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抢男二后我气运超好》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强抢男二后我气运超好 作者:鹿见宁 本文文案: 作为现代朝九晚五的社畜,姜岁玉穿成了一本古言甜宠文的反派女配。 书里的她因为对男主景王爱而不得,转而迁怒女主,再加上忌惮女主身世,只能强抢了女主的心上人崔陌舟,对他百般折辱以宣泄愤怒。 崔陌舟本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在经受反派女配的身心折磨后,变得心狠手辣、诡谲多变,成了人人畏惧的“玉面罗刹”。最后,男二崔陌舟官居丞相,位极人臣,“姜岁玉”也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刚穿越过来,已经拿皮鞭抽完男二的姜岁玉:…… 她要凉。 好在绑定了一个权臣鞭策系统,只要崔陌舟越积极上进,仕途越顺利,她的气运就越好,还会获得绝世武功技能的奖励。 本以为系统会让她感化男二,不让他黑化,谁知系统告诉她:“身为一个反派,宿主你要尽职尽责地折辱男二,变相地刺激他,鞭策他,让他发愤图强,卧薪尝胆,成为一代名臣。” 姜岁玉:我信你个鬼。 ~ 崔陌舟前世经历坎坷,终于功成名就成为一代名相。奈何一朝回到解放前,他穿回了十七年前。 他冷眼看着姜岁玉,本以为她又想来消磨他,怎知她竟然鼓励自己好好读书,还在暗地里各种保护他。 就这? * 后来,众臣皆道,朝廷有一对夫妻绝对不能招惹。惹急了那位妻子,她能一拳打爆你的狗头,惹急了那位相公,他能笑着给你插刀。 果然是郎豺女豹,天生一对。 惹不起惹不起,告辞。 *有勇有谋武力超强女主vs白切黑貌美如花男主 *全文架空,请勿考究 *1v1,he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女配?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岁玉,崔陌舟┃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抢了男二后我变强了 立意: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第1章 皮鞭挥舞的破风声接连不断,抽在人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渗出的血迹逐渐浸濡素净的衣衫,开出一朵朵血色红梅。 崔陌舟趴在长板上,紧咬牙关,面无血色,白皙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一身文人傲骨铮铮,纵使痛不欲生便是连哼也不肯哼一声,半句求饶的话也不会说。 眼前的少女一身红色骑装,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瞧着英姿飒爽,明丽动人,就连手握皮鞭抽人的动作也是优雅的。 见他是个硬骨头,姜岁玉饶有兴致地用皮鞭勾起他的下巴,端详一下他的面容,眉眼清俊,鼻梁高挺,面如白玉,果真风神俊秀,担得起上京第一公子的称号。 “崔陌舟,你求我呀,只要我觉得高兴了,我就放了你,如何?” 崔陌舟闭眼不去看她,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这下彻底激怒了她。 姜岁玉气极反笑,捏紧他的下巴,“好得很,不愧是崔家人,如出一辙的不知好歹,执迷不悟。” 直起身,双手负在身后,似想到什么,她嘴角往上一勾,叫来了心腹姜砚,“我记得珍兽园新来了只吊晴白额大虫,想必崔郎君如此风骨能与之相媲美,定能与之相处很好。” 姜砚机灵,很快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随即叫人把崔陌舟拖去珍兽园。 突然间,姜岁玉眼前漆黑眩晕,脑子里疼痛欲裂,趔趄几步扶着桌角才勉强支撑不倒。 半响,她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环视四周,鎏金瑞兽大香炉,黄铜鹤型灯等,全是古色古香的陈设,侍候的婢女皆低眉顺眼。 姜岁玉尚未搞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状况,低眸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握着一条沾染血迹的皮鞭,吓得她惊叫一声立马扔掉。 听到叫声,婢女们满脸疑惑地纷纷朝她这边看来,还好姜岁玉反应快,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咳两声,“我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等侍女们都退出去了,姜岁玉终于绷不住了,深色抓狂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她好像穿越了,还是穿进一本书里。 姜岁玉本来是一个朝九晚五的社畜,晚上加班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某个缺德家伙扔的西瓜皮,摔晕了过去,一醒来就发觉自己进入了一本从前看过的古言甜宠文《嫁给残疾王爷之后》。 该书讲述了女主沈菡和残疾王爷李玦先婚后爱的故事。 户部尚书之女沈菡本来与崔右相的嫡次子崔陌舟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怎奈崔右相触怒女皇陛下龙颜,一夕之间崔家锒铛入狱,他们的婚约就作罢。没过多久,女皇陛下就开始为自己的幼子景王李玦选王妃,偏偏选中了沈菡为妃。男女主由此开始了先婚后爱,由互相猜疑到携手共进,最后男主登上皇帝宝座独宠女主一人荡气回肠的权谋爱情故事。 假如她是书中的女主抑或是女炮灰也罢,好巧不巧,她竟然成了蛇蝎美人姜岁玉,被男二弄死后连个坟头都没有的反派女配。 书中,长乐县主姜岁玉是女皇陛下的亲侄女,也是女皇用得趁手的一把“刀”。她掌管以酷刑镇压贪官污吏的镇宁司,又得女皇宠信,可谓是能在上京呼风唤雨,唯独一件事不称心,就是对景王求而不得。 李玦生性仁厚,自然对雕心雁爪的姜岁玉深恶痛绝,对冰清玉洁的沈菡怜爱有加。因为有忌惮,姜岁玉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沈菡,却在背地里使绊子。尤其是得知景王和沈菡结亲之后,妒火熊熊,叫姜岁玉失了理智,她一怒之下,求女皇赏赐罪臣之子崔陌舟给她,并对崔陌舟百般折辱。 今日女皇围场狩猎,姜岁玉侍奉御前,碰巧看见崔陌舟和沈菡说话,她以为二人旧情未了,崔陌舟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心情很是不爽,一回府就拿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打了崔陌舟一顿。 这崔陌舟身为本书美强惨男二,他忍辱负重,跟姜岁玉虚与委蛇,最后位极人臣,叫姜岁玉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恨不得将姜岁玉抽筋扒皮把这段黑历史彻底抹去。 联想到未来,姜岁玉越想越头疼,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对,按照套路,每个穿书人都应该会带有一个系统,她应该也有才对。 姜岁玉试着在脑海中呼唤,不出所料,少顷响起了一个正太小奶音。 【叮咚,权臣鞭策系统加载完成,与宿主绑定完成】 姜岁玉双眼一亮,赶紧和系统沟通。 系统,快下达任务,我已经准备好要去感化男二或者攻略男主了! 【宿主,你先照照镜子】 闻言,姜岁玉狐疑一会儿,真的去照了镜子。铜镜里面的她乌发红唇,五官精致,肌肤瓷白,眉眼间英气十足,虽然称不上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姿。 这不挺美的吗?她很懂得自我欣赏。 【你脸皮真厚。你有人家女主的仙人之姿吗?你有人家女二雍容华美吗?所以攻略男主男配是走不通的。身为反派女配就要有反派的觉悟,以色事人终不长久,我们要用脑子取胜,将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人踩在脚底。】 姜岁玉笑容逐渐消失。 哦。 这个系统看起来情商很低,又不太靠谱的样子。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给男二下绊子,鞭策他,刺激他,让他痛恨,发愤图强,只要他仕途越顺利,你的幸运值就越高,如果幸运的话,还会获得武功绝学大礼包哦】 我信你个鬼。 合着你不是权臣鞭策系统,而是反派逆袭系统吧。 等等,说到男二,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姜岁玉叫来一个侍女,问崔陌舟如今在哪里。 侍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又惊又惧地看着她说:“回县主,您不是让姜砚女史拖着崔郎君去了珍兽园了吗?” 姜岁玉惊愕地瞪眼,“什么?” 以为她要发怒,侍女立刻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要是男二进了老虎肚子里的话,她还做个屁任务。 情急之下,她当即让人快马加鞭,拦下姜砚一行人。得到命令的姜砚虽奇怪主子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但是仍然遵照命令把人带了回来。主子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连她也看不太明白了。 檀香幽幽,侍女在一旁打着扇,县主府的主院听澜院一片静谧。 依照穿书的正常操作,她不应该在吃香喝辣的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或者主角面前找麻烦,疯狂作死和刷存在感吗,为啥她要苦逼地坐在桌案前批复公文?简直就是在古代里变相加班,敢问哪个反派女配有她刻苦勤劳? 某些古字跟天书似的,难认得很,差点把姜岁玉给愁秃了。 系统,你那里有没有那种帮忙处理文书的商品? 【回宿主,当然有,但是目前你的积分为零】 算你狠。 姜砚回来复命时,便看到埋头公文一脸苦逼的姜岁玉,心里暗道不妙,站在一旁装鹌鹑不敢开口说话。 “人带回来,可曾找医官医治过了?” 姜岁玉边忙着处理公文,边问道,连头都没抬。 “已经安排妥当了。” 见姜岁玉沉迷工作,无暇顾及自己,姜砚正想悄悄退出去,一只脚才跨过门槛,就被人喊住,又折了回来。 “对了,姜砚,”姜岁玉刚想到,想要成为一代权臣,不应该先要多读书吗,“你给崔陌舟送两箱书过去。” 踌躇片刻,姜砚试探地问:“县主您想送什么书?” 姜岁玉白了她一眼,这娃子是不是傻,书就是书,能有什么书,“你自己看着办。” 只见姜砚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暧|昧笑容,“县主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那笑容直叫姜岁玉莫名地一哆嗦。 清风院内。 暮色四合,窗外微醺的霞光照射进来,恍若身处秘境。崔陌舟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床上,他刚要起身,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禁蹙眉。 侍童刘顺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听到有动静瞬间惊醒,当看到清醒过来的崔陌舟,惊喜地笑了,“郎君,您终于醒了” 看着刘顺,崔陌舟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心里的疑惑更甚,刘顺不是已经死了十七年了,怎地突然又活了过来? “今年是什么时候?”他问。 “郎君,今年是明贞四年,您不记得了?”刘顺先是不明所以,然后心里一咯噔,该不会郎君被打傻了吧?“郎君,您可别吓奴婢。” 缓缓合上双眸,崔陌舟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消化自己回到十七年前的事实。回想刚发生的事,江北水灾严重,冲垮堤坝,农田被淹,百姓怨声载道。 他身为宰相代朝廷安抚灾民,却在赈灾的路上遇刺,马车翻滚下山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回到十数年前,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既来之,则安之,他走一步算一步便是。 混乱的思绪逐渐平静。 “水。”他的声音微哑,全身无一处不疼。 刘顺慌忙去给他倒水。 饮下一杯水的工夫,崔陌舟询问刘顺一些事情后,已经理顺了发生了什么事。陪姜岁玉狩猎时,恰巧遇见沈菡,沈菡关切地问了他的近况,他出于情面随便答了几句,孰料被姜岁玉撞见了。姜岁玉便以为他们有私情,想联合起来害她,便打了他几十鞭子。 记忆里,姜岁玉应该关他进铁笼子里和吊晴大虎待几天的,可现在她却并没有这样做。 可崔陌舟并不认为姜岁玉是良心发现,转了性子。 “她除了找人给我治伤,还做了什么?” 刘顺挠了挠头,“她派人给您送了几箱书。” 为了弄清楚她要做什么,他让刘顺搬几本过来瞧一瞧。 翻开书一看,崔陌舟耳垂一红,往后又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如出一辙地令人心慌意乱,想入非非。 崔陌舟合上书,冷笑。 姜岁玉啊姜岁玉,不愧是你。 房间内灯火一晃,桌案上正奋笔疾书的姜岁玉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叮咚,您的任务已下达,请让男二说出“我心悦你”四个字】 这段剧情对应的是,从小父母双亡的姜岁玉强烈渴望有人爱自己,逐渐变态,强迫受伤的男二说“我心悦你”,“我永远属于你”这类话,企图以此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为此崔陌舟感到了深深的羞辱,于是更加记恨姜岁玉。这段经历是他通往成功路上不可磨灭的记忆。 她刚刚暴打了男二一顿,男二不想生吞活剥了她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让他说我喜欢你,白日梦都不是这么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本文引用了唐朝的一些称呼,年轻男子称为郎君,也可称呼姓氏+家中排行+郞,如裴七郎;年轻女子称呼为娘子,或者称呼姓氏+家中排行+娘,如谢三娘。 第2章 姜岁玉好生发愁。让一个恨你的人说我喜欢你,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为难人的。 【请宿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眼前投射出一个光屏,上面的数字从60分钟开始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倒计时。 催什么催,她不就正在想办法吗?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士,直接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他说我爱你,她是做不出来的,假如到时候人家鱼死网破,到时候得不偿失。忽然灵机一动,姜岁玉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白日里崔陌舟受了皮肉之苦,元气有损,早就准备熄灯歇息,怎知外头有仆人传话说,县主要过来看他。 在他记忆里,姜岁玉除了心情不好,想要消磨他得到乐趣时,才会过来找他。而且鲜少在夜间过来,现在突然过来看他,委实可疑。 心下虽怀疑,但仍披上外衣站着等候她。 “见过县主。”崔陌舟多年来学会了一件事,便是隐忍。即便是见到恨不得啖其骨肉的仇人,也要宠辱不惊,泰然自若。 姜岁玉一进门,就看身姿颀长、宽肩窄腰的美男子向她施礼问安,为了维持人设,她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走到塌边坐下。 “可上过药了?” “劳县主挂心,已经上过了” 姜岁玉似是随意一问:“本县主打了你一顿,你该不会对我心里有怨气吧?” 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崔陌舟错愕了一瞬,旋即从容说道:“与修岂敢。” 与修是崔陌舟的字。 别看崔陌舟表面温文尔雅,指不定心里想着怎样算计报复她呢。“岂敢”又不是不敢,她才不信他没心生怨恨。 姜岁玉和崔陌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谈了会话,过了会儿,她发现他还在站着,还叫人给他弄了张椅子过来。 “深夜来访,实属冒昧,可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崔郎君博学多闻,可否为我解惑?”姜岁玉把玩手上的玉杯,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崔陌舟垂眸,掩去眼底的疑惑和阴霾,“与修虽不才,愿为县主效劳。” 【警告!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提示板上出现了警示的红字,姜岁玉额头冒出细汗,从怀里拿出花了许久才找到的石兰国的话本,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我近日从石兰国得了个话本子,甚是喜爱,唯余一事苦恼,便是石兰国的一些字我不大识得。”姜岁玉随即翻开话本,指着几个圈出来的字,眼巴巴地瞅着他,“想来你会认得。” 石兰国和宣国交好,两国互通有无,宣国的商人几乎或多或少也会几句石兰国话,崔陌舟是宣国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书中有提过他精通石兰国的文字。 崔陌舟一眼扫过去,圈起来的几个字连起来读刚好就是“我心悦你”四个字,最简单不过,他记得前世她看过石兰语的书信,偏不信她不认得。 她定是有古怪。 “怎样?”她双眼炽热,急切而又期待地望着他。昏黄的灯光柔和了她的面庞,与记忆里凶恶的模样判若两人。 仍是看不出她的目的所在,可他又不想合了她的意,还不能直接违背她的意愿。 说呀,快说呀!识海里的倒计时滴滴作响,时刻提醒她时间不多了。她整个人急得快要冒烟了。 “灯光有些暗,我看不大清楚。”崔陌舟不好意思地说。 姜岁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叫仆人多点几根蜡烛过来,“现在够亮了吧。” 崔陌舟嘴唇一动,眼见那几个就要脱口而出,他的身体骤然间一晃,险些跌倒在地,刘顺喊了声郎君,慌忙来扶住他。 姜岁玉摸了下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叫医工过来,快!” 她费力地和刘顺一起搀扶着他到床上。 崔陌舟已经昏迷不醒,后背的衣衫也渗出了血迹,可见他多么能隐忍,先前居然站着同她说了好些话。姜岁玉也没料到他伤得如此严重,虽然人不是她亲手打的,可还是心生愧疚。 破门而入的人将才用完晚饭的张医工吓了一跳,不由分说就把他拖到县主府。张医工衣冠散乱了不说,鞋子在半道上还掉了一只,狼狈得很。 张医工着实委屈,但一想到请自己来的是上京有名的大魔头,他略微整理一下仪容,就替崔陌舟诊脉。 “如何了?”姜岁玉努力忽略那越来越急促的倒计时声。 张医工不敢怠慢,“回县主,郎君的伤口发炎了,需换药,我再开个方子,明日这热就能退下去。” 【任务失败。请接收惩罚,切换霸总模式,请对男二说五十句霸总经典语录】 额,这个惩罚为什么这么令人羞耻? 姜岁玉一咬牙,崔陌舟后背的创伤药还没换,她就把所有人从屋里给撵了出去。 被赶到屋外的众人不明所以,而后想入非常。莫不是县主如狼似虎,连生病之人也不肯放过吧。 屋内隐约传出点声音,刘顺和张医工忍不住伸长脖子凑着耳朵去听。姜砚警告地轻咳两声,二人默默地缩回了脑袋。她自己却大摇大摆地贴门,听主子墙角。 无耻! 系统在耳边加油助威:【宿主,上啊,反派要拿出反派的气势来!如果没有完成惩罚的话,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装晕的崔陌舟正纳闷姜岁玉还都留在这不离开,然后听见姜岁玉的惊人之语。 “该死的,你是我的男人,别以为死了就能够摆脱我。” “男人,你以为可以生病就可以得到我的爱了吗,做梦!” “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如果你想故意激怒我,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 听着姜岁玉的“告白”,趴在床上装晕的崔陌舟听得一愣一愣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莫不是姜岁玉得了什么毛病?真想把她一脚踹出去。 一股脑得将霸总语录说完,姜岁玉尴尬得脚指头差点扣出一个宫殿。 开门出来,就见张医工正一本正经地在嘱咐刘顺怎么给崔陌舟换药,看到她出来,又恭顺地立在一旁。 姜岁玉盯着他们,“方才你们可曾听到什么?” 闻者皆摇头说没有。 姜岁玉终于满意地走了。 次日清晨,姜岁玉就被女皇召进了宫。 她拿银钱打点了一下引路的小宦官,才打探出了那么点东西,大概意思是昨天她府上有人在闹市跑马,今早就有御史弹劾她,说她纵容仆人藐视宣国律法。 若说就为了那么点小事就被召进宫里,姜岁玉可不信。身为女皇的犬牙,姜岁玉被弹劾的次数多的去了,没必要就为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让她进宫,定然是有其他事吩咐。 “侄儿拜见陛下。”姜岁玉躬身行礼。 女皇姜绎已过天命之年,但依旧挺拔,不怒而自威,一身圆领锦服显得格外精神矍铄。 白瓷鱼缸里几尾红色头顶白色的金鱼在碗莲间游来游去,她撒了一把鱼食,说:“尚食局不是送来了乳酪樱桃吗,送给县主尝尝。” 宫婢将东西送上来,姜岁玉尝了几口,当即夸道:“不愧是宫里的御厨所做,果然唇齿留香。” 女皇净完了手,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朕知你不喜食甜,不必勉强。” 姜岁玉扶她到榻上坐下,“不勉强,姑母说笑了。” 都是聪明人,女皇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和她说:“四娘,你一直让朕很放心,唯独一事却一直犯糊涂。情之一事,最是磨人,朕也年轻过,可以明白,却不能放纵你。过几日便是景王大婚之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明白?” 姜绎心思缜密,若不是姜岁玉在朝堂上无依无靠,她未必会放心用她。女皇虽然宠她,却不能让她成为自己儿媳,其间利害关系她自有权衡利弊。 “侄儿明白。” 出宫的时候途经御花园,凑巧遇到了正观赏牡丹盛放美景的准景王妃沈菡。陪在她身侧还有一人,那便是景王。二人皆是容貌秀美之人,站在一处比牡丹还要赏心悦目。 京城里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而她姜岁玉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如若不是景王在十六岁那年从马背摔下来,摔伤了腿,往后只能靠轮椅度日,景王妃之位怕也轮不到沈菡来做。 景王对姜岁玉的态度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出宫入宫每次都会恰好错过碰面的机会。 世间哪有什么凑巧,人家分明就是在等着自己呢。 李珏一看到从不远处而来的姜岁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感到不善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姜岁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大大方方向前给二人见礼,“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二位了赏花了。” “县主请留步。” 沈菡转向景王,柔柔一福,“妾身有事要与县主相谈,先请离开。” 似是不放心沈菡和姜岁玉单独相处,景王还特地嘱咐了沈菡一句多加小心,才离去。 拜托,此处是皇宫大内,她姜岁玉又不是没有脑子,就算再嫉恨沈菡,谁会选择在这里动手?更何况沈菡是女皇亲自指定的王妃,对她下黑手不就是在打女皇陛下的脸,给人家送把柄送人头吗? 等周围的宫人都退下了,姜岁玉见机行事,“敢问沈娘子找在下有何事?” 与姜岁玉明艳的容貌不同,沈菡是端庄温婉,清丽脱俗,她纤细的手指稍微一用力,轻易就折下一枝牡丹花,“实不相瞒,我是想与县主谈一谈与修哥哥的事。” 我说女主大人,你在有景王未婚夫的情况下喊别的男人这么亲密真的合适吗? 吐槽归吐槽,姜岁玉仍旧笑盈盈道:“有了天人之姿的景王不够,还惦记着崔陌舟,沈娘子享齐人之福,岁玉着实羡慕。” 【宿主威武,反派本色拿出来!】 闭嘴。 女主就是不一样,她强忍下怒火,表面上神色不变,冷哼一声,“县主当真是牙尖嘴利。” “彼此彼此。” 沈菡捏碎了一片花瓣,“说吧,要怎样才肯放过与修哥哥?” 来了来了,这不就是男主他妈或者是女配经常对女主说的经典桥段吗,“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霸总哥”。 所以,她也可以靠这样的方式发财吗? 【QAQ宿主,你要冷静一点!】 第3章 若是放在普通话本里,面对五百万的诱惑,心志坚毅的女主会果断地拒绝。若是放在女配打脸逆袭的爽剧里,女主要不就拿了钱就走,要不就多赚几百万,再拍拍屁股走人。 实不相瞒,她姜岁玉想选第二种。 系统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很害怕这个宿主一个财令智昏,反手就把男二给卖了,任务对象都没有了,就真要完犊子了。 姜岁玉笑得意味深长,“沈娘子能为他付出多少?” “你说说看。”沈菡态度谨慎。 “我要求不多,五百万贯。”姜岁玉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万贯,你怎么不去抢?”沈菡骤然色变,愤然道,手指不自然地收紧,花瓣被揉碎,渗出的红色的花汁染在她的手上。五百万贯差不多是宣国的一半税收,她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姜岁玉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不急不慢又说道:“啧啧,崔陌舟享有上京第一公子的美称,难不成沈娘子认为你的与修哥哥不值这个钱?” 敛起讶然的神色,沈菡又变回了无可挑剔的淑女,“自然不是。与修哥哥乃是无瑕美玉,端方君子,无价之宝,区区五百万贯又岂能衡量得出他的价值。可我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说到底还是穷。 姜岁玉很善解人意地转而求其次,“既然如此,那沈娘子自愿让出景王妃之位如何?” 话音未落,沈菡一口否决,“不可!” 她虽不爱景王,但是她的父亲沈明轩十分在意景王妃这个位置,是坚决不会容她任性的。 要钱不给,要位置不换,那就没得谈啰。打发叫花子也要给点好处吧。 “沈娘子,看来今日我们是谈不成了,改日再会。” 牛车嗒嗒走在街巷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新鲜出炉的蒸饼,热腾腾地冒着白色蒸汽,烤熟了的胡饼迎风飘香,光是闻着味儿就馋了。 【叮咚!新的任务已下达:扇崔陌舟一耳光】 回府的半路上,系统又发来颇有难度的任务。按照剧情,姜岁玉在宫中受训,出宫时看到景王和沈菡二人赏花时般配的场景,刺痛了她的双眼,燃起了积攒已久的妒火,回到县主府,就去折腾受伤未愈的崔陌舟,作者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书中鲜少描绘姜岁玉如何折辱崔陌舟的场景,大量的笔墨都在描绘男女主的感情起伏,等女主再见到男二崔陌舟时,他已经是白切黑的王中王了。 系统,你为什么总是在下达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就不能换正常一点的方式去鞭策男二崛起吗?打人耳光何其屈辱,完成这个任务人家还不迟早灭了我。 【宿主,你忘啦,我们是反派哇,要有一点敬业精神。】 【何况,你第一个任务还失败了,倒扣了10分,目前你的积分为-10,幸运值为0,武力值为30,你除了我这个万能系统一无所有,你离回家的路还很遥远呢】 呵呵,谢谢你提醒我现在的凄凉处境。 我能问一下你上一个宿主的结局吗? 【他很好哇,被主角团灭后,埋在了风水宝地,坟头草已经比你还高了】 姜岁玉:…… 系统靠得住,公猪能上树,关键时刻还要靠自己。 回到府里,姜岁玉急匆匆地进了书房,关上门不让人来伺候。 于是,候在门外的姜砚看到自家主子突然开了书房门,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崔陌舟的清风苑走去。不禁感慨,崔陌舟这个男狐狸精果然有手段。 清风苑内,管事笑眯眯地送了几个调|教好的书童和婢子过来,态度已然是大不相同。有小道消息称,县主对崔郎君宠爱有加,崔郎君很快就是府上的男主人了,他一个小管事当然要尽心尽力讨男主人啦。 崔陌舟波澜不惊。他瞥了眼,指着扎一群人里并不打眼的孔淇,“叫孔淇是吧,就留下他吧,其他人带走。” 管事乐呵呵地应声是,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随后就见县主气势汹汹地跨过门槛,朝他走来,崔陌舟起身相迎,一道凉风扑面而来,“啪”的一声,崔陌舟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一巴掌不痒不痛,来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崔陌舟愣怔一瞬,很快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她,竭力忍耐暴揍她一顿的冲动,“县主,这是作甚?” 【宿主积分0,幸运值15,获得绝世武功——铁头功,恭喜宿主!】 听到系统的电子音,姜岁玉有点高兴不起来。 见他双眼澄澈,姜岁玉反倒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只伸出打过他的那只手快速地给他看一眼又收了回去。 所以,崔陌舟只看到白皙修长手上的一点黑色。 “有蚊子,被我拍死了。”那点黑是她专门用墨汁画上去的,不仔细看可以以假乱真,姜岁玉摸了摸鼻尖,担心被他看穿,有点心慌,转而换了个话题,“我叫人送来的书,你读得如何了?我要考一考你。” 提到那两箱子书,崔陌舟更气了,脸上仍是堆着笑,“书都妥帖地放好了。县主送来的自然是好的,但与修看不懂,更不明白县主是何意。” 姜岁玉如坠五里雾,她送书来,能有什么意思,“哦,我倒要看看,什么奇术能难得倒崔大才子。” 挺直腰板,姜岁玉正襟危坐,很有大师风范,说白了就是装。她将刘顺呈上来的书翻阅后,脸霎时绷不住了。 什么《霸道县主的小娇夫》《病娇县主爱上我》等等话本,尴尬得她想立马消失,还有好几本内容大胆的,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差点以为自己进了花市。 崔陌舟暗自地观察她的神色,看着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来回切换,颇为贴心地递来一杯茶。“县主若想我学这些,也不是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姜岁玉霍然起身,立即否决了他的“好心”的提议。 若是他学了这些,那可是要命的《谋杀县主的一百零八式》,她九条命都不够活的。 真没意思,崔陌舟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这些书都是不正经的,我再让人送一些坟典过来。”说罢,她转身离去。 出到外面,逮着罪魁祸首姜砚就把她臭骂了一顿,姜岁玉恨铁不成钢,“让你给崔陌舟送书,你怎就送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过去。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废料!” 姜砚委屈巴巴,“我忠心耿耿,脑子里当然装的都是县主呀。” 你还有理了你。 姜岁玉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泄了气,无奈道:“算了,你再选些正经的书送过去,听清楚了,要正经的。” 姜砚点头如捣蒜,“小的明白。” 入夜,乌云遮月,凉风乍起,没有得下了场大雨。一个个黄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砸在窗户上。 灯花噼啪一声,光影摇曳。刘顺给灯添了油,蹭的一下,火苗更高了些。 “郎君,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挑灯看书对眼睛不好。”刘顺劝道。 崔陌舟放下手里的书,瞳仁里映出跳跃的火光,笑道:“你若困了,先去歇息吧,这里有孔淇侍候。” 连续打了几个呵欠,刘顺本来就困到不行,闻言心中一喜,如此也不推辞,临走前不忘说,“郎君也早些睡吧,太晚睡容易肾亏。” 崔陌舟:“……” 窗外传来促织低吟声,孔淇双手奉上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崔陌舟接过,将纸条放进装满水的杯子里,片刻后原本干干净净的纸条竟然显现出一排字来,又过了少顷,字迹连同纸条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水交融在一起。 明日是姜岁玉祭拜父母的日子,洛家人竟然贸然派人去刺杀,有意思。 姜岁玉的父母亲葬在上京外的临易县,从上京到临易约莫一日就能往返。 在姜岁玉还是垂髫小儿时,女皇的兄长姜珩在一场刺杀中,替女皇挨了一刀,没挺过去。没过多久,姜珩的妻子忧思过度,留下了姜岁玉一个幼女,也跟着去了。 女皇为了弥补和安抚姜岁玉,破例赐了她县主的封号,还特地建了一座县主府送她。让姜家其他人看得眼红,恨不得也有一个能替君上挡刀的父母,荫庇恩惠他们这些后人。 这次祭拜县主府准备了不少,连女皇为表达对哥嫂的哀思,为逝者写了挽诗,为生者赏赐了不少东西,聊表心意。 《嫁给残疾王爷之后》这本小说,姜岁玉是很久之前看过的,所以除了大概的剧情能记住,某些小细节已经模糊不清。 这一天,注定不太平。 昨天夜里才下过雨,官道上坑坑洼洼全是泥和水,出了上京后,牛车的轱辘忽然陷进了一个水坑里,然后就坏了,只能在专供往来过路的茶铺旁略作休整。 茶铺的老板眼皮耷拉,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极为热情地邀请姜岁玉一行人坐下,把茶端了上来。 姜砚用银针简单试过毒后,姜岁玉口实在渴极了,端过茶碗就要往肚子灌,孰料姜砚这个憨憨突然朝她打了个喷嚏,飞沫四溅。 顿时没了胃口。 “县主,是属下该死,竟敢对您不敬。”姜砚急得快哭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之间打了个喷嚏。 眼看姜砚就要下跪求饶,姜岁玉虚虚一扶,不让她跪下。真的受够了封建尊卑礼教了,姜岁玉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又没骂你,哭什么,别给本县主丢人现眼。” 姜砚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卫队此时递了水囊过来解围,“县主还是喝这个吧,外面的不安全。” 茶铺老板缩在角落里暗自咬手帕。 他恨啊,明明他在碗边沿涂了剧|毒,明明差点点姜岁玉就要碰到了,怎么就给她侥幸逃过一劫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祝自己七夕快乐! 来自单身汪最后的倔强。 第4章 牛车将要修好时,茶铺老板分外贴心地端上来一盘专门搭配茶的点心,姜岁玉纳闷,“我好像没有点过这些东西吧。” 茶铺老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是小店新出的点心,与贵客有眼缘,不知是否有幸给您尝尝。” 心里的怀疑悄然升起,姜岁玉眼神一暗,“你有心了。” 而后腰间系着玉佩的穗子突然松了,姜岁玉弯腰去捡,与此同时,茶铺老板端点心到桌面时,借机从托盘下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猛地刺向姜岁玉,匕首恰好擦着后背锦衣划过,扎了个空。 姜岁玉脖颈后一凉,倏然间冒出了鸡皮疙瘩,反应过来茶铺老板想刺杀自己后,身体下意识地作出反应,用头一鼓作气像只小蛮牛似的撞向他的肚子。 没料到她的铁头功如此厉害,竟将茶铺老板撞得连吐好几口血。 这就是大侠们拥有绝世武功的感觉吗?姜岁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惊奇又稀罕。 “保护县主!”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卫队神经紧绷起来,他们训练有素地拔|出刀来,背对着姜岁玉围圈将她保护起来。卫队长官一个箭步,三两下就把茶铺老板控制住。 无数蒙面人从屋顶和房后的柴草堆中钻出,他们锐利的双眸迸射出豺狼般凶恶的绿光。 “活捉姜岁玉!”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蒙面人蜂拥而上,与卫兵厮打在一处,刀光剑影,兵器交接的声音接连不断。 第一次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大场面,生活在和谐社会太久的姜岁玉刚开始时确实懵然又害怕。 来者太多,卫兵也有无暇顾及的时候。当一个蒙面人举刀向她冲来时,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她自然而然抽出腰间的鞭子,“啪”的一声,红色的鞭痕横贯在来人的脖子处,再一脚用力踹在拔刀砍来的蒙面人腰腹处。 想不到原身的功夫有两把刷子。时下的贵族女子虽然也骑马射箭习武,是为强身健体,多半也只学了个皮毛,内行人觉着不过是花拳绣腿,震慑马儿的威力已经足够,但真刀实枪地和贼人对上,那是半点把握也没有的。 姜岁玉显然是在学鞭子上下了不少苦功夫,要不然无法将鞭子挥得有模有样。 趁着兵荒马乱,茶铺老板摆脱了卫队长官的掣肘,偷偷摸摸地跑到姜岁玉的身后,抄起凳子朝她后脑砸去。 “哐当”一声,碎木飞射,老板愣是傻了眼看着她,凳子从中间裂开了,姜岁玉的脑袋却半点事儿也没有。 她的脑袋是铁蛋吗?顶得人肚子痛不算,连凳子都砸不破。 【铁头功使用完毕,宿主加油,干翻他们!】 碎末浮在空气中,姜岁玉转过身面对他,眼神幽幽。茶铺老板手里只剩下一根凳子腿儿了,情急之下他又想砸人,下一刻却被姜岁玉抬手制止。 “大叔,打人不是这样子打的。” 她满脸上都写着我很生气,我要揍你。“我来教你好不好。” 茶铺老板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拔腿就要跑,下一瞬被鞭子缠住了脚,硬生生被拖了回来,转过脸时,迎面就是一根凳子腿,他要完…… 此次祭拜路途虽凶险,也总算完成了。 姜岁玉身着素色常服,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切。这次谋刺的主谋,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是崔陌舟,要论现在谁最想她先死,必定非他莫属,虽则他崔家元气大伤,也不排除可能是拥护崔家的残余势力。其二是姜岁玉积怨已久的世家,例如洛家和方家。 说到洛家,就不得不提先帝的洛贵妃了,那可是位厉害人物。先帝自不惑之年后,沉迷于修道长生,便很少踏入后宫,清心寡欲了很长一段时间。微服去云鹤观踏青时,偶遇了碧玉年华的洛贵妃,惊鸿一瞥,久久不能忘怀。 先帝自此独宠洛贵妃一人,为了她将曾诞育过皇嗣的妃子撵出皇宫不够,甚至还起过废除姜皇后的念头。彼时姜绎还是皇后,与先帝本是少年夫妻,虽则岁月蹉跎,夫妻感情变淡,以为亲情总还是在的,却不想先帝薄情寡心至此。爱你时你是掌中明珠,为你捞月摘星万难不辞;厌你时你便如鞋下尘泥,弃你人老珠黄朱颜不复。 女皇掌权后,自是没有放过曾经蛊惑君心的洛家一族,该斩的斩,该流放的流放,几乎斩草除根。而当初带头抄洛家的,正是才及笄的姜岁玉。只是抄家时洛家的嫡幼子不知所踪,保不齐已经逃出了宣国,或是躲在某处伺机而动。 另一个方家就是常年和姜家不对付的世家大族,表面上与女皇和和气气,实则阳奉阴违,不知下了多少绊子。姜岁玉年少时也吃了他们不少暗亏。 次日,回到了县主府已是傍晚,姜岁玉派人传话清风院,说晚膳要与崔陌舟一起用。 厨房深谙姜岁玉喜欢大鱼大肉的重口菜,也不忘记崔陌舟喜食清淡,安排得十分周到。 一碗豚骨汤下肚,鲜美不腻,姜岁玉觉着肚子暖洋洋的,每根毛发都舒服得熨贴无比。“九郞不嫌我在这蹭吃蹭喝吧?” 崔陌舟温润一笑,“哪里,整个县主府都是县主的,县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修无权置喙。” 装,看你能装到几时。姜岁玉笑吟吟,“每每见到九郞,我便舒心极了。只是我之前糊涂,对九郞多有得罪,你不会怪我吧?” “县主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与修安能因此责怪县主。” 才怪。 “那就好,我还担心九郞因着先前之事与我心有芥蒂,同我坐一处用饭会食不甘味。”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崔陌舟笑意依旧,“岂会?县主大驾亲临,与修胃口都好了许多,还能多吃一碗饭呢。” “哦,一碗又怎么够,来人啊,给郎君拿一桶饭过来,给郎君吃个尽兴!”姜岁玉拍拍手,立刻就有仆人端着一桶新鲜蒸出来的白米饭。 吃这么多,当我是猪吗?崔陌舟嘴角一抽,连忙制止住她,“县主,这太多了。” 姜岁玉慨叹,“这哪里算多。我昨日遇刺,还担心今后再也吃不上热腾腾的饭菜,幸好上天庇佑,我躲过一劫。” 说完,她暗中观察崔陌舟的神色。 崔陌舟好似并不惊讶,反倒是坦坦荡荡,“此事与修早有耳闻,县主要及早把胆大包天之徒抓拿归案才是。” 他做的滴水不漏,她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究竟是她多心了,还是他伪装得太过完美? “这汤甚是鲜美,来尝尝罢。”姜岁玉热情地亲自给他盛汤,崔陌舟正要接过,她没端稳,清透的热汤陡然洒落在他腿间。 姜岁玉登时一愣,不知之所措地看着眼前的变故。 她说不是故意的,他会信吗? 崔陌舟面色一沉。 好你个姜岁玉,果然够阴险。 第5章 等姜岁玉反应过来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时候,下意识地从怀里摸出干净的手帕,替他擦干净。 崔陌舟来不及阻止,她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一瞬间,姜岁玉恍然明白了什么。 崔陌舟咬牙,脸上还得维持得体的笑,一手钳制住她规矩的手,“不必劳烦县主,我自己来。” 却见她两眼瞪圆,惊讶与好奇掺杂在一块儿,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不假思索张口就来:“不小呀你。” 意识到事情不妙,姜岁玉当即捂住嘴。 惨了,不小心暴露了脑瓜里的隐藏的颜色浆糊,都怪她以前看太多花市小说,内心懊恼地长号一声。 面颊一阵温热,悄悄爬上了一抹绯红。 崔陌舟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能感受到自己双手的关节慢慢收拢,咯咯作响。好不容易忍住暴打她的冲动,一字一顿:“谢县主夸奖。” 可他的神情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崔陌舟起身要去更衣,姜岁玉站起来,尴尬得无处安放,目光左闪右闪就是不肯再看他。“那个,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行一步。” 两步并作三步,快速撤离清风院,并且未来的几日,姜岁玉决计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因为实在太丢人了。 姜砚正震撼于自家县主的惊人之语,虽然她知道县主很猛,却没料到这么得劲儿。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以至于县主脚步一顿她都没发现,一股脑给撞上去。 撞到县主后背的那一刻,姜砚拉回神,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告罪,“县主,是属下不长眼,切勿怪罪。” 可姜岁玉明显想的是旁的事,方才她说的话,她压根就没听见。只见县主踌躇良久,问她:“姜砚啊,我问你一件事,方才那汤挺烫的,崔郎君会不会有事?” 她又不是医官,谁知道呢。姜砚思忖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心底的想法倒出,“可能,会有事吧。” 姜岁玉良心上更过不去了,断人子孙无异于谋财害命,“那便找医工进府帮他瞧瞧。” 向前迈几步,脚下又一停,多加了句,“对了,我记着府库里还存放着一条虎鞭,左右我用不着,一并给崔郎君送去吧。” . 张医工再次踏入县主府,替崔郎君看伤时,他的神情是很微妙的,等他诊完脉,见县主遣人送虎鞭来的时候,他的神情更加微妙了。崔陌舟的脸色也不大好。 崔陌舟以为他是来看后背鞭伤恢复地如何的,于是将情况如实与他说了,“近段时日伤口有些痒。” “无妨,那是伤口在长肉呢记得别挠它就成。”张医工又叮嘱了他几句,最后还好心规劝他,“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但凡事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的道理想必郎君也是知道的。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后来又怎生得了。” 前面的话还是正常的,后面那几句崔陌舟只觉得没头没脑,随即想到姜岁玉送来的东西,心中了然,只觉气得牙痒痒。 后来,刘顺送完张医工出门,给崔陌舟研墨。 崔陌舟目不窥园地看着游记,刘顺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自己,还做了打呵欠、挠痒痒等小动作,怎料他呵欠打了一半,忽然崔陌舟说,“我见游记中记载的琼露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叫我有些馋了。” 刘顺规规矩矩站好,听到自家郎君想吃琼露糕,又联想到半月前新开张的点斋铺,“这有何难,我记得点斋铺里就有得卖,只不过一大早就得在铺子前排队,否则还不一定能买得到。若郎君想要,就包在我刘顺身上。” 他拍了拍胸口保证道。 崔陌舟无奈一笑,“你呀你,吃就最在行了。” 刘顺胸无大志,唯独对吃喝颇有研究,听到公子如此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第二日早晨,刘顺好不容易揣着热乎乎的琼露糕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却见有人在等着自己。 姜砚一挥手,她身后两个魁梧的家丁立刻上来搜刘顺的身。 刘顺一边挣扎,一边喊,“你们这是做什么!” 须臾,家丁只从他的身上搜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难不成,东西就在糕点里? 姜砚一口气全吃了,肚子都撑圆了,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心里纳罕,怎么会没有。 随后姜砚带人就走了,一个解释都没有。 刘顺一肚子的委屈,回到清风院,一个劲儿地倒苦水:“姜砚她就是狗仗人势,无法无天!我排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队才得到的糕点,她,她全给我吃了,你说气不气人!” 崔陌舟倒是半点惊讶也无,“吃了便吃了,再买就是了。”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当初在丞相府,就没人敢这般不顾郎君的面子。”刘顺垂头丧气。 崔陌舟捏着玉杯的手不断收紧,冷凝着脸,他何尝不知寄人篱下、受人摆布的苦楚。 时机未到,他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镇宁司二堂内。 那日行刺的人中留了活口,姜岁玉废了不少功夫才从剩下的那人嘴巴里撬出点东西,想不到,这件事不仅与洛家有关系,还似乎牵扯到敌国卫国。事情尚未彻底查清,结果今早上那人却无缘无故地死了。 姜砚垂头丧气,“属下办事不力,没能从刘顺身上查到什么。” 姜岁玉摆摆手,“无事,你守了清风院一夜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她早就料到从刘顺身上抓不到把柄,她和崔陌舟都心知肚明。 不过,姜岁玉此举意在警告他,叫他收敛些。目的既已达到,结果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姜岁玉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要帮助崔陌舟位极人臣可真不容易。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她险些自顾不暇。看着眼前的一摞高高垒起是案卷,她更头疼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衙,她刚下台阶,就听到任务下达的声音。 【去西市救淳于婧】 淳于婧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她出身寒门,原本是要被卖给一个瘸子做媳妇,换聘礼给她兄长娶媳妇的。她偏偏不甘于宿命,不安于父母安排,逃婚出走,凭着一己之力考中了进士,得到女皇赏识,《嫁给残疾王爷之后》的结局中还提到过她是未来的巾帼宰相。 不过,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淳于婧? 【管他呢,宿主,干就完事儿了】 东西市交错纵横,行人穿梭于坊间,商人骆驼络绎不绝,贩夫走卒往来吆喝,铺面、酒楼林立,可见其繁华。 一名衣着光鲜的官家子弟,本来是骑着匹赤色骏马,优哉游哉地在路上闲逛。突然,也不知赤马是受了什么惊吓,无端端地发起狂来,挣脱了马夫的牵引,将官家子弟从背上甩了下去,在市上横冲直撞。 “快躲开!”有人呼号。 井然有序的市面陷入了慌乱。 路人皆大惊失色,急忙向两侧让开,躲避赤马的奔冲,那些不会移动的小摊就遭了秧,玩偶、零嘴等等撒得满地都是。可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小孩就没那么幸运了,躲闪不及,差点被撞飞。 淳于婧本来是想到西市买些油盐,眼见那赤马飞奔嘶鸣,疾驰而来,而路旁的老妇人和稚儿明显来不及躲开,淳于婧潜意识地想拖拽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谁知,发狂的马儿换了个方向,直接冲着她奔来。 说时快,那时迟,姜岁玉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急冲在前,一把拽住缰绳,力道之大,手都勒出了血,堪堪将马在淳于婧一寸前的位置勒住。 “还不快走!” 姜岁玉一声大喝,淳于婧的三魂六魄才回归原位,搀扶老人和孩子快速离开。 赤马扬起前蹄长嘶,姜岁玉逐渐控制不住,让周围的人赶快撤离。 【宿主,你要挺住啊!】 到后来,她体力不支,满手勒痕血迹,松开了手,赤马高抬后蹄尥蹶子,硬生生把她蹬飞撞到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上。 好疼啊。后背疼,屁股疼,腿疼哪哪儿都疼。姜岁玉痛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下回再也不逞英雄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身着圆领缺胯袍衫的英武男子从天而降,骑在马背上,任凭马儿怎么奔跳嘶叫,就是紧绷勒缰绳的手,很快就把马儿治得服服贴贴。 姜岁玉弄不明白,同样是救人,有人就是孔武不凡的英雄,有人就是倒地不起的狗熊呢? 淳于婧上前查看姜岁玉的伤势,却并不敢乱碰她,担忧道:“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儿的样子吗? 姜岁玉出于礼貌还是挤出一抹笑,嘴硬道:“并无大碍。” 英武男子从马背上,拱手给她行礼,“臣王肃闵见过县主。” 王肃闵是羽林军左统领,身手矫健,功夫了得,专司大明宫守卫。 姜岁玉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朝他招了招手。 王肃闵不明所以,凑近了些。 “劳王统领帮我找人抬我回府。”姜岁玉冷不防扯动了伤口,倒吸了口凉气。 王肃闵爽快答应,“当然可以。” 那匹被驯服的赤马忽然打了个响鼻,原地踏着步,似乎是在嘲笑她。 姜岁玉艰难地对它竖起一根中指。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马儿甩了甩尾巴,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似是并不在意。 于是乎,长乐县主英勇救人,却被抬着回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 第6章 【宿主积分+15,幸运值+10,额外赠送神功——无相】 姜岁玉躺在床上,双目放空看着床顶。赚积分实在太难了,一个任务下来身心俱疲。 恍恍惚惚间,她进入了梦乡。 四周弥漫着大雾,朦胧似层层薄纱,无际无边,叫她看不清方向。 “有人吗?”她大喊一声,没有人回答,唯余无尽的回声。 拨开沉沉迷雾,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紫色官服,挺拔如松的人影朝她走来。 仔细一看,来人不是崔陌舟又是谁。姜岁玉迷惘地看着他,“你怎么穿着丞相朝服?” 崔陌舟眉眼冷峻,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脖子,缓缓逼近她,“姜岁玉,你也有今天?我等这一天等的实在太久了。” “放肆!你竟敢如此对待本县主。” 挣脱无果,姜岁玉能感受到,握着她脖子的手指修长有力,正在一步步地收紧,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空气逐渐稀薄。她张大嘴喘着气,窒息的感觉如潮水涌来。 猛然间腿一抖,她倏地睁眼,从梦中惊醒。 擦去额头上的细汗,等平复下心情,姜岁玉理智地分析她当下的状况。 原主姜岁玉对崔陌舟的恶行令人发指,可她却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替人背锅也太憋屈了。 更何况她已经尽量弥补先前原主犯下的过错,按照书中的剧情,原主应该还没有对崔陌舟做更过分的事情,崔陌舟应该不会太记仇吧。 越是心里慌乱,越慌乱她越是时刻提醒自己要冷静。 不行,她姜岁玉绝对不能走原主自取灭亡的路,她要活下去。 崔陌舟现在吃她的,用她的,是时候该给她一些回报了。 清风院的院子里新种上了几盆兰花儿,引来了几只凤尾蝶在院落里流连忘返,平添了几分生趣。 主院派人让崔陌舟去侍奉县主,他昨晚就听闻了姜岁玉英雄救美以致腿受伤卧床的事,不曾想她会找他。 才跨进门,就见额头缠着纱布的姜岁玉,崔陌舟眉头微挑,看来她伤得不轻啊。 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比如不用去点卯。姜岁玉的手破了点皮,勉强能抓筷子用饭。 余光瞥见崔陌舟来了,姜岁玉趾高气昂,“磨蹭什么,没看见本县主饿了吗,还不快来伺候本县主用膳?” 婢女默默地把位置腾出来给崔陌舟,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 崔陌舟前世见多了人情世故,早就练出了耐力,对她的颐指气使并不生气,反而问她,“县主想要吃什么?” 姜岁玉扬了扬下巴,点了最远的那道炙肉,崔陌舟会意,用公筷夹了肉也不放到碗里,直接送进她的嘴巴,直接把她给整懵了。 “还要些什么?”崔陌舟神色如常地又问。 姜岁玉脑子还没转过来,顺着他的话又点了最左边的菜,这回他不仅直接喂她,见菜汁粘到她嘴角,还格外贴心地拿出帕子给她擦干净,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叫姜岁玉周身不得劲儿,汗毛直立。 “够了够了,”看崔陌舟还要夹菜,姜岁玉拦住他,随手指了个丫鬟,“你到一边儿去,让她来。” 偏偏崔陌舟明知故问,“是与修伺候不周,惹恼了县主了?” “当然不是,是我怕累着九郞。” “为县主效力,我不累的。” 姜岁玉不由分说地把他赶到一边去,“算了吧,我怕你想噎死我。” 总算用完了早膳,听管家说后花园的魏紫牡丹开了,姜岁玉稀罕得很,让崔陌舟推轮椅,带她去赏花。 “景王大婚的帖子早就送来了,到时候你与我一道去吧。”姜岁玉背对着他,低头嗅着牡丹。 牡丹娇艳,衬得她肌肤凝如羊脂,脖子纤细。 崔陌舟眼里酝酿着阴霾,藏在袖底的手指反复收拢又松开,姜岁玉毫无防备的样子,使他产生了轻轻松松就能拧断她脖子的想法。 她消磨他的意志,残害他的健康,昔日年少意气风发的他,到了她的手里,也不过是跌入尘埃、苟延残喘的死狗。前世的种种叫他怎能不恨? 可他只能克制。 “崔陌舟?”没听见他回话,姜岁玉狐疑地扭头,唤了他一声。 方才阴沉的模样全然不见,人前他依旧还是那个光风霁月、从容不迫的崔郎君,“听从县主安排。” 得了吧,亲眼看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嫁给他人,说不定正难受憋屈呢。只可惜,这是必经的剧情,她也无可奈何。 “天涯何处无芳草,顺其自然,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呢。” 她在安慰他? 崔陌舟却闷声笑了,折断那朵魏紫戴在她头发上,他的眼神温柔又专注,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只是里面混杂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直觉告诉她很危险的东西,让她很不安。 “县主先担心自己吧,景王都要与别的女子成婚了,您就不伤心?” 恍然想起原主对景王爱而不得的痴汉人设这茬事,姜岁玉长叹一声,痛心捶胸,“谁说本县主不伤心,我这叫痛而不言,所以茶饭不思。” 崔陌舟嘲弄地勾起嘴角,本不欲戳穿她拙劣的表演。转念又想,她对景王的感情也不过如此,难得生出逗弄她一番的心思。 “我记得,县主早膳时才用了两大碗米饭。” 打脸打得有点快。 姜岁玉摸了摸鼻尖,开始强词夺理,“你懂什么,我那叫化悲愤为食欲。” 午后,淳于婧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向姜岁玉衷心致谢:“县主恩情,来日必报。” 姜岁玉受下了。 崔陌舟乘车出门,去归云斋订做砚台。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请求外出,尽管身边有两个人看着,以防他跑了。 归云斋的澄泥砚可谓天下闻名,文人骚客重金难求。 “掌柜,澄泥砚还有么?”崔陌舟问道。 掌柜留着髭须,很是和善,“客官,对不住了,别的砚台倒是有,澄泥砚却是没有了,您要不看看别的。” 崔陌舟佯装失落,“可我对贵店的澄泥砚很是钟爱,旁的用不惯。” 掌柜会意,了然一笑,“郎君若真的喜爱,我倒是私藏有一块儿,自个儿舍不得用,与你有眼缘,让与郎君又何妨。” “那我便承蒙割爱了。” “郎君请稍等。”说罢,掌柜的上楼去了。 而后店里进来两位锦衣华服的年轻郎君,一位肥头大耳,走三步喘一喘。另一位面相刻薄,神情阴郁,见到崔陌舟张口就是讥讽之语:“哟,这不是崔九郞吗,许久不见,定是大有出息了。” 肥头大耳的嘿嘿一笑,眼睛都迷城了一条缝,“还用问吗,县主裙下臣的滋味儿肯定不错。” 从前在国子监读书,他们无论是学识还是家世,处处被崔陌舟压一头。风水轮流转,现下他是罪臣之子,他们父亲还是官身,还不得趁现在出出气,更待何时。 崔陌舟却无视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椅子上,翻阅自己随身携带的史家杂记。 面相刻薄的气不过,大迈几步上前欲动手打人,可惜被县主府的人拦下来。 他明白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还惹不起长乐县主,只能过过嘴瘾,“我呸!崔陌舟,你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公子不成?你父亲与妖道为伍,贪赃枉法,卖官鬻爵,我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两人骂骂咧咧地出门去,崔陌舟已经从最开始的愤怒到而今的冷静,要明白,很多时候,最无用的事情就是悔恨和愤怒。 掌柜从楼上下来,将砚台交给了崔陌舟。 崔陌舟道了谢,上了马车坐定,翻过砚台看反面,有浅浅小小的白色字迹,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上头写着的“人活着,在祁州”六个字。 崔陌舟倒了点茶水,指腹轻轻擦拭,白色字迹全然不见了。 作为女皇的小儿子,景王深得圣心。成婚之事自然也是不会含糊,只见景王府前内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人人笑语嫣然。 迎亲的队伍十里红妆,从街头到巷尾,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还好有官兵维持现场秩序,否则将是寸步难行。 景王腿脚不便,便没有带头迎亲,只在门口等着迎接新娘。面对或是讥笑,或是打量,或是艳羡的各种目光,他倒是十分的坦然。 到场最引人注目的来宾非姜岁玉莫属了,崔陌舟替她推着轮椅,她拱手祝贺:“恭贺王爷觅得良缘。” 她说的是真心实意,男女主是天作之合没错了。可在外人看来,她的祝福也就没那么真诚了。 试想想看,在旁人眼中,她还是那个对景王恋恋不忘的长乐县主,两个都坐着轮椅,本就耐人寻味。况且,她还带了新王妃的前未婚夫一同来庆贺,这不明显来砸场子的吗。 来者虽心思各异,但都共同盼着看好戏。 姜岁玉若是能读懂他们的心思,一定大喊声冤枉,她不是来抢男人的,她是来干正事的。 景王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还是让人领着姜岁玉他们进去就坐。 第7章 夕阳余晖烂漫,铺洒一地醉红。 等花轿在王府前落下,景王拉弓,“嗖嗖嗖”地朝花轿射了三箭。 然后新娘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花轿,宾客们纷纷赞叹景王好福气。 姜岁玉和崔陌舟二人坐在一隅,稍显寂寞。尤其是姜岁玉,她说说笑笑,跟个没事人一样,落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强颜欢笑。 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揶揄她道:“景王爷已得佳人,县主也寻得美伴,真的是喜事成双啊。” 谁人不知崔陌舟是被长乐县主强抢去的,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看来,姜岁玉二人合该是失魂落魄,郁郁寡欢才是。 姜岁玉不怒反笑,“比不得罗御史家有贤妻。” 朝中谁不知道他家里有个母老虎,关键是母老虎的娘家地位还不低。罗御史一哽,拉下脸,转而闷头喝酒。 坐在姜岁玉身后的之人长着虬髯,目若寒星,虎背熊腰,闻言冷哼一声,“县主果然长了一张巧嘴。” “我这一张嘴,能混口饭吃就行了,岑将军家岳父家的饭才是真香。” “你!”岑豫出身寒门,举止之间的行伍之气犹在,想起岳父再三叮嘱在上京要谨慎行事,只得将火气往肚子里咽,“我不跟女子不一般见识。” “我也不跟莽夫斤斤计较。” 岑豫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身侧人拦住,只得作罢。 这位岑将军,正是护国公方庆山的女婿。方氏一族向来不喜姜岁玉,岑豫自然是同仇敌忾。几年前他曾被姜岁玉暗讽过言行粗俗,登不得大雅之堂,他一直都记在心上,总想找机会扳回一城。 景王大婚,女皇亲临主持,就连长年卧病闭门谢客的太子也出席露了一面,场面更是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挤上去围观,姜岁玉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落在了后头。 岑豫此人虽是健硕的武夫,瞧着属于四肢发达的那一类,实则心眼小如针孔,性格冲动,但也有几分脑子。趁着人不注意,手指点了一滴酒水,凝内力于指尖,一弹指,水滴在姜岁玉的木质轮椅打出一个小坑时发出细微的“梆”的一声,与宴上喧闹相比已然微不足道。 若非姜岁玉得了神功无相后,耳力卓著,也发现不了。 只要再来几滴打在紧要处,轮椅就会废掉,姜岁玉想转换方向,稍微一用力移动,轮椅便会散架,让姜岁玉人前出糗。 岑豫想故伎重施,好在姜岁玉有了防备,暗自发力,把酒滴反弹回去,打回到岑豫的身上,叫他疼得浑身抖动,只能闷声忍着。 【无相使用完毕】 同僚看岑豫坐在座位上扭动,以为他和他遇到一样的烦恼,献宝似的好心拿出一小罐药膏递给他,压低声道:“这药乃是我重金求来的,治疗痔疮颇有疗效,切莫讳疾忌医。” 岑豫面色铁青,有口难言。 崔陌舟而今仍是戴罪之身,是不能与其他达官贵人同席的,只能在一旁静候。 端酒的婢女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酒水打翻,弄湿了他的衣衫,她的小脸苍白,连忙求饶。 崔陌舟蹙眉,也并未对她多加苛责。既是仪容有失,就得找个地方换衣裳,婢女许是想将功赎罪,主动请缨带他过去。告知了姜岁玉一声,他便跟着婢女去了。 四周点起了宫灯,整座王府很是明亮。后花园里,修竹苍劲,夜虫低唱,有些不胜酒力的女眷在此透气。 酒过三巡,宴席到了尾声,有些人喝了酒,就会风度全失,脱下那层矜贵的皮囊,暴露出禽兽的本质来。 “小娘子长得真俊,可曾婚配否?”宁王面颊酡红,伸手拦下她们。 “娘子。”翠烟像是母鸟护佑雏鸟似的将娘子们护在身后。 顾卿蓉乃是燕北侯的长女,容貌姝丽,秀外慧中,也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儿。亲近之人便会知道她性格娇蛮,目中无人,所以京城贵女都不太愿意同她玩到一处。但迫于燕北侯权势,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人愿意热脸贴着冷屁股。 而忠勇伯家的庶女魏敏儿嘴甜,常常讨得顾卿蓉欢心,近段时日便往燕北侯府去得勤快了些。 再三打量,魏敏儿觉着眼前男子有些面熟,后知后觉,恍然想起年前的百花宴上曾经见过他,凑到她耳边轻语,“卿蓉姐姐,他好像是宁王。” 宁王是先帝的幼弟,比太子大不了几岁。他在众多皇亲贵族中平平无奇,陛下怕是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倒是他风流韵事,传得上京人人皆知。王府中诸多娇妾美婢暂且不说,还整日眠花宿柳,从平康坊的花魁到深居简出的寡妇,都留有他的“美名”。 “小娘子好眼光,竟然认得我。”宁王空有一副好相貌,被人认出后也矜持了点,收敛了方才的轻浮,还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目光仍是漂浮,作揖道:“敢问这位娘子是哪家的贵女?” 魏敏儿红了脸,没多想就替顾卿蓉回答了,“王爷,这位是燕北侯的女郎君。” 顾卿蓉恼羞地瞪了她一眼,魏敏儿陡然一惊,才发觉自己方才说错话了,捏着手绢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王爷请自重,此处是内院,男客要到那边去。”顾卿蓉随手一指。 宁王理了理衣襟,“诶,相见即是缘分,遇到顾娘子,只觉恍若天人,别的美人儿不过是凡尘俗物。” 顾卿蓉憋红了脸,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可他纠缠不休,偏不让她走。 姜岁玉见崔陌舟良久未回,去寻他的路上听到了“燕北侯”三字,然后撞见了这样一幕。 燕北侯的女儿,不就是书中所说的那个国色天香的女二顾卿蓉吗?隐约记得,她好像就是后花园巧遇宁王,之后遭调戏。景王现身帮她解了围,她才对男主景王倾心。 同为女子,遭浪荡子轻薄,姜岁玉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叫姜砚推她过去。 “咦,宁王爷,真是许久未见,您英武不凡一如往昔啊。”姜岁玉笑吟吟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宁王颔首,“原来是长乐县主啊,失敬失敬。” “几位在此处聊什么呢?”姜岁玉佯装好奇。 宁王干笑,“我与顾娘子一见如故,相谈正欢。” 姜岁玉的视线移到顾卿蓉身上,“哦,可我瞧着顾娘子气色不佳,莫不是中暑了?” 已经入夜,哪里还会中暑,明摆着睁眼说瞎话。 翠烟机灵,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自家娘子告辞离开。 见有人坏了自个儿的好事,宁王的脸臭得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两。他的语气也不大好了,高昂着头用鼻孔对着她,“姜岁玉,你什么意思?” “王爷以为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姜岁玉暗中翻了个白眼,她堂堂反派女配,想干嘛还需要理由吗。“王爷,借过。” 话音未落,她直接从他面前经过。 脚背蓦地一痛,宁王低头看去,轮椅的木轮直接从他脚上碾过,疼得他直跳脚,大声呼痛。 最气人的是姜岁玉还一脸无辜地说着,“呀,王爷您是怎么了?” 边说边往回挪动轮椅,又压了他另外一只脚。 姜岁玉好像才发现自己压到了他,神色愧疚,“竟然压到了王爷的脚,姜砚,你怎么不看路的。” 后面推轮椅的姜砚立即求饶,“属下该死,请王爷县主降罪。” 不等宁王发话,姜岁玉就呵斥姜砚:“胡说,王爷胸襟宽广,又岂会与你计较,你把王爷当什么人了?” 姜砚低首憋着笑,连声应是。 得了,好人坏人全让她当了。 姜岁玉转头又对宁王说,“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果然有雅量。姜砚确实误伤了王爷,我也会重罚她。” 宁王沉着脸,咬牙切齿,“长乐县主可要看好自己的下人,若是再犯,定不轻饶。” 姜岁玉点头,“那是一定。” 宁王甩袖,愤然离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姜砚才噗嗤笑了出来,“县主高明。” “低调低调。”姜岁玉在如何成为一个引人深恶痛绝的反派道路上越走越远。 推着轮椅行至草木深处,前面就是桃林,人间四月芳菲尽,桃树上只剩下蓊郁的树叶。池塘上,小荷才露尖尖角,偶尔传来田鸡的“呱呱”声。 姜砚吃坏了肚子,一脸菜色,“县主,属下想解个手。” 姜岁玉挥挥手,“去吧去吧。” 周围寂静极了,所以脚步声还是谈话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姜岁玉听到有人来了,以为是姜砚这么快就解手回来,嘴微张刚想喊人,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哦豁。 有情况。 “与修哥哥。”女子的声音三分缠绵,外加四分柔情,一般男人听了定然是受不住,那不是沈菡的又是谁。 可崔陌舟却不是一般男人。 他凭借着微亮的月光,认出是她后,如遭雷击立马同她拉开距离,“王妃请自重!” 刹那间空气凝固,沈菡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 半响,崔陌舟道:“此时王妃不应在新房中静候王爷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那个婢女果然不简单,借着带他换衣裳的名头,居然把他引到这里。 姜岁玉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原来是新郎官儿还在外头给宾客敬酒,新娘却想和别的男人私奔,刺激。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人间四月芳菲尽”,出自唐朝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小荷才露尖尖角”,出自宋朝杨万里的《小池》。 第8章 面对曾经的未婚妻,未来皇上的结发妻子,崔陌舟心情复杂。在他记忆中,其实对这位指腹为婚的前未婚妻并无太多印象。 只模糊记得,年少时散学归家,出于好心帮一个相貌昳丽的小姑娘捡过树上的风筝,她腼腆地冲他笑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后来长大了些,也大概认得出是她。 寻常夫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初的热情消磨殆尽,如饮清水寡淡无味,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联系无非是柴米酱醋茶等生活琐事。前世景王登基后,沈菡身为正宫皇后,与陛下相互扶持。而他们却与世人相反,岁月漫长,却恩爱依旧,如同经过光阴洗礼的美酒,愈发醇厚绵延。 抢未来上司的妻子这等有损阴德的事,崔陌舟的确是做不出来的。 沈菡伤心地望着他,“与修哥哥,涵儿决定任性一次,与你逃离上京,做一对富贵闲人。” 凉风习习,吹走了白日里的燥热,不远处的池塘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蛙叫。流云缱绻,银盘似的圆月终于露出娇俏的脸儿。如霜如雪的月华散落,流连于崔陌舟的乌发上,揉碎在他精致的眉眼中,风吹动他的广袖,仿佛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 沈菡一个女子也不禁感叹,崔九郞的好相貌。 只见崔陌舟古怪地笑了,“王妃莫不是喝酒了,要不好端端怎地就醉了,说出这等胡话来。” “王妃须知,在下崔陌舟而今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戴罪之身,一无权势,二无富贵,无论谁跟着我,都只能吃苦受累罢了。如果您是觉着在下有一副好皮囊,会读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稍有才华,所以迷于表象。所谓容颜易老,韶华易逝,若为这等浅薄理由大可不必赔上自己的一生。” “当然,我深知王妃绝不是那等贪恋表象的浅薄之人。怕是您还记得我们之间先前的婚约吧。倒也不必觉着嫁给他人就是对不住我,您的心意与修都明白。再者,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要躲到哪里去?您真的肯放弃王妃之位的荣华富贵?您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顾任由沈家陷于不利之地?” 他语气平淡,字字在理,就跟吃饭喝水一般无什么不同。她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他甚至连半分感激或喜悦都不曾表现出来,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心里咯噔一凉,沈菡趔趄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可崔陌舟只是冷眼旁观,扶都不愿意扶她一下。 并非他冷血,相反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帮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对他毫无留恋,两人彻底断个干净。 桃林深处几点萤火,晚风拂面,沈菡已经冷静下来,咬着红唇。面庞微热,既有被他拒绝后的羞辱感,又有冲动之后幡然醒悟的后怕。 幸好,她及时悬崖勒马,尚且没有酿成大错。 两人都是聪明人,崔陌舟给她台阶下,他躬身行礼,“在下崔陌舟误入此处,冲撞了王妃,请王妃赎罪。” 沈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离去,突然听见一声尖叫,继而是有什么东西噗通落水的声音。 躲在草窠后的姜岁玉无意中听了墙角,还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崔陌舟情商挺高的,怪不得是讨读者欢心的男二。 姜岁玉听得入神,手背上忽然传来冰凉湿黏的触感。她借着明亮的月光低眼看去,勃然一只青蛙趴在她的手上,它绿豆大的眼睛映着月光,明亮得很,正好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屏着呼吸,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她平生最怕的就是两栖小动物了,尤其是青蛙这种小东西。 “咕呱~” 小东西一叫,险些把她给送走。姜岁玉脸色骤变,登时惊恐万状,厉声尖叫,猛地甩手将青蛙甩掉,一面慌不择路地快速挪动轮椅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岂料木轮压到一块石头,往一旁侧翻去,姜岁玉失去平衡,双手在空中乱抓一阵,跌进了水池里。 水花迸溅,惊走了几只趴在荷叶上休息的小蛙。 “有人落水了!”巡夜的府兵大喊。 刚解完手的姜砚神清气爽,随后听到有人落水的消息,貌似动静闹得挺大,挺多人都聚到池边救人或是看热闹。 也不知是哪家的傻子走路不看路,居然落水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姜砚拨开人群凑上前,正想嘲笑一下那个不看路的傻子,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咦? 那不是她家的县主吗? 姜砚一把冲上前,将姜岁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县主,您没事实在太好了!” “你给我闭嘴。” 姜岁玉生无可恋地捂脸,本来就够丢人了,她还跟个大喇叭似的,喊她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 崔陌舟为了救她,浑身湿透,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低眉顺眼地半蹲在一旁,衣衫滴着水,缓缓地凝聚了一摊水渍。 晚风微凉,姜岁玉冷得打摆子,她忍不住捂紧了点方才姜砚帮她系上的披风,腿还隐隐发疼,走不动道。 再不回去洗个热水澡,估计就要感冒。 毫无疑问,新郎官也被惊动了。景王身为东道主,客人失足落水,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怕招待不周会落人口舌。 “来人啊,送县主去厢房。” “不必了。叨扰王爷许久,我便不再打扰诸位雅兴,先行回府。”姜岁玉说完,朝崔陌舟勾勾手指,“你过来。” 崔陌舟闻声近前,不明就里地望着她。 “抱我。”姜岁玉双手一张,目光磊落,毫无旖旎之意,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有免费劳动力,她凭什么不用? 一时间人人心思各异,或背地里骂她不知廉耻,或羡慕她艳福不浅,或笑她不拘小节。 她统统都不在乎。 崔陌舟错愕一顿,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松地将她拦腰抱起。 “县主,得罪了。” 崔陌舟走路一如他的性格般稳重,不缓不急,姜岁玉很是受用,随意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姜岁玉身材有致,抱起来并不重。 叫崔陌舟忍无可忍的是,姜岁玉不肯老实地窝着,反而伸出魔爪捏了捏他的手臂,毫不吝啬地夸奖:“你还挺结实的。” 他俯首到她耳边,“若县主再不老实,在下只好以下犯上,把县主扔回池子里去。” 难怪在书中结局他都没有娶老婆,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姜岁玉撇了撇嘴,不敢再吃他的豆腐,终于规矩了些,但双手却牢牢地圈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 很快就出了景王府,他将她放到马车上。 不过,崔陌舟却不急着退出去,“县主在池塘边可曾听到了什么?” 灯光摆动,姜岁玉大胆和他对视,“除了田鸡叫,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是我没听到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她,缓缓退出马车去。 几日后,姜岁玉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不用再依靠轮椅出行。镇宁司还有很多要务要处理,姜岁玉并不能以伤为借口躲懒偷闲,是以近段时日她还要将先前欠下的公务一并做了。 进宫面圣时,姜岁玉碰巧遇见了进宫请安的景王妃沈菡。 近段时日沈菡并不能过得心安,甚至开始后悔,懊恼自己为何一冲动就做出与人私奔的蠢事。尤其是听闻长乐县主落水的事后,更不能安眠,生怕长乐县主会听见那天的对话,有一天东窗事发,她会名誉扫地。 好些天过去,也没听见什么风声,也就定下心来。 姜岁玉向沈菡行礼后,脚步匆匆,直奔宣政殿而去。沈菡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离去。 宣政殿内有别的王公大臣正与女皇商榷军机要事,姜岁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轮到她。坊间传有太子病危将逝的流言,被姜岁玉压了下去,女皇却并不满意,而后又交代了姜岁玉几件事情。 日已偏西,姜岁玉退出宣政殿后,发现有位蓄着短须的大臣等着她。 听到系统给她介绍他就是原主的叔父姜文庭,姜岁玉抿了抿唇。 姜岁玉的父亲姜珩和女皇是一母同胞,而姜文庭则是后来继室所生,与他们并不亲近。 因为姜岁玉是女子,她自出生起并未得到宗族的重视。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女孩儿,能成什么大事呢?姜珩离世后,宗族转而培养起姜珩,姜岁玉更不受待见了。 待到女皇即位后,也就封了姜家一个区区侯爷之位,此时他们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愚蠢。多次想要和女皇修补关系无果后,他们就想从姜岁玉这里下手,和女皇拉拢亲近。 “四娘,有多久没回过侯府了,你祖父总是念叨着你。明日正好休沐,回来侯府看看吧。”姜文庭说。 据她所知,姜家绝大多数人都巴不得恶名在外的姜岁玉死在外头,永远不回去。 想她?怎么可能。 可是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姜岁玉回道:“既然是祖父召唤,岁玉莫敢不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招。 姜文庭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他这侄女近来脾气收敛不少,挺识时务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好开心 感谢在2021-08-19 15:16:24~2021-08-20 23: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039174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571409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姜家身为女皇的母族,虽则不受女皇器重,但皇亲国戚的奢华讲究半点也不曾落下。 高墙素瓦,檐牙高啄。进了侯府,经过一条依水长廊,花草树木相映成趣,进入内院后,入眼的屏风是金漆描绘勾勒的葡萄缠枝落地屏风,花厅内放置的皆是精细雕琢的金丝楠木桌椅。 姜家四世同堂,人数众多,姜岁玉一下子就被一群不认识的姐姐妹妹围住嘘寒问暖。 大娘子和二娘子已经嫁了出去,三娘子年前定了人家,后面是一群姜岁玉没什么印象的妹妹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四姐姐去镇宁司每日风吹日晒,做事定是很累吧。”姜七娘瞪大了眼盯着她。 “还成吧。”姜岁玉敷衍道,被问多了,有点烦躁。 姜六娘嗤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日日在外奔波,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抓捕对朝廷心怀不轨之人,能不辛苦么。” “还每日舞刀弄枪,皮肤肯定会变糙的,要是我,我才不愿意的。”姜五娘抚了抚鬓发。 “也对,妹妹肌肤瞧着本就粗糙,若是跟我一般整日舞刀弄枪,那还了得。”姜岁玉不自觉地摸了摸面颊,手感光滑细腻,这还得益于姜砚每天监督她涂玉容膏。才没有她说得那么夸张。 “你!”姜五娘怒视着她,还欲说些什么,忽然被打断,只好作罢。 “你们呀,是不是又在问东问西,给四娘添麻烦?” 从外头走进来两个年轻人,方才说话的那个容貌平庸,但胜在气质温润,风度翩翩。对比之下,身旁的那个男子俊美,眼底带着微灰青,有些精神气不足,眼尾微翘,眼神飘忽,略显轻浮,见了姜岁玉,暗中偷瞄打量了她好几次。 二人分别是侯府长孙姜辰越和次孙姜辰斌。 姜辰越含笑道:“四娘,阿翁在隐月阁等你,快些去吧。” 他的话成功解救了姜岁玉,立刻带着姜砚奔着隐月阁去。 平昌侯姜自远已年过古稀,头发花白,双眼浑浊,但那双眼睛却如同鹰一般锐利,仿佛一眼就能将人洞穿。因着年轻时上阵杀敌伤了腿,遇上阴雨天气便会犯腿疾,他而今只能坐卧在榻上。 “难为你还记得我喜爱这十里铺的三勒浆,特地跑去城外给我寻来。”语气中带着欣慰。 “这是孙儿应该的。”姜岁玉微微颔首,心里却想到县主府内藏着的几十坛子美酒,其他官员“孝敬”她的。 又寒暄客套几句,姜自远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侍立一旁的婢子赶紧给他端来汤药,姜岁玉上前轻柔地抚顺他的后背。 “阿翁旧疾又犯了,可曾请过御医了?”她问。 姜自远却是摇摇头,“老毛病了,看御医也没用。” 话锋一转,他问:“近日陛下在忙什么?” 姜岁玉垂眸,“阿翁问错人了,陛下之事岂能是我一个小小臣下能打探的。” 姜自远却不再逼问她,又道,“都怪我这个父亲不中用,陛下的亲弟也不是个能干的,偌大个侯府,竟然连个能为陛下分忧的人都没有。” 他长叹一声,苍老如枯柴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幸好有你,陛下也能宽慰许多。” 姜岁玉握着他的手,字字恳切,“阿翁折煞我了,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四娘,你也应该多回来走动走动,和兄弟姊妹们多亲近些,将来多个助力帮持也好。” “阿翁错怪我了,我时时挂心陛下的大事,一刻也不敢耽误,若是有空闲,又怎么不会回来看望?” 简而言之,回来看你们,没空。 姜自远和蔼一笑,“本来我也不愿啰嗦,可又想到你年幼失孤,迄今身边连个可心的人儿都没有。所谓成家立业,你既然立了业,也别忘了成家。若是愿意,不如让你叔母帮你寻一门称心的亲事如何?” 这是变相地在她身边塞人? 姜岁玉给他倒上一杯茶,“男人嘛,我嫌麻烦。暂时不想成家,况且谁会受得了我这臭脾气?” 姜自远展颜一笑,“那倒也是,阿翁也不逼你,但你也闲暇之余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两个人精你来我往,互探虚实。姜岁玉陪着姜自远下了几盘棋,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到了晚膳的时间。 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处,小孩儿时不时冒出几句童言稚语,逗笑了在座的大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可姜岁玉始终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当然,她也并未觉得自己与他们是一家人。 “四姐,我敬你一杯。”姜辰斌站起来朝她敬酒,“往日常听阿翁阿耶提到四姐姐的英勇之事,不由得心生敬佩。” 姜岁玉回敬,“我不过是尽自己本分而已。” 不知是酒太浓烈还是怎地,姜岁玉之后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双脚软无力,出门时一趔趄,差点摔成狗啃泥,还是姜砚把她搀扶回房的。 姜砚帮她宽衣喂水,忙得手忙脚乱。 “女史,还是奴婢来吧。” 姜砚自知不是服侍人的那块料,侧身让她来。 丫鬟拧干湿帕,小心翼翼地替姜岁玉擦脸。 “要不,奴婢守在这,您去休息会儿吧?”擦完脸后,小丫鬟提议道。 姜砚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的丫鬟的身影恍恍惚惚,重重叠叠,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就到门外守着去了。 坐在门槛上,姜砚迷迷瞪瞪中就昏睡了过去,竟未察觉到有人进出。 躺在床上的姜岁玉呈大字摊开,忽觉口干舌燥,把衣领扯松了些,感觉凉快了又继续睡。 朦胧中发觉有人在碰自己,姜岁玉心烦意乱,“啪”地一巴掌呼了过去。 “诶呦!” 那一巴掌力道之大,把胡礼思扇得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床上之人。 听到了动静,姜岁玉眯眼望去,入眼的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男人。 “你谁呀?” 胡礼思早就在心里把这个粗鲁的臭女人骂了千万遍,面子功夫还得做,他挤出一个自以为魅惑的笑,“在下从六品振威校尉胡茂七之子胡礼思,自请来侍奉县主。” 姜岁玉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哦,那个什么——狐狸丝,给我倒杯水来。” 胡礼思十分贤良地端来了水,正想喂她,姜岁玉嫌他慢,直接夺过水壶大口大口地喝。 姜岁玉喝完了水,却发现狐狸丝还呆着屋里,皱了皱眉,“我不需要人伺候,你回去睡觉吧。” “请给在下一个侍候县主的机会。” 他抛了个媚眼,让姜岁玉浑身不自在。 见他走到她的身边,正要往她身上靠。姜岁玉一激灵,霍地站了起来,胡礼思靠了个空,一屁股坐到地上。 姜岁玉脑子清醒了点,睁大眼借着灯光才将他看清,男子面上打了层薄粉,是时下男子最流行的装扮。 胡礼思屁股摔疼了,不仅得忍着不能发作,还得矫揉造作地扮成俊美风流的模样任她打量。落在她眼里,他的表情就跟便秘似的,一言难尽。 姜岁玉清醒了许多,不忍直视,侧过身。 而胡礼思还以为她在害羞,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抱她。“县主~” 靠近的脸不断放大,还能看到他脸上的卡粉,姜岁玉实在受不了了。 “啪”地一声,在他的另一边脸上又扇了个巴掌,刚好打了个对称,脸肿得像猪头。 我忍。 胡礼思捂着脸,受伤地看着她,弄得她活像个负心汉似的。 姜岁玉干咳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抱歉,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的人间油物,实在情难自禁。”想爆锤你一顿。 人间尤物?胡礼思以为她在夸自己,气消了些,暗想:算她有眼光。他又凑了上去,“良辰美景须尽欢,长夜漫漫,县主,不如我们……” 他伸手过来,带着过分浓郁的香风,叫姜岁玉胃里一阵翻腾,直接吐到他的袖子里,吐了一堆东西。 袖子里湿乎乎的,酒气熏人,胡思李厌恶地把外衣脱了下来扔到一边。“真是脏死啦。” 看来她根本就是耍他呢,胡礼思也不做什么正人君子了,目露凶光,一步步逼近她,想霸王硬上弓。 “我劝你冷静。”姜岁玉沉静地看着他。 呵,在这吓唬谁呢,一个女人,再怎么厉害还能斗得过他一个男人? 片刻之后。 一脚踹到他屁股上,胡礼思被踢飞了出了门外。姜砚被惊醒,转眼看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胡礼思,屁股一个大脚印格外醒目。 懵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哪儿来的丑八怪,吓死老娘了!” 就见姜岁玉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从屋内走出来,“我劝过你的,可惜你偏不听。”这是对胡礼思说的。 又对姜砚说:“我们走。”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上了马车,姜岁玉才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只觉整个人都躁动起来,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人生中第一次尝到欲|火焚身的滋味。 她该不会是中了狗血文里男女主之间互动必不可少的媚药了吧? 【宿主,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马车未到县主府,姜砚就被姜岁玉派去寻医工做解药了。但是,身为姜岁玉的心腹,姜砚还很贴心地准备了第二种方案,万一县主忍不住了,就可以…… 嘿嘿,她实在太聪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接下来的剧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狗头) 毕竟我的主角也不是一般人 第10章 大半夜被人催促从床上起来,崔陌舟不明所以跟着婢子去了主院。 姜岁玉整个人热得像从火烧出来,满头大汗不说,还满脸隐忍。 “县主。”男人的声音清澈如同山涧流泉。 听闻有人在呼唤自己,姜岁玉扭头看去,赫然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男子映入眼帘。已经被媚/药失去理智的姜岁玉看着眼前的男子恍若带着神光,虽看不清面容却不由得仍然为之心生荡漾。 “县主这是怎的了,为何如此看着在下?”崔陌舟察觉出来她此刻的不正常,问道。 声音拉回了她的神志,原先面容迷蒙的美男子一下有了脸,变成梦里掐着她脖子的崔陌舟的模样,姜岁玉浑身一激灵,一下子就萎了,荡漾的春心瞬间飞得一干二净。 姜岁玉隐忍地灌了一口冷茶,脑瓜子冷静了些,不耐烦道:“谁叫你来的?” 崔陌舟极擅长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她言语间的不对劲,放软了声音,“是姜砚女史派我来的。” 又是她?姜岁玉扶额,姜砚净是给她整事儿。 系统,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 【有当然有,但是要拿积分来换哦。】 姜岁玉一咬牙,答应了交易,很快脑海里就传来被扣掉5积分的声音,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热浪袭来,姜岁玉满脸通红,汗水簌簌滑落面颊,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能看不能吃,太难受了。崔陌舟走近她身边,“县主莫不是生病了?” “站住别动!”姜岁玉喝止,崔陌舟当真停顿脚步不再往前,姜岁玉觉着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激烈,想缓解下气氛,“屋里闷得慌,你帮我把窗打开。” 在崔陌舟开窗的工夫,姜岁玉挪步,将体内的热意运功全都排到白瓷鱼缸里。 不一会儿,鱼缸里的水沸腾了,本来游来游去的鱼儿全翻了白肚皮。崔陌舟回过头来,先是看了看翻肚皮的鱼儿,再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现煮新鲜鱼汤,要来一碗吗?”姜岁玉一本正经道。 崔陌舟嘴角一抽,“在下怕是无福消受。” “那真是太可惜了。” 当姜砚带着医官配好的解药时,本以为主子二人已经成事,解药用不上了,谁知崔陌舟衣衫完整从屋里出来了。 难道是县主不行了? 姜家算计姜岁玉此事太丢颜面,在意声誉的姜家封锁了消息,下人凡是敢私下讨论的,统统乱棍打死,并早早地到县主府给姜岁玉赔礼道歉。 姜文庭厉声道:“都怪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心想着给你找一个称心的枕边人,竟然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丢光了我百年姜家的脸!” 被指作罪魁祸首的姜辰斌只是低垂着脑袋,闷声由着他呵斥。 姜岁玉坐在主位上,什么也不说,就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骂也骂过了,该说些好听的了,姜文庭又道:“四娘啊,你祖父知道这事儿后,大发雷霆,差点就气晕了过去,罚他跪了一夜的祠堂。念在辰斌年纪尚小,也受了责罚。看在叔父的面子上,你就宽宏大量,原谅他一次吧。” 姜辰斌趁机也讨饶,“对啊,姐姐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姜岁玉别有意味地勾了勾唇角,“好啊。” 姜文庭本以为此事就要翻篇了,怎知姜岁玉忽然起身在姜辰斌的胸口上踹了一脚,用足了六成力,姜辰斌直接飞扑了出去,五脏六腑差点移了位。 这一脚让他残废倒不至于,但也要叫他躺个十天半个月。 事发突然,姜文庭愣怔片刻,而后脸上隐隐冒出怒气,咬碎了牙关还要挤出笑,“踢得好,他是该受个教训才长记性!” 无论如何姜辰斌都是他的儿子,打姜辰斌跟打他脸没什么区别。 “爹!”姜辰斌凄凉委屈地喊一声,慢慢爬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嘴里全是血。 姜岁玉喝了口茶,“都是一家人,要不喝杯茶再走?” 进门时没有给他们准备茶水,现在到时假惺惺地叫他们喝茶,虚伪至极。 “不必了,叔父还有公务,就不便再打扰你了。” 说完,让仆人拖着姜辰斌气哄哄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姜岁玉放下茶杯,“姜砚啊,往后遇到此等厚颜无耻之人,别讲什么道理,揍他就对了。” 姜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宣政殿内,鎏金瑞兽香炉升腾起袅袅白烟,龙涎香的气息蔓延开来,舒缓了女皇的疲惫。 前日祁州来密报,说祁州刺史韩望峰隐约有不臣之心,但却并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来指证。 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始终是扎在女皇心上的一根刺。堂堂一个封疆大吏,并不是想撤就撤,想杀就杀的,还得给朝廷一个说法,免得动摇人心。 女皇揉了揉太阳穴,道:“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给朕查清楚。朕最信任的便是你,岁玉,你可别叫朕失望。” 姜岁玉单膝跪地,恭敬道:“臣下定不辱使命。” 【叮咚!副本“祁州行”正式开展,请宿主阻挠男二拿到证据账本】 千里之外,祁州都督府的后院内,刺史韩望峰的房间里点了盏微弱的油灯,豆大的火光恍惚一阵,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戴着银面具的人。 “女皇已经对你有所警觉。”银面具人的声音粗嘎,好像干瘪的树皮在摩擦。 韩望峰脸色骤变,眼神慌乱,“那我该怎么办?”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慌什么,”银面具人嗤笑道,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不久应该会有人暗中查访,近期还是要收敛一点。再设个计策,叫他们到明处来,只要他们查不出证据确凿的东西,你就会平安无事。所以,手脚做干净一点,别留了把柄。” 听他这么一说,韩望峰的心渐渐地放回了肚子里,“明白了。” 一阵冷风吹过,油灯灭了,唯余一抹悠悠的青烟。 女皇不放心姜岁玉只身前去,特地叫了王肃闵陪着她一道,也好有个帮手。 他们二人扮作经商的兄妹,低调地前往祁州。 赶了好几天的路,途经一个小村庄歇脚,和村里的几个老人聊了两句。 “再走二十里路,就是落虎山,那里聚着一帮穷凶极恶的土匪,你们要小心啊。”一位老婆婆好心地提醒。 “土匪猖狂至此,官府也不管管?”王肃闵好奇地问。 只见老婆婆摇摇头,“朝廷围剿了落虎山两次,都没有结果,后来也就不管了。” 姜岁玉笑着给她道谢,转头和王肃闵对视了一眼。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姜岁玉二人决定多走一段路,绕开落虎山。 走的这条路偏僻些,抬眼就是高耸的草木树林,时不时遇到猛兽野禽,或是毒舌异虫,幸好他们并没有受到太多损失。 后来,水囊里没了水,王肃闵叫姜岁玉在原地等他,他去找水源装水。姜岁玉的脚因为风雨兼程地赶路,脚底早已经冒出了血泡,疼得险些走不动道,便不再逞强,乖乖地等他装水回来。 王肃闵走后不久,姜岁玉远远地听到呼救声,放眼望去,只见一名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朝她奔来。 “娘子,救命呀。”女子体力不支将要摔倒,还好姜岁玉及时扶稳了她。 “你没事吧?” 看到了姜岁玉,女子似乎是有了依靠,掩面哭泣起来,弄得姜岁玉手足无措,“你别哭呀。” 姜岁玉越是这么说,女子哭的越伤心,“遇上了什么难事,比你说我怎么知道。” 女子闻言收了泪水,双目盈盈地看着她,“您不知道,小女子本是良家女子,岂料上天捉弄,我和夫君在回乡探亲的路上遇见了山匪。山匪个个凶神恶煞,抢了我们钱财不算,还要抢我回山寨,我夫君不愿让我受辱,拼命反抗,就被他们给杀了……” 女子说到最后声音都是颤抖的,“可怜我的夫君,就这样没了……还好小女子聪慧,趁山匪看守不注意,偷偷溜下了山,要不然,要不然我就……” 说罢,她又嘤嘤地哭泣起来。 姜岁玉虽同情她的遭遇,但是仍然保持着警惕心。毕竟一个弱女子出现在荒郊野岭本来就可疑,出门在外多个心眼也没有错。 尴尬的是,女子哭着哭着肚子冒出一阵巨大的咕噜声,女子当即害羞地以袖遮面。 姜岁玉知道她是饿了,连忙去给她找东西吃。 枝叶稀疏,日光下彻,光斑的剪影散落在地上,姜岁玉翻着包袱想找饼给她,蓦地注意到地面上笼罩过来的阴影。 那女子手握装着迷香的香囊,想趁她不备捂住她的口鼻,姜岁玉快速侧身反握住她纤细的双手,眼射寒光,“说,谁派你来的?” 让姜岁玉没料到的是,女子嘴里吐出一口白雾,薰得人头晕脑胀。 姜岁玉摇头晃脑,强打着精神,而后眼前一黑,她仰面倒地,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王肃闵打完水回来,却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心里着急起来,原地附近转了两圈,还是没有,更加心急如焚。 ------ 作者有话要说: 走男女主的事业线 第11章 姜岁玉醒来后,整个人都昏沉沉的,嘴巴被塞着一块破布。四面幽暗,唯有屋顶的破洞倾泻下一片月光,勉强能让她视物,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小房间里,到处是灰尘碎屑,身下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 而且,此处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女孩儿同样反手捆在背后,身上灰扑扑的,明显被关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们默默地垂着泪,眼睛都哭红了。 姜岁玉双手挣扎了一会儿,手腕已经被粗绳磨出了红痕,感觉有人端着蜡烛靠近查看,她停下动作,一动不动装睡。 “别装了,我看到你动了。”男人声如洪钟,络腮胡子,一身麻衣。 被人识破,姜岁玉干脆也不装了,睁眼和他相视。 “呵,是个美人胚子,”男人手指从她面颊划过,姜岁玉厌恶地躲开他的触摸,“艳娘,这回捡到了好货色,他们应当会喜欢。” 名为艳秋的女子身子聘婷,正是自称被山匪抢劫的那名女子,她吹了吹新染了丹蔻的指甲,轻启红唇:“废话,为了抓她你不知我废了多少功夫。” “那边今晚催着我们交货呢。” “急什么,时辰还早呢,等他们来再说。” 女子说着,扭着纤腰朝他走了过来,纤纤素指搭在男人的肩上,低头朝他的耳边轻吹一口气。 男人眼中迸射出侵|略性的目光,目光灼热,将女人一打横抱起来往门外走去。女人惊呼一声,立即环住他的肩膀。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合上,房间内重新湮没在入昏暗中,一片阒静。 其实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姜岁玉已经在观察屋内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例如陶碗或瓦片之类摔碎后可以割绳子的东西。很显然歹徒二人心细如尘,屋子里什么锐利的东西都没有,甚至就连透气的窗户由木板牢牢钉住。 确定他们暂时不会再过来查看,用肩膀撞了撞身侧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女孩儿眼角挂晶莹的泪珠,睁着大大的杏眼,迷惑地看着她。姜岁玉歪头,用头上的簪子戳了戳她。而后躺了下来,把头慢慢靠近女孩儿的手边。 女孩儿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头上长了虱子头皮痒了,于是伸手帮她挠了挠脑袋。 姜岁玉:…… 姑娘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岁玉无奈地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用尽了毕生绝技,把头上的簪子送到女孩儿手边,废了好大劲儿才让她明白重点是头上的簪子。 女孩儿一脸迷茫地帮她拔下簪子,姜岁玉费力地坐起身,接过簪子从中间拔开,显出一把小刀来。然后,姜岁玉让女孩儿握紧小刀的一段,她则背过身去慢慢地割断紧紧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绳子终于断了,姜岁玉一脸嫌弃地扔掉嘴里的破布。 见姜岁玉得救了,其他女子纷纷激动地朝挤过来。姜岁玉怕惊动那两个歹人,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意思是让她们保持安静。 女孩儿们会意,镇定下来,乖乖地等着她解救。等到给全部人松了绑,要出门时却犯了难。 门是从外面被锁上的,若是动静太大会吵醒那两个家伙。 姜岁玉眼珠子滴溜一转,有了个主意,从身后腰带处摸出两颗打火石,噌噌地摩擦两下,打出了一朵火星。火星迅速点燃了干草,加上天干物燥,火舌很快吞噬了后院。 艳娘和大胡子还在厮混,烟火烧焦的气息漫延开来,意识到失火了,他们才火急火燎地穿上衣服。 情急之下,大胡子赶到柴房,急忙掏出钥匙开门,生怕把货物们全都烧死。 姜岁玉心砰砰直跳,手上紧紧握着那把小刀,躲在门后伺机而动。 大胡子推门的那一刻,她提刀直接朝着他猛地扎去,大胡子猝不及防,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破口大骂:“臭婆娘!找死。” 他伸出双手要去抓她,姜岁玉灵活地弯腰躲过,企图攻击他的下盘。而大胡子下盘稳,不是她轻易能撼动的。 穿衣服较为繁琐的艳娘落在了后头,她来到这就看到了姜岁玉在与大胡子缠斗,于是偷偷溜到姜岁玉身后,向前一扑像八抓怪似地紧紧缠住姜岁玉。 大胡子以为大局在握,狞笑了两声,不曾料,姜岁玉忽然脚一蹬地借力,一脚踢歪了他的下巴。 惶恐害怕的女孩们趁乱逃跑,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不忍撇下姜岁玉离去,而是从地面捡了根粗木棍,深呼吸一口气,朝艳娘的后脑勺狠狠砸去。后脑一痛,艳娘登时翻白眼昏了过去。 姜岁玉抓住时机,用刀子划过大胡子脖颈的命脉,霎时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脸,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她顿时傻傻地愣住了。 火舌撩人,以不可阻挡之势逐渐吞噬了整座屋子,把姜岁玉的面庞映得通红。 “走啊!” 还是双丫髻的小女孩的叫唤声让她回了魂,拉着她冲出了火场,来到一片草地。 天已破晓,曦光柔和,草木上都沾了露珠,沾湿了她们的裙摆。 劫后余生的感觉除了惊心动魄简直无法言喻,小女孩问她:“翻过那个山坡,便是我家,你呢?” 姜岁玉想了想,“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回不了家,那岂不是很可怜?”小女孩同情道。 “我倒没什么感觉。” 姜岁玉在另外一个世界,除了一个整日酗酒赌|博的父亲,也没有什么亲人。更何况这个父亲除非向她要钱,否则是绝对不会关心她的去向和死活的。 和小女孩道了别,姜岁玉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身上没有钱。 在小溪边洗干净脸,姜岁玉沿着羊肠小道向前走,希望自己别迷路。 “嘚嘚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森林,惊飞了一片鸟儿。姜岁玉眼睛一亮,有马经过,就说明有人。 待骑着骏马的郎君走近了,她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拦在路中间。这也是没有办法。倘若你半路上遇到的女子,一般人都不愿搭理你。 路上骤然间冲出一位小娘子,郎君赶紧拉紧缰绳,“吁——” 骏马扬起前蹄,在原地踏步。郎君身姿挺拔,若松下清风,唯一不搭的是他那张略显普通的脸。 “郎君,小女子走投无路了,请帮帮我吧。” 姜岁玉扑了上去,自以为哭得梨花带雨般柔美,实则用力过猛,惨不忍睹。 马儿被她吓了一跳,仰天长鸣一声,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怎的又是她? 崔陌舟太阳穴突突,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孔淇帮他易容出县主府往祁州办事,她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为了摆脱她,他想都不想就拒绝:“娘子求错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为娘子名声着想,恕在下不能答应。” 这男人怎么就是不知变通呢? 姜岁玉故作柔弱地擦了擦压根就没有眼泪的眼角,“郎君不知,我那狠心的爹娘,为了还赌债,把我送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员外做小妾,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那里逃出来。如今无家可归了。” 若不是识得她,他竟从不知道县主有如此胡编乱造的本事。 崔陌舟道:“你无家可归与我何干?” 姜岁玉:…… 这么直球的男人她真是头一回见。 不行,她决不能放他走,要不然她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片林子。 “郎君,小女子不敢奢求其他,只想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甘愿给郎君为奴为婢。” 崔陌舟又道,“我家里的婢女多了去了,不需要。” 他作势要走,姜岁玉急急拦住,“我吃得少,干活好。” 崔陌舟冷眼看着她表演,不屑地一哼,“我还要赶路,别挡了我的去路。” 看他还是不肯答应,姜岁玉扑上去抱紧他的大腿决定死缠烂打,“郎君,您就收下我吧,做个洗脚婢也好。” “好。” 姜岁玉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直愣愣地望着他。 崔陌舟明白她是赖定他了,不如自己早点掌握主权。从前他在她面前千般隐忍,俯首低眉,而今风水轮流转,姜岁玉,你也有给我为婢的一天。 “愣着作甚,还不上来?” 姜岁玉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闻声应和,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 还没坐稳,胯|下的马儿就飞驰出去,吓得她当即环抱住身前之人的窄腰。 崔陌舟低头瞄了眼放在他腰上的手,后背能感受到绵软靠近的轮廓,一下子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松手。”他说。 “我不。”一旦松手,她可不就飞出去了? 崔陌舟深深一叹,“你再抱那么紧,我就要喘不过气了。” 姜岁玉信以为真,果真没再靠他那么近。 崔陌舟白天赶路,晚上就找地方住宿,顺路给马匹喂草休息。 天色渐晚,苍穹却蓄起了厚重的乌云,一道道紫电宛若狂蛇乱舞划破天际,无法赶路,只能在一户农家借宿。 收留他们的农户是一对儿心眼很好的中年夫妇,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鸡蛋,还拿出几个做了蛋花汤,东拼西凑总算准备了一顿较为丰盛的晚餐。 而姜岁玉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埋头就干掉三个大饼,喝掉了一大碗面糊。 察觉到有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岁玉顺着视线看去,发现崔陌舟正玩味地看着自己。 “我吃得少”几个字犹然在耳,姜岁玉脸一红,强装镇定地继续啃完手中的饼。 第12章 大雨倾盆,密集的雨水汇流成溪,顺着瓦片从屋顶流下,传来哗哗的声响。 用完了晚饭,崔陌舟和农家大叔聊着此地的风土人情,正相谈正欢,却时不时留意姜岁玉。 姜岁玉好心地想帮农妇收拾餐桌,农妇看她的衣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所以也不敢让她帮忙,“小娘子让我来吧,我干这些粗活儿都干习惯了。” 担心自己会让她不自在,姜岁玉不再坚持,干脆就退到一边让她来,免得自己笨手笨脚弄坏别人的东西。 因为条件不便,农家夫妇只腾出了一间房间,崔陌舟和姜岁玉今晚只能被迫住在一起。好在农家夫妇以为他们俩是私奔的小两口,也没有多作怀疑。 姜岁玉自知自己现在吃穿用度都要靠着那位冷酷无情的郎君,费了一番心思想要讨好他。 不就是洗脚婢嘛,有什么难做的。姜岁玉说干就干,借农家大叔的厨房一用,烧了盆洗脚水。 念及要赶路,腿脚会酸软,她还自以为贴心地往洗脚水里倒了点陈醋和姜片。 洗脚水一端上来,扑鼻而来的醋酸味叫崔陌舟长眉微蹙,尤其是看到水面上浮着的姜片,更是让人迷惑,“你这是做什么?” “帮郎君洗脚呀。”姜岁玉不假思索地回答。 原来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腌猪蹄呢。 “不必了。”崔陌舟下意识地想拒绝。 “水都弄好了,不洗岂不是很可惜?”姜岁玉不由分说地让他坐下,帮他脱去鞋袜 他看起来很爱干净,脚上也没有什么异味,让姜岁玉暗自松了口气。 她纤细的手指擦过他的皮肤,叫他一激灵,周身都不自在起来,思绪微微混乱,就在这时她大力摁着他的脚往水里放,热水猛地一烫肌肤,才叫他回过神来。 “嘶——”崔陌舟倒吸一口凉气,把脚抬起,“你是想烫死我么?” 姜岁玉仰头看向他,无措道:“真的很烫?” 明明方才她试的时候温度刚好呀。可她不了解,一般来说,女子无论是泡脚抑或沐浴的水,温度普遍都会比男子用的要高一些,崔陌舟感到不适,也很正常。 崔陌舟一时无言。她是金枝玉叶,从不会做伺候人的事,他却偏偏还让她做,这不是自己挖了坑埋自己么?他开始怀疑当初自己做的决定是错是对了。 他一挥手让她到一边去,“你歇着去吧,我自己来。” 夜已深,雨势渐小,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很适合催人入睡,加之仲夏下雨的晚上格外舒爽。 姜岁玉欣然打了地铺,很有兴致地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宋郎君是上京人士么?” 宋彦是崔陌舟的化名。 崔陌舟淡淡地应了声,显然是兴致缺缺。 “郎君是要去哪里?”姜岁玉早就想好了,若是顺路,她还能免费蹭吃蹭喝,大不了恢复身份的时候多给他一点钱好了。若是不行。那她就要另想办法了。 “失散多年的好友可能在祁州城中,要去寻人。”崔陌舟半虚半实地说了个缘由。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要去祁州呢,正好顺路,方便我照顾郎君。”姜岁玉喜出望外,一手支起身体望向床上的他。 呵。 是我方便你吧,崔陌舟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她。 “郎君别看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好,其实我能干得可多了,比如……” 能吃? “安静。”崔陌舟被她吵得头疼。 姜岁玉乖乖地躺回被窝里,不敢再多言。 崔陌舟浅眠,轻微一点的动静都会让他惊醒。屋外电闪雷鸣,轰隆阵阵,他醒后便再难入睡。 反观姜岁玉,她咯吱咯吱地磨完牙,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崔陌舟看着竟有些羡慕了。 吃多了大饼容易口干舌燥,不知过了多久,姜岁玉在梦中被渴醒了。醒来后她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半摸索半睁眼地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完后,迷迷瞪瞪十分自然地走到床边躺下。 她在自己身边躺下的瞬间,崔陌舟下意识地摸出袖子藏的匕首,差点把她当做刺客给杀掉,电光闪过,他看清了她的面容,立即收手。 可怜的姜岁玉还不知道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姜岁玉?”崔陌舟低喝道,“你上来作甚?” 姜岁玉睡得沉,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无奈之下,崔陌舟动手摇了摇她。她还以为是自己从前养的猫儿在闹腾自己,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咪咪别闹。” 咪咪是谁?崔陌舟耳朵凑近了些,想听清她说了什么,谁知下一刻就被姜岁玉当做人形抱枕,手脚并用地环抱住。 崔陌舟浑身僵住不敢动弹,绯红从脖子蔓延到耳根,过了好一会儿,他见叫不醒她,便想把横贯在腰间的手慢慢挪开。 眼见他就要成功了,姜岁玉这厮卷土重来,手脚又缠在了回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忍无可忍之下,崔陌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她下床。 “扑通”一声,姜岁玉从床上滚落,趴在了地上。她揉了揉撞疼的手肘,一脸懵然,愤懑道:“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倒挺会倒打一耙的,崔陌舟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道:“可清醒了?” 蓦然一痛,姜岁玉呼痛捂住脑门,稍稍往后退,生怕他又来捉弄自己,连连点头,“清醒了,清醒了。” “下回可还敢爬床?”他若有所指。 提到这个,姜岁玉脑海里涌现出一些片段,她登时脸红起来,只觉尴尬极了。可他说的话有歧义,她爬上床又不是有意而为之,全是睡蒙了造下的孽,她略有不服。 良久没听见她回答,崔陌舟有些不耐烦了,“嗯?” 你以为你是香饽饽,我天天想抱着你啃吗? 姜岁玉迫于某人淫|威,只好违心地说:“自是不敢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崔陌舟躺了回去。 夜悄无声息地过去,清晨的时候,雨停止了,树叶杂草上挂着将坠不坠的雨滴,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泥滩。 农家夫妇准备生火做饭,却闯进来一群衙门的人,嚷嚷着大嗓门,催着他们交税。 平素里性格最是温顺的农妇,忍不住出言顶撞他们,“不是大半个月前就交过了,还不到一个月,怎地又要交税?” 大叔怕她说错话,扯了扯农妇的衣角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心里的怨怒积攒已久,农妇不吐不快,索性豁出去了,扭头瞪了丈夫一眼,“你别拦我。” “话就撂在这儿了,要钱,没有!”农妇冷声道。 “你这臭婆娘,还敢顶嘴?我看是欠收拾!”衙役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农妇见巴掌扇过来,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半响过去,仍没感到巴掌落下来,不禁感到奇怪。她张眼望去,就见崔陌舟一手轻松地拦下了衙役欲施|暴的手。 “大清早的,何必伤肝动火,”崔陌舟沉静道,“随意动手打人,不免有损县府威严。” 话音未落,暗用巧劲把衙役推开。 后头跟上来的姜岁玉把农妇护在身后,问她有没有事。 被崔陌舟抓过的手阵阵的疼,衙役疼得呲牙咧嘴。瞧他的模样应当是有来头,衙役不愿得罪他,放软了话,“我也有难处。上头交代的事,焉能是我们能左右的?没收到税,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崔陌舟笑了笑,风雅温润,“不如,我代他们交税,也不用你们各自为难。” 农家夫妇二人竞相出言阻止,“郎君,这不合规矩。” 崔陌舟宽慰他们,“我们借宿已是烦扰到二人,以此聊表感谢,二位莫要拒绝宋某的一片心意。” 闻言夫妇二人也不再拒绝。 等衙役收完税心满意足地走后,姜岁玉不解道:“听闻祁州今年遇上了蝗灾和暴雨,女皇陛下特地免了祁州一年的赋税,还拨了赈灾银两。而今衙门来催收税,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便无人向朝廷上奏吗?” 大叔摇头叹气,神情疲惫,“谁知道呢。县府做事向来不讲道理,我们一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安能和官府作对?日子该过的还得过。” 姜岁玉若有所思,无意中和崔陌舟视线相交片刻,又快速移开。 告别了农家夫妇,姜岁玉和崔陌舟骑马往城中进发。 他们紧赶慢赶,风餐露宿,总算赶到了城中,却在进城门的时候看见巡逻的卫兵往来穿梭,神色肃然,守城官兵盘查森严。 姜岁玉问了一位刚出城的老人家,才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据说,前两日祁州城内一名富商家中遇贼行窃,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之谈。 再加上富商是刺史宠爱小妾的亲舅舅,官府更加慎重对待此事。不论是进城还是出城,都要严加盘查,说是为了防止贼人伙同他人里应外合。 排了长长的队伍,终于轮到姜岁玉。令姜岁玉觉得古怪的是,守城军士在搜查她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异。没等她弄明白,守城军士让她进城了。 迈出去几步,她越想越感觉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 “你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崔陌舟见她没跟上来,回望她道。 姜岁玉疾步走到他身边,蹩脚地说道:“在想今晚吃什么呢。” 崔陌舟似乎是信了她的话,不再深究,“你呀,只记得吃。 第13章 祁州城不比上京繁华,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此地的人说话的语调里带着特有的吴侬软语,听着十分亲切。 随意走进一家小饭馆,店小二笑眯眯地迎上来,殷勤道:“二位要吃点什么?” “自然是你店里最好吃的都上一份。”姜岁玉替崔陌舟答道。 来了贵客,店小二更乐了,“好嘞,二位稍等,好菜马上就来哩。” 姜岁玉在二楼找了处僻静的位置,尽职尽责地擦好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崔陌舟顺势坐下。 他坐下后,姜岁玉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崔陌舟却不满意了,“与主子同坐一桌,有你这么当婢子的?” 姜岁玉恼了,面上仍是挂着笑,“您说的是。” 说完起身,气鼓鼓地站在他身侧。 上菜的速度很快,只见全炙鸡味美飘香,令人垂涎欲滴,鱼鲙晶莹剔透,很是清爽,羊汤鲜香扑鼻,姜岁玉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呆不住了。 余光中,崔陌舟瞥见了姜岁玉嘴馋的模样,心情出奇的好,嘴角微微上扬。他偏要让她只能看不能吃。而且他吃东西的时候极富涵养,动作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使姜岁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愈发难耐。 这人真是蔫坏。 姜岁玉轻轻一哼,撇过头不再看他,而是百无聊赖地透过窗望向别的地方。楼下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久了没意思,视线一转,移到对面酒楼,忽然定睛,她被一位美娇娘吸引住。 倒不是这位美娇娘的美貌让她吃惊,而是她的容貌似曾相识。 姜岁玉如遭雷击,纳罕了好一阵,她不是应该葬身在火场吗,为何会出现于此? 脖颈连接琵琶骨的那一片的肌肤就被烧伤了,结着黑黑的痂,柔弱中平添了几分戾气,艳娘感受到有目光在打量自己,警惕地顺着目光看过去。对面那头是一家饭馆,一位婢女正背对着她,勤快地给座上郎君夹菜。 很快从楼上下来一个书童打扮的仆役,“可算来了,主子等了许久,快上来吧。” 艳娘以为自己直觉出错了,压下心底的怀疑,应声道:“这就来。” “郎君,多吃点鱼肉强筋骨,日日生龙活虎;来块羊肉补气益精,天天神朗气清……”姜岁玉嘴巴跟连珠炮似的突突突,一边帮他夹菜,一边不动声色地瞄向对面观察情况。 她越说越不像话,其他食客纷纷朝看了他过来,眼神带着惋惜:好好的郎君年纪轻轻竟然亏虚至此。 渐渐地,崔陌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压低声道:“够了。” 见艳娘上楼后,姜岁玉立刻撂筷子不干了,“那就请郎君自便。” 她还不乐意侍候你呢。 二人用好饭,就找间客栈落脚。姜岁玉原本在崔陌舟身后,心里只顾着想着事,没好好看路,迎面撞上来个脸蛋灰扑扑的小少年。 少年赶忙点头哈腰,向她致歉。 看他态度真诚,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姜岁玉就让他走了。 崔陌舟目光深沉,仿佛想透过什么东西看清她的灵魂。 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姜岁玉差点就脸红了,忸怩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难道是像话本子里的那样,年轻郎君因为女子的善良而逐渐倾心?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系统很想吐槽一句:宿主,你有点想多了。 【当前任务进度五分之一,宿主你的任务还有一大半还没完成,是能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姜岁玉深以为然,男人没自己的小命重要。 却听崔陌舟嘲弄道:“你连自己的东西被顺走了都感受不到吗?” 姜岁玉摸了摸腰间,心下一咯噔,证明她身份的印鉴和文书果然不见了。眼前忽然闪现出少年的那张脸,她一咬牙,暗道;好小子,竟然敢偷到本姑娘头上。 偷到东西的少年钻进一条小巷里,期待地打开锦袋朝里面瞄了眼,除了一张写满字的纸,还有一小块两个指头大的刻着狮虎的印章外,空无一物。他撇了撇嘴,不屑道:“切,还以为她多有钱呢,全都是些不值一文的破玩意儿。” 不过这小印章瞧着还能换两个钱,少年大摇大摆地出了巷子,准备换钱买东西吃。 才一出去,就撞见了满脸笑吟吟的姜岁玉,“你要去哪儿呀?” 少年慌了神,喉头一动,眼珠子乱动,急忙求饶道:“姐姐,我这是迫不得已,下回再也不敢了。” 话音未落,少年使蛮力一撞她,窜进小巷想要溜走。 姜岁玉顾不得痛,拔腿追了上去,“给我站住!” 姜岁玉勘察一下地形,抄了近路。可少年小小年纪,心眼忒多,推倒了不少杂想想阻挠她去路。 巷子里越是往里走,越是偏僻,直通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 姜岁玉是谁,岂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她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头,用了内力弹中他的膝盖。 少年的膝盖一痛,腿脚一软,面向大地栽去,恰好碰倒了一辆木推车。木推车上被草席卷住的东西滚落在地,草席下掩盖的东西也现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赫然是一只女子的细白的手,更确切地说是一具女尸的手。 它就这样展现在少年面前,尚未经事的少年惊叫一声,吓得三魂六魄去了大半。少年刚想从地上爬起,而“女尸”却在倏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他顿时惊恐万分,手脚并用爬到一边去。 姜岁玉走进了,才发现这边的异样。 只见少年面如土色,把偷来的东西一股脑全塞到她的怀里,“东西我不要了。” 然后撒丫子就跑,仿佛后面有狼追似的。 姜岁玉眨了眨眼,感叹:这小子跑得真快。 . 客栈内,崔陌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先是看了看眼床上躺着的呼吸微弱的女子,又看了看对他讨好地笑着的姜岁玉。 崔陌舟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真会给我找事,真真是好极了。” 姜岁玉心虚地低头,“郎君,抱歉,我又给您添麻烦了。可我也是形势所逼。”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浑身是伤,命悬一线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破席子一卷被人给埋了吧。 “郎君请放心,保证不会再有下回了。念在我给您端茶、倒水、暖床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崔陌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乱说话,连你也一同扔出去。” 姜岁玉终于乖乖地闭上了嘴。 第14章 打更报时路过,梆子打得梆梆响。戌时已过,更深路中。姜岁玉趴在桌面上睡得正香,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忽而砸吧了下嘴。 崔陌舟一身便装,飞檐走壁,灵巧地躲过一拨又一拨的巡夜的士兵,来到一户三进的房子。他轻松地越过围墙,刚一落地,就见一盏昏黄的灯笼由远及近,待人走近了,原是专门负责接应他的仆人。 仆人恭敬道:“崔郎君,庄主恭候已久,这边请。”言罢做了个请的姿势。 穿过花草繁茂、修竹亭亭的林苑,崔陌舟理了理微乱的衣摆,被仆人引到了一座牌匾上写着“半月亭”的亭子前。 半月亭修建在一个斜坡上,明月高挂,亭檐上恍若铺了层白霜。不远处就是嶙峋的假山和流水,潺潺的流水声和悠扬飘渺的琴声相映成趣。 要说在崔陌舟相识的友人中谁最会享受,非忆贤山庄庄主曾玹莫属。如此美轮美奂的府邸也不过是他用来避暑暂时落脚的地方。 曾玹喜爱悟道修身,晚间便到半月亭打坐,美其名曰吸收月之精华,偶尔焚香弹琴,颇有隐士的风趣,好生自在。 当然,前提是可以忽略他刺耳跑调的琴声的话。 等曾玹自我陶醉地弹完一曲,仆人似是早已经习以为常,毕恭毕敬道:“庄主,您等的贵客到了。” 曾玹终于肯大发慈悲地看了眼崔陌舟,目光被他鞋边的草碎给吸引住,却依旧端着架子,“奇哉,昔日的丞相小公子竟然学会了翻|墙此等小人之为。” 崔陌舟并不恼,反讽道:“我是落魄了,你的琴艺却仍是无半分长进,还是这般不堪入耳。” 所以只要是曾玹住的地方,没有鸟儿不烦他。 扎心的话听多了,曾玹练就了一身厚脸皮,往往淡然处之,提议道:“许久未见,嘴皮子的功夫见长啊。你看今晚月色正好,如此良宵好景,不如小酌几杯?” 崔陌舟显然不太乐意和老朋友叙旧,婉言道:“而今我还有要紧的事,下回在与你畅饮一番。你不是说那厮在祁州一家酒楼做事?” 曾玹无奈摇头,整肃道:“那可不是一家简单的酒楼。几乎是全祁州城的达官贵人最常去的地方,可想而知那酒楼背景有多复杂。” “纵然是龙潭虎穴,我还是要去的。”崔陌舟眼神沉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 客栈内,姜岁玉本来睡的好好的,一阵短促的惊叫,她恍然惊醒,匆匆跑到床边。 受伤的女子在浑身痉挛抽搐,嘴巴一直喃喃:“别杀我,我不想死。救命!” 朦胧的梦境中有几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不断逼近她,将她衣衫褪去,而后把她用白绫吊起来。先是挥鞭子抽打她,又用红蜡滴伤她的皮肤,做尽了不堪的事。 侮辱她之后,他们仍觉得不够尽兴。遍体鳞伤的她奄奄一息,那些人以为她没救了,索性就把她用席子卷了准备扔去乱葬岗。 姜岁玉努力唤醒她,“醒醒!你现在没事了,梦里都是假的。” 女子猛地一睁眼,看到了她,神色尽是惶然,拼命地把身子往床里缩,明显是害怕她伤害她。 姜岁玉安抚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良久,女子才回归理智,才问她:“你是何人,我为何会在这里?” 姜岁玉缓了口气,慢慢同她解释救她这件事。 女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听完她的话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行礼拜谢,却被姜岁玉拦了回去,“若是牵动了伤口,不是白白浪费了药钱?” 女子不好意思了,感激道:“多谢恩人施手相助。” “无妨。真正要感谢的人是我家郎君,是他付了药钱。”姜岁玉笑道。 经过询问,原来这位女子名为杜若,常在一家名为寒隐楼卖唱献艺为生。昨日不过是像往常一般唱完了小曲,收拾好东西便要归家。怎知迎面冲上来几个酒气熏天的客人,非要拉她去喝酒,见她不从,便使用蛮力生拉硬拽,拖她进了一间厢房,然后就发生了一些让她痛苦不堪甚至再也不愿回忆的事。 【滴,任务进度二分之一,刺探寒隐楼】 姜岁玉听了她的遭遇,深感同情,从头到尾都紧抿着唇,看杜若又要陷入惊惶,安慰她不要乱想,又劝她好好休息。 灯花哔啵一炸,杜若已经入睡。姜岁玉横竖睡不着,看月色正浓,便想到楼外的走廊透透气。 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正好撞见从外面回来的崔陌舟。崔陌舟却丝毫不慌张,打好了腹稿,正想解释:“我……” “慢着。”姜岁玉说完,凑近他的衣襟前嗅了嗅。 她身上特有的清香萦绕在崔陌舟的鼻尖,崔陌舟身体不自觉地紧绷往后挪。心不由自主地提起,生怕她真会发现什么。 片刻后,只见姜岁玉一脸的震惊与控诉,“好啊,郎君偷吃烧鸡却不叫我,忒不厚道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崔陌舟恢复了从容,思忖烧鸡味应当是在曾玹吃下酒菜的时候染上的,“你的鼻子比狗还灵。夜色深了,我明日再请你吃一顿烧鸡如何?” 姜岁玉乐呵呵地应了,目送他回房间后,脸瞬间垮下来。暗骂道:你才狗鼻子呢,哼! 不过,她从他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三神香的香气。三神香由沉香、丁香、白檀香等诸多香料,按照天时顺势制作而成,是时下修道求长生之人最喜爱熏的香。 客栈里虽人多混杂,能买得起这么名贵的香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姜岁玉有理由猜测他出去过一趟。 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姜岁玉深有体会,看破不说破,才是真正的保命守则。 次日,崔陌舟要外出访好友,安顿好杜若之后,姜岁玉觉着可以趁此机会去寒隐楼一探究竟。 寒隐楼不同于其他喧闹非凡的酒楼,它巍峨耸立于人迹稀少的地段,门前只有偶尔一两架低调的马车停下。楼内貌似也和别的酒楼无什么不同,陈设简单,古拙典雅,不太像是达官贵人会常来的地方,反而更像是文人墨客会久留之地。 姜岁玉端详了四周,又暗暗打量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正当她泄气,将打道回府的时候,却得到了意外之喜。酒楼幽静的后院里,两个客人打扮的人穿过前院,随后消失在一堵墙前。 见四周无人,姜岁玉摸索了一遍墙,却无任何发现。听到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姜岁玉霎时间慌了神,急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脚底不经意间踩着了一小块凸起,面前的墙缓慢地开出一道石门来。 她神色一滞,走进了门中,石门自动合上,变回了一堵平平无奇的墙。 石门后是别样的天地,房屋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若不是亲眼见到,姜岁玉也是不太会相信的。 “你是谁呀,好像没见过你?”一个舞女打扮的人警觉地望着她。 姜岁玉想着措辞,她忽然转身就跑,张嘴还想叫人。姜岁玉无法,一记手刀,把她打晕过去,拖到隐秘的地方藏好。 姑娘对不住啊,姜岁玉心里默默道歉,然后换上了她的衣服。 管事的见了她一顿劈头盖脸地骂,“芍药,怎地还磨磨蹭蹭。” 姜岁玉连连道歉,因她蒙着面纱,遂暂时无人看穿她。 跟着管事到了宴席上,姜岁玉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舞女要献舞,可她啥也不会呀。 【宿主,只需要五积分就可以换一张“一舞倾城”卡,保证你是全场最亮的崽】 有便宜点的吗?姜岁玉弱弱地问。 【当然有,一积分即可获得“模仿”卡】 于是在宴席上,宾客在十数位娇软似水、体态轻盈的舞娘中,成功被一位动作僵硬不自然显然凑数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姜岁玉得小心翼翼地不要踩到自己的舞裙,此外还要注意当心绊倒旁人。 场下的管事看了她狗熊洗澡乱扭似的舞蹈,气恼极了,暗中骂道:芍药这小丫头真是个没用的。 一舞完毕,本来舞女们都要退下去,坐在主位的长史罗宁德却来了兴致,让她们留下来陪酒。 扎在舞女中间的姜岁玉向前一瞥,见着一个老熟人,赫然是今早说是去拜访友人的崔陌舟。 崔陌舟得了曾玹的帮助,捏造了一个富商的身份,此番是有正事要办的,对女色兴致缺缺,连舞都没好好看,就随手指了一个人应付了事。 好巧不巧,他恰好点中了姜岁玉,众人皆夸赞他品味与众不同。 而姜岁玉算是看透了,男人说是看好友,转头倒是喝上了花酒。 男人的嘴果然不可信。 不过好在是认识的人,姜岁玉也没那么尴尬。可身边的舞女都在尽职尽责地给宾客劝酒,姜岁玉也只能有样学样去做,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郎君,请喝酒。”姜岁玉举起玉杯,娇柔道。 可惜崔陌舟不解风情,直接接过玉杯,“我自己来。” 后来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些眼熟,故而多看了两眼。 姜岁玉以为他认出自己了,朝他眨了眨眼。 却听崔陌舟正色道:“姑娘请自重。” “……” 自重你个头。 第15章 既然宋彦(崔陌舟)尚未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姜岁玉也不愿意主动暴|露。 她兢兢业业地假扮好舞女的身份,给他敬酒喂菜,低眉顺眼,与之前的张扬的形象判若两人。 美人舞姿翩跹,丝竹缭绕,席间山珍海味齐全,言谈欢畅,觥筹交错,待到几杯美酒下肚,在座的很多人就飘飘然起来。其中不乏与舞女眉眼传情的,也有明目张胆地揩油的,场面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而崔陌舟和姜岁玉连目光都少有交集,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宋郎君如此冷淡,莫不是这位美人偷懒耍滑,伺候不周?”罗宁德含笑望着二人,笑意却不达眼底,大有如果你说不满意,他就立刻拔剑杀了姜岁玉的架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岁玉逐渐紧张起来,一只手的手指缓缓抓紧衣摆,另一只手则在桌案底下偷偷扯了扯崔陌舟的衣袖。 崔陌舟瞄了她一眼,将她乞求的目光尽收眼底,忽而展颜一笑,“罗长史说笑了,美人国色天香,是宋某家有严妻,生性|爱妒,不让我碰外面这些莺莺燕燕。” 闻言,在座的人都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想不到宋郎君家里也有一位河东狮吼。” 而姜岁玉却纳闷地想:他不是说自己不曾婚配吗,何时又冒出了一位妻子来? 罗宁德冷哼一声,“宋郎君脾气未免也太好了一些。女子就应当本本分分,恪守女德,哪有自己对丈夫说三道四的。” 崔陌舟只是随便应和道:“罗长史说的是。” 席间知道点内情的人却掩面偷笑。祁州城谁不知道罗长史的前一任妻子魏思娴脾气暴躁,但凡罗长史在外面沾染了一点儿脂粉味还解释不清楚的,她就会抡着棒槌追着他满街打,是那时的一道胜景。 姜岁玉为了替他解围,故意夹着嗓子,佯装拈酸吃醋:“哟,郎君,是奴家不够美么,要不您怎么不肯多看我一眼?” 见她越来越靠近,崔陌舟掩去眼底的嫌恶之色,笑道:“是宋某不解风情了。” 宴席的气氛又活络起来,行事大胆的舞女,自己饮下琼浆装在嘴里,再渡给宾客,美其名曰“美人杯”。 见此,姜岁玉嫌弃得很,只觉得不卫生。 可周围的舞女都照做了,她不做岂不是显得很特立独行?极为容易让人发现她的异状,甚至可能会揭穿她的身份。 她深呼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从下面掀开一部分面纱,饮了一大口酒后,直愣愣地盯着崔陌舟,正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干。却见崔陌舟蓦地向她看过来,似是猜到她要做什么,用眼神嗖嗖地放着冷箭警告她。 他的目光里写着,只要她敢不知死活地给他渡酒,他一定毫不留情地拧断她的脖子。 依她看,还是算了吧。然后姜岁玉很不争气地把酒全咽到肚子里,弯着眉眼对他讨好一笑。 崔陌舟自然不会无聊到揭开一个素不相识的舞女面纱,看她有没有对他扮鬼脸。他正襟危坐,继续和罗宁德谈笑风生。 被姜岁玉用手刀打昏的芍药满脑昏昏沉沉,提前醒了。她恍然想起有刺客混了进来,便急急忙忙去找管事告状。 管事得知有刺客混进来后先是大怒,随后冷静下来。管事在应对变故方面是个中老手,他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立即派人去引那名伪装的刺客过来,避免误伤宾客。 “芍药,管事有事要吩咐,叫你过去呢。”丫鬟压低声音凑近姜岁玉的耳朵说道。 本来姜岁玉差点就要被她给骗过去了,可触及她躲闪的目光,姜岁玉便觉得事情不妙。 “好,我这就来。” 姜岁玉答应得好好的,孰料下一瞬她就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指着崔陌舟的脖子,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愕住了。 “有刺客,快来人啊!” 舞女的尖叫声响起,宾客人人慌乱逃离,而后冲进来一群训练有素的护卫,他们手持尖刀,凶神恶煞,把姜岁玉和崔陌舟团团围住。 姜岁玉则挟持着崔陌舟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到一堵墙前,退无可退。 为预防不测,崔陌舟从袖子里滑下一把短刀,时刻准备着把刀刺进她的胸膛。但顾忌着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不敢轻易动手。 “郎君,是我。”姜岁玉警觉地环视四周的护卫,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听到是她的声音,崔陌舟绷紧的背脊放松了点,拔高音量提点她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挟持我,如果你想要钱,尽管说,我给你便是了。” 姜岁玉细细琢磨他的话,眼睛一亮,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罗宁德身为宴席的东道主,算有点骨气,没有逃离现场,对着姜岁玉大喝道:“放肆!竟然在本官的面前撒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姜岁玉暗暗翻了个白眼,你谁呀你,你说话我就要听话照做吗? 可面上功夫还要做足,姜岁玉目测好她和罗宁德的距离,猛地推开崔陌舟,喊道:“狗官,拿命来!” 眼看锋利的簪子就要扎进罗宁德的胸口,千钧一发之际,崔陌舟却扑上前硬是替他挨了这一回,被刺中了肩膀。 “快保护长史!”有人叫喊。 趁着众人混乱之际,姜岁玉翻过墙头,隐没在夜的暗色中。 罗宁德大为震撼,忙叫人找医工来,却被崔陌舟拦住,“区区小伤而已,不必大费周中。” 明眼人都看得到,他肩膀的鲜血染红了一片,渗人得很。 罗宁德对于崔陌舟舍身救他的举动十分感动,“宋郎君以后就是我的异姓兄弟了!” 崔陌舟仍是谦虚推却道:“宋某不过一个鄙贱之人,岂敢与长史称兄道弟。” “我罗某人说当得就当得,谁敢乱说话,我就撕了他的嘴!” 话说姜岁玉从寒隐楼离开,耗了好些工夫才避开身后人的追踪。等回到客栈,她匆忙地换好衣服。 【小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解锁技能——“踏雪无痕”】 未几,就见一帮人簇拥着崔陌舟回了客栈,姜岁玉立马迎了上去,眼里满是担忧和惊讶,“郎君,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崔陌舟冷声道。 姜岁玉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关心主子却又不敢多问的婢子。 崔陌舟对护送他回来的人拱拱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婢女见识少,让诸位见笑话了。” “哪里哪里。” 送走那些人后,崔陌舟因失血过多而面色雪白,转身时一踉跄险些摔倒,幸好姜岁玉眼疾手快扶住他。 “你没事吧?”姜岁玉赶紧扶他回房坐下。 崔陌舟一摆手,“无事,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可以。” 还没有事,我看你都快失血昏倒了,万一你挂了,我上哪里去找新的饭票去? “你的伤口是我扎的,我自是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还是让我来帮你包扎吧。” 但崔陌舟确实没力气了,也不再推辞。思及男女大防,也为了避免让她窘迫,他只露出肩膀的伤口,方便她上药。 姜岁玉去找店家借了点止血的药粉,轻柔地擦去凝聚在伤口附近的血迹,才慢慢替他撒上药粉。 药上得差不多了,崔陌舟问她:“你去寒隐楼作甚?” 姜岁玉并没有对他的问题感到意外,道:“那郎君去寒隐楼是为何?” 崔陌舟沉默,不愿多说。 “郎君是什么答案,我便是什么回答。” 半响,姜岁玉俯身凑到他的耳边说,如果他抬眼看,定能看到她眼里的狡黠。 果然是他小瞧她了,居然天真地以为她还是前世那个为爱痴狂魔障的姜岁玉。 只可惜,姜岁玉帅不过三秒,直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垂到地面的裙摆,措手不及地朝前扑去。情急之下,姜岁玉下意识地想向崔陌舟借力维持平衡,怎知只抓住了他的衣服,还是摔了个狗啃泥。 姜岁玉来不及喊痛,神情一滞,呆呆地看着手里被撕坏的衣料。 崔陌舟身上的衣服几乎全被她脱拽下来,显出白皙的后背。他脸色阴沉如水,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面是理智和礼仪,一面是惑人的男色,一时之间,姜岁玉竟不知该把自己的视线放到哪去。 “郎君,我……” 姜岁玉正想解释,只听崔陌舟低喝道:“出去!” 于是她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站在门外,姜岁玉无奈地扶额,头疼至极,合着他把她当作色狼了。随后她灵机一动,想到了补救之策。 第二日一早,她出去买好了东西,然后去小厨房煮了点四物汤。先是给隔壁杜若盛一碗,再将剩下的汤端给崔陌舟。 只是,崔陌舟看了她煮的汤,面色更阴沉了,深有意味地对她一笑,叫姜岁玉莫名一颤栗。 听他缓缓道:“这四物汤,又称作‘妇科圣方’,是专门给女子补气养血的。” 姜岁玉登时愣住,开始尴尬地想找地缝钻进去。 心里却是哀嚎:无良医书,害我出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00:52:07~2021-08-28 00:2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80276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辣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你还是别鼓捣厨艺了,我怕你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毒死我。”崔陌舟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道。 姜岁玉颇有自知之明,竟然有点赞同他。 煮汤的时候,烧得火太猛,差点把厨房烧没了。再看看她煮的四物汤,面上浮着一层黑色的可疑物体,姑且可以认为是火力太大烧焦的缘故,看相绝不咋地。能吃下去的人,绝对是猛士,不拉肚子已经不错了。 反正她绝对不是当厨子的那个料。 昨天刺探寒隐楼,还是颇有收获的。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定然不会知道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祁州官员,还有这一副鲜为人知的面孔。 祁州的官员敢如此荒诞行事,很可能有祁州刺史韩望峰的默许和纵容。再往上算,韩望峰还是护国公方庆山的门生,一步一步抽丝剥茧,全部真相都会昭然若揭。但背后所牵扯的东西,树大根深,盘枝错节,复杂到令人畏惧。 姜岁玉决定要夜探刺史府。 入了夜,第二日要早起务农的寻常百姓为了省钱,早早就睡了。刺史府点起了灯,照得府内明亮。姜岁玉向崔陌舟道了好眠,回房间后就熄了灯,假装睡觉。 干脆利落地换上了夜行衣,蒙好了面,姜岁玉小心翼翼地躲过来回巡逻的伏兵,从屋檐跳下,从一间间的房间摸索排除。按理说,像书房这等机要重地肯定是要严加防守的,所以她就从府兵巡逻最密集的地方开始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打开的不知是第几个房间之后,还真被她瞎猫逮着死耗子,真的摸进了书房。 她一面翻箱倒柜找那个系统所说的账本,一面谨小慎微地轻手轻脚把动过东西复原,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莫名的紧张刺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 没猜错的话,那个账本里可能记载着能动摇方家根本的,以及崔陌舟应当急需用来证明崔家清白的至关重要的东西。既然女皇交代她查清楚祁州,那么账本她就必须要带回上京给女皇过目。 连画卷都翻过了,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姜岁玉不禁有些气馁。难不成祁州刺史老奸巨猾,不把账本不放在这里? 细白的手从金丝楠木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摩挲过去,摸到下一本书正欲取出来,书却出乎预料地没有抽动。姜岁玉暗自用了用力,这本书似乎是跟她较上了劲,似乎有另外一种力量与她在抗衡。 她松了手,探头望向书架的那一边,说来也巧,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亮光,她和站在书架另外一边的一位蒙面的老兄对上了眼。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诶呀妈呀,差点以为见到鬼了。姜岁玉拍了拍怦怦乱跳胸口。 而崔陌舟则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先行出手,迎面给她重重一击。 姜岁玉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接下他的招式,还好她迅速调整好状态还击。 一招一式,动作凌厉,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块儿。而且打斗也非常有意思,两人似乎是不约而同地放轻动作,尽量不要碰到房内的器物摆设,防止让外面府兵发现。 几回合下来,姜岁玉和崔陌舟几乎是不分伯仲,都不由自主地欣赏对方:此人好身手! 房间内视线太暗,摸黑对打总有意外发生。这不,姜岁玉往后退时,撞倒了花几上的花瓶,崔陌舟眼疾手快地一手勾住即将坠地的花瓶,一手搂住姜岁玉的腰,防止她摔倒再碰到别的物件惊动他人。 呼,虚惊一场。 视线虽昏暗,他还遮掩着面容,但依稀能辨别出他清俊的眉眼。这样被一个男子抱着,单身许久的姜岁玉心里忍不住开始小鹿乱撞。 下一刻,他忽然松了手,把花瓶完完整整地放回原位。任由一脸懵然的姜岁玉摔坐地上,她好像能听见小鹿吧唧摔没了的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后从地上起来直接给崔陌舟一拳,崔陌舟若有所感,轻松拦下她的招式。 好家伙,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崔陌舟对她突如其来的狠劲表示不解,正想反击,突然,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二人皆是一愣。 来者一身绸缎便装,正是刺史韩望峰。他举着一盏油灯进入书房,先是谨慎地观察在桌面上做的记号还在不在,以免有人动过他的案桌他还不知晓。 与此同时,姜岁玉和崔陌舟挤在房梁上,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姜岁玉感觉手上有什么毛毛的东西爬过手背,定睛看去,赫然是一只蜘蛛。 她双目瞪圆,汗毛直立,惊惧之下脚底一滑,差一点儿就从房梁掉下去。忍着惧意,她弹飞了蜘蛛,尚未缓过一口气。 岂料一肚子坏水儿的崔陌舟想让她做吸引守卫的诱饵,只直接轻轻一推,姜岁玉便滑落了下去。 灯火一晃,韩望峰忽地感觉背后凉风吹过,一道黑影掠过,他狐疑地回过头看,什么都没有,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假如他抬头向上看,可能会被挂在梁木的姜岁玉给吓呆住。 在间不容发之际,姜岁玉脚尖轻点地面,以柱子借力,飞快地回到梁上。她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汗。 【“踏雪无痕”使用完毕】 姜岁玉是有仇必报之人,对方不仁,休怪她无义。两人你来我往,又暗暗较劲起来。 确定做的记号还在,韩望峰的眉目舒展开来,坐到木椅上查看信件。 少顷,一位身姿绰约,步步生莲的女子让婢女守在外头,自己提着一个食盒推门而入,声声娇媚,闻者快酥了骨头,“郞主,妾身给您炖了鸡汤,您劳累了一天,多少喝一些吧。” 韩望峰不喜后院女子踏进办公用的书房,即便此人是他新宠小妾,当即不悦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香莲才入府没多久,正是深受宠爱的时候,今日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厉声呵斥,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后咬着花瓣般的下唇,滚烫晶莹的泪珠跟不要钱似地滚落。 若是女人撒泼闹脾气也罢,最让韩望峰心烦不过,他还能狠下心去斥责。可若是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娇弱惹人怜爱,他反倒是不忍心了。 “我的莲儿,左右才说你一句,你怎就哭成这样了,叫我心痛。”韩望峰连忙去哄她。 香莲垂泪,“是妾身不懂事,郞主厌烦我也是应当的。” 听了她的话,韩望峰更心疼了,不禁埋怨自己刚才吓着美人了。他寻了条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温言软语地哄着。 哄着哄着,他又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此刻房梁上,姜岁玉膝盖抵着他的喉头,使劲地咬着他的左手的小臂,崔陌舟不甘示弱,右手掐着她的脖子。 渐渐地,下面的传来女子的娇喘,颇有欲拒还迎的意味,“郞主~” 姜岁玉和崔陌舟皆变得面红耳赤起来。 可身为男子的崔陌舟较之姜岁玉明显淡定一些,趁着姜岁玉恍惚之时,一把拉下她的面罩,映入眼中的面容叫他瞳孔骤缩。 果然是她。 姜岁玉立刻把面罩拉了回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下头传来香莲的话语:“郞主,夜深了,咱们回房歇息吧。” “好。” 接着就是门合上的声音。 . 昨晚一无所获,姜岁玉不禁有些纳闷。在街上看见好看好吃的零嘴,她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姜四娘。” 闻声,姜岁玉转过身去,看来人竟是王肃闵,惊讶高兴极了,“你终于到祁州了!” 王肃闵环顾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再说话。” 随后在附近的茶楼开了间厢房。 姜岁玉将自己被人迷晕以及如何到祁州城的事简要地同他说了。 王肃闵愧疚道:“都怪臣下保护县主不力,竟让县主遭此大罪。” 姜岁玉摇摇头,“都是我自己经验不足,才上当受骗,与你又有何干系?” “臣下担心县主被匪徒抓走,所以深入过匪人巢穴一探究竟过,没能发现县主踪迹。所以臣下就想,凭着县主的聪明才智,若是脱困了,最有可能来的地方就是祁州。于是快马加鞭,来了祁州,没事就在街上乱晃,心想着万一就能碰见县主了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臣下终于找到县主您了。见您平安无事,总算把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去。”王肃闵说道。 姜岁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王统领如此担忧,我实在是羞愧。” “话说回来,县主到祁州城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王肃闵询问道。 提到发现,姜岁玉目光沉沉,将自己的见闻都说了。然后叫王肃闵凑近些,低声吩咐了他点东西。 “此事就劳烦王统领了。” “应当的。” “对了,还有一事。”姜岁玉又道。 王肃闵以为她还有要事交代,正色道:“县主尽管吩咐。” “能否借我点钱?” “……” 在上京腰缠万贯的长乐县主向他借钱,真是稀罕事。 第17章 姜岁玉与王肃闵在茶楼分开后,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她回头看去,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压下心底的古怪,加快脚步,赶回了客栈。 进到房间,看见崔陌舟正一个人对弈。窗外温和的阳光探入,落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的面容。身侧一盏清茶,袅袅的冒着白雾,黑色的棋子与他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乍一看来,恍若一副画卷。 一个人的魅力,绝不仅仅是靠相貌来衡量的。 姜岁玉呼吸一滞,转身准备退出去,不欲打扰他。 “有何事?”崔陌舟早就注意到她了,见她踌躇不决,便出声问道。 “确有一事,”姜岁玉走近了些,努力地挤出几滴眼泪,“今日奴找到我失散已久的哥哥了,他想带我回家乡。” 边说边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到案几上,“这些日子承蒙照顾,劳郎君破费了,小小心意,还望郎君笑纳。” 崔陌舟静静地看着她演戏,忽地笑了,“一点小钱而已,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姜岁玉接着道:“钱还是要给的,郎君莫要再推辞了。其实我也想呆在郎君身边,可我笨手笨脚,吃的又多,实在无颜留下拖累郎君。” 说着说着,不知从何处拿出条蘸了姜汁的帕子要拭泪,眼睛一辣,泪水簌簌落下。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死了,哭丧呢。 【宿主,演技有点夸张了】 “我并不嫌弃你,你便留下好了。”崔陌舟漫不经心道。 “啊?”姜岁玉讶异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拒绝,“奴实在不愿意再和哥哥骨肉离散,若有来日,我再报答郎君恩情。”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纷乱杂沓上楼梯的脚步声入耳,闯进来一群官兵。 官兵来势汹汹,只见一个脚夫模样的人站出来,指着姜岁玉说:“那天在秦员外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她!” 秦员外就是刺史爱妾的亲舅舅。 横生的变故叫姜岁玉措手不及,解释道:“我到祁州城不过几日,谁会认识甚么秦员外,更不会偷他家的东西。你可别血口喷人!” 继而看向气定神闲的崔陌舟,又道:“这位郎君可以帮我作证。” 可谁知,崔陌舟站起身来,走到官兵的身后,满脸惧色与惶恐,说:“诸位,我根本就与她不熟,她还胁迫我要我帮她将埋在城里的珠宝偷偷运出城,不然就杀了我。” 姜岁玉先是一怔,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而后神色愤然:“姓宋的,你别信口雌黄!” 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见状,官兵当即缚住她的双手,喝道:“还想当众伤人,带走!” 在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可没瞒过韩望峰。韩望峰思考片刻,对罗宁德道:“宋彦此人当真可信?” 罗宁德不敢轻易下定论,斟酌一番,才道:“应当可信,那姜岁玉还是他揭发出来的。” 而今他们的确还需要钱,只能姑且相信宋彦。 沉吟片刻,韩望峰道:“派人叫他到寒隐楼一聚,我亲自接见他。” “是。” 寒隐楼的后院还是那般极尽奢华,只是少了莺歌燕舞,气氛严肃许多。 韩望峰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捋须一笑,“罗长史常在我耳边念叨,说宋郎君是一位卓尔不群、超然脱俗的人物,我还当他在诓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崔陌舟回敬他,“在下不敢当,是罗长史过奖了。” 罗宁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谦虚了。” 又互相客套几句,推杯换盏。 “既是来了客人,就得拿出我珍藏许久的九酝春酒,给几位助助兴!” 来人二十几岁的年纪,模样尚可,只是少了半只耳朵叫人略微惋惜。 “哈哈哈,常恪,你来得正好,”韩望峰放声大笑,“我便说少了什么,原是少了你的美酒呀。” “刺史若喜欢小人的那几坛子酒,尽管拿去,小人深感荣幸。”常恪赔笑道。 韩望峰仰头一饮,揶揄道:“何人不知寒隐楼楼主常恪爱酒如命,我怎好夺人所爱。” 自常恪出现伊始,崔陌舟袖底的手不断攥紧,指甲刺进了手心,眼底浓浓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 常恪本是崔陌舟父亲崔文让挚友的遗腹子,崔文让不忍挚友的孩子流离失所,出于仁义收留了他,视他为亲子。岂料常恪此人狼子野心,恩将仇报,竟然串通方家陷害崔文让有谋逆之心,害得崔家满门被流放。 而他常恪却躲到祁州逍遥自在,天下岂有此理? 似乎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不善的目光,常恪顺着目光看去,崔陌舟已经调整好神情,冲他一颔首。 “这位便是宋郎君吧,久仰大名。”常恪拱手道。 崔陌舟回礼,“宋某早就听闻寒隐楼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楼主却是这样年轻。” . 寒隐楼的地牢内。 姜岁玉一到这里,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出去。此处不是普通的大牢,不仅墙面十分结实,守卫还很森严。宋彦啊宋彦,我当真被你害惨了。 “几位爷,我实在渴的慌,能否给我杯水解解渴?” 站得笔直的狱卒两两相望,其中的一位怕她死了,去倒了碗水给她。 接过水碗的姜岁玉道了声多谢,掩去了眼里的算计。 艳娘来地牢是为了调|教几个心高气傲不服从的少女。少女们被拐到寒隐楼,须得调|教好了才能侍候好达官贵人。可是总有那么几个骨头硬的,任你如何打骂,她还是不听从。 若不是绝色美人难找,她艳娘绝不会肯花费太多心血去驯服她们。 她脖子上的烧伤好得差不多了,仍是留了疤,显得狰狞。 听到地牢深处传来耳熟的声音,艳娘脚步一顿,戾气翻涌,“里面关押着谁?” 狱卒不愿说,艳娘亮出手里细长的银针,逼问道:“你若是不肯说,别怪我的手里的针无情。” 银针泛着寒光,狱卒喉结一滚,哆嗦倒:“是,是长乐县主。” 艳娘冷笑,既然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她心狠手辣。 随后她威胁狱卒开门,见狱卒踌躇不决,哼了一声,道:“怕什么,上面是要姜岁玉死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差别。况且,左右出了事还有我担着,你开门便是。” 狱卒一咬牙,给她开了门。 席地而坐的姜岁玉,正在想着从地牢出去的办法,牢门一打开,进来的居然是“老熟人”艳娘。 “许久未见,县主可还记得我?”艳娘森森一笑。 姜岁玉心道不妙,干巴巴一笑,“好巧啊。” 眼神冷如寒冰,艳娘不自觉得抚摸脖子上的疤痕,厉声道:“拜你所赐,我的夫君死了,容貌也被毁了。一切都是因为你!” 最后一句话几乎就是吼出来的。 像艳娘般有仇必报的女子,是绝对不会让姜岁玉好过的,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来人,把她绑起来!” 随着艳娘一吩咐,当即来人把姜岁玉绑到架子上。 . 常恪十分健谈,席间总能找到话题和崔陌舟聊上两句。 “我与宋郎君可曾见过?只觉得一见如故。”常恪深深地望着他,道。 崔陌舟神色不变,“不曾,我从前从未来过祁州,又怎会见过常楼主呢?” “天下相似的人太多,是我记差了。”常恪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宋郎君,给你看一样宝贝。”韩望峰因饮了酒面色微红,啪啪一拍手,就有人端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上来。 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自豪,“这是先帝御赐,由宣国最好的匠人锻造的,削铁如泥,天下只有十把。快快!让宋郎君好好看一看。” 说罢,仆人把匕首端到崔陌舟的面前。崔陌舟拿起匕首,拔|出看了一眼,真心夸赞道:“不愧是御赐之物,果然锋利无比。” 正想放回去,谁知匕首从他手中掉落,直接摔掉了上面的一颗宝石。 韩望峰大惊失色,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大胆!竟敢损坏御赐之物,对先帝不敬!” 崔陌舟装作害怕无措的模样,颤抖着声音:“在下无心之失,还望刺史饶我一次!” 在座的罗宁德和常恪对这样的场面似是见怪不怪,还假仁假义地帮他说话求情。 见崔陌舟已经入套,韩望峰胜利在握地捋了捋须,缓了缓语气,“宋郎君,我知你不是有意的。但毕竟弄坏了御赐之物,总要有所惩罚,是与不是?” 崔陌舟眼里划过一丝冷意,面上仍是敬畏的样子:“宋某愿用大半家产换小命一条。” 他们终于满意了,互相对视一眼。 突然,外面传来打斗厮杀的声音。 “不好啦,有一群人杀进来啦!”有下人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尖声喊道。 闻言,韩望峰等人皆脸色大变,慌忙要从密道逃走。常恪却被人按住肩膀,不得动弹,回眸看去,竟是崔陌舟。 “宋郎君,我们无冤无仇,你放我走吧。” “好一个无冤无仇。”崔陌舟一踢他的膝盖,常恪登时扑通跪下。常恪挣扎无果,便想使出暗器反杀,却被崔陌舟轻松制止。 “我们的账,一笔笔算。” 从外面走来一个戴着面罩的人,是曾玹的手下,见了崔陌舟,他恭敬地叫了一声郎君。 “再坚持一刻钟,王肃闵带领的军队快到了。” “对了,郎君,”那人想起了什么,说道,“长乐县主那边的状况好像不大好。” 崔陌舟心下一凛,把常恪交给了他,叮嘱一句:“看好他。” 然后朝着地牢的方向急急赶去。 第18章 崔陌舟一刀劈开地牢的门锁,看着地面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得联想到姜岁玉可能会遭遇到的种种不测。他紧抿着唇,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要去寻她。 可是当他冲到牢房前,进入视线的是一身褴褛血衣的姜岁玉,正在费劲地把艳娘和狱卒给绑起来。 其中一个狱卒还想挣扎嚷嚷,姜岁玉随便拿东西把他的嘴堵上,警告他:“给我老实点!” 地面散落一堆沾着血迹的刑具。 疲惫的姜岁玉脚下虚浮。若不是趁他们要绑起她的混乱之时,暗中打碎之前喝水的碗,用碎片割开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估计她就要被他们折磨死了。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去,恰好与崔陌舟视线相交。 一看见他,姜岁玉气极,当时来了力气,“姓宋的,姑奶奶我正想找你呢!” 说时快那时迟,姜岁玉如同一头生气的小牛犊朝他冲过来,崔陌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岁玉推倒在地,一个个拳头挥落,专门往他脸上打。 腰背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隐隐发痛,崔陌舟蹙眉挡下她的拳头。 “咱们好好算一算账。”姜岁玉与他交手,愤懑道。 姜岁玉本就用光了力气,崔陌舟向右一滚,轻而易举得反客为主,把她压在下面,耐心劝道:“你冷静点,我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不是回来救你了?” 她假若今日就死了,祁州的事岂不是没法全部水落石出? 他们二人倒是你一句我一句掰扯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姿势究竟多么令人遐想。 一旁看戏的狱卒们都惊呆了,上京的男女都如此豪放的吗? “呵,你有这般好心?我才不信。指不定你又在算计着什么。”姜岁玉直视的他的双眼。 “……”真不好骗。 崔陌舟偏头,话锋一转,“别乱动,你的伤口在流血。” 此刻姜岁玉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多处伤痕,疼得呲牙咧嘴,对他一吼:“你压痛我了,还不快起来!” 总算翻篇了,崔陌舟暗暗一松气,起身时还扶了她一把。 外头兵器相接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喧哗嘈杂,由不得他们在此耗下去了。 崔陌舟问她:“还能走动吗?” 因失血过多,姜岁玉开始觉得头晕目眩,脑子一团乱,原本红润的唇也失了血色,她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刚想点头表示自己能走,却不料崔陌舟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叫她顿时有些茫然。 “上来。”他催促道。 明白他要做什么,姜岁玉也不扭捏,趴到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他的背宽厚结实,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他身上的气息也很好闻,是一种清冽的梅花与松香混合的冷香,味道淡淡的,并不熏人。 按照前世的轨迹,崔陌舟记得方庆山为人狡猾机敏,似乎是早就料到这个姓韩的门生必将犯下大过,可能会被女皇查处。 为防止被牵连过甚,方庆山干脆自断一臂,进宫主动向女皇揭发韩望峰所做的诸多错事,卖惨哭诉了一番。女皇虽碍于方庆山三朝元老的身份,只罚俸一年小惩大诫,却还是暗中慢慢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因着早就知晓祁州刺史韩望峰的不臣之心,上京派来军队支援姜岁玉和王肃闵。王肃闵得知姜岁玉被抓后,心急如焚,带领从上京来的卫队,控制住了祁州的五城兵马司,继而稳住了局面,将正欲逃离的罗宁德等逆贼活抓,却独独没有抓到主谋韩望峰。 祁州城某处私宅内,狼狈仓皇的韩望峰跪在银面具人脚边,卑微道:“求您救救我,被他们抓到,我定是不能活了!” “好啊。” 韩望峰眼睛霎时迸射出光,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掐断了脖子。 一条白绫垂落,韩望峰被挂了起来。 . “……找到韩望峰时,他已经自缢于他的一处私宅。”王肃闵将清理叛军的事情一一回禀。 姜岁玉认真听完,忽而想到先前吩咐他的事情,问他:“账本拿到了吗?” 王肃闵把账本双手呈上给她,眼里满是敬佩,好奇地问:“县主是如何知道账本就放在书房长桌脚底的石砖里的?” 韩望峰如此重视书房的守卫,而且特意在桌上做过记号,说明书房里一定有要紧的东西,而且还跟桌子有密切联系。桌子她仔仔细细地踅摸过了,并未有任何特殊的发现。所以,很有可能桌下的地砖有问题。 至于她知道的过程,咳咳,她卖了个关子,“子曰:不可说。”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现积分39,幸运值50】 【请您再接再厉,为成为男二权臣的垫脚石不懈奋斗】 姜岁玉:…… 回上京的路上,崔陌舟突然不告而辞,实则先行回了上京。 女皇把祁州的害群之马清理了个干净,新上任的刺史便是她阵营的人。朝廷里反对女皇的声音更弱了。 而姜岁玉借着养伤的名头,告了假,不去镇宁司上衙,偷懒躲清闲,颇有闲情逸致在家里喂鱼。 随意地往水里撒了把鱼食儿,姜岁玉似是漫不经心道:“我不在府中这些时日,崔郎君如何?” 姜砚误以为她在关心自己的情郎,添油加醋道:“听闻县主您不在的日子,崔郎君相思成疾,重病卧床多日。真是一位痴心人啊。” 敢情她姜岁玉成了抛弃娇夫出去浪的薄情娘子?崔陌舟相思成疾,她可不信。依她看,他每天在琢磨怎么让她死才对。 电光火石之间,姜岁玉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诞的猜测,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联系起来。 姜岁玉幽幽一瞥姜砚,姜砚立马低下头,不敢再乱说话。 “你亲眼看见崔陌舟就待在府里不曾出去?”姜岁玉追问道。 “是,不会有假。”姜砚语气肯定。 可旁人不知道的是,是孔淇易容,代崔陌舟在床上躺着养了好几天的病。 “既是崔郎君病了许久,我焉能不去看看?”姜岁玉顿了顿,忽地狡黠一笑,“对了,叫医工在崔郎君的汤药里多加一些清热败火的黄连,我亲自给他送去。” 身后的姜砚闻言欣慰地笑了。 县主终于会疼人了,只不过疼人的方式有点特别。崔郎君果然好福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崔陌舟: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第19章 日光和煦,天气凉爽,清风院里的茶花沐浴着阳光,迎风舒展,热烈而招摇。 出来晒太阳的崔陌舟脸色略显苍白,见姜岁玉过来,他毫不意外。 “见过县主。” 他正要行礼,姜岁玉抬手一扶,“不必多礼。我听闻你近些日子病了,特地过来瞧瞧你。” 崔陌舟道:“不过是些小毛病了,一入秋就犯。” 话未说完,他一手握拳放到嘴边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着,显然十分难受的模样。别人传他病重,似不作假。 姜砚护主心切,拉姜岁玉往后一退,直言不讳:“县主当心被他染病了。” 喘气的崔陌舟面颊微红,抱歉说:“是在下失礼了。” 姜岁玉态度随和,明显对他方才的失礼之举并不在意,“无妨,我怎会因这等小事而责怪你呢,让下人给你熬了药,快趁热喝吧。” 说罢叫人把热腾腾的汤药端上来放到他的手边。崔陌舟看着眼前这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犹豫了片刻,而后仰头一饮而尽,黄连的苦味儿立马充满口腔,不禁长眉紧蹙。 先前问过医官,黄连对他的病情并无影响,姜岁玉放心地让人加了进去,看他明明在强忍苦涩,面上偏偏装出一副风轻云淡,姜岁玉不由得心生敬佩。 若想知道宋彦和崔陌舟是不是同一人,其实很容易,只要查看他的肩膀上有没有被扎伤的疤痕即可。可直接扒下人家的衣服着实不妥,姜岁玉思忖着,怎样才能不尴尬地看到他的肩膀上有没有伤疤呢? 忽然冲进来一个粉嫩的小团子,直接扑到姜岁玉的怀里,打断了她的思路。 “表姑,襄儿好想你呀。”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如同她发髻上系的金铃一般悦耳。 眼前这个小姑娘乃是太子的独女永安郡主李月襄。她身后跟着一众宦官宫女,皆是神情紧张地盯着郡主,生怕这位金枝玉叶磕着了碰着了,他们的小命难保。 并不习惯和他人亲密的姜岁玉,身体微僵,随后将李月襄推开了些距离。隐约想起从前姜岁玉教过小郡主几天骑射,小郡主十分喜爱她马背上的英姿飒爽,故而十分喜爱她。 “你可是躲着太子与太子妃,又偷偷溜出来了?” 李月襄眼神躲闪,轻轻一哼,辩解道:“才不是呢。” 然后李月襄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她顿时规矩了许多,端着皇家郡主的架子,故意板着张脸,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矜持地问他:“你就是那个让我表姑神魂颠倒的男人?不错,有几分姿色。” 末了她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忽然理解了表姑为什么没有带她出去玩了,原来是他勾走了表姑的魂。小姑娘的眼神直白,就差把“你是狐狸精”几个字戳在他脑门上。 “可不能乱说话。”姜岁玉无奈扶额,她身边的人都不是凡人呀。 崔陌舟面不改色,权当小郡主在夸他,“多谢郡主赞美,在下的的好样貌全靠父母亲生得好。” 为避免小郡主再出惊人之语,姜岁玉先行道:“郡主,听说千吉山的木槿开了,煞是好看,我带你去赏花如何?” 李月襄戳了戳肉肉的小包子脸,思索片刻。 “好。但是,”她指着崔陌舟,“他也要去。” . 马车穿过东市,去了城郊的千吉山。千吉山是上京皇城的显贵们常去游玩的地方,一般闲杂人等是无法靠近的,所以千吉山比较清静,十分适宜散心。 在东宫的李月襄常常被拘束着,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动,但是出了东宫没了那么多规矩束手束脚,她就活泼多了。且侍卫因着不想打扰主子们欣赏美景,都很有眼色退到外围。 哼哧迈着小短腿爬上登山的石阶,李月襄时不时扭头回去看落在身后好一段路的姜岁玉和崔陌舟二人。 皱着小鼻子,颇为嫌弃地催促道:“你们太慢了。” 姜岁玉走走停停,望着奋力爬阶的小姑娘,失笑道:“是你太快了,欺负我们这些老人家。” 小姑娘果然被糊弄到了,真以为他们走那么慢是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为难地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等他们爬上来,“好吧,那我等等你们。” 清风拂过,花枝微颤,花香萦绕在身边,清新怡人。一朵落花颤悠悠地落在姜岁玉的肩膀上,偏生她还浑然未觉。 鬼使神差般,崔陌舟想替她拂去这朵花,手伸到半空中,姜岁玉倏地往旁边一侧,以为他想动粗,满身戒备,目光警惕地看向他:“你想干嘛?” 崔陌舟淡然地收回了手,向她解释:“你肩上有落花。” 姜岁玉偏头一看,果真有朵淡紫色的花依偎在她的肩上,她略显诧异,拿起花端详了几眼。 崔陌舟看着她,眼睛里划过流光,似乎在说:我没骗你吧。姜岁玉微窘,摸了摸鼻尖,装作什么也没看懂。 千吉山并不算高,不过两炷香工夫就到了山顶。山顶平整,还种着各色不知名的花,枝桠上繁花似锦,蝶飞蜂舞,悦目至极。 一只彩色的凤尾蝶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面对漂亮的东西,李月襄几乎毫无抵抗力,只见她双手微张往前一扑,却抓了个空。 李月襄并不气馁,重振旗鼓瞅准时机再一扑,还是不成。渐渐地她有些焦躁了,看着凤尾蝶飞到了姜岁玉的身后,轻手轻脚地移动,怕惊动了蝴蝶,再弓起身体猛地向前一抓。 蝴蝶没抓着,反而把姜岁玉撞出去几步,径直扑到了崔陌舟的怀里。 李月襄自知自己可能闯祸了,拎着藕粉的小裙自顾自地跑了,徒留着姜岁玉和崔陌舟二人在原地干对眼。 姜岁玉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很清楚她这幅投怀送抱模样容易引人误会,嘴唇微张刚想解释什么。 却听崔陌舟正色道:“县主,您的头发上有只虫儿。” 姜岁玉恍若晴天霹雳,一脸紧张,如临大敌般一动不敢动,“虫子在哪儿?” 崔陌舟又凑近她瞧了瞧,他身上的好闻气息包围着她,半晌,讶异道:“抱歉,县主,方才似乎是我看错了。” 说完,他转身又去欣赏娇花了,所以姜岁玉未曾看到他嘴角淡淡的笑意。 而姜岁玉缓了口气后,才发觉自己被他给骗了,正要奓毛,脑海里灵光一现,忽而回想起他身上的气息,仿佛和那天背着她的人的味道一模一样。 第20章 原是晴空万里,天际却飘来大片的乌云,乌天黑地,疾风骤雨铺卷而来,又急又快的雨珠打落了枝头的木槿花,少顷地面满是残花。 陶心亭依山而建,巍峨广大,能容纳数十人之多。 姜岁玉和崔陌舟三人小跑着躲到陶心亭去避雨,可巧碰上了熟人。 “永安见过皇叔,皇婶。”李月襄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很是稚嫩可爱。姜岁玉和崔陌舟也跟着行了礼。 沈菡打心眼里挺喜欢这个小郡主的,见她头发有点湿了,朝她招招手。而李月襄不明所以,迟疑片刻才上前,却看沈菡拿出了丝帕,怜爱地擦着她细软的发丝,“小郡主玩耍时要当心些,仔细染了风寒,届时太子妃又得伤心了。” “襄儿明白了。”她懂事地点头,饱满的脸颊软乎乎的,叫人忍不住想靠近。 擦好小郡主的头发后,沈菡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默不作声的崔陌舟身上流连瞬息,抿了抿唇,随后强迫自己望向景王,贤惠地拿披风给他披上,“王爷,当心着凉。” “我吹会儿风,却也无碍。”景王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王妃穿得也太单薄了些。” 男女主的恩爱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已然是一对新婚不久恩爱美满的夫妻,作为知情人士的姜岁玉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们表演。 陶心亭还有岑豫及其夫人方秀宜等显贵,一侧还放着用食盒竹篮盛放着的美酒佳肴,时下上京贵族甚是喜爱外出野游,游春踏青和登高赏秋都没什么稀奇的。而姜岁玉才恍然想起景王今日在千吉山赏花宴饮的事。 姜岁玉寻思着,该不会有人会来找茬吧。 果然不出所料,就见有好事者讥笑道:“能在这碰见长乐县主,当真好巧。” 言下之意就是,姜岁玉故意来千吉山,想和景王偶遇。 姜岁玉嗤笑了一声,“合着千吉山是你家的,我不能来?” 起初听到那人的风凉话,景王李玦已经面露不豫,他虽不喜姜岁玉,但多年来的皇家礼节与教养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难得替姜岁玉说了一次话,“千吉山是宣国的千吉山,长乐县主想来便来,不必顾忌。” 李月襄也不是吃素的,帮表姑回讽了那人:“是本郡主想来游玩的,别仗着表姑心肠软,便诋毁她。” 她说姜岁玉心肠软?得了吧,上京众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可没几个能狠得过她。 听到小姑娘在帮自己说话,姜岁玉颇为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带着小姑娘大摇大摆地走到空出来的凉亭长椅上坐下,周围的人都很有眼力劲儿地让开位置,不敢靠近她。 【任务已下达,让男二给宿主擦鞋】 照着原书,这个剧情是为了当众羞辱崔陌舟,让女主感到心疼,俨然是姜岁玉走上自取灭亡之路的一小步。 姜岁玉默默低头看了眼脚上这双沾了泥水的绣鞋,内心纠结万分。若是崔陌舟将来得势跟她算账的时候,定是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而崔陌舟却心有灵犀的顺着她的实现往下看,随后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手巾,极为善解人意俯下|身子帮她的鞋子将泥点一点点地擦去。 还未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姜岁玉愣怔住了,错愕地看着他温柔的模样,下意识地想收回脚,却被他的手指轻松圈住脚腕,不能得逞。 “县主别急,很快就好。” 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姜岁玉感觉周围人投来的视线,面颊一热,愈发地不自在起来。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够了。”她轻声说道,并不断给他眼神暗示,让他起来。 无人注意到沈菡眼里一晃而逝的怜悯与悲伤。可她并未因此沮丧,而是挺直了背脊,决定把心底最后的一丝不舍割舍掉,从此当一个合格的景王妃。 【恭喜宿主获得积分+10,幸运值+5,获得“金刚不坏身”一次】 姜岁玉已经没有心情关注其他了,脑子一抽,也出一块帕子,替崔陌舟擦了擦鬓角的滑下的雨水,道:“看你头发都湿了。” 崔陌舟可不信她有那么好心,瞥见她手中的手帕,神色一凝,忽地想起,这手帕不是她先前吃点心用来擦过嘴的吗? 而且他在明面上还要感谢她。 “表姑,不知羞。” 李月襄调笑姜岁玉不成,反倒被她捏了把脸蛋上的软肉,便不敢再取笑她了。 不明情况的四周的人不忍直视,仰头望天,心想:今日真不适宜出游,下雨也就罢了,敢情他们一对一对的都在这打情骂俏呢? 亭外雨势渐收,阳光破云而来,散落大地。众人都欢喜起来,终于可以去游玩观景。 突然传来兵器相接的铿锵声,以及撕打搏斗的吵杂声,躲在暗处的护卫现了身,急忙道:“王爷,诸位贵人,刚才有刺客杀过来,请随我来,移步到安全的地方。” 其他人一听到有刺客,早就吓得胆颤心惊、忐忑不安,闻言就要跟着那名护卫走,却听景王沉声道:“他腰间的令牌不对,他是假冒的!” 众人更加惶恐,不敢再上前一步。 被人拆穿身份的假护卫也不装了,眼睛杀气四溢,拔出侧腰的长刀,朝景王劈去。 在那刻不容缓之际,姜岁玉一鞭子抽打在假护卫的手背上,假护卫一吃痛,手一松,刀哐当落地。他再想捡起刀时,姜岁玉先下手为强,将他解决了。 在场的人,其中一部分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娘子小郎君,见假护卫死去的惨状都凄声叫起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姜岁玉面容沉静,望向在此为数不多会武的岑豫,把地上的刀抛给他,“我来断后,你保护王爷离开。” 平日与她不对付的岑豫为了顾全大局,暂且放下个人恩怨,接过长刀,会意地颔首。 又撂倒几名刺客,可惜寡不敌众,姜岁玉这方渐渐有些吃力,蓦地回首,才发现崔陌舟一刀砍倒企图从她后背偷袭的刺客。 “你怎么没走?”她一脚踹掉扑上来的刺客,讶然问道。 本以为他会说一些类似于“县主没走,我也不走”等令人动容的话。 谁知崔陌舟却道:“哦,近日没空练功夫,正好杀两个刺客练练手。” 姜岁玉:……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第21章 兵器相接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刺客们显然都不是吃素的,护卫们虽然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毕竟敌众我寡,少顷,护卫们就折损了大半。 “啪!”姜岁玉的皮鞭划破长空,如蛇缠绕,勾走了刺客手中的武器,崔陌舟在此时一刀将刺客送入黄泉,两人从一开始的陌生都到逐渐契合。 敌方的势力渐渐朝他们围了过来,二人也逐渐体力不支,被逼往后撤,身后是草木葳蕤、遮天蔽日的断谷密林,游人在千吉山鲜少踏足的地方。因着上午下过一场雨,林子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崔陌舟干净的衣袍染上了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一道寒冷的刀光闪过,凶相毕露的刺客趁崔陌舟不备,正欲偷袭,姜岁玉眼睛倏地瞪大,下意识地要去帮他,孰料脚下被凸起的石头有一绊,猛地朝他扑去,从别人看来变成了她要替他挡刀。 只听“咔嚓”一声响,刺客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目,看着原先锋利的大刀硬生生空了一道口子。 【“金刚不坏身”使用完毕】 而崔陌舟没有准备,被扑来挡刀的姜岁玉的力道撞得连站都站不稳,二人猝不及防地齐齐往身后杂草丛生的断谷后跌去。 断谷说深不深,加之有雨雾笼罩,瞧着便深不见底。 姜岁玉和崔陌舟也算是走运,从这么高的地方滚落下来,正好落入断谷中心积水的清澈的小潭里。 二人浑身湿漉漉的,狼狈地游到岸边,出水的时候接触到森冷的空气,冷得直打摆子。 湿透的长发黏在脸庞上,姜岁玉随意将散乱的头发一拨,挂在耳朵上。她活动了下手脚,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被树枝擦伤的痕迹,并没有什么大碍。 姜岁玉环视周围的地形和情况,小潭附近太过空旷,并不适合躲藏,提议道:“指不定刺客什么时候就追来了,我们去那边林子繁密的地方躲躲,等官府的救兵赶来,我们就能得救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崔陌舟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建议。 可她并不知道,崔陌舟并没有她那么走运,滚下来的时候不慎扭到了脚,走路总不大方便。 崔陌舟芝兰玉树、貌若神人众人皆知,即便此时此刻衣衫浸湿,血痕斑斑,乌发微乱,忍耐着脚痛一直不吭声的他更是叫人心疼,想打心里地爱护。 若不是姜岁玉仔细看他走路的时候有点一瘸一拐,她都不知道崔陌舟的会受伤。 活脱脱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姜岁玉暗叹一口气,快速移步到他的面前,扛起他的一只手臂放到肩上。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晃而逝的惊愕,下意识地想要辩解:“本县主可不是关心你,只是怕你走太慢耽误我逃命!” 崔陌舟善解人意道:“我明白的,县主不必解释。” 两人离得太近,总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让两人都稍稍不自在。 崔陌舟不禁好奇地打量她。明明前世的姜岁玉恨不得将他羞辱至死,而眼前的她却三番两次地帮他,委实叫人捉摸不透。 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丝大胆且不切实际的想法,抬起手指轻轻抚摸过她靠近耳朵的面庞,然而却并没有摸到想象中的那张人|皮|面|具,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落寞。 原来她真的只是她。 姜岁玉被他突如其来的触碰,浑身一激灵,忍不住离他远了点,停顿脚步谨慎地看着他:“你想干嘛?不要以为这里是荒山野岭,本县主貌美如花你就想觊觎,行不轨之事。当心本县主让你清心寡欲一辈子!” 话说到最后,她俨然一副再敢动手动脚我就打爆你的头,警告你的架势。 可她却没看到自己头顶杂草,裙摆上染了泥浆,鞋子还少了一只,活像个落魄的村姑,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崔陌舟太阳穴突突,委婉道:“县主,您贵气逼人,叫人莫敢直视,在下怎敢肖想?” 毕竟现在是危急时刻,姜岁玉也想多在这些小问题上斤斤计较。 不远处传来残枝被踩断的细微声音,习武之人耳力超过常人,姜岁玉和崔陌舟当即到一丛高过胸口的茂密杂草中躲了起来。巧的是野草后掩藏着一个自然形成的小石洞,两个人刚好能藏进去,不过空间狭小,稍显拥挤。 “这边没有。” “我没发现。” 刺客们相互交换了一眼,纷纷摇头。当中一个心思较细腻的,疑惑地看了眼那丛野草,随即拿剑插了进去。 剑尖险些划到姜岁玉的脸,她下意识地偏头,堪堪躲过。嘴唇却不慎擦过他的面颊,两人登时面面相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剑碰到了突出的石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人才收回了剑。 “发现他们的脚印了,往那边去了!” “走!” 待他们走远了,姜岁玉和崔陌舟如释重负,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对上崔陌舟漆黑幽深的眸子,姜岁玉磕磕巴巴地说:“刚,刚才全是意外,我是绝对不会负责的!” 系统汗颜,听听,它的宿主方才说的是什么渣女言论? 【宿主,咱们要点脸行不?】 崔陌舟闻言,冷冷一哼,“在下正有此意。” 他说完后,却不知为何,姜岁玉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天色渐晚,林里的温度逐渐下降,再加上衣服没干,姜岁玉嘴唇冻得直打颤。男子的体温天生比女子高一些,姜岁玉不自觉地向人型暖炉崔陌舟靠近了点,而崔陌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当做没看见她的小举动。 终于就在她将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几点亮光由远及近,定睛一看,是前来搜救的卫兵。 卫兵手举火把,一直喊着“长乐县主”和“崔公子”。 姜岁玉和崔陌舟却不敢贸然出去,生怕那是歹人的陷阱。等过了会儿,可以确定是自己人后,才敢现身。 . 景王府内,气氛压抑。 女皇姜绎坐在景王床边,面色阴沉,散发出来的威压使在场的人无不提心吊胆,唯恐稍有差错就掉了脑袋。 趴跪在女皇脚边的,是尚药局奉御胡子。只见他两股战战,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吧嗒”一下消失在红色的毛毯上,留下一点水印。 今日景王在千吉山遇刺,中了奇毒,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女皇忍不住大发雷霆:“朕养着偌大的尚药局,吾儿生命垂危,竟连个会医治的人都没有,要你们何用!” 奉御瑟瑟发抖,急急求饶,“是微臣无能,望陛下恕罪!” “哼!”女皇一甩袖,懒得再看他。 沈菡递上来一杯清茶,宽慰道:“母皇消消气,龙体要紧。” 茶也只抿了一口,女皇便放下了,虽是冷静下来,但眼里的焦急担忧却分毫未减。 她浸淫后宫朝堂二十几载,统共有过五个孩子。两个因后宫阴谋,胎死腹中,一个因病夭折。而长子太子自小有不足之症,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成亲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孩儿。幼子景王于十六岁便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断了腿,今后只能靠轮椅度日。 外人只知她姜绎是蛇蝎毒妇,屠害皇室,助长酷吏之风。可先帝与皇室加诸在她身上的手段明明更狠更毒,他们却能堂而皇之地说无毒不丈夫,是替天行道。 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对的!于他们眼中,女子必定是温良贤淑,恪守妇道,可终究只是他们认为的。 她姜绎敢作敢当,从不怕甚么因果报应。如果非要报应,那直接报应在她的身上好了。当年夺取皇位凶险万分,她都活了下来,她偏不信没人能留住她儿子的性命! “当真没有办法吗?”女皇已经彻底镇定下来。 奉御忽然想起一人,双眼放光,忙道:“微臣想起一人,此人便是黎州新阳县人士孟津云,他善解百毒,是当地有名的神医。” 又道:“只是此人脾气古怪,常人难以见到他。但微臣隐约记得前右相崔文让与其有几分交情,不如让崔郎君去请人,把握更大些。臣的药可以让王爷维持最长十五日,只要在这期间把人带来即可。” 事已至此,女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派女官去县主府宣口谕。 岂料崔陌舟胆大妄为,竟敢借此跟女皇谈条件。 “一是,崔某受伤,腿脚不便,想让长乐县主一同前往。二是,厚颜想向陛下讨要一个皇恩。” 女官回禀这件事时,女皇并未发怒,手一挥便允了。 可怜姜岁玉无辜受累,一路上忙前忙后帮崔陌舟端茶递水,否则就拿女皇要挟她。 她姜岁玉果然没看错,崔陌舟这人就是一肚子坏水的狐狸,幸亏她没有被他的外表蒙骗过。 夜已深,姜岁玉和崔陌舟以及一众侍卫宿在野外的破庙内。 四面都是断壁残垣,灰尘蜘蛛网落满,破庙显然荒败了很久。 姜岁玉坐在火堆旁,眼巴巴地盯着侍卫手中烤得香气四溢的肥鸡,不分昼夜地赶路,都没好好吃东西地吃过东西,眼下她馋的紧。 被她盯得脸红的侍卫,腼腆地把烤鸡给了她。姜岁玉道了谢,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听崔陌舟朗声道:“县主,崔某也有饿了呢。” 姜岁玉嘴角一抽,认命地拿着烤鸡过去,还熨贴地亲自把鸡肉分成小块送到他嘴边。 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姜岁玉忽然生了玩弄他的心思,道:“崔郎君,鸡屁股好吃吗?” 原本嚼着鸡肉的崔陌舟脸色一变,赶忙侧身把嘴里的吐出来,找水漱口。 姜岁玉心情舒畅地咬了一大口鸡腿,眉眼弯弯,笑他:“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第22章 在破庙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就继续骑马上路。 偶尔骑骑马也还好,但是长时间骑快马姜岁玉真的有点吃不消。短短两日,她吃不好睡不够,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崔陌舟就跟在她的后面,目光时不时放到她身上,见她在马背上一晃,差点就要摔下来,心也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她最后还安然无恙地在马背上,莫名觉得如释重负。 “走了许久,有些疲乏了,不如原地歇息片刻?”崔陌舟提议道。 侍卫长随手一抹脸上的汗珠,仰头眯眼瞧了瞧当空烈日,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下令让手下原地休息。 姜岁玉渴得嗓子快冒烟了,看到水囊以为是自己的,拿过来就喝。 刚和侍卫长说完话的崔陌舟,转头一看,自己放在石块上的水囊不见了,游目四望,终于在躲在树荫下的姜岁玉手上发现了它。 她沾过水的嘴唇红润,崔陌舟喉头一动,将方才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不自在地撇开视线,看往别处。 姜岁玉自然对他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她只知道现在她浑身都舒坦起来了。赶路真的累人至极,坐多了马,腿的内侧也磨破了点皮,汗水一滑过伤口,顿时火辣辣起来。 休息好了,又要立马赶路,原本正常去黎州要五六日的工夫,硬生生压到了三日内。 到了黎州城,为了掩人耳目,姜岁玉和崔陌舟及侍卫长一同进的客栈。其他侍卫则装成其他外地人,陆陆续续地投宿。 打点好琐事,姜岁玉和崔陌舟访问了不少当地的百姓,才打探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原来,孟津云孟神医和众多医者一样,不是脾气古怪就是癖好异于常人,他帮人看诊全凭心情,不畏金钱强权所迫。 此前当地县官强行带走孟神医去给自己的妾室看病,他就是不从。后来,貌似是上头有人保他,这事才不了了之。 暮野苍苍,炊烟袅袅,天际几点倦鸟归林,姜岁玉和崔陌舟按照打听来的消息,寻到了孟津云住处。里头是一个小院子,墙头上还有斜长出来的桃树枝。 姜岁玉和崔陌舟对视一眼,崔陌舟有规律地轻叩门扉。许是听见有陌生人敲门,院子里的几只大黄狗吠叫起来,一声比一声有力。 半响,院子里头慢悠悠地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谁呀?” “晚辈崔陌舟,神医旧友崔文让之子,有事相求,特来此拜谒。”崔陌舟恭敬道。 躺在小榻上摇蒲扇的孟津云乍一听到昔日好友的名字,竖起耳朵听了听,思忖着:文让兄一家不是被流放了吗,哪里来的儿子? 他未曾听闻上京里长乐县主强抢崔郎君的荒诞事,如此想来也是正常的。 想必又是一些假冒故人骗人的坏家伙,他冷哼一声,扬声道:“我不认识你,你走罢。” 姜岁玉帮崔陌舟说了句话,“我们真的是从上京来的,他也是货真价实的崔陌舟!” 接着又说了几句好话。 孟津云上了年纪,脾气越发怪异,最烦的便是别人纠缠不休,索性去开了门。 他甫一出现在视线里,姜岁玉和崔陌舟眼神都亮了,可谁料,他开门的第一句话却是对狗儿们说的:“小东西们,他们太吵了对不对。” 大黄们“汪汪”叫了两声,仿佛是在表示同意。而后就开始凶神恶煞地盯着姜岁玉和崔陌舟,它们的神情极为不耐烦。 姜岁玉的直觉告诉她:“快跑!” 喊出来后,她自个儿脚底抹油先走为上。 这人忒没义气,崔陌舟愣怔片刻,随即赶上。 它们像是做这种事很熟练,一边狂吠一边追人,乐此不疲。若这些大黄狗是旁人的也罢,偏偏是孟津云孟神医的,若是弄伤了它们,那不就事与愿违与人家结仇了吗?所以他们二人只能选择躲避,不能主动出击。 总被狗追也不是办法,姜岁玉灵机一动,脚一蹬,轻松地爬上了墙头,崔陌舟见状,也跟了上去,墙头下是争前恐后吠叫着的大黄。 可怜张扬跋扈惯了的长乐县主和上京昔日的第一公子,而今只能蜷缩在墙头上等狗儿走开。再不济,为免得惊扰百姓,只能等天色再暗一些用轻功回去。 好在黄狗堵着他们没多久,就无趣地走了。 姜岁玉和崔陌舟平生第一次体验到被好好几只狗一起追的狼狈与难堪,回到客栈后,两人都十分默契没有提起此事。 当侍卫长向他们询问情况如何,他们只能搪塞一句神医不在家。 白日里太过劳累,姜岁玉用完晚饭,无暇想其他,只想回到床上睡觉。 才躺下去没多久,隐隐进入梦乡,忽地一阵敲门声响起,被吵醒的姜岁玉格外暴躁,起身披衣,开门的时候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 “有何事贵干?”她强打着精神,问道。 崔陌舟或许是才洗浴完,长发微润带着水汽,长睫微颤,眉眼如画,“某打扰县主休息了,我是来问一件事的。” “有事快问吧,别打扰我睡觉。”姜岁玉掩嘴打了个呵欠。 “县主请看,这可是您的东西?” 他边说边拿出一个荷包,姜岁玉想看清楚便凑近了点,一股淡淡的香气突然涌入鼻腔。 渐渐地,姜岁玉眼神迷离眩晕,呆滞起来,整个人都神色如傀儡。 “县主?”崔陌舟试探性地轻唤一声,而她无半点反应,他知道这便是成了。 崔陌舟冷眼盯着她,“你是长乐县主?” “不是。”姜岁玉暮然回答道。 “你的名字是姜岁玉?” “是。” 崔陌舟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又问:“你从何而来?” 【宿主,你快清醒点啊,别被男配给催眠了,把东西全都兜出来啊!!!】 任凭系统怎么呼喊,她还是那副双目无神的样子。 “我是——” 姜岁玉目光仍是空洞的,正开口回答,猝不及防地被侍卫长打断,“县主,崔郎君,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吗?” 被人破坏好事的崔陌舟眼神冰冷地扫了那罪魁祸首一眼,侍卫长一脸茫然,只觉自己脖子一凉,连忙告退。 太阳穴骤然一痛,姜岁玉醒过神来神,表情略微茫然。她刚才做了什么,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识海里满是系统谢天谢地的声音。 【呜呜呜,宿主,你终于清醒了。男配他给你催眠,要你说出秘密,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第23章 姜岁玉听完系统的哭诉,心中一凛,然后带着警觉瞥向某个罪魁祸首。 崔陌舟倒是很坦然地望向她,毫不畏惧她眼神里的打量。 姜岁玉知道当下与他撕破脸不大好,便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佯装懵懂道:“崔郎君来找我,有何事?” 崔陌舟一时之间没能看懂,她是真的不记得方才发生的事,还是假的不记得,语气温和道:“我是来问这个荷包是不是你的?” 说罢,把荷包递给她看。 又想故技重施?姜岁玉却不敢靠那荷包太近,假意多看了两眼,忙摆手道:“这不是我的,你去问问旁人,看看是不是他们的?” 许是她赶人的意味太过明显,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县主见到在下为何如此紧张,难道当崔某是洪水猛兽不成?” “是崔郎君想多了,”姜岁玉镇定下来,捂嘴打了个呵欠,“我只是困倦了,想早些睡。” 崔陌舟还是很懂看人眼色的,主动道:“夜色已深,在下便不打扰了。” 等关上了门,姜岁玉直接往床上一躺,思索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应该没有给他透露太多东西吧? 【宿主,你刚否认了自己不是长乐县主,幸好有人及时打断,要不然你还真的会说出一些不得了的秘密,那可就真完蛋啦】 境地还不算太糟。姜岁玉松气。若他再提起这事,到时她绝口不谈,应该还能再挽救一下。 另一间客房内。 崔陌舟褪去外衣搭在屏风上,用长针挑了挑灯芯,火花炸裂,火苗跳跃得更高了。 瞳仁里映着跳跃的火光,思绪越飘越远。 她说,她是姜岁玉却不是长乐县主,看似十分矛盾的言论,他却信了。 上一世熟读石兰国手抄诗集,这一世不认识石兰国的文字,以及她跳脱的言语,胆大的行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前世的她和现在的她并不完全相同。 若说乱离怪神之事,崔陌舟大多时候是不会相信的,可放到姜岁玉身上,他却意外地选择相信了。 他自嘲苦笑,自己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崔家含冤被流放,他却还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 抛去全部杂念,他横竖看不进书,索性就睡了。 . 迷离的梦境里,映射出一陈设精致,四面封闭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座华美的牢房。 崔陌舟可以看到梦里的“他”穿着紫色的官服,腰间挂着象征身份的金色鱼符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跪坐在“他”脚边的女子。 她低垂着脸,黑如绸缎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叫人看不清她的样貌。身着丝罗绸缎制成的抹胸襦裙,露出细长洁白的脖子,瞧着格外温顺可人。 和谐相配的场面,唯一突兀的地方就是掩藏在女子裙摆下的黑色玄铁链,如手臂般粗,紧紧禁锢着她的脚。 “他”手指轻轻一勾,抬起女子的下巴,终于显现出来她的面容。 果然是姜岁玉一模一样的脸。 崔陌舟如遭雷击,膛目结舌地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只见“他”满意地勾唇一笑,甚是喜欢这种能掌控她的感觉,以胜者的姿势道:“姜岁玉,你也有今天?” 本以为她会痛斥“他”一顿,说尽恶毒的话。始料未及的是,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扯到跟前,气吼吼地说道:“为什么给我用铁做的锁链,而不是金锁链,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然后举着个拳头,一下子就朝“他”的俊脸揍过来。 崔陌舟顿时从床上惊醒,后背一片湿冷,全是惊出的冷汗。 冷静下来后,他只觉得荒唐,而后扶额无奈地闷笑,随后竟出声来,双肩抖动起来。 彼时天已经大亮,他不习惯让别人等,自己简单洗漱一下就出去了。 姜岁玉在吃东西这方面还是很积极的,吃早饭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了。周围人看她吃饭时享受的模样,胃口不由得也跟着好了起来,多吃了点。 抬眼时不经意间瞥见崔陌舟从楼上下来,姜岁玉忽然就不自在起来。 原以为崔陌舟不会跟她同坐一桌的,谁知他偏偏在她左侧的位置落座,见此姜岁玉险些被噎着。而崔陌舟一改先前冷淡的态度,不仅替她倒了水,还轻柔地帮她抚顺后背,好笑道:“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不知为何,姜岁玉竟从他短短几个字的话语中琢磨出了一种类似于宠溺的味道。她浑身一哆嗦,瞬间觉得手里的胡饼变得不香了。 他这是怎地了?莫不是又想出什么损招来阴她吧? 偷偷瞄了眼他。崔陌舟看起来还是往常那个崔陌舟,仿佛刚才那个对她温柔的他只是幻觉。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像是一根鱼刺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好在一直到用完早膳,崔陌舟都没有再做出什么太过奇怪的举动,否则,姜岁玉真要食不下咽。 坐马车去孟神医家里的路上时,姜岁玉刻意地跟崔陌舟保持距离,崔陌舟讥笑道:“离我那么远作甚?难不成怕还我吃了你?” 姜岁玉干巴巴一笑。 “哪能啊?”作势用大袖扇了扇风,“天气太热了,离太近热得慌。” 难道我还能说怕你垂涎我的美色? “撒谎。”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县主是怕我对你不利?” 想不到他如此直白,姜岁玉稍微错愕了一下,干脆就承认,“没错,我就是怕你图我的美色。” 系统感觉自己的宿主有点自信过头了,除了人家眼睛有问题,谁看得上她呀。 【宿主,太自负,不好。】 岂料,系统很快就被打脸了。 “在下的确欣赏县主的云容月貌。”崔陌舟坦白地说。 这下换作姜岁玉震惊了。 听到没有,我就说嘛,你还不信! 系统:……人类的世界真复杂。 听他这么一说,姜岁玉倒放松下来,甚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算你有眼光。” 崔陌舟嘴角一抽,沉默不言,心道:罢了,还是不要打击她的信心好了。 比起昨天被狗追的凄惨遭遇,今日能顺利进到孟神医的家里,已经算是好的。 不过,见到那几只摇着尾巴围过来的大黄狗,姜岁玉还是心有余悸地往后躲,崔陌舟则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 孟津云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捋了捋短须,让崔陌舟进屋里来谈话。 “我在外面你?”姜岁玉问。 “不若,你替老夫理一理后院的杂草?”孟津云眼里闪过一丝狡狯,说完,就给她扔了一把镢头【1】。 . 红泥炉上放着一壶泉水,用来泡茶最适合不过。不一会儿水咕噜咕噜地开了,孟津云熟练地倒水洗茶,泡好之后给他斟了一杯。 崔陌舟双手接过,道了声多谢。 先前崔陌舟拿出能证明身份的玉佩给孟津云看了,孟津云心中尚存疑惑,所以还是对他保留了一份警惕心。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眼前的故人之子是不是假冒的。 不可否认的是,若是仔细看,依稀还能分辨出崔陌舟的眉眼与老友的崔文让的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后院拿着镢头乱锄地的姜岁玉,杂草没除几根,就累到不行,躲在柳树阴下乘凉。随手一抹额上的汗水,她脚边忽然擦过毛茸茸的东西。 狐疑地低头看去,原来是那几只尾巴摇得欢快的大黄。大黄狗而今的温顺,与昨晚气势汹汹追魂不休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狗。姜岁玉还记着仇,很不待见它们,挥手把它们赶到一边去,“去去去,别打扰本县主。” 不一会儿,大黄狗门又缠了上来。姜岁玉忽地想起自己身上带来解馋的零嘴,掏出用油纸包好的小肉干,用来逗一逗狗子最合适不过。 于是她一扔小肉干,就有大黄狗跳起来用嘴接,倒是颇有乐趣。 殊不知,这一切都能透过窗户缝,被孟津云和崔陌舟看到。 “她是你的妻子?”孟津云似是随意地问。 “暂时还不是。”崔陌舟道。 暂时?那就是迟早的事的喽。 孟津云哈哈一笑,打趣道:“年轻人,太过自负不是件好事。” 崔陌舟不语,垂下睫羽,只静静地喝完一杯茶。 半响,孟津云给他答复,长吁一口气,道:“我不是不愿,只是我答应过我的师父,不再干涉皇族显贵的事,恕我不能答应你。” 崔陌舟知道今日是说不动他了,便打算改日再来,给他多一点时间考虑。 “晚辈不便多打扰,就先告辞了。” 出到屋外,姜岁玉已经彻底忘记了隔夜仇,和大黄狗们玩在了一块儿,身上沾了不少狗毛。 崔陌舟素来爱干净,略微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没谈妥?” 等出了门,上马车后,姜岁玉看了他脸色,隐约猜到了结果,还是问了句。 崔陌舟如实说了,“孟神医有自己的为难之处,还需考虑一番。” 姜岁玉抿了抿唇,担忧道:“也不知王爷能不能等得起。” 崔陌舟从她嘴里乍一听到王爷两个字,莫名地不爽,没好气道:“放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你担心有什么用?” 纵使姜岁玉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你是何意?” 突然,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能让狗如此激烈反应的,多有大事发生。 二人相视一眼,决定暂时放下私事,让人驾着马车往回赶。 第24章 姜岁玉和崔陌舟急匆匆赶回到孟神医的住处,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陈横于地面的,是因忠心护主而死的大黄狗尸体。 姜岁玉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待破门而入,崔陌舟就看到一个银面具人手持长剑,正要刺入孟津云的要害处。说是快那时迟,他随手抄起桌面的灯台砸过去,刚好砸中了面具人持剑的手。 面具人忍不住呼痛,“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姜岁玉从腰上抽出长鞭,和他缠斗起来。 崔陌舟则借机扶起倒在地面的孟津云,担忧道:“您还好么?” 孟津云自己就是医者,对自己的伤势最清楚不过,他喘了喘气,指着角落的柜子,道:“里头有止血药,帮我取一些来。” 两人交手,比的是招式更胜一筹,若招式比不过,那就比内力。只见面具人凝聚真气于掌心,真气一圈圈震荡开来,震得姜岁玉的手臂一阵发麻,被弹开到数尺外。 身体急速后退,姜岁玉没了支撑,差点就要仰面倒地。刚取完药给孟津云的崔陌舟轻轻地在她身后一扶,她才稳住了脚跟。 姜岁玉扭头朝他致谢,又道:“这人不好对付,要多加小心。” 崔陌舟深以为然,两人合力又与此人过了数招,隐隐占了上风,勉强扳回了一城,面具人见自己处于劣势,不愿多逗留,跳窗而逃。 怕有陷阱,他们不敢贸然去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 经此一战,姜岁玉和崔陌舟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却还忍痛帮孟神医收拾残局。把倒地的屏风扶好,将地面收拾干净,就连曾经欺负过他们,而今却护主而死的的那几只大黄狗的尸体,他们也妥善地埋好了。 做好这一切,姜岁玉和崔陌舟准备告辞离开。 孟津云自然把他们的付出看在眼里,深深一阖眼又睁开,长叹一声,似是妥协,喊住他们:“你们所求之事,我答应了。” 闻言,姜岁玉高兴得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险些给忘记了,不慎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等这股痛劲儿过去了,忙问“当真?” 还是个孩子呢。 孟津云哑然失笑,“我从不扯谎骗人。” 【隐藏支线已经完成,恭喜宿主积分+10,幸运值+10】 突如其来的奖励一下子把姜岁玉给砸懵了,呆愣在原地许久。 这样也能行? “容许我今晚稍作收拾,明日一早便与你们一同出发。”孟津云道。 崔陌舟颔首,转头看到姜岁玉呆在原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该回神了。” 她才堪堪回过神来,有些懵然地应声,跟着他上了马车。 系统曾经说过,崔陌舟的权臣之路越顺利,她的积分和幸运值越高。看来,崔陌舟不久之后就能摆脱县主府的束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姜岁玉为自己的小命深感担忧,凭崔陌舟足智多妖、有仇必报的个性,万一哪一天他想报复她,她定然是防不胜防。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回客栈都没有消失,姜岁玉甚至连吃饭都没兴趣了,心事重重地准备回房睡觉。 崔陌舟是何其心思敏锐,早就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之处,叫住她,“县主虽然不拘小节,但脸上的淤青还是处理一下为妙。” 姜岁玉随手一摸脸,果然一阵发疼,好像已经破皮了。姜岁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该不会顶着一张肿脸走了一路吧,未免太丢人了。 见她伸手就要擦去伤口渗出的血渍,崔陌舟连忙制止住她,“孟神医送了上好的药膏来,活血化瘀,颇有疗效。你现在也不方便,不如我帮你擦一擦?” 长睫一垂,掩去一晃而逝的精光。 脸是吃饭的门面,姜岁玉一着急,没品出他话里的什么不同来,就答应了他。 侍卫长本来是要找姜岁玉谈事的,行至房门前,抬手正准备敲门,手却一顿,怎么也敲不下去了。 “嘶——痛死啦,你轻点。” 然后传来县主不满的哼哼声。 侍卫长老脸一红,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 可他却没听见崔陌舟叮嘱姜岁玉:“近日受伤的地方就莫要碰水了。” “记着呢。” 一个不留神,姜岁玉已经把将用来敷淤青的水煮蛋给吃到肚子里去了。 崔陌舟有些哭笑不得,提醒了一句:“吃太多,当心晚上不好克化。” 该不会连个水煮蛋都不舍得给我吃吧?小气。姜岁玉点头应付他,“知道知道。” 第25章 光吃水煮蛋太干,姜岁玉有些噎着了,难受地拍了拍胸口。一眼瞥见桌子上的酒壶,随手端起来就喝。此酒入口醇香,带着果甜,并不烈性,很适合女子的口味,姜岁玉以为是普通的果酒,便多喝了几口。 崔陌舟假意阻止她,“喝多了酒,容易伤身。” 姜岁玉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不碍事,我酒量好着呢。”更何况也只是区区几杯果酒,能醉到哪里去? 可是,崔陌舟特地带来的酒又岂会是普通的果酒。 少顷,姜岁玉觉得脑袋又沉又晕,脸上也热乎乎的,不一会儿染上了酡红。她茫然地起身,脚下一趔趄,差点没摔着,崔陌舟一手搀住她,无奈道:“县主醉了。” 姜岁玉立马否认,瞪圆了眼,“你胡说,本县主清醒着呢!” “是,县主神清果断,常人所不能及。”崔陌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哄她说。 怎料姜岁玉是个不好骗的,双眼迷离,瞪了他一眼,“骗子!你别以为本县主没听出你在说违心的话。” 崔陌舟:“……” 行吧,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眼前的崔陌舟,人影重重叠叠,摇摆不定,姜岁玉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你能不能别动了,晃得本县主头都晕了。” “好,只要县主回答崔某几个问题,崔某便不摇晃了。”崔陌舟诱哄她道,“县主方才闷闷不乐,这是为何?” 姜岁玉虽是醉了,仍有一丝清明,隐约听出他在套自己的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崔郎君,我见你骨骼清奇,丰神俊朗,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将大有作为。”她欣慰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非所问。 她避而不答,崔陌舟退而求其次,换了个话题问她,“县主来自何处?” 姜岁玉呵呵一笑,“我是长乐县主,自然是生于上京,长于上京呀。” 崔陌舟显然并不吃这套,右手捏着姜岁玉的下巴,让她被迫与他对视,“县主,装傻充愣当真是一把好本事,就连我也要糊弄吗?” 打了个嗝,姜岁玉已经彻底晕乎乎的,脑子也开始迟钝。一个晃神,单单听了个“傻”字,以为他在骂自己,气恼道:“你在骂本县主傻?” 张嘴就在崔陌舟右手虎口处狠狠地一咬,留下挺深的一口牙印,微微渗出了血。 崔陌舟长眉微皱,她怎么总爱咬人呢?这习惯可不太好。 “松口,脏。” 而始作俑者姜岁玉闻声真的松了口,还嫌弃地“呸”了一声,转头心安理得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他无奈一笑,暗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俯身替她脱了鞋盖好被子,缓缓退出去关上了门。 次日天微亮,侍卫长安排了一辆马车去接孟神医。 上马车后,姜岁玉一眼就瞄到崔陌舟右手的牙痕。她脸一热,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她懊恼地偏头,暗道自己怎地好端端地发了酒疯,还伤了人。 崔陌舟给她递了干粮,牙印在她眼前晃过,道:“时间紧迫,县主只能将就用些。” 路途太远,未免无趣,崔陌舟主动和他手谈几局。孟津云的棋艺不差,但与崔陌舟相较,便差了些。于是,崔陌舟除了要不动声色地让孟神医赢,还得让他下得尽兴,为此也是费尽了心思。 对弈的时候,孟津云自然是注意到崔陌舟手上的印记,而且是女子留下来的,眼里流过一道异样的情绪,手捋胡须,心想:年轻人啊,就是容易玩过火。 怕他们脸皮薄,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而姜岁玉就清闲多了,她或是看看两人下棋,或是掀起帘子观赏外头的风景,手里捧着零嘴,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来过,好生自在。 今早她就想通了,深知等崔陌舟得势后,定然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只能靠系统的奖励,才能逃出生天。只要女皇没倒下,她还是长乐县主,他崔陌舟就没法奈何她。与其整日忧心忡忡,还不如过好当下。 . 景王的毒并不好解开,饶是孟津云行医多年,见多识广,也耗费好一番功夫,才将他的余毒排尽。在此期间,孟津云与景王曾谈过几句,觉着景王谈吐文雅,仁厚慈善,一时心软,决定把他的腿也一并治了。 女皇见他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起了惜才之心,婉言相劝,欲留他下来做官。不出意外,孟津云拒绝了。他心向山野,并无为官之意,如此,女皇也不再勉强他。 景王能恢复康健,崔陌舟自然是功不可没。 女皇应崔陌舟所求,令大理寺同刑部着手重新审理崔家一案。 不久后,崔家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原来,崔文让的养子常恪,因不满崔文让不愿在女皇太子面前举荐他,又听了他人谗言,以为是崔文让害得他父母双亡。 常恪心怀怨恨,与方家联手,买通妖道,里应外合,放出谣言,说崔文让有天子之相,不甘屈居于女子之下,有不轨之心。 崔家洗清冤屈,方家因构陷大臣被贬官,女皇借此收回了方庆山的兵权。念及方家昔年功绩,女皇并未打算太过深究。毕竟让崔家一家独大,并非长久之计,几个世家相互制衡,方为上策。 崔文让虽重新得到女皇重用,但并未官复原职。女皇为了安抚崔家,特地赐了座宅子。崔陌舟也被特许恢复自由之身,可以从县主府搬出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刘顺可高兴坏了喜上眉梢,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发自内心地替崔陌舟高兴,“郎君再也不用过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日子了!” 孔淇是个明白人,早就察觉到自家郎君对长乐县主与众不同的态度,嗤笑他:“郎君未必像你这般想。” 刘顺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反笑他:“我看你就是贪图县主府的富贵,不肯走了。” 和他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孔淇懒得理他。 姜岁玉从镇宁司忙完回来,就看到仆役将崔陌舟的行李一箱一箱地搬出来。 处于礼貌,姜岁玉还客套地说了句:“崔郎君,下回再县主府来玩呀。” “好。”崔陌舟居然应下了。 姜岁玉笑容僵在脸上。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不屑地拒绝吗? “还有,”崔陌舟倾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县主先前送我的书,崔某一定会好好看,不叫县主失望。” 还有完没完了。 第26章 阴云沉沉,狂风呼啸,吹得宁王府屋檐下的宫灯来回摇摆。 美人翩翩起舞,乐师鼓瑟吹笙,琼浆玉液,宁王满脸酡红,醉卧在美婢膝盖,双眼迷离,食指随着音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神情怡然。 忽地一个谋士模样的人,恭敬地在他耳边轻语,宁王顿时收起放荡不羁的神色,拢了拢衣襟,起身往屋外走去。 行至一处寂静的厢房内,宁王左右一顾,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推门而入。 房间内立着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戴着银色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听见开门声后,他转身,主动摘下面具,露出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 此人正是被朝廷追捕的洛家嫡幼子洛明畅。 宁王只哼笑一声,毫不掩饰地讥讽:“没杀成功?” 洛明畅并不介意他的冷言相对,神态如常,反唇相讥:“这次是我大意了。你不也没娶到顾卿蓉?” 更何况,女皇已经下旨,顾卿蓉即将成为景王的侧妃。 “你!”宁王瞠目气结,又欲说些什么,洛明畅却笑道:“王爷息怒,正事要紧。我们是盟友,互相排挤又有何好处?” 宁王只好把火气咽下,顿了顿,道:“和卫国联系得怎样了?” 洛明畅深深一笑,“王爷尽管放心,我已经办妥了。我们必成大事!” 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心头肆意蔓延,洛明畅一直在等着,等着可以把女皇踩在脚下,重新光耀洛家门楣的那天。 ****** 崔家得以沉冤昭雪,上门来的客人又逐渐多了起来。崔文让经此一劫,锐气已然消磨大半,常常闭门谢客。他告诫自己的儿子,千万要谨言慎行,否则稍行差错,元气大伤的崔家又将被拖入另一个深渊。 或许只有少数人才看得明白。若不是女皇默许,存心要打压崔家,又何至于方家如此简单就将钟鼎之家的崔家摧垮? 崔陌舟倒逐渐在朝廷上崭露锋芒,女皇很是欣赏他,也愿意提拔他。 姜岁玉和崔陌舟当了同僚之后,见面的机会倒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地在碰面,让她稍显尴尬。 一日放衙后,姜岁玉和受两位同僚之邀,到酒楼共饮,上楼时可巧见到了同是与同僚谈事的崔陌舟。 在场的人都知道姜岁玉和崔陌舟之间的纠葛,顿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回避。 倒是当事人比较自然,崔陌舟主动问好:“县主近日可好?” 姜岁玉笑了笑,“一切都安好,劳你牵挂。” “不如一起喝一杯?”崔陌舟提议道。 姜岁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怕同僚会介意,所以迟疑地看了他们两眼。 同僚主动解围,笑道:“人多热闹。” 引路的小二机灵,察觉到情况不对,做出请的姿势,带着几位贵客一同进了个干净雅致的厢房,生怕这他们会闹出什么事,他这小店可折腾不起啊。 几人入座后,酒菜陆陆续续就被送了上来,气氛逐渐缓和。 又见崔陌舟熟稔地给姜岁玉夹菜,“县主,喝酒之前先用点菜垫垫肚子。” 其他人神色各异,眼观鼻鼻观心,不由得想起先前的传言:长乐县主与崔陌舟不和是假,两情相许是真,就等着陛下赐婚呢。 一位口直心快的主事直接就问了:“县主和崔郎君何时成婚啊?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姜岁玉正饮着酒,闻言,差点没把酒水给喷出来,反倒被呛得不轻,连声咳嗽,脸都涨红了。她心里觉得荒谬,当即否认:“胡说!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我和崔郎君的关系清清白白,岂容他人乱言?” 主事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是在下误信谣传,两位莫怪。” 崔陌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递给姜岁玉一条干净的手帕。她随手接过,擦去滑到下巴的酒水,就连姜岁玉都没发现自己的态度多么自然。 根本不像她否认的那般清白,反而像是在欲盖弥彰。 第27章 金秋已过,寒冬将来。 上京正值多事之秋,镇宁司捉获了一批渗入宣朝的敌国势力,其中除了平民百姓,不乏表面忠心耿耿的臣子。女皇大怒,下令要肃清逆贼,姜岁玉身为女皇的一把利刃,此时更是忙得脚不着地。 这日女皇要前往护国寺上香,陪同前往的女眷中除了太子妃、景王妃,还有即将成为景王侧妃的顾卿蓉。 朝堂中最不缺少的就是人精,女皇赐婚给顾卿蓉的目的实在太明显了,稍稍一揣摩就能明白。 太子自小多病,日益衰弱,眼瞧着就要不行了。而今景王的双腿已经能直立行走,与常人无异,而且景王的性情宽厚,天资卓颖,身为女皇陛下的幼子,毫无疑问,将来必能继承大统。所以需要身份不凡的贵女来给他加持,锦上添花,地位更加稳定。 是以太子与太子妃的境况略显尴尬。 护国寺恢宏广大,香火缭绕,钟声阵阵,长幡随清风而动,檐角下挂的铜铃声声作响。寺内的僧侣们衣着整洁,井然有序,为了不冲撞贵人,把一些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护国寺的主持听闻陛下驾临,早就等候着,见了圣颜,他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给她引路。 上香的大殿内,香烟袅袅,殿中佛像宝相庄严,目含慈悲,垂眸众生。顾卿蓉对神佛之事半信半疑,跟着众人上完了香,嫌殿烟火气太盛,直熏得流眼泪,趁众人不注意,带着婢女翠烟偷偷溜了出去。 秋冬之际,后山的草木衰败,草木衰落的金黄和枫叶的霜红相映成趣。透了透气,顾卿蓉总算觉得不闷得慌了,抬眼一瞥,便见到山石上有一处小亭子,亭子还有一位坐着歇息的美人,正是躲懒的姜岁玉。 “县主好生闲情逸致,竟然比我们还快活。”顾卿蓉笑吟吟道。 姜岁玉闻声看去,一个明艳娇俏的美人正朝自己走来,也不惊慌,忙笑道;“顾娘子最是人美心善,应当不会把我躲懒偷闲的事给说出去吧。” 顾卿蓉径直在她身边坐下,“油嘴滑舌。我若是帮县主一回,县主要拿什么来报答我?” 听出了顾卿蓉并没有敌意,姜岁玉也就放松下来。视线在顾卿蓉泛红的手上略微一顿,姜岁玉心下有了计较,“孟神医曾经赠与我一盒玉容膏,能舒缓润燥,使肌肤光滑如玉,我借花献佛,转赠顾娘子如何?” 顾卿蓉的手一到秋冬,便会干燥脱皮泛红,用了许多方子都无用。这玉容膏本就千金难求,更何况还是孟神医亲手做的,送此礼,姜岁玉算是用心了。 “县主既然舍得,我便却之不恭了。” 与某些人眼中,顾卿蓉是娇蛮且目中无人的高门贵女。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除了脾气娇惯些,相处久了,便知道她很好说话。不一会儿,顾卿蓉就和姜岁玉混熟了点,便谈笑起来。 顾卿蓉性子单纯,说话直来直往,心里踌躇许久,还是决定问她:“你还喜欢景王么?” 此话一出,叫姜岁玉措手不及。但她眼里好奇的光太盛,想让人忽略都难。 本来姜岁玉想直接回答说,我早就不喜欢景王了,可系统却发出警报声。 【警告!宿主不能脱离人设,否则会有惩罚】 姜岁玉头痛扶额,差点忘记了,书中的“姜岁玉”是至死都偏执地爱慕着男主景王的。 心中斟酌一番,暗中一掐腿肉,挤出几点眼泪,再适时地拿出手帕掩面,俨然就是一个爱而不得、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 “我心中有王爷又如何?他既不稀罕,尽管我眼巴巴地凑上去,未必见得他会接纳我。”姜岁玉假装擦了擦眼泪,又握住顾卿蓉的双手,道:“我这辈子是不能与景王爷共白头了,只期望顾娘子能代我照顾好他,便当全了我这一番痴心。” 顾卿蓉只是随便问问,怎知会引人伤心,心里有些歉疚,无措道:“怨我提了你的伤心事,你快别哭了。” 她劝着劝着,又数落起景王的不好来,“景王他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儿,他来做夫君,定然是无趣得很……” 没被男主俊美的容貌迷了心智,姑娘真是人间清醒啊。姜岁玉在心里极为赞同她的话,可表面上还要维持人设,嘴上不得不违心地帮着景王说话,“景王殿下英武不凡,为人是冷峻了些,但正是他难能可贵之处。” 意思是,我就喜欢他对我爱答不理。 落到顾卿蓉眼中,姜岁玉就是痴心一片的好女子,怜悯之余,对她的好感多了几分。 两位少女正说着话,并未注意到石山后掠过一片衣角,有人悄然离开。 崔陌舟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他见姜岁玉往后山这里来,他忍不住也跟了过来,然后无意中听到她们的对话。 她说她心中还有景王。 手指不断收拢,因着太过用力,骨节发白,指甲嵌入掌心,隐约有血渗出。崔陌舟双目幽暗深沉,尽力遏制住心底狂卷的风暴,嘴唇紧抿着。 他忽而无声一笑,面露阴骘之色。风拂动他鬓边的发丝,平添几分不羁的俊美。 姜岁玉,你想和景王在一起,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天,便绝无可能! 原本心情正好的姜岁玉莫名地打了个冷颤,不禁拉紧了披风,疑心自己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 到了午时,依着惯例,女皇通常会留在护国寺里享用斋饭。 侍奉在女皇左右的宫女突然找到姜岁玉,说女皇寻她有事吩咐。姜岁玉不疑有他,便跟着她走了。 见越走越偏僻,草木更幽密,姜岁玉终于察觉出了意思不对劲,停住脚步,不肯再往前走。 “你说陛下在等我,陛下在何处?”姜岁玉审视那名宫女。 宫女柔柔一笑,“县主何必着急,女皇陛下就在——” 她话音一顿,陡然间,姜岁玉感到后背有人重重地一推,猝不及防地被人推进了一间禅房里。 姜岁玉茫然片刻,大力地拍了拍门,可惜门板结实,加之外头有人故意堵住,便无法脱身出去。 “你们是谁?快放我出去!” 见无人回应她,姜岁玉放弃谈判这条路,转而想其他办法出去。 此时,姜岁玉才注意到禅房里还坐着一个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正是女皇最近颇为喜爱的男宠苏易章。 半月前他还被封了麾云将军,虽无实权,但足以见其不同。 看到了苏易章,姜岁玉心中不妙的感觉逐渐放大,一种可怕的猜测逐渐清晰明朗,浮上心头。 苏易章温和一笑,开始自行宽衣解带,“县主的风采,易章钦慕已久。让易章伺候您一回,如何?” 姜岁玉自诩是个斯文人,先劝他自重。然而苏易章还是硬要贴上来,姜岁玉先礼后兵,他偏不听劝,那就怪不得她动粗了。 ****** 在正言堂享用完斋饭,女皇心情愉悦,主持趁机提议道:“后堂南池的荷花开了,开的还是三头并蒂莲,老衲厚颜,想请陛下一阅。” 三头并蒂莲世间罕见,实为祥瑞之兆。 闻言,女皇果然来了兴趣,打算前往看看。 南池的必经之路是一条古木参天、草木葱翁的小道,途径几座鲜少香客踏足的禅房。 突然听到禅房里传出打斗的声音,女皇蹙眉,身边的侍者头脑机灵,当即让侍卫撞开房门。 这门一开,有人认出来禅房里的人是谁,纷纷面色剧变。众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嗤之以鼻,或是漠不关心。 毕竟长乐县主和女皇的男宠青天白日竟然厮混到一块儿,还被不少达官贵人撞见,难得一见的皇室丑闻。 女皇颜面有些挂不住,勃然大怒,理智叫她要克制,冷声道:“你们怎么回事?” 苏易章虽则不过是以色事人的玩意儿,但毕竟是女皇的所有物,她纵使是不要了,也绝不允许他人觊觎。 姜岁玉嘴唇一动,正欲解释。 而苏易章却先声夺人,泫然欲泣道:“陛下,臣下虽卑贱,可仍知荣耻。长乐县主想羞辱臣下,臣下不从,他便想强迫于我!” “你胡说!”姜岁玉当场反驳,“陛下,您切莫听他一人之言。” 想当初崔陌舟何等是绝色,她都没有动过色|心。苏易章较之崔陌舟不知逊色多少,见过山珍海味的她,又焉能对清粥小菜感兴趣。 在禅房内,苏易章欲行不轨,姜岁玉反抗,可惜他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两下就被姜岁玉给打掉了牙。 但众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苏易章衣服残破,身上带伤,更是信了他的说辞。 大抵是听多了长乐县主强抢崔家郎君的传闻,在场的人对于姜岁玉能做出强抢良家男子的事丝毫不怀疑。敢问长乐县主做出的惊世骇俗之事还少么?多一两件又有甚么稀奇的。 姜岁玉又要分辨,却听苏易章仰天悲戚道:“易章愿意以死自证!” 说罢,他奔向一位拔剑以待的侍卫,侍卫懵住一瞬,眼睁睁地看着他撞剑自刎。温热的血从苏易章脖子喷溅出来,他瞪大了眼,缓缓倒地。 养尊处优惯了的贵人们没见过这等场面,不由得惊呼出声。 女皇深深阖眼,不带一丝感情道:“将长乐县主押入天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篇小短文,大概还有一万多字就完结 第28章 姜岁玉入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恨她之人,自然是拍手叫好,不过更多人则是选择持着观望的态度。 毕竟女皇心思深沉,你今日锦衣玉食风光无限,指不定哪天就锒铛入狱。姜岁玉是否因此彻底失了荣宠与权势,众人也摸不准女皇的态度。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与县主府的失意惨淡相比,王肃闵一下子成了上京炙手可热的人物。镇宁司暂时由宠臣王肃闵代任,不少权贵上前巴结。可王肃闵为人谨慎刚毅,并未趁机敛财收礼,不曾留下把柄。 天牢内,关押的全是曾经煊赫一时的贵人。天牢较之其他牢房,倒显得干净许多。 姜砚买通了看守天牢的官兵,拎着食盒进去探望姜岁玉。 等见到主子,姜砚焦急关切地问:“县主,您没事吧?” 对她不离不弃的姜砚,叫她委实感动了一番。姜岁玉为了不让姜砚担心,故作轻松地一笑,“本县主好着呢,谁敢对我动手?” 边说边张手转圈,方便姜砚看清楚。 视线在她身上来回一扫,并未发现动刑的痕迹,姜砚才卸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 “县主,属下担心了您一宿,您平安无事,果真太好了。”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姜砚急急打开食盒,端出几碟点心小菜,全是姜岁玉爱吃的,“属下担心您在天牢里吃不好,特地叫厨子做的,您多吃点。” 来到这个世界,姜砚是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姜岁玉鼻子一酸,将不合时宜的眼泪逼了回去,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还是你姜砚懂本县主,没白疼你。” 姜砚腼腆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可惜笑容没持续多久,脸上又笼罩上了凝重,她不由得担忧道:“县主,您待在天牢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才能从天牢里出去?” “陛下圣明睿智,必定会还我一个清白。你不必担忧,左右在这睡几天,也不会掉几斤肉。”姜岁玉嘴上安慰她说,实际自己心里也没底。 直觉告诉她,苏易章之事绝不会如此简单。背后酝酿的风暴,会毫不留情地将每一颗砂石卷入其中,然后走向毁灭。 . 夜凉如水,皇宫大内挂满了宫灯,宣政殿内,女皇神色肃然,威压沉沉,叫殿前述职的臣子们心中惶惶,屏息敛气,生怕一个不慎就惹得陛下不高兴,掉了乌纱帽倒也不要紧,若是时运不济,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好不容易禀报完国事,大臣们松了口气,悄然退下。 灯火熠熠,亮得女皇眼睛恍惚,她轻声一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而后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一道窈窕的身影投映在地上,淳于婧脚步轻缓,拿了件大氅正要给她披上,此时女皇却猛然睁眼。淳于婧惊了一瞬,旋即定下心神,柔声道:“陛下若是疲乏,何不回寝宫小憩片刻?也不会耽误甚么大事。请陛下以龙体为重。” 她字字恳切,女皇闻言熨帖不少,声音也缓和些:“近月卫国蠢蠢欲动,朕属实难安,自是以国事为先。” 淳于婧早就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试探问道:“陛下是否还在烦心长乐县主之事?” 女皇不语,只定定地望着她。淳于婧面色如常,神态恭敬地立侍一侧,任凭女皇探究的目光逡巡打量。 半响,女皇哼笑一声,“朕竟不知你和长乐县主交情甚笃。” 什么也瞒不过女皇,淳于婧也不打算隐瞒,便将长乐县主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事与她说了,笑道:“微臣哪里敢和县主攀交情。县主的救命之恩微臣不敢忘怀,故而斗胆在陛下面前耍些小心思罢了,还望陛下赎罪。” 淳于婧的坦然反而让女皇戒心稍减,女皇不以为然地摆手,“你是知恩之人,朕甚是欣慰。朕恕你无罪,大可说说你心中所想。” 出身寒门的淳于婧是女皇一手提拔上来的,最是知根知底,否则女皇也不会有心放在身边栽培她。 淳于婧思忖片刻,道:“微臣私以为,长乐县主污辱苏易章,不大可能。一来,长乐县主若是真的贪图苏易章容色,大可用药,神不知鬼不觉,岂会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二来,长乐县主是名门贵女,见过的俊美男子不知凡几,又焉能胆大包天,偏偏染指陛下身边之人?三来,长乐县主是有大志之人,安能为了区区男色舍弃功业大计?” 最后一句话说道了女皇心坎上。姜岁玉是女皇看着长大的,她除了在景王一事上犯过糊涂,也无错处可挑。 姜氏女子生来就不愿意趋于平凡,对权力都有着异样的渴求,男色尝尝鲜尚可,若是为此而放弃自己的野心,不大可能。女皇如是,姜岁玉亦如是。 女皇满意一笑,“你倒是看得清。” “微臣的粗浅猜测罢了,陛下且当做笑话听听。”淳于婧眉眼恭顺。 忽然,从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位内侍神色慌张,地进来迟疑片刻,道:“陛下,忠勇伯家的顾娘子殁了。” 女皇错愕之后,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顾卿蓉回到忠勇伯府后,便开始发烧,呕吐腹泻不止,气息逐渐微弱。忠勤伯情急之下向宫中递了牌子,请尚药局奉御诊治,但无济于事,顾卿蓉没能挺过去。 “顾娘子的死因查到了吗?”淳于婧问道。 内侍目光躲闪,显然是有顾虑,而后一咬牙,才道:“顾娘子身边的侍女翠烟一口咬定,是长乐县主谋害的。” 女皇蹙眉,不解道:“怎地又跟县主扯上关系了?” “回陛下,昨个长乐县主赠送了顾娘子一盒玉容膏,顾娘子用后身上便出现异状。奉御从玉容膏内发现了剧毒,若抹在肌肤上,毒素便会透过肌理,渗入五脏六腑,令人衰竭而亡。” 淳于婧沉默地听完内侍所讲,随后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长乐县主与顾娘子无冤无仇,会有什么动机去害顾娘子?” 内侍也很困惑,“听翠烟说,县主对景王殿下念念不忘……”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这说法着实牵强,但也不是说不通。 长乐县主因着对景王殿下求而不得,所以对即将嫁给景王的顾卿蓉妒恨不已,偷偷在玉容膏里下了毒。 未免太过巧合了,证据全都指向姜岁玉,女皇和淳于婧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 两者都是精明人,岂会看不出其中的意味。陷害的招式太过明显,就会引人警惕深思。 倒也不可否认,证据就摆在那里,迫于压力,女皇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姜岁玉关押起来,查明真相,给忠勇伯、给群臣一个交代。 ****** 姜砚走后没多久,天牢内又陷入沉寂。 姜岁玉盖上薄被,睡意全无,脑海里思绪翻涌。苏易章为什么要陷害她?或者说,究竟是谁指使苏易章陷害她?陷害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心事太多,她略微焦躁,压根没有睡意。以致有人悄悄打开牢门,蹑手蹑脚靠近她时,姜岁玉一跃而起,反手将行凶者擒拿住。 姜岁玉紧紧掐住他的命脉,逼问他:“说,谁派你来的?” 竟然敢在天牢行凶,主谋来头必然不小。 措手不及地,行凶者眼露凶光,忽然从嘴里借助暗器射出一根银针,直接刺入姜岁玉的肩膀。 不料银针上带着毒,姜岁玉手臂阵阵发麻,刺骨的疼痛顺着肩膀往四周蔓延游走,她眼前开始发虚,意识渐渐模糊,后背的冷汗止不住地冒出。 就在这时,行凶者趁她不备,挣脱她的牵制,反手一记手刀,将她打晕。姜岁玉彻底失去意识,软趴趴地倒下。他一把将其扛起,走了出去。 事情完成得很顺利,只可惜,半道上遇上了硬茬。 他脚步一顿,神色紧张,谨慎地与来人对峙。 崔陌舟白日里总是心神不定,索性就来天牢里看看,然后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姜岁玉被人扛在肩上,死生未知。 “把人放下。”崔陌舟平静道。 唯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行凶者又使出几个暗器,崔陌舟灵敏地一一挡下。未几,崔陌舟就占了上风,几招就把歹人制服。 本来是想留个活口,谁知歹徒自己咬破牙后的毒囊,服毒自尽了。 蹲下|身,孔淇伸手探他脉搏。不出意料,他完全没了心跳,孔淇无奈地朝崔陌舟摇摇头,示意崔陌舟歹人已死。 这般境况下,崔陌舟哪里顾得上歹人死没死,看到姜岁玉渐渐微弱的呼吸,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 打横抱起姜岁玉,他连忙骑上快马,朝着崔府赶去。 因着好友崔文让在流放之地落了顽疾,孟神医只能留在京城,暂居崔府,帮崔文让医治。 崔陌舟别无他法,只能厚颜求孟神医相助。 秉承医者仁心,孟津云自然没有拒而不医的道理。 他喂给姜岁玉一颗药丸,稳住她性命后,叫崔陌舟运功帮她将毒素从体内祛除。 崔陌舟照做,在姜岁玉肩膀针口处划出一个小口子,方便排毒。少顷,果真从伤口处排出了黑色的污血。 但余毒太过顽强,若祛除不干净,姜岁玉恐有性命之忧。无奈之下,崔陌舟顾不得男女大防,拉下她的衣领,准备帮她把毒吸出来。 服下药丸后,姜岁玉慢慢地恢复意识,幽幽睁开眼睛,甫一映入眼帘的就是崔陌舟帮她吸出毒血的样子。 姜岁玉登时如遭雷击,很不争气地又晕了过去。 第29章 姜岁玉醒来的时候,金乌斜照,暖阳透过窗缝洒落进来,驱走了心中的寒冷。 想动一动身,可是她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连举起手指都很吃力。 趴在床边睡着的男子睡眠很浅,几乎在姜岁玉刚醒来的没多久,也跟着醒来了。 崔陌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只是眼底微青,显然昨晚很晚才睡。他长睫微颤,悠悠转醒,姜岁玉莫名地心里发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眼睛一闭,干脆装睡。 他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探姜岁玉的额头的温度。她昨天半夜发起烧,用冷水沾湿帕子冷敷了好几次,热度才退了下去。 动作太过亲昵了,姜岁玉很不适应地颤了颤睫毛,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崔陌舟心知肚明,也不急着拆穿她,抖了抖微皱的衣袍,开门出去。脚步声渐远,姜岁玉睁一只眼悄悄地探看情况,不一会儿,那人去而复返,她慌张地又把眼睛阖上。 “先别睡了,先填填肚子,待会儿还得喝药。”崔陌舟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回来,温声道。 姜岁玉继续装睡,也不答话。 对她脾气略有了解的崔陌舟也不急,难得生了戏弄一番她的心思。他一手负在身后,脚步刻意放轻些,走到床边,而后俯身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 实在装不下了,姜岁玉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极了缺水的鱼儿,崔陌舟才松了手。 等缓过了气,姜岁玉不由得怒视那个罪魁祸首,“你想憋死我吗?” 崔陌舟眼底含笑,“崔某岂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姜岁玉在心底哼了哼,却也不敢正面和他叫板。 过了会儿,她全身乏力动弹不得的现象,并没有丝毫缓解。姜岁玉不禁紧张起来,忙问系统这是怎么了。 【宿主,昨晚你中毒,性命垂危。为了保护您的生命安全,暂时开启了沉睡模式,但是会有副作用,所以你可能暂时动不了】 姜岁玉:…… 那她现在不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砧板咸鱼? 崔陌舟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问:“县主还不起来么?” 姜岁玉不好意思地挤出一抹笑,“我可能,暂时动不了了。” 闻言,崔陌舟不由得焦急起来,“你感觉如何?不如我去叫医工过来看看?” 见他急匆匆地就要出去找人,姜岁玉连忙喊住他:“不必了!可能是身体还没缓过来,过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崔陌舟迟疑地望向她。 姜岁玉语气肯定,“千真万确。难不成我还会拿自己开玩笑不成?” “只是,可能要多劳烦崔郎君了。”姜岁玉讪讪道。 崔陌舟姑且相信她,“称不上劳烦。” 将姜岁玉扶着坐起,拿隐囊垫着后腰,好叫她舒适些,崔陌舟细致入微,先是把药膳吹凉些,再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她。 他的动作实在太温柔贴心,倒叫姜岁玉有些无措。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但是,她一个单身多年的母胎,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她产生好感的他。 况且,先前的他一直想把她抽筋拔骨,即便他而今的种种迹象都是想对她好,她仍然是不太相信他的感情。 若是一直吊着,不说清楚,她心里过不去,觉得自己有点渣。 崔陌舟将她脸上的纠结尽收眼底,垂下眼帘,掩去心事。半响,才道:“我待县主好,并不是挟恩图报,县主便安心受着便是。” 既然他如此说了,姜岁玉也不扭捏,坦然接受,大不了以后找机会报答他。 待用完了药膳,姜岁玉环顾周围,问:“这是哪里?” 崔陌舟解释道:“此处是我的一处私宅,一进的小院子,我偶尔过来住,县主放心住下便是。” 边说边喂她水漱口。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姜岁玉又问:“外面局势如何了?” “横竖都是长乐县主迷晕了天牢守卫,畏罪潜逃的罪名。县主该不会怕了吧?”崔陌舟道。 “谁说我怕了。”姜岁玉弱弱道。 许是喝水喝得有点多了,姜岁玉渐渐有了溺意,厚着脸皮问:“可否帮我叫个侍女来么?” 崔陌舟摇头,“我不常住这,身边也只带着小厮,还未来得及准备侍女。怎地,有何事是我不能帮你的?” 你当然帮不了我。 姜岁玉暗中翻了个白眼,算了,还是等她恢复力气,再自己动手吧。 如此想着,又过了良久,姜岁玉憋了老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瞥了眼坐在桌前翻阅书籍的崔陌舟,姜岁玉涨红着脸,一咬牙,豁出去道:“崔郎君,能否搀扶我去解个手?” 姜岁玉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崔陌舟懵了片刻,缓缓起身,搀扶着她去了屏风后。姜岁玉见他还站在身边,绯红直接蔓延到耳根,局促道:“你怎么待在这,还不快出去!” 话音一落,崔陌舟愣了愣神,才应声退出屏风后。出了外面,窗外的凉风拂面,脸上的热意才退减些。 “你走远些!” 屏风后又传来姜岁玉的声音,崔陌舟感觉脸上才退下的热意又升高了些。 没有侍女帮忙,日子格外难挨些。譬如姜岁玉喝药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衣裳。姜岁玉无法,只能让崔陌舟帮忙换。 尽管崔陌舟行事君子,用绸带蒙住眼睛不敢乱看,替她穿衣时小心翼翼,却还是会不小心碰到她的肌肤。 两人的脸一个赛一个红。 从私宅里出来,崔陌舟有些魂不守舍。 其症状表现为,做事从来都一心一意的崔郎君破天荒地走了神,提笔时会发愣,偶尔不知想到什么,还会暗自发笑,叫刘顺忍不住怀疑自家郎君莫不是得了什么毛病。 孔淇白了一眼杞人忧天的刘顺,道:“老老实实干活罢,别想七想八,省得挨骂。” . 自从镇宁司由王肃闵当家做主后,女皇格外器重他。但女皇生性多疑,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相信。 这不,为了防止他一家独大,特地把他调动皇城羽林军的权力分了出去,格外提拔了其他后起之秀,其心思昭然若揭。 王肃闵望着高大的宫门,陷入沉思。 崔陌舟刚好路过,跟他打了个照面。 “崔舍人当真不曾见过县主?” 他正要走,王肃闵忽然道。 崔陌舟面无波澜,回头与他对视,“我与长乐县主本就有过节,问我她的去向,您怕是问错人了。” 气氛瞬间僵持住,身侧的侍者皆低着头,不敢乱看。 王肃闵朗声一笑,佯作轻松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崔舍人何必如此严肃。” 仿佛方才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崔陌舟不愿再多纠缠,先行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两个小学鸡在谈恋爱(点烟JPG) 下面是预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不感兴趣就算了(捂脸) 预收:《替身她和美强惨反派HE了》 文案: 上一世,身为侯府真千金的安岁瑶,因曾经生长于乡野,无贵女之仪,遭了不少白眼。 睿王萧行简是有名的端方君子,安岁瑶本以为嫁给他之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岂料在他心中,她也不过是白月光的替身,只是个玩物。 叛军攻入皇城那一天,才当了三日皇后的安岁瑶,被迫给萧行简殉葬。 直到死后才明白,她原来活在一本古早穿越狗血文里,是衬托白月光女主的女配,是被强行降智的又蠢又弱只能依靠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重生后,安岁瑶大彻大悟,靠人不如靠己,决定不要重蹈覆辙,自立自强。 某日,安岁瑶发现,唯有靠近那个前世重权在握的逆臣谢舒淮,她才不会被主角光环降智…… *** 众人皆道,谢舒淮风华绝代、郎艳独绝,是个谪仙般不食烟火的人物,深受帝王器重,在京都风光无两。 可外人看不穿,他清冷如仙人皮囊下的偏执与狠戾。 后来,有个小姑娘在目睹他拧断一人脖子后,明明害怕得要死,偏偏还要凑上来讨好他,手抖着拿出帕子:“要擦手吗?” 他心想有趣,留她在身边也无妨。 再后来,不知不觉中,小姑娘成了他心尖上的人…… 【前期懦弱后期自强明艳女主VS表面高岭之花实则疯批男主】 【朝代架空,请勿考究】 PS: 1、女主前期真的弱,后期不断成长,不喜勿入 2、男主真冷血疯批。主角年龄差八岁,1V1,SC,he 3、男主教会女主自尊自爱自强,女主告诉男主怎么去爱人,这是一个双向救赎的故事 第30章 “废物!都是酒囊饭袋,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宁王面目狰狞,拿起桌面的茶杯向堂下跪着的人掷去,伴随“哐啷”的一声响,精美的瓷杯落了地,碎成渣,里头的热水顿时四面飞溅,于地面蜿蜒出一条小水流。 下头跪着的人被溅起的热水烫红了脸,连哼都不敢哼,只连连磕头认错求饶。 “给我找,姜岁玉绝不能活着。其余人,也要给本王处理干净了!否则,”宁王一眯眼,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恶狼,“你也不必回来了。” 他应声退下。 洛明畅从后门进来,笑道:“王爷何必这么大火气。” 宁王见来人是他,冷哼一声,开门见山道:“方庆山那边谈妥了?” 既然是想夺回李氏江山,宁王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曾不止一次派人去试探方家人的态度。毕竟方家被贬,地位一落千丈。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方氏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落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方家虽然大不如前,朝堂中各家势力盘根错节,仍有方家的一席之位。 “我办事,王爷尽管放心。好说歹说,那老东西终于松口了,态度已然有了变化。毕竟,谁不喜欢权势?”洛明畅讽刺一笑。 方庆山虽老矣,但野心却不老,仍想带着方家回到从前的辉煌。 入了冬,清晨的枯黄草地上结着层白霜。稍稍一呵气,空气中立刻涌出一团白雾。 问月楼上登高而望,淳于婧俯视楼下环绕的如玉清河,如玉的面庞镀上了一层光影,女子的美和英气在她身上交融。 未几,走上来一男一女。 来人正是崔陌舟。 他作揖后,道,“淳于寺丞久等了。” 闻声,淳于婧转身回礼,飒然一笑:“我也刚来不久。” 目光触及他身后的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她眼神微变,脸上仍带着笑。 坐下后,面前的小案子上温着一壶酒,炉子里的炭火炸开小火花,偶尔发出细微的哔啵声。 斟杯酒饮下,一股暖意从肚腹向四周散开,驱走了寒气,凌冽冬风吹僵的手脚逐渐暖和起来。 “小侍女”要替淳于婧续杯,淳于婧笑着拦下,“微臣不敢劳烦县主。” “小侍女”姜岁玉讪讪一笑,站回崔陌舟的身边去。 今日崔陌舟邀她来问月楼的目的也了然了,原来是为了长乐县主呀。淳于婧视线在崔陌舟和姜岁玉二人之间流转,不动声色地将心里的讶然掩去。 上京中对于崔陌舟和姜岁玉之间的爱恨情仇,坊间多有猜测,而且有不少版本。 最广为流传的是两则。一是长乐县主移情别恋崔陌舟,所以才会强抢崔陌舟回府。但又因前段时间,姜岁玉因为痴恋景王,所以和未来景王侧妃顾卿蓉起争执,将其谋杀的传闻,已然没什么人相信他们相爱的传闻了。 二是长乐县主与崔郎君水火不容,恨不得对方早日见阎王。 作为有幸目睹他们二人亲密的人,淳于婧深以为坊间传闻不尽可信。 见崔陌舟和淳于婧在谈话,姜岁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给自己倒了两杯酒解解馋。 殊不知,崔陌舟一心二用,谈着正事还在留神她。 “你身子还虚,酒便不许再喝了,当心伤身。我让人给你送杯热茶来。”崔陌舟侧身低语,一把按住她。 没能得逞的姜岁玉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怎么比我爹还管得宽。” 崔陌舟懒得理她,只是默默地把酒水挪到自己跟前,不让她再碰着。 两个人之间的暧昧,连淳于婧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她轻咳一声,主动道:“县主冒如此大的风险跟来见我,应当不会是来问月楼赏雪喝酒这么简单吧?” 言外之意是,有话请直说。 姜岁玉坐直了腰身,“寺丞是个爽快人,我也不绕圈子了,我有一事请寺丞帮我传达给陛下……” ******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年关。按照惯例,除夕夜是要举办宫宴,邀请皇族宗亲和大臣们一同进宫欢饮的。 崔陌舟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宫宴,奈何上头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他便跟随父亲来了。 姜岁玉早就易了容,装成宫女混进来宴席里头,时不时给席上的贵人们斟茶倒水。 宫灯长照,桌案上金杯玉盏,琥珀琼浆,玉盘珍馐,琳琅满目尽数陈列于前。 女皇驾临后,例行训话,随后向众人敬酒,众人回敬,皆一饮而尽,宾主尽欢。 随后雅乐扬起,一群身着彩带的舞女翩翩而入,为宾客们助兴,宴会的气氛渐入佳境。 就在此时,宁王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朝女皇遥遥一祝,“我来敬陛下一杯,陛下操劳国事,诸多辛劳。” 女皇笑了笑,“宁王有心了。” 宁王感慨道:“陛下容颜未改,依旧英姿焕发,让臣不禁想起多年前皇兄与陛下琴瑟和鸣的模样。陛下重振宣国国威,平定四海战乱,功过千秋,若是皇兄泉下有知,必然十分欣慰。” 原本是君臣和睦的景象,而后画风一变,宁王的话越说越不对劲,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席间悠扬的乐声也都停了下来。 在场的不少人都听过一道流言,先帝是被今上所杀。流言虽然被朝廷压了下去,但仍然阻止不了百姓间口耳相传。越是禁忌,越是吸引人,人们越好奇。 “宁王,你醉了。”女皇脸色阴郁下来,“来人,带宁王去歇息。” 女皇践祚后,自是免不了一场杀戮。凡是阻挡在她面前的人,不论是王公大臣,绝不留情地除去。 登基后,几个酸儒史家偏生见不惯她一个女子称帝,在青史上记她残暴,贬她荒|淫无能。毕竟要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先诋毁她的声誉,再一步一步瓦解蚕食她的意志,让其自行灭亡。 可她既然敢为这天下大不韪,命都可以不要,又岂会关心在意区区浮名?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手上没有沾血?手上的血,或是手足至亲的,或是挚友忠臣的,或是黎明百姓的,无辜不无辜,成大事者全然不在乎。 宁王好色软弱无能的名声是人尽皆知的,对女皇的威胁并不是很大,否则他也不可能会平安富贵地活到如今。 宁王一挣扎,甩开内侍的束缚,冷笑道:“陛下如今是要灭口么?杀我一人,难道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皇兄是怎么死的,陛下应当比我更清楚!您好狠的心啊,皇兄尸骨未寒,您还要再对付他仅剩的亲兄弟么?”宁王一字一句,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太子赢弱,吹了寒风本就不大舒服,听了这些话,情绪一激动,更是受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胸腔不断起伏。 场面登时慌乱起来,女皇和景王都关切地看着太子,生怕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皇兄,你没事吧?药呢,快拿药来!”景王也不管什么风度了。 太子妃似是见惯了这种突发状况,尚且镇定,赶忙派人叫医官。小郡主李月襄看着父亲如此难受,可却无能为力,急出泪花来。 医官不敢耽搁,很快就到场,给太子喂了药。好一会儿,太子才缓过气。 可太子并不想被人扶下去歇息,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人,踉跄地冲上前,满脸悲怆,迫不及待地质问女皇:“母皇,皇叔所说的,可是真的?” 女皇掩去眼底划过的一丝失望,沉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转而吩咐身边的人带他回东宫。 他终究是被母亲护得太好,也太弱了。 作为旁观者,姜岁玉和崔陌舟心情复杂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解决了太子的事,女皇才转身专心对付宁王,视线在他身上来回端详,像是在重新审视他,“你伪装得很好,朕差一点就被你无能的表象给骗了。” “陛下你未免看轻我了。”宁王将手中玉杯猛地一摔,玉杯掷地有声。 杂沓的脚步声逐渐靠拢,身着铠甲,手持重剑的军士们涌进宴席间,原来是羽林军。 权贵们以为羽林军是来平乱的,怎知本应该忠心为主的一众羽林军居然对女皇拔剑相向。 为首的岑豫上前一步,得意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很快就能占领上京,陛下,你的气数该尽了。” 胆小的贵女郎君们被眼前骇人的阵仗吓得惊声失叫。 就在这危急时刻,王肃闵恍若及时雨一般,带领镇宁司的卫军前来护驾。 王肃闵风尘仆仆,披风上带血,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他单膝跪地,神色恭敬道:“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爱卿不必多礼。” 女皇正要去托扶王肃闵起身,怎知从他的袖中亮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眼底杀机毕露,倏然朝她胸口刺去。 “陛下当心!” 姜岁玉从旁冲了出来,灵敏地抬腿一踢,将王肃闵的匕首踢飞落地。 而女皇反应也很快,避过身去,所幸匕首上没下毒,手臂上只被划出浅浅的一道口子。 “拿下逆贼!”女皇捂住伤口,怒喝道。 风向一转,一开始拿刀对着女皇的部分羽林军,忽然干脆利落地把身侧的叛军同伴给杀掉,转而举刀面向宁王。 宁王和岑豫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只能使出最后一招,“快让埋伏的人放箭!” 霎时间,无数飞箭如雨下,破空而来。 羽林军和镇宁司卫军牢牢护着女皇,挥刀将利箭拦腰斩断。 百密终有一疏,崔陌舟一面要护着父亲族人,一面要自保,根本分身乏术,并未注意一根羽箭径直往他后背射来。 等他察觉到时,已经为时已晚。 在这危急时刻,姜岁玉却奋不顾身地朝他扑来,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箭没|入她的身体…… 第31章 姜岁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替他挡了那一箭。 一定是自己脑子瓦特了。对,一定是这样。 到了此时,她还在不断劝说着自己。 凶器刺穿她的躯体时,她能清楚感受到温热的血缓缓流出体外,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从未如此明显。 真的好痛啊。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视线里,崔陌舟的容颜开始模糊重影,看不清了。 依稀能看到他焦急万分的神情,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喊着什么。 她好想听清楚,但是,她没有力气了…… 滴滴滴滴! 系统警报声响起。 【宿主生命值开始下降,启动防护模式。宿主生命值仅剩80%……】 【……生命值仅剩50%……20%】 【0%】 ****** 据闻,那日宫变,场面惊心动魄,凶险万分,差点点就让逆贼宁王得逞。 幸而崔陌舟崔公子独当一面,派人通知五城兵马司进宫应援,才彻底将反贼拿下。 只有一事怪诞的很,便是重伤而亡的长乐县主下落不明,任凭女皇和崔府人翻遍了整座上京,也一无所获。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草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老鼠躲在角落里啃食物的碎渣。 蓦地,牢门打开,老鼠立刻被吓得躲起来。 王肃闵抬头瞥了眼来人,又了无生志般恹恹地垂下眼眸。 “王肃闵,不,”崔陌舟顿了顿,深有意味地睨着他,“应该叫你洛明畅。谋逆行刺圣上,与敌国勾结出卖朝廷密函,残害朝廷命官……哪一条不是死罪?将你所知道的隐藏在朝廷的叛贼说出来,或许能保你家人性命。” 说道后面,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们是怎么认出来我不是真正的王肃闵的?” 崔陌舟掸了掸衣袖,相较于几日前,他的神情沉郁许多。比起从前用温润和煦来伪装自己,他现在更喜欢以真面目示人。 只有崔陌舟的身边人知道,自从姜岁玉不知所踪后,他消沉过一段时间。 他将自己封闭在房间,不吃不喝一天一夜,除了房门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终日沉迷于公务,企图借繁忙沉冗的事物来麻痹自己,可把孔淇和刘顺吓得不轻。 “可还记得姜岁玉交代你拿的那个账本么?”崔陌舟盯着他,点到即止。 经他这么一说,洛明才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由得恍然大悟。 去祁州的途中,姜岁玉和王肃闵因故半道分开了。王肃闵虽然武功高强,为人也谨慎小心,但是抵不过洛明畅人多势众。那天夜里,洛明畅带着一众死士潜入王肃闵投宿的客栈,将其一举杀死,然后再易容成他的模样,取而代之。 明明一切都天衣无缝,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被人拆穿。 既然提到祁州刺史的账本,豁然想起那日,他怕宁王与祁州刺史勾结的事被捅出去,特地把记载有宁王那一页纸,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撕了下来,想不到还是漏了马脚。 可能就是那时候,姜岁玉就对“王肃闵”起了疑心。再后来,姜岁玉遭人算计,革职查办,镇宁司首领一职便落在他的头上,种种行迹,未免太过可疑。 王肃闵自嘲一笑,“原来如此,终究是我太过自负了。” 崔陌舟没心思听他在这废话,不耐烦道:“还是不肯招么?” 杂乱的头发滑落,遮挡住他的眼睛,以及他眼底的怨愤和痛恨,“哼!没什么好说的,要我向姜氏女低头,我不甘心啊。”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洛明畅仰头看着他,神情几近癫狂,“卫国的兵马很快就会逼近上京,姜绎的皇位坐不稳了!哈哈哈哈哈……” 说罢,竟仰头狂笑起来。 彻头彻尾的疯子,崔陌舟更没心思在这逗留了。 初春时节,冰雪消融,崔陌舟主动请缨,随大将军赶往前线与举兵来犯的卫国一战。 次年七月,卫国称降,隔让城池求饶。宣国虽胜,但也元气大伤,不得不推行新政,休养生息。 好友曾玹见不得崔陌舟为了一名女子而疯魔癫狂的模样,苦心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崔陌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一个修道的,懂什么是情?” 被他这么一怼,曾玹顿时哑口无言。 心里早将崔陌舟骂了几百遍:你不过就是欺负我孤身多年,没有谈过感情,真是可恶至极! 曾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得意地狡猾一笑,“念在你伤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对了,你回你的屋里去,我给你准备一个礼物,保准你高兴。” 礼物?崔陌舟太阳穴突突,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 . 姜岁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陈设典雅的房间的门前。放眼看去,屋内书画、古琴一应俱全,显然是个颇有雅兴的郎君房里。 眼前站着一个嬷嬷,一脸横肉,双眼泛着精光,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告诉她:“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伺候好了崔郎君,一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 姜岁玉没完成系统的任务,就要受到惩罚。这个惩罚就是永远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只能待在这个世界一直到死。刚回到来,她脑子还有点懵,不甚清醒,“哪个崔郎君?” 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曾郎君找来的这位女子,虽然长得像长乐县主,但脑子明显不太灵光。她道:“有哪个崔郎君,便是崔相崔家嫡次子,深受女皇器重的那位。” 话说到这,姜岁玉可算明白了,那不就是崔陌舟吗? 不过,她立马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貌似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妄想爬他床的女子。 思及此,她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好啊,好你个崔陌舟,姑奶奶我替你挡箭,你倒是有美人入怀? 看我怎么收拾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事情有点多,结尾可能要再拖长一点。 账本的事,记不起来的可以看16末尾、18章中间部分,就是女主拜托“王肃闵”去取账本。 不记得曾玹是谁的,指路14章。 感谢在2021-09-13 00:06:55~2021-09-14 00: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倩倩雯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月已西斜,挂在树梢上,隐约几点萤光。崔陌舟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回房的路上仰头望天,恍然惊觉夜已经深了。 他每日都是如此,充实忙碌。 母亲含糊提起过要给他定亲的事,他不假思索便拒绝了。 他心不大,只能容纳一人,也只够装下那一人。何必白白耗费他人的青春,日久天长,成了怨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枯燥乏味的生活,崔陌舟解下外衣,熄了灯,走到床边正准备躺下,忽地脚步一顿,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他眼神一凛,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缓缓掀开幔帐,蓄势待发。 “郎君~” 从幔帐里伸出一只细如柔荑的手,声音娇柔,略有些矫揉造作。 崔陌舟面沉如水,才想起曾玹那别有意味的笑来。原来他所说的礼物是个女子,简直胡闹! 于是,崔陌舟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那女子,厉声喝道:“出去!” 一下给姜岁玉整不会了。 她还想抓|奸来着,结果崔陌舟他压根没给自己机会。 沉默片刻,崔陌舟见床上的女子还没动静,长眉微皱,好心再次警告道:“再不出去,我便让人进来了。” 届时他可顾不得她的颜面了。 耐心终于耗尽,崔陌舟转身预备出去叫人,岂料背后贴上来一个绵软的身躯,他浑身一僵,脸色黑如锅底。 不等姜岁玉下一步动作,崔陌舟的下意识反应快过思考,毫不犹豫地就把她过肩摔了出去。 “来人!”崔陌舟气急败坏,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洗一个澡。 摔了个懵的姜岁玉在他的呼声中回过神,登时愤然,好你个崔陌舟,找旁的女子也就罢了,竟还敢打她?欠收拾! “我跟你拼了!” 姜岁玉冲了过来,动手与他过招,且招招带风,带着股泄愤的狠劲儿,势必将他撂倒在地。 她的声音太过熟悉了,耳熟到他在当下如此紧要的关头愣了会儿神,挨了她的一拳。两人不分你我,见招拆招,姜岁玉步步紧逼,崔陌舟却不知在忌惮什么,选择避让,一直守而不攻。 室内太过昏暗,凳子在他们过招时被砸坏了,屏风也被打歪了,桌面上的茶壶杯盏悉数碎成渣。 动静太大,原本熄了灯的邻近各房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值夜的门房赶忙掌灯赶了过来,屋内顿时亮堂了。 崔陌舟也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一掌包裹住迎面痛击而来的拳,他一瞬间怔忪,在心里念了千百遍的名字,此刻终于脱口而出,“姜岁玉,你终于回来了?” “对啊。”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而且,不仅回来了,还要揍你呢。 姜岁玉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但她显然和他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有刺客……”赶来的门房神色惊惶,正要喊人,却被崔陌舟呵斥退下。门房不明所以,心里仍是担心,却还是照做退下了。 终于这里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姜岁玉还想动手,下一刻没有防备的,就被他拉入怀中。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姜岁玉焦躁的心逐渐平复下来。鬼使神差般,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回抱他。 其实,生活在现实世界抑或是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若是深究,或许她在这个世界的牵挂更多。 “你不怕我是妖魔鬼怪吗?”她问。 崔陌舟下巴靠在她颈窝上,轻轻嗅着她头发的味道,道;“不管你来自何方,也不管你是人是鬼,只要你是姜岁玉,就够了。” 尘埃终于落定,姜岁玉漂泊异世而沉浮的心终于寻到了可依泊的港湾。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要再理一下大纲,有些内容没交代完~ 我对自己写的东西太不满意了(捂脸) 接档文《替身她和美强惨反派HE了》正在存稿中,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下面是文案: 上一世,身为侯府真千金的安岁瑶,因曾经生长于乡野,无贵女之仪,遭了不少白眼。 睿王萧行简是有名的端方君子,安岁瑶本以为嫁给他之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岂料在他心中,她也不过是白月光的替身,只是个玩物。 叛军攻入皇城那一天,才当了三日皇后的安岁瑶,被迫给萧行简殉葬。 直到死后才明白,她原来活在一本古早穿越狗血文里,是衬托白月光女主的女配,是被强行降智的又蠢又弱只能依靠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重生后,安岁瑶大彻大悟,靠人不如靠己,决定不要重蹈覆辙,自立自强。 某日,安岁瑶发现,唯有靠近那个前世重权在握的逆臣谢舒淮,她才不会被主角光环降智…… ~ 众人皆道,谢舒淮风华绝代、郎艳独绝,是个谪仙般不食烟火的人物,深受帝王器重,在京都风光无两。 可外人看不穿,他清冷如仙人皮囊下的偏执与狠戾。 后来,有个小姑娘在目睹他拧断一人脖子后,明明害怕得要死,偏偏还要凑上来讨好他。她手抖着拿出帕子,颤声问:“要擦手吗?” 他心想有趣,留她在身边也无妨。 再后来,不知不觉中,小姑娘成了他心尖上的人…… 【前期懦弱后期自强明艳女主VS表面高岭之花实则疯批男主】 【朝代架空,请勿考究】 PS: *女主前期真的弱,后期不断成长,不喜勿入 *男主真冷血疯批。主角年龄差八岁,1V1,SC,he *男主教会女主自尊自爱自强,女主告诉男主怎么去爱人,这是一个双向救赎的故事 第33章 刘顺和孔淇原本躺下了,二人听到郎君房间里传出动静,连外衣都来得及没穿,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郎君,您没事吧……” 二人赶到崔陌舟的卧房,看到相拥的二人,声音戛然而止,不由得呆愣住,而后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一眼。 好不容易拥思念已久之人入怀,气氛正好,却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搅了,姜岁玉尴尬地推开崔陌舟,故作轻松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崔陌舟拉下脸,冰冷的目光扫向那两个坏他好事的二人。“我无事,你们来此作甚?” 刘顺嘴巴微张,迄今都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家光风霁月的郎君,居然和那傲慢无礼、举止无状的长乐县主神态如此亲昵,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孔淇最先反应过来,态度恭顺:“是属下打搅郎君休息了,先行告退。” 说罢,见刘顺还欲说话,孔淇不由分说地捂住刘顺的嘴,把他给拖了回去。 他们走后,又只剩下姜岁玉和崔陌舟独处了。姜岁玉尴尬症又犯了,不知该如何面对崔陌舟。 打着腹稿,正想着怎么回话,而她的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地叫了。想起来了,原先那个嬷嬷为了让她服侍贵人周到些,不给饭吃,难怪腹内空空。 因着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肚子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崔陌舟为了不使她尴尬,便道:“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大晚上的,扰人安梦也忒不厚道了些,姜岁玉拦下他,“你还没尝过我做的饭吧,我做给你尝一尝?” 很快,小厨房燃起了灯。 崔陌舟就知道不应该对姜岁玉抱什么期待。 生火的时候,火舌燎到裙摆,险些就把裙子给烧着了。她手忙脚乱地把火扑灭,讪讪一笑,道:“意外意外。” 崔陌舟扶额,无奈叹息,挽起袖子准备帮她掌火。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姜岁玉只在厨房里找到一些蔫巴的蔬菜和剩饭。她略一思忖,决定做一些自己拿手的,未几,几道小菜就新鲜出炉。 鸡蛋炒米饭,蛋花汤,煎蛋饼,蒸蛋羹……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全蛋宴,崔陌舟嘴角一抽。 “你快试试合不合胃口?”姜岁玉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叫他不忍心拒绝。 他略一犹豫,举起筷子夹了块蛋饼放入口中,不咸不淡,味道尚可,只是咔哧咔哧的蛋壳让人无法忽略。 姜岁玉看他半晌不语,自己也跟着夹了蛋饼尝,而后不禁蹙眉,懊恼道:“光线有些暗,蛋壳没能挑出来。” 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崔陌舟道:“有蛋壳在,倒别有一番风味。” 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真的?”他的话姜岁玉很是受用,不禁沾沾自喜,“既然你喜欢,下回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咳咳!”崔陌舟差点被噎到,道,“倒不必麻烦,想吃什么吩咐厨子做便是,别累着自己。更何况,你若是把厨子该干的活儿干完了,他们该如何自处?” 姜岁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抢了别人的活儿确实不大好,道:“那也是,我就不叫他们为难了。” 窗外促织低唱,将就地吃完东西,崔陌舟送她去客房休息。 要关门时,崔陌舟忽然提议道:“过几日,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父亲和母亲。” 脑子一激灵先,瞌睡虫瞬间就飞走了,姜岁玉下意识想拒绝,“这……这也太快了吧?” “难不成是你还有别的顾虑,所以你才不肯早日与我结发共度余生?还是,你不想嫁我?”崔陌舟幽幽的目光直视着她,叫她顿时语塞,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当然不是……”姜岁玉还想解释。 他近前轻轻捻起搭在她肩膀上的碎发,明亮的瞳孔里倒映着月光的洁白,月华如霜镀在他的身上,恍若从九重天宫误入凡尘的仙人,即便姜岁玉看过多次,还是不由得被他的美貌震惊到。 视线忽明忽暗,所以姜岁玉并未注意到隐藏在他眼底极力压抑的偏执可怕的神色。 可崔陌舟压根没给她机会说拒绝的话,直接替她决定,道:“那便这样定了,更深露重的,你早点休息。” 话一说完,就直接走了。 姜岁玉:“……” 就在刚才,她成功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 消失一年多的长乐县主终于回来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女皇下旨给姜岁玉和崔陌舟赐婚的事,据说还是崔陌舟亲自求的婚。 众人皆是惊疑:不是说崔家与长乐县主势如水火吗,怎么就结亲了呢? 后来,坊间又流传出另外一起传闻。崔陌舟从小便爱慕县主,可惜,当时县主将芳心寄予景王,并未注意到他。崔府流放那段时间,崔陌舟心甘情愿受长乐县主磋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报得县主美人归。 上京的悦风茶楼上,姜岁玉一面吃着小巧的点心,一面听着说书先生在那将她和崔陌舟的爱情故事写得如何缠|绵悱恻,姜岁玉越往后听越皱眉,连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这说书先生真能瞎掰,我竟不知道我的故事能如此腻歪,也不嫌腻得慌。” 故事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崔陌舟神色平静,甚至替她出谋划策,“若你想,我可以找几个书生写几本给你看,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也好。” 姜岁玉嘴角一抽,“这倒不必了。” 她可没忘记那本深藏在箱子底下的那本《霸道县主爱上我》,尴尬得她想回炉重造。 饮完了茶,二人下楼准备打道回府。 倏然间,迎面冲来一个面庞漆黑、蓬头垢面的乞丐,一手握着匕首朝崔陌舟刺来。 幸而崔陌舟反应迅速,侧身一闪,再回身一脚踢掉了他的利器。 护卫连忙上前,轻而易举地将来者压制住。 等看清了他的脸,众人皆是错愕不已。他不是别人,正是潜逃一年多的宁王。 有消息称,宁王早就潜逃出京城,不知下落,许是逃到别国去了,岂料会在这里见到他。 可宁王心有不甘啊,他本来是龙子凤孙,高高在上,而今却只能每日东躲西藏,与一群卑贱乞儿为伍,浑浑度日,东躲西藏。 而害他如此的姜岁玉和崔陌舟他们就要成婚了,心中忿忿,一时冲动就想到行刺。其实冲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又带着放手一搏的疯狂,起码现在开始,他就不用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不是么。 宁王很快就被镇宁司的人带下去了,而拜访崔文让夫妇的时间被耽搁了。 姜岁玉向他们二位敬完茶,心中正忐忑,生怕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崔文让夫妇都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好脾气之辈,想象中婆媳相互不对付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谈了会儿成亲的事宜,见时机差不多了,崔秦氏特地还拉她去说些女儿家的私密话,句句推心置腹。 崔秦氏坦言道:“原想着将来舟儿将来会娶一个能与他焚香弹琴、书画作伴的文静小娘子。可思来想去,依着舟儿那木讷的性子,可能会把人家小娘子给憋闷死。” 她握着姜岁玉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县主是琼枝玉叶,爽朗活泼,与舟儿正好互补。我是他母亲,终究还是有私心的。县主失踪那些日子,舟儿魂不守舍,人消瘦了一大圈,说他心里没有您,怕谁也不信。我不求别的,但求县主能多用一点心在他身上,足矣。 “到时候就算舟儿年老色衰,也求县主顾念多年夫妻情分,别赶他出府就行。对了,假如那臭小子像他爹一样,喜欢给你摆臭脸色,直接动手揍他,不必太留情面,男人嘛,多揍一揍才会听话……” 先前说的一席话,姜岁玉心神微动,不禁为她拳拳舐犊之情与崔陌舟的痴心所感动。 但是听到后面,却觉得不大对。伯母,您为什么画风变化这么大? 姜岁玉惊得微微瞪大眼,时不时点点头,算是回应。 随后,崔秦氏神神秘秘地交给她一个册子,叮嘱她成亲前看。 压抑不住好奇心,姜岁玉在回县主府的马车上就偷偷瞄了眼,只一眼,就面红耳赤。 她仿佛像个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看过的画册,与眼前的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们真会玩儿。 话说长乐县主与崔郎君成亲的那日,十里红妆,绵延数里,前呼后拥,场面的繁华令人咋舌。 淳于婧办公外出,不忘托人给他们带了贺礼。景王和景王妃亲自上门祝贺,女皇莅临主婚,其荣耀在整个上京无人比拟。 看着姜岁玉和崔陌舟拜堂成亲,沈菡微微愣神,不由地想起她成婚的那天。 身侧的景王却以为她不舒服,关切道:“怎的了?可是孩子又闹腾了。” 沈菡回望着他,望着眼前这个将与她共白首的男人,轻轻抚了抚日渐圆润的肚子,弯唇一笑,“无事,孩子很乖。”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都是人生极乐事。后者崔陌舟早已体会过,前者迟迟才来。 他本来想早些回房的,可那些宾客不肯轻易放过他,一股劲儿地给他灌酒,还好曾玹这个宾相终于派上用场,给他挡了一杯接着一杯的酒,崔陌舟才得以早脱身。 喜房内红绫布满,红烛落泪,灯火摇晃了一下。 姜岁玉以扇掩面,美眸微垂,云髻高耸,垂落在鬓边的步摇稍一晃动,发出撞击清脆的声响。 宛如难得一见的画着温柔娴静美人的唯美画卷,当然,前提是姜岁玉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 “我等你好久了,快,我脖子快被这假髻给压断了。” 她呲牙咧嘴呼着痛,与簪子珠钗作斗争,方才的美好气氛一冲而散,崔陌舟反而定了心——这才是真正的姜岁玉,从来不知娇羞为何字的姜岁玉。 他哑然失笑,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把缠住头发的簪子拔下。而后,打了盆清水,用干净的白巾轻柔地将她脸上的脂粉擦去,露出了她的芙蓉面。 卸了妆后,姜岁玉一身轻松,随后大大方方地拿出崔秦氏给的画册,摆在床上,兴致勃勃地问他今晚选哪一本。 崔陌舟:“……” 夫人如此主动,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而后,姜岁玉更加语出惊人,只见她撸起袖子,准备就绪,道:“我们猜拳吧,谁赢了,谁就在上面。” 崔陌舟:“……” 人生乐事,却道是: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1】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掀开红账,崔陌舟坐起身来,颇为失落颓败地扶额,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姜岁玉像是吸足了精气的妖精,面色红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初次这么快,都很正常,别伤心啦。” 崔陌舟冷飕飕地睨着她,“你好像很有经验。” 姜岁玉被他盯得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正思索要怎么解释自己那个世界多姿多彩的网络社会,眼前一暗,又被人扑倒了。 “再来!” 他话语间不服输的架势,叫姜岁玉不由得一哆嗦。 好吧,论打架,若不是他在上风,就是她在上风,反正谁也不肯让谁就是了,在床上亦是如此。 可怜那床呀,前半夜里吱吱呀呀就没停下来过。 后半夜,两人筋疲力尽,沐浴后又躺在床上。 姜岁玉精神振奋着,左右睡不着,轻轻地挪开搭在腰上的手,趿鞋下床,却被崔陌舟喊住。 “你要去哪儿?”崔陌舟起身,锦被滑落到他的腰间,衣襟散乱,露出光洁的胸膛。 他迷蒙着眼,显然是还没清醒。 他毫不防备的模样,叫姜岁玉心头一软,忍不住放缓了声音,“屋里太闷了,我去屋顶吹吹风。” 好极了,第一次听说新婚之夜新娘不睡觉,跑去屋顶看星星的。 崔陌舟也觉得甚是荒唐,可他偏偏陪着她一块儿荒唐。 躺在屋檐上,仰头一望,就能望见点点繁星,凉风徐徐,姜岁玉心头渐渐放松。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长乐县主的?” 崔陌舟身体一挪,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扑面而来的冷风,道:“自你问我石兰国文字,我就开始起疑了。” 但他觉得鬼神之说荒谬至极,所以不敢选择相信。 “当初你看我的那个眼神,仿佛就像是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总叫我提心吊胆。”回顾往事,姜岁玉不禁感慨。 崔陌舟莞尔,“你也不是想把我除之而后快?” 这一路走来,连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何时心悦我的?”姜岁玉睁大眼,望着他,好奇地问。 “你自个儿猜。”崔陌舟卖关子。 姜岁玉撇嘴,“不说就算了。” 吹了许久的风,从屋顶上下来的时候,姜岁玉不禁打了个喷嚏。 崔陌舟轻轻摇头,转身给她温热水。 烛火跳跃,不觉间一晚又过去了。 公鸡啼鸣,东方微熹,崔陌舟和姜岁玉相拥着,享受难得的安眠。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番外持续更新中~ 原本写了一个结局,感觉太粗糙,不满意,所以重写了。 【1】出自元稹的《会真诗三十韵》 第34章 七年后。 光阴荏苒,上京街道上车水马龙,来往行人商客摩肩接踵,酒肆茶楼青旗随风招展,一如往昔繁华,甚至更甚从前。 锦绣堆里,难免会出现几只臭虫,身着胡里花哨华服年轻郎君,金冠斜戴,生得好模样,身后跟着几个家僮。 只可惜他言行举止轻佻,白瞎了好皮|囊,手拿纸扇摇啊摇,得意得很。 瞧见市间颜色稍好的平民女子,他便要上去调笑一番,女子多半会碍于他的权势,选择忍气吞声,他的气焰更加嚣张了。这不,一个不留意,他又开始对女子动手动脚了。 “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他眯眯一笑,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胸口了。 骤然间,一道黑影飞速掠过,只听一声“啪”,他的手登时肿了起来。 他抱着手嚎叫痛呼,缓过痛意,他将将发怒,当看到来人,他燃起的火焰瞬间消散,转而惊惧紧张起来,毕恭毕敬道:“县主,原来是您呀。” 纵使他再糊涂混账,他也知道,这上京有一对夫妻是不能惹的。若惹急了那位夫人,她能一拳打爆你的头,若是惹恼了那位相公,他能笑着给你插刀。 上京只此一家,正是崔丞相和长乐县主夫妻俩。 姜岁玉把玩着新到手的长鞭,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他,“我平生最爱多管闲事,最看不得有人为虎作伥。你既然不做守律之事,你的一双手,不要也罢。” 他神情更加惶惶,连忙求饶,“县主,下回不敢了,您饶我一回吧。” “滚。” 得了她的准许,他点头哈腰,连滚带爬仓皇而走。 岁月并没有在姜岁玉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沉稳了些,却依旧是数年前鲜活的模样。 从镇宁司回到相府,姜岁玉忙活了一天,疲乏地揉了揉泛酸的肩膀。 见母亲回来了,小郎君崔晗之小跑着迎了上去,跟在小主子后面的姜砚不由得提起一颗心,出声提醒:“小郎君,您慢点儿。” 崔晗之小朋友长得冰雪可爱,肉肉的小脸带着懵懂的稚气,偏要学大人矜持的模样,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道:“母亲回来了,今日累不累?” 姜岁玉见到他以后,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浅笑,怜爱地捏了捏他手感极好的小脸蛋,“见着小晗之,母亲的疲乏便一扫而空了。” 崔晗之不喜欢被捏脸,鼓着包子脸挣扎着躲开她的魔爪,抗议道:“母亲,我已经不是长大了,所以不能再捏我的脸了。” 这正一脸严肃的样子,隐隐现出了崔陌舟年幼时的影子,果然是亲父子,姜岁玉失笑答应他:“好。” 儿子大了不由娘,还是娇娇软软的女儿亲人。可是,小孩子只他一个就够让人头疼了,若是再要一个,还是算了吧。 “母亲,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东张西望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崔晗之忽然神神秘秘道,这倒勾起了姜岁玉的兴趣,跟着他去了。 原来,崔晗之从父亲的书房角落里的箱子里翻出一条金锁链。 这看起来就不什么正经的东西,姜岁玉看了之后眉心微蹙。 小孩子正处于好奇的年纪,崔晗之睁大他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好奇地问:“母亲,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为了防止教坏小孩,姜岁玉若无其事地将箱子合上,阻隔他的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这是用来关住不听话的小孩子的,尤其是偷偷把字帖给扔掉的小孩儿。” 崔晗之顿时慌张起来,他练字练得手疼且乏味,不想再练,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字帖给丢了。 惨了惨了,假如被爹爹发现,他就得被关起来了。 他才不要呢。 思及此,他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想找父亲认错,可到了门口,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一人的腿上。 他揉了揉撞得发疼的小脑袋,茫然地仰头望去,赫然是他那刚好谈完政事归家的父亲。 “父亲!” 崔晗之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道,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来人正是崔陌舟。较之前几年,他眉眼间愈发冷峻了,不怒自威,叫人不敢亲近。 崔陌舟微微一叹,长臂一捞,将儿子抱起,查看他有没有被撞伤,确定无事后,才肃颜道:“平时叫你稳重些,怎地又冒冒失失。” 崔晗之抿了抿唇,略显委屈。 从房里出来,姜岁玉笑盈盈道:“孩子活泼写些才好。” 崔陌舟又问了崔晗之几句功课生活的话,便放他下来,自个儿玩去。 回头对上姜岁玉别有意味的双眼,“你跟我进来。” 进书房后,见她把门关上,崔陌舟便知道事情不妙。 其实,当崔陌舟看到她拿出金锁链时,心跳快了半拍,生怕她发现了什么,脑海里已经快速闪过几个应对的借口。 姜岁玉把锁链往他面前一扔,挑眉道:“我听着,倒看看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崔陌舟不慌不忙,反而微微一笑:“这些金子本来是要给你打成头面的,谁知竟然被你给翻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其实还有一条玄铁做成的结实锁链被藏在某个角落。 在她失踪一年的那段时间,他便下定决心,只要她重新出现,即便用尽卑劣的手段也好,不计较任何代价,也不会让她再离开。 原来这是要送给她的啊。 可姜岁玉才没那么容易相信,毕竟正常人谁会把金子做成锁链。她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崔陌舟避而不答,反问道:“是晗儿翻出来的吧?” “是又如何?”姜岁玉道。 “不如何。左右他还年幼,我有能耐他何?”话是这样说,心里却给崔晗之暗暗记了一笔。 明天他就等着多抄几页书吧。 “你还没告诉我这金锁链是做什么的。”姜岁玉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俗物而已,能做什么。”崔陌舟目光微闪,含糊其辞,继而话锋一转,”对了,你随我来,有样东西给你瞧瞧。” 而后用丝带蒙住姜岁玉的双眼,不禁她满头雾水。“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便知道了。” 虽然看不见路,但有他牵着她的手,指引她方向,她便格外安心。 须臾,她跟着他到了一间屋子里。 崔陌舟帮她解下丝带,在她眼前展现出一屋子的木雕,大的小的都有,整齐地陈列着,但雕刻技艺看起来略显粗糙,明显是个门外汉做的。 姜岁玉拿起一块砖头似的中央刻着三个小人的木头,眼里满是错愕和不解,看向他,迷惑道:“这是送我的?” 宣朝有名的玉面罗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堂堂宰辅大人崔陌舟,此刻却稍显羞涩道:“这是为你做的。你不是挂念那个世界的手机电脑么,我虽不知那些是何物,但我勉强做出来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她听过不少唯美动人的诗句,却比不上他而今的话叫她动容。千言万语来描绘,都无法表达出她心里的震撼。 若说姜岁玉说不想念现代社会的便利工具,定是假的,但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那日崔陌舟好奇,问过她手机是什么。 姜岁玉想了想,说,那是一个形状像扁平砖头,能利用它来看很多东西的很方便的物件。 不曾想,他却记下来了。 他非但记下来了,还尽力地想为她做出来,尽管他做出来的和实际的物件截然不同。 怪不得,近来他手上总会冒出一些细碎细小的伤口。 见她怔在原地良久,崔陌舟愈发窘迫,伸手要将她手里的木雕夺过来,“不堪入目的东西,还是扔了罢。” 手没碰到木雕,他忽觉身上一重,只见姜岁玉直接快步一跳,挂在他身上,狠狠地亲了他一口,她脸上全是张扬粲然的笑容。 她从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崔陌舟,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崔陌舟一愣,下意识地拖住她的臀,防止她滑下来,无奈地笑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甜掉牙的话,羞不羞。” “我就要说。” “好,随你。” 往后都随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我一个单身狗为什么要写这些,呜呜呜~ 还有几则脑洞番外哦~ 第35章 脑洞番外 春夏交替时节,大雨连绵好几日,而今总算放了晴。山色朦胧,芳草油绿,金色的日光冲破重重密云,照射到姜家村上空,亮得正在择菜的姜岁玉不由得眯了眯眼。 清晨早起务农的村民穿着粗糙的麻衣,扛着镢头,来往于阡陌之间。偶尔响起水牛的“哞哞”声,似是在与牧童的短笛声相呼应。 她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可偏偏意外发生了。 姜岁玉晚上加班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块儿西瓜皮,栽跟头摔晕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穿到一个古代农女的身上。 这个农女年幼失怙,两个月前她母亲重病没挺住,也离世了。村里人在背后都叫她扫把星,说是她克死自己的父母的,更不愿意与她来往,生怕晦气会染上他们。 姜岁玉并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目光,反而因为他们的刻意疏远而感到高兴。 否则,若是他们发现她性情大变,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定会把她当作妖怪绑起来放火烧死的。光是想想,就令人浑身一颤。 姜家虽是农户,但也略有薄产,加上人也勤快,她也不至于饿死。 但是,在这个交通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身为平民百姓,能吃的能喝的种类数量都十分有限,比不得高官显贵,顿顿大鱼大肉,还带不重样的。 见惯了现实世界多姿多彩生活的姜岁玉,起初吃糠米野菜时还觉得新鲜自然,可日子一久,便越发想念起零食外卖起来。 只是,生长在乡下,吃顿肉都是一件奢侈事,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动得到荤腥。 这几日下了雨,姜岁玉进山里拾柴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有野蕈子可以采摘。小时候,姜岁玉曾经和祖母一起到野外采过蕈子,所以对野蕈子也算略有研究。 野蕈子类味道鲜美,炖汤送饭是极好,正好打打牙祭。 说干就干,她挎着竹篮,就沿着山路一直采了过去。抬头一瞥,竟看到山脚下有一辆摔坏的马车。 她稍一犹疑,仍是上前去瞧瞧。待走近看,只见马车残破,隐约能窥见一个身着锦服,气息奄奄的俊秀郎君。他脸上还有身体各个部位都有被划伤的痕迹,渗出的血渍凝固在衣料上,发丝凌乱,面如冠玉,显然是哪家名门世家落难的郎君。 姜岁玉前半辈子都在和谐安稳的环境里长大,乍一看见重伤的郎君,被吓得不轻。 稍稍定下心神,她忍着惧意,伸出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姜岁玉总算放下心。 刚想动手救人,忽然间想起先前有女子救路边男子被虐身虐心甚至被灭全门的前车之鉴,姜岁玉迟疑了下。 虽说她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来去无牵挂,但她还是很惜命的。 横竖她一个弱女子也搬不动这个大男人,还是去村里找别的人来救他好了。 打定主意,姜岁玉起身准备回村,怎料原本昏迷不醒的男子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裙摆。 姜岁玉顿时被吓得放声惊叫,后脖子汗毛根根直立。 “救……救我……” 他气若游丝,声音无力,但生志极其强烈,姜岁玉还是猜大概出来他说了什么。 男子抓得太用力,仿佛溺水之人紧紧抱着一根浮木,姜岁玉脸色有些难看,因一只手提着篮子腾不开,只能另一只手忙拉住裙子,终于服了他:“好好好,我救你。大哥,你能不能先松手,我的裙子都快被你扯掉了。” 最后,是姜岁玉找来家里的推车,趁着夜色,把他给弄回家里的。 好在无人注意她运回来什么东西,也避免了一些探究的目光,也少了些危险的可能。 男子好像学过些功夫,要紧处并无大碍,要不常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粉身碎骨都有可能,焉能如此全数全尾。 姜岁玉给他随便擦了擦,见他嘴唇干涩起皮,又给他喂了点水。伤药她认得一些,上山采摘备着,现在倒是排上了用场。 长达一月大雨,积水连连,江北出现洪涝,汹涌澎湃的洪水冲垮了大坝,淹没了下游农田,上千顷良田受灾,百姓一时间苦不堪言。因当地官员瞒而不报,处理不当,瘟疫开始蔓延,形势严峻。 身为宣国宰相,崔陌舟从来不辞辛劳,代朝廷前往江北赈灾。可恨仇家半路刺杀,崔陌舟不慎,连人带着马车摔下悬崖。因着武功尚且不错,勉强保住心脉,可天算不如人算,后脑还是受到撞击,晕迷过去。 醒来时,崔陌舟眼前一片漆黑,头钝钝地疼,全身都叫嚣着痛。 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叫他愈发不安与焦躁,他挣扎着,咬牙将要起身,却在此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你醒了,别乱动!刚给你敷好药。” 闻言,他紧绷着背脊,像是在戒备的状态,却不再乱动。 第36章 脑洞番外 “天黑了么,怎地没有点灯?”崔陌舟蹙眉,忽然道。 姜岁玉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只见他双目无神,对她的动作无半点反应,心里一咯噔,暗道:惨了,他果然看不见。 察觉到她的靠近,崔陌舟蓄势待发,假若她要对他不利,他便先下手为强。 可是,她并未加害他,令他心神稍安。 内心纠结许久,姜岁玉踌躇一会儿,事先给他交个底,才道:“郎君,有一事要告知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天是亮的。” 其实,崔陌舟早就猜到了一些,可心里仍然受到冲击,内心急急喷薄而出的不安焦虑被他很好地掩藏住,只是紧抿着的唇出卖了他。 气氛不大妙,姜岁玉自觉地退出屋内,留他一人冷静片刻。 很快,崔陌舟就镇定下来,毕竟着急,除了让人失了理智外,毫无用处。 好在而今尚且不能视物的崔陌舟做一些寻常的事还是得心应手的。 晚饭的时候,想到他是伤员,需要补充营养,姜岁玉冒着被母鸡啄了的风险,还掏了几个鸡蛋给他做了蛋饼和野蕈子蛋花汤。把着桌子移到床边,方便行动不便的他用饭。 崔陌舟为官至今,衣食住行样样无不精细,自是顶好的,哪会料想到今日的局面。 夹起一筷子蛋饼便是一嘴的鸡蛋壳,他从未吃过如此一言难尽的食物,但碍于情面,只能委婉道:“娘子做的东西别具一格。” 但她始终不是一般人,一般的人的面皮也比不上她的厚,权当崔陌舟在夸奖自己,将蛋饼往他前边挪挪,“多谢夸奖,你身子虚,多吃些鸡蛋补补身子。” 崔陌舟嘴角一抽,婉拒道:“不必了,娘子做饭辛苦,还是你多吃些。” 脑海里某些片段与现实交叠,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一个少女的影子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 好像,曾经也有一个人问他食物味道如何,隐约记得食物味道堪比猪食,但那时的他却甘之如饴。 不觉间眉头越皱越紧,无端叫人烦躁。 “郎君的家人何时才来啊?”姜岁玉似是随意问道,又怕他误会她在赶人,又道:“我并非嫌弃郎君,而是你我男女有别,待久了难免会有所不便。” 而且,按照话本子的套路,孤男寡女必定擦出点不一样的火花,还是尽早扼杀在摇篮里好。并不是姜岁玉对自己太过自负,而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思索片刻,崔陌舟道:“快了。但这些时间,崔某还是叨扰娘子了,来日必有重谢。” 姜岁玉把重点集中在“重谢”两个字上,不由得满意点头,心道:有钱的男人果然懂事。 用好晚饭,姜岁玉正准备收拾桌子,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借着微弱的灯火余光一瞥,竟和一只拳头大的硕鼠大眼瞪小眼,吓得她双目瞪圆,惊叫一声,直接跳到了床上。 感觉到她的气息离自己有点近,崔陌舟略显不自然,问道:“发生何事了?” “有,有老鼠。”姜岁玉惊魂未定,道。 老鼠偷食五谷,食物来者不拒,且身上带着病疫,崔陌舟又联想起江北水患发生病疫,也不知情况如何,忧心慎重,不禁蹙眉。 他的神情落到姜岁玉眼中,叫她误以为他也怕老鼠,已然将他从有钱的男人归类于没用且怕老鼠的男人。 为了“重谢”,为了早日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姜岁玉狠心一咬牙,脱下两只鞋子就朝硕鼠砸去。 硕鼠也是欺软怕硬的,见人怕它,它便大胆起来,来去自如无所畏惧。若是人不怕它,被飞过来的鞋子砸中,就吱吱几声惊慌而逃。 姜岁玉终于舒了口气,拍了拍身侧男人的肩膀,宽慰道:“别怕,老鼠被我赶走了。” 语气里略带几分自豪,犹如凯旋的将军般。 怎么感觉自己被同情了,崔陌舟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憋出了句:“多谢。” 如此过了两日,崔陌舟的眼睛隐约能见光了,而后眼睛也逐渐能看见别的东西。 让他感到震惊不已的是,救他的人和他先前的仇人长乐县主长得极为相似。 长乐县主,一个但凡提及一次,就会让他咬牙切齿的名字。她虐待他的身体,剥削他的意志,他恨不得将她粉骨碎身。 可她为何偏偏长得像长乐县主呢? 感受到幽深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姜岁玉顺着视线望去,又惊又喜道:“你的眼睛能看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可崔陌舟很好地收敛自己的情绪,颔首道:“今早。”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脑洞番外(完) 夜已深,万籁俱寂,月黑风高。 崔陌舟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骤然间,屋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他敏锐地一睁眼。 不曾想,他没能等来接应他的人,却等来了想要暗杀他的敌人。 崔陌舟重伤未愈,还不能用内力,偏生打地铺的姜岁玉还毫无察觉。 他蹑手蹑脚地移动到她的身边,伸手推了推她。黑夜之中,他的身影恍恍惚惚,睡眼惺忪的姜岁玉睁开眼就看到他,险些被他吓得惊叫出声。幸亏崔陌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她的叫声被硬生生制止住。 “有人来了。”崔陌舟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姜岁玉有些不自然地侧了侧脸。 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她真的捡了一个大麻烦回家,外面一定就是在追杀他的杀手,要是不走运,他们就得一块儿交代在这。 慌乱之际,姜岁玉突然想起厨房的地窖。地窖本来是建来储存过冬蔬菜的,若是遇上土匪下山抢劫,也可以躲到地窖里暂避一时。 几个蒙面的身影鬼鬼祟祟,举刀摸索到床边,然后一顿乱砍。感觉不对劲的刺客果断将被子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在屋子内踅摸起来,看来并不打算轻易收手,想来是有备而来。 一个蒙面人点根蜡烛,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环视厨房内一周,警觉地走了进去。 藏在地窖的姜岁玉和崔陌舟屏息敛气,感受到头顶散落的灰尘,姜岁玉鼻子一酸,差点儿就打出个喷嚏,还好万分紧急的时刻她又憋了回去。 自崔陌舟位极人臣,官至宰相后,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他因着长乐县主的缘故,心中一直对女子心有芥蒂,所以迟迟不曾娶妻。 今日,他是头一回和一个女子如此亲近,未免有些别扭。地窖如此狭□□仄的地方,稍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崔陌舟深知世道对女子有诸多苛刻,所以时常以更严格的礼节来约束自己。 可事到如今,光线太暗,视觉被屏蔽,其他感观就被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绵软擦过他的手背。 他身体不由地僵硬,随后往旁边躲去,谁知她下一瞬又贴了上来。她偏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为难,让他气结。 他是不近女色不假,但不证明他无能。 蒙面人复行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传来细碎的一道嘎吱声。 有情况。 他神色一凛,目光转移到脚下。 伴随“喳”的一声,一把长剑径直贯|穿地窖的木板门,剑尖只差分毫便要刺中姜岁玉。就在此时,崔陌舟猛地把她怀里一摁,堪堪躲过来势凶险的长剑。 心在怦怦狂跳,将她拉入怀中的姿势分明是第一次做,他熟练地好像这样做过千万次。 上头传来兵刃交接的打斗声,约莫是援兵到了,温软在怀,崔陌舟却如同抱着烫手的山芋般,危机过后,一下子推开她,神情极其不自然。 从被他抱着,到被他推开,姜岁玉全都是一脸茫然的状态。孰料崔陌舟推开她时候力道过大,她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墙壁上,缓缓起了个大包。 狗男人!姜岁玉揉着脑袋上的大包,暗自将他骂了好几遍。 等他们从地窖里爬上来,就见身上杀气腾腾的孔淇披风上滴着血,朝崔陌舟后单膝下跪,“禀主子,属下路上遇到阻挠,所以来迟,望主上惩罚。” 崔陌舟端的是清肃凛然,冷眼一扫,“自行去领二十棍。” 较之于其他,这个惩罚算是轻的了。 “谢主子。”孔淇余光一瞥,心里大骇,纳罕道,长乐县主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有一个跟她如此相像的女子。 最叫他讶异的还有,自家主子对这位小娘子的态度,几乎堪称温柔。 处理完内部的事情,崔陌舟才抽出空来看向姜岁玉。 姜岁玉两眼亮晶晶地回望他。 来了来了,她帮他那么大的一个忙,应该会多给一些身外之物报答她吧?她也不贪心,够今年平常开销就好。 崔陌舟略一拱手,歉疚道:“因遇上了行刺,贼人可能还会再来,此处可能不大安全,烦请请姜娘子随我们一道,另行安置。” 姜岁玉笑容凝固住。意思是她要离开家随他们走,否则小命不保咯。 “重谢”没了,房子也没保住。 “若是姜娘子信不过在下,”崔陌舟拿出显示身份的令牌,递给她看,“这是陛下御赐,不会有假。崔某以性命发誓,将来必保姜娘子余生无忧。” 谁稀罕你的保证啊。姜岁玉拿到令牌,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以及上面的复杂清晰纹路,不似作假,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要是欲行凶事,压根不必煞费苦心地骗她区区一个女子。 于是,姜岁玉被迫踏上了离乡之路。 崔陌舟一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江北的齐州。齐州原来的刺史因为瞒报灾情被革职了,皇帝下令由暂由淳于婧继任。淳于婧也成了宣朝第一位女刺史。 但崔陌舟近日总是发梦,梦见他屋顶上与女子望月,楼阁中放满了他精心雕刻的木雕诸如此类古怪的画面,尤其是姜岁玉频繁入梦,叫崔陌舟心绪越发不安。 加之齐州万顷良田瞬间被洪水冲成汪洋泽国,他忙于要事,有意忽略自己对姜岁玉奇怪的感觉,投入灾情中无法脱身,便忘了怎样安排姜岁玉的事。 姜岁玉随遇而安,但深谙总是靠着崔陌舟吃白饭不干活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找出四书五经,寻自己认识的文章来认字。 如此暂且安逸的生活不觉间过了小半个月,直到淳于婧身边缺了人手,想找个书办帮忙办事,姜岁玉自告奋勇。 毕竟人家崔陌舟没有义务要养她一辈子,她总得要干活养活自己的。 淳于婧看到来人是她,挑眉,“崔相公竟然舍得你来办苦差事?” 姜岁玉讪讪一笑,看来她和崔陌舟的关系被人误会了,道:“刺史,我与崔丞相不过是几面之缘。崔丞相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念及我对他的小恩小惠,所以对我关怀有加。我却是有自知之明,不敢狭恩图报。” 倒是个妙人。淳于婧颇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便允了这件事。 可当姜岁玉亲眼看到遍地哀鸿的场景,心情万般沉重,再也无法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割离开来。 灾民食不果腹,只能被迫卖掉儿女以维持生计。蓬头垢面的百姓聚在一起,眼巴巴地盯着粥棚等着开饭。道路旁,随处可见的饿殍尸骸,小孩无能为力地在一侧嚎啕哭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尸身被当作物品一般丢到车上…… 一幕接着一幕,触目惊心。 百姓积压许久的哀怨无处发泄,就极为容易遭有心人扇动,发生暴|动。一个面庞黝黑,肌肉虬结的大汉就像趁乱鼓动人心,谋些好处。 他站在断墙上,慷慨陈词:“……众位乡亲,是这些贪官,贪了咱们的赈灾粮食。若是我们不反抗,只能被活活饿死!” “对!我们不反抗,只能饿死!”下头有人呼应。 “除掉那些贪官!” 渐渐地,面露犹豫的灾民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开始应和他们。 情绪激昂的灾民们凝聚一团,将刺史府包围起来。刺史府门口全是密密麻麻的灾民,围得水泄不通。 见状不妙的小吏们赶忙去给崔丞相通风报信。收到消息的崔陌舟,冷峻的脸上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 踌躇一会儿,孔淇还是决定告诉他:“姜娘子好像也在刺史府帮忙办事。” 说完低下头,用余光打量他的神情。 崔陌舟紧绷着唇角,神情愈发阴郁,“赶紧派人支援刺史府,有闹事者,统统抓起来,若持刀械反抗,格杀勿论。” 眼前是乌泱泱涌动的人头,情绪激动的百姓们手握木棍石头,事态严重。淳于婧今早策马去了青洲县查看灾情,此时无人能主持大局,姜岁玉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诸位乡亲父老,朝廷赈灾的款项正在路上,粮食也在筹措,各位稍安勿躁。” “撒谎!”大汉大吼一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出的话能有几两重?一定是在诓咱们。” 姜岁玉冷哼一声,冷眼直视他,大声道:“这位兄弟,说话可要当心。我的话不可信,你的话又能可靠到哪里去?” “诸位,黎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陛下寝食难安,特派崔丞相来此安抚众人。大家切莫被有心人利用,干一些损人不利己之事。” 被小丫头一顿抢白,大汉面子上过不去,强行分辨:“我看你就是嘴上功夫了得,竟在这忽悠我们,大家别听她的,指不定她在等援兵。” 群情又激愤起来,甚至有两三个坏心眼的,藏在人群中央,趁其不备拿石头直接砸向姜岁玉。而姜岁玉躲闪不及,额头砸出了血,顺着脸往下流。 只听远处有轰隆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紧随而来的是急促的马蹄声,身着盔甲手执长矛的军士赶来,将聚众闹事的人圈了起来。 “好生伶牙俐齿,本相竟不知一个敌国棋子有这般好口才。” 前排的军士自动退出一条道路,一位芝兰玉树的俊美郎君现出身来。 正是前来解刺史府围困的崔陌舟。 崔陌舟陡然间笑意敛去,唯余森森寒意,“来人,还不把贼子抓起来。” 大汉自知事情暴露,想要突破重围逃走,却被孔淇一刀毙命。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聚在一起的灾民心有戚戚,谁会知道会有敌国奸细来蛊惑他们。 他们也是无辜的。 好在崔陌舟不愿意牵连过广,只抓了几个领头的以儆效尤。 医女换了好几块纱布,上了最好的伤药,才勉强止住姜岁玉汩汩冒血的伤口。 被人砸伤了,姜岁玉不怎么难过,但医女嘱咐她近段时间不准大鱼大肉,她心里倒好生委屈。 晚间,崔陌舟得了空,便马不停蹄地来见她。脚步到了门口,却怎么也不敢迈过门槛。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他终于一鼓作气,决定去见她。 可万万没想到,姜岁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对他的纠结与焦躁一无所知。 他移步到床边,眼神怜爱地望着她,在她手背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罢了。她长得像从前的仇人也好,感情迟钝也罢,惟愿她余生平安喜乐。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会有好的未来,剩下的不必我来多加赘述,留给你们想象好了~ 祝各位中秋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