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个神经病》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逃离那个神经病[快穿] 作者:舟木 简介: 系统:宿主您好,我是系统101,您即将进入任务,请做好准备。 阮可:什么任务? 系统:进入不同的世界,帮助陷入不健康亲密关系的人逃离深渊。 阮可:我有金手指吗? 系统:您有一个专属仆从,白夜。 阮可:我是不是可以命令白夜做任何事? 白夜:不,阮先生,您无法命令我做任何事。 阮可:那你有什么用? 白夜:渴了给您倒水,饿了给您送饭,冷了为您穿衣,帮您解惑护您周全,孤独寂寞给您作陪,但我不听您命令,除非您手上有指令牌。 阮可:什么是指令牌? 白夜: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六级或以上,宿主得到一张指令牌。指令牌可以在不同任务中叠加使用。 阮可耸耸肩,“好吧。” 【cp是白夜x阮可】 内容标签:系统,快穿,爽文,复仇虐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可,白夜┃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系统给我送了个男朋友 立意:永远不要放弃生命中的希望与善良 第1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一) 阮可死了,车祸。 阮可知道这不是意外,死前他看清了撞他那人的脸,心想:哦,同归于尽来了。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阮可被刺眼的白光照醒,他看了看周围,有些懵逼。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白茫茫。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阮可小声自言自语。 一个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宿主您好,我是系统101,您即将进入任务,请做好准备。” “什么任务?”阮可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裤子,他的身体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刚遭遇车祸的痕迹。他的姿态淡定而从容,不惊不慌,看不出来刚刚经历大祸又莫名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镇定得不像常人。 阮可就是这么一个怪人,说好听点是遇事冷静,说难听点是生性淡漠,缺了些正常人应有的情绪。 机械音继续冷冰冰地说:“进入不同的世界,帮助陷入不健康亲密关系的人逃离深渊。” 阮可摸了摸下巴,问:“听起来像个游戏。完成任务我有什么奖励?“ “完成所有世界的任务,您可以回到您的世界,活过来。”机械音冷冷冰冰,毫无感情,“下面我将告诉您游戏规则,您请听好。接下来您经历的每个世界,都是没有交集的平行时空,当一个世界的任务完成时,系统自动将您送入下一个世界。在进入新世界前,系统会将世界设定、故事背景、人物关系、任务要求等数据输送到您的脑中,您按照提示完成任务即可。为了任务顺利进行,系统将为您分配一个专属仆从。” “专属仆从?金手指咯?” “是的。” “服务不错。他在哪?” “您请回头看。” 阮可回头,刚才空空如也的背后冷不丁出现了一个高个子男生,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安安静静地站着,换作旁人,少不得吓一大跳,可阮可是个怪人,他只愣了半秒钟,就马上回过神来,神色如常。 “你好。”阮可跟他打了声招呼,并上下打量他,心里面暗暗说了一句:真特么好看。 阮可是个gay,跟直男喜欢看美女一样,他对所有好看的男生都感兴趣。眼前这个男生看外貌约莫二十岁,留着栗色的短发,戴着副金边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睛眸色很浅,他的皮肤跟白瓷一样白,眉眼温柔,鼻子高挺,他身穿服帖的小西服,脸上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看似柔顺听话。 但阮可知道,只是“看似”而已。阮可自认为看人挺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没那么好对付。 年轻的仆从礼貌又恭敬地向阮可鞠了一躬,对他说道:“阮先生您好,我叫白夜,是您的专属仆从,全方位帮助您顺利完成任务。”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干干净净。 阮可问他:“我是不是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反正你有金手指。” 白夜低垂着眼,礼貌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阮先生,您无法命令我做任何事。” “那你有什么用?” “渴了给您倒水,饿了给您送饭,冷了为您穿衣,帮您解惑护您周全,孤独寂寞给您作陪,但我不听您命令,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您手上有指令牌。” “什么是指令牌?” “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六级或以上,宿主得到一张指令牌。指令牌可以在不同任务中叠加使用。” 阮可耸耸肩,“好吧。” 这时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马上进入第一个任务,请宿主做好准备。” 它刚说完,阮可便感觉到脑袋一阵沉重,困意来袭,很快陷入了昏睡。 阮可醒来时,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他刚想坐起来,立即感到腰酸背痛,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他看了看身上,面部有些抽搐,他身上青青紫紫一片又一片,昨天晚上明显经历过比较激烈的……床.事。 “一来就这么劲爆……”阮可小声嘀咕。 这个世界的信息已经灌入了阮可脑中。在这个世界中,阮可叫做穆思明,逃离对象是著名家族企业瑞云集团的太子爷云辞。穆思明的父亲是云辞父亲也就是瑞云集团董事长的私人医生,穆思明十六岁刚上高中那年,父母遭遇车祸双双去世。云董事长顾念旧情,将穆思明当成半个儿子看待,资助穆思明的生活与学业。穆思明和父亲一样也走上了医学道路,他是个学霸,考上了全国排名Top3的医学院读临床医学,本科四年国奖拿到手软,并成功保研直博,在同学眼里是个逆天的存在。 穆思明大学一直没有住校,哪怕学校要求无特殊情况学生一律住校,他也没住。并非是他矜贵受不了集体生活,事实上他十分想住宿舍,但云辞不让。云辞派人做了一份假的证明给学校,以穆思明身体情况不佳为由给穆思明申请了不住宿舍。 云辞喜欢穆思明,从第一眼见到穆思明就喜欢,然而这位太子爷心理可能有些问题,他的喜欢施加到穆思明身上,就变成了折么。云家太子爷在别人面前永远彬彬有礼、成熟稳重,他是父亲的好儿子,是集团的优秀继承人,是天之骄子,是人中龙凤,可他在穆思明面前,就是一个疯子。 云辞的控制欲很强,他限制穆思明的自由,不允许穆思明住校;他在穆思明面前脾气永远反复无常,时而温柔,时而暴虐,好的时候抱着穆丝明柔情蜜意一番,不好的时候他会打穆思明,又或者对穆思明施予暴虐的床事;他猜忌、怀疑穆思明,明明只是害怕穆思明离开,但可能是从小没学会爱的缘故,害怕最终化成了伤害。 穆思明在这份变态的爱中没得到好下场。读博的时候,他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可这个机会触碰到了云辞的神经,他打穆思明,折磨穆思明,他让人伪造了一份穆思明患有严重精神疾病无法继续学业的证明,掐断了穆思明的前程,他将穆思明关在他的私人别墅里面,将原本前程大好的天才医生硬生生变成了一只笼中雀。最后的结局是穆思明换了抑郁症,在云辞的别墅中割腕自杀。穆思明死后,云辞差点疯了,也去了大半条命。 读取完整个故事的信息,阮可苦恼地敲了敲脑袋,说:“谈个恋爱而已,非得搞得非死即疯,有病。” 阮可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加上饥肠辘辘,感觉非常不好。 阮可仰身长叹:“饿了,想吃饭。” 话音刚落,敲门声传来,一位侍者推着精致的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有烤鸭、鹅肝、意面、甜点、水果……香味引得阮可口水直流。侍者将餐车推到阮可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用低醇又温柔的声音说道:“阮先生,您请用餐。” 阮可:“……白夜?怎么是你?” “阮先生没有看错,是我。”白夜笑容不改,从容答道。 “你在这个世界打工?” “不。我感应到阮先生想吃东西的需求,为您将食物送来。作为您的专属仆从,您的温饱问题和人身安全由我保证。” 阮可“哦”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端起盘子开吃,白夜顺从地站在一旁。 吃着吃着,阮可忽然笑了起来,没话找话跟白夜说道:“白夜,这个故事的设定好有意思哦,它结局如果好一点,可不就是网上很火的霸道总裁文?” “您说的对,阮先生。”白夜营业式地回答。 阮可擦擦嘴巴,说:“你知道这个故事中最棘手的是什么吗?不是疯子似的云辞,也不是权利财力滔天的瑞云集团,而是穆思明。穆思明喜欢云辞,是他的喜欢纵容了云辞对他的伤害。”阮可笑了笑,“像个斯德哥尔摩。” “有人来了。”白夜突然说,“我要走了。阮先生,祝您好运。” 他说完,阮可一回头,就发现白夜人和餐车都消失不见了,房间中没有留下一点他的痕迹,仿佛从没来过。 房门打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走了进来,阮可看到他,眼前一亮。来人正是此次任务的逃离对象——云辞,云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凤眼冷冽,睫毛浓密,薄唇轻抿,最妙的是他的下颌线,流畅而精致,他穿了身白色西装,像是刚从酒会上回来,气质矜贵又骄傲,只是有些疲惫。 云辞锁上门,一步一步走到穆思明面前,此时穆思明坐在床上,云辞便蹲在了穆思明前面,像个小孩撒娇一样,把头枕在穆思明的大腿上。 “累……思明,我好累。”云辞低声说,语气像是在撒娇。 阮可低头看着云辞茂密的黑发,脑海中浮现的是昨天晚上云辞暴虐地对待穆思明的画面,昨晚的他跟现在这个脆弱的小孩仿佛是两个人。 变态就是变态。阮可心想。 按照原来的故事剧本,穆思明把头一偏,整个人躲到床角去,以无声的沉默来对抗云辞。穆思明不喜欢云辞的反复无常,每次云辞犯浑的时候他都毫不掩饰地浑身抗拒,眉眼中透露出厌恶的情绪,用沉默来表达他的愤怒。可穆思明越是这样,云辞越是慌张,因为他觉得穆思明用这种姿态把自己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了。云辞一慌张,就跟个有破坏力的小孩似的,更加犯浑,最后吃亏的还是穆思明。 对此阮可给出了他的评价:好死不死,互相折磨。 阮可决定改变下策略。如今穆思明的生活被云辞全面控制,他想要撕开个口子逃离,也必须从云辞身上撕才行。 阮可浑身颤抖,他仿佛犹豫了好久,终于露出心疼的表情,他伸出手臂,将云辞的脑袋环住,手掌在他背上有节奏地轻拍。 阮可的举动让云辞一愣,他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了阮可一眼。 阮可也看着他,心里暗暗算计。 第2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二) 云辞死死盯住穆思明的眼睛,印象中穆思明已经好久没有直视过他的眼睛了,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他。每次云辞在穆思明身边的时候,穆思明都固执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云辞看到穆思明的眼中流露出琢磨不透的复杂情绪,听到穆思明长长地叹了声气。 他为什么叹气?他不开心吗?云辞想。 不过云辞转念又一想,不开心又怎样,反正穆思明在自己身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开心过了。当然,云辞不会愧疚、更不会后悔,他觉得穆思明留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话就行了,至于两个人开不开心快不快乐,都不重要。 阮可摸了摸云辞柔软的黑发,看向云辞的目光带上了淡淡的忧愁。此时的阮可称得上是个好演员,这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忧愁演得比正主还到位。云辞被这目光撩拨了一下,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阮可垂下眼,说:“我忽然想起来,高一那年,我和你刚认识不久的时候,第一次去你家,你刚上完钢琴课,也是这么伏在我的腿上,说好累。” 云辞没有想到穆思明会同他说以前的事,穆思明已经好久没有跟他好好说话了。云辞受宠若惊,“哦……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阮可闭上眼睛,继续做他的好演员,向云辞露出疲惫而脆弱的姿态,说出一句很老套的台词:“云辞,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隐隐约约透露出的失望刺了云辞一下。一股怒火从云辞胸口窜了上来,他站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小孩变成恶魔,他用力将穆思明的领口一揪,咬牙说道:“什么怎么样?这样怎么了?我觉得这样很好,你不觉得吗?” 看到穆思明被勒得难受,云辞还是不解气,他粗暴地掐住了穆思明的脖子,将穆思明压在软乎乎的大床上,一字一句说道:“这样很好,你哪都别去,乖乖听我的话,懂吗?” 直到穆思明涨红了脸,呼吸不过来,云辞才松了手。云辞一松手,阮可赶紧坐起来,大口地呼吸,窒息的感觉太难受了,刚才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妈的变态,迟早我要掐回来。阮可在心中暗骂。 阮可怀疑云辞血液中流淌着暴力因子,虽然他在外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但在穆思明面前原型毕露。穆思明养过一只柴犬,那时候两人正在冷战,云辞的压力让穆思明喘不过气,穆思明便养了只柴犬,每次看到柴犬治愈的笑,穆思明才能放松下来。可有一天云辞看到穆思明跟柴犬玩得不亦乐乎,突然怒从中来,他夺走了穆思明的柴犬,将它从高楼扔下,活活摔死。 “你宁愿跟只狗玩也不和我说话。”当时云辞对穆思明说。 那一次云辞把穆思明吓到了,从那以后穆思明再也没养过任何小动物。穆思明是医学生,选修过心理卫生学,他意识到云辞可能有严重的人格障碍,他试图劝云辞去看心理医生,但云辞不愿意。当时的穆思明对云辞还抱有希望,并且认为自己学过一些心理卫生的知识,能够慢慢引导云辞,帮助他变好。可穆思明错了,大错特错。几年过去,穆思明不但没能引导云辞变好,反而被云辞拉入了深渊,在深渊中越陷越深,直至灭亡。 阮可调整了呼吸,心平气和地对云辞说:“云辞,刚才你差点把我掐死了。” 云辞一愣,在他的印象中,穆思明是个温文尔雅同时骨子里又很犟的人,这种情况他通常既不还手,也不求饶,仅以沉默来彰显自己的态度。穆思明一沉默,云辞就要发疯。而这一次穆思明一反常态地没有沉默,倒让云辞有些不适应,也让云辞的脾气降了下去,不继续犯浑——人家都开口说快被你掐死了,你还能继续掐不成? 阮可看着云辞的眼睛,问他:“是不是云叔叔又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了?”云叔叔说的是云辞的父亲,瑞云集团董事长云尚平。穆思明的父亲既是云尚平的私人医生,也是云尚平的朋友,所以穆思明称呼云尚平为“云叔叔”。 云辞没答话,但阮可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逃避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下次心里很累、很不开心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但是别再掐我。”阮可对云辞说,语气如同毫无波澜的湖水,十分平静。 云辞有些别扭,这样的穆思明让他发不起脾气,也让他十分不适应。“我还有事,先走了。”云辞几乎是落荒而逃。 云辞走后,阮可翻了个白眼,仰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空气中凭空出现一团光影,光影渐渐幻化成人形,白夜出现在房间中。这次他没有穿侍者的衣服,而是换了身矜贵的黑色西装,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手搭在膝盖上,姿态仿佛主人。 “阮先生,体验如何?”白夜问阮可。 “什么体验?” “作为您在游戏中的陪同者,我必须时刻关注您的游戏体验。” “还行。”阮可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自嘲地笑了笑,说:“其实我挺适合这个游戏的。虽然我讨厌云辞这样的变态,但我恰好擅长对付这样的人。” “您是有计划了吗?” “有了。”阮可懒懒地说,“首先我要得到一张指令牌。” “期待您的表现。”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阮可身上,让阮可有些慵懒。见白夜还没走,阮可便跟白夜闲聊了几句:“有很长一段时间穆思明都没有下定决心要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有个词叫‘沉没成本’,说的是人们在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情时,不仅是看这件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还看过去是不是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有过不可收回的投入。穆思明在发现云辞有心理问题后,试图帮助和引导云辞,这是他对云辞的投入。虽然成效甚微,但在日后他考虑离开还是留下的时刻,潜意识里会受到沉没成本的影响,不舍得放弃云辞这个人。等到他真正想明白想走的时候,他已经走不掉了。” 阮可打了个响指,对白夜说:“我需要杯咖啡,谢谢。”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咖啡就递到了阮可面前。 “先帮我放在桌上,谢谢。”阮可显然还不打算从床上爬起来,他将手交叠在脑后,懒洋洋地说:“所以啊,永远不要试图改变一个人,你不光改变不了他,还会使自己掉入怪圈。” 白夜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说:“我知道为什么要选择您来这个游戏了,因为您看得够明白,也够冷静。” 休息了一会,阮可动身去学校实验室,换外出的衣服的时候,阮可仔细打量了镜子里的穆思明一番,穆思明是个标准的好学生长相,三庭五眼,眉目周正,气质十分干净,颇有些禁欲系的感觉。 “是副好皮囊。”阮可夸道。 阮可由云辞的司机开车送去学校,这栋别墅所在的别墅区没有公交通市区,不开车出不去。云辞的司机在送阮可之前事先通知了云辞,不多久阮可就收来了云辞发来的信息:学校什么事? 语气冷冷冰冰,像是在质问。阮可满心不爽,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穆思明居然忍了这么久。 阮可耐着性子回复:导师找我,可能是实验室有活儿,我今晚尽量早点回家。对了,记不记得实验室大楼对面有个咖啡屋,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你来找我,总在那里等我。他们家出了款新甜点,风评还不错,要不要我回来的时候带一份给你? 阮可说的那个咖啡屋是对夫妻开的,妻子擅长调咖啡,丈夫擅长做甜点,手艺非常不错,丝毫不输给高档餐厅。穆思明大一的时候云辞去学校找过他,其他小店都看不上,唯独青睐这一家。那时候云辞还年轻,舍得花时间跑去穆思明学校等穆思明下课,现在不行了,云大少爷时间宝贵得很,怎么可能再屈尊。 过了好久云辞都没有回复,阮可知道他现在一定正别扭着,因为以前的穆思明能给他回复个“导师找我”就不错了。 十点之前必须到家。云辞命令式的消息发了过来。 阮可腹诽:这跟囚犯说话似的。 云辞控制着穆思明的生活。爱一旦参杂了过多的控制欲,那毫无疑问就是病态了,只可惜有很多人看不明白,将病态当作深爱。 阮可来到实验室,穆思明的导师程教授见他来了,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满脸笑容地拿出一份文件给他看。 “思明,恭喜你啊。”程教授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出国深造的机会,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你选上了。”程教授对穆思明这个学生一直都十分欣赏,他拍了拍穆思明的手,郑重地说:“这是我们学校与国外大学的合作项目,机会非常难得。我看好你的能力,可之前跟你提的时候我看你的态度犹犹豫豫,迟迟没有提交申请,我怕你错过机会日后后悔,就自作主张把你报上去了。” “谢谢老师。”阮可诚恳地对程教授表达了感谢,随后他露出难为情的表情,犹犹豫豫道:“可是老师,我……”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帮你解决,我真的不希望你错过这次机会。” 阮可似乎天人交战了好久,终于说道:“老师,这个机会我也十分想把握住,可是……可是有件事情比较麻烦。” 第3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三) 程教授问阮可:“思明啊,遇到了什么事情,方便告诉我吗?” 于是阮可开始一本正经地编故事:“老师,我有个女朋友,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十分没有安全感,我怕我突然出了国,她会胡思乱想,做些傻事。” 听到这个理由,程教授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事情。我还以为你摊上黑.社会了呢,紧张兮兮的。”程教授开了个玩笑,“懂得关心照顾女朋友,这是好事,但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不能跟过家家一样。”程教授语重心长地规劝,“大好前程说放弃就放弃了,未来还怎么给女朋友更好的生活?况且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怕女朋友胡思乱想,就要学会多沟通。跟她好好说,给她安全感,让她放心,她会理解你的。” “入选的名单是不是要公示?” “对。人员分两批过去,名单呢也分两批公示。你是第一批,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会在学校官网上公示。” “那第二批名单什么时候公示?” “第二批人员名单的公示时间,估计还要等一个月。怎么了?” “程教授,能不能把我调到第二批?”阮可请求道。 第一批名单被公示之后,穆思明要出国深造这件事情立即被人报告给了云辞。云辞大怒,他气穆思明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自作主张参加了出国项目,他有种穆思明很快就要逃离他的掌控的不安感,在穆思明面前云辞情绪本就不稳定,这份不安感更是刺激了他,让他发疯发狂。所以阮可不能让穆思明的名字出现在下周的公示名单里,否则一切都会重蹈覆辙。阮可需要一点时间干掉云辞这个穆思明出国的障碍,时间不需要太长,一个月足够了。 阮可用上了哀求的语气说:“这个事情我还没有跟我女朋友说,如果我的名字下周就出现在名单上的话,被我女朋友看到了,她没有一个接受和缓冲的过程,会觉得是我不信任她,那么我再跟她解释就难了。所以程教授,能不能把我放到第二批名单里面,这样我就有一个月的时间跟女朋友沟通,让她慢慢接受这件事。程教授,我女朋友情况真的比较特殊,她曾经看过半年的心理医生,我怕……” 程教授摆摆手,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算了算了,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老师理解。你写份申请,就说家里有事,老师再帮你去说。思明,你欠老师个人情,记着啊。” “谢谢老师!” “你可不要出了国就把女朋友抛脑后了啊,记得多给人家打电话,或者写信。” “好的老师。”阮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出了国就跟云辞断干净了。 “虽然有留在那边的机会,但你既然有女朋友在等你,就别动那个心思了。” “好的老师。”阮可满嘴答应,心里却想着:去了那边就争取留下,那边没有云辞派人监视,穆思明在深造的同时,还能发展自己的资源、人脉,就算日后穆思明选择回国,那个时候他也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云辞无法任意拿捏他。 阮可出了程教授的门,迎面撞上了钟小晨。钟小晨是穆思明师弟,大大咧咧一个男生,从来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笑声,今天不知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师兄。”钟小晨有气无力地跟阮可打了声招呼。 “这是怎么了?”阮可问道。 钟小晨垂着头不说话。 阮可又说:“跟女朋友吵架了?”阮可从信息库中挖出了这条信息,钟小晨在这段时间跟女朋友闹别扭,这本是与穆思明无关的一件事,但阮可打算让它发挥点作用。 “师兄你怎么知道?” 阮可拍了拍钟小晨的肩膀,“看你表情就知道。师兄也是有经验的。” “师兄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哟,请吃饭啊!” 在学校没有人知道穆思明的性向,虽然也有人好奇穆思明颜值高身材好,又是个高学历高素质人才,怎么就单到了现在?但由于穆思明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跟大直男没多大区别,所以没人往那方面想,都以为是穆思明醉心学术,时间都拿来搞课题了,没时间交女朋友。 “师兄请你吃饭,顺便聊聊天。” 从那天起阮可和钟小晨走得挺近的,天天一起吃饭,这件事很快有人告诉了云辞。 在这些天里,阮可一改从前穆思明对待云辞的态度,每天至少给云辞发三条信息,要么嘘寒问暖,要么聊以前的事情。阮可清楚云辞的毛病,这么下来云辞既不会欣喜也不会心软,反而会因为穆思明态度的突然转变而感到极度不安。云辞这种人,最怕人和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阮可为钟小晨和女朋友和好操尽了心。在阮可的指导下,钟小晨连续给女朋友写了几天的信,终于让女朋友态度松动。这天,钟小晨策划了一场烛光晚餐请女朋友吃破冰饭,时间地点定在晚上八点的临江餐厅,靠窗望江的位置。钟小晨从早上开始就紧张兮兮的,生怕晚餐的时候自己表现不好。 阮可笑他:“看你这么紧张,要不要提前找个人演练一下。” “找谁演练啊?” “我啊。”阮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钟小晨拍了一下脑袋,说:“师兄这几天帮了我很多,请师兄吃顿饭,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午餐的时候钟小晨请阮可去临江餐厅吃了一顿饭,所坐的位置跟钟小晨晚上订的位置是同一个,那是个情侣位,钟小晨大大咧咧不在意,但阮可知道,这件事被云辞知道后,云辞肯定会在意。 晚上回家,站在亮着灯的别墅前,阮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个烟灰缸就朝阮可砸了过来,阮可反应迅速地一躲,烟灰缸砸在墙上,碎成两半。 妈的变态。阮可在心里骂了一句。 云辞一脸阴霾地朝阮可走来,阮可不慌不忙,冷淡地对云辞说:“云辞,拿东西砸人会出人命。” 云辞走向阮可的脚步一顿,在他印象中,穆思明虽然会跟他冷战也会跟他吵闹,但无论是冷战还是吵闹,他都能感受到穆思明流动的情绪,这让云辞感到满足,只要穆思明的情绪能被他影响,就说明穆思明在意他。然而眼前这人心平气和,说话的语气礼貌又理智,这让云辞觉得他不被在意了。 于是云辞暴怒,骂道:“跟别人去情侣桌吃饭,你怎么不去死呢?”说完他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朝着阮可又是一砸。 在遥控器砸过来的一瞬间,阮可脑子里想的却是拿到心痛值的方案。第一个方案是让云辞把自己砸伤,自己再道出原委,等云辞意识到他误会穆思明了,就会后悔、心痛。但阮可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案,阮可深知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心痛是愚蠢至极的想法,尤其是面对云辞这种变态,痛不在他身上,他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更别提心疼了。 所以阮可选择的方案是精准打击云辞的痛点。云辞内心住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这个小孩最害怕什么,精准打击就好了。 于是阮可干脆利落地一躲,躲过遥控器的攻击,随后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遥控器,干脆利落地往云辞头上砸回去! 由于没有被穆思明反击的先例,云辞毫无防备,他被遥控器砸中了额头,痛得叫了一声,眼冒金星摔倒在沙发上。 没等云辞发怒,阮可率先抢了一句:“你闹够了没有?”这语气仿佛公事公办,没有私人感情。 云辞被砸得晕乎的脑袋愣了一下。刚才阮可说话的语气使他想起了小时候云尚平对他的一贯态度,公事公办、冷淡、不满,有时甚至是嫌弃,从来没有一个父亲对待儿子应有的关爱和在意。 云辞心中的小孩被唤醒了,那个小孩最害怕的就是不被在意。 “是你先和别人去情侣桌吃饭的!”云辞的怒气掩饰不住内心的虚弱。 阮可冷静得仿佛在说纪录片的旁白:“钟小晨是我师弟,最近在和女朋友闹别扭,他这几天和我一起吃饭,只是在跟我讨论哄女朋友的对策。今天晚上他邀请女朋友吃烛光晚餐,因为害怕表现不好,所以中午找个人演练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哄女人……” 云辞还想找事,阮可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重点,你别把话题往这上面扯。云辞,我这几天对你态度好吗?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跟你好好说话,可你在干嘛?我越是努力地改善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就越是猜忌我,云辞,你总是把事情搞砸。” 阮可在说话的同时,脸上配合地露出失望的表情,像极了云尚平对待云辞的姿态。 阮可走到刚才被云辞砸成两半的玻璃烟灰缸旁,他捡起了其中一半,突然往云辞的方向一砸。但阮可毕竟没有暴力倾向,他没往云辞身上砸,只砸到了云辞脚边的地板上,然后他冷冷静静地往楼梯走去。路过云辞身边时,阮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除了会砸东西,还会干嘛?” 你除了会……还会干嘛?这个句式是云尚平小时候常对云辞说的,云尚平对云辞向来严厉,尽管云辞事事努力做到最好,也很难得到云尚平的一句夸奖,但只要一犯错,就会受到打骂。 云辞仿佛被泡在了冷水中,他慌张地往穆思明的背影望过去,忽然感到一阵心痛:是我做错了吗? 这时阮可耳边响起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四级。 阮可回到穆思明的房间,白夜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对他说:“心痛值要达到六级才能得到指令牌,你刚才应该再煽下火。” 阮可摆摆手,“再煽下火得到的就不是心痛值而是愤怒值了,我可不想跟一个愤怒的疯子对上。慢慢来,先给云辞一个晚上的时间自己想想,他会想出很多东西来的。” 第二天早上,阮可洗漱穿戴完毕下楼,看到云辞坐在餐桌前,像是在等他。 阮可没跟云辞置气,他大大方方走过餐桌,跟云辞打了声招呼:“早。”说完就往大门走去。 云辞没想到穆思明走得这么干脆,连忙开口道:“一起吃个早餐吧。” “谢谢邀请,可我实验室还有事。如果晚上回来早,或许能一起吃个晚餐。”阮可礼貌地回应。 云辞又想发飙,阮可立即回头看了他一眼。与从前穆思明在云辞发飙时露出些许害怕不同,阮可眉头轻皱着,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不耐,像在看个不懂事的小孩,跟云尚平一样。 我做了什么,把思明逼成了爸爸的模样…… 思明不在意我了吗…… 霎时间云辞的心脏仿佛被大锤锤了一下。他忽然明白心痛是一种具象的感觉,而不是比喻和形容。 “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六级,宿主获得指令牌一张。”阮可耳边响起系统机械音。 第4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四) 由于钟小晨跟女朋友和好了,所以顺理成章地不再跟阮可一起吃午饭,屁颠屁颠找女朋友去了。 阮可耸耸肩,一个人去了食堂。学校食堂饭菜一般,不过阮可对吃的不挑,吃得津津有味。 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人坐在了阮可对面,阮可抬头一看,居然是白夜。 “我发现你每次出场,穿着打扮都和环境很相配。”阮可一边吃饭一边说。 白夜栗色的头发变成了黑色,上身穿着宽宽松松的白T恤,他是个宽肩膀,简单的白T穿在他身上不但不显单调,还多了分诱人的味道,下身穿的是水洗蓝牛仔裤,大长腿笔直,配上篮球鞋,妥妥一校园小鲜肉。 “如果你被人看到,报告给云辞,云辞肯定又要发疯。”阮可说。 “阮先生,除了您,没有人看得到我。”白夜对阮可说,笑容浅浅。 “哦?”阮可疑惑道,“既然没有人看得到你,你又何必特地换上跟环境相符的衣服,装成学生样?” 白夜左手食指轻轻搭在太阳穴上,“出场需要些仪式感。” 阮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时间陪我逛逛吗?” “逛哪里?” “学校啊。” “乐意奉陪,阮先生。” 穆思明所在的学校校园沿江而建,江边有一条长长的江堤,江堤上绿柳环绕,风景极美,学校因为这条江堤连续几年在网上被评为“最美校园”。 阮可沿着江堤慢慢地走,在别人看来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散步,但在阮可的视角里,白夜就在他的身边,跟他肩并肩。 “大学真美好。”阮可说,“我十八岁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一个这样的大学,在这样的校园里面散步。” “阮先生这么聪明,一定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对不对?”白夜温柔的声音在阮可耳边响起。 “当然。”阮可露出了如孩子般得意洋洋的表情,“那年我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我很兴奋,我在大脑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我的大学生活。”阮可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沉,“可是有人撕毁了我的录取通知书,阻止了我去上大学。” 白夜看了阮可一眼,欲言又止。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阮可说。 “阮先生如果想要找人倾诉,白夜就在这里;阮先生如果不想说,白夜也不会多问。” 阮可笑笑,“你还真是个合格的仆从。” “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的荣幸。” “我曾经没有自由。我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才夺回属于我的自由。有了自由之后,我混得还算风生水起。怎么说呢,人越强大,才越自由。” “从您的基本资料来看,您的确算得上是一名成功人士。” “没有上大学一直都是我的一个遗憾。我应该感谢你们,这个游戏让我体验了一把大学生活。就算最后我没能完成所有任务,无法在原来的世界复活,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不,阮先生。”白夜温柔又坚定地看着阮可的眼睛,说道:“您一定能够完成所有的任务。我相信您。” 白夜的眼睛非常漂亮,形状流畅,眼珠跟琥珀似的,眼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阴影。或许是因为盯着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看得太久的缘故,阮可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有种着迷的感觉。 晚上,阮可例行回了云辞的别墅。阮可一进门,就发现别墅被布置得不一样了。云辞精心准备了烛光晚餐,早早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思明,你回来了。”云辞见到穆思明,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一起吃晚餐吧。” 在不发疯的时候,云辞那张精致得如同天使的脸十分具有欺骗性。云辞从背后环抱住阮可,将脑袋靠在阮可的颈边,毛茸茸的头发蹭得阮可有些痒。 “对不起,昨天是我错了。”云辞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对阮可说。他像只大猫一样,毛茸茸的脑袋在阮可颈边蹭来蹭去,“我是因为在意你嘛,看到你跟别人吃饭我就生气,我好希望你只跟我一起吃饭。” “你昨天用烟灰缸砸我。”阮可平静地说。 “我也不想的,我砸你,我也心疼啊!”云辞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孩似的,把阮可抱得更紧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跟别人单独吃饭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有点疯,但我这疯劲只在你面前有,思明,你别惹我,你只要不惹我,一切就都好好的……” 阮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云辞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在云辞内心深处他并不觉得拿烟灰缸砸穆思明这个行为是错误的,云辞认为是穆思明跟钟小晨吃饭这个举动激怒了自己,所以错在穆思明,而不在他。 云辞这种思维习惯的产生要追溯到小时候云尚平对他的态度。云尚平信奉棍棒教育,小云辞每次只要忤逆了云尚平,就会挨打。在这种教育模式下,云辞默认了使用暴力是正确的,当别人违背自己意愿的时候,就可以使用暴力。然而面对外人时云辞要努力维护完美形象,所以他的阴晴不定与暴力因子,全都留给了穆思明。 穆思明与云辞相识于少年,感情不可谓不深,互相也足够了解。穆思明清楚云尚平对待云辞的教育方式,所以对云辞始终抱有一丝恻隐之心,他心疼云辞,这份心疼使他在面对云辞时十分心软,每次云辞向他示弱、求他原谅的时候,穆思明就会狠不下心来离开。云辞也了解穆思明,他拿捏住了穆思明的心软,每次犯浑过后,什么时候道歉、该怎么道歉,云辞心里有数。一顿鞭子一颗糖,长期这么下来,穆思明被云辞逼入了死胡同,心理崩溃了。 对恶魔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阮可在心里默默地说。 阮可接受了云辞的道歉,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和云辞闹翻。阮可平安无事地跟云辞度过了一个晚上,明天学校没事,阮可决定去拜访一下云辞的父亲,云尚平。 阮可去了云尚平的办公室。见到云尚平,阮可跟穆思明一样,礼数周全,恭敬地叫云尚平“云叔叔”。 云尚平见穆思明来了,十分高兴,他挺喜欢穆思明这个孩子的,礼貌、懂事、文气,跟自家那个执拗的浑小子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云尚平问穆思明的学业情况,阮可关心云尚平的身体健康,聊得还算愉快。 “我听说你现在住在云辞的郊区别墅?”云尚平问阮可。 “是的。” “那个地方我只去过一次,好像离你学校挺远的吧?跟着导师做课题,听说并不轻松,你这么来来回回地跑,会不会太辛苦了?” 云尚平对云辞的生活缺乏关心,加上云辞的刻意隐瞒,所以云辞跟穆思明的关系他并不知情。穆思明一直跟云辞住在一起,以前云尚平只以为是两个孩子关系好,没多想,可最近云尚平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风声,难免有些怀疑。 “思明啊,如果住云辞那离学校太远上学不方便的话,你就在学校附近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要是租房的开销导致手头紧张,你就跟云叔叔说,钱的问题,云叔叔帮你解决。” “云叔叔对我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阮可露出惶恐的表情,随即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我可以申请住校的,只是云辞不太愿意。” “云辞不愿意?那浑小子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阮可犹豫了许久,才毫无底气地对云尚平说:“云辞可能跟我住习惯了……” “哦,这样。”云尚平古怪地看了阮可一眼,内心的怀疑更重了。 在回去的路上,阮可耳边响起了白夜醇酒似的好听的声音:“您这是打算提前在云尚平面前暴露穆思明和云辞的关系?” “是的。”阮可回答。 “可云尚平知道事实后,并没有给予穆思明帮助,恰恰相反,他给了穆思明更重的打击,他是云辞的帮凶。” 白夜说得没错,云尚平是云辞的帮凶。穆思明是在被云辞强制退学、毁掉前程之后,走投无路才终于去找了云尚平求助。云尚平思想保守,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更害怕被外界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他本质自私好面子,穆思明和云辞谁都没有他的面子重要。 云辞偏执,他要和穆思明鬼混,云尚平管不住;所以云尚平能做的,就是封锁一切消息、切断穆思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保证这个秘密这段关系烂在云辞的私人别墅里面,外面的人谁都不能知道。 穆思明有学校、有导师、有同学,云辞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很难硬生生切断穆思明这么一个医学院高材生与外界的联系,但云尚平动用瑞云集团的权利后就不一样了,资本的力量足以将穆思明从社会中抹掉。 “在原来的故事版本中,云尚平是云辞的帮凶,父子俩一起逼死了穆思明。但现在我才是主角,我要让云尚平成为我的帮凶。”阮可说道。 第5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五) 阮可躺在床上,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发着光的卡牌,那卡牌是透明材质,上面纹着烫金图案,图案看起来很神秘,仿佛是某种遗失文明的文字。 阮可看着手中的指令牌,问白夜:“你说我能不能用这张指令牌,命令你让我直接通关?” 白夜无奈地看了阮先生一眼:“阮先生,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不要妄想一步登天哦。” “我知道。”阮可将右手轻轻一握,手中的指令牌立即消失,只留下点点星光,“我就说说。” 阮可将双手交叠在脑后,望了一圈房间里高级的装修和昂贵的家具,慢悠悠地说:“如果穆思明肯乖乖当只金丝雀,至少云辞不在家的时候,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别人也许可以,但穆思明不可能。”白夜说,“穆思明身上有种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风骨,立志学医救人,心怀抱负,哪肯乖乖当只金丝雀?” “你说云辞干嘛不换一个人?反正他有钱有颜,不发疯的时候对人也挺好,想当他金丝雀的人不少吧?” “可云辞偏执,他只要穆思明。” “互相折磨啊……不合适的,就该放手。”阮可慢悠悠说道,“白夜,闲着无聊,要不你给我放部电影吧。” “好的。阮先生,您想看什么电影?” “《煤气灯下》。” “好的阮先生。” 白夜对着正对床的那面白墙打了个响指,白墙立即变成了一个电影屏幕,上面播放着黑白电影《煤气灯下》。 “这是1944年的老电影,讲的是男主为了得到女主继承的大笔遗产,套路女主的故事。”阮可对剧情很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在电影中,男主不停地暗示女主她疯了、不停地暗示周围人女主疯了,他对所有仆人说,女主生病了,并暗示是精神病;他故意交给女主一些小东西让女主收好,不久他又偷偷把这些东西藏起来,然后质问女主东西去了哪里;他将家里的煤气灯调得忽明忽暗,却又告诉女主是她出现了幻觉。长此以往。女主心理崩溃,差一点就真的疯掉了。心理学上有个词,叫煤气灯效应,也叫认知否定,通过扭曲人们眼中所看到的东西和心理暗示,进行洗脑。” 白夜想了想,问阮可:“阮先生,您莫非想把煤气灯效应实施在云辞身上?” 阮可点了点头。 “这样对云辞是不是有些残忍?” “云辞拿烟灰缸砸穆思明就不残忍吗?况且这是个游戏,我要的是通关,游戏中其他人的命运,我不在乎。”阮可语气淡然,他朝窗外望去,神色平静。 “您还真是生性冷漠啊……” 这时穆思明的手机铃声响了,阮可接了电话,对方像是在跟穆思明邀约,阮可微笑着应下了。 挂了电话,阮可对白夜说:“是云尚平的秘书打来的,邀请我明天下午去陪云尚平打高尔夫。” “云尚平为什么突然找穆思明打高尔夫?” “可能是想了解了解云辞的情况吧。对了,我跟云尚平的秘书说明天早上导师找我,人在学校,他问我要不要开车去学校接我,我说太招摇了,在学校里不合适,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阮可说道。 晚上,云辞回来了,他似乎刚结束应酬,喝了点酒。云辞推开穆思明的房间,穆思明不在那里,他又去书房看了看,穆思明还是不在,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云辞有些急,他把所有的客房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穆思明。 云辞在客厅里转圈圈,他手中捏着玻璃杯,心里面在想穆思明怎么还没回家,各种穆思明离开他的场景从脑海中涌现,他越想越多、越想越气,最后一个气急,手中的玻璃杯被他捏碎,玻璃碎片扎伤了他的手。 云辞阴沉着脸大步往门外走去,准备去找穆思明,他猜想穆思明应该在学校。 “少爷,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家里的保姆问道。 “去找穆思明。” “这……穆少爷在您的房间呀。”保姆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您是不是需要一碗醒酒汤?” 云辞一愣。刚才云辞找遍了家里的书房和客房,唯独没有找他自己的房间,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穆思明就十分抗拒进云辞的房间,非得云辞半逼半拖才进一次,所以云辞根本不会想到穆思明会在自己的房间。 云辞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推开门,正好看见穆思明正在把什么东西放回柜子上。看见穆思明人的那一瞬间,云辞感到一阵委屈——你怎么敢让我胡思乱想?他这么想着,脾气就上来了,于是他大步朝穆思明走去,使劲将穆思明往柜子上一推。 “哎呀。”阮可的额头撞到柜子一角,额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大包。 “你在干什么?”云辞冷冰冰地问。 阮可却不着急回答云辞这个问题,而是捂着额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云辞,对他说:“云辞,你推我做什么?” “我……”云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又发疯。”阮可打断云辞的解释,“最近你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云辞,你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些问题?”阮可试探着问。 “当然没有。你胡说些什么呢?”被人说精神有问题,云辞当然生气。 “我不是骂你神经病的意思。云辞,当人精神压力很大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憋出点毛病来,这跟感冒一样,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我说了我没病。”云辞跟个小孩发脾气一样,他抓住阮可的手,质问道:“刚才你在干什么?藏什么东西呢?” “我没藏东西。”阮可将紧箍住自己的手扳开,把刚才他放回柜子上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本相册。 阮可拉着云辞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相册,跟云辞一起看照片。 这本相册存放着穆思明与云辞的回忆,大多数是高中和大一时候的照片,有穆思明参加校运会长跑,云辞拍他冲刺时表情扭曲的照片;有高考完两个人一起去爬山在山顶的合照;有云辞参加帆船比赛拿了奖牌在穆思明跟前得瑟的照片……少年的时光单纯又美好,以至于即便后来云辞与穆思明的关系逐渐趋于病态,两个人却仍然对对方有执念,尽管已经是互相折磨。 翻到最后,云辞发现了一张新的照片,竟然是自己睡觉时被偷拍的照片,偷拍者显然是穆思明。云辞有些别扭,因为长大之后两个人就不再玩你偷拍我我偷拍你的幼稚游戏了。 “是你跟我道歉的那天晚上我偷拍的。”阮可说。 “你偷拍我干什么?” “那天你比我睡得早,我看着你的脸,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我俩经常偷拍对方的丑照,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都不拍了。” 云辞沉默,他发着呆,眼神有些哀伤。 阮可盯着云辞看,心想:虽然这是个情绪不稳定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但这张脸是真特么的好看。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凑近云辞的喉结,亲了一下。 穆思明几百年没对云辞主动过了,云辞惊喜又惊讶,抱住了穆思明。 男色在前,不搞白不搞。阮可心想。 完事后,两个人在床上相拥而眠。阮可对云辞说:“明天早上导师找我有事,我要早起去学校一趟,中午能回来。” “明天不是周日吗?”云辞不满。 “导师就是老板,哪分什么周六日。” “那你别读了。” “不读怎么拿学位?不拿学位怎么当医生?” “当医生又不挣钱。” “这不是挣不挣钱的问题,这是我的理想。” “哦。”云辞敷衍了一声,他并不把穆思明的这个理想放在眼里。 第二天一大早,阮可早起去了学校,云辞难得有一天空闲,睡到太阳晒屁股。 云辞醒来后,想起昨晚,自己在那傻笑。他走到柜子前,拿出了那本相册,坐下来慢慢翻看。 相册里大部分是两人少年时的照片,长大后的也有,但是比较少。云辞一下翻到最后,打算再看看穆思明偷拍他的那张照片。云辞看着自己的“睡照”,想象穆思明偷拍的时候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云辞从这最后一张照片往前翻,突然发现了一张以前从没见过的照片,是穆思明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男人很年轻,相貌也很好,头发染成栗色,眸色偏浅,戴着金边眼镜,身上散发着贵气。 虽然只是一张普通的合照,照片上两个人的动作不算亲昵,但仍让云辞感到十分不安。照片上这个陌生人是谁?穆思明跟他什么关系? 突然冒出来的照片破坏了云辞的好心情,他坐在客厅里生闷气,打算等穆思明回来问他个究竟。 中午到了,穆思明说好中午回来,却好久不见踪影。 云辞越等越急,他打了个电话给跟踪穆思明的司机,问他穆思明怎么还不回来。电话那头司机支支吾吾地告诉云辞:“少爷,穆少爷打了一辆车,不知道要去哪里。” “打了车?不知道去哪里?你不知道跟着啊?” “我跟着呢少爷,我跟着呢。”司机急忙说,“哎,前面穆少爷下车了。” “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司机说了一个地点,是个高级高尔夫会所,云辞跟着云尚平去过那里好几次,做生意的人去那应酬不奇怪,但穆思明这个身份的去可就是怪事了。云辞越想越急,于是火急火燎去地下车库开了一辆车就走。 第6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六) “思明啊,你的球技比你爸爸的差远咯。”云尚平乐乐呵呵地跟阮可说。他打得累了,示意阮可一起下场休息。两人在休息区坐下。 “其实你爸爸的球技一开始也不好,是我带起来的。我算你爸爸的半个师父,哈哈哈。” “云叔叔球技精湛,思明甘拜下风。” “我跟别人打高尔夫,是为了谈生意,唯独跟你爸爸打高尔夫,纯粹是为了放松。你爸爸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就像你跟云辞一样。” 开始套话了。阮可心想。 “我跟云辞……确实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阮可在说这句话时,目光躲闪,仿佛心虚。 “思明啊,你额头怎么了?不会是跟云辞打架打伤的吧?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呢?”云尚平开玩笑道。 “怎么会……这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撞的。”阮可的目光依旧躲闪,显然是在撒谎。 “您可真是位天生的演员,不当演员可惜了。”阮可耳边冷不丁响起白夜的声音。 可不咋的。阮可在心里回答白夜。 "思明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 “云辞那小子好像也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清心寡欲了吗?年纪到了,也该谈一个了,别跟王总那个小儿子一样,正经男女关系不搞,非得搞什么同性恋,神经病,丢他爸的脸。” 你才神经病。阮可腹诽。 “思明啊,你是学医的,你说说,搞同性恋的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阮可在心里回答。 “云叔叔,我是学临床医学的,不是学神经病学的。” “都有相通的地方嘛。” 阮可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仿佛纠结了许久,终于开口对云尚平说:“云叔叔,或许您真的应该给云辞找一位精神专科的医生。” 云尚平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阮可指着自己额头的大包,说:“其实这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而是昨天晚上云辞推我的。云辞最近情绪反复无常,我问他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也不说。” 云尚平“哼”了一声,说:“压力谁没有?要是给一点压力就被逼疯,那就是内心脆弱。脆弱就别当我儿子了。” 阮可欲言又止。这份欲言又止恰到好处,让云尚平乱猜去。 就在这时,云辞闯了进来。阮可坐的位置妙得很,从云辞进来的地方能看到阮可,也能看到他对面有人,但看不到坐在阮可对面的云尚平的脸。 云辞冲了过去,一把扳住阮可的肩膀,就要把他从座位上拖起来。其实云辞并非是个冲动无脑的人,在公共场合保持形象一直是他的修养,但很奇怪,每次一遇上穆思明,云辞就仿佛披着绅士衣袍的狼脱下所有伪装,原形毕露。 “你在这干嘛,跟我回去。”云辞眼里只有穆思明。 阮可连忙拍了拍云辞的手背,跟他使眼色,“云辞,云辞……” “你在干什么?”云尚平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云辞打了个激灵,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爸爸……”云辞看了看云尚平,又看了看穆思明,有些不解,“怎么……” “我很久没见思明了,今天让他过来陪我打高尔夫。你怎么回事,刚才怎么这么失态?” 云尚平落在云辞身上的目光跟利刀一样,像是要在云辞身上刮几片肉下来,云辞从小就怕云尚平这样的目光,每当云尚平这么看他,他都会紧张。 云辞一露出紧张的姿态,云尚平就会紧皱眉头,表达他的失望。在云尚平的期望中,云辞应该是个无论在什么场合都镇定自若的人,他应该沉着冷静,不应该紧张慌乱。 “今天也累了,先到这里吧,思明。”云尚平对阮可和气地说,却看都不看云辞一眼。 阮可坐云辞的车回了家,云辞阴沉着脸,把车开得飞快,阮可好心提醒:“云辞,车速这么快,容易出车祸。” “你闭嘴。”云辞咬牙道,“回家收拾你。” “我犯什么错了吗?” 云辞冷笑一声,“你犯大错了。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看到你跟别人的亲昵合影的时候,有一瞬间想杀了你。” “什么亲昵合影?” “你别装傻。” “我没装傻,什么亲昵合影?我印象中没有这种东西。云辞,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突然猛地一个急刹车,云辞对阮可说:“下车。”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了云辞的别墅门口,阮可装傻充愣地打开车门下了车,云辞也跟着他下车,抓着他就往屋子里拖,一进家门,云辞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做出要打人的姿势,如果是以前的穆思明,铁定又要挨打了,但阮可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他抢在云辞的手落下来之前,“啪”的一下先给了云辞一个巴掌。 云辞不可思议地看着阮可,“你敢对我动手?” “哟,只许你对我动手,不许我对你动手,云大少爷以为自己是皇帝吗?”阮可阴阳怪气地说,他往前逼了一步,占据主动权,质问云辞:“你说的照片在哪里?请拿出来对峙。” “在我房间的那本相册里。” “去看看。” 两人进了云辞的房间,那本相册还摊开在桌上,云辞拉着阮可,准备把“证据”指给他看。然而云辞翻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不见了,怎么会……”云辞不可思议道。 阮可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忧心忡忡地对云辞说:“云辞,真的是你出现幻觉了。” “我没有。”云辞说这句话时少了些底气。 阮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说完他走出了云辞的房间。 阮可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子,让阳光照进屋来。他心情很好,于是哼起了小调。 云辞看到的照片是阮可跟白夜的合影,把合影放到相册里去的是白夜,神不知鬼不觉从相册中拿走的也是白夜。昨天阮可让白夜帮忙时,跟白夜讲了个价:“亲爱的白夜,帮个小忙而已,不需要用到指令牌吧?” 白夜毕恭毕敬地对阮可说:“指令牌能量强大,可以控制游戏世界中时间与空间的转换。放照片这种小事,白夜顺手一帮就是了,不需要浪费您的一张指令牌。” 阮可哼着歌,双手搭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户外花园里园丁正在修剪园艺。这个园丁是云家专门聘请的,为人八卦,帮云家干了几年活,瞧见穆思明被云辞锁在别墅中后,自以为窥探到了豪门秘事,在外面添油加醋四处宣扬,又被八卦小报添油加醋地写了出来,将穆思明污名化为“豪门玩物”,这无异于在心高气傲的穆思明身上狠狠插了一刀,如同一把无形的大手将穆思明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人言可畏啊。阮可的目光锁定在胖胖的园丁身上,发出感慨。 第7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七) 云辞还呆在房间里,拿着那本相册翻来翻去。过了一会儿,阮可回来了。 阮可拿着一瓶开好的红酒进了云辞房间,他找出两个高脚杯,给自己和云辞倒上了酒。阮可把一杯酒递给云辞,另一杯自己端着,然后盘腿坐在羊绒毯上,他仰起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云辞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看,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热。 “你把酒喝了,然后坐到我跟前来,我帮你按按太阳穴。”阮可对云辞说。 阮可的双眸黝黑深沉,仿佛有种能够将人吸进去的魔力,云辞看着阮可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照着阮可说的做了。 云辞盘腿坐在阮可跟前,背对着阮可,阮可直起了上身,手指搭在云辞太阳穴上按揉。 “云辞,你最近是不是状态不太好?” “我状态好或不好,你会关心吗?”云辞嘲讽道。 “好歹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你状态不好,发了疯,我也会遭殃不是?”阮可平静地说,他低下头,将嘴唇贴在云辞耳边,轻声道:“你看,你今早出现了幻觉,不就拿我来撒疯了吗。” “那不是幻觉。”云辞皱眉,可语气中却没了笃定。 阮可继续说:“前两天你还拿烟灰缸砸我了。云辞,你情绪反复,我早劝过你去做心理咨询的。你看,发展到现在出现幻觉的地步,仅仅做心理咨询还不够,你或许该去医院挂个精神专科的号。” “你的意思是我有精神病?我疯了?” 阮可露出悲哀的表情,“将一个不爱你的人硬生生锁在身边,这不就是疯得可笑吗?” 话音刚落,云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虎,猛地一下抱住阮可,将他扑倒在地。云辞双眼发红,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双手覆在阮可的脖子上,愤怒又悲伤地低吼道:“你胡说!” 云辞像是要急于证明些什么,用极快的语速说出一大串话:“你说不爱就不爱吗?骗谁呢穆思明?十六岁那年我爸爸把你领到我跟前,在我俩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那一刻我怦然心动,除你之外的所有事物全都失了颜色,我眼里只有你,直觉告诉我,你和我是同类人,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有着跟我一样的感觉。从上高中起你就住在我家,我们躲过所有人,偷偷拥抱、亲吻,然后上床。你我早就是两根缠绕在一起的解不开的线了,你现在跟我说不爱,骗谁呢你?” 云辞说得激动,覆在阮可脖子上的双手逐渐收紧,阮可有些难受,用手去扒云辞的手,可云辞不放。 阮可的情绪仍旧是平静的,他不慌不忙地盯着云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说得没错,我俩确实是一见钟情。” 听到阮可这么说,云辞露出满意的表情,覆在阮可脖子上的双手稍微放松了些。 “可是云辞,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感情。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偏执、控制欲强、阴晴不定,甚至还会动手。你觉得这是爱,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喜欢被限制自由吗?我喜欢被打吗?我他妈又不是受虐狂!你所谓的爱,不过是自私罢了。云辞,人心会冷,这些年你这么对我,年少的那份喜欢,早就被消耗干净了。” 云辞大脑一片空白,愣了足足有半分钟,忽然,他像个焦虑的小孩一样,慌里慌张地俯下身去亲吻阮可的嘴唇。他吻得毫无章法,将阮可的嘴唇啃出了血。 “那就一起死吧。死了咱们重新投一次胎,回到年少时。” 阮可得表情平静得像一滩死水,冷不丁给了云辞一拳头,与云辞扭打在一起。 “你要疯自己疯去,别拉着别人陪你一起疯。”阮可一边说,一边抓起盛酒的高脚杯,往云辞额头砸去。云辞额头破了皮,流了血,他一抹额头,看了看粘在手上的鲜红的血,被激怒了。 云辞将阮可狠狠一推,把他推到窗边,阮可的腰被窗台硌到,痛得“嗞”了一声。这时阮可做了一个云辞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打开窗户,做出一个准备跳窗的动作。 这一下吓得云辞大叫出声,情急之下他大脑一片空白,抓了阮可拿来的那瓶红酒往窗户的方向砸去。他怕伤到阮可,所以砸的方向避开了阮可,酒瓶从阮可耳边飞过,飞出窗户,砸到了楼下的小花园中。 胖园丁正在给树剪枝,冷不丁一个酒瓶砸到他跟前,他被吓得不轻,嘴里骂骂咧咧道:“高空抛物,谁那么没素质啊!”惊魂未定之际,胖园丁抬头看了一眼别墅二楼大开的那扇窗户,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一跳,只见云家小少爷云辞用逼迫的姿态激动地抓住了另一个人肩膀,把那人逼得半个身子都在窗外面。云辞半惊半怒地吼道:“你想干什么!” 天知道此时云辞的表情有多么可怕,胖园丁嘴巴大张,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阮可扒住窗台,装出一丝慌张,说道:“云辞,我快掉下去了。” 云辞一个激灵恢复理智,他看到阮可的处境,忽然一阵心惊。云辞将阮可一拉,将他拉离窗台,然后不管不顾地紧紧拥住阮可,嘴里重复着刚才那句话:“你想干什么?” 云辞的情绪有些激动,阮可安抚了他许久,他渐渐有些困意,便在床上躺下了。 “两点钟我有个视频会议。”云辞说。 “现在一点整,你休息半个小时吧。你手机呢,我帮你设个闹钟。”阮可说。 云辞把手机递给了阮可,阮可设了个一点半的闹钟。然而在云辞睡着后,阮可悄悄把云辞手机的系统时间调慢了半个小时。 把手机放在床头,阮可离开了云辞的房间,他走出别墅,走到小花园里。那胖园丁还在辛勤劳作着,阮可走到他的跟前,满怀歉意地对他说:“刚才那个酒瓶子,抱歉。” 胖园丁“哎哟”一声,堆起笑脸迎合道:“怎么敢当您一声抱歉呢。”在胖园丁印象里,穆思明常住别墅,云辞又对他态度亲昵,算得上是别墅的半个主人了。胖园丁早在脑中脑补了一出大戏,他猜测穆思明是云家的私生子,云辞的兄弟,所以云辞才待他不一般。 今天这位“私生子”一改往日高冷的态度,主动跟胖园丁讲了许多话:“云辞最近压力有些大,脾气也跟着不太好,刚才他把酒瓶子从二楼扔下来,是件很危险的事。你们多多注意些,别受伤了。” 园丁好奇道:“我们穷人奔波生计,风吹日晒挣点微薄工资养家糊口,有压力是很正常的,怎么像云小少爷那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也有压力?他钱不够花吗?” 阮可摇摇头,“富家公子小时候要学这个学那个,长大了时间又被一堆行程排满,每天回家都累得睁不开眼。不仅如此,云辞还是独子,受人过度关注,一堆眼睛都盯着他看呢,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就会被人拎出来添油加醋地议论,换你你受得住吗?” 园丁乐呵呵地说:“只要有钱就没有受不住的。” 阮可似笑非笑道:“可总这样人会出问题。”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长期这么下去,说不定会得精神病,会疯掉。你想变成疯子吗?” 园丁连连摆手,“不想不想。” 阮可抬头,目光望向别墅二楼云辞的房间,自言自语道:“我怕云辞……快疯了。” 胖园丁听到这话,干活的手一顿,偷偷往阮可望着的方向瞄了一眼。 云辞睡了个好觉。手机闹钟响了,他醒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一点半,离视频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于是云辞不紧不慢地下楼喝了杯牛奶,又到花园里散步。 胖园丁正准备收工,看到云辞来了,赔笑着打了声招呼,云辞冷冷地一点头,并不想理胖园丁。 就在这时云辞的手机响了,云辞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响起秘书的声音:“少爷,视频会议开始了,您怎么……” 云辞一皱眉,“不是两点钟开始吗?” “现在已经两点一刻了,大家都在等您。” 云辞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胡说八道,什么两点一刻?现在明明是一点四十五。” “啊?”电话那头的秘书显然有点懵,小心翼翼道:“少爷,现在确确实实已经过了两点了,您快些吧,我怕董事长知道了生气。” 云尚平最讨厌不守时的行为,云辞如果在会上迟到,少不了要被他一顿臭骂。云辞皱紧了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胖园丁身上。 “现在几点钟?”云辞问胖园丁。 “少爷。现在是两点一刻。”胖园丁回答。刚才那通电话他在一旁听得很清楚,一个小时前阮可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浮了出来。胖园丁在心里默默嘀咕:连现在是几点都搞不清楚了,这云小少爷不会真的脑袋糊涂了吧? 第8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八) 云辞最近很郁闷,自从上次视频会议迟到之后,他在家里频频犯下小错误,比如找不到空调遥控器,去问仆人结果仆人来一找就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比如写东西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写了大半,但下一次打开电脑却发现自己印象中写过的段落全都不见了;他甚至开始嗜睡,闹钟响了好几个却仍然醒不过来。 身边的穆思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云辞,是他最近工作太多,压力太大,太疲惫了,所以状态不太好,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一开始云辞想要反驳,想说自己状态并没有不好,但想到穆思明难得给好脸色关心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反驳。然而次数多了之后,就连云辞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状态不好,是不是该休个长假。 这日云辞出门,阮可在家,他悠悠哉哉地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起床之后他将窗帘拉开,让阳光射进房间。 阮可双手撑在窗台上,闭上眼睛仰面享受这温暖的阳光,自言自语道:“我最喜欢这种阳光房,当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世界都变得明亮了。我最害怕黑暗。” 这时阮可身边光影幻化,白夜出现在他的身旁。白夜笑容浅浅,问阮可:“阮先生怕黑?” “不行么?” “没有不行,只是觉得……嗯,有点可爱。” “我有段时间怕黑到什么地步你知道么?我怕到睡觉都要开着灯睡。现在好多了,现在能够关着灯睡了。” “黑暗恐惧症?” “差不多吧。” “为什么会这样?” “我小时候曾经被人关在一个大屋子里,大屋子没有窗,没有灯,黑漆漆的,我在里面不知道时间,很害怕自己就这么老死在里面。” 白夜露出同情的表情,“抱歉阮先生,我不该勾起你不好的记忆。” 阮可却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白夜主动转换了话题,“阮先生最近让我频繁在云辞身上做些小手脚,效果似乎不错,不光是别墅里的仆人,就连云辞自己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本来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但一件件积累起来,作用就大了。对了白夜,今天帮我弄少量的P-CP,投到云辞房间的水杯里面,云辞回家习惯先喝半杯白开水。” “P-CP……致幻剂?阮先生,致幻剂可不是个好东西,还是不要乱用的好。” “控制用量,别伤害云辞的身体就好。” 白夜无奈:“好吧。” 云辞从公司回到家,他左找右找没有找到穆思明,便回了自己房间。他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中盛了半杯水,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云辞走过去,拿起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云辞一下就认出是穆思明的。 “云辞,我有事出门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回来。” 纸条署名“穆思明”,在名字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乌龟。 云辞的手指抚摸着纸条上的那只小乌龟,傻笑起来。这乌龟是有故事的,中学体育课,穆思明长跑从来不及格,云辞笑他跟乌龟一样慢,他俩上课喜欢传纸条,云辞便逼穆思明在纸条上署名,在名字后面还要画只小乌龟。穆思明当然不乐意,但云辞执拗得很,硬是要穆思明照着他的话去做,穆思明不照做就一直闹他、折腾他。穆思明无奈,只好照做。这个乌龟的头衔直到穆思明苦练长跑,参加了一次校运会才摘下来。 云辞一边回忆往昔,一边把那半杯白开水喝了,他换了居家服,躺在床上休息。不知是不是被那只小乌龟勾起了回忆的缘故,云辞的脑袋中关于他跟穆思明的记忆一涌而出。 他和穆思明是一见钟情的,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俩就在互相试探,真正捅破这层纸是在高一结束那个暑假,那次期末云辞考得不是很好,云尚平拿到成绩单后勃然大怒,呵斥云辞跪下,挥手就给了云辞一巴掌。云尚平打人的时候没避着穆思明和秘书,云辞正是十几岁的年纪,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尊心最强了,云尚平当众打人,那一巴掌不止打在云辞脸上,更打在了云辞心里。到了晚上,云辞躲了起来,不让人找到他。云辞躲在离家一公里马路边上的小树林里,他跟云尚平闹矛盾后就会来这里躲一会,躲到他想回去为止。一般不会有人来找他,云尚平是没时间管他,别墅里的仆人们是不敢管他。可那天晚上穆思明来了,穆思明找到云辞,在他身边坐下。 云辞现在还记得当时讶异的心情,他盯着穆思明看了好久,整个人展现出防备的姿态,而穆思明回报给他的是一个善意的笑。穆思明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映着月光,格外好看,云辞看着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穆思明显然是安慰云辞来了,他斟酌用词,尽量地安抚云辞。可穆思明越是有诚意,云辞越是感到别扭,突然间云辞的情绪爆发,他狠狠地一推穆思明,将穆思明推到土坡下,然后骑在穆思明身上,恶狠狠地对他说:“你装什么好人呢,穆思明,考了第一了不起?你是来羞辱我的吧?”他一边说,一边揪住了穆思明的衣领,逼近穆思明的脸,“凭你也想羞辱我?你凭什么羞辱我?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孤儿罢了,你凭什么羞辱我?” 这话说得太难听,穆思明强压怒意道:“云辞,说话别太过分了。我没有羞辱你,你为什么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说话过分?我说得有什么错吗?” 云辞盯着穆思明那张干干净净周周正正的脸看,突然一股邪火冒了出来,他想干点坏事。云辞低下头去,亲了一下穆思明的嘴唇。穆思明大惊,与云辞扭打起来,两个年轻气盛的身体在黑漆漆的小树林里这么扭打纠缠着,很快变了味,刚才的矛盾与愤怒,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情.欲。 云辞与穆思明的中学时代,虽然也有争吵,但总体来说快乐多过不快乐。这段关系逐渐扭曲开始于两人上大学之后,穆思明考了医科大学,而云辞进了商学院,两人不在一所学校。开学后穆思明打算住校,云辞知道了后就开始闹,使用一切手段阻止穆思明住校,穆思明觉得云辞无理取闹,当时两人争吵得很激烈,情急之下云辞打了穆思明一巴掌。这是云辞第一次打穆思明,虽然云辞事后买了礼物跟穆思明赔礼道歉,并保证不再犯,但事实上,自那次之后云辞动手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偏执的性格与行事方式也逐渐暴露,穆思明渐渐对他心冷,不跟他说话也不愿理他,云辞心里急了,竟开始限制起穆思明的自由来。 其实云辞内心终究只是个缺爱的小孩,母亲早逝,云尚平又奉承棍棒教育,对他从来没几句好话,穆思明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于是云辞像个饿急了的小兽抓住食物一样,紧紧地抓住对他好的穆思明,生怕他离开。 想到这一层,云辞情绪有些激动,他感到浑身轻飘飘、浑身晕乎乎,整个人不太对劲。中学时候的穆思明和大学时候的穆思明轮番出现在他眼前,他开始怀疑现在是什么年头。云辞拍拍脑袋,冷静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穆思明留的纸条,上面说半个小时后回来,这也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了,却还没见穆思明回来。于是云辞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盘旋:“穆思明要走了,穆思明不回来了……”他忽然间感到无比惊恐,他疯了似的跑出房间,跑下楼梯,一边跑一边喊:“穆思明!穆思明!” 云辞在别墅里找了一圈,找不到穆思明的踪影,他更慌了,他跑出别墅,在花园里也找了一圈。 胖园丁正在工作,看见云小少爷居然穿了个居家服就跑到花园里来了,不由吓了一跳。 “穆思明!”云辞又喊了一声,他现在整个人的行为是不受控制的。 刚好这个时候阮可回来了,阮可听到云辞的喊声,连忙寻着声音跑过去。 “我在这里。云辞,你怎么了?” 云辞睁大了双眼,用一种恐惧的神态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突然他冲了过去,抱住阮可,像在确认自己的东西一样,不管不顾地吻上了阮可的嘴唇,就像很多年前在小树林里他亲吻穆思明一样。 胖园丁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云家小少爷是真的疯了。 第9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九) 那天之后,外面逐渐起了流言。 八卦报纸、杂志和网站上散播着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热点集中在瑞云集团小少爷云辞身上,有说云辞得了精神分裂,担忧云尚平事业后继无人的;有传云辞是个同性恋,所以才不像其他富二代那样到处泡女明星的;有传云辞不但是同性恋,还跟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玩起了禁断之恋的……总之版本一个比一个离奇。 阮可知道这是胖园丁在发挥作用。豪门八卦这种东西,是个人都感兴趣,只要露了点风声出去,满世界的媒体们就开始添油加醋地写故事了。 流言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云尚平耳朵里,云尚平勃然大怒,他立即想打电话给云辞让他过来一趟,但准备拨号那一刻,他却犹豫了。这对父子面对面沟通的时刻屈指可数,要云尚平打电话给云辞,云尚平竟然觉得有些尴尬。思考再三,云尚平拨通了穆思明的电话。 “思明啊,下午有空吗?过来陪云叔叔喝杯咖啡怎么样?” “好的。云叔叔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我一定准时到。”阮可爽快地答应了。 云尚平把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地点是一家高级咖啡厅。阮可到的时候,云尚平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云尚平点了两杯咖啡,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喝咖啡上。 “思明啊,上次你说云辞最近压力比较大,让我给他请个精神专科的医生,是因为云辞在家里做了些什么吗?” “云叔叔,云辞最近情绪不太好,反复无常,爱砸东西……” 云尚平却摆摆手,说:“这些都是小毛病,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其他东西。”他深深地看了阮可一眼,气场强大到阮可有些想躲,“最近你有没有听到一些流言?” “流言?” “对,八卦杂志上的。” “云叔叔,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实验室,不怎么看八卦杂志的。” “你不知道?”云尚平怀疑道。他是老狐狸,从不轻易信人。 阮可装得一脸无辜,“知道什么?” 云尚平冷笑了一下,盯着阮可说道:“八卦杂志尚说云辞是同性恋,至于同性恋的对象,我看那上面的描述,有些像你啊。” 阮可沉默,脸色有一丝难看。 云尚平敏锐地捕捉到了阮可的表情变化,认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沉声说道:“要是八卦报纸写云辞脾气暴烈、骄纵,又或者写他喜欢泡女明星、不务正业,我都不会在意,在我眼里这都是小事情。可现在上面写的是云辞是个同性恋,这要我把脸往哪放!”云尚平的上身往前倾,靠近阮可,“上面还写你是云辞的同性恋对象,是不是啊?” 阮可皱紧了眉,下定决心似的跟云尚平说:“云叔叔,这事说出来怪难为情的。最近云辞确实变得太多了,他甚至……有些疯。有一次他当众拉着我亲,家里的园丁都看见了。估计被嘴碎的人传出去,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云辞跟我搞同性恋了。”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疯了,还连累了你?”云尚平质问,“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带云辞走歪路?” “云叔叔,我很负责任地对您说,云辞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问题,您应该马上带他看精神科的医生,否则很有可能发生严重的事故。” 云尚平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精神科的医生?然后让那些媒体写云尚平的儿子有精神病?笑话。” 阮可沉默了一会,然后郑重地拿出一份文件给云尚平看。 “云叔叔,这是学校同意我出国深造的通知书,我想我应该跟您说一声,谢谢您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日后我学成归来,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这是件好事啊。”云尚平接过文件看了一遍,“不过你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国?” “云叔叔,云辞不是同性恋,我也不是。”阮可又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说谎,“但云辞最近表现出了那方面的倾向,有时甚至对我做些不正常的举动、说些不正常的话,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既然我是诱因,那么为了云辞好,这个时候我就应该远离云辞。等云辞看了精神科的医生,情况好转,我再和他见面也不迟。”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云辞需要看医生?” 阮可却没正面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云叔叔,您若是不信我,恐怕这两天就要出事。” 云尚平面不改色,他的手指持续在桌面上敲着,说道:“明天集团下属子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云辞去剪彩,我到时当面跟他聊聊。” 次日清晨,云辞别墅中。云辞起了个大早,穿上一套正式的西装。 “今天有什么重要仪式吗?”阮可明知故问。 “有个剪彩,是集团下属子公司的项目,也是我一直在推进的项目。” “啊,那可是件大事。”阮可随口说道。 “剪彩仪式完毕我就回来,你就呆在家里,哪都别去。有什么东西要买托别人买就好。”又是一贯命令式的语气。 阮可满口答应。 阮可站在窗台上,看着云辞开车驶出车库。今天司机休假去了,云辞便自己充当了司机的角色,他十八岁就有了自己的豪车,开车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阮可拿出指令牌,将白夜召唤了出来。 “指令牌该派上用场了,白夜。”阮可目光中闪着光芒,“我想要控制时间和空间,让云辞的车在剪彩仪式上失控冲入会场。” “收到,阮先生。”白夜从阮可手中接过指令牌,他口中念念有词,指令牌幻化成一束光影,追着云辞的车去了。 云辞正开着车,忽然他发现前方的道路逐渐开始扭曲,建筑物像是晕开的水墨一样;渐渐虚化,看不清轮廓;突然间天昏地暗、车窗外飓风呼啸,云辞不知道自己置身于哪里。 “怎么回事!110!”云辞一边大喊着,一边拿出手机拨打110,却惊恐的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知觉,手指动弹不得,随后耳朵也逐渐听不到东西,最后两眼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过了一瞬间,又好像已经过了许久,视觉、听觉、触觉渐渐回到云辞身上,云辞听见周围十分嘈杂,人群中发出声声尖叫,他的脚大踩着油门,他往前一看,一瞬间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他的车早已脱离了马路,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剪彩地点,如今车辆正在失控地冲向剪彩会场,那是聚集着人群的地方! 云辞立即踩急刹车,车辆猛地停下。安全气囊弹出,云辞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心全都是汗。 云辞打开车门下车时,双腿都是软的。而他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张脸阴沉得可怕的云尚平。 “爸爸……”云辞小声说道,心里条件反射地想:他一定又对我失望了吧。 第10章 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十) 冰冷的、四周都是刷白的墙的房间内,云辞正在疯狂地砸东西。 “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云辞大喊,显得十分可怜。 云尚平打开门,带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进来,指着云辞说:“给他打镇定剂!” 云辞瞪着眼,狠狠地对朝他走过来的人吼了一句:“滚!” 云尚平皱紧了双眉,低声说道:“丢死人了。你在剪彩仪式上失态,再配合那些流言,现在外面都在传你疯了。” 云辞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看着云尚平的眼睛,问云尚平:“如果我疯了,你是关心我,还是更关心你的面子?” 云尚平沉默不语。 云辞冷笑了一下,自问自答道:“这还要问吗?当然是更关心你的面子了。” “你不会疯的,我不可能生出来一个疯子来。”云尚平说。 “可我就是一个疯子。”云辞干脆破罐子破摔,“思明总说我心理有问题,我也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哦,对了,思明,思明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说到这里,云辞的脸变得阴沉可怕,他报复似的阴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思明?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够了!”云尚平大声喝到,他指着云辞的手指微微发抖,“你胡说八道。快,给他打镇定剂,他开始胡言乱语了。” 云辞眼神冰冷地看着云尚平,心中一片死寂。这就是他的父亲,一个冷漠的、强势的、面子大过天的企业家。云辞对云尚平早就心冷了,他现在只想见穆思明。 思明现在在哪里?云辞想。 阮可现在正在机场候机,他看了看手机,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上了飞机之后,我会带您脱离穆思明的身体,去往另一个世界。”白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了阮可身边。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剧情?能透露一下吗?” 白夜将食指放到嘴唇上,说:“保密。” “卖什么关子啊……”一句话没说完,阮可突然捂住心口,痛得弯下腰去。 “怎么了?”白夜问。 “心痛……穆思明的心在痛。”阮可痛得表情扭曲。 白夜赶紧去接了杯热水递给阮可,“缓缓。” “热水有用?” “热水治百病。” “服了你了。”阮可朝白夜翻了个白眼,接过了热水。 “穆思明想见云辞一面,你能帮忙吗?”阮可问白夜。 白夜摊开手,说:“转换空间,这个任务需要指令牌完成,而你手上的那张已经用掉了。” “你帮我作个弊吧,反正游戏已经到了尾声。” “可是为什么呢,阮先生?穆思明不该再靠近云辞。云辞偏执易怒,易走极端,对待身边亲密的人,比如穆思明,常常无法控制自己使用暴力。种种现象表明云辞有很大可能患有边缘型人格障碍。穆思明救不了他,只有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才能拉他一把。”白夜说到这里,向阮可发问:“您觉得穆思明为什么一直留在云辞身边呢?按理说他应该在被限制自由之前就察觉到了云辞的问题才对。” “救世主情结。觉得自己能救云辞,又或者说觉得自己有责任救云辞。穆思明从高中起就在云辞身边了,他曾亲眼目睹云尚平对待云辞的态度,知道云辞的病因缘起于他与云尚平不健康的父子关系。穆思明心疼云辞,对云辞有怜悯心。穆思明本是善意,没想到这份善意却导致他越陷越深,最后掉入深渊。” “云辞缺爱的成长环境导致他患有边缘人格,是个典型的可怜又可恨、可恨又可怜的形象,加上他疯狂又偏执的爱,如果一个人有救世主情结,确实很容易迷上他。但是阮先生,就算穆思明有轻微的救世主情结,可穆思明毕竟是个选修过心理卫生学的医学生,为人理性,具备一定思辨能力,这种简单的心理学常识他会不懂吗?” “他当然懂。穆思明什么都懂,他本来可以很冷静地处理这件事,他可以冷静地把云辞交给专业医生处理,可以冷静地离开云辞,只有这么做才能救云辞和他自己。只可惜啊,穆思明爱云辞,一旦爱上了,就是局中人。局中人看不清任何事,也救不了任何人。爱情是一场蒙蔽人双眼的骗局。” 阮可说完,手又抚上心口,轻声说道:“穆思明的心又在痛了。他想见云辞。” 阮可望向白夜,用目光恳求白夜。就这么看了几分钟,白夜有些受不了阮可的目光,无奈道:“好吧阮先生。不过我答应帮您作弊,您能给我什么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奖励?” 白夜盯着阮可的脸看了几秒,出乎意料地用一丝暧昧的语气说:“要阮先生一个亲吻。” 阮可眉毛一扬,说:“这个奖励太简单了吧。” 阮可大大方方靠近白夜,白夜有一副好皮囊,相貌是阮可喜欢的类型。阮可的目光在白夜脸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白夜的嘴唇上。阮可的嘴唇渐渐靠近白夜的嘴唇,然而阮可有些犹豫,始终没亲上去。 关键时刻白夜一把拉过阮可的领带,蜻蜓点水似的在阮可唇上轻轻一点。 “我当你是朋友,所以觉得这样怪怪的。”阮可解释道。 “能被阮先生当作朋友,十分荣幸。”白夜微微颔首。说完,白夜口中念念有词,阮可眼前出现一片白光,那光刺眼到阮可被迫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时,阮可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四四方方的封闭房间里,房间内装饰简单,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座椅。床上被窝鼓起,云辞睡在床上。 听到动静,云辞支起了上半身,他头发凌乱,脸色十分憔悴。 云辞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思明,是你吗?” 阮可没说话。 云辞差不多是从床上滚下来的,他几乎是扑了上去,双手抚摸阮可的面庞。 “思明,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此刻的云辞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要走了。” “去哪?” “出国深造,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在走之前来看看你。” 云辞脸色大变,他欲言又止,做了好一会思想斗争之后,出乎意料地他收住了情绪,心平气和地向穆思明陈述:“爸爸把我关了起来,他说要请医生来治我,请什么医生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偷偷请,爸爸他不想外界知道我精神出了问题,他怕没面子。” 阮可也心平气和地对云辞说:“看医生是对的。云辞,你会好起来的。”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 “云辞,我留下来没有用。” “哦……没用么?”云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我给你倒杯水吧,思明。”云辞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可他没有倒水,而是将手一松,玻璃水壶掉在地上。“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的声音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云辞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片,朝阮可的脸上扎过去! 阮可连忙一躲,玻璃碎片扎在了他的锁骨上。 云辞露出凶恶的表情,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 “你留下当然有用,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所以你不能走,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你不能丢下我。” 阮可一抹锁骨上的血,冷静地说:“你不是因为我变成这样的,你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云辞痛苦地抱着脑袋蹲下去,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地说:“难道我是这么一个人,你就不管我了吗?你就不能救救我吗?” “因为你是这么一个人,所以你会伤害我。人都趋利避害,我选择逃离你,也没有错,对吧,云辞。” 或许是“逃离”二字刺痛了云辞,云辞猛地站起来,红着眼说:“逃?不许!你逃不掉的,如果你非要逃,那我宁可你跟我一起死!” 云辞此时的疯样吓到了阮可,阮可大声唤了声:“白夜!”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包裹住阮可,然后将他带走。 阮可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回到了机场候机室。他叹息一声,捂着心口,自言自语道:“穆思明,看到了吧,泥沼中的人,你拉不了他,你只会被他拉下去。他的人格问题是他的家庭导致的,你也无须为此担责。爱别人之前,得先学会自我保护。” 这时登机广播响了,阮可整了整衣领,走入登机口。 第11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一)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101,恭喜您在''天才医生与霸道总裁''副本中成功通关,现在即将送您进入下一个副本,请您做好准备。” 冷冰冰的机械音在阮可耳边响起,很快,他陷入昏睡。 阮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棚子里面,这里看样子是个临时搭建的化妆间。他正对着一面大镜子,大镜子上照出他现在的样貌: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子、一双不自觉放电的桃花眼,这张脸仿佛是造物主用心打造的艺术品,配上妖孽又忧郁的气质,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阮可站起来,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这副身体身材也特别好,身高目测一米八,细腰、宽肩、长腿。 “哇塞,这条件,不做明星可惜了。”阮可说完,立马想到这里是个化妆间,原主穿着一身古装戏服,只不过头套和化妆还没弄好,说不定还真是个明星呢。 就在这时,这个世界的信息源源不断地灌入阮可脑中。原主名叫余浪,阮可猜得没错,是个明星,而且还不是个一般的明星。余浪在一档选秀节目中C位出道,出道即顶流,粉丝数千万,他的粉丝无论是撕逼还是打投能力都是饭圈一把手。 余浪不光是个幸运儿,还是个痴情种。他是天王巨星任迦的多年死忠粉,在一次活动上遇到任迦后,余浪便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了任迦,跟任迦睡了好多年。而任迦,就是造成余浪悲剧的关键人物。 任迦歌手出道,发过不少大火专辑,后来又接触了电影,他天赋高,又遇上了好导演和好本子,第一部 电影就拿到了影帝奖杯,从此稳坐天王宝座。任迦是个双,他没有过公开的爱人,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跟人约炮。余浪向任迦表达爱慕之意后,任迦顺水推舟把余浪发展成为自己的炮友之一。 任迦对待余浪忽冷忽热,然而这跟云辞对待穆思明全然不同。云辞虽然阴晴不定,但云辞对穆思明是明明确确的爱,云辞只是不懂得爱的正确表达方式;而任迦的感情是让人完全琢磨不透的,他不让余浪靠得太近,他跟余浪永远像隔着一堵墙,纵使睡过很多次,他对余浪而言始终如飘忽不定的海市蜃楼一般,神秘又危险。余浪曾经问任迦:“你爱我吗?”任迦半倚在床上,手指夹着烟,轻飘飘地吐出一口烟圈,用他那低沉的、性感的、迷人的嗓音说:“在一起和爱不爱,是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两件事。宝贝,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就好了,别想那么多。” 至于为什么任迦都是这么个态度了,余浪仍然死心塌地地爱着任迦?因为现实中,人们往往会觉得琢磨不透的感情更加具有吸引人的魔力,仿佛那妖艳的罂粟花。听起来很贱,但不幸的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犯贱。 有一年天王任迦的事业进入瓶颈期,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任迦难免苦闷失意,于是他开始寻求刺激,找人玩“多人运动”。有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余浪,余浪一开始还不信,直到那次他闯入任迦玩“多人运动”的会所,目睹了一切。余浪混了几年娱乐圈,大场面也应付过不少,只可惜他在爱情面前完全失去了头脑,如果他在知道任迦玩的东西后能不动声色找来私家侦探调查,收集证据曝光给公众,那么任迦必然翻不了身了,余浪自己也不会受到伤害,可余浪选择了一种最傻的方式,亲自跟踪任迦去调查,因为他害怕请了侦探真查出些什么来,会对任迦的事业造成影响。余浪在目睹一切后情绪当场失控也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任迦怕他一激动把事情抖落出去,干脆先下手为强,叫一群人将余浪拖入“多人运动”中,并且拍了照片,照片中只见余浪不见任迦,这些照片流露出去之后,瞬间引爆各大八卦板块,等待余浪的就只剩下封杀。 阮可读完整个故事后想:余浪在知道任迦玩“多人运动”后,还在顾及任迦的事业;而任迦见在余浪面前事情败露,就干脆利落地将余浪拉下水并栽赃陷害,毁掉余浪毫不留情。任迦这种人,典型的除了自己谁都不爱,冷漠自私到这种程度的人,是很难有软肋的,他可比云辞难对付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人运动”=群p 第12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二) "喂,你占我化妆间了。" 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阮可顺声望过去,只见一个清秀可爱的男生站在门口,正插着腰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他身上也穿着古装戏服,估计是跟自己一个剧组的。 阮可在脑中迅速搜索信息库,读取眼前这个男孩子的信息,原来这个男孩子叫庄蓝可,是一个富二代兼新生代演员,他跟阮可在同一个古装剧剧组,庄蓝可饰演这部剧的男二号,而余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制作团队看中了余浪的流量和话题度,磨破了嘴皮子终于把余浪磨过来特别出演一个角色。庄蓝可跟余浪除了是同一个剧组的演员外,还有另外一层渊源,那就是都是任迦的仰慕者兼炮友,不同的是庄蓝可跟任迦的时间比较短,他家庭条件好,性格随性.爱玩,没有余浪陷得那么深。 庄蓝可一向看余浪不爽,任迦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余浪的团队给余浪打造的是高冷中透露点逗逼的人设,因此庄蓝可觉得余浪很装。 “这化妆间应该是公用的。”阮可说。 庄蓝可大刺刺地往椅子上一坐,翘了个二郎腿,趾高气昂地说了一句:“本少爷看上的,就是本少爷的地盘。林大少爷的话,你敢不听?” “林大少爷”是庄蓝可在剧中的扮演的人物,前期飞扬跋扈,天天给男女主找麻烦,后期对女主有了好感,变身嘴硬心软的暖男小奶狗,这角色要是演好了,肯定圈粉。 庄蓝可说的这句话是戏中的台词,正好就是对着余浪演的角色说的。这么中二的举动一下把阮可搞懵了,随后阮可被逗乐了,“哈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庄蓝可被笑得很不爽。 “笑你中二。”阮可实话实说。 “你才中二,你全家都中二。” “哇,小弟弟,你这骂人的句式早过时了,我初中之后就不用了。”阮可觉得庄蓝可张牙舞爪的样子特别像一只暴怒的小猫咪,于是就逗他。 庄蓝可这么一听,立即来了兴趣,问阮可:“那现在流行什么句式?” “现在流行……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么无聊的问题?” 就在这时,有人来叫庄蓝可,庄蓝可应了一声,走之前他不客气地对阮可说了一句:“喂,我警告你啊,迦哥说他不喜欢你了,这种事情随缘就好,你别再缠着迦哥了。” “任迦说是我缠着他吗?”阮可在庄蓝可背后问了一句。 庄蓝可回头,说:“不然呢?” “庄蓝可,任迦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阮可好心提醒。 庄蓝可显然不把他的话放心上,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化妆间。 阮可根本不会演戏,到他的时候几乎是冒着冷汗上阵的。其实原身余浪也不会演戏,来剧组之前临时上了几节表演课,但还压根谈不上“会演”,好在他们请余浪来也不是为了他的演技,他们要的只是余浪的流量和话题度,给余浪的角色是个戏份不多也不用做什么表情的男花瓶。 阮可吊着一口气终于熬到收工,明天没他的戏,他便让助理开车送他回了余浪的市区公寓,打算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 洗完澡,阮可穿了余浪的睡衣出来,他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又看看,说道:“余浪这人,睡衣怎么都这么骚啊。”他想到余浪团队给余浪打造的高冷人设,笑着摇头道:“闷骚。” 他一转头,猛然发现白夜正坐在床头玩手机。白夜穿了一身居家服,慵懒又随意。 “您好阮先生,您在这个副本中的体验如何呢?” “还不错,就是拍戏有点要人命。”阮可说,“我发现系统对我还不错,至少安排的角色都不愁吃不愁穿,生活优渥,要是安排个乞丐的角色,那可有我好受的了。” “阮先生如果想体验乞丐生活,我在下个副本可以给您安排。” “……别,千万别。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对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任伽?” “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就有电话过来了。” 白夜才刚说完,余浪的手机就响了。余浪的手机铃声是任伽大火的一首情歌,他是真的迷恋任伽到了骨子里。 阮可接了电话,“晚上好,伽哥。”他跟任伽打招呼。 “好像许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怪想你的,宝贝。”电话那头传来任伽慵懒又性感的声音。 阮可当即在心里“卧槽”了一声,任伽的声音太好听了,像醇酒,能醉人,也难怪他歌手出道,出道就大红。 “伽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任伽那副顶好的嗓音配上这么暧昧的一句话,阮可忍不住又在心里“卧槽”了一声——这谁顶得住? 阮可把那满心“卧槽”压了下去,尽量镇定地说:“伽哥这么说,让我受宠若惊了。” “明天你闲着吗?” “闲着” “闲着的话来我家找我一趟吧。”任伽的语调慢悠悠的,能把人心都吊起来,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听说你开始演戏了,要不要我教教你?” “迦哥肯教,那我可太高兴了。”阮可说。 第二天,任伽贴心地派了助理去接阮可。 任伽住在一个花园别墅里面,有一个请人精心打理的下沉式花园,仿佛中世纪贵族的居所。 任伽的客厅是打通的,格外宽敞,在一面墙上装了巨幕,现在正在放着余浪跳舞的视频。 任伽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他的人跟他的声音一样,像醇酒,能醉人,他的脸像是被精心雕琢的雕塑,挑不出半点瑕疵,最完美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睛,美如琉璃,目光总是几分愁几分嗔几分深情,像漩涡,旁人看一眼就要掉进去。 “伽哥怎么在看这个。”余浪问。 “因为想你了,只能看这个缓解思念。”任伽扁扁嘴,有些孩子气地说。他像阮可招招手,说:“小浪,过来。” 阮可乖乖地走了过去,任伽迫不及待地将阮可拦腰抱住,将阮可固定在双腿上。 任伽很会调情,他的手在阮可身上揉捏着,嘴唇顺着阮可修长的脖子吻了上去,最后停在阮可耳边,在阮可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宝贝想我了没?”任伽的声音染上了情.欲,在阮可的耳边挠痒痒,阮可再次在心中“卧槽”了一声——这谁顶得住,要不投降吧。 第13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三) 阮可用了好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从任伽温柔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对任伽说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台词:“伽哥,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是我想都不敢想的运气和福气。但伽哥也知道,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的关键期,是被公司、粉丝盯得最紧的时候,所以想跟伽哥商量,暂停目前的关系。” 任伽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眉头一蹙,露出忧伤脆弱的表情,“你想离开我?”任伽轻轻地说,这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心碎。 “除了事业发展,还有其他原因导致你要离开吗?”任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阮可,问道。 “伽哥,我觉得你不爱我。既然我不是你的真爱,那么我离不离开,对你而言都是一样的,对吗。” 任伽长长地“哦”了,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阮可,“我该怎么说你好呢,我的傻宝贝。我都跟你上床了,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呢?” 阮可摇头,“伽哥,你跟我上床,但你也跟别人上床。你有时会给我提要求,比如在微博上跟你互动,为你的电影宣传,只有当我满足你的要求的时候,你才会跟我温存。伽哥,我说句可能不那么好听的话,你让我觉得,你与我的感情,像一场交易。” “哈哈哈。”任伽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几分轻蔑几分薄凉,“交易?这个词用得好。可是宝贝,这世间所有的感情,不都是等价交换么?你对我的爱,对我的好,是白白给的吗?不,不是,是因为我满足了你的性幻想,所以你才爱我、把我当偶像;而我之所以愿意把你的性幻想变成现实,一是因为我也有生理需求,二是因为你是顶流,活粉数量目前圈内无人能比,跟你打好关系,你的粉丝们爱屋及乌,能为我带来想要的效果。” 阮可能够感受到余浪的心痛了一下。任伽的话显然刺伤了他。 “伽哥,这个决定我想了很久了,我很坚决。以后你还是我的偶像,你的音乐电影我会永远冲在第一线帮你宣传,只是我不想再跟你继续这样的关系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伽哥。” “等一等,我的小宝贝。”任伽拿起遥控,按了一下,巨幕上的影像切换,一声淫.靡的叫.床声传到阮可耳朵里,居然是余浪的声音。 阮可连忙看向巨幕,却看见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你偷拍我们上床?”阮可不可思议道。 “可不要乱说,我可没有偷拍,只是之前为了防小偷,那个房间装了针孔摄像头,一不小心就录下来了。” 撒谎。阮可在心中咬牙切齿。任伽跟他的炮友们上床从来都只约在自己的地盘,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手。 阮可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他问任伽:“伽哥录这个东西,是因为有这种癖好?还是因为想用它控制别人?” 任伽倒也不掩饰,大大方方说道:“我没这种癖好。只是人这种东西,又坏又狡猾,如果不被抓着些什么把柄,又怎么会学乖呢?” 阮可明白了,任伽在威胁余浪,余浪是靠粉丝吃饭的人,形象是最重要的东西,一旦视频流出,余浪形象被毁,那他的事业也就完了。 在这个副本里面逃离任伽不光光是分个手这么简单,阮可要做的,是保证余浪能够从任伽手里全身而退。 任伽关掉视频,他深深地看着余浪,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露出失望又受伤的表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幽怨地对余浪说:“小浪如果执意要走,也好,勉强得来的人,到底没意思。”他轻轻捂住心口,这个动作虽然矫情,可好看的人做起来就是特别好看,“我对你们都是极好极好的,可你们为什么都要伤我的心呢?” 话音刚落,阮可耳边响起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三级。 阮可满头黑线,他还没有开始拿心痛值呢,这个任迦心痛个毛线啊! 任迦还真摆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他缓缓往楼上走去,“我累了,小浪先回去吧。”他说。 回到余浪的公寓,阮可只觉得任迦这个人古怪得很,他试图从信息库中搜索任迦的过去,可任迦成名前的信息在信息库里竟然是缺失的。白夜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阮可找不到人询问原因。 阮可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却感到十分疲惫,浑身提不起劲。 “这觉怎么越睡越累呢?”阮可拍了拍脑袋。 “晨重暮轻,典型的抑郁症症状。”白夜突然出现,他走到阮可身边,递给了阮可一盒药,药盒上写着“阿戈美拉汀片”,这是治疗成人抑郁症的处方药。 “阮先生,您忘了吗,余浪患有轻度抑郁,每天都需要服用抗抑郁药物。” “啊,是,信息库里是有这么一条,我给忘了。”阮可接过药,白夜又递过来一杯水,阮可把药给服了。 “对了,白夜,信息库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我搜索不到任迦成名之前的任何数据?” “阮先生,有可能任迦的过去是一条隐藏剧情,需要您开动脑筋去解锁哦。” “居然还有隐藏剧情,有点意思。” “阮先生,昨天跟任迦第一次交锋,有什么收获么?” “任迦对世界、对人都有着很强的敌意,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而且他还有点顾影自怜。他的冷漠自私或许是出于对外界的恨,他始终认为世界是坏的,人是坏的,那么面对这些坏东西,他觉得自己只能变得更坏才能应对;他觉得人与人的所有感情都是等价交换,没有人会真心爱他,所以他也不去真心爱别人;似乎在他眼里,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白夜用手摸了摸下巴,说:“可余浪是真心爱他的吧。” “我觉得说爱可能不太贴切,应该说余浪迷恋他。” “迷恋跟爱有什么区别?” “爱会让人感到支持,而迷恋让人患得患失、丢掉自我。任迦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在今天之前,任迦已经无缘无故消失一个月了,他这样突然消失,把余浪扔在原地,只会让余浪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失踪一个月后他又突然出现,出现的时候闭口不提消失的原因,态度好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反复如此,余浪的自尊系统就会被摧毁,从此情绪、行为被任迦掌控,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么听起来,任迦是不是有点暗黑人格?” “不是有点,而是很严重。”阮可拿起阿戈拉美汀片的药盒,举起来看了看,说:“所以说啊,判断一段感情是不是对的,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判断自己的状态是好还是不好就行了。好的感情是让人快乐、积极、明媚的,在一段好的感情里面,你会感觉到这世上的一切都美好又可爱;而一段不好的感情恰恰相反,你好像掉入了深渊,你的情绪不再是你自己的,而是被别人牢牢控制住的。” 阮可伸了个懒腰,“阿戈拉美汀吃了是不是会嗜睡?我突然有点困,想再睡会。” “阮先生,可不能再睡了,您上午有个通告,很快您的助理就要来接您了,您赶紧洗漱换衣服吧。”白夜提醒道。 “啊,什么通告,我不想去!”阮可抱头。 “阮先生,不去是不行的。大明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哦。” 第14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四) 赶完白天的通告,阮可又赶去剧组拍大夜。 “拍大夜”就是熬夜拍戏,不到凌晨不收工。阮可捶胸顿足,说好的戏份不多男花瓶呢?为什么要拍大夜啊! “白夜,我需要一杯咖啡。”拍戏间隙,阮可对白夜说。 “好的,阮先生。” 话音刚落,一杯咖啡就已经出现在了阮可手上。 咖啡续命。现在阮可就差拿两支笔把自己的眼皮撑起来了。 “哎哟,哪来的咖啡?”庄蓝可不知道从那哪里窜了出来。 “助理买的。”阮可谎话张口就来。 “怎么不给小爷我也上供一杯?”庄蓝可吊儿郎当地说。 阮可觉得他是小孩,心想让让他也无妨,便把咖啡递给他,说:“这杯给你了。” 庄蓝可倒没真要他的咖啡,而是神经兮兮地说了一句:“小爷我从出生到现在,非山珍不食,非琼汁不饮,这杯咖啡呢,小爷看不上,你自己喝吧。” “嘶……庄蓝可你是不是入戏太深?” “入戏,是一个演员的基本修养。哦,忘了你不是演员,不会懂的。哎哟喂,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我们这个剧组多少科班出身的挤破了头想进来都进不来,你一个从来没演过戏的,却有着导演巴巴来请。粉丝当家,流量当道,这世道唉!” 阮可耸耸肩,“那能怎么办?市场经济嘛,市场决定一切,不服你忍着咯。” “嗨,大流量嘴皮子还挺厉害的嘛。” “谢谢夸奖。” 庄蓝可虽然没皮没脸,但阮可跟他沟通下来发现,这孩子心思单纯没啥心眼,性格活泼又热情,挺讨人喜欢的。两人聊着聊着,竟然熟了起来。 “喂,我发现你长得确实是挺好的哦。”庄蓝可突然说。 “废话,千万粉丝打投出来的,能不好吗。”跟庄蓝可在一起,阮可也不自觉地被他的活泼传染。 庄蓝可“哦”了一声,看向阮可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暧昧。 凌晨收工,大家回酒店休息,庄蓝可一路尾随阮可回到酒店房间。 “你怎么不回自己的房间?”阮可问庄蓝可。 “我房卡弄丢了,哥哥收留我一晚嘛。”这声“哥哥”叫得阮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房卡弄丢找前台再开一张呗,你让助理去处理就好。” “我助理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自己又不想下去找前台。”庄蓝可睁着眼睛说瞎话。 庄蓝可眯了眯眼,“哥哥要帮我去找前台开房卡吗?” “不去。”阮可一口回绝,他才不会被这个小屁孩支使。 阮可开了房门,庄蓝可跟只猫似的从门缝钻了进去。 “我一会发条信息给我助理,让他来接我,在等他的同时呢,先借你的卫生间我卸个妆洗个澡。”庄蓝可一点都不客气。 阮可当他是小孩,就没跟他计较。 庄蓝可洗完,阮可也去洗了澡,他现在只想赶紧洗完睡觉。 然而等他洗完澡出来一看,却看见庄蓝可还没走,不光没走,还占了他的床,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干嘛?”阮可问。 “你说我干嘛?” “你要在我这里睡?” “对的哦,哥哥。” 阮可现在大脑已经困歇菜了,虽然他很想把庄蓝可扔出去,但实在是懒得折腾。 于是阮可走到床的一边,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说:“那你睡那边,我睡这边。” “……”突然庄蓝可一个枕头扔了过来,“哥哥,你怎么这么直男啊!” “我真的好困啊,小祖宗你放过我吧。” “熬个夜就这么虚,哥哥你不会不行吧?” “我以前都是十一点钟之前必须睡觉的。况且你不是跟任伽的吗?跟我折腾个啥啊?” 庄蓝可撑起半个身子,他凑近阮可,说:“跟伽哥和跟你,并不冲突呀,而且刚刚我发现,你好像比伽哥还帅那么一丢丢呢。” “谢谢夸奖。”阮可困得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庄蓝可还想再闹,阮可实在受不了了,伸出手用力将庄蓝可的脑袋往枕头上一摁,呵斥道:“睡觉。” 这声呵斥虽然音量不大,却很有威慑力,庄蓝可愣了一下,倒是真的乖了。 阮可和庄蓝可两个人在床上相拥而眠。黑暗中,忽然光影幻化,白夜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床边,他看着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神情复杂。他的目光落在熟睡的阮可身上,目光中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他就这么伫立着看了阮可好久好久,久到仿佛要变成一尊雕塑。 第二天起床,庄蓝可在阮可这里磨磨蹭蹭吃完早餐才走。 庄蓝可走后,白夜忽然出现,他站在窗前,礼貌又平静地说道:“昨天晚上庄蓝可在您这里过夜,这要是被私生拍到就不好了。” “我也不想,是他非要赖在这。不过庄蓝可这孩子性格挺好的,一看就是幸福家庭养出来的小孩。有他在身边咋咋呼呼,余浪的抑郁症或许能好得快一些。” “阮先生喜欢庄蓝可这种类型的男孩吗?” “喜欢啊。”阮可随口一说。 白夜忽然沉默了。 阮可觉得白夜今天有点不对劲,便问他:“你怎么了。” 白夜一如既往地礼貌又冷淡,“没什么,阮先生。” 周末空闲,阮可换上便装,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偷偷摸摸地前往一套市区公寓。那公寓是任迦的资产。 阮可让白夜弄来了公寓钥匙,他知道这公寓被任迦改造成了一个大书房,有许多重要的文件被保管在这里,其中包括一份“阴阳合同”。 所谓“阴阳合同”,就是说同一交易双方签了两份合同:一份金额较小的“阳合同”摆在明面上,据此金额纳税;一份“阴合同”数额较大,双方私下持有不走账,也就不用纳税。任迦用这种“阴阳合同”的手段来避税。阮可今天潜入任迦的公寓,就是为了拍下这份“阴阳合同”,拿到任迦的把柄,用来对付任迦。出发之前白夜礼貌地询问阮可需不需要他来帮忙把这件事情办了,毕竟以阮可现在的身份,出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有可能被私生尾随,或者被狂热粉缠上。然而阮可拒绝了白夜的好意,今天他除了想拍那份“阴阳合同”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从任迦的这个私人书房中,找到隐藏剧情的蛛丝马迹。 阮可全副武装,路上没有被人认出,他用白夜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他知道公寓有监控,但这没关系,他可以事后让白夜帮忙把这段监控抹去。白夜虽然说他不受阮可命令,但事实上阮可提的大部分需求他都能满足,是个相当靠谱的仆从。 这是一套复式公寓,被任迦改造成了一个清新风的日式书屋,书屋中放着薰香,在这里呆着,放松又惬意。公寓位处市中心,有一整面墙都是透明的,从这里往下望去,风景相当好。 阮可站在玻璃墙前居高临下地看了这座城市一会,自言自语道:“高处的风景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人人都想往上爬。” 阮可顺利地找到了“阴阳合同”,并用手机拍了照。他把合同放回原处,走到复式公寓的二层找线索。二层有一整个架子放的都是任迦觉得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比如他获奖的奖杯、颁奖典礼上的照片,还有他从小到大的荣誉证书、毕业证、毕业照。 等等,毕业照好像缺了一张? 阮可发现了线索。任迦的毕业照,有大学的、有初中的、有小学的,甚至连幼儿园的都有,却偏偏少了高中的。为什么呢?阮可猜测,或许那张高中毕业照上有任迦不想看到的人。 得到了线索后,阮可离开了公寓。 为了不被人认出,阮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去地下停车场开车。然而当阮可走到自己停车的位置时,却被吓了一跳——庄蓝可穿了一身荧光绿的夸张休闲服,倚在他的车头。 阮可差点两眼一黑,他觉得脑袋在“嗡嗡”地叫。“庄蓝可,你来这里干嘛?”阮可问。 “我来等哥哥你哦。哥哥你又是来干嘛的呢?”庄蓝可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啃了一口。 ……阮可满头黑线。他不理庄蓝可,自顾自地上了车,庄蓝可在阮可开了车门后,跟只兔子似的飞速钻了进去,霸占了副驾驶座。 “哥哥你开车去我家,我请你参观我的豪宅。”庄蓝可亲昵地搂着阮可的脖子说。庄蓝可是富二代,家里有宫殿一样的豪宅。 阮可把庄蓝可的胳膊扒下来,警告道:“别搞这么亲密的姿势,要是被狗仔或者私生拍到,搞出大新闻来,咱俩都不用混了。” “不混就不混,反正我当演员就是玩玩的,混不下去只能回家继承家产咯。” “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我没有家产继承,真出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没事没事,这里不会有狗仔的……”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有人藏在暗处,用手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 第15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五) 那天之后,有两件事情在悄悄地同时发生。 第一件事情,那天偷拍阮可和庄蓝可的是余浪的私生饭,视频先是传到余浪的粉丝圈,后来被大粉呵斥不许传播私生视频,但仍然有人偷偷在转。余浪的粉丝中有萌BL向cp的,利用这个素材剪了视频、编了小故事,渐渐地形成余浪和庄蓝可的cp粉群体。余浪和庄蓝可的cp名字叫“蓝色海浪“,紧接着余浪的唯粉“浪花”开撕cp粉,撕着撕着撕就撕到正主庄蓝可头上去了,“浪花”们认为庄蓝可是在蹭余浪的热度,cp粉的出现是“吸血”的手段,余浪的大粉们纷纷表明态度,坚决不“扶贫”,饭圈一度热闹非凡。 第二件事情,阮可拿到任迦避税的证据后,就举报给了相关部门,相关部门组成调查小组调查娱乐圈逃税事件,此事被曝光之后,任迦立即被推上风口浪尖。任迦和他的团队急得团团转,逃税的罚款对于任迦而言是小事一桩,任迦又不是没钱,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能够把任迦避税这件事的热度迅速降下去,只要大众的注意力不在这件事情上,那么一切都好说。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重磅热搜吸引了所有网民的目光,引发前所未有的热议,甚至导致微博几度崩溃。程序员小哥哥们被迫通宵修复,纷纷破口大骂让他们加班的罪魁祸首,而被程序员小哥哥们骂得狗血淋头的,正是余浪和庄蓝可。 原来,不知是谁发布了一组余浪和庄蓝可的大尺度床照,引爆全网。“蓝色海浪”cp粉们纷纷尖叫:搞到真的了!而余浪和庄蓝可的唯粉们,要么失望大骂,要么疯狂地辩解:假的!假的!至于剩下的吃瓜群众,一边欣赏两大美男的美好肉.体,一边唯恐天下不乱。 “任迦这一手还真是高啊。”余浪的公寓里,阮可坐在床上,向站在窗边的白夜说,“余浪,风头正盛的顶流,话题度和热度一骑绝尘;庄蓝可,势头正猛的新生代演员;还是两男的。最妙的是就在不久前刚闹了场轰轰烈烈的唯粉手撕cp粉风波,此时把这俩人的大尺度床照放出来,可不就是往水里扔手.雷吗?有了这个大八卦,谁还去关注任迦避税的事情?” 余浪和庄蓝可的床照是任迦找人PS合成的。任伽手里分别有和余浪、庄蓝可上床的视频,分别截取合适的画面,请PS高手将两人P到一起。任迦请来的人水平非常高,做出的效果足以以假乱真。任迦做事小心,没有暴露自己,但阮可有白夜这么一个作弊工具,将事实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夜,任迦应该不知道是我举报的他吧?” “阮先生,我已经将您潜入任迦公寓的痕迹完全抹去,任迦并不知道是您举报了他。” “所以他这时候把余浪推出来并非是报复,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把余浪推出来,是因为余浪是最适合帮他转移公众视线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牺牲他人,余浪对任迦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工具人而已,而余浪却那么爱他。” 说到这里,阮可利落地换了外出的衣服。 “阮先生,您要去哪?” “我去会会任迦。”阮可说。 阮可将车开出车库的时候,有一人挡在了他的车前,是庄蓝可。 庄蓝可脸色很不好,一言不发地上了阮可的车。 “你是不是要去找迦哥?带上我,我也去。”庄蓝可说。 阮可有些意外,“你也猜到了?” “照片上我带着个手环,那手环我上次跟迦哥睡的时候恰好带着。”庄蓝可低下头,表情复杂,“可我不相信迦哥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是会伪装的。阮可在心里默默地说。 两人到了任伽的别墅,任伽似乎早就猜到两人要来,提前让助理在门口迎接。 阮可和庄蓝可来到阮可上一次见任伽的地方,任伽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巨幕上播放着他自己的MV。 任伽显得有些憔悴,见两人来了,勉强撑起身子,是一副令人心疼的模样。但阮可怀疑是他演出来的。 庄蓝可有些担心他,“伽哥,你还好吗?” 任伽垂下头,头发遮住他的脸,又美又脆弱。“不好,可可,伽哥不太好。”他说。 庄蓝可想到最近的热搜,“是因为逃税的事情吗?” 任伽听到“逃税”两个字,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变化一闪而过,但被阮可敏锐地捕捉到了。 完了。阮可心想。任伽心思敏感,自尊脆弱,有怀恨心理,这样的人非常介意别人揭他短,庄蓝可大大咧咧地说出“逃税”两个字,怕是要被任伽记恨上了。 但任伽没有失态,而是继续着他的表演。 “我是被逼的。跟我签约的聚艺集团,是圈内的龙头老大,他们说他们合同都这么签,我能怎么办呢?难道我有力量跟他们抗衡吗?如今到了这一步,都是那些人的错。可怜我命苦,没有什么背景,只能任人拿捏……” 任伽说到这里,阮可察觉到原身余浪的情绪不稳定了。 余浪你争点气啊,这就心疼了?阮可在心里默默地摇头。 “伽哥。”庄蓝可打断了任伽的讲话,“这些我不管,我今天来就只想问问你,我跟余浪那些‘床照’,是不是你伪造出来帮你分散公众注意力的?” 任伽无辜又深情地看着庄蓝可的眼睛,轻声说:“你生我气了么?” 庄蓝可胸口剧烈起伏,“伽哥,你利用我。你不光利用我,还未经我的同意,拍了亲密视频?” 任伽轻笑两声,说:“可可,没有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只是在自保而已。你年纪小,做事可别太冲动了,我这里还有你的其他视频……” 任伽话还没讲完,庄蓝可就跟个暴怒的小孩一样发起了脾气。他这脾气颇有破坏性,“咣当咣当咣当”几声,庄蓝可砸碎了任伽客厅里的几个摆件。 撒完气后,庄蓝可指着任伽怒气冲冲说道:“任伽,视频你要曝就曝,大不了我演员不当了回家躺着去,我他妈就算丢了这份工作也有大把的钱。但是想威胁我?没可能!” 任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看了庄蓝可好久。最后他低下头,幽幽地说:“啊,我倒是忘了,可可出身优渥,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用管,所以性格张扬跋扈。我真羡慕你啊可可,我也想做你们这样的人啊……” 你们?为什么是你们?阮可疑惑。 忽然,阮可耳边传来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六级,宿主获得指令牌一张。 第16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六) 阮可从任迦的住所回到余浪的公寓,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出刚刚得到的指令牌左看右看。 “阮先生拿到指令牌了?”白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阮可的身旁。 “这指令牌拿得太容易了。”阮可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庄蓝可应该在无意间触及了任迦某些深埋在回忆里的痛楚,使顾影自怜的任迦心痛值一下飙升到六级,误打误撞帮我拿到了指令牌。” 阮可联想到他在任迦公寓中发现的线索——任迦高中毕业照缺失,当机立断地做了一个决定:“白夜,我要使用指令牌让时间转换,去看看任迦高中时期的故事。” “这样就用掉了一张指令牌,阮先生想好了吗?” “想好了,用吧。”阮可将指令牌递给白夜。 白夜恭敬地接过指令牌,“遵命,阮先生。” 时间回到若干年前的A市,地点来到A市一中,这里就是任迦高中就读的学校。 A市一中是A市最好的中学,所有家长都挤破脑袋把小孩塞到这里来。为了吸收优质生源,A市一中每年会从A市下属的每个县城招收中考前十名来此就读,任迦就是其中一员。 这是任迦第一次离开他出生的小镇,他家庭情况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小职员,得知任迦考入A市一中后,父母很高兴,他们把靠读书飞出小镇的重担放到了任迦肩上。 “去了一中要更努力了呀,这么好的师资要好好把握。”父亲说。 “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别起冲突。”母亲说。 哦,对了,这时候的任迦不叫任迦,叫任百强。任迦是艺名,任百强才是真名。谁也不会想到时尚又高级的天王任迦,居然有个这么土的名字,事实上,那个时候的他不光是名字土,他的穿着、气质、举止,无一不透露着小镇气息,在那些出身优渥的市里学生看来,就是土到家了。 高中时代的任百强相貌并不出众,帅哥美女还真不一定就是从小帅到大、美到大的,青春期因为发育、激素紊乱等各方面原因,大部分人都会经历一段颜值尴尬期,比如发胖,比如青春痘。任百强因为发胖,导致他看起来又肿又搞笑,配上土土的穿着,整个人毫不出众,跟后来发光发亮的任迦根本就是两个人。 任百强考上的大学并非艺术院校,他是在大三的时候才被星探发掘。出人意料的,他在音乐与表演上相当有天赋,当时发掘他的星探都止不住惊叹说捡到宝了。一个人之所以能成功,努力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能不能找到自身的天赋点,朝着这个天赋点去努力。过了颜值尴尬期的任百强底子非常不错,经济公司请了形象设计师帮他打造形象,又请来老师训练他的行为举止,于是神秘、性感、带着点贵公子气质的新星任迦横空出世。 这天是周日,一中不上课,能回家的学生都回家了。任百强家离A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所以任百强周日一般不回家,留在宿舍学习。 宿舍里只有任百强一个人,任百强蹲在墙边,用宿舍座机给家里打了电话。 “喂,妈妈。” “哎!百强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呀?” “挺好的。”任百强嘴上说着挺好的,整个人却蜷缩成了一团。 “课前预习,课上听讲,课后复习,学习节奏不能乱哦。” “嗯。”任百强把头埋在膝盖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气。 “跟同学处得怎么样呀?” “挺好的。”悄无声息地,任百强眼泪流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通闲聊,任百强几次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他想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想在这读了,我想转学,我想回家读。 可是怎么敢说呢?怎么能说呢?天知道上一中的名额有多么难得,得知他考上一中后,他爸爸妈妈摆了几桌宴席,请老师和亲戚热热闹闹地吃了升学宴,他的名字至今还在初中学校的红榜上。他的老师对他说,进了一中,就是一只脚踏上重点大学的台阶了;他的爸妈对他说,家里面帮不了他什么,只有靠他自己努力,才能飞出小镇。所有人都对他赋予了很大的期望。所以任百强不敢把那句话说出口,他怕他们失望。 可任百强在这里真的混不下去了。倒不是同学们对他有什么暴力行为,一中学生的父母大都是体面人,从小教育小孩要做文明人,所以打架斗殴这种行为呢,在一中是从来不会出现的。他们对任百强,只不过是看不上眼和疏远罢了,但这份看不上眼和疏远,有时比肢体暴力更伤人,尤其是对青春期心思敏感的孩子来说。 第二天,周一,任百强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去食堂排队买早餐,一买就买二十份。他自己一个人当然吃不了这么多,都是帮同学买的。一中食堂的早餐很不错,只是要排队,任百强班里有部分同学不愿意早起排队,就把心思打在了任百强身上。 “任百强,你每天帮我买早餐,我体育课小组活动就带你……” “任百强,你也帮我买一份吧,这样我收作业的时候就不总忘收你的了……” 一开始只有两三个人,可渐渐地叫任百强买早餐的人越来越多,任百强无法拒绝,因为帮了这个不帮那个,那个就会生气,任百强谨记着妈妈“要跟同学搞好关系”的忠告,不想惹任何一个同学生气。 任百强辛辛苦苦把二十份早餐提上楼,同学们看到他来了,立即围上去,拿走自己的早餐后,又一哄而散,没有一个人认真地跟任百强说声“谢谢”。 课间,任百强离开座位去上了个洗手间,等他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围了好几人,他的同桌是个健谈的男生,一下课就招呼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围在自己座位上攀谈。然而这么一个健谈的同桌,面对任百强时,却连口都不愿意张一下,仿佛跟任百强说句话,能脏了他的嘴。 任百强想回到座位复习,可他的位置在最里面,靠墙,围着他同桌的人把入口堵住了。 “能让我进去吗?”任百强小声地说,如蚊子哼哼。 但那些人没听到。 任百强又重复了几次,可他们还是没听到。其实大家都不是聋子,没听到是假,装没听到才是真。无奈,任百强只好放弃。 没事,反正等上课铃响,他们也就散了,就能回座位了。任百强安慰自己。 任百强走到走廊,正好遇上数学课代表,这个方向,应该是刚从办公室回来。 “你刚刚交作业去了么?”任百强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 “什么时候收的?好像没收我的。” 课代表一拍脑袋,“哎呀,我又忘了,你自己去交一下吧。”他话中丝毫没有懊悔或抱歉,看都没看任百强一眼就跑了。 没事,可能他真的忘了,不是故意的。任百强在心里为课代表辩解。 那时候的任百强还是个单纯善良的老好人,他家庭情况一般般,他早早就学会了帮爸妈分担家务,亲戚都夸他懂事。 任百强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同学们都不带他玩。其实任百强什么也没做错,他只是买不起同学们爱穿的名牌、去不起同学们聚会爱去的餐厅、用不起同学们都有的手机,因为是第一次从小镇来市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行为举止有些畏畏缩缩,整个人与集体格格不入。然而在学生群体中,“格格不入”就是原罪。 同学们看不上任百强,对他动手倒是不至于,但谁都不理他,谁都冷漠待他。任百强又是个懂事惯了的孩子,所以一直忍耐着。 被群体冷漠对待过的孩子,容易对人群产生怀疑,再加上任百强过度的忍耐和压抑,他的世界观逐渐扭曲。 第17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七) 这天任百强一如既往地去食堂买早餐。出了食堂大门,走下阶梯,任百强突然心悸、出冷汗、呼吸急促,眼前渐渐变黑。 糟糕,低血糖!还好之前任百强有过一次经验,知道这是低血糖的症状,不至于太慌乱,他立即坐下,不顾台阶上满是灰尘——坐下比站着安全,至少不会摔伤。 经历过低血糖的人都知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剧烈运动或没吃早餐都有可能引发,发作之后轻则十几分钟就清醒了,重则昏迷住院,发作的过程如同经历死亡,难受至极。任百强在阶梯上难受了好久,等血糖回升之后,他才恢复过来。 任百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手上的早餐被摔坏了一部分。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整个校园都安安静静的,只有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早读的声音。任百强猛然惊觉,自己晕的时间不短,早读已经开始了! 时间过的比任百强想得要快,等任百强赶到教室时,早读居然已经结束了。而他一进教室,等着他带早餐来的同学全都“刷”的一声把头转向他,盯着他看的目光中带着怒气。 “怎么这么晚才来?” “没吃早餐上早读很难受的你不知道吗?”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啊,天啊!任百强你怎么把早餐给摔了,豆浆都洒了,好恶心啊。” “还真是……今天可真倒霉。” …… 指责的话一句接一句。任百强帮他们买了那么多次早餐,没有一次收到过真心的感谢,而搞砸的这一次,受到的责备却如洪水。 任百强感到委屈又心寒,他有些想哭,但他知道这时候哭只会被笑话。于是他深呼吸,把眼泪憋回去,试图向众人解释原因:“我犯低血糖了,刚才在食堂的台阶上晕倒了。” 没有人理他。 任百强又说了一遍:“我刚才犯低血糖了。” 还是没有人理他。 任百强的喉咙里像堵着棉花,他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伤心?愤怒?还是心寒? 任百强的拳头紧紧握起,他心中憋着的怨气逐渐汇聚成一只大怪兽,一只能把人撕裂的大怪兽。 “我犯低血糖了!”任百强用尽全身力量吼了一句,霎时间周围安静了下来。 “你犯低血糖了呀?”这时一个男生走到任百强跟前。 这个男生叫阚凌波,班上最高调的富二代,长得高会打篮球,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名牌,骄傲又张扬,跟任百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任百强“蹭”地一下把头抬了起来,开心地说道:“是。我是因为犯低血糖晕倒了,所以才会迟到,才会摔坏一部分早餐。” 阚凌波长长地“哦”了一声,目光落在任百强今天穿的衣服上。突然他轻蔑地嗤笑道:“你穿山寨啊?” “啊?”任百强一下反应不过来。 原来今天任百强穿的衣服上印了大大的某个名牌的LOGO,然而这件衣服却只是几十块钱买回来的地摊货。但要说任百强穿山寨,却是冤枉他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叫“山寨”,他见识短浅,这个牌子他听都没听说过,这个LOGO他压根就认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只是个没啥意义的符号而已。任百强买这衣服的时候只觉得它又便宜穿起来又舒服,却没想到这件衣服会给他带来羞辱。 阚凌波皱起眉头,说:“我是这个牌子的死忠粉,最见不得你这种为了虚荣穿山寨的人。脱了!” “啊?”任百强手足无措。 “我叫你把衣服脱了。”阚凌波命令道。 任百强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脑袋在“嗡嗡”地乱叫。他难以相信这么难堪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任百强气得想哭,一种名叫“羞耻”的感觉遍布全身。 羞耻是极其糟糕的体验。暴露在羞耻感中,是一种折磨,亦是一种毁灭。 阚凌波还不解气,又嘻嘻笑笑地说了一句:“穿山寨的人最喜欢说谎了,我怀疑他说他犯低血糖是在说谎,瞧他胖胖的,胖子怎么会低血糖呢?” 阚凌波说完,一堆人迎合着发出哄笑。 然而此时任百强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他呆立着,脸色很奇怪,像是在灵魂出窍。他似乎整个人冷了下去,又或者说麻木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所有人回到座位上,只剩下任百强还在呆站着。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走进教室,见任百强在那突兀地站着,便问他:“任百强同学,你怎么了?” 任百强低着头,像是没听到班主任的话。等班主任又问了一遍,任百强才缓缓抬起头,他似乎很正常、很冷静,他礼貌地回答道:“老师我没事。不好意思啊,我现在马上回座位。” 直觉使然,这一刻班主任察觉到任百强正在压抑着翻涌的恨意,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孩子有些可怕。 **** 时光转逝,回到余浪的公寓中,阮可反复回想刚才看到的任迦的高中故事,长长地叹了声气。 “阮先生,恭喜您解锁隐藏剧情,有什么收获吗?”白夜问阮可。 “收获就是,我想起了一句话:人的行为由环境塑造。青春期是一个人三观形成的关键时期,青春期没有被善待,极有可能造成人性格扭曲和对世界充满敌意。任迦的冷漠无情、利己主义,或许只是他在经历高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后,开启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而任迦频频跟不同的人建立炮友关系这一行为背后,或许藏着的是一颗自卑敏感的心,他高中被人排挤、忽视过,所以要用跟不同的人约炮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有魅力、受重视。” “被万千粉丝爱着还不够证明吗?” “不够,因为粉丝跟偶像的距离太过遥远。” “任迦虽然有可怜之处,但他害了无辜的人,比如余浪。” 阮可笑笑,说:“任迦害的,岂止余浪一个?任迦犯的事情可太多了。那些欺负任迦的同学,或许怎么也想不到,当年他们那点幼稚的恶意,竟将一个善良的老好人扭曲成一个满肚子坏水的恶人;恶人祸害他人,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这跟蝴蝶效应一样。”阮可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此时窗外阳光正好,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一缕阳光,“所以啊,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用善良去对待他人吧,千万别亲手塑造出一个恶魔。” “阮先生说话跟个哲学家似的。” “不不不,我可不是什么哲学家,我就是个混混。麻烦给我一杯牛奶,谢谢。” “好的,阮先生。”白夜话音刚落,一杯热牛奶就跟变魔法似的出现在阮可手上。阮可喝了一口牛奶,露出享受的表情。 “对了白夜,那个当众逼任迦脱衣服的学生,是不是叫阚凌波?”阮可问白夜。 “是叫阚凌波。怎么了,阮先生?” 阮可举起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轻轻摇晃了两下,杯中的牛奶在他的摇晃下出现漩涡,阮可一边盯着漩涡看,一边说:“阚凌波,我好像在信息库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想到低血糖,是因为之前舟木因为赶着出门没吃早餐在地铁上低血糖晕倒了,真事。灵感来源于生活~ 所以大家一定要吃!早!餐! 第18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八) 虽然那天庄蓝可叫嚣着就算当不了演员也不怕任迦放出亲密视频,但他到底没把事情捅出来——他顾及余浪没有后路。 余浪的团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反应迅速,寻求专业人士帮助,找出了照片是PS的细微痕迹。于是乎很快就有一个“蓝色海浪”cp粉出来背锅,承认是他合成的照片,并向公众道歉。当然,这个所谓的“cp粉”不过是余浪团队收买的背锅侠,真正的幕后之人一时半会揪不出来也没关系,对团队来说,扔出一个解释给公众息事宁人才是当务之急。 这次的事件导致了两个结果,一是任迦的热搜确确实实被压了下去;二是庄蓝可一下热度大增,因为余浪粉丝“浪花”们的迁怒,庄蓝可在这次事件中被骂得不轻,虐粉固粉效果杠杠的,还勾起了一波路人的怜爱,吸了不少路人粉。 任迦虽然聪明地用一张合成照片转移了公众注意力,但避税一事不可避免地导致他丢失了不少资源,所以任迦最近有些郁闷。 热闹的酒吧内,重金属音乐击得人耳膜都要震破,穿着时尚的男女在舞池里疯狂起舞,闪烁的霓彩灯让人晃眼,整一个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场所。 这酒吧是圈内人开的,接待的人也是圈内人,没有介绍进不来。二楼都是隔音包厢,其中最大的一个包厢里,任迦和大概十来个人在里面,他们用口鼻吸入一种白色粉末一样的东西,每个人都表情销魂,似乎全都飘飘然到了太虚幻境。 任迦是这个酒吧的合伙人,今天这局也是任迦组织的。包厢里这些人今天吸食的,是一种能使人产生快感、精神兴奋的新式毒.品——冰.毒。 任迦用迷离的眼神扫视了这个包厢内的人,满意地微微一笑。 娱乐圈内抱团的人不少,想跟任迦这种咖位的人抱团的就更不少了,但想跟任迦抱团,就一定要参加任迦组的局,在任迦组的局里,“溜冰”是必不可少的活动。这就好比男人一起嫖.娼,要一起干过坏事,才能放心地确认对方是“自己人”。 从酒吧出来,任迦晕晕乎乎地上了保姆车。就在车辆快要发动的时候,一个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挡在车前。司机用车灯晃了晃那人,车内的任迦眯了眯眼,认出是余浪。 任迦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阮可上了任迦的车,乖顺地叫了一声“迦哥”。 任迦亲昵地揽过阮可,用一只手勾起阮可的下巴,暧昧地在阮可颈边嗅了嗅,说:“身上没酒味。你不是来这条街喝酒的。”他咬了咬阮可的耳朵,轻声道:“跟踪我?” “担心你。”阮可说。 任迦“哈哈”一笑,姿态跟醉酒似的问阮可:“担心我?虚情还是假意啊?” “在迦哥眼里,担心就一定是虚情假意吗?”阮可问。 任迦猛地放开阮可,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用戒备的目光看着阮可,说:“我刚利用完你,难免你心里有恨,所以不得不防着。不过你的团队着实厉害,反应迅速,化解危机,什么时候借迦哥使使?”任迦说“借迦哥使使”时,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的就是迦哥的。”阮可坚决地说。 阮可坚决的语气把任迦吓了一跳,任迦上下打量着阮可。 “小浪,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任迦问道。 “我上次说要跟迦哥断,是我不懂事,今天特地来跟您道歉。如果迦哥不嫌弃的话,明天我想请迦哥吃顿饭,地点是这里。”阮可把一张纸片递给了任迦,上面写着一个红酒庄园的地址。 任迦接过纸片看了一眼,说:“这个地方有些名气,可惜我一直没机会去,明天去看看环境也好。” “对了迦哥,我最近交了一个朋友,叫做阚凌波,他们家是做红酒生意的,这个红酒庄园是他开的。有次我跟他聊天的时候聊起迦哥,竟然发现他是迦哥的高中同学。凌波说他很久没见过您了,想跟您叙叙旧,于是让我牵个线。迦哥您看明天……” “明天阚凌波也在场?”任迦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欺身靠近阮可,问:“小浪觉得我会去吗?” 任迦的姿态有些逼迫的意味,给阮可很强的压迫感。但阮可仍然镇定自若,“迦哥愿意来,我很高兴;不愿意来,我就把明天庄园的预约取消。” 阮可的姿态不卑不亢,完全不像从前那般曲意逢迎,这倒让任迦有些刮目相看了。 “阚凌波……”任迦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意味深长。 任迦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换上亲切温柔的面孔,对阮可说:“好的小浪,明天迦哥一定到场。” ------ 作者有话要说: "溜冰"=吸食冰.毒 第19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九) 阚凌波家开的这个红酒庄园,从建筑风格到侍者素质,无一不是高逼格。 阚凌波、任迦、阮可以及其他几个商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席间,阚凌波圆滑得体,对任迦百般恭维,亲切又热情,仿佛与任迦真的是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 阚凌波出身商人世家,圆滑是他的本能。商界与娱乐圈是利益交杂的,商人常投资娱乐圈的项目,明星常坐拥几个公司的分红。阚凌波与余浪经济公司的老板有些交情,有次饭局余浪的老板把余浪.叫上了,阚凌波也就认识了余浪。阮可从信息库中挖出这条信息,有意无意地向阚凌波透露任迦所读高中。阚凌波惊讶地发现任迦跟他居然是校友,好奇心一起,再仔细一查,便惊喜地发现,不光是校友,还是同班同学!做生意的,最讲究人脉,天王任迦这条人脉,阚凌波怎么能放过呢? 任迦的目光落在不停地恭维他的阚凌波身上,有些恍惚。他现在情绪很复杂,因为阚凌波好像忘记了高中的时候嘲笑任迦穿山寨,要任迦当众脱衣服的事情,毫无结缔地跟任迦攀关系。 任迦怀疑,或许阚凌波只是出于追逐利益的目的进行了伪装。然而经过一番观察后发现,阚凌波的毫无芥蒂并非是装出来的,他的心底里一丝愧疚都没有,彻彻底底忘记了高中时候尴尬的往事。 是啊,对于阚凌波来说,让任迦脱衣服那件事,不过是高中时期同学之间的玩闹罢了,不过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而已,小事情可不就是要被人遗忘的吗?然而对于任迦来说,就是这件“小事”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屈辱和羞耻,摧毁他的自尊,与高中时期其他小事叠加在一起,造成他人格的改变。 同样一件事,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阵风,吹过就过了;而在有些人眼里,是海啸地震,是永远的伤。 想到这里,任迦忽然有些情绪激动,他深呼吸,将情绪压了下去,却仍感到呼吸不畅。 “不好意思各位,我好像有点醉,请容许我出去吹吹风。”任迦露出迷人的微笑,朝在座的人逐一点头。 ****** 任迦站在露台上,点了一支烟。 任迦一边吸烟一边思考的样子是最性感的,眼神忧郁而迷离,掩盖着无尽心事。他曾因为某部电影里面的一个抽烟镜头,被评为“亚洲最性感男星”。 “迦哥。”这时阮可走到了任迦的身边。 “迦哥不开心吗?”阮可问任迦。 任迦看了阮可一眼,说:“没有,迦哥很开心。小浪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呢?” 阮可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感受出来的。” 任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浪什么时候学会调情了?” 阮可笑笑,问他:“今天见到高中同学,迦哥应该有很多话说才对。可我怎么发现,一直都是阚先生在说高中的事,迦哥不怎么发话?” 任迦拿着烟的手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 阮可的目光死死盯在任迦身上,捕捉他细微的肢体、目光、表情变化,从肢体、目光、表情去揣度他的心理和情绪变化。 任迦避开了阮可的问题,而是突兀地问道:“小浪,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出自鲁迅的《而已集》。”阮可脱口而出。 “我们上学的时候,语文考试阅读理解最怕遇上鲁迅的文章。可越是长大越是发现啊,鲁迅先生当真是智人,他的话,在任何时代任何场景下,都是金句。” “迦哥这是怎么了,突然讲起这么哲学的话?”阮可看着任迦的眼睛,温柔地说,“迦哥如果有心事,可以跟我讲,我一直在听着。” 或许是阮可的声音太温柔,或许是任迦的心事憋了太久,任迦对阮可说:“小浪,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种场景,施害者,转头就忘了自己做过的坏事;受害者,却因为那件坏事,很多年都遭受折磨,无法忘怀?” “可能那件坏事,在施害者眼里,算不上坏事,只算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一个高大男人在街上踢了一脚流浪猫,男人觉得无关紧要,但流浪猫在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会产生巨大的恐惧;比如父母体罚小孩,父母觉得正常得很,但在以父母为天的小孩眼里,有如天塌;又比如,同一个班级里的学生,富贵的学生嘲讽穷学生的衣着,富贵学生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却已经伤害了穷学生的自尊。” 阮可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任迦的表情变化,果不其然,在说“富贵学生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却已经伤害了穷学生的自尊”的时候,任迦的脸上闪过一丝被拼命压抑的愤怒, 阮可在心里暗笑,继续说:“在这种情境下,不但施害者不会产生一丝愧疚,就连当受害者跟第三者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第三者也只会怪受害者玻璃心,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不曾以受害者的身份亲身经历当时的情境,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听到阮可的这个结论,任迦冷笑着问:“所以这时候受害者该怎么办呢?遗忘吗?” “能遗忘就遗忘吧,遗忘是自我保护,一直陷在过去里,对自己是一种伤害。但如果真的遗忘不了……”阮可耸耸肩,“就找到当初的施害者,报复他。” “怎么报复?让他也经历同样的事?” “不不不,迦哥,同样一件事,对某些人能造成伤害,但对某些人造成不了伤害。我觉得吧,这个报复,自己怎么爽就怎么来,毕竟自己没报复爽的话,还是会放不下的。” 任迦吸了一口烟,将云雾吐在阮可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可,说:“原来小浪还有这股狠劲,以前倒是没发现。” 阮可将双手一摊,说:“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有过亲身经历。我有个高中同学,读书的时候恶作剧,老撕我作业本,我忍他忍到高中毕业,但那股气憋到大学毕业都放不下。直到我出名后有了很多钱,有一天偶然得知他在经营一家火锅店,我就花钱雇了一帮人去把他店给砸了。” 任迦笑道:“他撕你作业本而已,你却砸了他的店?” “报复是重了点,可这样才解气。” 任迦走近阮可,两个人差不多鼻尖顶着鼻尖。 “小浪,告诉我,那感觉怎么样?” “爽,相当爽,爽极了。”阮可直视任迦的双眼,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 第20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十) 从那天起,任迦与阚凌波走得愈发近了,时不时凑在一起喝喝茶,打打牌,聊一聊投资。 而任迦“召见”余浪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原因可能是任迦发现余浪真的很听话懂事,他不再质问任迦爱不爱他,不再好奇不该知道的东西,俨然一个乖乖巧巧小跟班。 任迦别墅里,阮可为任迦点上一支香烟,任迦半躺在沙发上,那双暗黑宝石似的的双目正盯着阮可看,眼神温柔。 看着看着,任迦似乎很动情,他抓起阮可的手,在手背上深情一吻。 “小浪愈发懂事了。”任迦说。 “我以前很不懂事吗?”阮可问。 “倒也没有,只是有些啰嗦、有些固执。” “那是我不对了。我早该听迦哥的话,像迦哥这样聪明的人,说的话就没有错的。” “你在恭维我?” “我是信任您。” 任迦捏了捏阮可的脸蛋,迷死人不偿命地说了声:“乖。”他歪着头,像在思考些什么,这模样像个天真的小孩。思考完了,他对阮可说道:“小浪,你是不是被邀请去星斓晚宴了。” 星斓晚宴由星斓视频主办,时间设在平安夜,届时不光有大牌明星到场,还有许多著名的影视投资人也将出席。 “当然,我可是当红流量,星斓晚宴不可能不邀请我。我知道迦哥也接受邀请了,到时咱们会见面的。” 任迦的手捧着阮可的脸,大拇指在他嘴唇上摩挲。任迦笑了笑,说:“小浪,你有些视频在我手上。” 阮可感受到余浪的心一痛。 任迦突然提起视频,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余浪帮忙了。可明明余浪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他却偏偏还要搬出视频来要挟,这只能说明任迦没有完全信任余浪,或者说他压根不信任任何人。 阮可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说:“迦哥要我做什么事吗?” 任迦满意地点点头,“乖,小浪就是一点就通。” 任迦凑近阮可耳边,轻声耳语:“小浪,在星斓晚宴上,我要你这样帮我……” 平安夜到了,阚凌波高高兴兴地开着奔驰,去赴任迦的约。 阚凌波去的是由星斓视频主办的星斓晚宴,晚宴邀请了明星,还邀请了许多著名影视投资人,如果阚凌波家想进军娱乐市场,那么这些投资人是阚凌波必须拓展的人脉。阚凌波本没有这次晚宴的邀请函,是任迦帮他弄到的。 任迦穿了一身蓝色西装,在人群中闪闪发光。他热情地将阚凌波接了进来,任大明星亲自接人,可算给足了阚凌波面子。 阚凌波热情地扯着任迦聊了好一会儿天,忽然他打了个哈欠,抱歉地对任迦说:“抱歉啊,我烟瘾又犯了,这里的吸烟室在哪里?唉,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烟瘾越来越大。” 任迦始终保持着礼貌地微笑,他往西南方向一指,说:“从那个通道过去就是了。”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盒英国牌子的香烟,递给阚凌波,“抽这个。” 阚凌波接了,看到这牌子,他欣喜地说:“这个牌子好,上次迦哥给我送了两条,我就一直抽它,其他牌子的烟看都不看一眼了!” 任迦笑着问:“那两条烟抽完了吗?” “抽完了,抽完之后我去买了同个牌子的,但总感觉没有迦哥送我的给劲。” 说完,阚凌波去了吸烟室,而任迦有其他应酬。 任迦刚才给阚凌波的那包烟,包括之前他送给阚凌波的两条烟,烟丝里都是加了料的,任迦计算好了用量,估算出阚凌波毒.瘾发作的时机。 任迦想让阚凌波死在这场晚宴上。只有这样,压在他心里多年的那块巨石才能瓦解。 晚宴开始,任迦贴心地让阚凌波与自己同坐一桌,好为他介绍人物。席间阚凌波忽然有些不对劲,他打哈欠、流眼泪、浑身颤抖,最后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对同桌人不住抱歉:“对不起啊,我去抽根烟。烟瘾犯了,烟瘾犯了,以后一定要戒烟,真误事,哈哈……” 阚凌波走后,同桌人面面相觑,有两人窃窃私语: “这不太像单纯的烟瘾啊。” “有点像……” “溜冰”两个字到底没说出口,毕竟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任迦站起身,向同桌人鞠了一躬,说:“抱歉我离席一下,去看看凌波怎么了。” 然而任迦离席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了当红流量余浪。余浪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一不小心全洒任迦西装上了。余浪连连道歉,硬是要陪任迦去换衣服。任迦说不用人陪,余浪偏不,偏要跟着任迦。晚宴没有记者在场,都是圈内人,所有知道两个人猫腻的人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阮可把任迦推进了休息室。门一关,任迦就给了阮可一个亲吻,夸道:“做得好,宝贝。” 任迦的助理给任迦送来了一套新衣服,任迦让助理在外面等,他把门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任迦和阮可。任迦递给阮可一粒安眠药,阮可吃了药后,就在休息室睡着了。而任迦将被红酒弄脏的西装脱下,出乎意料的,西装里面,还穿了一套黑色休闲服。没错,任迦穿了两套衣服,为了不突兀,他特地减了肥,让自己瘦了一大圈。 任迦从休闲服的口袋里掏出折叠的鸭舌帽和口罩,给自己戴上。弄完,他敏捷地攀上休息室的通风口,从通风口钻了出去。休息室里就只剩下阮可一个人。 从通风口出去是清洁间,任迦抓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伪装成收垃圾的小伙。 若是要问一套休闲服、一个鸭舌帽、一个口罩,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不认得大名鼎鼎的天王任迦?可任迦除了这些,还有一套出神入化的演技。任迦不是什么流量花瓶,他是靠真本事拿过演技大奖的。高超的演技通过改变人的眼神、体态、走路姿势、整体气质,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任迦敲开了吸烟室的门,里面只有阚凌波一个人,阚凌波背对着他,正在忘我地抽着任迦塞给他的烟。 任迦锁了吸烟室的门。他悄悄地、悄悄地,走近任迦的后背。突然,他干错利落地伸出手臂,狠狠地从背后勒住了阚凌波的脖子。这招从背后制敌的招数,是任伽在演一部警匪片的时候,因为里面有大量打戏,他又不愿意用替身,为了使打戏逼真,他请了格斗老师,苦练了好一段时间学会的。 阚凌波疯狂挣扎,可根本挣扎不过受过专业训练的任伽。任伽将阚凌波脸着地摁在地板上,他用一只膝盖顶住阚凌波的背心,另一只脚死死踩住阚凌波的右手,而两只手一只抓住阚凌波的左手,另一只从兜里掏出一支针管。 阚凌波开始呼救,可任伽早已经算好了时间,此时正是晚宴高潮,有烟瘾的都忍住了,没有其他人在吸烟室附近。 任伽用嘴拔.开针头盖子,将针头扎入阚凌波的左手臂,把针管里的液体推入阚凌波体内。 针管里的液体是什么?答案是冰.毒——大剂量的冰.毒可以致死。 这就是任伽今晚要完成的一件大事。他在送给阚凌波的香烟中,掺杂了少量冰.毒,逐渐让阚凌波上瘾,引发阚凌波今天在晚宴上的毒.瘾反应,也引起同桌众人对阚凌波是个瘾君子的怀疑。随后阚凌波离席,去吸烟室吸烟,任伽则被余浪拉进了休息室换衣服。事后余浪会给任伽做不在场证明,这是两人说好的交易。 在任迦的计划中,晚宴结束后,阚凌波会被人发现死在吸烟室,死因是吸.毒过量,而结合他在宴席中瘾头发作的反应,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自作自受,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死亡,而非谋杀。 也许有人会调出监控录像,发现一个穿黑色休闲服的可疑人物,他戴着清洁手套,拿着清洁袋,俨然一副清洁小哥的模样。因为戴了清洁手套,所以这个人没有留下指纹。如果追踪他的来处和去处,任迦则算计好了,让“他”变成一个找不到来处和去处的人——任伽从休息室的通风口进入清洁间,这里是监控盲区,并且只有一个安全出口。人们发现可疑人物消失在清洁间附近,清洁区没有监控,所有人都会把目光锁定在唯一一个安全出口上,认为可疑人物是从安全出口进来和离开的。至于从安全出口逃离后的范围,那就太大了,让他们大海捞针去吧。 任迦看见趴在地上的阚凌波渐渐安静下来,不叫唤了,也不挣扎了,仿佛一个泄了气的人偶,瘫软在地上,无声无息。 任迦缓缓松开了手,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阚凌波,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灵魂出了窍。任迦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很激动吗?是,他现在肾上腺素升到最高,激动又亢奋;可在激动之余,他内心某一个角落却似乎很平静,平静到波澜不惊,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蔫乎乎地说:“没意思,这没意思。” 任迦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第21章 痴情流量与绝情天王(十一) 休息室里,白夜拍醒了正在熟睡的阮可。 阮可在沙发上坐了起来,安眠药的药效还未过去,他现在头痛欲裂。 “任迦动手了是吗?”阮可捂着脑袋,问白夜。 “是的,阮先生。” “很好。任迦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在一个月前,就把那些加了料的香烟作为线索举报给了警方,警方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调查那批烟的来历,查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了些眉目。阚凌波出事后必然有人报警,报了警,警方一定会将目光锁定在今晚诱发阚凌波毒.瘾发作的那包香烟上。” “可任迦将那包香烟递给阚凌波时,是避开了所有人的。” “就算没有人可以证明那包香烟是任迦给阚凌波的,但警方追查到阚凌波家里,便能查到任迦在今天之前就给阚凌波送过一模一样的香烟。这么顺藤摸瓜摸下去,任迦,以及他那个圈子里的一伙人,全都会被揪出来。白夜,这件事情里,任迦输就输在太自信。” “难怪在今天之前您奉承他奉承了整整一个月,其实是为了助长他的自信。在任迦耳边煽风点火,推动他来做今天这件事情,可这样阚凌波不也就间接被您给害了吗?” “白夜,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如果阚凌波没有在高中时期侮辱过任迦,任迦也不会记恨阚凌波。今天的一切,都是阚凌波给自己种下的果,他能不能逃过一劫,不如听天由命吧。” “所以您不会去救阚凌波。” “当然不去,我不想跟任迦正面对上。信息库里说,任迦是练过的,虽然只是为了演戏,但人家敬业,找了真正的练家子当师父,学的是真本事。我跟他正面对上,那不是找死吗?” 白夜点点头,“明白了,您在自我保护。” “没错。” “那……庄蓝可呢?” “庄蓝可?他怎么了?”阮可疑惑道。 白夜走到阮可跟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此刻,庄蓝可去了吸烟室。” “他怎么会去那里!”阮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白夜倒是不慌不忙,他耸耸肩,说道:“庄蓝可今晚也受邀来了晚宴。他小孩子心性,根本坐不住,最喜欢找借口四处乱跑,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吸烟室……” 白夜话没说完,阮可已经往门口冲去。 “阮先生,您不是不想跟任迦正面对上吗?” “可是庄蓝可在那里。”阮可边跑边说。 白夜追了上去,“您对他还挺用心?” “庄蓝可是个好孩子。” 阮可飞速地往吸烟室跑,同时他迅速让大脑冷静下来,他清楚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对付不了任迦,但他可以试着把其他人吸引过来。 阮可走向通往吸烟室的过道,这过道是密闭的,安全起见,密闭空间必须装有烟雾报警器和室内消防栓。 阮可打开室内消防栓,从里面拿出了二氧化碳灭火器,随后,他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冷静地对看不见的白夜说:“白夜,帮我制造烟雾,引发烟雾报警器鸣笛。” 白夜的声音在阮可耳边响起:“好的,阮先生。” 刺耳的报警声鸣起,阮可在这刺耳的声音中走到了吸烟室门口,吸烟室被人从里面反锁,阮可下意识地喊道:“白夜……” “明白了,阮先生。”不需要阮可继续往下说,白夜已经知道阮可想要做什么事,吸烟室的门锁被打开。有白夜在,似乎一切都是令人心安的。 阮可破门而入,眼前所见的,是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阚凌波,和被任迦摁在地上,被掐得快要窒息的庄蓝可。庄蓝可的闯入是任迦意料之外,对庄蓝可下手并非任迦所愿,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此刻阮可和任迦两人目光相接,有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但很快阮可回过神来,当机立断用手中的二氧化碳灭火器对准了任迦。 大量的干冰喷射而出,白雾滚滚而起,将吸烟室内的四人淹没。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嘈杂又慌乱的声音: “是这里的烟雾报警器报警了!” “吸烟室,快去吸烟室,是不是吸烟室里火星子点燃了什么东西?” 人群冲入吸烟室,而阮可呆立在原地。此时阮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失了神似的,周围的嘈杂声仿佛全都与他无关。阮可在一片白雾之中,缓缓地放下了灭火器。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任迦被警方带走;阚凌波被紧急送往医院,情况不明;庄蓝可倒是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有点被吓到了,他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一个月后,阮可收到一位律师的电话,说他的委托人想要见他,而这位律师的委托人正是任迦。 任迦作为被羁押的嫌疑人,侦查阶段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但审查起诉阶段和审判阶段,其亲友可以以辩护人的身份见到他。 任迦从来不真心交朋友,跟圈里人几乎只有利益来往。所以出事之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那些炮友,愿意顶着舆论以他“亲友”身份来看望他的,更是没有。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余浪。 阮可是在一间密闭的小房间内见到任迦的,虽然是密闭房间,但两人都清楚,在小房间之外,有人正在通过监控监视着他们。 “我没想到你会来。”任迦说,他的语气里没有了过去的轻佻,而是多了几分疲惫。 “好歹有些情分,来看看迦哥,也是应该的。而且我与迦哥的那些录像,迦哥放在哪里了,迦哥还没告诉我呢。” 听到“情分”二字,任迦冷笑了一声。他细细地打量眼前的“余浪”,忽然道:“你不是他吧?” “什么?” “我说,你不是余浪吧?”任迦一字一句地说。 “你猜到了?”阮可调整坐姿,“你能猜到倒也不稀奇,有暗黑人格倾向的人,洞察力往往比常人更强。” “你是谁?” “我叫阮可,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正在进行一场游戏,在游戏中需要完成某些任务。你对余浪亏欠太多,我这次的任务就是来帮助余浪,让他脱离你的挟制。” “哈哈。”任迦笑了两声,看傻子似的看着阮可,“我亏欠余浪?你帮余浪脱离我的挟制?你很搞笑唉,余浪‘爱’我,是因为我对他有情绪价值,我为他提供性幻想,所以他对我好。我与他从来都是等价交换,哪有谁挟制谁的说法?” 他一口气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用讽刺的口吻补充道:“这世上哪有所谓的爱?爱不过是人们为了掩饰交易目的而想象出来的华丽外衣,是一场骗局、一次游戏而已。” “我知道你高中时候的故事。”阮可说,“我知道你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存在怀疑与不信任。你开启自我保护机制没有问题,但你不该沉浸在过去,将过去的伤害延续,从一个被害者变成一个害人者,伤害你身边真正爱你的人。” 阮可说罢,从背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任迦。“余浪是你的粉丝这个你知道,但你知不知道余浪从你出道开始就追你了。这是他的追星笔记,你看看吧。” 任迦一页一页翻看余浪的追星笔记。他翻到了自己第一场商演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舞台非常简陋,布置很垃圾,着装风格可以用非主流来形容。照片底下,余浪稚嫩的笔迹写道:“今天是迦迦首次商演,粉丝站的所有人都非常重视,我们轮流夜排,抢了最好的位置挂迦迦的应援横幅。今天这个舞台虽然不大,但我们都相信,迦迦能够从这里起飞,飞向更大的舞台。” 再下面,是余浪和一群小姑娘的合影,看样子都是粉丝站的人。照片里的余浪相当稚嫩,应该只有十几岁,一副高中生模样,如果不是合照中只有余浪一个男生,任迦都不敢相信这是他。 任迦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商演的时候还没有太大的名气,到场的粉丝虽然不多,但却是全场最卖力的一批人,应援气势压倒一片。他记得那时候的粉丝站站长居然是个稚嫩的高中男生,一个小男生领导着一群小姑娘做应援,任迦对这个男孩子印象挺深的,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余浪。 再往后翻,翻到任迦第一部 电影上映的节点,余浪组织了好几次包场的活动,他还收藏了当时的电影票,贴在笔记本里,在旁边写道:“大银幕上的迦迦真的太帅了!演技相当棒!迦迦简直就是为了大银幕而生的!” 余浪还记录了他为任迦反黑的经历:“五天五夜,所有论坛,轮流值班,把黑子杀的片甲不留!” 除了追星经历,余浪还写了不少心情笔记,要么跟任迦有关,要么把任迦当作一个倾诉对象,比如这条:“失恋了,整个人像丢了半条命,第一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迦迦有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呢?迦迦,我好难受啊……害,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下一个我遇上的,会是我的男神迦迦呢?哈哈,我在做什么美梦呢?” …… 任迦看了一半,突然情绪有些激动,他“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对阮可说:“追星笔记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这么厚的一本笔记本,装的全是余浪对你的爱,你却说它没什么特别的?” “粉丝对偶像的爱,不过是因为偶像满足了粉丝的某些心理需求罢了……”任迦继续搬出他那一套。 阮可打断了任迦的话:“别对爱过度剖析,被爱本就很珍贵。像余浪这样爱你的粉丝有千千万万,任迦,明明有人在爱你,可你却偏偏对爱视而不见,任自己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之中。余浪把你当作全部,你却给予他伤害。我知道你被伤害过,所以对人不信任,可被伤害过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任迦低下头,将脸埋在双手间,阮可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双肩在抖动。 就在这时,冰冷的机械音在阮可耳边响起:“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六级,宿主获得指令牌一张。” 过了许久许久,任迦抬起头来,看着阮可平静地说道:“录像存在我别墅二楼走廊尽头那间书房里的笔记本电脑加密盘里。开机密码是rjHX456,加密盘密码是:rjHX465442467。没有备份。” 阮可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黄昏,任迦的别墅。因为任迦涉毒一案,任迦的别墅已经被封锁了,但有白夜这个作弊工具在,阮可能够进入。阮可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书房,他打开门进去,找到任迦所说的笔记本电脑。这台笔记本的网口是被封掉的,阮可知道只要一台电脑不接入互联网,就从物理层面断绝了被黑客窃取信息的可能,看来任迦做事很小心。 阮可简单粗暴地拆下了笔记本的内存条。他拿着内存条下楼,去了一楼厨房,找到微波炉,将内存条扔进去,微波炉设定高火,时间调至3分钟。微波炉开始工作。 “微波炉发射电磁波,电磁波摧毁内存条,内存条毁了,存储的所有数据就全都没了。”白夜出现在阮可身后,见到阮可的动作,着实吃了一惊,“要不要这么粗暴啊?任迦不是把电脑开机密码和加密盘密码都告诉你了吗?” “打开电脑,找到加密盘,再删除视频?太麻烦了,直接拆内存条多爽。” “微波炉叮内存条?阮先生,您这是不是有点行为艺术啊?” 阮可耸耸肩,“这不算吧。好了,内存条毁了,余浪的那些视频也没了。我是不是可以通关了?” 白夜恭顺地说道:“是的,阮先生,我将送您进入下一个副本。” “等等。” “怎么了,阮先生?”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庄蓝可,跟他告个别?” 白夜温柔地看着阮可,坚定地给出了拒绝的回答:“不行哦,阮先生。” “庄蓝可人挺好的,我如果不告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您就算告了别,以后也见不到他了,不是么?”白夜一针见血道,“阮先生,告不告别都是一样的,分离本就是人生常态。” 阮可垂下眼,他心里不舍,却只能接受。 第22章 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一) 民国十一年,苏州。 读过历史的都知道,民国元年到民国三十八年,是中国最混乱的时代之一,也是传奇之人传奇之事最多的时代。 一个典型的苏式园林之内,廊桥水榭、小桥流水,无一不是巧夺天工。在一尊巨大的太湖石边,阮可和白夜正在喝茶聊天。 阮可手中拿着一张流光溢彩的指令牌,他将指令牌对着月光举起,仿佛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细细欣赏。 “上一个副本快结束的时候,我拿到了一张指令牌。根据游戏规则,指令牌可以叠加使用,所以在这个副本中,我什么都不用干,就已经拥有了一张指令牌,没错吧?”阮可说。 “没错,阮先生。” “这可真是太好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虽然多得了一张指令牌,但这个副本中要逃离的人,比上一个副本更难对付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阮可说。 白夜笑了笑,歪着脑袋打量阮可。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阮可问。 “我突然有个疑惑,阮先生分明是个多情之人,为何偏要装冷漠?” “多情之人?这个形容词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啊?” “这是我从阮先生在上个副本中对待庄蓝可的态度得出来的结论。庄蓝可不过是这场游戏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而已,阮先生却为了他的安危而失态,这说明阮先生并非一直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性冷漠。” 阮可淡然地抿了一口茶,说:“如果不是为了自保,谁愿意冷漠呢?” “自保?”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尖刀。而感情恰恰是悬在人脖子上的一把最锋利的刀。不抛却感情,就很容易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那在庄蓝可的事情上,为什么您放纵了您的感情?” 阮可耸耸肩,“一时忍不住嘛。” 哦,差点忘了交代,阮可现在叫做玉槿风,是这座刘园的管家,而刘园的真正主人,是刘氏家族的大少爷刘忆北。这位刘忆北,就是阮可在这个副本中要逃离的对象。 刘家是制香大家,拥有苏州最大的香料厂,祖上曾为宫里的娘娘们供过香。刘园是刘家的祖产,园中的太湖石已矗立了上百年,不比那大名鼎鼎的拙政园差上多少。而玉槿风其实不是个人类,而是在刘园中住了一百年的一只玄猫妖。 玄猫一路看着刘忆北从牙牙学语的小孩,成长成为意气风发的刘大少。在某一个傍晚,刘大少来到刘园太湖石群附近,唤来了那只一直守护着刘园的玄猫。 玄猫很有灵性,它在主人的脚边转来转去,讨好地用舌头去舔主人的脚背。刘忆北眯着眼睛摸了摸玄猫的脑袋,掏出一串玛瑙项链,他将那串玛瑙项链套在玄猫的脖子上,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阵白光耀眼,玄猫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少年。少年当上了刘园的管家,名字叫玉槿风。 玉槿风是刘忆北一手从猫变成人的,做人的规矩也是刘忆北教的。玉槿风刚成人那会儿,因为常常犯错的缘故,总被刘忆北语言嘲讽与打压,次数多了,玉槿风行事变得小心翼翼,总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刘忆北对他的贬低和打压逐渐变成常态,玉槿风每次都不敢反驳,只会认为是自己又做错了。 阮可评价说这是典型的PUA手段。被刘忆北PUA了的玉槿风,从此对刘忆北唯命是从。他是猫妖,妖力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刘忆北利用玉槿风的妖力,制造出了惊艳世人的“满庭”香,这种香被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狂热追捧,一时之间千金难买。刘忆北还不知足,逼玉槿风用妖力为他做更多的事情。长久下来,玉槿风一方面妖力衰竭,另一方面因为长时间被PUA打压,精神上出了些状况。 玉槿风投井自尽发生在一个秋天的下午,那个时节的刘园,金黄的银杏叶铺了满地,是一幅极美极美的风景画。玉槿风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闯入这幅风景画中,他站在井边,半疯半傻地指着追上来的刘忆北,一边哭一边说:“你是那么完美、那么优秀、那么意气风发的刘大少爷啊,而我,我又是什么呢?一只可怜的、愚蠢的、一无是处的黑猫而已。我哪里配得上你呢?我配不上你,我配不上你……” 玉槿风就这么重复着“我配不上你”五个字,纵身一跳,跳入深井之中,从此殒命。 第23章 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二) 刘忆北出远门还没回来,阮可顶着玉槿风的身体,在刘园里舒舒服服地呆了四天,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刘忆北回来了。 刘忆北的出场,真真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离到家还有好长一截路的时候,就有人先行来通报:“少爷快到了!” 刘忆北的福特汽车驶到刘园门前的那条街上的时候,鸣笛鸣了一路。那时候汽车是个稀罕玩意,洋人的东西,非富即贵的人才玩得起。 到了刘园门口,刘忆北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刘忆北是个相当洋气的人,他穿着一身白西装,戴着帽子,脚上是一双锃亮的皮鞋,见到站在门口迎接他的玉槿风,脸上的笑容收不住,热情地上前来拉住玉槿风的手,对他说:“我回来啦!” 阮可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少爷回来了,路上顺利吧?” “顺利,顺利。”刘忆北一边说,一边拉着阮可的手,就将他往屋里带。 阮可偷偷打量面前的刘忆北,刘忆北是个十分贵气的长相,一张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骄傲又意气风发,仿佛拥有全世界。 刘忆北一边将阮可拉往屋里,一边朝随从喊道:“老刘,将行李拿过来。” 被称作“老刘”的人低着头,将两个黑色大皮箱从车上提了下来,提进屋里,放在刘忆北脚边,然后地恭顺地离开了房间,顺带把门带上。 门“吱呀”一声过后,刘忆北就迫不及待地将阮可压在门上,狎昵地去亲吻他。 “想死我了。”刘忆北在阮可脸上亲了又亲。 阮可却一动也不敢动,在他眼里刘忆北像一条缠在他身上毒蛇。阮可相信自己的直觉,刘忆北比他想的要不好对付。 刘忆北亲爽快了,便兴高采烈地打开他带回来的行李箱,里面是一套京剧戏服,制作得相当精美。 “穿上。”刘忆北对阮可说。 阮可对戏曲没有研究,却也看得出这是《贵妃醉酒》里面杨贵妃的戏服。阮可不知道刘忆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照他说的做了。 没想到阮可把戏服穿上后,刘忆北立即把脸一拉,对着阮可挑三拣四: “腰身不够细……” “哎,没那身段,可惜衣服……” “走两步瞧瞧……不行不行,太僵硬了,一点韵味也没有……” 最妙的是,刘忆北的眼神表情配合着这些话语,像极了暗幽幽的长针,能将人钉在羞耻与自我怀疑的柱子上。 阮可被刘忆北挑刺挑得浑身不舒服,十分想撂挑子将戏服摔在刘忆北脸上,骂他一句:“去你妈的这衣服穿给你看是给你脸你他妈挑屁的刺呢!” 但阮可不能这么干,阮可知道自己现在是个演员,要遵守演员的基本修养,扮演好需要扮演的角色。玉槿风是个低自尊的人,遇到刘忆北的挑刺他是不敢反抗的,他只会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地承受所有。 刘忆北说累了,就坐在下来,慢悠悠喝了一杯茶,然后拿起一卷书读了一会,全程将玉槿风当透明人。 “哦,这戏服你留着吧。”过了许久,刘忆北才想起玉槿风,“明天早上穿着。”他对玉槿风说。 翌日清晨,阮可遵照刘忆北的吩咐将戏服穿在身上。院子里,刘忆北围着他打量了一圈,才吝啬地夸了声:“还行。” “我教你做几个动作。”刘忆北不知从哪里来的热情,教阮可做了几个戏曲动作。 这时有人来通报:“大少爷,傅司令的汽车到了!” “哟,这么快。”刘忆北动作一停,赶紧朝大门走去,走了两步,他回头指着手足无措的阮可说:“你站着不要动,就站在这里。” 阮可站在原地不动,很快他听见门口传来热闹的声音,刘忆北热情地将一人迎入了府中,一路带到院子里。 到来那人是个高大的军官,长相十分英挺,浓眉大眼,高鼻薄唇,不怒自威。他披着威武的披风,穿着蹭亮的马靴,就这么闯入了阮可眼帘。 阮可不知怎么称呼这人,只好干站着不动。军官看见阮可所穿的戏服,又看见阮可那张清秀的脸,一时间失了神。 一旁的刘忆北看了看阮可,又看了看军官,露出得意的笑容。 “傅司令,这便是我寻到的当年程老板所穿的戏服。”刘忆北介绍说。 军官回过神来,他走到阮可身边,细细打量阮可身上的戏服,说道:“是,是,就是这一件。”他看了看阮可,问刘忆北道:“这位是?” “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管家,玉槿风。”说完,刘忆北露出慌张的表情,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该死。我未经副司令的同意,擅自把程老板的戏服给我家管家穿了。傅司令,你要罚我便罚吧,是我一时兴起,是我考虑不周!” 军官摆摆手,看着阮可,对刘忆北说:“不碍事。你这位管家身形与程老板有些相似,以至于刚才我一眼晃过,差点以为是他回来了……” 刘忆北厉声对玉槿风说:“还不赶紧把衣服脱了!程老板的衣服,你有几个能耐穿!脱了将它装回箱子里,这是我今天要送还给傅司令的!” 阮可在心里默默地骂:妈的智障,明明是你让我穿的。 阮可回房间换衣服去了,接下来刘忆北跟那位副司令聊了一会天,然后一块去戏园子听戏去了。 到了晚上,刘忆北才回来。他喝了点酒,就着微醺的姿态,来找阮可。 房间里,刘忆北坐着,阮可站着。刘忆北翘着个二郎腿,眼神像刀一样在阮可身上刮了一遍,然后嗤笑一声,用让人很不舒服的语气说道:“也就这么个畏畏缩缩的样子,要不是跟程老板有几分相似,傅司令看得上你?” 他趾高气昂地一抬头,“过来给我倒茶。” 阮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仍乖乖去了。 阮可倒着茶,耳边充斥着刘忆北嫌弃的话语:“这么久了,茶都还倒不好,你呀你,就永远是只上不了台面的黑猫。没出息!” 阮可心想:我忍。 “明日一早,会有人接你去傅司令府上,到了那里,别给我丢脸。”刘忆北轻飘飘地说道。 阮可倒茶的动作一顿,顿时明白了。 “大少爷把我给了傅司令?” “嗯。” 阮可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里面一颗心在痛。黑猫忠诚,如今被主人出卖,它如何不难受? 阮可定了定神,对刘忆北说:“如果我不愿呢?” 刘忆北一抬头,看着阮可,冷笑一声:“不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不愿的权利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串玛瑙项链,阮可看到其中一颗玛瑙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像是锁着某样灵物。 “你的妖灵在我手上,我只要轻轻一捏啊,它就碎了。”刘忆北笑着说,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一句又一句难听话,跟恶鬼一样缠缚在猫妖心上:“那年我见到你,你不过是只偷鱼吃的黑猫,湿漉漉,脏兮兮,我见你可怜,才给了你人身。我是你的主人,你理应效忠于我。你这家伙,就算变成了人,也改不了做猫时候的本性,好吃懒做,愚笨无能,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如今有一个报答我的机会,你没有权利不愿意……” 如果此时黑猫现了形,它一定会在刘忆北的话语之下羞愧难当,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然而此时面对刘忆北的是阮可,阮可压根没把刘忆北的话听进去,他在走神,在盯着那串玛瑙项链走神。 阮可觉得那串玛瑙项链异常熟悉,虽然他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找不到关于它的蛛丝马迹,可那顾奇异的熟悉感始终挥之不去。阮可死死地盯着刘忆北手中的玛瑙项链看,忽然觉得它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白夜——不知为何,阮可脑中浮现出白夜的名字,直觉告诉他,白夜或许知道这串玛瑙项链的来由。 刘忆北走后,阮可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阳光从门缝中照射进来,灰尘在阳光里飞舞。忽然,那片阳光一点一点扭曲变幻,最后变成人形——白夜出现了。 白夜换上了民国时期流行的长衫,衬得他长身玉立。他恭敬地朝阮可一鞠躬,问道:“跟刘忆北交锋,阮先生感觉如何?” 阮可耸耸肩,说:“他对待玉槿风的PUA手段主要是语言暴力,这对玉槿风有效,但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 “语言暴力而已,手段不算高明,是玉槿风自己过于怯懦、过于低自尊,才会被刘忆北控制。” 阮可摆了摆手,“不能这么说,永远不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批判受害者。玉槿风懦弱、低自尊、精神上依赖刘忆北,这都是事实。可你有没有想过玉槿风是一只黑猫,他从猫变成人的所有认知都来自刘忆北,有这样的性格是必然,他又能怎么办?不要因为受害者的不完美而指责受害者。” 白夜微笑着点点头:“受教了。” “对了白夜,刘忆北手上那串玛瑙项链,你知道是什么来路吗?” 白夜摇摇头,“我不知道。阮先生如果感兴趣,可以去信息库搜索。” 阮可从座椅上起来,走到白夜面前。他靠白夜靠得很近,几乎面贴面。阮可看着白夜的眼睛,白夜却看着地面,脸上保持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可我总觉得,那项链你更熟悉它,问你要比从信息库搜索得到的信息多。” 白夜否定道:“不,阮先生,我不熟悉。” “项链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白夜不知道。” 阮可盯着白夜看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直觉告诉我你在说谎。我要怎样才能让你说实话?” 白夜挑挑眉,“阮先生或许可以试试色.诱。” 阮可愣了一下。 此时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气氛暧昧。神差鬼使,阮可轻轻亲了下白夜的唇。 “可以说实话了吧?” 白夜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实话就是:白夜不知道。” “狡猾。”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默默爬回来填坑 第24章 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三) “乖乖!” 半夜,阮可坐在书桌前,头痛地敲了敲脑袋。 白夜凭空出现,走到阮可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阮先生?” “我刚去信息库搜索了一番,这个刘忆北,简直是个Bug啊!” “怎么说?” “刘忆北聪明绝顶,从小就是个天才儿童。他有个爱好是钻研古籍,钻研着钻研着,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了一件上古神器——宝三石的下落。刘忆北从一间神庙的神像上取下了挂在神像脖子上的宝三石,也就是我们看到的刘忆北手上的那串玛瑙项链。这件神器之所以叫作宝三石,是因为项链上有三颗具有灵力的宝石,第一颗叫天灵石,也就是把玉槿风从猫变成人、又锁住玉槿风妖灵的石头;第二颗叫镜石,能够复刻一个人的身份;第三颗叫月灵石,能够让时间倒流。我之所以说刘忆北是个Bug,是因为他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不靠任何人指导,仅凭自己的悟性,就能找到宝三石,并将天灵石解封。他的下一个计划,就是解封镜石,复刻军阀傅连岩的身份。” “复刻傅连岩的身份?刘忆北当制香世家的大少爷当腻了,赚钱转腻了,如今想弄几把枪杆子,当军阀玩玩?” “看来是的。刘忆北自命不凡,有个这想法倒也不奇怪。白夜,你们这个游戏,年份转换也就算了,怎么还搞出上古神器来了?这比刘忆北还要让我意外。” 白夜淡然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阮先生继续玩下去,会有更让您意外的。” 第二日,阮可主动去找了刘忆北。他站在刘忆北的房间外面,听见房间内多了一个年轻男孩的嬉笑声。 “刘大少,你说说,我昨天那场戏,唱得怎么样?”那男孩子的声音是极好听的。 “好,好极了。”刘忆北笑着回答,语气温柔。 阮可感受到玉槿风心里难受——猫是一种十分敏感的动物,察觉到主人将爱给了别人,它会难过。 阮可敲了敲门,“大少爷,我来跟您告别。”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刘忆北慵懒的声音。 阮可进了房间,看见床上床单凌乱。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躺在刘忆北的腿上,亲昵地伸手搂住刘忆北的脖子。阮可猜测,这位是昨天刘忆北从戏园子带回来的小戏子。 小戏子跟没看到阮可似的,姿势不变,迷恋地看着刘忆北,黏着他问:“您说我唱得好,那比之当年的程老板如何?哼,昨天呀那傅司令轻声说了一句:‘比晓岚差远了’,我给听见了。刘大少,您评评理,程晓岚是名角不错,但我比他最多差一点点,差远了是什么话!” 刘忆北好声好气地安抚道:“程晓岚是傅司令的相好,在他心里,当然是程晓岚最好。你呢,年纪还小,年纪这么小就能唱这么好,要我说,再唱几年,说不定能超过程晓岚。” 小戏子听得开心,“吧唧”一下亲了刘忆北一口。 随即刘忆北将脸一板,警告小戏子道:“不过这话也就我与你床上说说,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讲。”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抚上小戏子的脸,“被傅司令听到了,你这颗漂亮的小脑袋,就要搬家咯。” 小戏子打了个寒战。 阮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眼前这一幕。不得不承认,刘忆北的相貌气质是一等一的好,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民国大少特有的风流与贵气,玉槿风迷恋他,小戏子迷恋他,并非没有原因。 刘忆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可,拍了拍小戏子的脸,说:“乖,你先出去。” 小戏子离开了房间,刘忆北朝阮可招招手,让他上前。 阮可走到刘忆北跟前,刘忆北扯着阮可的衣领,将他的脸拉近自己,吻上了他的唇。 不得不说,刘忆北的吻技相当好,不愧是在各大风月场上练出来的,阮可差点醉在了这个吻中。 亲够了,刘忆北放开阮可,在阮可耳边轻声说道:“记住,到了傅连岩身边,你也还是我的人。” “是。”阮可连忙说。 “我要解封宝三石上的镜石,古籍上说,镜石要用杀戮之血解封。你到了傅连岩身边,一旦听到他要与别人打仗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大少爷,镜石解封,您要复刻傅连岩的身份吗?” “你居然变聪明了。” “大少爷,我们家制香的行当做得这么好,何必去淌那趟打打杀杀的浑水?” 刘忆北冷笑,“浑水?这年头,手上没枪,人家想什么时候杀你,就什么时候杀你!”刘忆北说着,忽然将两条手臂一扬,骄傲地说道:“况且,凭本少爷的本事,一直当个制香的商人,岂不屈才?” 如此自大的话,从刘忆北口中说出来竟毫不令人反感,他仿佛天生就该这么意气风发。 阮可却盯着刘忆北的脸,默默思索。 中午时分,司令府派了一辆汽车来把阮可接走了。 司令府的老管家把阮可带到一间书房,傅连岩傅司令在里面。阮可进了书房,发现这书房有些古怪,房间里没有书,而是挂满了一位名角儿的照片和数件京剧戏服。刘忆北送给傅连岩的杨贵妃戏服,就挂在书桌正对面的白墙上。 阮可猜测这照片上的名角儿就是那位傅连岩念念不忘的程晓岚了。从这些黑白照片中,阮可能窥得一二当年这位名角儿的风采。 “坐。”傅连岩对阮可说,阮可进来之前,他正在捧着一张程晓岚的旧照出神。 阮可惴惴不安地坐在了傅连岩不远处,傅连岩仔细地打量阮可的脸,最后说道:“眼睛有些像他,可嘴巴不太像。” “傅司令说的可是程老板?”这个年代称呼成名的京剧角儿叫“老板”。 傅连岩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着你像极了他,就跟刘忆北将你要了来。但今天仔细一看,却觉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你终究不是他。” 傅连岩仿佛在自言自语:“当年他在我身边时,我总小瞧他。如今他不在了,方知他才是我生命中的珍宝。人啊,为何只有失去后才知珍贵?” 说完,傅连岩仿佛很疲惫的样子,他撑着额头,朝阮可摆摆手,说:“从今天起,你给我府里的老管家当帮手吧,他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忙不过来。” 傅连岩等着阮可离开,但阮可不乐意了,他心里白眼一翻,想:乖乖,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你们把我阮可当什么人了? “傅司令不打算跟我说说您和程老板的故事吗?”阮可忽然说。 傅连岩一愣,他是管着兵的傅司令,身边人都怕他,他与程晓岚的故事,虽然有很多人好奇,但没有人真的敢问。 阮可又说:“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容易郁结,影响身体。” 我今天非得套出点八卦来听听不可。阮可心想。 第25章 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四) 傅连岩点起了一根烟,烟雾袅袅,仿佛将他带回了年少时。 “那年我二十六岁,还不是傅司令,而是傅团长。二十六岁,领着一个团的兵,也算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我喜欢听戏,每次打了胜仗,就要带弟兄们去听一场戏。那次听闻城里来了个名角儿叫程晓岚,我想这可绝对不能错过,便包了场,带弟兄们去听名角儿的戏。我还记得那场戏唱的是《贵妃醉酒》,晓岚演杨贵妃,我在台下连连叫好,唱完了,我还没尽兴,非要见见这位‘杨贵妃’。没想到‘杨贵妃’派人来传话,说他妆卸了,不方便出来。我想这不是刻意推脱吗,心里一怒,就闯到后台去了。” “我闯进后台,‘啪’地一下将一把手.枪拍在桌上,吓得那群人哇哇大叫。我问:‘哪位是程晓岚程老板?’其他人都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就在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一步冲到我面前,好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指着我就骂:‘哪来的丘八,来这耍横呢?’他脸上的妆卸了个七七八八,身上杨贵妃的戏服还没换下来,我一眼认出他就是刚才台上的杨贵妃。当年晓岚二十有一,但清瘦得仿佛只有十八九岁。我是个懂戏的,面对名角自然有几分尊重,便收了枪,叫他‘程老板’,谁知晓岚还在气头上,我话没说完,他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挠我,他们戏班子的人吓坏了,连忙上来拦他,我觉得好笑,就问他:‘程老板今天不高兴?’他说道:‘给丘八唱戏,哪能高兴呢?你们懂什么戏?好戏唱给你们听,糟蹋戏!’我一听可不乐意了,我家上下都爱听戏,我从小就跟父亲在戏园子里给角儿叫好,他说我不懂戏,我能服气吗?” “然后我就跟他讲起了戏,这一讲可不得了,晓岚见我居然讲得还不错,也来了兴致,跟我聊了起来,这一聊就聊了一夜,聊得开怀,聊得痛快。从那以后他的每场戏,只要我能去,我就都去捧场,一来二去呀,也就熟了。后来,我发现晓岚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依恋情愫,他每次上台都要在台下找我的身影,若是找不到,就会耍脾气。我明明是喜欢睡女人的,但不知怎么的,竟对晓岚这个男子动了心。”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如胶似漆、甜甜腻腻,可后来我发现晓岚这人有股子疯劲,唱戏要疯不错,但他那疯劲不光在戏上,还在方方面面上。他不许我寻花问柳,可当兵的打赢了仗,喝酒叫几个女人来助助兴,不过分吧?结果有次给他知道了,他鞋都来不急穿,赤着脚穿着睡衣跑了几条街来捉我。我将他拦在门外,避免他在我手下撒疯不给我脸,我把他连拖带抱拖回了屋,他对我又抓又挠,在我脸上咬了几口,随后突然抱着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你说这疯劲,谁受得了?” “但我知道他之所以撒疯,是因为爱我。有次战场上消息传错了,传我被子弹打中,死了。晓岚知道了,戏也不唱了,几天几夜不睡觉赶路来找我,走了一脚的水泡。见找我了,才知道我死了是谣言,又抱着我‘哇哇’地哭。我当时刚下战场,被他这么抱着哭却不心烦,只觉得被人担心被人爱的感觉真好。我问他:‘我要是真死了,你怎么办?’晓岚骂道:‘死个屁!我会去死人堆里挖你,把你挖出来,挠我也给你挠活了!’当时我心里那个甜哦,我就想,要是他是个女人,我一定娶他。” “后来,因为我战功不错,上头要提拔我,我那政敌却抓住晓岚和我的那点破事来做文章,我头很大。没办法,我只好暂时疏远他。可晓岚是个很敏感的人,我一疏远他,他就撒疯,我只好躲着他,我一躲啊,他更疯了。我想着等过一阵就好了,没想到过一阵,我却等到了晓岚自杀的消息。我知道他疯,可不知道他这么疯。” “他走后,我只觉得天都塌了。我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杀过,却从来没有过这种天塌感觉。我没日没夜地喝酒,每到晚上,就觉得冷,我常常做梦,梦到晓岚来找我了。” 傅连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他说完这段故事,手中的烟也快烧到了尽头。 傅连岩两眼放空,呆呆地盯着白墙上挂着的《贵妃醉酒》的戏服,对阮可说:“许多年过去了,想起他我仍然心痛。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忘掉这段情?” 阮可冷冷静静地说道:“从科学的角度讲,爱情的原理跟吸大烟是一样的,都是上瘾行为。既然大烟能戒,那么爱情也是可以戒断的,如果傅司令始终戒不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傅司令不想戒。傅司令,您扪心自问,如果现在有一碗汤药,您喝了就能彻彻底底忘记程老板,您真的愿意喝吗?” 傅连岩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不忘,我难受;忘掉,我不愿。所以这苦我就只能受着了,是吗?”傅连岩苦笑。 “傅司令,忘是不该忘的,但人呀,总得往前走。” “你挺有经验?” “不瞒傅司令说,‘情’这一苦,我也是受过的。我喜欢我们家大少爷,但爱而不得。傅司令可要替我保密哦。” 这个信息让傅连岩吃了一惊,随即他笑了起来,说:“好,好。我帮你保密。” 后来白夜问阮可为什么要把玉槿风喜欢刘忆北的事情告诉傅连岩,阮可说,这是一种交朋友的手段,傅连岩将深埋在他心底的一段感情向自己倾诉了,这时候自己只要也拿出自己的一个秘密来做交换,那么两人的距离就能够迅速拉近。白夜又问针对刘忆北阮可有什么计划没有?阮可给了八个字的答复: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事实证明阮可这交朋友的手段十分奏效,那天过后,傅连岩对阮可的态度相当友好,仿佛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阮可安安分分地在司令府当管家助手,他所等待的时机也在悄悄到来。 第26章 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五) 要打仗了。 或许很多年后的人无法理解当年哪来那么多仗可打,可在那个军阀割据的年代,一点点小小的摩擦,都能发展成为枪杆子的较量。 阮可作为傅连岩身边的红人,第一时间得到了开战的消息,他也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告诉了刘忆北。 “你是司令府的红人,能不能弄一辆司令府的汽车出来。”刘忆北问阮可。 “可以。” “好。傅连岩走后,你将司令府的汽车开出来,我们偷偷跟在他的队伍后面,去战场。” 与刘忆北会过面后,阮可回到司令府,他拿出了上一轮游戏中赢得的指令牌,对着阳光端详着。 “阮先生打算怎么使用这张指令牌?”白夜从光影之中幻化成形,缓缓走到阮可面前。 阮可将指令牌放在唇边亲了亲,对白夜说:“我要用这指令牌,给刘忆北制造出一个幻境,在幻境中给他想要的一切。” 到了计划好的那天,阮可寻了个由头,将司令府的汽车开了出来,在半路上把刘忆北接上了车,往战场方向去了。因为是司令府的车,一路上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刘忆北坐在汽车里,从怀里掏出宝三石,望着那颗即将解封的镜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到了战场,远远就听见枪炮的声音,吓得人心慌。或许是因为这附近有死人堆的缘故,连空气都比其他地方阴冷压抑。 阮可一下车,就闻见刺鼻的血腥味,让人胃里直翻腾。就在阮可想找个地方呕吐的时候,刘忆北却兴奋得像个上了发条的人偶,举着宝三石,跑着跳着,朝枪炮声最响、血腥味最浓的地方奔去。 刘忆北跟个疯子似的闯入血肉横飞的战场,破了肚子、流着肠子的尸体堆积在他面前。厮杀的人们仿佛没有看到刘忆北,只顾着将刺刀刺入敌人的肚子中去。 刘忆北手中宝三石上的镜石受到了杀戮之血的感召。发出刺眼的强光,强光将战场完全覆盖,战场上的士兵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静止成了一幅残忍的画卷。 “成功了!成功了!”刘忆北欢呼道 刘忆北捧着宝三石激动地说:“镜石啊镜石,我要用你的力量,复刻傅连岩的权利、傅连岩的军队、傅连岩的威望。他的一切,都要是我的。” 镜石听懂了刘忆北的话,一瞬间宇宙静止、乾坤扭转,天翻地覆。 刘忆北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战场。他现在正身处于傅连岩的司令府,穿着傅连岩的衣服。 这时,傅连岩的副官来找他,对他说:“刘司令,重庆的顾将军来了电话,您要不要接?” 刘忆北一个激灵,说道:“就说我在开会,开完会给他回个电。” 副官道了声“是”,先退了下去。 刘忆北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内走来走去。“他叫我刘司令?刘司令……”刘忆北喃喃道,“镜石的魔力生效了,我现在是刘司令。哈哈哈哈!” 刘忆北当了几天的刘司令,当得可是相当风光。 直到有一天,刘司令从军队视察回来,他是个勤快人,一回司令府,想起还有几份文件要看,径直就去了办公室。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刘忆北却看见一人占据了司令员的座位,那人穿着中山装,两条长得不像话的腿交叠在一起,两只手撑在下巴下,手指瘦长,骨节分明,让人挪不开眼。 那人微微笑着,眯着眼看着刘忆北,气质慵懒,像极了一只猫。他对刘忆北打了声招呼:“大少爷,你好呀。” “玉槿风?”刘忆北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制造的幻境,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阮可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胡说什么?什么幻境?玉槿风,你这个愚蠢的畜生难道失心疯了吗?” “我不是玉槿风。你可以叫我阮可。” “阮可?” 阮可无视刘忆北脸上的惊异的表情,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指着窗外对刘忆北说道:“从那天你上我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进入了一个我专门为你制造的幻境。你用杀戮之血唤醒了镜石,用镜石的魔力复刻了傅连岩的身份,成为了你想成为的刘司令,一切如你所愿,顺利得是不是你都不敢相信?这所谓的顺利,不过是因为你在一场幻境中罢了。” 阮可说完,伸手打了个响指,一瞬间窗外的风景幻化,司令府、司令府的卫兵,全都化作虚无。 刘忆北如遭晴天霹雳,他瞪大了眼睛,呆站了足足有三十秒,然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精神气慢慢消退下去。 前一刻他还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刘司令,可此刻他却蹲了下去,眼神闪烁,仿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胡说。”刘忆北有气无力地说。 阮可走到刘忆北跟前,也蹲了下来,跟刘忆北平视。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刘忆北,对刘忆北说道:“大少爷,此刻我仿佛透过你的身体,看到了一个虚弱的小孩。” “大少爷,我从信息库中看到你的童年。你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忙活,府里姨太太得势,你虽然是制香世家的大少爷,但童年却无依无靠、过得孤独。童年的经历让你相信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这种信念一旦变得极端,就会发展成为自恋人格,你期望着获得无上强大的力量,内心也坚信着自己无所不能,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得到权利、荣誉。” “可一旦这一信念被打破,大少爷,就像现在这样,你发现得到的一切原来不过是虚幻,你就会产生一种巨大的挫败感,一种自童年就伴随着你的低自尊从你内心深处浮现出来。大少爷,我可怜你,从一开始我看到你时你表现出来的意气风发、骄傲自信,其实都是表象,在这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个虚弱又无助的孩子,一个被关在深深庭院里,望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将自己紧紧抱住蜷缩成一团的孩子。” 阮可从衣服口袋中拿出那串宝三石,这宝物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阮可的手中。他将宝三石在刘忆北面前摊开,刘忆北这才发现,宝三石上的镜石暗淡无光——它根本没有被唤醒。 “镜石复刻别人的身份,这本质来说是一场欺骗。自恋人格本质上也是一种欺骗,过分关注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欺骗自己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就跟这场幻境一样,是一场巨大的骗局。”阮可缓缓说道,“宝三石我拿走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刘忆北忽然一声冷笑,抬起头来,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阮可,“你刚才乱七八糟说那一通,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我刘忆北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这是个事实,不是骗局。这里是幻境?幻境就幻境吧,就算是幻境,那我也该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之主!” 话音刚落,刘忆北突然起身,朝窗户跑去,然后他纵身一跃,跟一条跃龙门似的鱼一样,跃入窗外那一片白色之中。 阮可不知道刘忆北要干什么,也来不及阻止他,倒是白夜出现了,急道:“糟了,刘忆北找到幻境的‘眼’了!” “什么是幻境的‘眼’?” “五行八卦的东西,我一时半会跟您解释不了。刘忆北为了找到宝三石,读遍古书古籍,把五行之术钻研精通,刚才您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估计就在心里计算着幻境的‘眼’的位置呢!” “好吧什么是‘眼’我不问,我就问这‘眼’被刘忆被找到了会发生什么?” “他会掌控这里,成为幻境的主宰者。” 阮可头脑发胀,“这刘忆北,果然是个Bug!” 第27章 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六) 一个山洞内,阮可和白夜躲在里面,头发凌乱,衣服上沾了泥土,十分狼狈。 刘忆北在玄学上的悟性相当惊人,他找到环境的‘眼’后,反客为主,成为了幻境的主人,阮可和白夜在惊险的追杀下勉强逃生,找到这个山洞躲了进来。 “我虽然知道刘忆北自学过五行八卦之术,但没想到他这么强。”白夜背靠着山洞内的石壁,微微气喘说道。 阮可说:“其实越是沉默的孩子,他的精神世界就越广袤,也就越可能隐藏着不一般的才华。” “沉默?阮先生,您说笑了吧?刘忆北不像个沉默的小孩啊。” “我说过,刘忆北现在的自信和意气风发是装出来掩饰内在的小孩的。孩童时候的他确实很沉默,是那种大人眼中没嘴巴的怪小孩。” “阮先生从信息库里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刘忆北小时候,父亲不在家,府里的姨太太看他不顺眼,常常出言讥讽打压他,还在他父亲跟前吹耳边风,让他父亲看低他,教唆下人们冷落他、不给他好脸色。姨太太用各种手段控制刘忆北、让刘忆北听话。” “哟,感情这姨太太也是个PUA高手。” “姨太太是刘忆北的‘老师’。其实刘忆北自己并不知道PUA的概念,他对待玉瑾风的手段大多是从姨太太那里学的。因为这位姨太太的缘故,刘忆北变得沉默寡言,整日躲在屋里看书,其中不乏记载五行八卦之术的古籍。” “这么听起来,刘忆北这人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了。” “但人的‘可恨’跟‘可怜’应该分开来算不是么,不能因为刘忆北可怜,就忽略了玉瑾风被他害死的事实,他该为此付出代价。” “阮先生说得是。阮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我们要如何离开幻境?” 阮可犯难地挠挠后脑勺,对白夜眨眨眼睛,说道:“白夜,你做个弊。” 白夜无奈,“阮先生,我说了,我不是作弊工具,也不是金手指。” 阮可不甘心,“可是你的任务是保证我的安全,如今刘忆北掌控幻境,还追杀我,他已经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了,按照游戏规则,你不能够有所动作么?” 白夜摊开手,“可是就如您所说的,刘忆北是个程序Bug。所以我无能为力。” 阮可头痛地一拍额头,“好吧……你们这个程序的开发者,水平有待提高啊……” 阮可话还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山洞坍塌,白夜看见阮可身处险境,大惊失色,他条件反射似的扑向阮可,用身体为阮可挡住了塌下来的山石。 “阮先生快走。”白夜有气无力地说道。 阮可吓得脸色发白,他把受伤白夜背在背上就往外跑,语无伦次地对白夜说道:“你也不用这么敬业吧!” 跑了好长一段路,阮可实在体力不支,才将白夜放下来歇会。他这一停顿,刘忆北就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刘忆北穿着一身军装,马靴锃亮,带着白手套,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阮可面前。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刘忆北慢悠悠地将白手套摘下,用眼角瞥了阮可和白夜一眼,“你叫阮可,是不是?” “是。” “是你造出来的幻境?啊,是,是你造出来的幻境。”刘忆北自问自答,“之前你还很神气地在我面前耍威风来着,怎么,现在你制造的幻境被我所掌控,感觉如何?” 刘忆北一边说,右手一边打了个响指,突然之间,他空无一物的身后多出来了几个大兵方阵,大兵们的背挺得直直的,个个训练有素,等待着刘忆北发号施令。 阮可作了个暂停的手势,跟刘忆北谈判道:“这里是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东西,而你迟早要回到现实。打个商量,我们暂时停战,合作离开这里。” 刘忆北“哈哈哈”笑出声,“回到现实?离开这里?为什么?我做了这个幻境的王,我喜欢这里,我为什么要离开?” 他一边说,一边左手又打了个响指,瞬间大兵方阵不见了,他身后出现的是气派的国会议事厅;他再一挥手,国会议事厅消失了,换了一幅火山爆发、电闪雷鸣的可怕场景。 “瞧瞧,在这里,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任何人、任何事全都听我号令。我是不会走的。”刘忆北歪了歪头,盯着阮可看了许久。忽然他轻轻一笑,问阮可:“你喜欢什么样的死法,被闪电劈死,喜欢不?” 阮可刚想说:“我不喜欢。”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刘忆北口中念念有词,他身后的闪电动了,条形的闪电居然变成了球状,一个大火球朝着阮可奔来! 阮可全身紧张。慌乱之余,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宝三石。 阮可叹了口气,摸着宝三石上那颗暗淡无光的镜石说道:“镜石啊镜石,你说你要是个真的该多好,你要是真的,就让我复刻刘忆北幻镜主人的身份,成为新的幻境主人。” 话音刚落,镜石发出了幽暗的光芒。 球状闪电已经接近阮可的鼻尖。阮可握紧了白夜的手,害怕得闭上眼,大声道:“操,我跟白夜,要是能和刘忆北换个位置该多好啊!” 说完,他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了,没想到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 “啊!”耳边传来刘忆北的惨叫声,阮可讶异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跟白夜,真的和刘忆北换了个位置,如今被球状闪电击中的是刘忆北! 刘忆北身上燃了火,他正在满地打滚,痛苦难耐。 阮可惊讶地紧紧握住手中的宝三石,摩挲着那颗镜石。 “这宝三石,难道真的是我的东西?”阮可喃喃。 苏州,刘园。 刘忆北没有死在幻境中,但他被闪电造成的大火烧坏了半边脸。如今的他不愿见人,整日呆在房中不出来。曾经意气风发的刘大少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消沉的刘忆北。 阮可将玉槿风的妖灵从宝三石上的天灵石中取出来,还给了玉槿风。刘园的银杏树下,深井边,这里原是玉槿风殒命的地方,如今一人一猫正在谈话,是阮可和玉槿风。 “从今天起你自由了。怎么样,做了一段时间人,是不是觉得还是做猫自在?”阮可对黑猫说。 “做猫比做人自在。”黑猫说着,目光转向了刘忆北房间的方向,“可我担心少爷……” “你担心少爷?你家少爷要是好了,遭殃的就是你。” 黑猫垂着脑袋,忽然它从口中吐出一瓶香,递给阮可,“你闻闻这香,怎么样?” “嗯,非常不错。” “这就是‘满庭’香,少爷制的。”黑猫露出得意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少爷是个制香天才,他现在变成这样,未免可惜。” 阮可却不以为然,“据我所知,‘满庭’香是刘忆北利用了你的妖力制出来的,与其说他是制香天才,不如说你才是制香天才。刘忆北如今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黑猫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它在银杏树下绕了两圈,忽然对阮可说:“你身边那个白夜,他喜欢你。” “什么?”阮可一愣。 “你不相信?” “当然不信,他就是游戏系统派给我的一个助手。” “就细腻敏感程度而言,我们猫胜于你们人类。直觉告诉我白夜喜欢你,不会错的。” 黑猫说完,“嗖”地一下窜上了银杏树,消失在了那一片金黄的海洋中。 第28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一)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101,恭喜您在‘卑微管家与风流大少’副本中成功通关,现在即将送您进入下一个副本,请您做好准备。” 阮可睁开眼睛,迎接他的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阮可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寒冰铸成的监狱之中,他的身体被固定在一副寒冰所造的模型里面。阮可觉得难受,想动一动双臂,没想到那模型的内壁,贴着阮可皮肤的部分,长着尖尖的刺,阮可只要稍一动弹,尖锐的刺就会刺中他,那刺显然不是寻常玩意,只要一接触皮肤,就疼痛入骨,万分难耐。 “老天爷,这是什么反人类的刑具!” 阮可欲哭无泪。 阮可除了脖子以上的部分能够动弹,脖子以下的部分都被固定在了模型中。他的身体长时间地保持着一个姿势,难受极了,但他又怕碰到那些尖刺,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冰铸的监牢大门被人打开,一位美少年走了进来。美少年身着一身仙衣,端的是熠熠生辉。他拿着食盒,走近阮可,阮可得以仔细观察他的模样——长眉入鬓,睫毛浓密,鼻梁高高的,薄唇抿着,眉间点了一颗红痣,眼睛深邃如深井;他的长发高高束起,自然垂在身后;明明有一副精致的面孔,可他偏偏阴沉着脸,眉眼之间是遮不住的阴云与狠戾,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仇人一样。最令阮可惊异的是,上一个副本出现的宝三石,此刻竟然明晃晃地挂在眼前这少年的脖子上。 阮可觉得这美少年像极了一条漂亮的毒蛇。毒蛇将食盒放在地上,一声不响地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该吃饭了,师父。”他的语气虽然没什么感情,音线却是很好,但这却让阮可不寒而栗。 “这清火莲子粥,味道很不错,师父尝尝?”美少年端起一个玉做的碗,又用玉做的勺子勺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送到阮可嘴边。他的动作相当温柔,温柔得有些诡异。 阮可觉得气氛怪异,所以犹豫了一下没张嘴。但又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在别人手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听话一点,少受些罪的好。想到这一层,阮可乖乖张了嘴,吞下了美少年喂给他的粥。 那口粥清香四溢,味道果然相当不错。 然而那美少年望了阮可片刻,突然怒从心来,将那玉碗一摔,脸上阴云密布。 “刚才我喂你,你为什么犹豫了一下才吃?”美少年恨恨地问阮可。 阮可一愣,他没想到这少年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怕我下毒?”美少年恶狠狠地问阮可。没等阮可回答,他突然“哈哈”怪笑了两声,说:“我才不会给你下毒呢,师父。下毒有什么好玩的?”他走近阮可,近到几乎两个人鼻尖顶着鼻尖,他带着一股深深的恨意与一丝丝的委屈对阮可说道:“顾衍之,你别恨我,你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副田地,是因为你对不起我在先!” 说完,美少年离开了牢房,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阮可。 美少年走后,阮可整理了一下系统给他的信息。这个世界是个仙侠世界,阮可目前的身份,是曾经的清衡尊上顾衍之。清衡尊上位列四品仙官,居住在清衡天河河畔的云清宫,管理着浩大美丽的清衡天河。清衡尊上顾衍之喜静不喜热闹,与那些有着上百号门徒的仙官不一样,顾衍之只收过两个弟子,大弟子名叫子离,二弟子名叫凌非,刚才那个凶戾的美少年,就是顾衍之的二弟子凌非,也是这个副本的逃离对象。 凌非是顾衍之有一次下届除妖的时候遇到的,凌非本是个身世凄惨的捉妖师,顾衍之见他可怜,又觉得与他有缘,便收了他做弟子。没想到这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顾衍之好心把凌非从凡间带到仙界,教他仙法道术,却不想凌非对清衡尊上的位置虎视眈眈。 顾衍之再次下届为凡人除去灾祸时,收服了一件宝物——宝三石。顾衍之觉得这宝三石虽然威力巨大,但是件不祥之物,便将宝三石封印在云清宫门前的镇灵柱下。没想到凌非盯上了这件宝物,他偷偷钻研镇灵柱的解封之法,偷走了宝三石,并唤醒上面的三颗宝石,利用镜石夺走了顾衍之清衡尊上的身份,将顾衍之关押在冰狱之中。 游戏的难度越来越大了啊。阮可在心里说。 一连几天,凌非都亲自来给阮可喂饭,他倒是没再发过脾气,但每一次来都会让阮可有种被毒蛇亲吻的感觉,这感觉真糟糕。 阮可与凌非接触几次,都毫无收获,他甚至都没找到逃离冰狱的方法。最让阮可绝望的是,白夜不见了。一直以来在阮可身边帮阮可解决各种困难、让阮可感到无比心安的白夜消失不见了,甚至阮可在心中召唤他时也不会出现。 阮可心中惶惶,他意识到这次的游戏没那么简单。 第29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二) 这天凌非又来送饭。喂完一碗饭后,凌非见阮可的身体被困在寒冰里非常不舒服,突然发了好心,他动动法力,将阮可放了出来。 阮可重获自由,开心极了。这时凌非对他说:“师父,我知道这么困着你很难受,但你别怪我,如果不是上次我的好师兄、你的大弟子子离拼了命来救你,甚至还将牢房给炸毁了,我也不会这么惩罚你。要怪,你就怪子离吧。” 阮可心想来了几天都没见到他这位大弟子的踪影,不知道他的处境怎么样了,便问凌非:“子离在哪里?” 凌非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可,说:“你还真是关心你这位大弟子啊,可比关心我多多了。也是,人家是有仙根、正经修炼上来的,自然比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歪门邪道受重视。” 阮可眼珠子骨碌一转,温和地对凌非说:“说什么呢,我就只有你们两个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光将语气放得很温柔,还调整了眼神,他演出一幅深情款款的模样,深深地望着凌非。 凌非却仿佛被阮可温柔的目光刺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别扭还是受宠若惊。 凌非的内心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混乱的争斗,等他争斗完了,突然怒气上涌,只见他大袖一挥,一股凌厉的仙气冲着阮可而来,阮可毫无防备,被击倒在地,顿时头晕目眩。 凌非怒气冲冲,大步上前,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相当恐怖吓人。凌非拽起阮可的衣领,粗暴地将他一路拖出冰狱。顾衍之在落入凌非手中后就被废了仙脉,所以此时阮可在凌非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他宰割。 阮可就这么被凌非一路拖着,难受与惊恐之余,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妈的变态。 冰狱外面是无边无际的冰川。凌非将阮可拖到一面巨大的冰墙前面,将阮可一甩,指着冰墙怒道:“你不是要找子离吗,看啊,他就在里面。” 阮可抬头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被封在了厚厚的冰墙之中,他的白衣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似乎遭遇过惨绝人寰的酷刑;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一张脸有如死灰。阮可的目光牢牢地黏在了他的那张脸上——面部线条温和流畅,显得整个人温柔儒雅,他的长相,跟失踪的白夜一模一样! 阮可失声喊道:“白夜,白夜!” 然而冰墙中的人毫无反应,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 凌非狠狠捏住阮可的脸,目光在阮可脸上扫来扫去,确认阮可此时确实很狼狈之后,他露出了得意的目光。凌非用额头抵着阮可的额头,像只小狗一样在阮可身上蹭来蹭去,对阮可说:“师父,你看,子离变成这样了,今后你就只有我一个弟子了,我是你唯一的弟子。” 说到这里,凌非仿佛很兴奋,他兴致勃勃地将阮可从地上拉起来,“师父,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清衡天河吧。” 话音刚落,一瞬间空间转换,凌非与阮可置身在一片浩大的天河之上。清衡天河波光粼粼、流光溢彩,亿万点星光闪烁,美得震撼人心。忽然,那星海之中露出一对龙角,然后看到龙身翻转,原来是一条神龙在天河之中游戏。阮可从没见过如此壮阔奇美之景,不由连连感叹。 凌非瞥见阮可的表情,得意地说:“我造了一座连接清衡天河和东海的桥,东海龙宫的龙太子们都很喜欢来清衡天河玩,这样一来,我们与东海龙宫的关系就拉近了。” 还未等阮可欣赏完天河奇景,凌非又带着阮可瞬间移动,来到云清宫之中。 曾经顾衍之是清衡君上时,云清宫从来都冷冷清清,比起仙宫,它更像冷宫。不过顾衍之不在意,因为他本就爱清净。但如今云清宫到了凌非手里,完完全全变了一番模样,宫里多了很多小仙侍,宫殿被装扮得漂漂亮亮的。此时云清宫中正在举办一场大型宴会,琼汁玉液、丝竹笙歌,大小仙官被邀请到场,好不热闹。 凌非骄傲地走入宴会中央,与仙官们攀谈起来。他思维活跃、侃侃而谈,走到哪都是中心。 所有人都称呼凌非是“清衡君上”,而顾衍之因为被镜石抹去了身份,所以没有人认识他。阮可在这场宴会里跟透明人似的,完全无法融入。 凌非满脸骄傲地回到阮可身边,问他:“怎么样师父,清衡天河和云清宫,我管理得很好吧?” “好,很好,你比我更适合当清衡君上。”阮可认真地说,“既然如此,我在这里也是累赘。反正我仙脉已废,对你也没什么威胁,不如你放我走吧,我到凡间去,从此以后当个普通凡人。” 凌非哈哈大笑。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对阮可说:“想什么呢师父,我怎么会让你走呢?” 阮可无奈。他望了望四周,问凌非:“你这宴会要举办多久呀?” “三天三夜。”凌非答道。 接下来的三天,凌非心情都非常好,他情绪高涨,每天都很快乐。他也不折磨阮可了,没把阮可关回冰狱,而是让阮可住在云清宫里。 于是阮可舒服了一段时间。到了第三天,云清宫中的大型仙家宴会结束,各路仙官陆续打道回府,云清宫安静了下来。 阮可偷偷摸摸地溜到云清宫门口,想趁机离开云清宫,可没想到,就在云清宫门口,他遇上了凌非。 古怪的是,凌非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与宴会上神采飞扬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显得很颓废、很忧郁,他就坐在门槛上,垂着脑袋,毫无神气,像极了一个丧失希望的可怜小孩。 阮可听到凌非在说话,但他不确定凌非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那些仙官一走,云清宫里就又冷冷轻轻的了。其实他们只是来玩玩而已,他们都没把我当朋友……” “其实我也不稀罕跟他们做朋友,我不稀罕跟任何人做朋友……” “可有时我也会孤独啊。就连师父你也总是跟子离形影不离的,你们两个形影不离,没有我的位置……” 阮可能够看出来凌非的心情相当低落,低到谷底。此时阮可心中有了一个怀疑,他怀疑凌非患有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 双相情感障碍的典型症状,就是心境时而高涨到巅峰,表现为自信满满、魅力非凡;时而跌落到谷底,表现如同抑郁发作。它的痛苦之处在于患者的心境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穿梭,他们常常是失控的,可他们自己不知道。 阮可觉得目前的一切都糟糕透了,他面对着一个患有躁郁症的逃离对象、面对着几乎没有可能翻盘的局势,最糟糕的是,没有人来跟他解释白夜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冰墙中的子离跟白夜长得一模一样! 第30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三) 阮可知道,如果弄不清楚前因后果,他就没有办法找到突围的口子。幸而虽然白夜不见了,但他还有一张牌可以用,那就是信息库。 阮可必须从信息库找到关于凌非的所有信息。在信息库中,阮可从头到尾读了一个故事,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时间退回凌非被顾衍之带回云清宫之前。一次,清衡君上顾衍之得到天君指令,说西王母坐骑青鸟下届作乱,为害一方百姓,天君让顾衍之下届将青鸟收服,送回西王母宫。 顾衍之带着大弟子子离下届,变成凡人的模样,来到青鸟出没的莫城。顾衍之化作一名书生,然而朴素呆板的衣着难掩他超凡的气度,他眉目如画,自带一身清冷气质,走在人群中自然而然地与凡人区分开来。子离化作顾衍之的书童,安安静静地跟在顾衍之身后。 莫城本是座繁华之城,但因两个月前周员外家的灭门惨案,整座莫城被黑色的气氛笼罩着。案子至今毫无头绪,周家人全部惨死的那个夜晚,整个周府安安静静,邻居甚至没有听到一声惨叫,于是莫城中流言四起,说是周家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导致全家被害,而那不干净的东西,至今还停留在莫城之中。 顾衍之和子离走在街上,突然一个绣球落到顾衍之怀里。顾衍之迷茫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绣球的主人。顾衍之看见一座小楼上,三四个妙龄少女聚在一起,凑在窗子前笑嘻嘻地看着顾衍之,见到顾衍之抬头望她们,其中一位姑娘便害羞地低下了头,而其他人笑得更开心了。 顾衍之一脸茫然,他问子离:“这是怎么回事?” 子离笑笑,说:“这绣球是楼上那位小姐抛给您的,人家看上师父您了。” “看上是什么意思?”顾衍之又问。 这时一位小厮小步跑过来,对顾衍之说:“我家小姐请公子喝杯茶。” 子离抢先一步对那小厮说:“多谢小姐美意,劳烦转告小姐,我家公子已有婚配。” 小厮听到这话,只好失望而归。 顾衍之和子离继续往前走。顾衍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子离,刚才你说的‘看上’我,莫不是那位小姐想和我结成眷侣?” 子离点点头,“我看那位小姐有这个意思。” 顾衍之惊讶道:“天宫的仙娥大多不苟言笑、严守礼节,我还以为女子都是这般,却没想到凡间的女子竟是如此活泼大胆。咦,子离你好像都不惊讶。” “师父您在天宫长大,极少来到凡间,而我曾是凡间修仙之人,结了仙缘才得以飞升,凡间的事情我很熟悉,所以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子离笑着说,“师父您觉得,女孩子是像天宫上的仙娥那样端庄有礼好些,还是像凡间这些姑娘这样活泼大胆好些?” “女孩子怎样都是好的。” 子离摇头道:“如师父您这般,如果真是位凡间公子,可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子。” “对了子离,你飞升之后拜在我的门下,时日也不短了。上次天君跟我说,以你的资历,可以封仙位了。” “子离不想封仙位。” “为何不想?” “封了仙位,就要搬出云清宫。” “搬出云清宫,有自己的仙宫,难道不好?” “不好。”子离脚步一停,他转头,温柔而坚决地盯着顾衍之的眼睛说:“子离不想搬出云清宫。搬出云清宫,谁来照顾师父?” 顾衍之有些讶异:照顾自己会比子离的前途更重要吗? 他们来到一家小饭馆,点了一桌子菜。顾衍之准备拿起碗筷时,子离拦住了他。 “凡间的碗筷不似天上的干净,最好拿热茶水涮涮。”子离一边说,一边贴心地帮顾衍之涮了涮碗筷。 顾衍之心里疑惑,子离有才能,这也是天君想要封他仙位的原因,但比起做仙官,子离更喜欢伺候顾衍之,这让顾衍之十分想不明白。 他们吃到一半,忽然听到饭馆外包子铺老板的大嗓门。 “滚滚滚,没钱买什么东西啊?”包子铺老板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包子铺老板将手中一把长剑抛回少年手里,对那少年说:“把你这把破剑拿回去。想用这把破剑抵包子钱,有病啊!” 那少年紧紧握住包子铺老板抛回来的剑,头垂得很低,他的目光盯着地板,全身局促,恨不得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顾衍之被那少年吸引住了目光,他看出来那少年的局促与羞耻,也察觉到少年的一股子倔强。 少年低着头,抱着剑,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条小胡同,逃离了众人的目光。 顾衍之立即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胡同中,顾衍之找到了那少年,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少年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防备心极强,有人从背后靠近,他立即转身,抽出手中的剑指向顾衍之。 顾衍之和善地冲少年笑了笑,他望了一眼少年手中的剑,温声说:“你这把剑,可比包子值钱多了,拿这把剑去抵包子钱,很亏的。” 那少年听到“包子”二字,脸一红,仿佛被人戳中了死穴,羞愧难当,他不敢看顾衍之,一句话不说,又想跑。 “你等一下。”顾衍之叫住了少年,“我很喜欢你这把剑,你能不能卖给我?” “不卖。”少年果断地拒绝了顾衍之,他解释道:“这把剑我是不会卖的,刚才我只是想暂时把它抵押给包子破老板换两个包子,日后有了钱,再把它赎回来。” “那你把它抵给我如何?我请你吃顿饭,以后你有钱了,把饭钱还给我,我再把剑还给你。” 少年看了顾衍之许久,终于说了句:“好。” 子离见到师父牵着个少年回来了,心里疑惑,但又不好多问。他偷偷打量师父带回来的少年,发现这少年虽然很瘦很瘦,还穿着一身破旧衣服,但长相却是出奇的好,尤其是那眉眼,那又长又浓密的睫毛,根本就是个小小的美少年。 顾衍之让店家多拿了一副碗筷给少年,然后他拿着少年的那把剑,滔滔不绝地跟子离夸赞这把剑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贵重、多么多么值钱。 子离心中奇怪,这把剑明明平凡又普通,师父在仙宫什么宝剑没见过?怎么突然夸起这把平平无奇的剑来了?直到子离瞥了一眼身旁的美少年,这才恍然大悟,那美少年刚坐下的时候还很局促,不好意思动筷子吃饭,直到师父夸他的剑,他才有了自信心,敢大口吃饭。 子离明白了,那少年大抵是将剑抵给了师父,换来一顿饭,师父不停地夸他的剑好,是要显得自己占了便宜,给足他面子,保护他的自尊心。 第31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四) 新出现的美少年名字叫做凌非,据子离观察,凌非性格内敛沉默,他不爱说话,为人有些悲观阴郁。但除此之外,他其实是个好孩子。比如师父邀请他一起住客栈,他自己的衣服会及时清洗好,然后整整齐齐地叠在一个小角落里,从来不乱放,以免跟顾衍之和子离的行李混淆;每次吃饭都安安静静,不多说话,不打扰人,缺了碗筷要么忍着,要么自己想办法去取,从不麻烦顾衍之和子离;吃饭和住宿的花销,有一次子离发现凌非在用一个小本子偷偷记着,每笔钱都算得清清楚楚,计划着日后要还给顾衍之……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子离一方面觉得这孩子懂事得过头,晓得事事不给别人添麻烦,另一方面也觉得这孩子有些冰冷漠然,他在自己和别人之间划了一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红线,把自己与他人隔绝开来。 莫城周员外家的惨案,顾衍之推断是入魔的青鸟下的手。顾衍之还在城南的祁员外家发现了青鸟的标记,推断出青鸟的下一个目标是祁员外家。 某日夜晚,顾衍之带上子离和凌非,去了祁员外家,守株待兔等待青鸟出现。 子离心中奇怪,凌非一届凡人,怎敌得过入魔的青鸟?师父把他带上,难道不是平添累赘? 不过既然顾衍之要这么做,子离就不多问。对于顾衍之,子离从来都无条件服从。 一路上凌非都不说话,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顾衍之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温柔地问他:“我听说你是个捉妖师?” “嗯。”凌非闷声应道。 子离心想:这孩子的性格太沉闷了,连搭话都不会。 顾衍之微笑着点点头,“很好,一会去祁员外家除妖,你若能为我出力,我就将这几日你欠我的饭钱全免了。” 子离又想:原来如此,师父从来都没想过真让凌非还钱,师父估计也发现了凌非在认真记着这几日的帐,为了让凌非能够安心地不还钱,师父今晚才把他带上,随便让他帮上点小忙,顺理成章地免去他的欠款。唉,师父也太心善了。 三人埋伏在祁员外的府邸之外。顾衍之问凌非:“会画禁足金圈么?” 凌非连忙点头:“会。” 顾衍之指着祁府后院的一个小门,对凌非说:“你去那个门外,多画几个禁足金圈,如果青鸟从后门出逃,就会掉入你画的禁足金圈里去啦。” “好。”凌非言简意赅地答应,迅速跑去画金圈去了。 凌非抽出手中的剑,在半空中舞动,像是在写某些咒语;随着他剑尖的舞动,空中逐渐出现一个金闪闪的圆圈,凌非口中念念有词,向它发号施令,只见金圈逐渐下落,落在地面上,然后隐去踪迹。 凌非画完一个圈,又继续画第二个圈。不远处的顾衍之看着他,对身边的子离说:“这孩子的禁足金圈画得不错。” 子离却不解,“禁足金圈对待普通妖物确实好用,可凡间捉妖师的这些小把戏,大多是从西王母宫流传出来的。青鸟是西王母的座骑,对这些把戏最是熟悉,一眼就能识破这禁足金圈,又怎会落入陷阱?” 顾衍之摸了摸下巴,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笑眯眯地对子离说:“还是子离细心,我险些就忘了。”说完他还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老了,老了。” 于是顾衍之动动仙法,他手指上出现一点仙光,仙光缓缓地飘了出去,悄悄地隐入地面,就在凌非布禁足金圈的区域。 “我在这孩子的金圈上加了一层仙法,保准能够瞒过青鸟。到时青鸟出现,你设法将青鸟引来这里,青鸟落入金圈,让凌非高兴高兴。这孩子沉默寡言又有些自卑,就给他点自信吧。”顾衍之说。 子离有些不高兴,“师父为何对凌非如此关照?师父对我好像都没这么细心过。” “子离不高兴了?我与子离还有千百年的相处时间,想关照子离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我跟这孩子仅是过客,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我瞧他天资聪颖,内心却自卑忧郁,实在觉得可惜,便想趁这有限的时光,尽可能多地给他些帮助。钱财他日后可以自己挣、法术他也可以自己学,我想给他的帮助,是内心上的。” 子离听到顾衍之说“我和子离还有千百年的相处时间”的时候,瞬间心花怒放,什么也不计较了。 夜深,风吹草木响。 顾衍之闭上眼睛,微微偏过头,仔细聆听隐藏在风吹草动之下的其他声音。子离偷偷去瞄顾衍之清俊的面庞,他最喜欢这个样子的顾衍之,淡定冷静,仿佛一切尽在他手。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顾衍之睁开眼睛,对子离说:“青鸟来了,你快去院中拦她。” “是,师父。” 子离隐去身形,遁入祁家大院;顾衍之手指朝祁家大院轻轻一点,院子里的所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睡。 院子里子离和青鸟大打出手,顾衍之瞧着隐隐露出的仙光,并不着急,子离一向靠谱,他相信子离的实力。 突然,一身穿深青色斗篷的矮小女孩从后院的小门撞了出来,女孩相貌精致得不像真人,而像个瓷娃娃,她就是入了魔的青鸟。 青鸟在与子离的打斗中负了伤,她跌跌撞撞、慌不择路,一出后院小门,就踩入了凌非布下的禁足金圈。禁足金圈发出刺眼的光芒,圈禁住青鸟,青鸟大声尖叫,瓷娃娃般的脸上突然布满了黑色的狰狞裂纹,漂亮瓷娃娃瞬间变成恐怖娃娃。 子离从院子里追了出来,看到青鸟进了禁足金圈,以为胜券在握。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赤金鸟笼,这是下凡之前西王母给的用来锁住青鸟的宝物。 然而子离刚拿出赤金鸟笼,却看见眼前黑影一闪,只见凌非持剑闯入了禁足金圈,他的剑上贴了除妖符咒,剑尖直指青鸟,看样子是想将青鸟刺死。 子离脱口而出:“不好!”原来凌非不知道青鸟并非普通妖物,他的除妖符咒对青鸟无用,他这么冒冒失失地闯入禁足金圈,反而会被入魔的青鸟捉住杀死。 子离跺脚骂道:“坏事的。”骂完,他正想去救凌非,没想到顾衍之先行一步,飞入禁足金圈。独属于清衡尊上的仙光一亮,缠缚在凌非身上的黑蛇一样的魔气瞬间瓦解。但这么一来,禁足金圈相当于被撕了一个口子,青鸟哈哈大笑,她将手里的凌非往顾衍之怀中一推,从撕开的口子逃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子离跑过来,他一气急,对凌非说道:“若不是你冒失闯入金圈,我现在已经将青鸟收入赤金鸟笼了!” 凌非满脸通红,他意识到是自己添了麻烦,颓然将脑袋垂了下去。 顾衍之连忙朝子离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青鸟逃跑后,三人回了客栈。顾衍之让凌非去洗个热水澡,洗完回来好好休息,凌非嘴上答应了去洗澡,去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回来。 顾衍之在客栈后院角落的梅花树下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凌非。凌非蹲在梅花树的阴影下面,偷偷地在抹眼泪,像个受伤的小孩。 顾衍之心一软,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蹲在他身旁,问他:“小凌非,你怎么了?” 凌非连忙把头转向一边,试图不让顾衍之看到他的眼泪。 “没怎么。” “没怎么?那为什么哭?” 凌非沉默了许久,才小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很没用,我无论干什么,都能把一切给搞砸。” “今天是意外。子离他也不是有心说你。”顾衍之安慰道。 凌非却抱住头,沮丧道:“不,不。就是我搞砸了一切,我压根就没有当捉妖师的天赋,我什么都学不会,什么都干不好!” “你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捉妖师,只不过潜能还没有被挖掘。”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顾衍之没有说假话,凌非的天赋百年难得一见,只不过因为内心自卑、又没有好老师教导的缘故,阻碍了他的进步。顾衍之不忍这么一根好苗子被浪费,便送给了凌非一本天书,说:“这上面全是高深的捉妖法术,你照着学,把它们学会了,你就是一等一的捉妖师了。” 凌非小心翼翼地碰过天书,抹了抹眼泪,说:“好。” 为了表示鼓励,顾衍之轻轻抱了凌非一下。当顾衍之准备松开时,凌非却回抱住顾衍之,不愿意松手,他整张脸埋在顾衍之的衣服里,轻轻嗅着属于顾衍之的气息。 凌非贪恋顾衍之怀抱的温暖。他抱着顾衍之,眼睛偷偷去瞄顾衍之的脸,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精光。 接下来的几天,凌非好像变了个人,他疯狂地钻研那本天书,甚至到了晚上都不愿睡觉;他仿佛有无限的精力与能量,每天都兴致勃勃、热情高涨。凌非学习天书上的法术进度之快、自身进步之大,也着实让顾衍之和子离吓了一跳。 由于上次在祁府打草惊蛇,青鸟已经不主动现身了。于是顾衍之决定主动出击,他布下仙法,探知了青鸟的藏身之处,带着子离和凌非前往莫城外的名情山,名情山上有个了情洞,那就是青鸟的巢穴。 路途中,凌非格外兴奋活泼,跟之前沉默内敛又自卑忧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的话变多了,思维跳跃敏捷,甚至子离有种感觉,觉得凌非时不时地在调戏顾衍之。 名情山风景极好,如今正是初春,到处都是野花野果。凌非摘了片芭蕉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捧红色的浆果来到顾衍之面前,对顾衍之说:“这种野果特别好吃,我从小就爱吃,你也尝尝?” 顾衍之正准备拿一颗尝尝看,子离连忙阻止道:“师父,怕不是很干净。” 顾衍之摆手,“无碍。”说完他将一颗浆果放入嘴里,夸道:“酸酸甜甜,味道非常不错,子离也尝尝看。” 凌非好奇地问子离:“我瞧你俩看起来差不多大,为什么你叫他师父?” 顾衍之比子离大了几百岁,只不过仙人的容貌是不随年纪变化的,所以在凌非眼里,顾衍之和子离看起来跟同龄人差不多。 子离道:“我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 凌非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俏皮地朝顾衍之眨眨眼睛,“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师父,因为你也教我本事了。” 这话子离听了可不高兴了,千百年来师父只有他一个徒弟,师父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师父。 不等顾衍之回答,凌非就笑嘻嘻地叫道:“师父,师父。” 顾衍之不应他,他就去挠顾衍之的手心、将顾衍之的发带打成一个蝴蝶结、悄悄去踩顾衍之的鞋后跟,顾衍之实在拗不过他,才勉强应了他一声。凌非心花怒放,快乐极了。 三人在了情洞逮到了青鸟。正当子离将赤金鸟笼拿出来准备收了青鸟的时候,青鸟却突然发狂,显出原形。子离手中的赤金鸟笼被青鸟巨大的翅膀一下子拍飞,入魔的青鸟发出一声长唳,巨大的身体扶摇而上,双翅大张,遮天蔽日。 千钧一发之际,凌非一跃而起,接住赤金鸟笼,然后他长剑飞出,御风而行。凌非因为学会了顾衍之给他的天书上的法术的缘故,实力大增,就算在入魔的青鸟面前,也丝毫不怯。 凌非将长剑从青鸟的嘴中刺入咽喉,刺破它喉中的魔珠,青鸟大骇,尖叫一声,褪去原身。凌非口中念起咒语,把赤金鸟笼打开,将青鸟锁入其中。 打了胜仗的少年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骄傲又自信。他微抬下巴,嘴角带笑,得意洋洋地落了下来,脚尖轻轻立在顾衍之面前的巨石上,眉飞色舞地向顾衍之邀功:“师父,我表现得怎么样?” 此刻的凌非光芒四射、意气风发,仿佛坐拥全世界。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子离都在纠结,自信骄傲与自卑忧郁,到底哪个才是凌非真实的模样?或许两者都不是真实的凌非,但更有可能两者都是真实的凌非。 第32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五) 收服青鸟后,顾衍之化作一名留着山羊胡的道长,子离也配合着顾衍之乔装成道长身边的小道士。于是城里出现了这样一幕:一提着鸟笼、鸟笼中关着一只青色小鸟的道长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来走去,从街西头逛到街东头;道长身后跟着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小少年,道长走到哪,他们跟到哪。 走到一家牛肉面小摊旁,顾衍之被香味吸引,点了三碗牛肉面,三人就在小摊边坐着吃。 顾衍之吃了一口,就被这面的味道惊艳到了。 “云清宫里没有这么美味的食物。”顾衍之一边大口吃面大口喝汤一边说,“子离,我可太佩服你了,你居然有毅力舍弃凡间的美食来到云清宫。” “凡间?云清宫?”凌非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子离连忙解释:“云清宫是我们道观的名字,我们道观建在一座高耸如云的山上,美如仙境,我们有时戏称山下为‘凡间’。” 这解释显然有些站不住脚,但凌非没多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板,再来一碗。”顾衍之吃完一碗觉得还不够,又要了一碗。 “好嘞!”老板将热腾腾的牛肉面端到顾衍之面前,他瞧了一眼顾衍之手边的鸟笼,笑道:“哎哟,道长,您笼子里这只小鸟怪好看的,颜色也奇特。” 老板一边说,一边想用手指去逗那青鸟,子离连忙将老板的手一拍,阻止道:“不可!” 顾衍之将鸟笼放到另一边,笑着对老板说:“这鸟怪凶的,怕它啄伤你。” “这么小一只鸟,能啄多大的伤啊?”老板遗憾地收回手指,“道长,这两位都是你的高徒?” 子离立即纠正:“一位。只有我是我师父的徒弟。”说完还看了顾衍之一眼,仿佛希望他亲口承认。 凌非正在埋头吃面,听到这话,脸黑了一下。“我也是道长的徒弟。”凌非说道。 老板挠了挠后脑勺,凑近顾衍之的耳朵小声说:“道长,你这两位徒弟,关系不睦啊!” 吃完面,顾衍之不知道怎么付钱,子离早就料到了,他将准备好的钱币拿出来,付给老板。 子离付完钱,转头一看,却看见凌非在顾衍之身边讨好道:“师父,鸟笼沉不沉?我帮你提一会?” 子离连忙横在两人中间,对凌非说:“你别碰,万一你压制不住它,被它反噬就不好了。” 凌非在子离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瞪了他一眼。 顾衍之贪恋凡间烟火味,多在凡间逗留了几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地上几日在天上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所以不算耽搁。 顾衍之和子离一向形影不离。子离飞升后,在云清宫呆了上百年,两个人彼此陪伴许久,相互之间有着很强的默契,两个人走在一起,有一种第三人无法插足的气场。此时却横空出现了一个凌非试图破坏这种气场。凌非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两人身后,他话不多,就一直默默跟着。这几日里,子离发现凌非有着非常黏人的一面,而且专黏顾衍之,这让子离很不高兴。 顾衍之却看出了凌非黏人表现下更深层的东西。有一天晚上,顾衍之单独跟凌非谈话,问他:“你是不是很害怕被抛弃?” 凌非睁着大眼睛看着顾衍之,像极了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我很小的时候,我娘亲就去世了,爹爹不喜欢照看孩子,便把我寄养在各个亲戚家。我在我姥姥家长到六岁,姥姥去世后,被送到大伯家一段时间,后来大伯的孩子出生了,大伯家里忙过不来,就让我爹爹把我领走了;爹爹照看了我几个月,又把我送到舅舅家;后来爹爹离开了家乡,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晓他的踪迹,他消失不见了;舅舅觉得我一直赖在他家不是办法,找了个借口把我送到一位捉妖师门下学捉妖术。” “一位捉妖师?你不是应该叫他师父吗?”顾衍之问。 凌非摇摇头,“我跟他不熟。他门下那么多人,根本管不过来,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不认为他是我师父。” “你跟同是他门下的其他人关系好吗?” 凌非还是摇头,“不好。他们觉得我性格古怪,都冷落我、排挤我,没有人跟我玩。”他可怜兮兮地问顾衍之,“你跟子离是不是也觉得我脾气古怪?不想要我?” “没有的事。”顾衍之一口否决。 跟凌非聊完天后,凌非回屋睡觉。子离偷偷来找顾衍之,问顾衍之何时回天界。 “我们本该将青鸟收服后就立即将她送回西王母宫才对的,现在都拖了几天了。师父,咱们动身回去吧。”子离催促道。 顾衍之也觉得带着青鸟在凡间夜长梦多,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明天跟凌非道个别,就回去了。” “还是不要道别了,今晚就走。师父,您若是真的跟凌非道别,要怎么解释您的去处呢?” “编个谎,就说突然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 “既是编慌欺骗,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子离忽然变得很固执,“师父,我们今晚趁夜离开,就让凌非与我们的相遇变成大梦一场吧。” 顾衍之拗不过子离,只好带上青鸟,准备离开。 “你们去哪?”才走不远,凌非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满脸慌张地看着顾衍之,眼神充满了祈求之意,像是在恳求顾衍之不要抛下他。 凌非的眼睛仿佛有一股魔力,顾衍之与他对视后心中一软。 顾衍之对凌非说:“我们突然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与你暂时道别,不过你放心,我们日后一定还会再见……” 没等顾衍之说完,凌非就打断道:“你们是神仙对不对?” 顾衍之和子离面面相觑。原来凌非十分聪颖,早已识破二人身份。 凌非缓缓地蹲下去,像个丧气的人偶,他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脑袋,低声呜咽道:“骗我……你们骗我……你们全都骗我……什么日后还会再见,神仙跟凡人哪里有日后再相见的可能?顾衍之,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你们全都不要我?我真的这么讨人厌吗?” 顾衍之心里充满了愧疚感。他觉得眼前蜷缩着的少年十分让人心疼,他很想上前去抱抱他。 可子离却拉了拉顾衍之的衣服,朝他摇摇头。 顾衍之叹了口气,轻声对凌非说:“小凌非,缘分至此。” 凌飞低着头,不看顾衍之,顾衍之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顾衍之狠了狠心,他转过身,携着子离一同驾云离去。顾衍之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地上的凌非站了起来,傻傻地追着自己驾着的那片云跑。随着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凌非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那小黑点一直在追着云移动,这让顾衍之一阵心疼。 回到天界后,顾衍之把青鸟押回西王母宫。将青鸟处置完毕后,顾衍之跟子离一起回到了云清宫,两个人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可不知怎的,那个追着顾衍之跑的少年的身影一直存留在顾衍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日在云清宫,顾衍之忽然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顾衍之寻着香味找过去,找到了子离和他刚做好的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子离笑眯眯地将牛肉面端到顾衍之面前,对顾衍之说:“师父,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顾衍之尝了,发现跟他在凡间小摊上吃到的牛肉面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他惊讶地问子离:“你怎么会……” “我见师父这两日一直闷闷不乐,想着师父许是思念凡间那碗美味的牛肉面了。于是我偷偷去了凡间一趟,花了一些银钱,让那老板教我牛肉面的做法,又购买了食材带回云清宫,做了这碗牛肉面给师父。” 顾衍之很是感动,他一边夸子离的手艺好,一边吃完了牛肉面。吃着吃着,顾衍之忽然想起了当时跟他们一起吃牛肉面的那个凡间少年。 “子离,凡间过去多久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凡间已过去两年,原来那卖牛肉面的小摊老板,都娶上媳妇啦!” 原来已经过去两年了。顾衍之想。 夜里,顾衍之睡不着。他在清衡天河前发了许久的呆,忽然心念一动,往那烂漫的星河纵身一跃,跃入了凡间。 这两年凌非哪都没去,顾衍之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他。找到他时他正在睡觉,顾衍之在他床边观察这两年他的变化。 在顾衍之的记忆中,凌非是个小小的美少年,今日再见,凌非长大了许多,身量变高了,脸部轮廓变得更加有棱有角,但让顾衍之没想到的是,凌非瘦了许多许多,都快要瘦脱形了。凌非的下巴上长了几根青茬,脸色不太好,一副十分憔悴的样子。 顾衍之心疼了。 凌非睁开眼睛,他看见眼前的顾衍之,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 “顾衍之?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 “我不信。你一定是假的,又来入我的梦。” 顾衍之掐了凌非一把。凌非感觉到痛,意识到这不是梦,死死盯着顾衍之发了好久的呆。 顾衍之察觉到凌非情绪翻涌。凌非硬生生将情绪压了下去,硬邦邦憋出来一句话:“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没有的事。”顾衍之的回答一如两年前。他问凌非:“如果我说我现在想再收一名徒弟,你还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没想到凌非冷笑一声,说:“哈哈,你用不着可怜我。” “不是可怜。”顾衍之严肃道,“你天赋奇高,我不忍你这块璞玉泯然人间。” 凌非望着顾衍之,眼里仿佛有光。 “凌非,你愿意拜我为师吗?”顾衍之再问了一遍。 “凌非愿意拜顾衍之为师!”凌非一字一句、坚定地说。说完,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在顾衍之面前,姿态虔诚。 顾衍之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凝出一团仙光。顾衍之用这仙光在凌非双眉之间点了一下,凌非的双眉之间立即出现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你仙缘已结,现在随我回云清宫吧。”顾衍之温柔地对凌非说道。 第33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六) 凌非被顾衍之带回云清宫教导后,他的天赋很快显露出来。顾衍之很满意,认为自己为一块蒙尘的玉拂去了灰尘。 可凌非在云清宫的生活并没有他学习法术那么顺畅。云清宫冷清,除了顾衍之和子离外,就还有四个小仙——第一个是云清宫门前的看门仙兽貔貅;第二个是负责云清宫膳食的食神;第三个是云清宫内的梧桐树仙;第四个是梧桐树上的百灵仙鸟。云清宫中顾衍之和子离形影不离,两人之间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与他人隔离开来,在凌非没来之前,一般都是顾衍之和子离成双成对,四个小仙凑成一团。凌非来了之后,顾衍之有意让他跟四个小仙拉近关系,可有些人不知怎的就是不太合群,与群体格格不入,凌非在四小仙眼里就是这种人。 凌非被孤立了,每日独来独往。凌非少言寡语,表面上好欺负,但实际上谁也驾驭不了。刚开始的时候四小仙挤兑凌非,凌非忍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突然爆发,将四小仙吓个半死。四小仙知道凌非是个有脾气的人,又忌惮他的法力,之后再也不敢招惹凌非,只是冷落他而已。 在这本就清冷的天宫上,再遭冷遇,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只有顾衍之能跟凌非聊得来。凌非跳跃的思维,顾衍之能跟得上;凌非过山车一样的情绪,顾衍之能够包容;隐藏在凌非躁郁情绪下的聪慧,顾衍之能够像从沙子中淘金一样挑出来……顾衍之就是凌非的贵人。 因此凌非非常喜欢跟顾衍之在一起,他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顾衍之来指导他法术。至于其他人,凌非才不在意呢。 可凌非不在意,顾衍之在意。顾衍之发现四小仙在孤立排挤凌非,便把四小仙召集过来,问他们怎么回事。四小仙却嘻嘻哈哈,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貔貅说:“排挤?没有没有。是凌非每日醉心修炼,不跟我们玩儿!” 食神说:“对对对,是凌非自己不跟我们一起。” 百灵仙鸟说:“有次我想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可能嫌我们聒噪吧。” 梧桐树仙说:“凌非是不是有点傲啊?同是您的弟子,子离就很和气,也跟我们玩得来,怎的凌非就不行?” 顾衍之没有办法,又去找凌非,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跟四小仙玩。 凌非冷淡地点了点头,说:“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互不喜欢的人,何必勉强玩在一起。” 顾衍之很苦恼。 顾衍之在云清宫后花园玉石桌旁的仙藤摇椅上睡着了,子离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蒲扇,静静地帮顾衍之遮阳。 很快顾衍之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招呼子离坐下。 “子离,你觉不觉得凌非在我们这里有些孤单?”顾衍之问子离。 “嗯。我发现四小仙都不带他玩。” “你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他。”顾衍之轻轻叹了声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只有我愿意和凌非玩,但凌非不可能只接触我一个。” “师父,你不觉得凌非身上有一种让旁人不知该如何靠近,甚至不敢靠近的气场吗?” “怎么说?” “他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难了。” 子离知道顾衍之不信他说的,便耸了耸肩,道:“或许是我想错了。又或许凌非并不适合这里,所以才跟我、跟四小仙互不理解。” 顾衍之心疼凌非,但心疼凌非归心疼凌非,总不能强迫四小仙和子离喜欢凌非。 顾衍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对策,最后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如果给他换个环境呢?” 又过了三日,到了顾衍之跟凌非约定好指导法术的时辰,凌非在修炼的地方等了许久,顾衍之却迟到了半个时辰。凌非眼皮直跳。 顾衍之出现了,跟着他来的还有另一位长着长长白胡子的老神仙,顾衍之称呼他为白兆星君。顾衍之指导凌非期间,白兆星君摸着胡子,看着凌非不住点头,仿佛对他很满意的样子。凌非表面上毫无异样,但他是个相当敏感的人,心里早已有了诸多猜测。 指导完了,顾衍之让凌非留在原地,自己和白兆星君走到另一旁说悄悄话。 凌非闭上眼睛,使用仙术“顺风耳”,偷听白兆星君和顾衍之的谈话。 “这个凌非是个上等好苗子,清衡君上从哪里捡的。” “凡间。我看他资质好,便让他结了仙缘。” “结了仙缘,就很难轻易回到凡间了。刚才观察了一番,觉得我的几门仙法很适合这孩子学。不过这么好的苗子,清衡君上真的舍得让给我?” “当然舍不得。但是凌非在云清宫有些寂寞,我想着可能是我这里人太少了,白兆星君座下百来号弟子,怎么着也有一两个跟凌非玩得来的吧。” “当然。” …… 凌非站在原地,仿佛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不可控的愤怒像恶鬼一样,从心底蔓延。 “你给我仙缘,带我离开凡间来到云清宫。向我伸出手的是你,如今不要我的也是你。顾衍之,我恨你……”凌非嘴唇发白,脸色阴郁,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第34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七) 入夜,凌非孤独地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夜晚虽然安静,但凌非的思绪却并不平静。 凌非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搅在一起, “你害死我了顾衍之……” “你给我仙缘,害我回不了凡间,在这清冷的天宫上,又将我抛弃……” “是你带我上来的,你凭什么不要我,你凭什么……” “你是不是也跟四小仙一样,嫌我性情古怪,若你嫌我古怪,你就不应该收我为徒。现在你收我为徒了,你就不能、也不许嫌我……” “都怪你,都怪你……顾衍之,是你逼我……” 凌非的头痛得像要炸裂开来,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头疯狂的、极端的猛兽在觉醒。 他恨顾衍之,这份恨意滋养着这一头猛兽,使它一发不可收拾地长大。 次日,顾衍之收到天君邀约,要前去九霄殿。他给凌非放了个短假,不用修炼,可以休息。凌非便在云清宫里像个幽灵似的闲逛。 他来到梧桐树仙栖息的熙然院,看见四小仙全都聚集在那里,面色紧张。 “你听说了吗,君上下界收服的邪石之首宝三石就被封印在镇灵柱下!”梧桐树仙说。 “镇灵柱,那不就离你的住处不远?”百灵鸟仙问。 “对呀!刚刚我路过那里,感受到一股刺骨的邪气,乖乖,吓坏我啦!” “这么害怕?胆小鬼。” “哟,传说中的邪石之首哎,换你你不怕啊?” “宝三石是指它上面有三颗石头吗?”食神不懂就问。 貔貅答道:“这个我知道。宝三石是一条有三颗邪石的项链。三颗邪石,第一颗是可以锁住魂魄的天灵石;第二颗是可以调转身份的镜石;第三颗是可以让时间倒转的月灵石。” “怎么听起来是三颗好石头啊,为什么叫它邪石呢?” 貔貅被难住了,“这个……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这三颗石头不能够乱用,一旦乱用了,就会扰乱天地秩序,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四小仙这通谈话,被凑巧路过的凌非听了去,他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处,树荫将他包裹,他的目光闪烁,面色冷漠,仿佛在酝酿着巨大的计划。 凌非潜入云清宫藏书楼,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阅遍藏书楼仙籍,找到了挪动镇灵柱的秘法。 顾衍之还没从天君处回来。凌非在顾衍之不在一个夜晚来到镇灵柱前,使用秘法,挪动镇灵柱,取出宝三石。他食指摩挲着宝三石上的镜石,口中念念有词,催动它释放灵力。 一瞬间乾坤扭转,天地昏乱,凌非取代了顾衍之的身份,成为了清衡君上,而顾衍之则变成了个被抹去身份的无名人氏。 阮可从信息库中出来,在原地走来又走去。 “凌非为什么这么恨顾衍之?就因为顾衍之试图让他到别的天宫去生活?可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至于恨成这样吗?”阮可自言自语道。 同时阮可又发出了另外一个疑问:“那子离呢?冰封中的子离又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个疑问,阮可再一次进入了信息库。 这一次一进来,阮可就见到了刚刚到达这个世界时他所在的冰狱。 此时顾衍之已经被凌非锁在冰牢之中,不过这时候他还没被凌非上刑具。冰牢外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刺耳的冰块破碎的声音传来,冰牢被人打破,子离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浑身是血。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宝塔形的神器。 子离砸破牢门,扑到顾衍之面前,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口鲜血就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子离,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顾衍之扶住子离,心疼不已。 “师父,凌非催动镜石,夺去了你的身份。我阅遍古籍,得知魔界森林中的九头狮驼着的九奎宝塔能制服宝三石,便去了趟魔界,取到九奎宝塔。” 顾衍之心疼地看着子离身上的血痕,轻声说:“这怕是九死一生吧。” 子离气息有些不足,“只要能救师父脱困,莫说九死一生,便是死一百次,子离也不后悔。”他说着,望着顾衍之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万里星河。顾衍之被这干净纯粹的目光震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生发出来。 子离看着顾衍之,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在子离心里,师父是最重要的人,甚至比子离自己,还要重要。” 顾衍之愣住了。他嘴唇动了动,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凌非阴沉着脸踏步而来。如今的凌非是仙法高强的清衡君上,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宝三石就挂在他的脖子上,闪耀着妖冶的光。 凌非似笑非笑地看着子离,说道:“哎哟,你不是我的大弟子吗?为什么背叛我,擅闯冰狱?”他一边摩挲着宝三石上的天灵石,一边说:“你这么不听话,要不要我把你的魂魄关上一段时间试试?” 话音刚落,天灵石迸发出一阵紫烟,紫烟来势汹汹,带着魔气朝子离而来。子离大惊,下意识地将九奎宝塔往前一松,九奎宝塔与紫烟撞上,一股力量强大的白光迸发出来,白光不停的蔓延、覆盖、席卷,直到包裹住整个云清宫。 在这片白光之后,阮可就再也无法从信息库中挖到任何有关于云清宫的信息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机,应该就是在那阵白光之后。”阮可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白夜不在,他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子离拼死也要救顾衍之出来,听他在牢中跟顾衍之说的那段话,莫非他喜欢顾衍之?” “哎,他喜不喜欢顾衍之都不重要了,他现在被封在冰中,没有意识,帮不上我什么忙。” “这个局的突破点应该在凌非身上。凌非为什么这么恨顾衍之?他为什么这么恨顾衍之?等等……莫非不是恨,而是爱?”阮可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到了,随即他恍然大悟,“对呀,不是恨,而是爱,因为爱、因为在意,所以才这么害怕被抛弃。害怕扭曲成了憎恶,才使得这份爱表现得这么变态。” 第35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八) 阮可想起此时坐在云清宫门前垂头丧气的凌非,他想凌非正是郁期,自己的机会到了。于是阮可调整自己的状态,去找凌非。 阮可找到了凌非。凌非状态很差,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好像要将自己藏起来。 阮可冷着一张脸,走到凌非面前。 凌非抬起头,他卸下防备,在阮可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师父。”他喃喃道,“我心里难受,我感觉到孤独。” 他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阮可,想要得到阮可的安慰。 但阮可仍然冷着一张脸,甚至露出了讽刺的表情。他弯下腰,脸与凌非的脸贴得很近。 “小凌非,你现在这样,不是活该吗?”阮可似笑非笑道。 凌非一震,被阮可这古怪的表情刺伤了。 “师父……” “别,您是清衡君上,我怎么敢当您一声师父呢?您手段高明,所以一切也只能怪我养蛇为患。当初带你上天宫,是因为你曾助我降服青鸟,天君告诉我我有一恩未还,让我尽快还恩。可你上了天宫后,我便后悔啦,你根本不适合这里。” 凌非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他瞪大了双眼,死死顶住阮可,一字一句问他:“你说什么?你带我上天宫,仅仅只是因为天君叫你还恩?” “对。”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我上天宫之后,你就后悔了,意思是,你早就不想要我了,对吗?” “对。” “不……不……哈哈,哈哈……” 凌非忽然变得癫狂,癫狂过后,他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样,缓缓地蹲下去,脸埋在双手手掌之间,带着哭腔说道:“你胡说……你胡说……你对我,肯定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阮可耳边响起冷冰冰的系统音:“逃离对象心痛值达到九级,宿主获得指令牌一张。” BingGo,指令牌到手。 阮可迅速回到冰狱,站在被冰封的子离前。他看着寒冰中的子离,忽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神使鬼差地,尽管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回应他,阮可仍然对寒冰中的子离说道:“再等等,我很快让你脱离困境。我要让云清天宫上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让一切人和事回归正轨。”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指令牌,对着指令牌发号施令:“我需要拿到凌非手里的宝三石。” 话音刚落,阮可手中的指令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石头项链。阮可摩挲着宝三石上的月灵石,轻声说:“请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回到顾衍之第一次遇到凌非的那一天。” 月灵石听懂了阮可的命令,发出幽异的光。一片古怪的白雾笼罩在云清天宫上方,白雾逐渐变得浓密,直到阮可看不清周围三米之内的东西时,阮可忽然感到困意上涌,他两眼一黑,短暂地陷入睡眠。 阮可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闹市之中的一个小饭馆里,桌子上一桌菜,而自己身旁坐着个活蹦乱跳的子离。 阮可看着身边的子离,嘴唇动了动,差一点就喊出一声“白夜”来了,但他忍住了。 这时,饭馆外的一家包子铺传来吵闹的声音。是一个小小少年和包子铺老板起了争执。那小少年明显占下风,阮可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他知道这就是没上天宫时的凌非。 此时的凌非身材纤细瘦弱,容貌出奇地好:下巴尖尖的,脸白净得跟羊脂玉一样;眉眼尤其出彩,长眉入鬓,睫毛浓密,眼瞳黑如点漆;他的鼻梁高高的,薄唇抿着,透露出一股子倔强。他在人群里面,跟一块磁石似的,牢牢吸引住阮可的目光,让阮可挪不开眼。 阮可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想当时的顾衍之确实有被这个小小美少年蛊惑住了吧。 子离见阮可一直盯着凌非看,便问:“师父,您想帮那位少年一把吗?” 阮可连忙摆手,“不了,我们来到凡间是要干正事的,其他闲事,少插手为好。” 子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阮可低头吃饭,忍住心中的波动,不去看那边包子铺。直到吵闹声渐渐消失,阮可才忍不住转头往包子铺方向看了一眼。凌非早已经不见了,原来他站着的地方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何,阮可心里也空落落的。 阮可心想,这次擦肩而过,顾衍之与凌非就彻彻底底成为了一瞬间的过客。从此之后,凌非会过着他作为凡人的平静生活,一直到老。原来人生轨迹走向何方,有时只是一念之差的事情。 还没等阮可感叹完,耳边就又响起了系统机械音:“宿主您好,我是系统101,恭喜您在‘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副本中成功通关。到此为止,您已经通关所有副本,现在即将关闭游戏模式,请您做好准备。” 阮可高兴得手足无措。自己全部通关了,通关了!等等,白夜呢,还没有找回白夜…… 第36章 清冷师尊与病娇徒弟(九) 一眨眼,阮可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片白茫茫之中。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向阮可走来。男人的长相是一种儒雅深沉的帅,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男人走到阮可跟前,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跟阮可打了声招呼:“衍之,好久不见了。” 阮可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叫顾衍之,顾衍之是我在游戏中扮演的一个角色的名字。我叫阮可。” 男人却微笑道:“不,你就是顾衍之。” 说着,他右手打了个响指,这一片白茫茫瞬间散去,阮可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在地方像是某个科学实验室,几台先进的大型计算机立在那里,许多人在键盘前手指飞快地输入一系列指令,跟科幻片一样。 “这是哪里?”阮可发问 “这里是新世纪的天宫,我是天君。” 阮可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天宫怎么长这样?天宫难道不应该是仙气缭绕、建筑风格跟故宫一样吗?” 天君笑了笑,“天宫也要与时俱进嘛。来,清衡君上,我带你参观我的高科技实验室。我的实验室正在进行的一个项目,叫做补天项目。在过去几千年中,因为一些人的某些行为,严重地扰乱了天地秩序,留下历史债,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我的研发人员们研发出来这样一个系统,我们找到造成历史债的人,将其与系统绑定,让他自己在系统中解决自己的历史债,使某些脱离轨道的历史事件回归正轨。这就是补天项目。” 阮可不可思议道:“意思是上千年前我就是清衡君上顾衍之,因为一念之差把凌非带上云清宫,让凌非在云清宫中取得宝三石,他利用宝三石上的镜石取代了我的位置。这一举动扰乱了天地秩序,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天君你把我与系统绑定,让我回到千年前,去解决凌非的事情。” “你说得没错。当年,凌非利用不当手段,取代清衡君上的位置,扰乱天地秩序,这是你的第一笔历史债;而子离为了救你,擅闯魔界拿到九奎宝塔,他用九奎宝塔与凌非交手,殊不知九奎宝塔与宝三石碰撞产生的巨大能量,那能量足以毁掉整一条清衡天河,这是你的第二笔历史债。” “如果说最后一个副本是让我还清历史债,倒数第二个副本与宝三石相关,是当年云清宫事件引发出来的衍生事件,那前两个副本是为了什么?” “前两个副本纯属是为了让你适应系统打造的。” “……好吧。子离与凌非交手后,一片白光把整个云清宫覆盖,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无法从信息库中找到云清宫的信息了。那片白光之后,发生了什么?” “白光之后,我为了保住清衡天河,动用了封印法术,将云清宫的一切封印在那一刻,从此之后,云清宫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而你和凌非堕入凡尘,因为历史债的缘故,你们两个之间孽缘未了,所以世世纠缠。子离虽然没有堕入凡尘,但他因擅闯魔界而受到惩罚,为了赎罪,我让他作为补天项目的一员,成为系统中的助手,协助每一个背负历史债的人通关。” “所以子离就是白夜?” “没错。” “那他现在在哪?” “别着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阮可觉得有点晕,短短几分钟之内,他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也太不可思议了。身处的现代化高科技的天宫,也完全颠覆他的认知。 “我还有一个疑问。天君,你说我与凌非因为孽缘未了的缘故,世世纠缠,那这一世与我纠缠的人是谁?” “说起这个,相信此时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了吧。”天君说道。 “是莫玺。”阮可脱口而出。 莫玺是阮可的哥哥,确切地说是同父异母的哥哥——莫玺是阮可父亲的私生子。当年阮可的父亲将莫玺接到身边培养,盘算着日后阮可继承公司,莫玺会是阮可的得力助手。但莫玺不让阮父的如意算盘得逞。他暗害了阮父,改了遗嘱,把阮家的产业据为己有。阮家变天的时候阮可才十八岁,刚刚高考完。阮可十分害怕这个阴翳的哥哥,不敢反抗他。 莫玺对阮可非但没有斩草除根,反而十分依恋。那是一种病态的依恋,他不许阮可上学,不许阮可出门,不许阮可交友,他要阮可始终呆在家里,只做他一个人的乖弟弟。 阮可忍了很多年,就在莫玺以为阮可已经认命地当笼中鸟的时候,阮可反击了,而且阮可赢了。 莫玺失去一切,没了风光的身份,在外逃亡。他失踪了好几年,却在某一个清晨突然出现,开着一辆黑色轿车,不顾一切地撞向阮可,与阮可同归于尽。 阮可从回忆中抽离,问天君:“原来莫玺就是凌非。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把历史债解开了,你俩的孽缘也就到此为止。那场车祸过后,莫玺当场死亡,而你幸存,被送到医院抢救。如今凌非的魂魄已再次落入轮回之中,自此以后世世代代,你与他不会再有牵扯。” 说完,天君抬起手,在阮可的额上画了一道金色的符,他说道:“清衡君上,你在世间轮回太久,已经无法再回归仙位。你回到凡间去,继续过你的凡人生活吧。我会保你这一生安稳平静。” 话音刚落,阮可的眼皮子就像压了千斤一样,困得睁不开眼。他实在熬不住困意,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阮可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内。一旁的护士见他醒了,激动地去叫主治医生。 “奇迹,真是奇迹。阮先生,白医生说如果你能醒来,那就是医学上的奇迹,没想到你真的创造了奇迹!”小护士笑得跟个红苹果一样。 主治医生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了病房,他一走进来,阮可就愣住了。 “白夜!”阮可失声道。 “咦,原来白医生和阮先生认识啊。”小护士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 白夜戴着金边眼睛,一如既往地儒雅又温柔。 “您好,阮先生。”白夜走近阮可的病床,礼貌又恭敬地向阮可鞠了一躬,一如阮可第一次在系统中见到他那样。 阮可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莫玺死后,阮可就没有任何亲人了,病房里冷冷清清,探望的人很少。 晚上,阮可坐在病床上。看到外面的星空很美,他忽然起了看星星的兴致,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看星星。 今天的夜空格外美,繁星闪烁,有一条闪闪发光的星河将夜幕一分为二,尤其梦幻美丽。 这时有人轻轻将一件外衣披在了阮可身上。阮可一转头,就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白夜。 “我来巡房。”白夜笑得很温柔。他指了指天上那条星河,对阮可说:“看,那就是清衡天河,很美吧。以前因为被封印的缘故,所以从不在天上出现,现在历史债已还,封印已解,它也再次现世了。” “美,太美了。哎,你怎么也下来了?” “云清宫的历史债了结之后,我的罪孽也就清了。我不用再做系统里的助手,也不想再呆在天宫,就请求天君,下届做凡人。” “当神仙能长生不老,多少人梦寐以求。怎么你却偏偏请求下届做凡人?” “因为下届做凡人能够和你呆在一起。” 阮可心里一动,但还没等他说话,白夜就狠狠地将阮可一把拥入怀中。 “师父。”白夜轻声道,“就算只有一世,我也想完完整整、光明正大地拥有你一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