患者需要我。” 他走出会议室,给翁多打去电话,“你在哪儿?” “你办公室。”翁多声音气若游丝。 曹严推开办公室门,扑面而来的味道让他瞬间清楚了情况,翁多失败了。 翁多低着头坐在沙发里,旁边立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他缓缓抬起头,鼻尖发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却对着曹严笑了笑,“曹医生,你的方法不行呢。” 曹严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得知翁多没有被标记他居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非常心疼翁多,心疼他遭的罪,心疼他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将要面临着更大的痛苦。 他走过去,蹲在翁多面前,他的信息素迸发出紫咹苡的化学剂,说明他打了抑制剂,曹严艰难地回他一个微笑,“我一定会救你。” 翁多低下头,笑容慢慢地收敛,他手指搅动,“我的腺体…是不是保不住了。” 曹严不想骗他,但又说不出实话,是的,保不住了。 “我知道保不住…”翁多说,“因为…它真的好疼,我一直…在忍…” 他话没说完,闭着眼睛往前栽了过去,曹严伸手抱住了他,他皮肤发烫,他的腺体又红又肿。 翁多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翁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好像才三四岁,成天像是一个跟屁虫似的跟在翁瑞康身后,翁瑞康那会儿也才八九岁,对他还没有现在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还算是表里如一,他总是好奇地看着翁多,问他,“为什么你总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你是Omega,你应该学习别的Omega那样,乖巧、柔弱,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 翁多当真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乖巧、柔弱地缠着翁瑞康,直到翁瑞康有一次被他缠的发了病,爸爸拎着他的胳膊将他赶出翁瑞康的房间,“家里这么大,你上哪待着不行?为什么偏偏要缠着康儿,你是不是见不得他好?” 翁多害怕爸爸生气,他冲上前抱住了爸爸的腿,“我想大哥好好的,爸爸你不要生气 。” “那你就离他远点!”爸爸将他从腿上扒拉下来,“翁多,康儿不像你,你有一个健康正常的身体,康儿他没有,一点小小的病痛都能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也能让我生不如死。” 翁多听不太懂这些,他就记得爸爸的语气和表情,生气又难过,还有对他的责备,翁多觉得翁瑞康是故意那样说,故意让爸爸生他的气。 那时候他不懂翁瑞康的身体,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一点小小的病痛都能折磨的生不如死。 就是说的翁多当下。 腺体的疼痛就连他睡着也不能减少,迷糊中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好像是帮他打了止痛针,翁多很快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一觉是翁多近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没有做梦,没有疼痛,醒过来时被窗外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 “醒啦。” 身边有人在轻轻地说话,翁多转过头,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他床边。 “曹医生,”翁多说,“我怎么不疼了,难道…” 他摸向后脖颈,碰到了又肿又软的腺体,原来还在。 “止疼针效果还没过去。”曹严帮他调整好病床角度,端着水杯递给他,翁多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着。 曹严看着他,皱着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腺体割除是项大手术,手术中的意外也很多…术后的并发症…” “我知道。”翁多擦了擦嘴,腺体是Omega身上的一个器官,割掉一个器官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他笑了笑,“如果手术成功,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这项手术不是成功了就没事这么简单,不过曹严说不出太多,他轻轻点头,“就没有这么疼了。” “那就好。”翁多低眸,“那就好…” 它真的好疼,还有发·情的痛苦,他宁愿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手术风险大,”曹严说,“会需要你家人的签字。” “啊?”翁多愣了,缓缓摇头,“我…我没有。” 曹严心脏猛地被人揪住, 他想起上回做人工腺体时,翁多住院好几天、还有前几天翁多发烧,住院一个多礼拜,除了偶尔来过一个什么管家,也确实没有家人。 “你的Alpha呢。” 翁多沉默良久,说,“也没有了。” 曹严心疼的无以复加,说不出来话。 翁多却又笑了,“我能自己签字…我可以自己签字的吧?” “嗯。”曹严压下喉咙的不舒服,“只要你意识清醒,可以的。” “清醒,”翁多说,“我非常清醒。” 说着翁多还挥了挥手,以表示自己不但清醒还灵活,露出了手腕上的伤口。 伤口护士已经帮他换过药,曹严也看过,是什么伤他也清楚。 “为什么要咬自己。”曹严问。 翁多顿住,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笑容渐渐敛去,他好奇的反问道,“曹医生,你也是Alpha,如果你在易感期时,和你契合率百分百的正在发·情的Omega共处一室,你能…忍住吗?” 就当这里面的其中一项满足了,正常的Alpha都不会忍得住。 曹严同样也是,他说,“不能。” “是啊…不能。”翁多偏头看向窗外,可是李鹤安能,他像一条狗一样祈求着李鹤安的标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推开也要死乞白赖的缠上去,李鹤安忍住了,或许后面是真的忍不住,可李鹤安宁愿自伤也不愿意碰他,那一下下刺向李鹤安伤口上的碎片,无疑是刺在翁多心上。 他又怎么能不让自己死死咬住不动,又怎么敢让李鹤安再伤害他自己。 翁多话没说完,曹严已经猜到了,结果摆在了眼前,翁多的Alpha忍住了,翁多变成了现在这样。 “对不起。”曹严说。 翁多疑惑地看着他。 “当初…我不该告诉你人工腺体的事儿,”曹严十分后悔,“如果我不说,现在的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这个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翁多说,“不过…我有个问题想知道。” “你说。” “你研究这项技术的目的是什么。” 曹严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翁多转过身子,朝着曹严的方向,明显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曹严说,“以前有一对AO情侣,Omega患有天生腺体封闭症,有腺体但是没有信息素,也无法被标记,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相爱,他们很快结了婚,有了孩子,生活地很幸福美满,唯一的缺憾是Alpha的易感期时没有信息素的Omega无法抚慰他,Alpha并不介意,相爱的人其实不会在意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Omega越来越不满意自己的身体,他想要拥有信息素,他偷偷打听到了国外可以做种植信息素的手术,便瞒着Alpha去国外做手术。” 曹严说着语气有些低,翁多跟着提起了心,“手术怎么样了?” 曹严吐出一口气,“手术很成功,Omega拥有了信息素,他很高兴,回国后将这个喜讯告诉Alpha,Alpha也同样很开心,可惜两人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久,Omega种植的信息素跟Alpha的极不匹配,契合率只有个位数,原本相爱的两个人,因为契合率太低,每天都活在痛苦里,Omega不堪忍受,再次偷偷去国外继续做了种植信息素手术…这次,他没能活着走下手术台。” “啊…”翁多张了张嘴,为这个Omega而可惜,为这对相爱的人可惜。 他想起曹煦之跟他说过他的Omega爸爸正是死于一场手术。 “所以,我研究人工腺体,”曹严看着他,“只是想让这世上相爱的人可以不用忍受信息素的痛苦。” 第42章 真相 翁多做了术前检查,他的身体状态不乐观,但是腺体已经在脱落边缘,手术已经不能再拖。 翁多签了好多免责文件,内容他也没看,大致意思就是如果手术中发生了意外跟医院没有关系等等,原本他并不害怕,签着这些文字反而让他有些怕了。 万一他死在手术台上了呢。 下一秒翁多又笑了,死了就死了吧,也不会有人在乎,甚至可能不会有人知道,没什么好可惜的。 不过他还是要做好真的下不了手术台的准备,为自己留好后事。 曹严来病房看他时,他把自己的银行卡交给了他,“密码是我的生日。” “这是干什么?” “其实没有多少钱,是我这些年的奖学金还有做家教赚的,”翁多说,“估计都不够抵消手术费住院费的…” “不收你的钱,”曹严说,“你现在这样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就当是为了我这个失败的实验弥补结果。” 翁多笑了,“我这是在为万一做打算,万一我要是发生了意外,这笔钱你就帮我办后事…” “你不会。”曹严脱口而出。 “你好歹是个医生,怎么这么不严谨,哪有百分百保证安全的手术,更何况还是这么危险的手术,”翁多说,“你听我说完呀。” 曹严没说话,点点头听他继续说。 “我不用太麻烦,不要墓地什么的,骨灰洒在水里就行,湖啊、河啊,什么地儿都行,反正一定要水里,能让我自由自在地游泳就行,”翁多幻想着那样的场景,嘴角带着笑,“我最爱游泳了,经常幻想自己是一条鱼儿,摆一摆双腿,我就能从水里蹭出去,当一条鱼真好,没有什么记忆,还能一辈子待在水里。” 他对水的向往写在了眼神里,曹严觉得,这一刻没有什么比他开心更重要,他忽然伸手覆上翁多的手背。 翁多的幻想被终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怎么…” 曹严顿了顿,抽走了他手里的银行卡,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特意咳了咳嗓子,说,“手术成功后我亲手再还给你。” 翁多却摇摇头,“如果手术成功了,你帮我安排个普通病房吧,手术费你不让我掏钱,住院费我总得自己来的,单人病房太贵了我付不起。” 曹严也没有再跟他讨价还价,术前患者的心情在最重要,他抚慰翁多,“你喜欢游泳对吗?” “嗯。” “如果我告诉你,等你手术成功恢复好以后,后脖颈没有了腺体的压迫,你可以正常游泳,你…” 曹严话没说完,翁多直起腰板,“真的?!” 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是。”曹严给予他肯定,“所以,你一定要对我、对你自己有信心,不要害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意外。” 这个消息让翁多忍不住眼睛发热,他偏过头,往下躺进被窝里,拉过被子,“曹医生我先睡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轻微的哭腔,曹严帮他盖好被子,说,“晚安。” 曹严轻轻走出病房,站在门口看见里面病床上的人在微微颤抖着,曹严捏了捏手里的银行卡,心中对那个叫李鹤安的Alpha有着深厚的憎恶。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早上,翁多被推进手术室,他趴在手术台上,看见自己身边出现一个带着口罩、手术帽,包裹的只剩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的医生,其实眼睛看不见,此刻他没有戴眼镜,只能看得清对方的轮廓,但翁多就是知道这人是谁,他笑了笑,“曹医生,你这样好帅。” 那双眼睛弯了一下,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不要害怕,睡一觉就结束了。” “嗯。”翁多感觉到自己静脉被人打进了麻醉,他缓缓闭上眼睛,其实还想最后一次再摸一摸他的腺体的,不过麻醉实在太迅速了,他都来不及反应彻底没了知觉。 ********** 李鹤安是被机场工作人员推出机场的,飞行时间过长,行程也过于复杂,在S国停留了两天,才转机到的苏尔特,李鹤安的腿支撑不了没能站着从飞机下来。 章成等在接机处,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轮椅,李鹤安却制止他,撑着轮椅站了起来,章成吃惊地看着他,“少爷,您的腿好了?” 轮椅还给工作人员,李鹤安说,“恢复中。” 两人坐上车,章成边开车边给李鹤安说着,“鲁明还在店里盯着,我们现在混成了熟客,跟周袁他爸爸认识了,昨个儿刚从他爸爸嘴里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章成看了眼李鹤安,将车子速度降低,说,“周袁谈了个本地的Alpha。” 李鹤安抿着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章成松一口气又说道,“昨天我们跟踪周袁,发现他跟他爸爸不住在一起,所以我们到最近才发现他,他应该是和他的Alpha住在一块,马上就到了,还有六七公里。” 苏尔特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三面沿海,机场就在海边不远处,车子沿着公路疾行,外面就是海景。 一个漂亮的地方,是周袁能喜欢的。 这几天李鹤安已经将事情一遍遍地捋了很多遍,从他开始和周袁商议私奔到后来发生车祸,当时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今回想,其实周袁早就漏了馅,只是李鹤安陷在爱情里根本不会去乱想。 私奔时周袁心不在焉的神态,车上不停地发着消息… 可是,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亲口说爱他,说会一直爱他。 “到了。”章成说。 是一个小区门口,章成告诉他,“这是苏尔特的高等小区,里面住的人都挺有钱的。” 小区不是高层,房子看上去大概四五层高度,小区也不大,从门口就能透过房子缝隙看见后面的大海。 靠海的小区。 “周袁现在苏尔特大学担任中文老师,一般四点半左右到家。” 李鹤安靠在椅子里,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 他闭起眼睛,心里忽然生了胆怯,这一见面,这么多年以为的人和事可能会大有所变,真相即将要到来,李鹤安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鹤安不敢再看时间,不敢去看还有多久,直到章成一声略带激动的“他来了”让李鹤安从自我世界里抽离。 他睁开眼,外面行行走走的人很多,全都是外国人,是以,李鹤安一眼看见了周袁。 他牵着一个Alpha的手,边走边笑地往小区方向而来,那笑容是李鹤安曾经梦里梦到过无数回的样子。 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突然觉得这个笑容,并没有多好看。 让李鹤安遍体生寒。 周袁越走越近,从车旁擦身而过,李鹤安推开车门,迈出一条腿,扶着车门站了出来。 “圆圆。”李鹤安对着周袁的背影喊道。 周袁还算欢快的脚步猛地停下,他身边的Alpha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周袁慢慢地回过头,张着嘴后退两步,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李鹤安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停在周袁三步远的距离,又说了一句,“圆圆。” 他喉咙滚动,叫的是他对周袁的爱称,声音却让人听着不舒服极了,周袁下意识地松开了Alpha的手。 Alpha看着周袁又看看李鹤安,搂着周袁的腰用当地语言问了一句,“怎么了宝贝。” 周袁缓了很久,说,“鹤安。” 海棠花的信息素飘进李鹤安的鼻尖,想念了三年多的味道,此刻再闻,居然也没了欢喜。 曾经以为自己会爱一辈子的人,其实…也不过如此,或许那些年的爱情,是李鹤安的一厢情愿也说不定。 他们坐在了一家蛋糕坊里,周袁和他的Alpha并排而坐,李鹤安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蛋糕才发现其实自己从来都不喜欢吃甜的,只是因为周袁喜欢罢了。 “你别介意…”周袁怯懦地开口,“他不放心非要跟着…不过他听不懂中文的。” 李鹤安没说话,周袁看见他盯着自己面前的小蛋糕,以为他想吃,将蛋糕推到他面前。 “说说吧。”李鹤安抬起眼眸。 周袁紧张地端起咖啡,说,“大三的时候,李董找到了我,他让我跟你分开,说是会给我一笔钱……真的很大一笔钱,我就是几辈子也不会赚得了那么多,我同意了,将我们要私奔的计划告诉了他…李董就策划我假死来离开你。” 事情简单到一分钟不到就说完了,李鹤安反应了很久。 空气中海棠花的信息素里夹杂着陌生的味道,他嘴角微抽,“缺钱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 周袁咬了咬唇,手在咖啡杯上画着圈,想了想说,“你知道吗,在我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喝过咖啡,我从三年级就在打工赚钱养家,我的生活里只有学习和赚钱,如果不是因为年年得第一学校会给家里送生活用品,米、油,家里需要的都会送,我肯定也不会努力去学习,我真的很缺钱,大一的时候遇到了你,你非常好,舍得给我花钱,我的学费、生活费你全都掏了,给我减轻了很大一部分压力,如果不是这一点,一开始…我都不会跟你在一起。” 李鹤安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拳头。 周袁捧着咖啡喝了一口,苦的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为了给我自己减轻压力,我需要你给我的那些小恩小惠,你喜欢善良的,我就表现得善良,你喜欢单纯的,我就表现得单纯,你也确实很好,跟你在一起后你为我花了很多,可是…我还是很缺钱,非常缺钱,我的弟弟还小,父亲身体不好,我需要大把的钱,我不能告诉你,我得装成一个不为钱只为爱的人,我知道如果你一旦知道真实的我,会受不了,会和我分开,你……就等于是我的钱包,我怎么能让你离开…… “我也想着,如果跟你结婚了,成了李家的少夫人,我以后肯定也不会缺钱了,所以我紧紧抓着你等着跟你结婚。李董找到我告诉我不可能让我这样的人嫁给你,他给我钱让我配合演一场假死戏…我不可能不答应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真相,真相比李鹤安想的要更残忍,他握紧了双手,脊背挺得笔直,他说,“那个遗言,是你录的?” 周袁抬起头,“去年李董给我打电话,让我录一段遗言给你,说你要结婚了,你…结婚了吗?” 周袁语气完全没有李鹤安要结婚的过多情绪,带着期待,似乎是在等着李鹤安给予他肯定的回答。 李鹤安嘴唇紧抿,胸腔起伏过大,这是他发病的症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翁多的脸,他定了定心神,“结婚了,他很好。” “那就好,”周袁终于轻松了下来,“我也…快结婚了,他也很好。” 说着轻轻靠在Alpha身上,Alpha也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周袁可能觉得不太好,又轻轻挣脱出。 李鹤安不想看下去,他扶着桌面站起身,缓缓转过身,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问,“你被他标记了?” “嗯,”周袁回答,“假死后我就出了国,做了标记去除手术。” 怪不得,周袁的信息素里蕴含了陌生的味道。 这一刻李鹤安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傻子。 第43章 腺体切除 李鹤安强撑着离开蛋糕坊,等候在外的章成搀扶住他,李鹤安咬着牙不让自己在外面发病,尤其是身后还有周袁。 坐进车,李鹤安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简易药盒到出药片塞进嘴里,章成给他递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李鹤安仰头喝下。 药没有那么立竿见影,李鹤安此刻感受到自己内心在疯狂渴望翁多的信息素,甚至能幻想出那恬淡的气息,如果翁多在,肯定会抱着他给予他安抚。 “鹤安,我在。” 翁多会轻声细语地这么抚慰他。 安静下来时,他会听见翁多的心跳声“噗噗噗”跳动的快速又响亮,李鹤安出奇地,靠着幻想翁多冷静了。 他看见周袁和他的Alpha手牵着手从面包坊走出来,经过他们的车子时周袁对着车里的李鹤安歉意地笑笑。 李鹤安以为自己会很痛苦,他被周袁骗,看见周袁跟别的Alpha幸福的模样他却异常地冷静,往事在自己脑海一幕幕地闪过。 他对周袁说爱、说喜欢,其实周袁从未对他表达过同样的情感,只是会附和一句:我也一样。 那时候热恋期,李鹤安单方面被他营造出来的爱情蒙蔽双眼蒙蔽心,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鹤安,我爱你。” 脑海中突然闪出翁多的声音,他吐出一口气,降下车窗,“周袁。” 这样的称呼喊出来,不仅周袁愣了愣,李鹤安同样也是,他们在一起后,李鹤安就从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他。 周袁转过头,“你说。” “你…认识翁多吗?”李鹤安问。 周袁想了想,遂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翁多的。” 看来两人还真的认识,李鹤安在看见翁多偷拿了照片后,曾怀疑过翁多是不是编造他和周袁认识来故意接近他。 李鹤安不愿意和周袁说太多,他跟周袁,已经没什么好聊的,李鹤安收回眼神,周袁却说道,“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喜欢你。” “你说什么?”李鹤安微微一愣。 “他三番五次地跑到宿舍挑衅我,我告诉他你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他气的想动手打我,”周袁顿了顿,“总之,是个鲁莽、幼稚、嫉妒心很重的人。” 李鹤安斜着眼轻轻扫了他一下,不悦的意思呼之欲出,周袁识趣地没再说下去。 李鹤安关上车窗,说,“走。” 章成发动车子,“少爷我们去哪儿?” 后视镜里周袁的身影越来越小,李鹤安体内因为标记过而感知的信息素也越来越淡,曾经舍不得让它流失,如今李鹤安只觉得恶心。 “回国。”李鹤安说,“你们也不用再继续跟着,撤掉那些人,都回国。” 章成点点头,“是。” ******* 曹严拉开窗帘,让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给墙角的加湿器换了水,坐在了床边。 翁多还陷在昏迷中戴着呼吸机,手术是成功的,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术后并发症或者后遗症,一切还得要他醒过来。 阳光洒在翁多脸上,让他看上去苍白透明,长长的睫毛阖起在脸上映出根根分明的倒影,曹严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额发。 有人开门进来,曹严尴尬的拉了拉翁多的被子,抬眼看过去。 是护士。 “伤口要换药了。”护士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曹严站起身双手放在翁多的脑袋下,轻轻地将他脑袋往自己这边偏,露出贴着纱布的后脖颈。 “慢点。”曹严说。 护士拆开纱布,后脖颈上的伤口让见惯了各式各样伤口的曹严还是没忍住偏过了头,盯着翁多的脸,手术是他主刀的,伤口他也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身为医生,他第一次无法直视。 辛亏翁多还在昏迷,这个换药的疼痛他未必可以忍受。 换好了药,护士贴了新的纱布,又去处理他手腕上的咬伤,曹严吐出一口气,说,“我来,你去忙。” “好。”护士将东西交给他,自己出去了。 手腕上的伤已经不需要再包着纱布,偶尔上点药让它恢复加快就好,曹严拿着棉絮蘸着药水轻轻擦拭,这个伤以后好了不仅会留下疤还会留下一个小坑。 他无比后悔,后悔拿翁多做这项实验,后悔那天拿出催促剂给翁多,翁多如今变成这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嗯…”翁多的手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极为怪异有暗哑的哼声。 曹严立马看向他,翁多眉毛轻皱,眼皮开始颤动,这是要醒过来的迹象。 “翁多。”曹严轻轻喊他,“翁多,醒来吧。” “翁多,翁多…” “醒过来看看,翁多,你手术成功了。” “翁多,睁开眼睛。” 翁多感觉到自己的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醒过来,他好像被桎梏住,他也想醒过来,他摇了摇头想说自己不行,莫名地牵扯到了后脖颈,疼的翁多猛地睁开眼睛。 “翁多,”有人笑了笑,“你醒了。” 是曹严,对,他做了腺体切割手术来着。 翁多张开嘴,想要问问自己怎么样了,却发出了一个很低沉的‘啊’,他顿住。 再次张开嘴发出又一个,“啊……” 他双眼睁大,满是恐惧。 曹严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摘下了他的呼吸机,说,“别怕,你再试一次。” 翁多重复几次,仍旧只是一个暗哑到不行的‘啊’。 他又怕又无助地看着曹严,曹严马上领悟,他低声安慰翁多,“不要怕,我马上给你检查。” 随后拿上墙上的通话机,“211房马上做喉镜。” 翁多陷入了恐惧里,他还没搞清楚自己目前是什么情况,后脖颈术后的疼痛并没有比术前减轻,疼痛侵蚀着他的大脑。 他很清楚的感知到,他已经闻不见信息素的味道了,身边围绕着护士医生,翁多闻不到他们身上的信息素。 他失去了腺体,眼下还伴随着说不出话的恐惧。 他不能变成哑巴。 做喉镜需要坐着,他的病床被调整成坐着的状态,有护士左右两边稳住他的身体,他动不了,只要一动,后脖颈的疼痛便疯狂往他大脑里边钻。 翁多全程不敢去细想,他呆滞着任由他们折腾, 喉镜显然是没有将问题检查出来,翁多被推着去做了CT,CT做的很快,再被推到病房时翁多疼的满头是汗。 护士帮他擦了擦汗,说,“曹主任让我跟你说一声,CT结果需要等一个小时,让你别担心,他说肯定没有大问题的。” 翁多疼的反应不过来,闭着眼咬着牙,为什么他都没有了腺体还这么疼。 【数着 等着 望着 怕着 青春已时日无多……】 手机铃声让翁多睁开眼,疼的让他没有力气去拿,也看不见手机在什么位置。 能给他打电话的,无非是宿舍那三人。 手机铃声自动停下,翁多刚想舒出一口气,铃声再次响起。 他伸手摸向柜子,碰到了什么,带着温度的液体溅在他手上,翁多哑着嗓子啊一声甩着手。 好烫,好疼。 “怎么了?”曹严推门而入,看见翁多痛苦的样子,他走过去,柜子上被打翻的水杯,顺着柜子边缘往下滴落的水。 他捧着翁多的手,手背上泛起一圈红。 “先别动,我去拿烫伤药。”曹严跑着离开病房,不一会儿又跑了进来,低头给翁多的手涂药。 清凉的膏体涂抹在手背上,翁多好受了许多,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被他弄的一团糟。 “是不是想喝水?”曹严在他手背上吹了吹,“是我疏忽了。” 不是,不想喝水,翁多看着他,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听见手机铃声又响起了起来,曹严拿过他的手机,“苏文乐。” 果然是室友,如果是杜波和施晨,或许会是别的事情,但是苏文乐… “要不要我帮你接?”曹严问。 翁多摇了一下头,牵扯到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曹严说,“不要动,可以对我眨眼,一下是肯定,两下是否定。” 翁多连忙眨了两下眼睛,曹严将手机放到他手里,“那我不接。” 手机在手心里响了好多遍,苏文乐也许知道他不见了,在他还没有康复之前,翁多不想让苏文乐知道。 如果苏文乐只是单纯的他的同学,知道也就知道了,但现在苏文乐多了一个身份,翁瑞康的Omega。 翁多不想跟翁家人有任何的联系。 电话没有再响,微信连续响了好多下,他举着手机放在眼前,解了锁。 是苏文乐一串的关心。 -多多你在哪。 -怎么不接电话。 -李家佣人说你回家了,你在哪儿啊。 -你是不是跟学长吵架了。 -看见回复,我跟瑞康很担心你。 手上的力气不足,翁多垂下手,苏文乐的消息还在不停地进来,他叹口气,给手机锁了屏没去管他。 翁瑞康不嫌累他嫌累,真的很累,再也不想去演戏,不想去当一个讨好别人的人。 第44章 失语症 翁多的ct报告出来了,曹严拿着报告看了看,终于有了定论,他说,“你的腺体神经压迫了你脑神经,导致你得了失语症。” 翁多不太明白,什么腺体神经,腺体不是已经没有了吗,失语症又是什么,以后他就是哑巴了? 翁多心中好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他急的很,举着手机打字,力气不够,手机直直往脸上砸了下来。 “小心。”曹严想是预判到了这样的结果,伸手接住了手机,没让它砸中翁多。 表达不出自己想要表达的,翁多都快要急哭了,他眼神委屈的看着曹严。 曹严心领神会,他说,“你等我一会儿。” 曹严离开了病房,只剩下翁多一人,他努力地想要再次举起手机,胳膊肘撑在床上,可惜这个角度他看不见。 脖颈只要移动一下就牵扯到伤口。 翁多放弃了,眼巴巴地盯着房门口,看曹严到底干什么去了。 曹严没有很快回来,翁多等到快要睡着才看见曹严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购物袋。 “给你买了这个,”曹严掏出一块A4纸大小的白板子,“这是磁力写字板,你想说什么写下来。” 就是儿童写字画画用的磁力板,下面的按钮一推,上面的字迹就擦干净了。 曹严将磁力板放在翁多右手边,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怎么用,“笔在这里,挂在上面的,不用怕丢,这个按钮是擦除,你推一下就没了,你想说什么写下来。” 很容易操作的东西,翁多立马握着笔写下了自己的想法。 【我 能好吗】 “能,”曹严说,“失语症是暂时的,你伤口恢复好失语症也会慢慢地好。” 【为什么是腺体神经,我的腺体不是已经没有了。】 “腺体当然没有了,但是神经还在你的体内。” 【我还能游泳吗】 “你后期恢复好,身体慢慢锻炼,你是可以游泳的。” 想要问的问题都问了,翁多轻轻勾起唇角,他推了一下擦除按钮,又写到【要喝水。】 他的浅笑让曹严也笑了,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带着吸管的杯子,说,“我给你去打水。” 曹严离开病房,翁多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一个科室主任,为他干着这些琐事。 翁多没来得及思考太多,曹严拿着水杯进来了,坐在他的床边将杯子凑近他,“饮水机接的温水。” 翁多含住吸管,水温刚刚好,他一口气喝下了小半杯,右手在磁力板上写下一句话。 【你去忙吧。】 “好,”曹严放下杯子,在他手边放下一个小遥控,“有什么需求可以按铃找护士,也可以找我,等我忙好了就来看你。” 翁多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好的,曹严笑笑出去了。 外面的夕阳洒在翁多脸上,他眯了眯眼,病房里湿度刚刚好,位置也很好,挺舒服的,不过他挺有压力。 曹严并没有给他换到普通病房。 【数着 等着 望着 怕着 青春已时日无多……】 铃声又响起,翁多看了眼,是苏文乐的坚持,他给手机静了音,放在枕头下。 多少天了?好像有一个礼拜了吧,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除了他的好友,李鹤安也肯定早就看到了离婚协议,就这么默认了两人的离婚不曾找过他… 翁多愣了片刻,他怎么又想到了李鹤安,不要去想,想得多了,难受是他自己罢了。 翁多闭起眼睛,打算睡一觉。 “还是没人接?”翁瑞康问道。 “是。”苏文乐急的跺了跺脚,“微信也不回,你给他打一个试试。” 翁瑞康看了眼对面,除了偶尔两个佣人会进出前后院外,看不见有用的消息。 他没有急着附和,说,“你去问问李鹤安这几天是不是也不在。” “哦哦,好。”苏文乐转身下楼。 翁瑞康双手抓着阳台栏杆,看见苏文乐跑了出来往对面去,他没能成功进得了院子,站在院外用门铃和里面的人在沟通。 他点开手机,在他寥寥无几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的电话本里,没有翁多的号码。 翁多经常在他眼皮底下晃悠,就算是住校,也是周五就回了家,他们不需要电话号码沟通,也没有特意交流的机会。 苏文乐问完了情况返回,翁瑞康收起手机,看着苏文乐进了家。 是有一点不对劲的,其实翁多总是给他很多不对劲,莫名其妙地信息素味道就变了,让翁瑞康百思不得其解。 “姜管家说学长这几天去了他心理医生家里,”苏文乐走过来,站到他身边,“说是有个什么治疗吧,去了有几天了。” “心理医生?”翁瑞康看着他。 “姜管家是这么说的,”苏文乐手机上继续打着翁多的电话,“多多到底怎么了,一直不接电话…瑞康,你有学长的号码吗,给他打一个问问,他是不是跟多多吵架了!” “……没有。”翁瑞康终于可以说实话。 “我去找姜管家!”苏文乐转身再次下楼去了。 看得出来苏文乐是真的很关心翁多,翁瑞康轻轻呼出一口气,难道真的是吵架了吗,如果是吵架了,翁多为什么不回家而选择消失。 不在学校不在家,就连苏文乐也联系不上。 从苏文乐嘴里得知,翁多除了跟宿舍三人关系最好,也没有其他关系好到可以借宿的,那么翁多到底去哪儿了。 翁瑞康心脏憋闷,他坐到了椅子上喝了半杯水,他这个破身体心里不能想太多,想多了容易犯病。 苏文乐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耳朵上贴着手机,噘着嘴坐到他边上,“学长关机了!” 翁瑞康将他搂在怀里,说,“你能不能猜得到小多会去哪儿?” 苏文乐说,“他如果在学校的话,宿舍 、图书馆、游泳馆这三个地儿准有一个能找到他,学校之外的话…他除了回家,就是给高中生做家教,除此之外他好像什么地儿都不爱去。” “家教?”翁瑞康愣了愣。 “对啊,他大一就在做家教,青一市高考榜眼,家长眼中的香饽饽,一节课是市场价的两倍甚至多倍…”苏文乐突然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翁瑞康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苏文乐摇摇头,他啧了一声,“是我感觉错了吗,我总觉得…你好像很不了解多多。” 翁瑞康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他拿起杯子想要喝水,发现刚刚已经被他喝空了,他只好放下,手指在杯壁上来回画着圈,“有吗。” 契合率高的好处就是会偶尔的心灵相通,苏文乐看他的样子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些,他说,“我就老觉得你们家很奇怪…” “哪里奇怪。”翁瑞康问。 苏文乐想了想,说,“其实你们每个人都很正常,干着该干的事情,叔叔和伯父对我也很好,我很喜欢你们一家人…但是你知道吗,跟多多同学四年,前两年我们一直都没发现其实他家境很好,他穿的普通,一件外套可以穿上好几年,他会做家教赚钱,没人会认为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突然有一天他给我们带了好吃的,说是家里厨师做的,我们才知道原来多多家里还有厨师,猜测他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 苏文乐顿了顿,继续说,“多多消失了你们没有人知道,如果不是他好几天没在我们群里说话,我觉得不对劲去隔壁找他才知道他上个礼拜就离开了李家…如果不是多多长得像叔叔,我都怀疑过他是不是捡来的。” ******* 詹美扶着李鹤安坐进副驾驶,她小跑着进了驾驶室,看了看李鹤安疲惫的面色,说,“你这脸色可真是够差的。” 李鹤安揉了揉太阳穴,没说话。 她发动了车子,“事儿都办完了?” “嗯。”李鹤安发出一个单音。 “办完了你怎么这副表情。”詹美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着李鹤安的方向喷了一下,“好点没。” 喷出来的液体是很淡很淡的三色堇的味道,还混合了其他的花香,多日没闻到这个味道,李鹤安猛地吸入让他感觉到喉咙发甜。 “不纯。”他说。 “这就是个花香味香水儿,”詹美笑,“想要闻纯的,马上不就回家了。” 李鹤安靠在椅背里,尽管香水味道不纯,需要捕捉才能闻到三色堇的味道,也足以让他瞬间想起了翁多,他的信息素、他的人,他的笑,还有他柔软却经常冰冷的手心。 “这几天你手机关机,李董、姜管家的电话可是不停地骚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治疗结束了没,”詹美说,“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娴熟。” 李鹤安的这次出国是在瞒着李泓启的,全靠詹美帮他打掩护。 “谢谢。”李鹤安说。 詹美踩下刹车等红灯,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其实这事儿你要叫上翁多,我们俩替你打掩护可信度更高。” 李鹤安闭着眼,这事不能告诉翁多,不是不放心他,而是…他不想让翁多知道周袁的事情,翁多对他的感情他清楚,他不想让翁多有别的想法… 在知道周袁还活着时,所有的一切都站不住脚,他去苏尔特只是想找一个真相,去求证自己的猜测。 并不想让翁多误会什么。 “你不会是…”詹美眯了眯眼,“去国外会小情人了吧。” 李鹤安睁开眼,扭头看着她,詹美立马举起双手投降,“我瞎说的。” 李鹤安的眼神落在詹美窗外的街道上,他说,“去那边。” 詹美看了眼,是一个很大的花店,她把车子掉了头停在花店门口。 李鹤安走近花店,店员笑着迎接了过来,“先生您好,想买什么花?” 他站在花店中间,眼神搜寻着,伸出手指着某个方向,“那个。” 店员看了眼,“三色堇啊,您想要哪个颜色的,我们家什么颜色都有。” 第45章 翁多消失 詹美看见李鹤安拿着一束五颜六色的三色堇笑了,一开始轻笑,后来越笑越憋不住,偏开头笑出了声。 “好好开车。”李鹤安说。 詹美轻轻咳了一声,“李鹤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李鹤安没说话,詹美这人向来神神叨叨的。 “像做错事回去给老婆赔礼道歉的。”詹美侧目坏笑。 李鹤安摸了摸花瓣,其实詹美说的也不算错,出国前一晚他确实做的很过分,翁多做为他的合法Omega,发·情的时候寻求他的帮助是天经地义,他因为某些原因拒绝的太过分,第二天他就直接出国到今天。 丢下翁多不闻不问,任谁心里都不好受,这束花,说是道歉未免太过于不够重视,李鹤安单纯就是想要送一束花给翁多。 他住院那段时间,翁多每天都给他送花,翁多应该是喜欢花的。 “还得搭配个礼物,”詹美说,“光送花哪里显得出诚意。” 李鹤安微微转头,“送什么礼物?” “送礼当然是投其所好。” 李鹤安愣了愣,翁多喜欢什么? 除了花…好像还有青梅蛋糕,他记得翁多说过喜欢。 “找个蛋糕房停一下。”李鹤安说。 詹美车子停在蛋糕店门口,手指愉快地敲击着方向盘,看着李鹤安行动缓慢地进了店,从国外飞回来连时差都还没来得及倒,硬撑着拖着一个没有健全的身体还不让帮忙。 她撇撇嘴,Alpha的死要面子真是根深蒂固。 李鹤安进店大概十分钟,提着一个小蛋糕出来了,詹美下车接过他的蛋糕等他坐进车再将蛋糕放在他腿上。 “就买个蛋糕了?”詹美坐进车里,“还要不要再买点别的。” “不了。”李鹤安双手扶着蛋糕,他不知道翁多还喜欢别的什么,等回去再问问他,他喜欢什么,李鹤安再送他什么。 车子越开越近,李鹤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回程的时候在S国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心情低落,多在S国停留了几天。 尽管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实真的摆在李鹤安面前时,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为了李泓启和周袁这几年的欺骗,更为了曾经那几年,周袁和他的虚情假意,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有难过,更多的是讽刺、可笑。 马上回英山,可以见到翁多,可以闻到恬淡的三色堇信息素,李鹤安内心越发的期待和激动。 车停在院外,詹美按了一下车喇叭,姜管家小跑着出来了。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姜管家满脸喜色,在看见李鹤安脸上胡子拉碴的模样又变成了担忧,“您怎么如此憔悴?是不是治疗效果…” 他弯腰看了眼詹美,詹美张开双手,“他很好。” 得到这样的回答姜管家放心了,他接过李鹤安手里的花和蛋糕,看清是什么花之后笑容又凝固了片刻。 李鹤安往家走,抬眼看了下三楼,“翁多在家吗?” 姜管家没说话,李鹤安狐疑地看着他,“去学校了?” “我也不知道。”姜管家说。 李鹤安踏上台阶,闻言转过头,一条腿悬空着,“什么意思。” “小庞快来扶一下。”姜管家吓了一跳,招呼保镖过来,小庞过来扶住了李鹤安。 李鹤安没动,定定地看着姜管家。 “您去詹医生家那天少夫人拎着箱子也走了,”姜管家看了眼隔壁翁家,“他说自己回家,但是苏先生来找过,说少夫人不在翁家,也不在学校。” 李鹤安反应了一会儿,明白姜管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翁多不见了。 他摸出手机,给开了机,出国这几天防止被李泓启找到,他将手机关机放在詹美身上,自己带着另一部手机出去的。 手机还没启动完,姜管家又说:“刚开始还打得通,不过没人接,后来手机就关机了。” 李鹤安的听筒里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上了三楼,径直打开翁多的房间,窗帘和阳台的门都是开着,放着翁多书和电脑的书桌,这会儿是空荡荡的。 李鹤安拉开衣柜门,只有光秃秃的衣架。 他脑子有一点儿转不过来弯,这是什么意思,出去玩儿了?还是…搬走了,可为什么走的无声无息甚至都不跟他说一下。 “少夫人是不是生气了?”姜管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也皱了皱眉。 “生气?”李鹤安抓住了关键,对,那晚他很过分,面对翁多痛苦的请求他无动于衷,他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的伤口正在愈合。 翁多的呢,翁多的咬痕比他的还要触目心惊。 任谁都会生气难过的吧,更何况翁多是喜欢他的。 李鹤安走出房间,看着对面自己的房门,面色瞬间沉寂,他的房间里全都是关于周袁的痕迹,那面墙,那张巨幅照片。 他不想再看见。 现在首要的是要找到翁多,李鹤安没进自己卧室,而是直接下楼。 姜管家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来回奔波心疼的很,“少爷,您这是要去哪,您先休息休息,少夫人脾气好性格好,也就生您几天气,过几天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李鹤安刚走出电梯,头晕的脚下晃了一下,姜管家扶住他,“您看起来很疲惫,洗个澡睡一觉,少夫人不急着这一时。” 李鹤安头晕,腿疼,又心急如焚,他抓住姜管家,“轮椅。” “少爷…” “轮椅。”李鹤安命令道。 佣人推过来轮椅,李鹤安坐上去,说,“去翁家。” 姜管家推着轮椅出门,刚走出去,看见院外站着两个人。 翁瑞康和苏文乐。 “李少爷回来了,”翁瑞康一步步走进院子,“小多好多天没有消息,请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是来兴师问罪。 李鹤安还没说话,姜管家抢先道:“翁8少爷,我们少爷刚回来他也不清楚,那天少夫人自己说要回家,所以…我以为他回了翁家。” “哦?”翁瑞康站到李鹤安面前,看着他,“小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么久,也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你对他做了什么。” 翁瑞康这副语气让姜管家皱了皱眉,抿着唇想反驳没敢放肆。 “瑞康,”苏文乐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好好跟学长说,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别冤枉人。” 李鹤安没有被翁瑞康的语气惹恼,他确实是罪魁祸首,他也不想替自己辩解,但是…… 他仰头看着翁瑞康,眼神犀利,“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们翁家都是怎么对他的。” 苏文乐下意识地扭头看着翁瑞康,“你们…怎么对多多的?” 翁瑞康也一顿,“什么…” 他显然是没想到,脑海里一直在回想他们是怎么对翁多的,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鹤安懒得多说,其实他并不清楚翁家人是怎么对翁多,但他记得翁多生日那天,刚刚结束三天发·情·期的翁多脚步虚浮地回了趟翁家,待了一个多小时后又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是低沉与难过,直到他拿出原本打算赔礼道歉的钢笔给他,他才一扫阴霾笑了出来。 以及他们结婚后翁多的爸爸、父亲一次都没有来过李家,没有对他这个儿婿有过什么来往,没有一点儿对翁多关心的样子, 再联合这次,翁多没有回家,李鹤安就能联想到翁家人大概是对翁多并不好。 既然翁多不在翁家,李鹤安也就没有必要去了,他让姜管家推自己上楼,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找翁多,他长途奔波确实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有更好的体魄去找人。 轮椅停在房间门口,李鹤安没让姜管家开门,他不想见到周袁的照片。 “你先下去。”李鹤安撇开头。 姜管家离开后,他很重地呼出一口气,胸中憋闷已久,格外想念翁多的怀抱与他的信息素。 还有抚摸他时柔软的手心。 他扶着门把手,即使再不想开门,还是得进去拿上换洗衣服,李鹤安打开门,窗户是开着的,一阵风吹进让他顿感清爽,书桌上有纸张被风吹起发出哗哗的响声。 桌子边的地板上有个小东西因为风吹得滚来滚去,李鹤安摇着轮椅过去,还没走近,他已经看清了这是什么。 一个银色的丝帕,他如雷击般停止了动作,这个丝帕他最熟悉不过,是他Omega爸爸亲手给他绣的。 丝帕随着风吹到他脚边,李鹤安捡起来,看见了丝帕上小小的字母‘HA’,这是他名字的字母。 是爸爸给他绣的那条没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明…已经丢失了好几年。 李鹤安抬起头看向桌子,遥控着轮椅过去,桌子上的文件被风吹开,他看了最后一页上有自己的签名,以及自己签名旁边那个规规矩矩的‘翁多’二字。 第46章 白色礼服 李鹤安坐在桌前,外面的天逐渐亮了起来,他已经坐了一晚上,面前的电脑因为长时间没有动自动黑屏。 屏幕里是翁多给他的U盘内容,全都是大学时的李鹤安,因为视频里时常伴有周袁的存在,他并没有仔细去看。 但是情况差不多弄明白了,就像周袁说的,翁多在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可他记忆里并没有翁多这个人,他甚至不知道翁多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自己。 李鹤安举起手,手里攥着他的手帕,这条手帕高考前遗失的,这般推算的话,翁多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那么早。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人工腺体… 李鹤安动了动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他暂停了的视频,他退出视频,将U盘里所以的视频全部删除了。 与周袁有关的,他不想多看一眼。 在网页输入人工腺体四个字,搜索出来了挺多。 【人工腺体:用于Omega腺体损坏、受伤等不可逆问题上,加入人工腺体使其拥有正常作用。】 【青一市附属医院Omega内科专家曹严主任近日研发了人工腺体新作用。】 【人工腺体在线咨询。】 李鹤安没有全部看过去,单就第一条,他就眉头紧皱,翁多腺体受伤了才做的人工腺体? ‘我的信息素是为你而做的,它只属于你。’ 脑海里突然出现那晚翁多说的话,是为了他而做的? 李鹤安眼前花了一下,他低下头喘气,身体和心里都很累,回国后他还没有休息,有点儿扛不住了。 他站起身,看见床边那张巨幅照片忽觉心头一阵恶心,李鹤安出了卧室,进了对面翁多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 头埋进枕头里,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闻见。 翁多,你到底在哪。 韩寅端着药进了翁瑞康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韩寅径直走到露台上,翁瑞康站在露台边看着对面的花田。 “康儿,”韩寅将托盘放在小桌子上,“吃药了。” 翁瑞康没动,韩寅皱了皱眉,进屋拿了个外套给翁瑞康披上,“看样子要下雨了,多穿点。” 翁瑞康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爸…”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韩寅对他笑了笑。 “没。”翁瑞康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托盘上的药全数倒在嘴里,面无表情的喝水咽下。 韩寅坐到他身边,在他脸上瞅了瞅,“跟爸说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翁瑞康放下杯子,盯着玻璃桌面,说,“小多好几天没消息了,你知道吗。” 韩寅眨了眨眼,“他不是一向如此,来去没有动静,不在学校就在李家。” “都不在,”翁瑞康抬起眼,“学校没有他,李家也没有他,爸,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韩寅不解,“今儿怎么了,何必担心他,还能丢了不成?” 何必担心他。 翁瑞康抿着唇,胸口涌上一股痒意,他偏开头咳嗽。 韩寅轻轻顺着他的背脊,“慢点康儿…” 翁瑞康挥开韩寅的手,“死不了。” “你乱说什么!”韩寅一阵心疼,“康儿,你到底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别让我担心着急。” 翁瑞康突然笑出了声,“我能有什么事,整天待在家里,我还能有什么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小多不见了你为什么不担心…你是不是没有小多的电话号码?” “我也没有,”翁瑞康说,“我们是他的家人,却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爸…他不见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韩寅没说话,拧着眉看他,见他不咳嗽了脸色才稍稍缓和。 翁瑞康颇觉无力,他裹紧身上的外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不打扰你。”韩寅说。 翁瑞康背过身,“爸,求您了。” “好,”韩寅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爸爸出去,待会儿来陪你看书好吗?” 翁瑞康咬着唇,一口气堵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不是李鹤安说出来,翁瑞康从来都没有发现他的家人对待翁多有什么不对。 翁瑞康没有上过学,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去上学,爸爸请了老师一对一在家教学,他没有去过学校,没有同学,也没有朋友玩伴。 他的生活是孤单的,直到有了弟弟,翁瑞康喜欢这两个弟弟,喜欢跟他一起玩儿,他们小时候也喜欢缠着他,软软的喊他大哥。 翁瑞康喜欢极了,比起Alpha翁小冬,他更喜欢可爱的Omega弟弟翁多,翁多比翁小冬也更要讨喜很多,翁多喜欢黏着他,还喜欢亲他一脸的口水。 他们的出生给翁瑞康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可惜好景不长,那几年翁瑞康频繁发病,翁多和翁小冬渐渐的都不再靠近他,翁瑞康经常能看见翁多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看着他,待他笑着让翁多过来时,小小的人摇着头害怕的跑掉了。 翁瑞康不是很能明白为什么,是因为嫌弃他这破败不堪的身体吗? 他的病又不是传染病,不会传给他们,为什么要害怕他,为什么不和他玩儿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翁瑞康想不明白,而翁多不仅不靠近他,连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偶尔只有在翁瑞康板着脸说他时,翁多才会细细地反抗两句。 他好像是找到了窍门,他一改以往的态度,面对翁多时总是要说上他几句,翁多果然不负他所望,会和他顶嘴。 多好啊,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这么和他说话,所有人都顺着他,生怕他发病,只有翁多不会,翁多会对他翻白眼,会对他生气。 多么可爱,翁瑞康在翁多面前觉得自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翁多越长越大,渐渐的就连这样的顶嘴也不多见,翁瑞康总是会暗自关注翁多,他羡慕翁多,翁多是自由的,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没有人会去限制他。 他就连家门都出不去,在这栋房子里苟延残喘地活着,等待着哪天死亡降临。 他时常幻想自己要是翁多就好了,有着健康的身体,自由的灵魂。 在羡慕作祟下,翁瑞康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家人对待翁多的不对劲。 “轰” 天空闪了一个雷,翁瑞康看见隔壁的李鹤安正慢慢地走出院子,和翁瑞康的视线对上。 他还记得,翁多起初要嫁给李鹤安时的兴奋。 翁多,是真的喜欢李鹤安吧? 李鹤安走到了翁家院子内,杨管家出门迎接和他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翁瑞康。 应该是来找他的。 翁瑞康转身下楼,李鹤安已经进了客厅。 “我想看看翁多房间。”李鹤安说。 翁瑞康点点头,对杨管家说道,“我带他过去。” 翁多房间在四楼最边上,房间不大,普通客房的样子,收拾的整齐干净,完全看不出这里住过人。 李鹤安环视一圈,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钝痛,抓不住来由。 从窗户看过去,就是李家。 “大哥,”李鹤安转过头,“我想问你件事。” 翁瑞康愣了愣,昨天李鹤安还喊他翁少爷,今儿又突然喊他大哥了。 “你问。” “翁多以前的信息素,”李鹤安双手抓着面前的椅背,“你还记得吗?” “以前?”翁瑞康疑惑,他不是疑惑翁多的信息素,而是疑惑李鹤安这么问。 翁瑞康早就注意到了翁多信息素变了,一直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以前。”李鹤安说。 “记得。”翁瑞康想了想,“他的信息素很特别,不像别的Omega那般清新好闻,是…文竹的味道。” “文竹…”李鹤安抓紧了椅背才没让自己踉跄,所以…翁多做了人工腺体,变成了现在的味道。 是为了他做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翁瑞康看着他,“小多为什么信息素会变?” 李鹤安没动,他现在知道的不多,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他不会多说什么,他得去找到答案。 他走到柜子前,推开柜门,柜子里没有什么东西,角落里放着两个很久的皮箱,以及挂着一套白色的西装。 李鹤安伸手在西装上摸了摸,很新,还挂着吊牌。 他怔愣片刻,这是一套礼服。 第47章 没有腺体 翁多闭上眼睛,能闻见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还有清晨花香草绿的芬芳,是纯净的大自然的味道。 挺好的,虽然闻不见信息素,却质朴了许多。 脚尖前面开着几朵粉色的月季花,翁多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身后给他推轮椅的人转到了他面前,曹严蹲在他眼前,说,“想要花?” 翁多轻轻摇了摇头,拿起腿上的笔在磁力板上写道【我就想摸一下,不要摘。】 曹严将他的轮椅往前推了一些,脚尖碰到了花梗,翁多伸出手,没有弯腰的情况下他够不着。 他的伤口还在恢复,不能大幅度动脖子,他的手离花儿就差半个手掌的距离。 曹严给他摘了一片花瓣,“给,这个不算摘花吧?” 粉色的花瓣还带着露水,摸在手心里软软的,有很淡的芬芳。 【谢谢。】 曹严看着他,翁多因为一片花瓣,嘴角带着笑,面容恬淡,他整个人看起来要比术前精神状态好许多,除了气色还不够好。 翁多瞥了一眼他,用笔写着:【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怎么总喜欢赶我走,”曹严推着他到旁边的石桌边,他坐在石凳上,“我多陪陪你不好?” 不是喜欢赶曹严走,是翁多不想太麻烦他,自己的术后曹严对他尽心尽力照顾,努力兼顾到他每一项需求。 翁多既不习惯别人对他这么好,心里压力又很大,曹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回报,曹严在他身上的实验失败了,他不能再给曹严提供同等的帮助了。 【我怕耽误你的事。】 “不会耽误的,”曹严笑笑,“再陪你十分钟。” 行吧,翁多放弃继续赶他走,他好不容易出了趟病房,他得把心情放轻松。 现在只想赶紧恢复健康,不要耽误下个月的毕业答辩以及九月份的研究生入学。 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以前他不知道满足,有健康的身体,有喜欢的事情,偏偏要放弃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明知道不爱自己的人,不爱就是不爱,就像爸爸不会花费一丝精力去爱他,李鹤安也不会忘记周袁,死了的人永远是活人不可逾越的鸿沟。 现在才知道,健康的身体、可以自由自在的游泳、能开开心心的学习,是多么幸福。 那些人有什么重要的,自己爱自己就是。 曹严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收回一直盯着翁多的眼神看了一眼,是科室电话。 “翁多…” 翁多点了点磁力板,上面写着【你去忙,我能自己回病房。】 “我等会让小徐下来推你回去,”曹严说,“或者你想自己走走也行,要慢慢走,轮椅不用管,会有保安推回去。” 翁多对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知道了。 曹严手机响个不停,他快步走了,便走边接听了电话,白大褂飘起一道弧度。 翁多笑了笑,大忙人。 他摸了摸病号服口袋,掏出手机,手机关机好一阵了,不肯开机就是不想让苏文乐找到他。 不过苏文乐一定很着急,他不想失去这份友情,他朋友不多,初高中的时候被霸凌,没人愿意和他交朋友,到大学才渐渐和同学搞好关系,但真正成为朋友的也只有宿舍三人。 朋友来之不易。 可是苏文乐偏偏又是翁瑞康的Omega。 翁多没有想好要怎么办,只有关机来逃避,心里又觉得对不起苏文乐,对不起一个真的关心他的朋友。 曹严从病房出来,摘下口罩,跟身边的医生说道:“给他加尔零颗,另外想办法通知他的家属,他这种情况必须手术了。” “好。”医生在记录上记下。 有个护士匆匆向他这边跑了过来,“曹主任。” “怎么了。” “有个Alpha,在您办公室说是找您。” 曹严顿了顿,他是Omega内科的,怎么会有Alpha找他,“是谁的家属吗?” “不知道。”护士摇摇头,“就说找您。” “行。”曹严往办公室走,边走边点开手机输入110,医闹这事儿不能不防,上个月还有个Omega的Alpha家属来医生办公室闹,口袋里藏着剪刀,辛亏那个家属只是唬人,并不想真的伤害医生。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通过玻璃往里看了眼,窗户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曹严打开门,站在门口,“你找我?” 男人闻声转过身,曹严挑了挑眉,将手机锁了屏。 这人他认识,是翁多的Alpha,李鹤安。 李鹤安同样也挑了挑眉,这个医生有点熟悉。 曹严装作不认识,坐到了办公桌后面,“坐,请问你是谁的家属?” 李鹤安没有坐过去,他盯着曹严的脸回忆,想起自己住院那段日子,站在病房窗户前看见过翁多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而那个男人正是眼前的曹医生。 他原本是想过来问问人工腺体的事儿,在网上查询,找到了附院的曹严,说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如今看来,曹严不仅知道人工腺体是怎么回事,更知道翁多是怎么回事。 李鹤安也不想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道:“我是李鹤安,翁多的Alpha。” 曹严微微一惊,没想到李鹤安知道他认识翁多,既然如此他也不做假把式,双手抱胸靠在椅子里,“翁多跟我说过,他没有Alpha。” “他怎么样了?”李鹤安走到他对面。 曹严哂笑,“现在知道关心了?当初你又是怎么对他的。” “我…”李鹤安坐在椅子上,“曹医生,我想知道人工腺体是怎么回事。” 曹严对李鹤安是有些讨厌的,但翁多如今承受的痛苦,全都拜他所赐,结果李鹤安还什么都不知道,未免对不起翁多的痛苦。 他把翁多的人工腺体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李鹤安,“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游泳,放弃自己健康的身体,就为了得到一个和你契合率百分百的信息素,人工腺体脆弱无比,不能磕着碰着,发·情时除了标记不能打抑制剂…一旦打下去,腺体将直接作废。” 李鹤安抿着唇,脑海里浮现的是翁多几次发·情时哀求他的画面,以及…他亲手让佣人给翁多打的抑制剂。 他心中憋闷,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李鹤安声音发紧,“他还好吗?” “你认为呢?”曹严反问他,“腺体长时间得不到标记,尤其你们契合率百分百,又被打了抑制剂,你觉得他好吗?” 不好。 李鹤安心中肯定道,翁多一定不会好,所以翁多签了离婚协议,离开了。 “他在哪儿?”李鹤安双手握拳,“我要带他回家。” “他在哪儿我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他在医院。”李鹤安肯定道。 翁多一定在医院,他腺体出了问题,翁多一定会在医院。 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语气放软了些,“请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和他契合率百分之百,如果有我…有我的信息素,他会不会好受些?会不会有利于他的腺体恢复?” 曹严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呵,腺体恢复?” “是。” “没有腺体,”曹严同样站起身,“还怎么恢复?” 第48章 见面 护士小徐过来的时候翁多刚从轮椅里站起身,他梗着脖子,指了指轮椅,做了个不要的手势。 “你要走回病房是吗?”小徐笑着问。 翁多点点头。 “好,那我推回去。”小徐推着轮椅,“你走慢点,手搭在我肩膀上。” 翁多伸手扶着小徐的肩膀,刚走两步,小徐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是曹主任…喂,曹主任。” “你跟翁多在一块吗?” “对,准备回病房。” “先不要回病房,”曹严说,“你带着翁多绕到后面的人工湖,在那边多待一会儿。” “啊?”小徐看了眼翁多,她方便翁多也听见,电话是免提的。 翁多眨了眨眼,不明白怎么了。 曹严说,“翁多在听吗?” “在的,”小徐把手机凑近翁多,“曹主任您说。” “翁多,你的Alpha来找你了,我没告诉他你在医院,不过他也不傻,猜到你在,”曹严声音听起来在跑步,“他刚从我办公室里离开,我看他那样是想要找到你不可,估计挨个病房去看了,你先去人工湖那边,那边树多离住院部也远,他看不见你,我现在去看看什么情况。” 翁多越听眼睛瞪的越大,直到电话已经挂断,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徐拍了拍轮椅,“你坐上来,我带你去湖那边。” 翁多稀里糊涂地坐进轮椅里。 李鹤安来找他了? 可是为什么,是…发病了需要他的信息素,还是…看到他给的U盘里都是他和周袁的视频,来找他兴师问罪。 翁多想不明白,不管是哪个原因,他都不想再见李鹤安。 他扶着轮椅扶手,下意识跟着紧张起来。 怕自己被李鹤安找到,又怕自己非常没出息的被李鹤安扰乱。 人工湖不大,但是周围有一片小树林,小徐推着他进了树林里,这里还算是安全。 小徐工作忙,没办法陪他,把他推进树林就走了,翁多独自一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曹严并不了解李鹤安,李鹤安才不会找不到他誓不罢休,顶多去住院部看看,没看见他也就算了。 他摸向胸口,刚刚被曹严急迫的语气弄的心跳加速,好像下一秒李鹤安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会儿心跳渐渐地平稳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树林外面就是湖,翁多站起身,慢慢地走出树林,人工湖不大,湖中间还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几个穿病号服的病人。 李鹤安先前在这里住院的时候因为腿不方便,也没机会在医院到处乱逛,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这样的地方。 安静。 翁多看着湖面,手脚发痒,很想一跃而下游个痛快。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了吧,他太想念水了,他上辈子合该是一条鱼。 身后传来走路声,步伐听上去很慢,翁多没在意,也许是哪个腿脚不好的病人。 他有点渴了,翁多准备回病房。 李鹤安大概也已经无功而返。 翁多转身,他和身后的人直直的面对面而处,李鹤安一身笔直的西装,慢慢地迈着长腿向他走过来。 第49章 ‘别再找我’ 翁多略感慌张,他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又变得毫无章法。 怎么办,谁来救救他。 “翁多。”李鹤安站在翁多两米远的距离,上上下下地看着他,表情震惊。 翁多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好看,早上刷牙他照了镜子,面色苍白,因为受伤,体重掉了一些,脸上挂不住肉,看起来很憔悴沧桑。 翁多不想看见李鹤安,他没有停下脚步,绕过李鹤安想要穿过树林。 李鹤安抓住他的胳膊,翁多顿住,他不敢去挣扎,会扯到伤口。 李鹤安转过头看向他的后脖颈,那里贴着纱布,有着很浓的药味儿。 “你…”李鹤安眉头紧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真的割了腺体?” 翁多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李鹤安,李鹤安反倒攥的更紧,翁多不舒服地皱着眉头。 “为什么…”李鹤安说,“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他声音发紧,看着翁多,“我对不起你,我做了过分的事,你可以惩罚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自己。” 翁多握拳头捶打着李鹤安。 放开!疼。 “放开他!”树林另一头响起翁多的心声,翁多猛地抬眼看过去,曹严小跑着赶了过来。 翁多对曹严挥着手,快来救救他。 曹严跑过来,拽开了李鹤安,将他们分开,翁多赶紧缩在曹严身后,攥着他的白大褂。 “你别碰他,”曹严语气不悦,“他的伤口还在恢复。” 李鹤安盯着他身后的翁多,翁多躲在曹严身后不看他,“翁多,我带你回家。” 翁多彻底隐没在曹严身后,回什么家,他哪里还有家。 李家从来也不是他的家,翁家…翁家也不再是他的家。 “他回不了家,”曹严说,“得住院,每晚都需要观察。” 李鹤安眼神转到曹严脸上,“他身体能好吗?” 曹严感受到翁多的紧张,他转过身张开手臂将翁多护在怀里,没去理会李鹤安,轻声问道,“回病房吗?” 翁多抬眼,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走。”曹严扶着他往轮椅那边走过去。 李鹤安呆呆的看着,翁多对曹严的依赖,看着翁多坐进轮椅,曹严推着他离开,李鹤安缓过神,跟了过去。 病房里,翁多坐到了病床上,捧着带吸管的玻璃杯喝着水,曹严笑道,“看来真是渴狠了,我给你买个方便带着的被子,明天出去带上杯子。” 翁多喝完水将杯子递给他,想要写些什么,想起病房里还有个不速之客,他转过头看着李鹤安。 李鹤安一身黑色,个子又高,站在病房里非常的压抑。 李鹤安收到他的眼神,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了。” 翁多叹口气,眼神瞥向曹严,对着曹严闭上眼睛表示自己想休息,希望曹严能看明白他的意思好赶走李鹤安。 曹严没有让他失望,帮他调好病床的角度,盖好被子,“那你睡一会儿,等会喊你起来吃饭。” 翁多闭眼睛开始假寐,他并不是真的困,就是不想看见李鹤安,也不想听他说话。 “出去吧,”曹严语气骤变,“别打扰病人休息。” 翁多听见脚步声朝外走过去,听见病房门被关起来,他憋着的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渐渐地真的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曹严喊醒吃饭的。 翁多看向病房,没有其他人了。 曹严打开饭盒摆在床上的小桌板上,将饭勺递给翁多,说,“刚刚对着你病房外看你睡觉看了两个多小时,才走,看样子还会来找你。” 翁多刚挖一勺饭,愣了。 “吃,”曹严抬了抬下巴,“吃完了还得吃药,不能耽误。” 翁多往嘴里赛一口饭,放下勺子,拿过枕头边的磁力板在上面刷刷写着,将磁力板转给曹严。 【他如果还来,你帮我说一下,我没有信息素了,帮不了他。】 磁力板面积有限,这句话擦掉后他又写着: 【还有关于周袁的一切我也都给他了,让他别找我了。】 曹严搞不懂翁多写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信息素就帮不了李鹤安,还有这个周袁又是谁,不过他当然乐意帮翁多。 “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找你。” 曹严猜的没错,第二天他又在住院部楼下看见了李鹤安,将人直接拦在楼下没让他上去。 “翁多不想看见你,我希望你能尊重他的意愿。” 李鹤安仰头看着翁多病房的位置,说,“他变成这样我有责任,我得陪着他。” 曹严说,“他让我告诉你,他没有信息素不能再帮你,关于周袁的他也都给你了,别再去找他。” 李鹤安猛地扭头看着他,有些错愕,“你还知道什么?” 翁多跟曹严到底是什么关系,翁多居然什么事都告诉了他。 “我知道的不少,”曹严哂笑,“可你又知道什么呢,知不知道他变成这样你不单单有责任,罪魁祸首就是你,但凡你标记了他,就不会有今天的翁多,也不会有今天你在这里想见他而又见不到。” “我也是Alpha,如果有一个和我契合率百分之百的Omega在我面前发·情,我不可能会忍得住,”曹严冷冷看着他,“你意志力很强,但这很强的意志力背后,还有什么呢,让我猜猜…是你不喜欢翁多,你有喜欢的人,所以你意志力很强。” 李鹤安抿着唇,想反驳,曹严说的每句话又都是正确的,可也有不对的,比如,他不标记翁多,是因为他不想被控制。 可是… “如今他没有信息素了,没有和你百分百的契合率,你何必要缠着他,”曹严双手插兜,“我不信在契合率百分百的时候你爱不上的Omega,会在没有契合率的情况下能够爱上,李鹤安,收起你的责任心,翁多不稀罕。” 第50章 ’我希望他好‘ 李鹤安揉揉太阳穴,冗长的会议让他有些坐立难安,会议进行到后半程时神思开始不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必须得控制自己别发病。 他双唇紧抿,会议室里充斥着各路信息素,每一个都让他感觉到头疼。 “李总。” “李总?” 好像有人喊他,李鹤安扭头看过去,眼神并不和善,喊他的人是他的助理,助理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李总,汇报结束了,您看…” 李鹤安回神,站在会议桌前汇报的宣传总监恭恭敬敬地看着他,身后的投影仪上是他的总结,李鹤安几眼看完内容,说,“太稳妥了,我们金角为什么总是需要这样的打法?连续三年,北城那边的增长率是条水平线,我看不见起伏,哪怕是下走呢。” 宣传总监低下头,“李总,这是李董也同样的方案…” 李鹤安他捏了捏眉心,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这样…投票选择,如果你这个方案大多数人都同意,我也无话可说。” 他向大家扫了一眼,“同意的举手。” 会议室里坐了有二三十个人,先是有十多个人举起手,有人交头接耳轻声议论,有人双手抱胸态度坚决。 “我和李董不一样,你们也可以说我年轻人爱冒险,”李鹤安说,“平稳路线不是我爱走的,不创新不冒险,金角永远原地踏步,你们满意现在金角的位置,我不满意,我确实年轻,未来…金角听的应该是我这个年轻人的。” 李泓启的势力强劲,哪怕他快八十岁了,也有人愿意跟随,但李鹤安说的也很明显,李董已经老了,快八十岁,Alpha寿命是长,但是也抵不过年轻人的劲头。 举手的陆陆续续的少了那么两三个,最后总数是12个人,比没有举手的少两个。 险胜。 但这也足以让李鹤安感到愉悦,他看着宣传总监,“换方案吧。” “就这样,散会。”李鹤安摆了摆手,大步走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给自己吃了两片药,面对桌子上一堆文件要审批,他烦躁不已,如果翁多在… 不,翁多已经没有信息素了,他在也无济于事。 那天看见的翁多,他身上只有药味儿,胳膊纤细的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捏碎。 李鹤安仰头靠在椅子里,他为什么总是会想到翁多,会想到他躲在曹严身后害怕的模样他就更加烦躁。 连话都不肯和他说。 不,是他害翁多变成那样,翁多不和他说话是正常的,他活该。 不知道是不是药有了效果,李鹤安烦躁感渐渐地散去。 他对着文件看了半晌,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进去,脑海里是翁多那张苍白的脸。 李鹤安合起文件,将转移面对窗外,拨通了詹美的电话。 “来一趟金角总部。” “拜托,”詹美哀嚎,“我现在很忙,我是你的私人医生没错,可你不是我的私人病人!我病人很多的!” “加钱,十倍。” “这个…”詹美语气变了变。 “二十倍。” “好嘞!”詹美立马狗腿,“我安排好他们马上到哈。” 金钱的趋势下詹美到的很快,她第一次来李鹤安工作的地方,被办公室的豪华弄的眼花缭乱。 “二十倍赚的我心安理得了。”詹美笑笑,坐在沙发里,“找我干什么,你不是病好了很多,都能正常工作了,再说了,发病了找你Omega不是比找我更好。” 李鹤安站在窗前,看上去很落寞的样子,詹美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道,“遇到什么事儿了?” “詹美,”李鹤安说,“你知道人工腺体吗?” 詹美一愣,“听说过,我医院就有这个项目,不过我没怎么仔细去打听,毕竟跟我专业够不着,况且我是个Beta,这辈子也跟腺体打不到交道。” “翁多做了人工腺体。”李鹤安喉咙滚动,“为了我做的。” 詹美惊讶叹息,“什么?” 李鹤安把他知道的情况跟詹美说了,詹美听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翁多为了你做了人工腺体,又因为你不肯标记他,他的腺体失去作用而…割了腺体?”詹美一句话总结。 “嗯。”李鹤安心里想一想就很难受。 詹美吓得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脖颈,她没有腺体,也体会不到这种痛苦,但是她也明白腺体对于Omega来说是多么重要。 她脑内交战,片刻后说道,“你为什么不标记他,你们不是都结婚了?” 是啊,为什么呢。 李鹤安坐到沙发上揉了揉腿,不知道要怎么说。 詹美看着他,“既然你找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从心理医生的角度上给你帮助,那么你就不能对我隐瞒,你把你心里的想法都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李鹤安闭了闭眼,决定将事情说出来,“大学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Omega…” “啊,”曹严看着翁多,对他张嘴,“啊。” 翁多跟着他张嘴,啊。 发不出声音。 “这是正常的,”曹严说,“没有那么快,你不要急。” 翁多噘着嘴,拿起磁力板写着:我担心下个月的毕业答辩。 曹严想了想,说,“要不你像学校说明一下你的情况,看能不能酌情处理,让你延迟答辩或者其他更好的办法。” 翁多看着他,写道:我是不是下个月都不能好。 “说实话,我不能保证,”曹严安慰他,“但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好。” 好吧。 翁多相信曹严,也不再坚持非要这么快就能说话,他让曹严帮他箱子里的电脑拿出来,他得给学校写申请。 曹严帮他给电脑连上网络,电脑上的QQ是自动连接,一有网络后QQ消息闪动个不停,翁多点开。 大部分的消息是室友的,还有一些别的同学,游泳社团里的同学。 翁多粗粗看了一遍消息,同学们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只是很久没在学校看见他,好奇罢了。 除了苏文乐知道了他消失的事儿,在满世界找他,其他两个室友虽然不知道,但是他好久没在群里说话,他们也预感到了什么,都很担心他。 大家在微信上找不到他,转移到了QQ上,翁多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其中苏文乐发的消息最多。 【多多,发生了什么连好朋友都不能说吗,我真的很担心你。】 【不敢和杜波施晨他们说你不见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好歹你和我报个平安,不是这样找不到人。】 【多多,我跟瑞康商量过了,如果今天还找不到你,我就会去报警,我担心你发生了什么意外。】 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早发来的,翁多吓了一跳,不能报警,报了警,就弄的人尽皆知。 翁多思忖良久,事到如今,不能不和苏文乐联系了,就算现在不说,下个月毕业答辩也会知道。 他给苏文乐回了消息。 -我很好。 “啊!”苏文乐看见手机消息时正趴在翁瑞康的房间沙发上看书,手机响了一声,他随意瞥了一眼,便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瑞康瑞康!”苏文乐在地上蹦着,“多多有消息了!” 翁瑞康站在书柜前,正仰头伸手去够最上层的书,闻言一个没站稳,身体前倾碰在书柜上。 他回过头,“小多在哪儿。” 苏文乐给翁多打电话,电话还是关机状态,他又从QQ上给他拨通了视频电话,刚响了两秒,视频被挂了。 苏文乐又急又喜,给翁多回复。 -为什么不接视频,你在哪里,我们都特别担心你。 -不方便接,我很好,别担心。 翁瑞康走过来看了眼苏文乐的手机,说,“再给他打。” “好。”苏文乐继续拨通视频,又继续给挂断了。 他不解的看了眼翁瑞康,翁瑞康也觑眉。 手机又来了条消息,翁瑞康看了眼。 -翁瑞康在你身边吗?不要告诉他。 苏文乐的手一抖,将手机贴在胸前,翁瑞康很识趣地走开,“我不看,你们聊,问问他在哪,现在还好吗。” 苏文乐坐到沙发上,给翁多发信息。 -我不告诉他,你现在在哪,发生什么了。 -身体出了点毛病,前阵子做了个手术,现在在医院恢复,都挺好的,不用担心我的,也别跟翁家任何人说我的情况。 -什么手术?你不是身体一直很好吗,在哪个医院,有没有人照顾你,我去看看你。 -手术挺成功的,就是有些后遗症暂时还不能说话,有人照顾我的。 不能说话。 苏文乐瞪大眼睛,所以才手机关机,所以不接他的视频通话的吗。 翁瑞康坐在他对面,见他这样问道,“小多还好吧?” 苏文乐摇了摇头,动了手术又怎么会好。 通过这阵子的了解,他也明白翁家人其实对翁多有多么的不在乎,难怪翁多不让他说。 “他不好?”翁瑞康语气上扬,透着紧张,“为什么。 苏文乐咬着嘴唇,很为难,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好友。 “瑞康,”苏文乐说,“你对多多,到底是什么感情?你希望他好吗?” 希望他好吗。 翁瑞康一愣,他当然希望翁多好,在他心里翁多一直是另一个他,另一个自由的他,他巴不得翁多可以活的潇洒自在,幸福快乐,像一只鸟儿,没有束缚。 但是他也自我反省过,也冷眼观察过,这么多年,家里人对翁多的疏忽、冷漠,把翁多推的越来越远。 翁多不想让苏文乐告诉他,他能理解。 可是… “我希望他好,”翁瑞康轻轻说道,“我希望他比所有人都要过得好,文乐,告诉我吧,小多到底怎么样了。” 第51章 同病相怜 詹美在震惊中听完了李鹤安的事情,如果她不是李鹤安的朋友单纯只是一个心理医生的话,她不会有别的感触。 眼下,她心疼李鹤安,更心疼翁多。 詹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所以你不标记翁多,是因为内心觉得自己的一切被控制,当下情绪点达到高峰,你……甚至自残来抑制自己的冲动。” 李鹤安轻轻点头,非常懊恼地叹口气,“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不标记会让翁多失去腺体…” “站在心理医生的角度上来说,这事儿确实不怪你,你不知道,”詹美说,“但是…站在朋友角度上,这事儿你做的太不对了,翁多是你的Omega,就算你被信息素控制感情又能怎么样,你标记他是合情合理合法。” “嗯,我没有要为自己开脱,”李鹤安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渐渐地黑了,“他的腺体为我做的,他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他。” “知道对不起就去好好弥补,”詹美白了他一眼,“翁多很喜欢你,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楚…当然,他要不是足够喜欢,也不会为你做人工腺体,所以,你更得好好对他。” 李鹤安没说话,呆呆的看着窗外。 詹美又端起杯子,杯子送到嘴边她突然想到什么,“你……” 她放下杯子,说,“你该不会因为现在的他没有了信息素所以你…不想再跟他…” “不是,”李鹤安打断她,“不是,我去医院找过他,他很不愿意见我,甚至连话都不肯跟我说,让人告诉我…他没有信息素帮不了我,让我别去找他了。” 詹美皱眉,“翁多这个傻孩子,要是我,我一定得让你好好地在我身边给我当牛做马。” 李鹤安说,“既然翁多不让我见他,那我尊重他的意思,但总是会想起他,无缘无故地,没有原因,明知道他没有信息素了,不会对我的病有任何帮助,可我想的也不是他的信息素…是他这个人…他的笑、他的语气、他明明很瘦弱却还是在我发病时给我的怀抱。” 甚至是此刻,他脑海里还萦绕着翁多的脸,时而是笑着喊他‘鹤安’时的样子,时而又是在医院是苍白憔悴的样子。 他双手捂脸,詹美却笑了笑,“李鹤安,你喜欢他。” 李鹤安没动,他声音闷闷的,“可是我分不清,我是因为曾经百分百的契合率而喜欢,还是因为翁多这个人。” “没区别,”詹美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喜欢,喜欢就是喜欢。” “不,”李鹤安放下手,“有区别,如果我只是因为契合率喜欢,那么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契合率,这份喜欢迟早会淡去。” 詹美想了想,说,“那你就去搞清楚,你到底是喜欢他什么,因为他的人还是他的信息素。” “他不让我见他。” “哦?”詹美挑眉,“你还有今天。” 李鹤安看着她,詹美收敛笑容,“好了,说认真的,先不管你是哪种喜欢,你得先搞清楚他为什么不让你见他,他那么喜欢你,为了你做了这么多,突然这么抵触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鹤安陷入了沉思,他几乎没往这些地方想过,他这几天被自己对翁多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弄的心烦意燥。 没有去想过为什么。 翁多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因为没有信息素?可他不需要翁多的信息素,他现在病情好了很多,可以自我控制,实在控制不了吃药就能好。 还是…误会他还喜欢着周袁? 对! 一定是。 李鹤安离开公司,刚坐进车里,收到了李泓启的电话。 他咬紧了后槽牙,讲电话接起来。 “听说今儿你驳了高总的方案?” 消息传的相当快,不过半天时间。 “也不算,是投票,大家的意思。”李鹤安降下车窗,让风吹进来。 “我相信你的决断,”李泓启大概是听见了手机听筒里的风声,说,“下班了?” 李鹤安扯起一边嘴角,真相信就不会打电话质问。 “嗯。” “那正好,带上小多,一起回家吃个饭,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风吹在李鹤安脸上,很舒服,很凉爽,却吹不散他心里的郁结,如果不是李泓启,他那晚的抵触心理不会那么强,他不会那样拒绝翁多。 如果不是李泓启……他的人生不会变成这样 李鹤安呼出一口气,所有的怨恨只能自己消化,他还不能够与李泓启反抗。 “他不能和你吃饭,”李鹤安说,“他很忙,我也很忙。” 不能让李泓启知道翁多的情况,一旦知道翁多没有了腺体,他和翁多之间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到底何时才能摆脱得了李泓启的掌握。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李鹤安下了车,慢慢地朝住院部走去,翁多的病房门口,坐着一个熟人。 那人转过头也看着他,对他点了点头。 李鹤安走过去,往里面看了眼,苏文乐坐在翁多床前,背对着门,正好挡住了翁多上半身。 “你怎么不进去。”李鹤安问坐在门口的翁瑞康。 “他不想见到我,”翁瑞康看了看他,“你怎么也不进去。” 李鹤安坐到他身边,说,“他也不想见我。” 第52章 没有目标 【别哭了,我真的会好的。】 翁多举着磁力板,对苏文乐笑笑。 苏文乐吸了吸鼻子,“嗯…” 嗯的声音还是有哭腔,他低着头,耳闻不如亲见,亲眼见到翁多这副模样他怎么都不能够忍受得了。 割除了腺体,多么疼的手术。 “学长…不,”苏文乐改口,“你跟李鹤安…要分开吗?” 翁多没有跟苏文乐说他和李鹤安之间的事情,但苏文乐也不是傻子,他消失这么些天,李鹤安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苏文乐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们的感情并不好。 【已经离婚了。】 “啊,”苏文乐顿了顿,“好,离了好,以后会有别的Alpha对你好,比他好一万倍。” 翁多浅浅笑着,动手写道:Alpha不重要,我自己对自己好就行了。 “是,”苏文乐也笑了,“让别人爱自己都没有自己爱自己重要。” 翁多点头表示认同,经历这一遭,他什么都看开了。 学会放下和学会一个人生活,会豁然开朗很多。 曾经的自己走入了一个固执且狭隘的死胡同里,死死抓着自己想要的不放,从来不去想一想,对方到底需不需要他。 苏文乐探视时间过长,有护士来提醒了,他不得不离开。 “我明天再来看你,我每天都来陪你。”苏文乐说。 【好,记得别跟他们说。】 苏文乐知道翁多说的‘他们’是指翁家人,他没敢说病房外面就有翁瑞康,带着翁瑞康来是因为苏文乐感受到翁瑞康对待翁多是真心的,翁多在这个世上活的不容易,多一个真心的家人不是坏事。 “其实…”苏文乐想为翁瑞康说些好话,犹犹豫豫道,“瑞康…是真的挺关心你的。” 翁多看着他,眼神里是戏谑的笑。 【如果有人真的关心你,你会不会感受到?】 苏文乐看着这句话,点了点头,“会。” 【所以啊,从小到大,我没有感受到他的关心。】 “这…”苏文乐尴尬笑笑,“好吧,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他出了病房,看见病房门口整齐的坐着两个人微微吓了一跳,捂着嘴没喊出来。 李鹤安和翁瑞康同时站了起来,翁瑞康将他拉过来,小声问道,“小多怎么样。” 苏文乐瞪了眼李鹤安,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对方,他拉着翁瑞康往外走,“等会说,别让讨厌的人听见。” “什么?”翁瑞康被他拉着走,回头看了眼李鹤安,明白了苏文乐说的这个讨厌的人是谁。 进了电梯,苏文乐才说道,“多多…不太好,但在很好的恢复。” “他到底什么手术?”翁瑞康问。 苏文乐摇了摇头,他已经瞒着翁多带着翁瑞康过来了,不能再将翁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那样太对不起翁多。 “瑞康,”他看翁瑞康,“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和多多修复关系?” “嗯。”翁瑞康认真点头。 “多多他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你的关心,挺拒绝我提到你,”苏文乐说,“你要真想修复,你就得拿出十成十可以让他感受到的真心。” 翁瑞康静静地思忖着,这么多年,他对翁多…… 可是,到底什么样才是真心,爸爸对他是真心,他知道,爸爸经常会跟他说,他是他的命,他必须好好活着。 但他不喜欢这份真心,太过压抑、束缚,让他喘不过来气儿,让他想要挣脱又没有理由,因为…爸爸是真的爱他。 他不想对翁多有同样的关心,他只想给翁多自由,想让翁多自由自在活着,发自肺腑地笑着。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翁多感受到。 车子停在翁家门口,天色已经黑透了,翁瑞康下了车,身后传来‘咚哒’、‘咚哒’的声音,翁瑞康转头看过去。 翁小冬穿着背心短裤,边走边拍着篮球,带着头戴式耳机,步伐随着音乐而迈动。 浑身上下是Alpha的活力。 越走越近,翁小冬也看见了他,将篮球抱在了怀里,摘下耳机对着翁瑞康和苏文乐笑了笑,“大哥…嫂子。” 一直喊他大哥的只有翁小冬,但翁瑞康同样也疏忽了好多年。 “别喊我嫂子,”苏文乐不好意思极了,“喊我文乐就行了。” 翁瑞康看着他满脸的汗还没散去,“打球去了?” 翁小冬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一会儿,“嗯,就在下面的篮球场。” “下面还有个篮球场?”翁瑞康有点儿吃惊,他是真的不知道。 “对,还挺大的。” 翁瑞康点点头,“那…下回我能去看看你打球?” “啊?”翁小冬张着嘴,篮球从怀里脱落,翁小冬弯着腰将球捡起来,改成双手抱着,“你要看…看我打球?” “嗯,”翁瑞康笑道,“打的不好不好意思给我看吗?” “不是…”翁小冬咧开嘴角傻笑,“给看给看,大哥想什么时候看都行。” “好。”翁瑞康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翁小冬笑的这么开心。 看着翁小冬笑着进了家门,苏文乐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着,“你看,你这不就很好。” 曹严捧着饭盒从电梯里走出来,心情挺好的,今天食堂又有翁多爱吃的菜。 拐个了弯抬头看见病房门口的不速之客。 他收敛了微笑走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垂着头的李鹤安偏过了脑袋,表情非常颓丧,看见是曹严之后又继续垂着头。 曹严懒得说,想着翁多还饿着,先进了病房,看着翁多一点点的吃完了饭。 翁多指着吃空了清炒茭白盘子,眼睛亮晶晶的。 “喜欢吃是不是?”曹严看他笑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翁多点了一下头,曹严说,“你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了,还没吃烦呢?” 翁多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烦。 “行,只要食堂有,我就每天都给你打,”曹严笑着收好饭盒,将他的药拿过来放在桌板上,“把药吃了。” 翁多一粒一粒地吃着药,他没办法仰头,小口喝着水咽下,动作看上去可爱又滑稽。 曹严总是忍不住想笑,又怕翁多别扭,只好忍着。 翁多对他白了一眼,曹严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太可爱了。”曹严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粗硬的头发摸在手心里让他和翁多都愣住了。 翁多对他睁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曹严慌乱地收回手,略带着心虚拿起饭盒,“那……我就先回去,明早煦之要开家长会,我来医院会晚一点,我让小徐给你买早饭。” 像是逃似的离开了病房,曹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莫名的发烫。 李鹤安还是垂着头坐在长椅里。 曹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别打扰病人休息。” 李鹤安慢慢地抬头,靠在墙上,“我不打扰他。” “他不想见你,”曹严说,“别让他烦神,好心情才能有助于身体恢复。” 李鹤安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我不让他见到我。” 曹严握紧了手,要不是怕动静太大让翁多听见,他恨不得让保安来轰走李鹤安。 “探视时间已经过了,这里是Omega内科,你不适合待在这里。”曹严下逐客令。 李鹤安呆滞片刻,终于慢慢站起声,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也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楼下,他心里很乱,需要离翁多近一点才能让自己安静一点儿。 双腿很疼,晚饭也没吃,饥肠辘辘的,李鹤安就是不想走。 仰头看着翁多病房的窗户,那里亮着灯,窗帘紧闭。 翁多此刻在干什么,一个人会不会孤独。 他就很孤独,在英山别墅的这几年里,他一边和李泓启做反抗,一边苟延残喘活在那栋房子里,双腿残疾,尽管去哪儿都有人,可那些人不过是在执行着李泓启的命令,不能让他这个少爷有了闪失,否则无法和李泓启交待。 李鹤安忽然失去了生命的目标,这几年里,他以为周袁死了,把恨意转移在李泓启身上,反抗、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想要一步步地挣脱李泓启的控制,这是他活着的目标。 到头来发现,周袁没有死,甚至从来没有爱过他,他这几年里的一切都是白费,痛苦白费,反抗白费。 只有翁多,不会在乎他是谁,是不是残废,是不是有病,还是会不管不顾地想尽一切办法来到他身边。 又被他一手给毁掉。 他这一生,不是被李泓启毁了就是被自己毁了, 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李鹤安找不着了,就连李泓启他都不想去恨不想去报复,也不想再去挣脱。 报复了、挣脱了,然后呢? 他所在乎的,在意的,全都没了。 第53章 ‘我都好喜欢’ 翁多恢复的情况一直很好,伤口渐渐地不疼了,走路也不用再用轮椅,脖颈虽然还不能大幅度动作,正常的行动都没什么大问题。 一直到六月份,他身体机能良好,曹严说等再一次的CT结果下来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回家疗养了。 翁多忽然陷入了惆怅。 出院,回家。 他回哪儿去呢,学校宿舍也因为临近毕业,大四生都渐渐地搬走了,研究生还得九月份才能开学。 苏文乐陪着他坐在湖中间的亭子里,说,“你真的不回翁家啊?” 翁多在手机上打字,【不。】 自从联系上苏文乐之后他就把手机正常使用了,反正该联系的人已经联系了,手机也就没必要再关机。 “那你去哪儿?”苏文乐皱着眉。 【还没想好,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翁家旧宅,那房子还空着,我去住几个月。】 苏文乐叹了口气,“我搬到翁家了,结果你却不肯再回去。” 翁多有点儿惊讶,转过头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 “快了,你爸爸的意思是等瑞康生日的时候去领证,好借着这个日子能沾点儿喜气。” 翁多想了想,翁瑞康生日在八月,就还两个月了。 他张开胳膊抱了抱苏文乐,他很为苏文乐开心,他们契合率高,翁瑞康除了身体不怎么好,其实也没什么坏习惯,还是般配的。 “婚礼应该定在九月中旬,”苏文乐也抱了抱他,“多多,我想你能来参加。” 翁多松开他,对他摇了摇头。 【我不想见到他们,但是我很开心你们能结婚。】 苏文乐撇撇嘴,想起翁瑞康还等在医院门口,这阵子他每天都来医院,翁瑞康也每天都陪着来。 翁多动手术这事儿翁家除了翁瑞康没人知道,他也清楚翁家人对翁多的不在乎,翁多不想见他们是情有可原。 “好,我不勉强你见翁家其他人,”苏文乐说,“不过,瑞康以后就是我的丈夫,我们关系这么好,你不能一直不见他吧。” 翁多没打字,他盯着湖面愣神,其实真的不想再见,他小时候对翁瑞康有多喜欢,后来就对翁瑞康有多么讨厌,讨厌他人前人后两副嘴脸,其实最讨厌的…是他得到了全家人的疼爱。 他因为翁瑞康而出生,又因为翁瑞康而被爸爸冷眼对待,他的一切,皆因翁瑞康而起。 “多多,”苏文乐说,“我夹在中间也很难办,你和瑞康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希望你们俩关系可以变好,但我也不会强迫你去和他成为好兄弟,但…多多,你就当为了我,跟他见见面,你可以不理他,不跟他说话,别拒绝和他见面好不好?” 翁多微微叹气,确实,苏文乐他不想失去,既然不想失去,以后难免就会见到翁瑞康,早见晚见其实没有区别。 他点了点头,苏文乐开心的一把抱住他,“谢谢多多,他一直就想来医院看你,我明天让他来好不好?” 翁多猛地扭头看着他,苏文乐也愣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他…我,我没告诉他太多,就说你动手术,真的…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说他很担心你,我又怎么忍心不说…对不起多多,我错了。” 翁多无奈摇头,举起手机。 【不怪你,难为你了这阵子一直夹在中间,你明天带他过来吧,不过我不能保证我会给他好脸色。】 “不用给他好脸色!”苏文乐嘿嘿笑着,“都是他活该!” 翁多跟着笑,苏文乐这样打趣翁瑞康,足以见得两人的关系很好。 这才是正常的恋爱吧,互相打趣,互相尊重又互相心疼,而不是只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去看另一个人的脸色,去讨好另一个人。 苏文乐待到了中午饭点离开,翁多自己去食堂吃饭,自从自己可以走路他就没再麻烦曹严每天给他买饭,曹严这几天好像很忙,来他病房的次数减少了很多。 医院食堂有好几个,分好几个区,曹严嘱咐他要吃的少盐少油,他吃的嘴巴没味儿,今儿想打算去医生专门吃的食堂,那边食堂不忌口,什么菜都有。 医生专用食堂人没那么多,翁多拿着托盘过去排队,打菜的大姐看着他的病号服,对他摆手,“有工作牌吗,这里是医生食堂。” 翁多眨眨眼,头回来这个食堂,不知道原来还要工作牌。 他正打算转身要走,右手边有个人举起自己的工作牌给大姐看,“我给他打。” 翁多扭头看过去,是穿着白大褂的詹美。 詹美对他笑笑,“想吃什么?” 翁多愣了片刻,詹美看了眼他身后,“很多人等着呢,快点儿。” 翁多赶紧用手指了指自己想吃的,詹美给他和自己打了菜,端着托盘对着窗户边的坐位跑了过去,“快快快!” 她风风火火占了座,翁多吃人嘴短,不得不过去和她坐一个桌上。 詹美看着他的盘子,说,“你吃的这么油腻没事吗?” 翁多摇了摇头。 詹美吃饭边吃边看他的脸,他气色看起来还行,不过后脖颈上的伤口她刚刚也注意到了,尽管头发挡住了一些,看起来还是挺明显的。 “身体恢复还好吧?”詹美问。 翁多啃着排骨,疑惑地看着她。 詹美笑笑,“你都穿成这样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身体出了问题?” 哦,对,他有点蠢了。 他放下筷子,在手机里输入了一段字,放在詹美面前。 【谢谢詹医生的关心,我挺好的,下个礼拜就能出院了。】 詹美看着手机,又看了看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说不了话了?” 【对,术后后遗症,曹医生说以后能好。】 “哦。”詹美轻轻点头,想起那天李鹤安一脸颓丧地跟他说翁多不愿意和他说话,原来翁多是不能说话。 显然李鹤安不知道。 “李鹤安来找过我。”詹美悠悠开口。 翁多右手抖了抖,低头吃着饭,自从那天在湖边见过李鹤安,后来他拜托曹严让李鹤安别来找他,李鹤安后来确实没来过。 他心里清楚,李鹤安为的就是他的信息素,没有了信息素,自然没有再找他的必要。 詹美这么突然提起让翁多有点儿猝不及防。 “他…”詹美观察着翁多的态度,翁多埋着头,一副不想提起的样子她把想要说的话咽下,改了原本的说辞,“他大概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儿,你别怕,我站你这边儿,他活该。” 翁多心里松了口气,不管詹美是真的站他这边还是假的都没关系,最起码詹美没有说出他不想听的内容。 吃完饭詹美陪着翁多回了病房,又跟他聊了一会儿,翁多吃了药犯困,詹美这才离开。 出了病房就给李鹤安打去了电话。 “我见到翁多了,恢复还挺好的,”詹美怕电梯没信号,改走楼梯,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不过我可跟你说,他对你好像…” 她话没说完,台阶上坐着个男人,那人手里拿着手机,屏幕朝上亮着,正显示着甄美的名字。 她挂了电话,“你怎么在这里。” 李鹤安缓慢抬头,詹美吓了一跳,他憔悴无比。 “你怎么了。”詹美坐到他旁边,“你坐这儿干什么。” 李鹤安看着她,脑子反应很慢,“曹医生说,翁多心情好才能恢复的更快。” “所以你就坐这儿?”詹美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你这是从山顶上跑下来的吧。” “我本来是坐在他病房外的,”李鹤安歪着头靠在扶手栏杆上,“坐了好几天,后来他能自己走路了,会随便进出病房,我就坐到这儿了。” 詹美啧啧摇头,“那你等他好了再找他,搁这儿坐着干什么。” “不想回家…只是想离他近点儿。” “他下个礼拜能出院,”詹美说,“下个礼拜你再找他吧。” 李鹤安点了点头,声音非常暗哑,“嗯。” “回去吧,洗个澡,你看你…哪里还是英俊Alpha的样子,”詹美十分嫌弃,“我都不知道我当初是不是瞎了眼,会喜欢你。” 李鹤安没有动,他不想回去,英山别墅是李鹤安压抑的房子,那里有周袁的痕迹,但是又有翁多存在过的回忆。 两种情绪撕扯,让他只想离翁多近点。 “詹美…”李鹤安声音发颤,“我好像…不是因为信息素才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他的性格、长相、他右嘴角的笑涡…我都好喜欢。” 第54章 慌乱 翁瑞康跨上台阶,又紧张的拉住苏文乐,“我穿着还行吗?” 苏文乐忍着笑,“你起床就在问了,行!非常行特别帅,别紧张,多多又不会吃了你。” 翁瑞康深呼吸一口,牵起苏文乐的手,“走吧。” 其实他还是紧张的,他很长时间没见到翁多,曾经很多年里,他们兄弟的感情都处于很奇怪的阶段里。 这次见面,是要改变现状,他是想要和翁多搞好关系的。 还不怎么会要和翁多怎么相处,但是最近他和翁小冬的感情倒是变得好了很多,他看了翁小冬打过两场篮球,翁小冬球技好,看他打篮球是一种享受。 翁多和翁小冬性格不一样,又因为这么些年他没少以‘说教’、‘评判’的语气和翁多说话,致使翁多离他越来越远。 面对翁多,翁瑞康有很多局促。 “多多,”苏文乐推开病房门,“我带着瑞康来了。” 苏文乐拉着翁瑞康进病房,翁瑞康跟着进去,紧张的笑容都忘了展现。 翁多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吃早饭,穿着白色病号服,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近乎透明。 头顶上洒了一层光圈,让他看起来暖洋洋的,像个天使。 “小多。”翁瑞康轻轻喊他。 翁多只是点了点头,舀了一勺稀饭吃进嘴里,并没有看他们。 他在苏文乐嘴里知道了他目前还不能说话,真的看着他安静的样子翁瑞康颇不习惯。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苏文乐和翁多沟通,翁多说话用手机代替,翁瑞康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看见他浅浅的笑容,翁瑞康心情渐渐变得不那么紧张。 在翁多很小的时候,刚学会走路,迈着肉肉的小短腿奔向翁瑞康,张着胳膊话都不会说就想让他抱。 翁瑞康也才七岁,身体虚弱,并不能抱的起来翁多,只能蹲下和翁多抱成一团,翁多咯咯地笑着,小手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口水印。 再大一些,翁多会说话了,翁瑞康总能听见他奶声奶气地喊着‘大哥’‘大哥’。 遍布家里的角落。 那时候,他多么开心,翁多也多么开心,可惜没能互相开心的长大。 “瑞康?瑞康?” 有人在喊他,翁瑞康回神,坐在窗户边的苏文乐对着他笑,“你发什么呆呢?盯着多多走神?” 翁瑞康摇头,翁多只给他留下半边侧脸,“没。” “再过几天多多就能出院了,”苏文乐说,“多多想要住到你们翁家老房子里。” “嗯?”翁瑞康一愣,“为什么,那边的房子没人了,小多…你不想回家,回到李家也行,离得近,还能多照应。” “回什么李家!”苏文乐拍了一下桌子,“多多住院这么久,你看李鹤安在乎过吗?来过吗?不准回李家!我第一个不同意!” “好好,”翁瑞康安抚苏文乐的暴脾气,“不回李家,那…小多,那边没有人,你一个人能行吗?” 翁多低头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翁瑞康离得远,他走过去坐在小桌子上,近距离看,翁多瘦了很多,头发也长了很多,除此之外,跟以前的翁多很不一样了,整个人如沐春风,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翁多抬起眼皮,将手机屏幕转给他看。 【我没有那边的钥匙,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拿一下,我就住几个月,九月份学校能住了我就搬走。】 说到底,翁家老宅也是翁多的家,可翁多却说的非常小心翼翼、客气、生疏。 “好,”翁瑞康点头,“回去我就找杨管家要,明天带给你。” 【谢谢你。】 翁瑞康喉咙发堵,住在自己的家,翁多还要这般,细细想来,翁多似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对家人提出过什么要求,也许是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不会被答应,所以也就没提过。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翁多的‘提要求’,翁瑞康甚至连‘不用谢’都说不出来。 “我让两个佣人去老房子里照顾你,好吗?”翁瑞康说。 翁多有些错愕,摇头拒绝。 【我自己能行,不用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那是翁家的佣人,也不是别人。 但这话翁瑞康没说出来,翁多明显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是不是快要毕业典礼了?”翁瑞康说,“到时候我去给你们捧场。” 翁多微微觑眉,翁瑞康太过于亲近和和善让他挺不习惯的,不过他没拒绝,苏文乐是他Omega,给苏文乐捧场翁多没有拒绝的理由。 “到时候你给我们拍照,”苏文乐轻轻靠在翁瑞康身上,“你是不是没见过毕业典礼这种场面?” 翁瑞康搂着他,“是啊,我连学校都没进去过。” “小可怜哦。”苏文乐笑,“我带你去见世面。” “好。” “再带你去吃学校食堂,特别…” “好吃?” “特别难吃啦!” 翁多转过头看向窗外,阳光晒得他有点儿犯困,翁瑞康和苏文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他没怎么去听内容,但是听着他们的声音反而觉得很舒适。 “有人在啊?”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舒适,翁多转过头,曹严站在门口,他对翁多歪了歪头,“我们去耳鼻喉科看一下你的喉咙。” 翁多站起身,翁瑞康也跟着站起身,“我们也去看看。” 翁多不想,他看了眼苏文乐,苏文乐明白什么意思,拉住他,“瑞康,让多多自己去吧,我们明天再来看他。” 苏文乐几乎是扯着翁瑞康出了病房,“你别黏着多多太紧,他本来就不爱跟你待着,你还凑上前,慢慢来嘛。” 翁瑞康没想到这么多,他就是想去看看,想知道翁多喉咙怎么样。 “你还真是不会跟多多相处,”苏文乐看了他一眼,“怪不得明明和关心他,却跟他处成了仇人,你啊…活该。” 翁瑞康握紧他的手,“谢谢你。” “哼,你是要谢谢我,”苏文乐仰着头,“我应该早点儿认识你,早点儿让你们和好。” 翁瑞康很认同,要不是苏文乐,他根本就找不到办法。 “胡医生说了,别心急,”曹严带着翁多从耳鼻喉科出来,“一切指标正常,再吃一个疗程的药看看。” 翁多点点头,他不心急了,跟学校申请之后学校派老师过来看了他的情况,然后同意了他可以进行特殊答辩,答辩的时候用打字代表沟通。 解决了眼下最心急的事儿之后他就不是很急着开口说话了。 “出院之后…”曹严犹犹豫豫道,“你要是没地儿去,可以住到我家,煦之也挺关心你的,在我边上,我也能更好地给你疗养……” 他话没说完,翁多已经在手机打完字了。 【我有地方住,谢谢。】 “哦哦,”曹严尴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他送翁多到住院楼楼下,“今儿门诊部那边有点儿忙,我先过去。” 翁多点头,对他挥手,看着曹严略微带着慌张的脚步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看样子是真的很忙。 电梯边不少人,还有两张病床上躺着人,翁多不想和他们挤,改走楼梯。 病房虽然在顶楼,但是楼层也不高,总共六层。 不过体力是真的没法和以前比,走到四楼就不停的喘气了,翁多扶着栏杆往上走,不能说话之后就连喘气声都是沙哑的。 他笑着张嘴啊一下,有声,但是很沙哑很小 ,只有自己能听见。 算很好了,比刚动完手术时好得多。 上了五楼翁多站在休息平台上弯腰喘气,废物啊翁多,就这你还想要游泳。 游五米估计就得累够呛。 他抬起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六楼台阶上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显然是没想到能看见他,荒乱地想要站起来,却折腾半天,最后扶着栏杆才站起了身。 第55章 翁多出院 李鹤安立马背过身去,这已经是顶层,上面没有楼梯可以让他躲。 他狼狈的样子尽收翁多眼底。 翁多站在下面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李鹤安转过身,想要对翁多笑一笑,但是扯不出笑容。 “翁多。”他嗓音沙哑程度不输给翁多,不过比翁多好一点的是他能发出声。 翁多不是很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儿坐多久了,看他刚刚起身姿势显然是有一会儿了。 来找他的?找他干什么。 翁多不想知道,犹豫片刻后他选择往上走,都已经上到六楼了,再下去他就是傻子。 “翁多,”李鹤安看着他上楼,“你还好吗?” 翁多推开门走了出去,李鹤安瘸着腿跟上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出现在翁多面前,这么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早上他在公司开了个会,便过来坐在了楼梯间,他总是浑浑噩噩。 翁多进了病房,李鹤安大脑什么也没想,伸出手抵住了他要关起来的门。 翁多抬起眼皮看着他,那眼神清新单纯,又充满着不解。 “对不起,”李鹤安说,“我不知道那晚不标记你你就会…翁多,真的对不起。” 哦,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啊,怪不得要来找他。 翁多知道李鹤安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得知他变成这样,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 这事儿他本就没想过要去怪罪谁,更何况李鹤安不知情,翁多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继续去关门,关不动。 Alpha的力气不是他能比的。 李鹤安看着他,“你不要原谅我,我像你恕罪好不好?要打要罚要骂要生气,还是要怎么样,我都答应,别推开我。” 翁多摇头,他不怪李鹤安,又何来的原谅,也更加不想两人还有什么瓜葛。 “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李鹤安语气低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跟我说说话,喊我名字…翁多,我真的…很想你。” 坐在楼梯的这么多天,李鹤安心中一直有两个想法撕扯着,要么不管不顾地冲到翁多面前,要么,就这么让他自己在无尽中消亡。 翁多握在门把上的手颤了颤,他微微低眸,摒除自己心中的异样。 李鹤安想的不过是他的信息素罢了。 他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李鹤安,情绪开始有了起伏,带着些激动。 “翁多,”李鹤安抓住他的手,说,“周袁他…没死。” 翁多一瞬间停止了动作,瞪着眼睛,手心被李鹤安握住,翁多猛地抽回手,后退了几步。 这倒给了李鹤安空间,他进了病房,关上门。 “他和李泓启做了个局,”李鹤安靠在门上,“假死骗我,他全家躲到了国外生活,那晚…我刚得知他还活着,情绪完全失控,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翁多喘着气,这个消息让他大脑超负荷。 李鹤安扯出一抹苦笑,“我的人生、我Alpha父亲的人生,从小就被李泓启控制,我父亲从生下来那一刻,穿什么、吃什么、跟什么人交朋友,全都在李泓启的控制范围内,我还算好一点,小时候父亲护着我,想给我自由,我的童年还算轻松…李泓启的控制越来越严重,父亲和爸爸受不了,策划逃走…没能走得了,李泓启围捕他们,他们的船在海里沉没。” “他们死后,李泓启的控制目标换成了我,跟周袁谈恋爱时他看不上周袁的家世,要分开我们,我带着周袁私奔,李泓启跟当年围捕我父亲一样在高架上围捕我们…”李鹤安说,“我以为周袁死了,我的腿也废了,我心中憋着一口气,我不想让李泓启好过,于是不肯去治疗,我想…只要他不好过,我废了就废了…这招是不是很蠢,但是我没有办法了,周袁的死给我打击太大,渐渐地我有了躁郁症。” 翁多难以相信,那个看起来非常和善的李泓启…居然,这么对自己的儿子、孙子。 “那晚得知周袁没死,我就猜到这是李泓启的手段,我心中气愤,不甘心被他控制,而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心里,都非常想要标记你,我以为那是信息素在控制我…”李鹤安慢慢走近翁多,“翁多,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翁多摇着头后退,不管什么原因,他不怪李鹤安,不怪就是不怪,没有必要总是和他道歉。 翁多退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到床上,李鹤安站在他面前,他伸手在李鹤安肚子上推了推。 你走啊,走!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走了! 翁多在心中呐喊。 李鹤安低头看着他,翁多荒乱中看见了床边柜子上的磁力板,他拿过来,快速地写了一个字。 【走!】 李鹤安看了眼磁力板,又看了看他,“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说话。” 他拽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和翁多平视,“翁多,我不要你的信息素,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的出现是在我最无力最绝望的时刻,你凭你一己之力,打破了李泓启的控制…” 他话没说完,一直在磁力板上刷刷写着的翁多将板子转了过来。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想看见你。】 李鹤安怔愣片刻,翁多擦掉上面的字,继续写着。 李鹤安盯着他的手,病房里居然有写字用的东西,那么…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翁多,你是不是…”李鹤安呼吸乱了乱,“不能说话?” 翁多大概是被他烦到了,写字的动作特别快,字写得也很乱,他转过板子。 【你不喜欢被人控制,那么你就尊重我,我不想看见你。】 李鹤安张了张嘴,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翁多胸中顶着一口气,瘫在了床上。 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他不是故意的,他就只是想要李鹤安离开而已。 可是为什么看见李鹤安难过的样子他也会跟着胸闷。 不过这句话很管用,李鹤安真就没再出现,翁多每天鬼使神差地会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看一眼。 那里是空着的。 他最新一次检查各项指标达到了正常,曹严准许他出院了。 翁多开心极了,住院两个月,憋死了。 这也不准干,那也不准做。 曹严帮他收拾着行李,“第一个月一个礼拜来检查一次,看你恢复情况,好的话第二个月开始一个月来一次…具体情况,我会随时盯着你的。” 翁多点点头,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去换,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头发挺长的,前额碎发遮了眼睛,后边的长度已经到了脖颈,刚好挡住后脖颈的伤疤。 衣服有点儿宽松了,他这两个月掉了不少肉,还好裤子是运动裤,他把绳子系的紧了些。 打开卫生间门,曹严已经帮他收拾好行李了,看着他的打扮,笑了笑,“你一身运动服,看起来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翁多昂首挺胸,他本来就只比曹煦之大六岁罢了。 曹严看着他,心中忽涌出一股不舍,他拉过行李,说,“我送你吧。” 翁多摆摆手,拿出手机打字。 【我朋友在外面等我。】 “哦,”曹严略感失望,“那我送你出去。” 他推着箱子走出病房,翁多与他肩并肩,他侧过头看着翁多,想要挽留他的话在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 挽留什么呢,医院又不是好地儿。 他内心感到无奈,可一想到翁多出院了,以后见就只能翁多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再等翁多身体彻底好了之后,医院也就不会再来了。 那他……还有什么机会能见到翁多。 “翁多。”曹严停下脚步。 翁多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曹严喉咙滚动,说,“我们…还是朋友吧?以后…还会再联系吧。” 翁多笑笑,认真点了一下头,当然是朋友,他们又不是别的医生与患者的关系,出了院就不联系了。 曹严可是他在学校以外认识的唯一朋友。 “嗯,那就好…”曹严勉强笑笑,“走吧。” 苏文乐和翁瑞康等在医院外,苏文乐接过曹严手里的行李,翁多看了眼车,是翁家的车,不过还好司机不是翁家的。 “瑞康知道你不想让翁家人知道,”苏文乐在他耳边说道,“所以今天的司机是临时找来的。” 翁多心中一动,对翁瑞康点了点头,翁瑞康轻柔笑着,打开了后车门,“上车吧。” 翁多坐进了车里,降下车窗跟曹严挥手道别,曹严笑着和他挥手,尽管心中很多不舍,但看见翁多过得好,他也是开心的。 目送翁多的车开走,突然一辆黑色的车极速而来,绕到了翁多车的前方,逼停了翁多的车,那辆黑色车后排下来了一个人。 曹严眯了眯眼,又是李鹤安,他看见李鹤安拉了拉车门,车门没打开,不知道说了什么,车门后来打开了,李鹤安钻了进去。 前面挡路的车开走,后面翁多的车也继续前进。 第56章 无效离婚 李鹤安挤在后排,翁多被迫和苏文乐挨着坐,苏文乐抱着翁多,眼神恨不得能喷出火来,“你想干什么!” “送翁多出院。”李鹤安说。 “谁稀罕你送!”苏文乐讨厌李鹤安,说话语气非常冲,“要不是你,多多能…” 副驾驶的翁瑞康转过头,“文乐。” 他温柔制止了苏文乐,对他摇摇头,苏文乐只好把话憋了回去。 翁多坐在中间,后排空间虽然大,但是李鹤安这个Alpha块头大,占了近一半的坐位,他只要一动,胳膊就能碰到他。 过于近了的距离让翁多不敢动,他盯着正前方,思绪神游的厉害。 周袁没死就去找周袁就是,还找他干什么…对,李泓启不同意他和周袁在一块儿,那他应该去找李泓启啊,想办法让李泓启答应。 实在不行,继续策划私奔,世界上那么大,总有李泓启无法控制的地儿。 爱的人‘死而复生’,这不是极大的喜事儿么,就应该好好地抓着不放才是,缠着他干什么。 如果他有一个很爱自己的人失而复得,他是不会放手的。 车子往翁家老房子而去,老房子位置比较好,离医院不远,半小时的车程。 院子里先前因为搬家而堆积的东西这会儿已经没有了,院里亮亮堂堂的。 “我安排人过来打扫了,”翁瑞康推开门,“小多你看看你还需什么,我来安排。” 翁多走进屋子里,别墅变化不大,旧家具还在,这个房子他住了二十多年,比起英山别墅的翁家,这里反而让他有了些归属感。 “你想要住哪个屋?”翁瑞康问他。 这栋房子空了,他能随意选择房间了是吗? 翁多居然很不习惯,他指了指一楼自己曾经房间的位置。 “还住那是吗,我觉得那里不太好,”翁瑞康说,“要不你去住二楼主卧吧,那边大,还有阳台、浴室,住起来舒服。” 翁多摇头,执意要住回原房间。 “多多喜欢哪里就哪里,瑞康你别出主意,”苏文乐推着箱子往翁多指的方向去,“是哪一间啊多多?” 翁多走过去,推开一楼最边上的一间房门,房间里还是老样子,搬家那天他在学校,下了学回来他就没进来过,杨管家只拿走了他打包好了几个箱子,其余的东西都没带走。 书柜里、书桌上摆着他小时候的书籍,墙壁上还贴着几张他小学时画的画,画风幼稚,一看就是小朋友的画作。 翁多笑了笑,尽管这栋房子有很多不愉快的回忆,但到底是从小长大的,有亲切感在。 翁瑞康和李鹤安走到房间门口,两人各怀感触。 翁瑞康是被墙上的画给触动了心神,画里五个人,两个大人,三个小朋友,尽管五个人的五官都是一样的线条,翁瑞康也知道那是翁多画的一家五口。 李鹤安则是一直盯着翁多的身影,看着翁多走到墙边,动手扯下了墙上的几幅画。 “小多…”翁瑞康下意识喊了出来。 翁多没理会他,将画蹂躏成一团,墙壁上贴着画的地放都比别的地方颜色要浅很多,显然已经贴了很多年。 翁瑞康没在说什么,只是很心疼,很难过。 苏文乐帮他收拾好东西,将箱子里的衣服挂在柜子里,又替他铺好了床,“要不,我搬过来陪你吧?” 翁多笑着摇头,给他们打字:我喜欢一个人,谢谢你们送我过来,可以忙你们的事去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苏文乐本来还想多和翁多待一会儿,但是想到有个烦人的李鹤安在,更何况今天出门翁家爸爸嘱咐很多遍要早点回去的。 最近翁瑞康几乎每天都会出门,让翁爸爸心里很担心了。 “那我得空了来看你。”苏文乐转身往外挥手,“都走吧走吧,别打扰多多。” 李鹤安靠在门边,眼神只看着翁多,根本没注意苏文乐说了些什么。 “别打扰他。”苏文乐站到他面前,又说了一遍。 李鹤安看着翁多,说,“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他没什么好和你聊的,”苏文乐说,“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别烦他了。” 李鹤安还是看着翁多,不为所动。 翁多叹口气,既然李鹤安都跟着过来了,那他就把话说清楚。 【你们先走吧,没事儿。】 苏文乐翻了个白眼,“瑞康,我们走。” 翁瑞康跟着苏文乐离开,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走到桌子边,拿起被翁多蹂躏成一团的几幅画,“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翁多一愣,几幅破画有什么好的。 翁瑞康生怕翁多拒绝,拿着画走了,“谢谢了。”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翁多看着李鹤安。 【你要跟我聊什么?】 李鹤安伸手摸进衣服兜里,抖了抖,“这个…是怎么在你手里的?” 翁多看过去,李鹤安手里的,是他宝贵了好多年的银色手帕。 就是为了这事儿? “这手帕是我Omega爸爸给我绣的,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李鹤安说,“我们……是不是因为这个手帕认识的?” 李鹤安果然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翁多心里怅然,他把李鹤安当成天神一般放在心里好多年,而天神其实根本就不记得。 他不想再说,那段往事,就让他自己知道再让他独自遗忘。 【我捡到的。】 李鹤安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原来如此简单,他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帕。 【聊完了?】 “你为什么不想见到我?”李鹤安说。 翁多差点被他这个问题问懵了。 【我们离婚了。】 “就因为这个?”李鹤安盯着他的眼角,一步步地走进来,“那我跟你说,离婚协议并不算离婚…” 他走到翁多身边,微微弯着腰,“领离婚证才算离婚,翁多,我们婚姻关系还在。” 第57章 你疯了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鹤安没去找周袁非要缠着他,原来是他们的婚姻还在。 李鹤安还是已婚身份,自然不能去找周袁。 翁多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他稳了稳心神。 【那我们现在就去领离婚证。】 李鹤安看着他,“你就这么想要和我离婚?” 翁多好奇怪,当初婚前是李鹤安亲口说的他们的婚姻是他需要自己的信息素,需要治病,他心里只有周袁,不会爱上别人。 现在他病也好了很多,翁多也没了信息素,不离婚还留着干什么? 翁多实在搞不懂李鹤安脑子想什么。 【是,想离婚,现在时间还早,民政局还没下班,还来得及。】 李鹤安盯着手机,心中烦躁,他一把抽走翁多的手机,说,“离婚需要结婚证,你的结婚证呢?” 结婚证? 翁多走到衣柜打开门,拿出行李箱,箱子里的东西刚刚苏文乐都帮他整理出来了,目前箱子是空的。 那他的结婚证呢? 翁多蹲在柜子前思考,当时从李家走的时候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的很全,不应该落下东西才对…… 不,他想起来了,结婚证他习惯性的放在枕头底下,每晚都要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那天走的时候他忘了去拿。 “别找了,”李鹤安说,“在这儿。” 翁多扭头,李鹤安手里正拿着两本结婚证,他果然遗忘在枕头下。 翁多站起身去拿,李鹤安举着手,以身高压制。 “我不愿意离婚,”李鹤安说,“我不会把它给你。” 翁多看着他手里的结婚证,心中生闷气,他抢下李鹤安另一只手里他的手机,一屁股坐在床上。 李鹤安将结婚证放进兜里,说,“我知道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我会弥补,会诚心道歉,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我的Omega,翁多…我喜欢你。” 有病!有病! 翁多心里大喊,这人纯属是有病! 他偏过头不去看李鹤安,头一回为自己不能说话开口骂人感到焦躁,要是能开口,定要狠狠骂他。 “翁多,”李鹤安半蹲到他面前,“你生气没关系,想气多久都行,我搬进来陪你好吗?” 翁多闭了闭眼,重重叹息,在手机上打下一个字:滚! 李鹤安视若无睹,“我尝试过,没有你,我好像在哪儿都快要废了一样…” 翁多不想听,他动手推了一把李鹤安,李鹤安本就是半蹲着,被他这一推直接摔坐在地上。 翁多转身跑出了房间,李鹤安觑眉,他的废物腿没有支撑力很难这么站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翁多跑走。 好容易扒拉着床沿站了起来,追出去一看,已经没有了翁多的影子。 这栋老别墅挺大的,李鹤安站在大厅里有些迷茫。 他对这栋别墅不熟悉,翁多如果躲在哪里不想让他找到,他估计很难找到他。 李鹤安走到楼梯边坐下,声量略微放大,“翁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自己都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确定我喜欢你,你可能还不知道,周袁他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难过,其实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李鹤安轻轻揉着膝盖,说,“因为我喜欢上了你,我的感情不知不觉地到了你身上,所以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我没有太难过,看着周袁和他Alpha在一起时,我心中毫无感觉。” 翁多躲在二楼拐角,李鹤安的声音清晰地进入他耳朵里。 他咬着唇,心里有股异样滑过。 “我要谢谢你,”李鹤安说,“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谢谢你让我喜欢你,让我在我可笑的人生中,还能拥有你这样炙热的人。” 他炙热吗? 翁多蹲下靠在墙上,鼻子涌出痒意,他一直觉得曾经的自己非常阴暗,跟踪李鹤安,偷拍他、背地里去找周袁挑衅、泼周袁咖啡,他是一个非常坏的人。 李鹤安却说他炙热。 是他从未听过的评价。 楼下没有再有声音,翁多蹲的腿麻,他轻轻走出拐角,楼下已经没有人了。 明明巴不得李鹤安走,却又有些失落。 屋子里静悄悄空荡荡,翁多怅然。 ******* 一个人住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很自在,不用再去看别人脸色,不用讨好别人,坏处是翁多不会做饭,吃饭成了问题。 他也想学着做,光是买菜就成了困难,好在翁多从小和邻居混的好,他的善于伪装给了他的便利,一连几天都有邻居请他吃饭。 除了不会做饭,再有就是孤独,这栋房子很大,空荡荡的,一到夜晚整栋楼黑漆漆,只剩下他房间这点亮。 翁多房间没有浴室,晚上他甚至不敢出房间去上厕所,打开门,外面又黑又静。 从小到大这栋房子也从没这样黑过,翁家人多,在翁多印象中家里永远是亮的。 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居然生出些许害怕来。 苏文乐会两三天来一次看他,不是每回都带着翁瑞康,苏文乐说韩寅不放心翁瑞康总是出门,减少了他出行的次数。 “其实瑞康也很不容易,”苏文乐在厨房教翁多下面条,“他跟我说,认识我之前,他几乎没有机会出门,咱们青一市有哪些好玩的、有趣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翁多呆呆的听着,翁瑞康当然不能出门,韩寅把他当成命根子,必须要在他眼皮底下才放心。 “多多,”苏文乐往面条里撒了把青菜,说,“瑞康也没上过学,没有朋友,他其实很多事情很多道理都不清楚,就好比你被翁家人忽视这么多年,他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不是这次你不见了,他都领悟不着。” 苏文乐将面条倒在碗里,“好了!很简单吧?走,端出去吃。” 翁多端上自己那碗,走到跟厨房连接的小饭厅,坐在桌上。 苏文乐坐他旁边,吃面先喝汤,他喝了口汤,“嗯,很香。” 翁多也喝了口汤,点头认同。 “多多,你别怪我帮瑞康说好话,”苏文乐捞一筷子面,“要他不是真心的,我绝对不帮他。” 翁多低头吃着面,没有太多的反应。 “上回从你这儿拿走的画,回去他就展开给裱起来了,”苏文乐说,“他说,你们一家五口从来没有拍过全家福,大部分都是他和父亲爸爸三个人的照片,他觉得很可惜……不过,他说他不会勉强你拍什么五口人的照片,他就是想…想跟你拍个合照。” 翁多捞面条的动作愣住了,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翁瑞康、李鹤安,全都变了性似的都来接近他,想要靠近他。 他在的时候没人多看他一眼,他不想要了,又都来说关心、说喜欢。 “没事儿,”苏文乐笑笑,“你不答应也没事,最近你肯见他,他已经很高兴了。” 翁多继续吃面条,他没法去回答苏文乐,因为他的内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坚决地拒绝。 “明天我们就答辩了!”苏文乐转移话题,“下周就是毕业典礼,好期待。” 是,翁多也很期待。 毕业答辩给予了翁多很多特殊照顾,翁多很感谢学校,也很感谢同学们对他的包容,在答辩时,他用电脑打字代替说话,没有人对他的这种特殊有什么异议,相反地,大家都很关心他的身体。 答辩很成功就结束了,对于翁多来说很简单,结束后被同学围着问东问西,问他的身体。 翁多笑着在电脑上给大家一一回复。 果然还是在学校里舒服、自在。 “好了好了,你们别缠着多多了,”苏文乐将同学赶走,“他大病初愈,你们让他多休息。” 同学们都散开了,室友杜波和施晨两人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看着翁多和苏文乐。 苏文乐嘿嘿一笑,顺便帮翁多关掉了电脑,“不关我事,是多多不让我告诉你们的,说是怕你们担心。” 两人的眼神统一地到了翁多脸上,翁多笑笑,想要打字,发现苏文乐已经把他的电脑给关了。 翁多只好笑着赔罪。 好在两人是真的关心翁多,并没有真的去怪罪他,两人没考上研,两个月前已经进公司实习了,没在学校耽误太久,还得回去上班。 苏文乐挽着翁多离开学校,今天翁瑞康依旧出不来,他把宝贵的出门机会放在了下个礼拜的毕业典礼上。 翁家的车等在校门口,翁多不想让司机看见自己,便和苏文乐分开了。 “明天我去找你啊。”苏文乐说。 翁多点点头,往地铁站走,地铁口在马路对面,翁多站在路口等红绿灯。 马路对面站着个一身运动服的人,那人双手插兜,远远地对着翁多笑。 翁多跟着人群过马路,目光却一直看着李鹤安,一身运动装的李鹤安浑身充满了少年感,就像高中时的他。 阳光灿烂。 如果不是那副笑容,翁多都觉得是不是回到了高中。 走近了翁多发现,李鹤安脸色有点儿苍白。 “答辩顺利吗?”李鹤安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电脑包。 翁多盯着他,今天的李鹤安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细细算来,那天在客厅里说喜欢他之后,李鹤安消失了十多天,搞的翁多甚至怀疑那天是不是他的幻听。 “看你这样一定很顺利,恭喜你,”李鹤安说,“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就当庆祝。” 翁多还是狐疑,李鹤安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他微微往前走一步,在他身上嗅了嗅。 这味道……非常像是他在医院那段日子,用来敷在伤口上的药。 李鹤安为什么身上会拥有这个味道,他仰头看着李鹤安。 李鹤安笑笑,偏过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你能闻到?我以为你没了腺体后闻不到。” 废话,他只是闻不见信息素,又不是闻不见味道。 李鹤安耸了耸肩,说,“还记得我标记过周袁吗,要是想让我体内周袁的信息素彻底散去,得等七年,我等不急了,就去做了标记清除手术。” 哦,翁多愣了一会儿,原来如此。 翁多慢慢地往地铁口走,刚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他之前问过曹严,Alpha做标记清除是不是很复杂,曹严说,很简单,标记清除是个小手术,休养三五天就行了。 可李鹤安消失十多天,到现在还能闻得见身上的药味儿。 他猛地扭头,李鹤安被他突然的转头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拉开李鹤安的外套拉链,李鹤安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伸手抓紧了衣服,“翁多,我没有…” 翁多胸口欺负的厉害,李鹤安越不给他看,就越可疑,他抿着唇眼神凶狠。 “大街上不太好,”李鹤安说,“松开吧,嗯?” 翁多没有松,他心急如焚,想说话,又说不了,他急的一口咬上李鹤安的抓着衣服的手。 “翁多…”李鹤安眉头紧锁,翁多这一口力气不小。 翁多又咬又扯,他非要扒拉开李鹤安的手,李鹤安不想他生气,不得不松了手,翁多刷地一下扒拉下他的外套,看向他的右胳膊。 胳膊上果然贴着纱布,因为刚刚的动作过大,纱布渗了血。 翁多双眼怒火,李鹤安不想让他看,穿好了衣服,说,“做清除手术之前,我突然想到,你已经没有腺体了…所以,我也不想留,我就…一起去了。” 一起去了。 隔了腺体这么大的事儿,李鹤安轻易的用‘一起去了’来揭过。 翁多气的怒火中烧,他喉咙涌出痒意,突然吼了出来,“李鹤安!你疯了吗!” 第58章 翁多胸腔压抑着怒火,李鹤安是不是疯了,去掉腺体是很好玩儿的事吗! 那么轻轻松松地就不要了,有病吧他! 他气极了,动手在李鹤安胸前锤了一下,真是病的不轻! 然而他的手却被李鹤安攥在手里,翁多挣扎了两下,“放开!” 话音刚落,他愣住了。 刚刚,他是说话了? “翁多,”李鹤安比他要高兴,他抱住翁多,“你能说话了!” 翁多愣在他怀里,李鹤安因为兴奋,心口跳动速度过快,响在翁多耳边直接让他失去思考。 李鹤安松开了他,微微弯腰与他平视,“再说一次。” 翁多看着他苍白的嘴唇,怒火再次上来,“你有病吗?” 声音很沙哑、难听,跟以前的音调完全不一样,但是,实实在在地是说出了话。 李鹤安咧开嘴角大笑,“你真的能说话了,我们去医院查查。” 翁多没有拒绝李鹤安这项提议,能说话这事确实是件好事。 耳鼻喉科的胡医生翁多是认识的,他给翁多检查了一遍,非常惊讶,“确实是恢复了,没什么问题,是为什么能开口说话了?” 李鹤安说,“应该是被我气的。” 说出来的话非常开心,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气到翁多而感到愧疚。 “那也难怪,”胡医生说,“刺激到了大脑,压迫的神经居然复位了。” “不会再突然不能说话吧?”李鹤安问。 “那不会,好了就是好了,”胡医生笑笑,“不过刚恢复,还是尽量少说话,多喝水,药还要正常吃,会越来越好的。” “好,”李鹤安看了眼翁多,满眼笑意,“好。” 胡医生重新开了药,翁多领了药,看见李鹤安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次性杯子,向他走过来。 “喝水。”李鹤安笑着把杯子递给他。 翁多直接无视他的殷勤,离开了耳鼻喉科。 李鹤安捧着水跟着他,“早知道你这样就能说话,我应该早点去做手术。” 厚颜无耻! 翁多加快了脚步。 “出去走那边,”李鹤安看着他要去的方向有些不解,“你要去哪儿?” 翁多只是快速走着,李鹤安居然不是很能跟得上翁多的步伐。 “等等我。” 翁多回头看了一眼,李鹤安一手拿着他的电脑包,一手端着水杯,双腿看起来走路无异,其实速度快不起来。 他其实动完手术也没多久,腿跟常人不能比。 翁多这一犹豫,让李鹤安跟了上来,他笑嘻嘻的,“谢谢。” 翁多恍然大悟,他压根就不是在等他! 直接走到Omega内科,李鹤安明白了过来他要去找谁,他仰头喝下杯子里的水,将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翁多,”李鹤安小跑着跟上他,“你要干什么。” 翁多却已经敲开了曹严的办公室门,李鹤安心里警铃大作,跟过去时,两人已经笑开了。 “真好了?”曹严着问。 “是的。”翁多回应,声音虽然沙哑,但是语气很轻柔,跟刚刚和李鹤安说话截然不同。 “那就好,我就说你能好…”曹严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李鹤安,笑意收敛,“你来干什么。” 李鹤安这一小跑让腿并不好受,他忍着不适,说,“我陪他一起来的。” 曹严轻轻觑眉,从办公桌后头站了起来,走到李鹤安身边。 李鹤安也丝毫不惧,同样回看他。 “你…”曹严打量他,“没有腺体了?” 到底是医生,闻一闻看一看就知道了,李鹤安挑眉,“嗯。” 曹严脸色微变,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回办公桌后面,对着翁多笑,“今天是不是答辩?怎么样?” “都好。”翁多笑着说。 李鹤安只能看得见翁多的后背,但是翁多的声音也让他能分辨出此刻翁多是笑着的,他心里不太舒服,加上腿有点儿疼,他转了个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办公室外的长椅上坐下。 见李鹤安离开,曹严说道,“他是为你割了腺体?” 翁多顿了顿,摇头,“不知道。” 他声音发紧,曹严给他倒了杯温水,“那你怎么想的?” 翁多立马捧着杯子喝完这杯温水,还是摇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除了生气,还是生气,不是小孩子了,去掉腺体这么大的事李鹤安好像当个玩笑般,说不要就不要。 “那就别想了,”曹严说,“记住你要保持好心情,不要为不重要的人和事忧心。” 不要为不重要的人和事忧心。 翁多细细咀嚼这句话,却越想越乱。 走出曹严办公室,看见李鹤安低着头坐在外面,一只手不停地在膝盖上揉捏。 翁多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却又为自己的难受感到烦心。 李鹤安看见他出来了,单手撑着墙壁站起身,对他笑着,“饿了吗,一起去吃个饭?” 翁多没说话,径直走了,又突然返回一把抢过李鹤安手里的电脑包,说,“别跟着我!” 李鹤安张着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要追,却有心无力。 他又坐回椅子上,失落、难过、无助包裹着他。 兜里手机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他才慢慢地掏了出来。 “少爷,”姜管家说,“李董来了。” “嗯。”李鹤安并不在意。 “李董…知道了少夫人不在,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姜管家小心翼翼道,“发了好大的火,您快点回来。” “你说的?”李鹤安声音紧张了起来。 姜管家说,“是李董突然过来了,说是很久没见着少夫人,想跟你们吃个饭…我不能骗他,就说了你们吵架,少夫人离家出走了。” 说吵架这事是李鹤安编出来骗姜管家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翁多的事儿。 李鹤安不得不返回英山别墅,李泓启单手住着拐杖站在院内等着李鹤安。 “你们怎么回事。”李泓启面色不虞。 “吵架了。”李鹤安坚持这套说法。 “我听老姜说小多离家快三个月了,你不去把他找回来?” “他最近忙着毕业。” “毕业了,”李泓启说,“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李泓启命令的口吻让李鹤安厌恶,他没说话,走进屋里,李泓启跟了进屋。 “你的信息素呢?”李泓启手杖在地板上戳了戳。 李鹤安面不改色道,“打了信息素封闭针,锁了,翁多太忙,不想让他烦心。” 这句话让李泓启脸色变的温和了些,“和好了?” 李鹤安没有正面回答,说,“过几个月他研究生开学,学业会越来越忙,您要是想要重孙子,怕是还要再等个三五年。” “胡闹!读那么多书干什么!Omega还是早点生孩子。” 李鹤安冷笑一声,李泓启控制欲真是没救了,他转过头,“是李家缺钱还是翁家缺钱,翁多想要读书还得经过您同意?” 李鹤安故意把翁家提出来,虽然翁家比不上李家,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还读不成的,说出去让人耻笑。 李泓启偏偏又是最在乎脸面的人。 李泓启顿了顿,“没有不让他读,可以边读边要孩子,不耽误!” 李鹤安没有反抗,非常顺从,“好啊。” 李泓启得到想要的回答很满意,也没有再为难李鹤安,他老了,只要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就管不动太多。 他坐上车离开,车子经过翁家时他叫了停。 降下车窗仰头看着二楼阳台上的两人,李泓启认识其中一个人是翁家的大儿子。 对方也注意到了他,走到阳台边对着李泓启微微颔首。 李泓启让司机下去请人,司机下了车,喊翁瑞康下楼,翁瑞康下了楼,身后跟着个Omega。 “李老先生您好。”翁瑞康跟李泓启打招呼。 “你好,”李泓启笑笑,“听说小多要毕业了,不知道他是哪所学校的,我这个当爷爷的也想去学校给他助助场。” “他…”翁瑞康张了张嘴,被苏文乐扯了扯胳膊。 “别告诉他,他是李鹤安的亲人,肯定是给李鹤安当说客的,”苏文乐说,“李鹤安害的多多变成这样,谁也别想去说服多多。” “文乐,”翁瑞康觑眉,“不得无礼,这位是李鹤安爷爷。” 苏文乐噘着嘴,对李泓启鞠了一躬,“爷爷对不起,我不是针对您,我是针对李鹤安。” 李泓启眼神微闪,脸上微笑不变,笑容和善,“都是鹤安那小子的不对,你放心,我是站在小多这边儿的,他乖巧懂事我喜欢的紧,你跟我说说,小多怎么了?我替他讨回公道。” “真的?”苏文乐一喜。 “真的。”李泓启说的真诚。 苏文乐心里巴不得有人替翁多讨回公道,他说道,“李鹤安害的多多没了腺体,让他遭了好大的罪!” 第59章 好聚好散 翁多原本是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上台演讲,后来因为他没办法说话,学校只好将他的位置给了别人。 翁多也无所谓,不过一个演讲而已。 在穿上学士服的时候,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真的毕业了。 大学四年好像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又好像很慢,当初努力考进这所学校的目的是为了李鹤安,在学校里见到李鹤安时那股兴奋劲儿,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翁多坐在操场人群中,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地穿着同样衣服的同学们。 他坐的位置靠近边缘,不远处的外围,李鹤安和翁瑞康并排而站,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相机,不停地对着他和苏文乐的方向。 苏文乐笑着看着翁瑞康的镜头,“多多,你也看一个,别看李鹤安的,看瑞康的镜头。” 翁多没看镜头,那两人站在一块儿,他无论看谁的镜头都像是看对方的。 “看一个嘛。”苏文乐掰着翁多的脑袋,翁多不得不看过去。 两人端着相机一顿猛拍。 主席台上是校领导冗长的发言,苏文乐懒得听,身子偏向翁多这边,说,“李鹤安爷爷有没有找过你?” “嗯?”翁多一愣。 自从听过李鹤安说李泓启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害死了他的父亲和爸爸后,再加上翁多本就不想在跟李家有什么瓜葛了,他就把李泓启的手机号给拉黑了。 “他说你毕业要来看看,”苏文乐说,“我把你受伤的事儿说了,他还说要给你讨公道。” 翁多啊了一声,“帮我讨公道?” 李泓启即使控制欲很强,可李鹤安是他亲孙子,自己也没了腺体,不能再有孩子,他就是个废人,李泓启怎么会为他讨公道。 “嗯,他亲口跟我说的。”苏文乐笑笑,为自己告诉李泓启感到开心,“没想到李鹤安的爷爷挺有人情味儿的,比李鹤安好太多了。” 翁多心里奇怪,没说什么。 没什么公道可以讨,一切都是他自愿。 校领导发完言之后是颁发毕业证、学位证,再就是自由活动,翁多被苏文乐拉着跑到翁瑞康面前。 “走,瑞康,你给我和多多拍照,拍满整个校园!” 苏文乐浑身都是活力,拉着翁多满角落的拍照,翁多不甚感兴趣,“这里我们还要再待三年。” “不一样,”苏文乐说,“好吧好吧,那你帮我和瑞康拍,瑞康,你把相机给多多。” 翁瑞康取下套在脖子上的挂绳,把相机递给了翁多,翁多接过来,他没怎么用过相机,这一大堆的按钮,他都不知道怎么用。 “这是快门,”身边的李鹤安指着某个按钮,说,“只用按这个就行,这里是查看。” 翁多看明白了,便走开几步给他们拍拍照,看着取景器里的翁瑞康,他有些恍惚的。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他看见父亲、爸爸和翁瑞康三个人在院子里,爸爸搂着翁瑞康坐在前面,父亲站在两人身后搂着他们两,三个人笑脸非常相似,杨管家捧着相机给他们拍照。 他站在杨管家身后看着,却没有人招呼他过去一起拍,当天翁多就画下了那张一家五口的画像,贴在自己房间好多年。 -瑞康也没上过学,没有朋友,他其实很多事情很多道理都不清楚,就好比你被翁家人忽视这么多年,他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不是这次你不见了,他都领悟不着。 -上回从你这儿拿走的画,回去他就展开给裱起来了 -他就是……就是想跟你拍个合照。 那时候他在杨管家身后也很想参与合照,很想很想,那份想让他难过,如今翁瑞康是不是也很想呢。 苏文乐说的没错,翁瑞康只不过是没有领悟到,如今领悟到了,他还是有大哥的样子,明明身体不好,总是来看他。 偏心的人是父亲和爸爸,他又何必把恨迁移到翁瑞康身上。 翁多把相机放到李鹤安手里,说,“帮我们拍。” 李鹤安受宠若惊,放下了自己的相机,“好好好,我帮你们拍。” 苏文乐看着翁多走过来,立马分开了挽着翁瑞康的胳膊,“多多!来,你站中间!” 翁瑞康很难以置信,“小多,你要和我一起拍?” 翁多站在二人中间,轻轻点头,“嗯。” 苏文乐挽着翁多的胳膊,笑着看了眼翁瑞康,“搂着多多啊!愣着干什么!” “哦哦。”翁瑞康伸手搂住翁多肩膀,翁多的肩膀瘦弱如柴,他却笑了,很多年很多年,他没有和翁多有过身体接触了。 “多拍几张。”翁瑞康说。 李鹤安多拍了几张,他心中微动,说,“我能不能也参与?” “不能!” “好的。” 两个不同的声音一起说了出来,苏文乐瞪了眼翁瑞康,“你说什么好的!不能!” “文乐。”翁瑞康无奈笑笑,“我们问小多,他同意就行。” 然而翁多已经迈开腿走掉了,意思已经很明显,苏文乐抬了抬下巴,“看吧,多多不同意。” 翁瑞康叹口气,凑到苏文乐耳边,说,“文乐,你别对李鹤安有太大的意见。” 话没说完,苏文乐张着眼睛,“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也不看看李鹤安他对多多做了什么!” 翁瑞康搂着他的腰,说,“你真的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苏文乐没好气道,“什么都没发现!” “李鹤安他…身上没有信息素了。”翁瑞康说。 苏文乐顿住,扭头看向那边,李鹤安拿着相机给翁多看照片,翁多看的仔细又认真。 他没注意太多,他看见李鹤安就烦,也压根就不会去闻他的信息素。 “为什么会没有?”苏文乐问。 翁瑞康摇头,“我也不太知道,但总归…他为了小多做了些什么吧,小多曾经很喜欢他,虽然不知道小多现在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李鹤安是真心的…说到底,我希望小多能幸福。” 苏文乐也没再说话,翁多看完了照片冲他们招手,“还想拍吗?” 翁瑞康搂着苏文乐走过来,“想拍。” “那我们去那边,”翁多指着某个地方,“那里有水有桥,拍照应该好看。” “好。”翁瑞康说。 李鹤安斜挎着一个相机,手里捧着一个相机,跟着他们后面充当一个工具人,尽管他很想和翁多一起拍照,但看见翁多开心的样子,他也就满足了。 拍完照已经过了饭点,李鹤安带着他们在学校几公里外的一家鱼馆吃饭。 “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这里,”李鹤安说,“几年过去,不知道这里味道有没有变。” “没有。”翁多突然说道。 “多多你怎么知道,”苏文乐说,“你来过吗?” 翁多却又不说话了,李鹤安反倒是非常惊喜,他大概能猜到翁多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翁多上大学的时候跟踪偷拍他,那么大概也跟踪过他来到这里。 他心中欢喜,忍着笑,凑到翁多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跟着我来吃过。” 翁多端起杯子喝水,掩饰自己的慌张,李鹤安真的是病的不轻,知道自己是个跟踪偷拍狂,居然还能非常开心地说出这句话来。 但凡是个正常人,看见他偷拍的那么多视频,怕是早就离他远远的了吧。 “有病!”翁多没忍住骂了出来。 “对啊,”李鹤安脸皮很厚的点头,“你知道的,我的病还是你给治疗的差不多的。” 这家鱼馆的鱼味道其实真的很好,翁多曾经跟着李鹤安来过,后来李鹤安失踪后,翁多偶尔也会来吃吃,这么多年味道一直没变。 今天这顿饭却吃的他很不痛快,李鹤安全程都很开心,还给他挑鱼刺。 好在饭还没吃完,李鹤安被公司的电话叫走了,翁多这才松口气,把饭吃好了。 吃完饭翁瑞康就得回去了,可怜的他出门时间过长的话就会引起家里的不安,翁瑞康有些不舍得,今天好不容易和翁多感情亲密了些,他还想跟翁多多待一会。 “等你有时间吧,”翁多也不再抗拒翁瑞康的接近,“可以来找我。” “好。”翁瑞康放下心来,跟苏文乐离开了。 翁多仰起头笑笑,还行,他的生活目前来说,除了李鹤安这个病的不轻的人外,其他都很顺遂。 比在翁家时要舒心很多。 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是个陌生电话。 “喂?” “是我,小多。” 这个声音让翁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是李泓启,他居然用了别的号码给他打电话。 “我在马路对面,”李泓启说,“看见了吗?” 翁多看过去,马路对面停了一辆车,车旁边站着他的司机,李泓启坐在车后面,对着翁多挥了挥手。 翁多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挂了电话往那边走过去。 路不远,过个马路就是,短短的时间里,翁多想清楚了很多,李泓启知道他这里,说明一直在跟踪,直到所有人离开了才给他打电话。 那么,很有可能李鹤安公司有事也是被他给支走的。 翁多走到车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李泓启,只好说道,“您好。” 李泓启点头,“上车。” 司机给他打开了车门,翁多坐了进去,司机关上车门,站的远远的。 翁多忽然紧张起来。 李泓启上下打量着他,“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手术后遗症。”翁多说。 “没有腺体了?” 翁多点头,“嗯。” “唉,鹤安这个混账东西,”李泓启声音还算和蔼,“都怪我,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从小给惯坏了无法无天的,对待Omega也不知道温柔些。” 翁多不敢说话,沉默听着。 “我们也不亏待你,”李泓启说,“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给你,咱们两家好聚好散。” 翁多双手合十握在一起,嘴唇瞬间煞白。 “爷爷其实很喜欢你,不过我们李家也不能断了根是不是,”李泓启说,“小多,你能理解爷爷的吧?” 第60章 你不需要我 翁多坐在书桌前,桌子上的电脑是他刚刚搜索的网页记录。 【没有结婚证怎么离婚。】 出来的结果有说先去补办结婚证,再去领离婚证;也有说的可以直接起诉离婚,法院判了离婚判决书之后就不用去民政局拿离婚证了。 可惜这两条都行不通,补办结婚证得需要双方的证件和双方都到场;而起诉离婚这条路太漫长,先不说李鹤安同不同意,光是等待开庭就得等上半年一年的。 外边在下着雨,雨声很大,哗啦啦的扰乱翁多的思绪。 他亲身经历了李泓启的控制,虽然李泓启表面非常和善,说的话也是笑嘻嘻的,但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无法拒绝。 李鹤安就是在这种看似软实则硬的控制下长大么。 翁多忆起那天李鹤安嘲讽地说他自己的人生是个笑话。 想一想就觉得胸闷,虽然他不愿意和李鹤安继续在一块儿,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要如此控制自己的亲人。 难道,就那么不愿意看见他开心快乐吗。 要策划周袁假死、要让他和李鹤安离婚。 “轰!” 突然闪了一道惊雷,翁多吓得站起身,他拔掉电脑电源,合起笔记本。 他掀开被子上床,其实他不怕下雨打雷,但现在他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心里一直有某种恐惧在。 再加上天气的恶劣,让翁多恐惧加倍。 早点儿睡吧,睡着了就不怕了。 他摸向枕头下的手机,手机发烫,解锁一看上面有二十多通未接来电。 全都是李鹤安的。 他手机静了音,一通也没听见。 电话再次进来,翁多没去接,看着它自动挂断到黑屏。 翁多放下手机充电,关灯睡觉。 黑暗的房间里再次无声的亮起了灯光,翁多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房间在一会儿黑、一会儿亮的过程里反反复复了好多次。 “砰砰砰砰!” 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翁多坐了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翁多!” “翁多!” 有人在喊他,声音很大。 翁多打开房门,敲门声和喊叫声清晰了起来。 “翁多!在吗!” 是李鹤安。 “翁多,翁多!” 声音越来越急迫,敲门声也越来越大,像是要将门给拍出洞来。 外边儿下着大雨,再敲下去,怕是邻居都要惊动了。 翁多给开了门。 外面的雨和风灌了进来,翁多后退了几步,一个黑影…一个湿漉漉的黑影闯了进来,一把抱住了翁多。 “为什么不接电话,”李鹤安胸膛剧烈起伏,喘着气,“吓死我了。” 怀抱很不舒服,李鹤安浑身湿透地贴着他,却又很神奇的让翁多没有推开。 这是李鹤安第一次抱他。 李鹤安松开了翁多,转身关上门,开了灯。 翁多看清了他的样子,从头到脚都是湿的,好不狼狈。 “能洗澡吗?”李鹤安脱掉外套,对他笑笑,“有点儿难受。” 翁多看见他右手胳膊上手术疤痕,疤痕很粉很新,让翁多觉得下一秒就要流血。 李鹤安把手臂绕到背后,“别看,没什么的…” “他知道吗?”翁多问。 “谁?” “你爷爷,李泓启。” “他没必要知道,我做什么与他无关。”李鹤安满不在意。 翁多浅笑,“他昨天找过我了。” “什么?”李鹤安脸色突变,“他有没有怎么样你?” “他让我们好聚好散。”翁多说。 李鹤安怔住,手上的外套掉在地上,他喘了口气。 又来了,曾经让周袁离开他,现在又让翁多离开他。 李鹤安心里的那根弦,那根原本打算不再去和李泓启抵抗的弦再次绷紧。 “你走吧,”翁多说,“不是听了他的话,如果没有他找我,我也不会再和你一起。” 李鹤安喘气速度越来越快,他问道,“为什么。” 他上前抓住翁多的手腕,“为什么你要这么决绝,为什么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很喜欢,翁多,我做的错事我会用一辈子去弥补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鹤安抓着的地方,正好是翁多咬下一块肉,如今留下了一块不大但是很明显的肉坑。 这个坑提醒了翁多那晚的发生的事儿,他从来就没有怪罪李鹤安,不知者无罪,李鹤安没有做错事。 但是… 翁多垂下眼睑,挣脱了李鹤安的手,他摸着自己的小小肉坑,说,“是你自己说的…你不需要我。” 第61章 报复 李泓启从车上下来,于管家迎了过来,说,“少爷回来了。” “嗯。”李泓启并不惊讶。 见过翁多后他就已经在等着李鹤安来主动找他,到是比自己想的要晚了很多天。 李泓启走上二楼书房门口,他推开门,书房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院子里的灯光从窗户洒进些许,他也没闻见李鹤安的信息素。 李泓启反手关上门,去摸墙上的开关。 “啪” 屋里还是黑着的。 “回来了。”黑暗里,李鹤安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泓启拄着手杖跟着窗户边的那点光亮走过去,坐到了书桌后,对着黑暗中某个方向看过去,“我是为了你、为了整个李家。” “嗯,没关系。”李鹤安说。 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也很无所谓的样子。 李泓启笑了,“看来你也不喜欢他。” “是啊,我喜欢谁您不知道吗?” 李泓启拉开书桌抽屉,摸到了雪茄盒,“周袁已经死了,你得往前看。” “原本是想往前看,跟翁多结婚,不就是我往前看的开始。” “哒”一声响起,李泓启手边亮起了打火机的微光,他点燃一根雪茄,说,“我也喜欢他,这孩子乖巧懂事,不过可惜了…你换一个吧,世上Omega那么多,这次我不看家世,你自己挑。” “好,我都听你的。” 李泓启微微挑眉,习惯性地摸向桌子左手边,摸到了他的被子,被子温热,是于管家给他准备好的茶水,他端过来喝了两口,“听你这意思,你挑到了?” “挑到了。”李鹤安说。 “这就对了,你自己去办,我也不看了,到时候把人带给我看一眼就行。” “您得看,”李鹤安说,“这人您认识。” “我认识?”李泓启吸一口雪茄。 “是啊。”李鹤安摁亮了手里的小遥控器,书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李泓启下意识地用拿着雪茄的手挡在眼前,“你改了书房线路?” 怪不得他开灯没反应。 “没改,就是把开关换了一下。”李鹤安看着他,“人就在您面前,您看看。” 李泓启拿下手,往自己对面看了看,以为对面站了个人,其实什么都没有。 “你让我看什…”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上面摆了一个相框,里头是李鹤安跟周袁的合照。 太过于突然,李泓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李鹤安嘴角扯出笑容,“我找到周袁了,他没死,我把他带回国,等我这边跟翁多离完婚,马上和他领证。” 李泓启一动不动地看着照片,他咬紧了后槽牙,Alpha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迸发出让人压抑的信息素。 不过李鹤安并不能闻见,他笑看着李泓启,“您肯定不会反对的吧?” 李泓启眼神转移到李鹤安脸上,他大概一直以来小看了李鹤安,或许是他‘不健康’的身体,让李泓启以为李鹤安是个需要人照顾吃喝拉撒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却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了他一击。 “不过…”李鹤安坐到李泓启对面,“您会不会很亏?给了他那么多钱让他离开,就当给他的聘礼了,您说好吗?” 李泓启苍老的脸上面容苍白,雪茄燃烧到手指边,李鹤安细心提心道,“要烫着了。” “你目的是什么。”李泓启摁灭了雪茄,“这段日子你辞退公司老人、岗位换新,暗地里做了些小动作,我以为你是想好好地干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现在看来,你另有目的。” 李鹤安靠在椅子里,说,“我收购了老股东的股份加上自己手里的,我统统卖了出去…我没有目的,我就是想要…” 他一字一句道:“金、角、易、主。” “李鹤安!”李泓启终于无法忍耐,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却说不出话。 李鹤安亲眼目睹他想要骂自己而发出说出口,捂着胸口又跌坐回椅子里。 “你…”李泓启指着他,满脸痛苦,“你…” 他看见桌上的杯子,豁然开朗,挥着胳膊打掉了杯子,连同自己也倒在地上。 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李鹤安走到他面前,李泓启眼神死死盯着他,恨不得能将他盯死。 “你死不了的,”李鹤安看着他,“不过是些迸发素,将你身体里有的病放大了而已…” 李泓启浑身颤抖,李鹤安则拿走了桌上周袁的照片,换了副表情,大喊着出了门,“于管家!于管家!爷爷不好了!” 李泓启双手握拳,他没想到自己荣耀一生,最后竟然如此缩在地上。 于管家冲了进来,李泓启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还剩下耳朵还能听,他被人抬着走,大概是去了医院。 他有高血压,如此迸发他很容易中风、心梗加脑梗。 李泓启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以后的日子。 李鹤安!你够狠! ******* 李泓启紧急送往了医院,进抢救室待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被推进了ICU病房。 医生说危险很大,毕竟年纪大了。 在ICU住了几天,李泓启生命体征逐渐平稳,医生也很惊讶,大概是Alpha的自愈能力很强,不过虽然生命保住了,可惜偏瘫了。 被推进普通病房时,李鹤安非常自责。 “我就是和爷爷吵了一架…他摔了杯子倒下了,于管家,我对不起爷爷。” 于管家看着病床上的李泓启叹了口气,“不怪你,李董年纪也大了,血压一直都高。” 李鹤安也懒得再演,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李泓启。 他终于赢了,以后他再也不会被李泓启控制,拥有了自由,他是一份喜悦,可他并没有很开心。 父亲和爸爸如果也在就好了。 李泓启进普通病房的当晚就醒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直在等他醒过来的李鹤安。 看见李鹤安后他情绪非常激动,心电仪滴滴滴地响着,引来医生护士给他打了镇静剂。 李泓启这才冷静了下来。 李鹤安坐在他床边,真是很神奇,他这不可一世的爷爷,几时见过他这副模样。 不能说话不能动。 李鹤安笑了,李泓启瞪着他,越瞪李鹤安笑的越开心。 笑的他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睛。 “我骗你的,”李鹤安仰头看着窗外的天,“什么卖股份,不过金角易主这事儿倒是真,你倒下了,以后主人就是我。” 心电仪又有了些波动,李鹤安说,“你别激动,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还能活好多年,你再激动,能不能活得了这个月都说不好。” “你可别死,你得看着我,我还得过自由的、喜欢的生活,”李鹤安淡淡笑着,“我还得和翁多在一块儿…对了。” 李鹤安准过头看着他,“你嫌弃翁多不能生,其实我也…不能生,李家的血脉到我这儿就断了吧。” 他脱下外套,将胳膊展现在李泓启眼前,李泓启激动的浑身又开始颤抖。 李鹤安轻柔地拍了拍他,“说了别激动…本来我不打算报复你,就这么囫囵过下去吧,我不怪你和周袁做戏骗我,我反而感谢你让我看清了周袁的真面目,是你非要去动翁多,非要阻挠我们…” “没事儿,大家都会好好地照顾你,医生护士、姜管家于管家、他们每个人都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李鹤安看他稳定了下来,便站起了身,“你不想看见我,我就少来,偶尔过来跟你汇报一下我的新生活。” 李鹤安走到门边,想到了什么,说,“下回,我带着翁多一起来看您。” 第62章 新学员 翁多关上院门,邻居家的保姆刚买完菜回来,提着一篮子的菜跟他打招呼,“小多起这么早啊。” “黄姨早上好,我去跑步。” “去吧去吧,真乖。”保姆对他挥挥手。 他上周刚恢复跑步,曹严说锻炼也有益于他的身体恢复,刚恢复那两天,他跑两百米都喘,一个多星期过去,渐渐地找回了以往的感觉。 不过还不能跑太久,顶多一两公里。 他跑一公里多去对街吃个早饭,再走回来,就刚刚好不会累。 尽管才刚过六点,七月份的天儿搁在往常,翁多短袖跑步都嫌热,如今他穿着薄外套,跑到了早点店也没流汗,就是累,加上喘气厉害。 坐在店里吃早饭,翁多在手机里看着兼职招聘信息,打算趁着暑假打份工,赚点钱为了马上的新学期。 好多工作都是苦力活,翁多不是怕累,是怕自己这个还没恢复的身体累出了毛病,到时候赚的钱还不够医药费的。 要说不累的活儿就是家教,可惜翁多嗓子还没好全乎,不能长时间说话。 他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嘴,离开店里往回走。 从小算得上衣食无忧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为了钱发愁,也许是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成年后他就一直在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可惜,花钱的地儿实在是太多了,赚的不够花的。 翁多看了眼自己银行卡余额,研究生第一年的学费够了,生活费省着点花的话,勉强也只能够半年的。 翁多站在别墅区门口,看向斜对面的一家商铺刚开业没几天,外边儿摆放了几排花篮。 那是一家健身俱乐部,有好几层,还配有游泳馆。 翁多被海报上游泳馆的照片吸引,他走了过去。 【招聘游泳教练。】 翁多心中一动,不过可惜时间还早,刚过七点,俱乐部还没开门,他打算开门了再来问问。 走回家门口,铁门外靠着个不速之客,怀里捧着一个小巧的文竹盆栽。 “早上好。”李鹤安对他眨了一只眼睛。 翁多看了看盆栽,又看了看他,说,“什么时候去离婚。” “你喜欢它吗?”李鹤安说,“我觉得它的味道很好闻,很特别,让人一下就记住了。” 翁多也不想去知道李鹤安是怎么知道他以前的信息素是文竹的,反正都是他失去的。 “我问你什么时候离婚。” “为什么离婚?”李鹤安不解,“你是我Omega,我喜欢你,不离!” 翁多无语,推开铁门进去,反手迅速关上了门,将李鹤安夹在了两扇门中间。 “真不离,”李鹤安嬉皮笑脸的,“你放心,没人再来让我们分开了。” “出去!”翁多说。 “夹着了,你松松手。” 翁多松了手,李鹤安却一个扭身进来了。 翁多站在原地,对付无赖,就只能用更无赖的办法,他伸手,“文竹给我。” 李鹤安把盆栽给他,“很好养…” 他话没说完,看见翁多举起盆栽,狠狠地砸向了地面,盆栽四分五裂,扬了一地的土。 “我不喜欢!”翁多说,“你滚!” 李鹤安没有举起双手,“好好好,你别气,我走。” 李鹤安出了院子,轻轻带上了铁门,翁多听见声音回过头,他真的走了。 说走就走了。 地上还有他摔坏的文竹,翁多走过去在文竹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好像是对李鹤安在发火。 翁多去俱乐部询问招聘一事,人事经理问了他一个关键性问题。 “有游泳教练证吗?” “没有。”翁多很是失望。 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游泳只是他的爱好,虽然在学校里游的好,却从来没想过要拿它来赚钱,从没考虑过要考证。 真是证到用时方恨少。 就在翁多以为不行的时候,对方话锋一转,说,“我们这边确实很缺游泳教练,本来三个有个专业的,可惜临近开业有一个出了车祸腿骨折了,人手不够,要不你当个助教。” 翁多一喜,“好!” 就这么入了职,成为了一名游泳助教。 其实助教比教练更适合翁多,教练需要亲自教导学员,需要游给他们看,以翁多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这样游,而当一个助教就刚刚好了。 只需要辅助就可,当然,没什么人的时候他也能游泳。 当翁多穿上游泳裤站在泳池边时,他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工作的,好悬没忍住一头扎进水里。 工作内容不重,翁多很喜欢。 生活渐渐地步入了正规,每天早上六点多他会出门晨跑,而被他赶走的李鹤安也每天准时出现在铁门外陪他晨跑。 翁多赶过他,他笑嘻嘻地说,“这条路人人都能跑,我就是刚好在这儿跑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李鹤安如此不要脸。 不过好在李鹤安双腿不能跟常人比,翁多加快速度就能把他落下,待翁多坐在早点店开始吃饭时,他才赶了过来,坐在翁多对面,“好巧,你也在这儿吃早饭。” 翁多都懒得搭理他。 却在吃完饭起身离开时发现李鹤安一只手不停地在揉膝盖。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残忍,当初李鹤安手术后医生说他的腿想要恢复以往的话恐怕很难,但是正常生活没问题,不过就算是正常生活,也得恢复个一两年的。 这么犹豫了一会儿,李鹤安已经吃完了饭,看见他还没走,高兴坏了,“等我呢?” 翁多立马撒腿就走。 翁多每天的生活总体来说还算是开心的,每天晚上九点下班,下班之前他会在游泳池里游上一遍。 每天的晨跑没有白跑,他体能大涨,身体恢复良好,当助教快一个月后,他能在游泳池里游上一整个来回了。 就是时间上来说比以前慢了很多,翁多已经很满足了。 “还没走呢?”岸上有人在说话,翁多浮出水面,是章教练。 “游完这圈。”翁多重新扎进水里,游到了岸边。 章教练给他递上毛巾,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游泳,我当了教练之后天天游,半年时间,我就由爱转恨。” 翁多擦了擦身子,“我应该不会恨。” “嗯…对了,今儿有个新学员报了私教,”章教练说,“他指名要你教,给的钱挂在我名义上,但是非得你教,不过给了双倍钱,咱俩都能赚课时费。” “啊?”翁多张张嘴,“我不是助教吗?还能带私客?” “客人的需求,没关系的。” 翁多非常好奇,哪个客人这么不懂安全,敢让他这个没有证件的助教教游泳。 第二天上班时,翁多看见了学员,他恨不得将人一脚踢下泳池。 “翁教练你好啊,我是学员李鹤安。”李鹤安微微弯腰伸出手,笑着看着翁多。 教人游泳这事儿翁多这一个多月的助教也不算白当,可当他看见李鹤安就穿个游泳裤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翁多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往上看,是李鹤安盯着他的双眼,往中间看是肚子上的腹肌,往下看是双腿膝盖上明显的手术刀疤。 翁多看哪里都不得劲。 “先学闷气,”翁多站在泳池边,说,“下蹲,低头。” 李鹤安站在水里,“翁教练陪我一起。” 翁多不想和他一起站水里,改成蹲下,“我在边上看着。” 李鹤安非常固执,“我害怕,你陪我呗。” 害怕你大爷,水深只到你的肚子! 翁多内心不停地翻白眼,面上却面无表情道,“等你游的时候我再下去陪你。” “真的?” “你练不练?”翁多开始不耐烦。 李鹤安二话不说下蹲低头,埋进了水里,只留下一个背暴露在水上。 他的背脊骨头突出,形成很好看的弧度。 翁多盯着发愣,水里的李鹤安猛地抬起头,带起一道水渍洒在翁多脸上。 “憋多久?”李鹤安笑笑,伸手要帮他擦掉水。 翁多撇头躲开,“憋到你可以用嘴在水里吐气。” “哦。”李鹤安半懂半不懂地点头,又重新埋进水里。 在翁多眼里,李鹤安一直是个运动高手,学校的运动会上,他大放光彩,看到他来学游泳翁多还很吃惊,没想到李鹤安不会游泳。 总以为他是个运动通。 但李鹤安真的在运动上很有天赋,光是闷气他只学了几分钟就会了。 学姿势他也很快,翁多说一遍,他就能领悟出窍门。 在翁多以为这游泳课不用半天就能结束了,李鹤安交的学费都白交了时,李鹤安呛水了,在水里噗通地划拉着。 翁多胳膊穿过他肚子,轻轻一抬,他便站了起来,一通咳嗽。 “咳咳咳!”李鹤安抓紧翁多的手,“我就说了我害怕。” 翁多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有一度怀疑李鹤安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很有天赋的一个人,却在接下来好几天的课程里,好像怎么都学不会,时不时地要黏着翁多,说自己害怕。 翁多带他去儿童区,不过儿童区太浅了,李鹤安站在水里水深只到他膝盖,看起来非常滑稽。 他又只好带着李鹤安到成人浅区。 浅区内有好几个才来没几天的学员,他们虽然游的没多好,但是已经可以做到游起来了。 翁多看着李鹤安,“再游不会我不教了,你另找他人吧。” 这句话很管用,李鹤安‘神奇’地会了。 翁多坐在岸边,看着他游,李鹤安游泳姿势非常帅气,和旁边新学员对比就好像已经是个高手,新学员停下游泳,站水里给他加油喝彩。 这才是翁多记忆里的李鹤安,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在众多学弟学妹的欢呼声中,跑向了第一。 李鹤安游到了他身边,从水里潇洒地抬起头,对着翁多咧开嘴角,“翁多,我厉害吗?”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李鹤安会对着周袁展开微笑,而如今,是对着自己微笑。 翁多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厉害。” 第63章 只需要你 翁多在八月底的时候辞了职,快开学了,加上俱乐部找到了新教练,用人不急了。 翁多因为带了李鹤安这个课时,加上基本工资,他足足赚了能有半年的生活费。 这笔钱让翁多对李鹤安看着也没那么烦人了。 甚至在每天早上推开院门时,会往右边看一眼…今天李鹤安没来。 这个事儿让翁多一直心不在焉。 这两个月除了下雨外雷打不动地会出现的人,怎么又突然消失了。 翁多坐在早餐店盯着手机发呆,要不要给李鹤安打个电话? 可是…这通电话又以什么名义去打。 犹豫很久还是决定算了,李鹤安那么大一个人,他操什么心。 往回走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立马拿过来一看。 是苏文乐。 上个礼拜翁瑞康生日的时候两人领了证,他们说想要单独请翁多吃饭,不过翁多因为一直在上班没空。 “文乐。”翁多笑着接起了电话。 “多多…”苏文乐声音带着哭腔,“多多,瑞康他不好了。” “昨天晚上发病,浑身抽搐,”苏文乐说,“爸爸和杨管家对他进行了抢救,没有用,又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他情况不好,让…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翁多的笑容骤然消失,夏季炎热的天气里却让他感觉到遍体身寒。 在他的记忆里,翁瑞康虽然经常发病,家里几乎所有人都练成了抢救好手,尤其是韩寅和杨管家,普通的发病,他们俩就可以应对。 偶尔严重了会需要喊家庭医生,只有在很小的时候翁瑞康才需要经常住医院,这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医院了。 让翁多以为,翁瑞康可能这辈子就会在不停地发病中活到老。 这是头一次听到,翁瑞康可能真的会死。 翁瑞康才刚过28岁生日,他才刚结婚,他的人生才刚刚精彩。 翁多脑袋很乱,又稀里糊涂地,等耳朵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时,他才大吃一惊。 “翁多,想我了啊?” 他居然…给李鹤安打电话了。 翁多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说翁瑞康快不行了,他很害怕,甚至大脑都不清晰的状态下身体已经主动给李鹤安打了电话。 他蹲在路边,抱住了自己,“你今天怎么没来。” 声音又小又抖,为什么没来,是因为学会了游泳,所以不需要他了吗? 他的语气让李鹤安收起玩笑态度,紧张道,“有个跨国会议,时差原因凌晨四点多就在开,对不起,我马上来!” 听筒里传来了很急促的挂断音,翁多脸埋在膝盖里。 他很害怕,哪怕是在非常非常恨翁瑞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如今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许多。 翁瑞康怎么能死。 李鹤安好像来的很快,翁多感受到有人蹲下将他抱在怀里,“怎么了?” 翁多顺势将自己靠在了他怀里,李鹤安双腿蹲下很吃力,翁多这个动作让他重心不稳坐到了地上。 他搂着翁多,两人一起坐在地上拥抱。 翁多也懒得站起来,索性就这么坐在地上。 “对不起,”李鹤安说,“会议太长了,我忘了告诉你一声。” 翁多摇摇头,他说,“翁瑞康…快不行了。” 李鹤安愣了愣,立马安慰他,“不会的,大哥他还这么年轻,不会的。” “你带我去找他,”翁多仰起头,“好吗?” “好!”李鹤安想要起来,反而因为没有支撑又坐了下去。 翁多爬起身,扶着他起来了,弯着腰在他裤子上拍了拍灰尘。 李鹤安也替他拍了拍灰尘,两人对视一眼,翁多对他轻轻一笑,笑容比哭好不到哪儿去。 “你的腿……”翁多说,“是不是还会疼?” “偶尔。”李鹤安不想骗他,又不想说实话,说了一个中间答案。 翁多点点头,他知道李鹤安没说实话,这两个月,他越锻炼身体越好,跑的越来越快,而李鹤安速度却总是没有提升。 其实他的腿就应该静养、加适度运动才对,这样的跑步就应该好全乎了才能进行。 翁多坐进车里,扣上了安全带,小声说着,“你的腿…能开车吗?” “跑步可能比不过你,开车没问题,”李鹤安说,“其实不怎么疼,就是行动没有常人便利,不影响开车。” 确实不影响开车,细细想来,这也是翁多第一次坐李鹤安亲自开的车。 开车很稳,不比专业的司机差。 到医院时翁多都觉得很快,快到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站在楼下不敢上去。 韩寅一定是24小时守护在翁瑞康身边的。 “要不要我先去看看?”李鹤安说。 翁多立马点头,李鹤安去看很合适,在旁人眼里,李鹤安还是他的Alpha…当然,法律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 去看看大舅哥,最合适不过了。 李鹤安带着他进了住院楼,上了二楼,让翁多坐在电梯口,“你在这儿等我,我看看什么情况。” 翁多坐在长椅上,等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李鹤安和苏文乐同时过来了。 “多多。”苏文乐坐到他身边抱住了他,哭了起来。 翁多搂着他,想要安慰,但是自己心里都无法安慰自己。 “ICU病房不能探视,”李鹤安说,“你爸爸…还有你家管家,坐在病房外,我从窗户看了眼,他昏迷着。” “太突然了,”苏文乐伏在翁多肩膀上,“昨天晚上睡前我们还在讨论要请你吃什么好吃的,还说等开学了他要参加我们的开学典礼,他说他不想再缺失你的成长,也不想缺失我的,看到我们开心上学,就好像他也上了学……睡前都好好的…睡着还没半小时,他就突然发病,多多,呜呜呜。” 大概是病房的原因,苏文乐不敢哭的太大声,压低着声音,痛苦、悲伤。 翁多搂着他,在他后背上一下下地顺着,默默地给予安慰。 李鹤安坐在翁多另一边,手也在翁多背上拍着。 翁多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从早上那个电话、捂住地蹲在地上,李鹤安心里清楚他的难过不亚于苏文乐。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里面急匆匆地走出两位老人,嘴里哭诉着:“康儿!” 老人径直从他们面前过去,没有看见这边。 翁多心里颤了颤,那是姥姥姥爷。 李鹤安却心里揪着疼,想起当初翁多手术时,身边没有一个家人陪伴,他忍不住,偏过头在翁多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翁多猛地转过头看着他。 “有我在呢。”李鹤安说。 翁多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被亲的地方,隔着头发,感触不多,但是……足以让他浑身发麻。 苏文乐从昨晚开始就六神无主,找不到人给予自己安慰,在翁多怀里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绞着手指,“我想过了,如果他真的……我也不会离开他。” 翁多心里难受,这句话更让他觉得无力。 翁瑞康的病一连好几天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躺在ICU也没清醒过来,翁多每天会跟李鹤安一起来医院,他不上楼,在楼下等着李鹤安给他说具体情况。 每天的消息都是:没有变化。 没变好也没变坏。 反倒是苏文乐给他带了个不一样的消息:“爸爸在病房外扛了好几天,今天早上晕过去了。” 韩寅晕过去这个消息对于翁多来说并不吃惊,他从小就听韩寅说过,翁瑞康是他的命。 他曾经想过,翁瑞康如果真的没了,那么第二个没的,毋庸置疑就是韩寅。 翁瑞康是翁家的核心,一切围着他转,他在,所有人都能好好的,他不在了…翁家迟早会散。 韩寅的晕倒在翁多意料之中,却还是让翁多感觉到了痛苦。 知道自己在为他痛苦后翁多更痛苦。 他躲避了几天没去医院,加上研究生开学,翁多在李鹤安的帮助下搬到了宿舍。 研究生宿舍二人间,很巧的和苏文乐是一间。 苏文乐暂时没心思住宿,每天学校、医院两点一线。 下了第一场秋雨后,苏文乐给他带来了好消息:翁瑞康好转了,转入了普通病房。 不过探监陪护的人数有限,只能一个人。 韩寅晕过去也住了几天院后恢复了身体,他说什么也要陪着翁瑞康,让其他人想去看看都进不去。 “瑞康每天清醒时间有限,”苏文乐说,“我真的好想进去看看他,想跟他说说话,可是…爸爸不让,父亲、姥姥姥爷、杨管家他们想和爸爸换班轮流照顾,爸爸不愿意,吃住都在病房。” 翁多听闻这些很淡定的点点头,韩寅不这么做就不是他了。 “医生说还得再等等,等瑞康再好一些,才能让更多的人去看他,”苏文乐无精打采的,“多多,我好想他。” 翁多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说,“在我六七岁那年,翁瑞康也病危过,从病危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守在翁瑞康身边,跟现在一样,翁瑞康渐渐恢复、到出院、到可以正常生活,他都没放松警惕,一直到翁瑞康出院一年多了,没再大范围的发病之后,他才…变成了正常。” 苏文乐看着他,“你是说,爸爸未来一年多都要这么…不松懈的盯着吗?” “嗯。”翁多点头,“文乐,你只能习惯,在那个家,翁瑞康是核心,但是他……是整个家说一不二的人,连父亲也什么都听他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苏文乐低着头叹气,他也能感受到韩寅似乎有些‘变态’般的在乎,但怎么也没想到,翁瑞康已经结婚了,是个成年人了,别的人想见见也不让。 韩寅是他爸爸没错,可他…是翁瑞康的Omega啊,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苏文乐突然又抬起头,“多多…” 翁多看着他,“别伤心,翁瑞康不会有事的,再过一阵子就能回家了。” “嗯,这个我知道,”苏文乐说,“你对爸爸……” 他注意到翁多称呼韩寅都是称呼‘他’,但是称呼父亲时又是正常的。 苏文乐知道翁家人对翁多的不在乎,也理解翁多不想见他们,可是…为什么偏偏对韩寅要更抵触。 翁多没说什么,李鹤安的电话进来了,他接起电话,看着左边路口,“是不是到了?” “对,再过一个红绿灯,你们可以出学校了。” “早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李鹤安的车进入了翁多的视线,他看着车越开越近,最后停在他们身边。 两人上了车,李鹤安往医院开,其实翁多也不知道去医院能干什么,他不上楼,就算上楼也进不去病房。 而李鹤安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接他去医院。 自从他开学后,这是他们每天唯一可以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很有默契的保持下去。 到医院后,翁多站在楼下。 刚刚苏文乐的问题没问完,翁多猜到他想问为什么他对韩寅好像更讨厌似的。 其实不是讨厌,是清楚明白了之后的放下。 韩寅说如果知道他是个Omega就不会生下他,那一刻翁多就明白了有些事儿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拥有。 既然韩寅后悔了生下他,并不需要他,那么他…单方面的不认这个爸爸,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吧。 没有爸爸,他未来人生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李鹤安上去十多分钟下来了,脸色还挂着笑容,看起来翁瑞康应该还行。 “大哥醒着的,虽然进不去,不过他透过玻璃跟我们打了招呼,”李鹤安说,“别再担心了,他看起来状态还挺好的。” 翁多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出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想问的,不想再藏着掖着自己的感受。 “李鹤安,你需要我吗?” 李鹤安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下一秒,他胳膊一捞,把翁多捞进了怀里。 “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第64章 翁瑞康在十月初的时候出院回家休养,他的房间里又增添了一台仪器,而他又被韩寅不间断地监视了起来。 就连苏文乐也被韩寅以他身体不好为由,让苏文乐暂时搬出他的房间。 他看着苏文乐难过却又不得不听的表情时,翁瑞康心里憋屈而悲愤。 苏文乐只在每天从学校回来后在他房间里跟他说说话,然而韩寅也陪在身边,让他们俩有许多话都没办法说出来,翁瑞康想要抱一抱、亲一亲苏文乐,也因为韩寅的存在不得不压抑自己。 白天时,韩寅就守在他身边,无论他是清醒还是刚刚醒,韩寅永远都在。 翁瑞康叹了口气,韩寅听见他叹气,非常紧张地凑了过来,“康儿,是不是哪不舒服。” “爸,”翁瑞康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 韩寅在他脸上看着,又看了眼心电仪,还行,一切正常。 他给翁瑞康掖了掖被子,说,“你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翁瑞康闭了闭眼,有些话他不想说出来让韩寅伤心,可是再不说,他很有可能自己憋死过去,他不想再憋着,他想好好地活着,想跟苏文乐拥有一辈子,想和翁多变成小时候那样。 “爸,你关心在乎我,我知道,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我喜欢不喜欢,你这样24小时在我边上,我压力很大,我也不是曾经的我,我已经结婚了,我有Omega,你把他赶走,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你只管自己愿意。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人,一个有思想有感受有情绪的人,而不是,你的宠物,任由你摆弄。” 韩寅顿住了,翁瑞康扭过头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他知道这话说出来会很让韩寅伤心。 但他必须得说。 “康儿,”韩寅声音发着颤,“你怎么这么想爸爸?爸爸是最希望你能好的人,爸爸爱你,怎么会把你当个宠物。” 韩寅扑到翁瑞康身上,抱着他,“你不能这么说我,康儿,我这么爱你,你是我的命,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去死都愿意。” 翁瑞康重重地呼气,他说的话,韩寅听不进去,可能也不想听进去。 韩寅的哭泣声让他心烦,翁瑞康说,“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些,我也很感谢你对我做的一切,但是…爸,就当我求求您,好吗,我想要喘口气,想要过我喜欢的生活,如果我心情好了,您说,我的身体能差吗?” 韩寅立马直起身子,“好好好,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你是不是想要文乐搬回来?我这就让人把他的东西搬进来,好不好,还想要什么?” 翁瑞康看着墙上那副翁多画的小人画,他说,“您知道,在这个家,我最喜欢谁吗?” “谁?” “小多,”翁瑞康说,“我时常幻想,如果我和小多可以兄弟友好地一起长大,那得多快乐,可惜事与愿违,小多小时候明明很喜欢粘着我,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不爱跟我在一块儿玩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还怪罪过他,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爸,是您吧,是您不让他离我太近。” 韩寅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他疯起来没轻没重的,我不想让他闹腾你,你身体这么差,有了什么闪失怎么办。” 就知道。 翁瑞康苦笑一声,“那么我问你,他远离了我之后,我的身体就好了吗?还不是该发病照样发病…相反,他离我越远我越不开心,爸,我不求您对他怎么样,他大概也不需要,但是…我想和他一起生活,和他、还有文乐一起。” 韩寅愣了半晌,翁瑞康轻轻道:“我想和文乐搬出去,搬离翁家。” ****** “搬出去?”翁多惊的差点把怀里的书从走廊里扔到楼下。 苏文乐仰着头,心情颇好,“对,一开始爸爸不同意,哭啊、求啊,瑞康铁了心要搬出去,说自己如果再在翁家待下去,他不会长寿,这话一出,爸爸吓坏了,被迫同意了,这几天父亲在挑选合适的房子。” “啊。”翁多还是没缓过来。 从来不敢想翁瑞康能脱离掉韩寅的眼皮,不过也好,真的能搬出去对翁瑞康和苏文乐都是好事。 翁多和苏文乐并排下楼,苏文乐凑到他耳边,“到时候,你也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我?” “对,瑞康跟我说了,他喜欢和我们住一起,”苏文乐说,“他还说,如果你和李鹤安和好了,就我们四个住……唉,多多!” 翁多一个踩空,右脚扭着下了最后两步楼梯。 “没事吧!”苏文乐扶起翁多,“脚怎么样。” 翁多掀开裤腿,右脚踝肿了。 “哎哟,疼死了吧。”苏文乐蹲下在他脚踝处吹了吹,“对不起啊,我应该等你下楼再说的。” “嘶~不怪你,”翁多说,“没事,你刚刚说…翁瑞康像要跟我一起?” 苏文乐搀扶着他,“是,他说跟你在一起他开心,他就想开开心心的,你愿意吗?” “我…”翁多自己也不知道,他脚疼的厉害,疼痛带走了他的思考。 “翁多!” 远处有人喊了一声,翁多不用看也知道是李鹤安,他总是会这个时间段来学校找他。 “怎么回事?”李鹤安走了过来。 “扭着了。”翁多说。 李鹤安没有思考,半弯着腰打横抱起来翁多,翁多突然被抱起来,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书,一只手攀附在李鹤安脖颈上。 “你抱得动吗?”翁多问。 “你才几斤重?出院这么久了也没养回来,轻飘飘的。”李鹤安说着还颠了颠他。 翁多抱紧了他,“别颠,我是说你的腿能不能受得住。” “当然能。” 苏文乐看着他们离开,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 “好。”翁多回应。 李鹤安抱着翁多去医务室,“你怎么会扭着脚。” “没注意。” 李鹤安走路不快,但是很稳,翁多靠在他怀里,想起了高一第一次见李鹤安那天,他也是这么被抱在怀里,李鹤安一路狂奔跑向医务室。 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又在李鹤安怀里,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目的地。 却是不同的心境。 “鹤安。”翁多轻轻喊他。 李鹤安猛地停下了脚步,翁多仰起头,“怎么了,是不是腿疼?” 李鹤安摇头,“你喊我什么?” “鹤安。”翁多眨了眨眼。 李鹤安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多多。” 翁多的脸涨的通红,埋进了他的肩头,“快走快走,好多人看着。” “看着就看着,”李鹤安笑声爽朗,“我亲我自己的Omega,谁乐意看就看。” 校医给翁多脚推拿了一番,上了药酒,“没什么大问题,一两天就能好。” “谢谢。”李鹤安捧着翁多的脚看了看,心疼道,“以后走路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翁多抽走脚,“知道了,我们走吧。” 李鹤安抱着他到宿舍楼下,Omega宿舍李鹤安进不去,只好送到楼下,他对翁多依依不舍,“照顾好自己,晚上睡早点。” 他攥着翁多的手,翁多靠在门前的柱子上,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很多的不舍,他和李鹤安现在的相处就像是在谈恋爱。 时时刻刻都让翁多感觉到甜蜜。 想起苏文乐说的话,他觉得,好像也不错。 “翁瑞康说,”翁多在他手心捏了捏,“想让我们俩…去和他们两住一起。” 第65章 翁多提出了要住一起之后,李鹤安立马去看房子,在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下了一栋二层小别墅。 别墅没有很大,带着个前院,最最关键的是还有个泳池。 李鹤安就是看中了这个泳池才买了下来,翁多看见这个泳池后脑子就开始放烟花了。 翁瑞康通过视频通话大概看了眼房子,他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只要能搬出去,离开翁家,住哪儿都好。 “就这个吧,我喜欢。”翁瑞康说。 翁家人将房子一楼主卧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打造成了一个翁家同款房间,房间里一应仪器齐全。 翁多搬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翁家。 除了房间格局不一样之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他比翁瑞康早搬进来,因为翁瑞康要搬家不是那么容易的,据苏文乐说,韩寅和翁伯华不舍得了好久,这几天翁家都是很低气压的氛围。 韩寅经常红着眼睛,不跟人说话,连翁瑞康也不大搭理了。 翁瑞康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爸爸,在家安慰韩寅,他想要让韩寅心里舒坦了再搬走。 “其实他不可能会舒坦的,”翁多将自己的衣服挂在二楼主卧旁边的衣帽间,说,“他这一辈子心思全在翁瑞康身上,等翁瑞康搬过来,我就希望他别三天两头的过来看上一眼。” 李鹤安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看着他,嘴角带着笑,翁多瞥了眼他,“笑什么。” “高兴,”李鹤安说,“特高兴。” 翁多压下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将行李最后一件长风衣外套挂在隔壁柜子,他打开柜门,愣了。 里面挂着一套熟悉的白色礼服。 “多多,”李鹤安从后面抱住翁多,“我们…办场婚礼好吗?” 白色礼服旁边还挂着一套黑色礼服,两套衣服齐齐地挂在一块儿,翁多甚至都能想象到他们穿上衣服的模样。 翁多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要。” “嗯?”李鹤安一愣。 翁多抚上腰间李鹤安的手,说,“买这套衣服的时候,我想要的很多,想要你,想要婚礼,想要他们能多看我一眼,但是我现在不想要那些了,我想要的都有了,一场婚礼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想要的都有了?”李鹤安在他脸上亲了亲,“真不想要婚礼吗?” “嗯,不想要,可能是越没有什么才越想要什么吧,”翁多靠在他怀里,“以前想要婚礼,想要大家都知道我和你结婚了…是因为我没有得到你,才会这样欲盖弥彰,现在……” 翁多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不用再欲盖弥彰了。” 李鹤安亲吻他的脖颈,“好,你说了算……”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落在翁多脖颈上的吻都是滚烫的,翁多呼吸跟着错乱。 “多多,”李鹤安声音沙哑,“我有个很想很想要的。” 翁多闭着眼,“你要什么。” 李鹤安打横抱起了他,吻上翁多的嘴唇,回答吞没在唇齿间,“要你。” ***** 翁瑞康没有马上搬进小别墅,韩寅说得让翁瑞康身体恢复到以往才行,一直到过完年,才有佣人开始往小别墅搬进翁瑞康和苏文乐的行李。 小别墅房间不多,韩寅想让多几个佣人搬进来奈何住不下太多人,只好分配了两个佣人照顾生活起居,又安排了两个护士住进来以防万一发病也好急救。 原本杨管家也是韩寅要指派过去的,翁瑞康没同意。 要说韩寅是他亲爸爸,他好说歹说还能让韩寅心软,而杨管家在他心里,就好比二号韩寅,但是又更像是个机器人一般,无论翁瑞康怎么说。 他都能以一句话回绝:不行,这样对您身体不好。 对待杨管家让翁瑞康无可奈何,这次咬死了没让杨管家跟着过去。 他是去过新生活的,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其实,还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 他看着杨管家亲力亲为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非常细心地嘱咐着即将要跟过去的两位佣人他生活的注意事项,翁瑞康突然想起,在翁多成长过程里,杨管家像是家长一样帮翁多出面一切学校事宜。 帮翁多开家长会等一切需要家长出面的事情都是由杨管家代替。 翁瑞康忽然好奇,在杨管家心里,翁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杨管家。”翁瑞康喊他。 杨管家立马走了过来,面无表情恭敬道,“大少爷。” “你还记得…上回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小多吗?” 杨管家看着他,思考一会儿,说,“不记得。” “我记得,”翁瑞康说,“是去年,我和文乐、小多、李鹤安一起去英山脚下游玩,那天小多还落了水。” “嗯。”杨管家点头,好像想起来了。 “这么想想,快一年了,你快一年没见到小多…”翁瑞康看着他,“我还记得,小多小时候喊你杨叔叔的,对吧?” “是。”杨管家说,他对这些倒是印象很深,整个家里没有人会这么喊他,只有翁多,喊了很多年,直到上了高中,突然开始不再喊他杨叔叔了,改成了大家口中一致的‘杨管家’。 “为什么小多后来不喊了。” “不知道。”杨管家说。 不知道,简简单单三个字,充斥着无所谓和理所应当,翁瑞康听着心里难受。 “我知道。”翁瑞康说。 他知道,翁多从小不被家里人重视,杨管家是家里唯一一个关心着翁多的,尽管这份关心是被迫,但在翁多眼里,却足够了。 也许某一天,翁多发现了杨管家的这份被迫,才让翁多看清。 “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你跟过去吗,”翁瑞康说,“因为我不想小多见到你。” 杨管家微微愣住。 东西收拾完,翁瑞康和苏文乐坐上车,父亲和翁小冬出来送他们,翁瑞康没看见爸爸,仰头看了眼爸爸房间的位置笑了笑,挥了挥手。 他让韩寅一个礼拜可以去看他一次,特殊节日时,翁瑞康也会回来,这已经是他做得到的让步了。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随时去玩。”翁瑞康对翁小冬说。 翁小冬笑着应声,“好。” 他很为翁瑞康而开心,希望翁瑞康能好好的。 苏文乐牵住他的手,“瑞康,你自由了。” 翁瑞康回握他,是啊,他自由了。 车子停在小别墅院子门口,翁多和李鹤安早早地就等着了,翁瑞康下车,对着翁多张开了胳膊,“小多。” 翁多没有犹豫,凑上前抱住他,“大哥。” 翁瑞康喜上加喜,脸上的笑纹深了些,“哎!” 这一声,阔别了十几年。 翁瑞康第一次来这里,这栋房子亲眼见到比在视频里看更让他喜欢,小小的,人也不多。 最关键的是,自己在乎的人都在。 正文完 第66章 番外 李鹤安伸长胳膊一捞,捞了个空。 他睁开眼睛,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多多?”李鹤安下床,“宝贝?” “这儿呢!” 阳台的方向传来翁多的声音,李鹤安走过去,笑了。 翁多穿着内裤站在阳台上做热身,后背上是星星点点的吻痕。 “怎么不穿衣服?”李鹤安转身进屋,拿着翁多的上衣出来,“不怕人看?” 翁多走到阳台边缘,打开了阳台的围挡,回头冲李鹤安笑了笑,“才不穿!” 话没说完,翁多纵身往下一跃,“咚!”发出很大的声音。 李鹤安两步冲到阳台边,看见翁多已经像是一条鱼儿在泳池里自由摆动双腿。 自从阳台围挡换成了可以打开的,翁多就喜欢早上起来、或者晚上他心血来潮的直接从二楼跳进泳池。 已经很多次了,每次李鹤安看见他跳下去时都会被吓一跳。 翁多浮出水面,冲他招手,“下来跟我一起游。” 李鹤安无奈笑笑,翁多又说到,“你从楼梯下来!别跳,你的腿不能跳!” 李鹤安转身下楼,翁瑞康和苏文乐听见跳水声也都出现在一楼的阳台上,翁瑞康捧着相机在拍照。 翁瑞康住进来后就喜欢拍照,没事就爱给翁多和苏文乐各种拍照,拍了就洗出来挂在家里各个角落。 李鹤安脱掉上衣,跳进泳池,和翁多并排游着,翁瑞康总是看不厌,翁多脸上快乐的笑容,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了游泳的开心。 “收敛一下了啊,”苏文乐笑道,“都一起住了半年多了,天天对着多多笑的甜蜜,我要吃醋了。” 翁瑞康转过镜头,对着苏文乐的脸咔嚓一声,“吃醋还这么开心?” 苏文乐翻了个白眼,“别偷拍,不好看。” “好看,”翁瑞康查看着照片,说,“我喜欢你们自然的表情,怎么拍都好看。” “我看看。”苏文乐凑过去,“哪里好看…” 翁瑞康转头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苏文乐顿住,捂住脸看向游泳池,还好那两人游的畅快,没注意到这边。 “你烦死了。”苏文乐红着脸扭头进了屋。 翁瑞康笑出了声,引得刚浮出水面的翁多看了过来,“大哥,笑什么。” 翁多头发剃的很短,他说在水里短头发舒服,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上,翁多就像是个水中仙子,翁瑞康没回答,镜头对准了他。 然而下一秒,翁多就消失在镜头里,翁瑞康抬起头,李鹤安在水下扯了一把翁多的腿,两人下沉进泳池打闹了起来。 翁瑞康走到泳池边,笑看着两人玩耍,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像小孩子。 “不闹了不闹了!”翁多脑袋浮出来,说,“我饿了,要吃饭。” 李鹤安也跟着浮出来,二话不说地搂着翁多的腰往自己身边压过去,亲在他的唇上。 翁多下意识地闭眼回应,刚闭上又睁开了眼,推了推李鹤安,“大哥…在。” 翁瑞康很识趣的转身回房。 “瑞康!” 苏文乐猛地打开了房门,一眼看见外边泳池里在接吻的两个人,他跺了跺脚,说,“爸爸来了!” 翁瑞康一愣,今天不是韩寅来看他的日子,他特意嘱咐过韩寅,来看他的时候要选择翁多不在家的日子。 这半年多韩寅都会赶在翁多上课的时候过来,两人也从没遇见过,今儿是周六,他怎么突然来了。 “我出去迎接,”翁瑞康说,“你让小多在我们房里待会儿。” 翁瑞康走出卧室,韩寅和杨管家已经等在客厅里了,见到他韩寅向他走过来,笑着牵起他的手,“康儿。” “今天怎么来了。”翁瑞康语气有些不太好。 韩寅顿了顿,说,“明天是你生日,也是你和文乐结婚一周年的日子,我想着你们肯定要庆祝,就今天提前过来陪你过个生日。” 韩寅说的小心翼翼,生怕翁瑞康不高兴,翁瑞康心里叹口气,他不是故意语气不好,是韩寅来的太突然,翁瑞康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爸。”翁瑞康说。 “跟我说什么谢谢,”韩寅笑笑,“你脸色看起来还不错,今天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翁瑞康看了眼卧室,韩寅来陪他过生日,那就不好几句话就让他走,他想了想,说了些喜欢吃的菜。 韩寅看起来心情很好,跟翁瑞康说了几句话,就和杨管家进厨房忙活去了。 翁瑞康进了房间,翁多和李鹤安穿着浴袍坐在阳台上。 “他来提前陪我过生日,”翁瑞康看着翁多,“肯定是要吃了午饭才会走,小多,你要是不想见的话,午饭我让佣人送到楼上。” 翁多扭头看向泳池的水面,夏日的阳光让水面波光粼粼,好看极了,就像他现在的人生。 舒服、好看、满意。 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李鹤安凑到他耳边,说,“我带你出去吃。” 翁多转过头,他心里又静又喜,有站在他这边的哥哥,有爱着他的Alpha,他还能怕见一见不喜欢自己的人? “没关系,”翁多说,“我可以见他。” 也许是日子过得太好,现在的自己又太幸福了,再次见到韩寅,翁多心中毫无感觉,就像是见到别人的爸爸。 韩寅要瘦了些,也苍老了些,大概是见到了翁瑞康,他向来清冷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 翁多草草吃完了饭和李鹤安坐在前院的廊下看书,八月的午后燥热不已,院子里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遮住阳光,翁多不觉得热,反而觉得惬意。 他伸长腿放在李鹤安腿上,李鹤安立马将左手放到他的小腿上捏着,右手捧着书看的认真。 他低着头,高挺的鼻子和抿紧的双唇让翁多心里发紧,他弓起一只腿踢了一下李鹤安的书背,书向李鹤安怀里合起,李鹤安笑着在他腿上用力捏了捏,“困了?” 翁多脚趾挑开他的衣服,伸进了他的肚子里,“抱我回房。” 李鹤安将书放在背后,扯了一把他的脚踝,翁多连人带椅子直接拉进了李鹤安怀里。 李鹤安打横抱起了翁多,翁多缠上他的脖颈,想要亲亲让他心里发紧的鼻子,却被李鹤安引上来的嘴唇堵住去路。 翁多闭起眼睛享受,他喜欢亲吻,喜欢这样无所顾忌。 韩寅走出别墅,一眼看见了树下亲吻的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被抱在怀里,旁若无人般,又让人觉得他们是那么的青春美好。 一吻结束,翁多睁开眼睛发现了他,韩寅有些别扭的扭过头走出院子。 车就等在院外,他坐上车,看见那两人在树下不知道说些什么,翁多很开心,丝毫没有因为他刚刚看见他们接吻而觉得尴尬。 这样的翁多让他很陌生。 “夫人。”杨管家喊了他一声,“走吧。” 韩寅收回目光,手扶在车门上犹豫着要不要关起来,翁瑞康对翁多的关心在乎他能感受到,这半年里翁瑞康身体奇迹般的越来越好,人的精神也是过去在翁家不能比的。 翁瑞康搬走他很伤心,却又在看见翁瑞康身体越来越好之后,他的伤心也渐渐地淡去,对他搬出来这件事也已经认同且认为大概真的是件好事。 到底是舍不得翁瑞康,他并不满足于一周见一次。 未来想要多见见翁瑞康,不如跟翁多搞好关系,也不至于向今天这样,让翁瑞康心里不太舒服。 韩寅没有关车门,而是直接下了车。 李鹤安已经抱着翁多准备进屋,他走快了几步,喊道,“翁多。” 李鹤安停下脚步,两人没有回头,但是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颤抖。 韩寅走了过来,说,“翁多,爸爸想跟你说几句话。” 翁多脸埋在李鹤安肩头,原本的好心情被‘爸爸’两个字打散,他咬着唇,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情绪。 “我们上楼。”李鹤安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不理他。” “翁多,”韩寅说,“我在跟你说话。” 韩寅语气有些命令式,让李鹤安听着很不是滋味,他转头,刚想说什么,肩膀被翁多拍了拍。 “鹤安,你放我下来。” 李鹤安没放,翁多在他脸上亲了亲,“没事。” 他是真的没事,韩寅已经习惯了这样说话,除了翁瑞康,跟所有人说话都是这副语气,包括他父亲翁伯华。 这是一家之主的威严。 李鹤安放下翁多,翁多推他进屋,“你先进去。” 李鹤安被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推进屋子里,翁多关上大门,转身看着韩寅,语气尽量平静,“要跟我说什么。” 很神奇,如果是以前,韩寅如果主动跟他说话,他一定是开心的几乎要叫出声来,不过,在他印象里,韩寅主动找他说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你离康儿远一点。” -“康儿是我的命,你想让我死吗?” 诸如此类。 “你…”韩寅眼里有着震惊,“你的腺体呢?” 他刚刚才注意到翁多后脖颈的伤口,以及他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没了…”翁多摸上后脖颈,“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韩寅压下心中惊讶,既然翁多不想说,那他也不多管闲事。 “谢谢。”韩寅说。 翁多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康儿这半年多来身体状态越来越好,我想,跟你和文乐是有关系的,”韩寅看着他,“谢谢你。” 哦,原来是说这些。 翁多心里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失落,他垂眸看着地面,说,“不用谢我,他拿我当亲弟弟,我当然也是拿他当亲大哥,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跟他一起玩,如果不是您拦着我们接触,也许大哥就不会搬出来,在那个家里我们不能好好当兄弟,搬出来了,我们反倒兄友弟恭,您说…您应该谢谁?” 翁多冷笑一声,转过身扭在门把手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次看在大哥生日的份儿上我不想驳他的面子,以后,我还是希望你能遵守和大哥的约定,我不在的时候再过来。” 他拧开门进屋,快速关上门,被一个怀抱结结实实地拥住,轻轻柔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我没事,”翁多靠在李鹤安怀里,笑出声来,“我只是为他感到可悲,他从来不知道问题所在,他也不知道曾经说的话对我又有多么大的伤害,可能他说过就会忘,我不会。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以后我再也不会见。” “好,不见,”李鹤安心疼道,“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 “嗯。”翁多搂紧他,“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不会,我只要你,”李鹤安说,“只要你,唯一的你。”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