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穿越文后和男主好上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穿入穿越文后和男主好上了 作者：中不二 文案： 某日，谭浩夜观星象，察觉自己可能会穿书，于是搜罗了一大堆出现“谭浩”的小说，彻夜 星际文、修仙文、职场文、狗血豪门恩怨、ABO，万万没想到，他读了那么多，最终穿越进了校园穿书文。 他穿在了那个穿书者身上…… 接着他发现，每当他试图做些OOC的事情时，原穿书者就会冒出来修正行为。 例如，当他准备在课上一边猪叫一边跳脱衣舞时，实际行为却变成举手发言：“老师，这题我会！” 再比如，当面对原文攻晏熏时，直男谭浩试图远离基佬，实际行为却变成贴上前去，身体磨蹭，浪言浪语，简单粗暴地直接勾引。 谭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很快发现，表面冷峻拒人千里的晏熏，在他蹭上去时，眼神中竟滑过一丝……羞涩？ 表面高冷酷哥内心羞涩攻 X 表面人模狗样实际沙雕吐槽役受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悬疑推理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浩 ┃ 配角：谭斯观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谭浩禁止入内！ 立意：呵 —————————————————— 第1章 性感谭浩在线穿越 谭浩穿越了。 比起其他穿越者，谭浩有那么一点优越感。 他隐隐有种要穿越的感觉，并且对这种奇妙的感觉深以为然，甚至付出实际行动。 谭浩从小自命不凡，认为自己不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或许他会像一些修真文中的主角，由于什么机缘巧合错入修真界，自此左拥右抱，过上开挂人生。 就像牛顿受到苹果的指示发现引力，岛田庄司听闻恶魔低语写出《占星术》，谭浩对他那奇妙的穿越预感毫无怀疑，并认定他从此要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最常见的穿越密码，就是穿越至同名同姓的人物身上，是以谭浩搜来出现“谭浩”的文包，开始废寝忘食、韦编三绝的学习生活。 以上为谭浩穿越前的回忆。 寂静的考场中，所有学生都低着头皱眉苦思，简陋的玻璃窗漏着风，教室外还能听见发情的母猫喵喵叫，教室里时不时传来翻阅试卷的纸质声，以及笔头落在卷面的索索声。 谁都没有发现，在教室的一隅，一个原本正从容书写答案的男生突然笔尖一顿，清冷俊秀的面容错愕无比。 谭浩条件反射地压低身子，他做贼似的观察四周，又像确认什么般戳了戳自己的脸。 谭浩感到一颗被平凡生活打磨平整的内心躁动不安，他深呼吸一口，蓦地小声道：“系统！系统！” 回应他的只有别人的翻阅声，谭浩略感尴尬，心道：看来他的穿越没有系统。 他决定先观察自己处在哪篇文。 近期他看过的校园文只有三篇，第一篇为狗血豪门恩怨，“谭浩”所在为私立学校，周围全是有钱人，但现在考场里不少人的校服早已洗得褪色，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第二篇为ABO，文中“谭浩”为Omega，脖子后有腺体，于是谭浩摸了摸脖颈，却抚上一片光滑皮肤。 好了，谭浩确定了。 他穿越入的是一篇穿越文，文中穿越者“谭浩”是一个处事圆滑、为人和善的男生，眼一闭一睁穿越到同名炮灰身上，从此逆天改命，成绩攀上年级前列，与周围一圈人成为至交好友，变成老师的希望，父母的骄傲。 然后原文攻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若这样的穿越文放几年前那绝对新颖，只是现在不兴穿主角，逆天改命的剧情多了便容易使读者产生阅读疲劳，有的时候逆套路的文太多便会成为另一种套路。 谭浩似是觉得这事儿难办，他将刘海一把捋向脑后，无声地叹息。 他穿到穿越者身上是为哪般？！ 谭浩翻了翻试卷，缺见试卷上字迹工整，答案条条有理，语言优美流畅，不必说，一定出自前穿越者之手。 他瞥见试卷正面写有“高二期中考试”六字，慢慢梳理出原文剧情。 这本穿越文名为《穿越后和男主好上了》，非常具有jj特色的一篇文，“谭浩”穿越进来时是在高二开学，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谭浩”至少待了半个学期。 半个学期，凭“谭浩”的本事，想必早已让大家接受性格的转变、成绩的突破、人际圈的扩大。 另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个人。 原文攻“晏熏”，和所有被攻略对象一样，他必定有个牛皮轰轰的身份，这本书也不例外。 晏熏同时具备校草、校霸、学神的三重光环，原作者似乎还不满意，甚至给他添加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设定，而现在这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正坐在谭浩斜后方做语文试卷。 谭浩：“……”太离谱了。 在穿越者“谭浩”穿越后，晏熏不知怎么的就对“谭浩”产生兴趣，于是经过一系列奇妙巧合和一大堆油嘴情话，最终使“谭浩”也爱上了晏熏，happy ending了。 反正谭浩是不知道，一个无比牛批的诺贝尔奖得主是怎么对一个普通男生感兴趣，穿越者“谭浩”又是如何爱上一个纸片人的，只能说无论如何厉害的角色，最后都逃不过腐女作者的魔爪。 如此想着，谭浩不由自主地想回头看晏熏，试图一睹“帅破天际的男神”真容，却惊觉他们现在正考试。 他从笔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面小镜子来。 谭浩：“……”得了，谁还没有个爱美之心。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痴汉，回想过去，他看耽美是为了猎奇，觉得两个男的谈恋爱怪有意思，只是这种想法止步于现实，他自认是个笔直的直男。 圆框镜面终于圈入晏熏的面容，只是谭浩看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镜子，装作无事发生。 他们在镜中撞上了视线。 晏熏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谭浩，不知注视了多久。 只粗略瞥了一眼，晏熏的容貌让谭浩这个直男都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他发型三七分，刘海末梢散落在他的眉毛之上，他眼镜狭长，一动不动注视人的时候，让人有种要被吸入黑洞的错觉。 只是晏熏为什么要盯着他看？ 谭浩倏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原文对“谭浩”和晏熏的感情线处理得非常模糊，好像“谭浩”一穿越，晏熏就莫名其妙地看上了他，是以读者无法辨认晏熏的感情始于何处。 现在“谭浩”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半个学期之多，晏熏该有的感情、不该有的感情，肯定全有了。 一想到一个绝世大帅哥，还是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竟对自己产生迷之依恋，谭浩忍不住掐了掐眉间，心里生出种愧疚感来。 对不起“谭浩”，我不仅抢了你的身体，还抢了你的男人。 考试很快结束，谭浩将“谭浩”写了一半的试卷传了上去，他穿越来的时候只有作文没写，对于高中议论文，当代大学生谭浩早已忘了怎么写，于是他也就不费功夫去想了，他打算这次考试就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糊弄过去再说。 谭浩的前桌是个飞机头的帅气男生，谭浩记得他名叫尹飞白，是“谭浩”后来最好的哥们，也是书中出场最多的配角。 尹飞白回过头，他问道：“谭浩大神，这回语文考得怎么样？” 谭浩脑海中浮现没写完的作文，他决定先为“考试时身体不舒服”这个理由做点铺垫，只见他倏地捂住肚子，带着一脸夸张的痛苦弯下腰，好像腹部中弹。 “我肚子有点痛。” 尹飞白被谭浩夸张的演技吓到，他忙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谭浩似乎面有不甘，他咬着唇道：“我写作文写一半突然痛了起来，这回语文一定不好，我还是先把数学英语考完再说。” 谭浩认定尹飞白是个靠谱的人，听闻这话一定会一脸着急的说“不行”、“你还是先休息”这类话，到时候他就可以顺其自然地被搀扶去医务室，躲过考试。 哪料，尹飞白一脸困惑道：“谭浩你是不是疼傻了？语文考试是最后一场，接下来一个下午都是体育课和自习。” 啊这样的嘛！ 谭浩表演了个原地复活：“好像肚子好了，太好了下午能上体育课！” 尹飞白被谭浩又死又活的表演弄得一头雾水，他咬了下指甲，放下后表情一言难尽：“你真的还好么？可别是逞强，为了那个人居然特地去上体育课。” “那个人？” 尹飞白用下巴点了点他身后：“还装呢，全校人都知道你对晏熏有意思，虽然你从没在我面前承认过，但哥们儿知道，你就好他那口。” 无视谭浩瞬间吃翔般的表情，他继续道：“不过晏熏那张脸的确挺唬人，你喜欢他也不奇怪，没事，哥们儿理解！” 谭浩想起了原文剧情。 在穿越者“谭浩”穿过去前，原主的确为了追求晏熏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是“谭浩”过去也无力扭转绯闻，最后文里落实了两人关系，绯闻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谭浩：“……”论被迫成为基佬是怎样的体验。 就在这时，谭浩身后倏然传来一阵喧哗，只听几个女生道： “晏熏，你这次是不是又要拿第一啦！” “上次谭浩总分差点赶上你，不过我相信那只是他运气好，这次你一定能把他甩远！“ “下午和二班的篮球赛，晏熏你是不是要上场？我去给你送水！” “二班不好对付，晏熏你要加油哦！” 谭浩一回头，差点眼珠子瞪出来，狭小的教室一隅不知何时挤满了女生，其中还夹杂了三两男生，一群人乱哄哄的宛若菜市场，人群中心的晏熏更是埋没得不见踪影。 谭浩：“这也太夸张了……” 尹飞白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还没习惯呐，每个课间不都这样？” 这时，晏熏挤出人群，他缓缓来到谭浩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谭浩。谭浩只觉身边人传来巨大威压，同时，四周目光如炬，几乎要在谭浩身上烧出个洞来。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午的篮球赛，你会来看的吧。” 闻言，四周一片喧哗，谭浩听见教室里的、走廊上的、甚至对面教学楼的，男生在低声议论，女生发出压抑的尖叫，总之，这里就像来了个大明星，所有人都在讨论他的八卦。 出现了。 谭浩想，这种“所有人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来我就开心”的蜜汁爽文剧情出现了！ 然而，对于谭浩来说，晏熏此刻只是个有点帅气的同龄男生而已，他被这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周围的目光更是让他如坐针毡，他只得琢磨着“谭浩”性格，勉强扬起个笑容：“当然。” 现场顿时爆发出宛若求婚成功的鼓掌声。 第2章 异况 春日，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操场，在充满橡胶气味的篮球场上，二班与三班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篮球比赛。 篮球场周围围绕了许多人，零零散散地环绕住球场，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球场中，持球的男生面容冷峻，袖管中露出的手臂白皙且精壮，运动背心在风的鼓动下向后膨起，使得他看起来像蓄势待发的虎豹。 晏熏运球如风，在对方的严密防守之下，依旧以难以捕捉的速度跨越障碍，送球入篮。 队友们欢呼着扑上去，晏熏却依旧冷若冰霜，好像人间的悲欢与他无关。 不远处，谭浩坐在台阶上，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主角buff加得也太明显了吧！ 不说这堪比瞬移的速度，单看外形就离谱得很。 他们打了有一会儿了，所有人后背都汗津津的，运动背心被汗浸湿，全都黏在后背上，偏偏晏熏好像无事发生，连大气都没喘，整个人好像穿背心走秀似的。 而且他运球时刮过一阵风……特么哪来的风啊！这道风就是专门为了让主角装逼出现的么？ 有这功夫还不如吹给其他人，让他们凉快一下也好啊！ 每当球传到晏熏手上时，周围的女生都要欢呼尖叫一番，好好的篮球赛和演唱会似的，让人不忍直视。 谭浩觉得自己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他望了眼坐在他身侧的尹飞白，道：“老哥你怎么不去打？” 他记得原文中，尹飞白也是好运动的活力男青年，每当年级中有什么比赛他都会去掺和一脚。 尹飞白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呢？大概是考试考一天累了吧，现在想休息休息，你怎么不去？” 作为全能型主角，“谭浩”不仅成绩好，运动神经也发达，经常在球场上和晏熏并肩作战，只要有这两人出场，哪怕体育班也得认输，人送外号“球场上的两匹野狼”。 谭浩感觉鼻子有点痒，他挠了挠鼻子：“我也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谭浩在现实生活中算死宅，在家就宅家里，在学校就宅宿舍里，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看漫画，阳光、运动、操场全都与他无关。 从远处看，谭浩与尹飞白两人慵懒地摊在台阶上，气质与周围激动的围观群众实在不符，就差在他们头上裱个“养老休息区”。 就在这时，球场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喧哗。 人群中，隐约可以看见他们班的一个小个子男生一脸痛苦地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小腿，脚裸处早已隆起。 一旁，他们班的人满脸激愤，涨红着脸和二班的人争论。 出现了，打球必争执定律。 在原文中，好像的确出现了这段剧情，只是这段小插曲实在不起眼，以至于谭浩差点忘记。 期中考试完，“谭浩”主动帮老师整理试卷，整理完后到操场时，冲突已经发生，两方人正激烈争吵，眼看就要升级为肢体冲突，“谭浩”立刻上前，用话术逼退对方，使对方不得已进行道歉。 结果二班有人暗戳戳地不服气，在三班众人准备撤退时，突然窜上个人往“谭浩”背后一击，于是“谭浩”就跌落到晏熏怀里。 晏熏果然当场发怒，不仅语言威慑加人身威胁，甚至找人在放学后套麻袋暴揍了对方一顿，反正在法律边界处反复弹跳，校霸当得非常称职。 然后“谭浩”就被晏熏的男友力感动到了，引发之后的等等剧情。 谭浩有点犹豫地眺望着篮球场中央。 对于“谭浩”来说，他与班里的人都有情谊在，他有魄力、有能力，所以他会上前去阻止矛盾激化。 但是谭浩没有。 对他来说，眼前哪怕是尹飞白，也是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更何况，谭浩在现实生活中本就与人交流甚少，要他在众人面前演讲都要了他的命，更不用说是劝架。 虽说这样做不好，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遇见与自己不相关的事，第一反应都是远离。 刚这样想着，谭浩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 谭浩莫名其妙地扭头去看尹飞白，却见他面无表情，肌肉僵硬地注视着自己。 与这道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谭浩倏地窜起一身鸡皮疙瘩。 尹飞白向来是个开朗热情的男生，在谭浩看书的印象里，他就算生气也只会“卧槽”“你特么”的大骂，而不是像现在。 尹飞白好像突然被抽去生命力的木偶，灵动的双眸似是没了光彩，无机质的眼珠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谭浩，让人渗得慌。 不知何时，喧闹的操场都陷入沉寂，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谭浩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猛地去看周围。 所有人——操场四周的女生、球场中的男生、撞人的人、受伤的人，此刻都用死寂般的眼神注视着谭浩，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止运行，等待谭浩做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 谭浩猛然感觉嘴自己动了起来：“飞白，去把医务室的老师叫过来，我去看看情况。” 这句声音沉静，透着沉着稳重，温婉的语调好似泉水，能抚平焦躁恐惧的情绪。 这是谭浩的声音，却不属于谭浩。 此句一出，原本操场上的喧闹瞬间洪水般涌起，争执的人又涨红了脸争吵，围观的女生又叽叽喳喳地讨论，方才的一切都好似错觉。 尹飞白眨了下眼，他连忙起身：“行，你自己小心一点。” 短短片刻谭浩出了一头虚汗，然而一切都没完。 他又感觉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篮球场中央走去。 谭浩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但没有用，他就像被鬼压床了一般，意识清醒地经历一切，身体却无法自行控制，他似机器人的一抹神识，操控他的是一台看不见的遥控器。 “发生什么事了？” 三班一个红脸男生像看见救星般揪住“谭浩”，道：“谭浩你可算来了，二班这几个傻逼打不过我们就撞人，尽耍阴招，看吕明关被他们撞成什么样了！” “谭浩”蹲下来检查了一番吕明关的脚裸，站起时面色不善地对二班一个高个子道：“请你道歉。” 高个子打了两个耳洞，靠得近了威圧感十足，他不屑道：“你们说我们耍阴招，也不看看耍阴招的究竟是谁？这人分明是自己撞上来的，自己受伤了怪谁？” 说罢，二班一群人哄堂大笑，嘲讽之意尽出，几人纷纷以挑衅的目光看着“谭浩”，似是看他打算怎么办。 “谭浩”扯起个假笑：“就是你撞的明关同学，不必狡辩。” “你有什么证据？” “谭浩”道：“明关同学编号是3号，打的是小前锋位置。当时晏熏带球进入你们半场，明关同学在他的右后方，而你在他的右侧。” “小前锋目的就是进攻、得分，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转身往回走，而明关在前进的时候，右脚的左侧肿起，这说明他是往左侧倒下的。” “谭浩”慢条斯理道：“如果是他撞的你，那按照惯性，应当是朝右侧倒下，那肿的是右边才对，可是按照受伤情况来看，似乎是因为当时在他右边的你，趁其不备，从右侧撞击，导致明关摔倒，因而受伤。” 谭浩意识到，这所有的话，都与原文中的一字不差。 “谭浩”的分析井井有条，二班的人都被噎住，似乎无话可说，三班的人便趁胜追击，终于逼得那人鞠躬道歉。 尹飞白叫来的医务室老师姗姗来迟，为吕明关进行现场处理。 恰在此时，下课铃响起，几人搀扶吕明关往教室去，其余几人推嚷着“谭浩”，似在夸他。 晏熏靠了过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谭浩却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他想要动起来，但同方才一样，身体的控制权依旧不在他这边。 按照原文的进展，在“谭浩”大获全胜之后，不甘心的二班有人对他偷袭。 打架的苗头被“谭浩”掐灭，但很可惜，之后被袭击的命运似乎无力改变。 “谭浩”笑着脸与别人开玩笑，谭浩却听见身后急速靠近的脚步声。 熟读原着的谭浩知道，此时二班一个不起眼的家伙正飞速靠向他身后，要用脚踹他，而他将因为这个伤势住院一周。 在谭浩被控制身体的这段时间内，他能感受到衣物的触感、闻见操场橡胶的气味，说明他的感知系统并没有被夺去，也就是说，他要硬生生体验被人狠踹的苦楚。 他的神经紧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放松，他想回头看，实际看见的却只有身前的景象。 谭浩隐隐感受到后背袭来一道罡风，与此同时，他的手臂却被人一扯。 晏熏搂住谭浩，转身对袭来的男生飞起一脚，那男生远远地摔了出去。 第3章 OOC这回事儿 就在众人还没从二班的人突然袭击的惊诧中缓过来时，晏熏及时反应过来，成功阻止二班的人偷袭，同时还避免了谭浩的受伤。 谭浩突然能动了。 他怔愣地望着自己的手，脑中空白一片。 刚才那些是什么？ 刚才的恐怖片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但很快，饱览群书的谭浩便反应过来，这一切定与穿越有关。 很多穿越文里，主角并不是毫无限制的。 例如他们穿越需要完成特定任务，必须遵守人物行动模式不得OOC，亦或是改变某某悲惨结局。 与他不同的是，人家有系统之类的提醒，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而他则必须去亲身试验。 方才，众人盯住他的时机是在球场上矛盾激化，而他毫无所动之时，谭浩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违反了人物设定。 如果是“谭浩”，他不会坐视不理，这与他当前的行为发生冲突，所以在场的人才会以那样的目光盯住他。 为了不使人物OOC，“谭浩”便会接管谭浩的身体主控权，替他维持住人设。 也就是说，以后一旦做违反人物设定的事情，就要获得在场人的爱的注视，并且失去身体控制权…… 想想就很惊悚啊！ 如果在被控制阶段什么都没发生也就算了，如果是像刚才那样，明知会受到威胁还无法动弹，那就太糟糕了。 以后尽量避免OOC的状况发生才好。 “你没事吧？” 谭浩一个激灵，他一抬头，猛地受到晏熏一个美颜暴击，他这才意识到，他此刻正以一个极暧昧的姿势待在晏熏怀里。 二人差了半个头，晏熏又比他健壮很多，晏熏一只手臂便能环过谭浩的腰，这使得二人紧紧相贴，相差的体型差又使得谭浩看起来楚楚可怜，忍不住再次引起三班全体的激愤。 谭浩身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紧紧搂住。 而且对方显而易见的不直，弯的程度引人深思，不过介于晏熏救了他，再加上他英俊的面容如此关切地望着他，所以谭浩还是对他表示感激。 谭浩抵住晏熏胸口，试图顺其自然地推开他：“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 谭浩悄咪咪的动作并无作用，晏熏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当即将他原地打横抱起，无视谭浩的惊呼，他道：“你有没有受伤？我带你去医务室看一下？” 兄弟太过了太过了…… 谭浩连忙道：“没有，我能受什么伤？你……快把我放下来！” 谭浩越说越感觉自己像古早言情文里的女主角，正羞得无地自容，这时就听晏熏压低声音来了一句：“害羞什么？放心，医务室就你我两人，只有我能看见你的身体。” “……” 谭浩原地爆炸。 他感觉自己像在粘稠的大海里游了一圈，待灌了口海水后才惊觉这海是油海，点把火能直接把他轰出地球轰出银河系。 兄弟，你油得连你这张脸都hold不住啊！ 谭浩内心崩溃，面上装作不悦道：“没人想让你看我的身体，放我下来，不然我就生气了。” 果然，一听他要生气，晏熏似是不舍般将他放下，他目光在谭浩脸上留恋了会儿，径直向二班的人走去。 从方才公主抱起，周围的尖叫声一片盖过一片，女生们都兴奋得面色涨红，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摄影。 晏熏一如书中剧情那般，一把提起踢人的那人，在他耳边恶魔低语，那人不知听了什么瞬间脸色铁青，二班的人也都虚汗频出，似乎都被这位吓得不轻。 谭浩望着晏熏的背影，违和感姗姗来迟，他蓦地一愣。 篮球场事件似乎与原文剧情出现了偏差。 从谭浩被控制去劝架开始，一直到劝架结束，由于被“谭浩”掌控，所以这段剧情与原文高度相符，但之后的剧情似乎不对劲起来。 区别在于，“谭浩”现在应该在医院，而不应该好好站在这里。 原着中，“谭浩”被踢谁也没反应过来，可现在，晏熏却好像提前知道般，护住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 “卧槽，谭浩你没事吧！” 尹飞白飞扑过来，他夸张地上下观察着谭浩，他大声道：“我怎么看见晏熏抱你！” 你特么别提这事啊！ 谭浩无语道：“晏熏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不过之后的动作纯属他大惊小怪。” 尹飞白闻言扬了扬眉，他突然猥琐地笑了起来，靠近道：“你心里是不是乐开花儿了？” 谭浩：“……”他就知道尹飞白会这样想。 不仅如此，估计在场的人全是这么想的，大概有不少人已经暗戳戳把他们绑一块儿了。 尹飞白道：“说真的，谭浩我真佩服你，高二开学前，在二班那群人面前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居然能不卑不亢地和他们讲理，转变太大了。” “谭浩”在高二开学穿来，他提到的应该是最开始的“原主”。 尹飞白继续道：“不过佩服归佩服，二班那群人没啥道德底线，你放学回家路上啥的，还是小心一点，要不要哥们送你回家？” 谭浩心生感动，他看小说时就感觉尹飞白这人细心讲义气，他道：“不用了，你没看见刚才晏熏和他们说话的样子，估计他们是不敢来找茬了。” 尹飞白斜眼看谭浩，一副啧啧称奇的样子：“啧啧啧，有人护着就是了不起，胆子都肥了不少。” “你们在聊什么？” 一道悦耳的嗓音插入对话，大概是解决了二班的人，晏熏朝二人走来。 说实话，晏熏虽然人气高，佩服他的人多，但平时为人高冷，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怵他。 尹飞白平日在私底下打趣晏熏还行，现在看见真人靠近，紧张得直咬指甲。 晏熏的目光在尹飞白身上一顿，他很快收回视线，对谭浩道：“放心，有我在，他们之后不敢来招惹你。” 经过与晏熏为数不多的对话，谭浩大致摸清了晏熏说话的调调，他摆出微笑道：“谢谢，哪天我请你吃饭。” 谭浩五官自然舒展，标志的东方男生长相，笑起来时温和谦逊，只是眼中的波光闪动透露出他内心的活络，让人心生好感。 晏熏抬起手，他宽大的手掌在谭浩头顶悬空一阵，最后捏了捏谭浩的脸，低声道：“嗯，我等你请我吃饭。” 谭浩尴尬地吞了口口水。 . 谭浩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原主”在的时期父母不乐意管他，“谭浩”穿来后，父母便定期地来看望他。 前不久，“原主”的父母刚来过，所以近期应该不会再来，这也省得谭浩去凹人设，一个人独处在空荡荡的屋子，清闲得自在。 洗漱时，他望见了自己的容貌。 同不少穿越设定一样，这是他原本的脸。 他的脸没变，只是原本成年男子的身材像是缩了水，变作高中男生削瘦的身材，眼前的完全是高中时期的他。 第二日，谭浩早早地来了学校。 昨天刚考完试，今天不少试卷就批完下发下来。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有个习惯，他发试卷时总喜欢视奸全班人成绩。 然后所有人就见他一脸惊诧地望向谭浩。 这种视线很好理解，谭浩都能替他补上心理活动：天哪！这还是那个谭浩吗！原本以为他之前成绩好只是偶然，没想到这次也那么高！真是不能小瞧他了！ 面对其他人若有若无投来地佩服视线，谭浩内心没什么起伏。 首先，这个分数是“谭浩”考出来的，与他无关。其次，他在大学期间混得浑浑噩噩，对于好成绩带来的成就感早已没了期待。 他原想扭过头装作没看见众人的神情，哪料他的脖颈像是卡住了，同时他的面部肌肉也失去控制地微笑起来，温润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么？” 一说完，谭浩立马夺回了身体控制权，他惊恐不已。 卧槽，原来生活中小方面的OOC也不行啊！ 原本他以为篮球场上的OOC已算小事，没想到看见众人视线不回应也算OOC，这管控的也太特么严了吧！ 数学课代表颤抖地举着他的数学卷子：“天哪，这么难的卷子居然一百四朝上，这是年级最高分了吧……” 一旁的女生一边倒吸气一边翻找卷子：“快，找找我们晏神的卷子，看看是不是满分。” 半晌，数学课代表又颤抖地举着另一张卷子，面容震惊：“我的天，一百五……居然又拿了一百五……” 不必说，两张试卷一定给课代表幼小的心灵带来巨大冲击。 笑话，数学不拿个150，晏熏还配当校霸、校草、学神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么！ 这年头，成绩不好的人都没资格谈恋爱。 谭浩在心里替晏熏狠狠嘲笑了一遍这群凡人，恰在此时上课铃响。 年轻的数学老师走入教室，她照例先讲了下班级平均分、年级平均分，与先前成绩的比较以及个别同学的进步退步等等。 谭浩托着腮，眼前的场景太过逼真，让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期。 他高中学习很刻苦，也很在意老师的评价。每当老师准备夸人时他都暗戳戳地紧张，一旦夸到他，他都内心狂喜，恨不得蹦起来跳个桑巴舞，偏偏脸上硬要面无表情，装作这是常态。 可能这就是高中时期莫名其妙的学霸情结吧，但现在从高中毕了业，到大学经历多了才发现，高中的学习生涯只是人生中小小的一环，因为一次成绩要死要活大可不必。 像现在，谭浩发现班中大部分人都面色紧绷，有几个耳根子发红，大概都期待被老师表扬，又害怕被老师批评吧。 啊，突然有种陪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在这里，我要重点表扬一下谭浩同学，谭浩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高一暑假偷偷努力，高二一上来成绩就突飞猛进，半个学期一直在进步，这次更是考出了143的好成绩，大家都要向谭浩好好学习啊！” 班级里响起激烈的掌声。 班里和“谭浩”搞好关系的几人纷纷回头对他比大拇指，尹飞白更是翘椅子对他道：“牛逼啊哥们儿。” 谭浩：虽然成绩不是我的，但有点开心怎么回事。 谭浩无动于衷，于是“谭浩”又动作起来，他微笑道：“这多亏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 老师笑了下，她打趣道：“你和晏神的数学相差不多，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超过他得到第一呢？” 这回“谭浩”没了动静，谭浩便只好琢磨着开口：“我觉得能。” 晏熏在身后一直注视着他，闻言，他轻笑一声：“我也觉得能。” 第4章 大摆锤 数学卷既然出来了，那这堂课必定是要讲解，谭浩托着腮，望着满黑板熟悉的公式，不禁昏昏欲睡。 谭浩积极地想要穿越，本意是想体验不同的人生，结果现在却发现，他不过是从一个平凡的生活去了另一个平凡的生活，穿越得毫无意思，不禁让他郁闷。 特别是这个世界对于OOC设定的严格监管。 他不能在必要的场合少说话，也不能少做事，所有“谭浩”会做的他都必须去完成，他就像没有形状的液体，所作所为都由装他的容器来决定。 如此，他还不如回到原来的世界，至少那个世界还自由。 谭浩后悔地想：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回去了…… 这时，谭浩思及什么，蓦地一顿。 目前为止，都是他少做什么，由“谭浩”来补充完成，倘若他多做什么，“谭浩”是否会出现？他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补救人设？ 如此想着，谭浩便蠢蠢欲动起来，他首先想了一个绝对触犯人设的动作：在课上，一边猪叫一边跳脱衣舞。 这件事不仅“谭浩”不会做，所有正常人都不会做，谭浩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验一下他对于OOC自动修正的猜测是否正确。 同时，谭浩又有点犹豫。 万一他真的做成了……那恐怕当场社死，刚夸奖过他的老师、羡慕他的同学，都会以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估计当天放学他就成名人了。 谭浩作死的心蠢蠢欲动，他一咬牙，心道：不管了，“谭浩”我相信你！ 他缓缓伸手捏住衣角，摆好了准备要脱衣服的姿势，接下来他只要突然站起来，同时发出猪叫就行了。 谭浩一颗心“砰砰”直跳，准备心里数完“123”就站起来，他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晏熏正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观察他。 谭浩鼓足勇气，预备站起，哪料屁股像是千斤重，死死压在椅子上，好像有股力量把他按了下去。 他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先把衣服脱了再说，谁知他的右手突然举起，压在嘴边的猪叫化作一道温润嗓音：“答案是3.” 谭浩：“……” 面对老师投来的赞许的目光，他不甘心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儿。 万恶的神秘力量。 老师愉悦道：“没想到谭浩连竞赛知识都自学了呀，要不你上来写一下解题过程。” 按道理，谭浩应该虚的，但现在摸透OOC自动修正的规律后，他瞬间充满了自信。 他上前接过粉笔，预备在黑板上画个人脸，果然，粉笔刚接触黑板，粉笔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线拉扯，竟“唰唰”地写出两三行过程来。 谭浩：我好像get到了书中世界的生存方式。 老师果然又表扬了一通谭浩，恰在此时下课铃响，老师便丢了粉笔，笑眯眯道：“不知大家听没听说，下星期一准备春游。” 班里一顿，顿时，打瞌睡的、走神的，突然都清醒过来，班里像是炸开的锅，集体亢奋起来。 老师似乎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她又补充道：“我们年级去的是欢乐谷，大家记得五个人一组，放学的时候把分组名单报给我。” 谭浩隐隐预见到，分组时可能又是一波腥风血雨。 春秋游是校园文里最常出现的桥段，在欢脱的氛围中，两个主角你侬我侬，暗戳戳地互相勾引，在班里所有人的目光下，暧昧地对上视线，又羞涩地移开，表面上你我是至交好友，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段友谊早已变了味。 由于实在套路，当时谭浩是半迷糊状态下把游乐园剧情看完的，看下来就知道两个信息： 一、他和晏熏在游玩过程中与其他人走散了。 二、春游结束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谭浩：“……” 人物OOC了会自动修复，但谭浩不知道剧情如果走叉会不会有修正措施。 按理说，人设与剧情相辅相成，倘若人设不变，剧情也应该不变。 但举个例子，如果人物A看见了事物B，按照A的性格一定会采取行动C，倘若人物A视线知道那里有事物B，于是刻意固定视线不去看B，那也就不会有行动C，故事轨迹就会发生偏移。 接着因为蝴蝶效应，这个故事会迎来不一样的结局。 谭浩不知剧情能否改变，如果不能改变，那他春游后就不得不出卖直男的尊严，来一场亲身经历版的断背山之恋…… 而且，“谭浩”的人设显然属于专情的一类，到时候他找理由分手都做不到，甚至由于“爱晏熏”的人设，不得不做出一些更过分的事…… 想想就很可怕啊！ 谭浩决定，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决不能和晏熏分到一组！ 老师一离开教室，班里就兴奋地吵闹起来，大部分女生都想借此机会接近晏熏，男生则因为谭浩篮球场上的英勇表现被圈粉，所以晏熏身边聚集了一大圈女生，谭浩身边聚集了一大圈男生，两个人像两个正负电极，周围聚满了阴阳电荷。 晏熏穿过一众女生，来到谭浩面前：“我和你一组。” 这时，尹飞白翘着椅子靠后道：“我也。” 两个女生连忙道：“还有我我我！” 晏熏点点头：“那就这样。” 谭浩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这样被命运安排了。 . 春游当日，天空万里无云，春日的喧嚣赶去了夏日的焦躁，大巴上的学生个个兴奋不已，所有高中生都化身变作小学生，哪怕路边的一棵树都能讨论半天。 他们一组除谭浩、晏熏、尹飞白之外，两个女生分别叫夏永琴和乔洁，夏永琴显然前一天做过功课，她举着张地图道： “现在我们学校大批人涌进来，待会儿排队一定要排死，趁现在人少，我们先去把几个热门项目给玩了，如何？” 乔洁凑过去研究地图：“热门项目有……大摆锤和几个过山车，咱们先去玩什么？” 尹飞白道：“你们能不能接受那么刺激的东西？” 热门项目之所以能成为热门是因为它们的绝对刺激感，一瞬间的失重，一连串的速度冲击，都让喜爱刺激的游客欲罢不能。 两个女生连忙道：“我们没问题！” 谭浩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大型游乐措施，回忆起现实生活中的几次经历，道：“我也没问题。”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晏熏身上。 晏熏显然刚从一辆驰骋而过的过山车上收回视线，他沉默半晌，道：“嗯。” 夏永琴松了口气，她高兴道：“太好了，我们先去玩大摆锤吧！” 他们学校到的时候本就是早上，这天又是工作日，在他们的攻略下果然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坐上大摆锤。 大摆锤不到一定人数不开，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上面，谭浩与晏熏坐在了东面两个孤立的位置上，其余人则坐在了西面。 谭浩在现实生活中没少去游乐场，毕竟旅游是人类为数不多的获取快乐的方式，他小时候和父母去游乐场，长大后和同学去游乐场，现在还是第一次和纸片人去游乐场。 他熟门熟路地拉下安全杆，就见身旁晏熏面色凝重地握住安全杆上的把手，目光涣散，他僵坐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 出于人道主义，谭浩试探道：“你还好吗？” 晏熏没有看他：“还好。” 谭浩沉默一会儿，又道：“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好，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晏熏不知在想什么，听闻这话，他突然看向谭浩，嘴边勾起一道笑容：“你是在关心我吗？” 谭浩：“……不是，我只是担心世界上少了一名诺贝尔获奖者。”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工作人员来检查了一遍安全设备，这时只听刺耳的“叮”一声响起，大摆锤正下方的隔板缓缓打开。 这回想下也下不了了。 大摆锤缓缓运动起来，控制杆一边左右摇摆，同时“锤子”本身也在自转，呼声一波紧接一波，心脏跳动的速度截然上升。 “锤子”不一会儿就摆到了90度，他整个人垂直正对地面，大摆锤到了极点位置有少许阻塞感，随即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他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另一极点。 过程中，他不禁去瞥晏熏，只见他双目紧闭，唇色发白，帅气的面容狼狈不堪，偶一睁眼，望见离地面如此遥远的高度，竟面露绝望之色。 谭浩突然对他心生同情。 因为90度并不是大摆锤的极限高度。 一阵呼啸的风从他面侧划过，宛若一道锋利的锥子，接着，谭浩感受到刺目的阳光，他不禁眯了下眼。 他几乎头垂直向下，人已完全与座位分离，只靠着肩膀在安全杆上的支撑，倘若此时安全杆故障，他就会随着重力坠落，必定没有生路。 一时间，以往游乐园安全设施出故障的新闻浮现脑海，求生本能让人在心中染上一道绝望，大摆锤不禁让人体验生理上的刺激，更让人体验了心理上的恐惧。 大摆锤飞速而下！ 谭浩清楚听见身侧传来一道叫声。 第5章 47只发夹 下了大摆锤，晏熏率先走向出口处，他脚下生风，背影远不像之前那般镇定，谭浩快步跟上，其余几人则被挤在在了人群之后。 大摆锤周围植了不少绿化林，晏熏顾不得形象，他左手一把撑在树上，右手捂着嘴，面色发白，眼看就要忍不住吐出来。 这时，尹飞白几人优哉游哉得从出口处出来，几人的声音传来。 夏永琴升了个懒腰：“哈哈，好过瘾啊！” 乔洁也高兴道：“等我们走之前，再来玩一遍吧。” 尹飞白则望见谭浩，跑过来道：“你刚才坐哪儿了，本来我还想坐你旁边，观赏观赏你惊恐的表情呢。” 乔洁道：“别说人家谭浩，刚才大摆锤到顶点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你脸色，白得和纸似的，就差尿裤子了。” 尹飞白没想到刚才害怕得要命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有闲情观察，他涨红了脸：“哪有，那是人的正常生理现象……你看，晏熏不也脸色发白么。” 夏永琴转头，一眼望见晏熏糟糕的脸色，她连忙关心道：“晏熏，你还好吗？” 晏熏在听见几人声音时早已恢复原状，他面色一如往常的冷淡：“还好。” 乔洁指着远处一个轨道浮夸的过山车道：“那我们接下去玩那个吧！那个据说是全亚洲最刺激的过山车！” 夏永琴赞同：“好啊！” 大摆锤完全激起了几人游玩的兴致，他们不禁加快步伐，而谭浩和晏熏则落在了最后。 谭浩悄声对晏熏道：“你真的还好么？不舒服为什么要硬撑？” 面对谭浩，晏熏总是不像对别人那般冷淡，他挑眉问：“硬撑？” 谭浩怀疑道：“我都看见了，你一下来就恶心得想吐，在上面的时候，叫得还那么可怜，你这不是硬撑是什么？你看那个过山车轨道，不适应的人坐上去，估计半条命都没了吧。” 谭浩这话说得真情实意，他对晏熏的行为发自内心地不理解。 哪料，话音未落，就见晏熏突然一伸手，谭浩蓦地感到自己腰被勾了去，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两个指头捏起，晏熏的脸近在咫尺，他道：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恢复了。” 谭浩心瞬间提到最高点，他试图将他推开，但晏熏的怀抱好似铁钳，仍谭浩用力也无法挣脱。 谭浩眯眼瞧了晏熏半晌，突然大声对尹飞白他们道：“飞白，你们先玩吧，我们想独自待一会儿！” 尹飞白几人回头时差点没被两人的姿势吓住。 晏熏暧昧地搂住谭浩，甚至控制住对方面颊，一副要接吻的架势，谭浩则双手搭在晏熏肩上，欲拒还迎。 夏永琴和乔洁推推嚷嚷，红着脸好像在低声说什么，尹飞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半晌道：“你们……走吧……” 谭浩拉着晏熏离开了。 晏熏看着谭浩走在前面，目光闪烁，他问：“你是想和我约会么？” 谭浩一直把他带到了公共厕所才停下，周围不少人正在排队，晏熏目光挑剔地扫视一圈：“你想在这里和我接吻？” 接尼玛的吻。 谭浩白眼差点没翻上天：“你现在还想吐么，要吐就去厕所，不吐我们就换个地方。” 他朝远方那个过山车望了一眼，道：“这样你就不用逞强去坐那什么亚洲第一了，你怕的话就坦诚一点，没人会笑话你。” 此时谭浩望着远方，没有注意晏熏的表情。 晏熏在听见谭浩这些话后蓦地一顿，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谭浩后脑勺徘徊一圈，眼中浅浅波动，他道：“那我去趟洗手间。” 谭浩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谭浩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他蓦地感到眼睛有点痒，原来是额间的碎发垂了下来。 他一边将头上的发夹取下来重新梳理头发，一边回忆着原文。 晏熏看上去无所不能，原来怕坐过山车这类东西么？ 可是，他怎么记得，在原文中应该是“谭浩”害怕过山车，晏熏却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在过山车上，面对紧张却不显露出来的“谭浩”，晏熏趁机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谭浩一边整理着碎发一边回忆，但是原文的剧情就像水下的倒影，模糊一片，让他不能确认回忆的真假。 更何况，如果“谭浩”害怕坐过山车，那他玩大摆锤时的镇定模样一定属于OOC范畴，而当时什么都没发生。 谭浩想不通索性不想，权当回忆出了偏差，他揪起一撮头发，刚准备用发夹夹住，不料指尖一滑，发夹掉在了地上。 黑色的塑料发夹在水泥地上一弹，倏地滑入一侧的矮凳下。 谭浩暗道声麻烦，他半跪下来，一手撑在矮凳上，头往下探。 这里在公共厕所的侧方，大部分等人的都聚集在另一处，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几乎被绿植遮住，矮凳似乎也许久没清理，边边角角结了不少蜘蛛网。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谭浩看到矮凳下的场景，呼吸都窒住了。 狭小阴暗的矮凳下，是个连清洁人员都不屑打扫的地方，更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去探头看一看。 而此时，谭浩却看见，矮凳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件东西。 ——黑色发夹。 这一冲击不亚于在上空发现原子.弹，谭浩只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鼻尖的空气似乎都充满了辣椒水，刺得他脑袋发晕。 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黑色发夹？ 谭浩僵直片刻，倏地动作起来，他猛地将里面的发夹全掏出来，用手将它们捋开，缺见它们一模一样，而他无法认出他丢失的是哪一个。 他数了数，一共47个。 厕所内飘出来的浓重烟熏刺鼻无比，人们在厕所门口进进出出，不少人汇合后说说笑笑，讨论着接下来去哪儿玩。 欢乐的氛围与紧绷的沉默，之间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愉悦欢脱的表面下，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怎么可能，恰好那么多发夹在矮凳底下，而它们恰好颜色、款式、大小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有47个发夹？ 谭浩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它们用脚踢回矮凳底下，好像看不见它们，就可以当它们不存在。 “你在干什么？” 谭浩一瞬间寒毛耸立，他猛地回头，缺见晏熏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凳子下有什么东西么？” 晏熏的声音低沉且悦耳，似有让人心动的本领，虽说他是书中的人物，但好歹是与谭浩沟通最多的一位，这让谭浩稍稍心安。 他重整面色，拍拍膝盖的灰尘，面对晏熏时已与平常无异：“没什么，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现在临近正午，游乐园内的几家餐厅中涌入了大批游客，也就角落里的一家咖啡馆还算人少，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各点了一杯咖啡。 谭浩将一整包糖倒入咖啡，一边搅和着咖啡，一边思忖着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 晏熏抿咖啡的动作一顿：“你觉得我要说什么？” 这话题开得莫名其妙，换任何一个人过来都会不知所云，但谭浩有自己的思量。 他道：“一些你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的对话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就像迷雾下的灯火，还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谭浩隐隐有种预感，或许今天之后，关于穿越、关于这个书中世界，他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晏熏伸出拇指，指腹在杯沿细细描摹着，似在思忖着什么，他很快喝了口咖啡，马克杯放下时表情一如既往。 他暧昧地握住谭浩搁在桌上的手，低声道：“我想说的，在这里可不方便说。” 谭浩眯了眯眼。 谭浩有种感觉，晏熏似乎在逃避什么。 晏熏在篮球场上打破剧情的桎梏，保护他免收攻击；方才游玩时，明明对刺激项目唯恐避之不及，却硬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谭浩脑中掀起波涛骇浪，他冷静分析着。 二班的人从背后攻击他，当时谁都没反应过来，没道理就晏熏反应过来。 他能成功避免这场攻击，不是他反应惊人，而是事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剧情。 晏熏从大摆锤下来时几欲呕吐，在尹飞白他们来时却淡如风云，难道这时晏熏好面子装出来的么？ 生理反应能掩饰住吗？ 谭浩不禁对晏熏这一行为产生奇异的熟悉感。 ——这种行为，很像OOC自行矫正模式。 谭浩一把抽回被握住的手，直截了当道：“你是穿越者吧？” 小小的咖啡店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咖啡的清香，前台不时传来咖啡机运作的声响，门店外，一辆蓝黄过山车“唰”一声飞驰而过。 然而，无论是气味还是声音，此刻似乎都隔绝在外，二人之间充斥着一阵寂静。 谭浩能说出这话，已经有八成确定，因为他没有被OOC自行矫正。 如果是“谭浩”，一定不会对“晏熏”说出穿越者这类话，哪怕是开玩笑也不可能。 倘若晏熏同尹飞白等其他人地位相同，那谭浩说这话时一定会受到限制，而他此时毫无阻碍地说出了这话，足以说明晏熏与普通角色的不同。 谭浩仔细观察着晏熏脸上的神情，他很敏锐地捕捉了晏熏的神色变化。 平常的晏熏一直板着脸，只在面对谭浩的时候面露笑意，而此刻，晏熏的面色紧绷，好像在心中纠结着什么，这是完全不属于“晏熏”的神色。 期间，谭浩一直保持沉默，他相信接下来能听到他想听的。 晏熏睫毛下垂，半晌突然抬起眼睫，他毫不避讳地直视谭浩。 “没错，我是穿越者。” 还未等谭浩心里松一口气，晏熏的下一句直接让谭浩心脏骤停。 “欢迎你，谭浩，你是这个世界的第47位穿越者。” 第6章 谭斯观 晏熏再次垂下眼睫，似乎谭浩怔住的反应毫不意外，他只静静等待着谭浩回过神来。 谭浩其实在见到47只发夹时早有猜测，但那些猜测就像天上的浮云，落不到实地，现在真相骤然冲到他面前，直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灌了口咖啡：“解释一下。” “你的本名是叫谭浩吧。” 晏熏缓缓道：“穿越进入这本书的条件是，阅读完全文，并且名字叫‘谭浩’，这就是穿越密码。” 谭浩道：“你说我是第47位穿越者，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熏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在你之前有很多穿越者，你是第47位。” 晏熏又道：“我是第46位穿越者，曾经我也在你这个位置——即‘谭浩’身上待过，但那一轮失败了，所以我到了‘晏熏’身上，你补到了‘谭浩’身上。” 谭浩没听明白晏熏话中的含义，但他隐隐察觉到对方说了些很重要的东西，谭浩连忙道：“等等，你说的慢一点。” 晏熏大抵也没指望谭浩立刻听明白，他道：“你认为，我们所在的这个故事什么时候会结束？” 谭浩愣住，他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在哪里，但他还是老实道：“还能是什么时候……书里到了结局，我们的故事也就结束了啊。” 哪料，晏熏摇摇头：“不对，我们的故事不会到原文结局的地方。” “……什么？” “你穿越来的时刻，是在期中考试，没错吧？” 谭浩蓦地想起考试时晏熏在镜中注视自己的视线，原来当时他知道自己会穿越过来，所以刻意在观察他么？ “语文期中考试，这是故事‘一轮’的开始，而故事结束的地方，是在高二学期的结束。” 谭浩讶异地扬起眉：“那么快？” 他们现在高二下学期已经过了一半，虽说不知道“一轮”结束时会发生什么，但谭浩潜意识里不希望“一轮”的时间如此短暂。 晏熏道：“我们所有穿越者，所经历的都是高二下半学期这一片段，如果“一轮”走完，穿越者失败，那原本‘谭浩’位置的穿越者就会进入‘晏熏’，同时新一位穿越者会进入‘谭浩’，世界重启，再次回到语文的期中考试。” 谭浩皱眉：“那原本‘晏熏’位置上的穿越者呢？” 不知为何，晏熏的目光闪烁几下，沉默道：“走了。” 谭浩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试探道：“走了……是指回到现实的意思么？” 晏熏轻声道：“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是……最好不要认为他们回到了现实。” 面对谭浩询问的眼神，晏熏道：“我目前和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从45号口中得知的，由于穿越者总能两两遇见，所以已经收集到的讯息会口口相传下来，但接下来的这个……是我自己的猜想。” 晏熏身体凑前，严肃道：“我怀疑，原本‘晏熏’位置上的穿越者，会进入‘尹飞白’这个身份。” 骤然从晏熏口中听见好哥们儿的名字，谭浩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你说尹飞白也是穿越者？” 但是，谭浩回想起篮球场上，自己OOC时，分明尹飞白同其他NPC反应一样，并无特殊之处。 晏熏否定了谭浩的说法：“不是，只是说‘晏熏’位置上的穿越者进入‘尹飞白’的身体，但似乎并没有自己的意识，被穿后的‘尹飞白’完全遵循这个角色的行为模式。” “那你怎么确定‘晏熏’位置的穿越者会穿入‘尹飞白’呢？按你这个说法，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晏熏叹了口气，他像是思及什么，接下来这句话说得极为费力：“虽然没有自主意识，但一些小习惯似乎保留了下来。” “什么？” 晏熏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尹飞白很喜欢咬指甲？” 谭浩目光波动，尹飞白咬指甲的几次场景在脑中浮现，未等他回应，就听晏熏沉沉道：“这是45号的习惯。” 谭浩忽然怔住，就见晏熏搁在桌上的手紧紧攥住，仔细看的话，就发现晏熏的后槽牙也死死咬住，他的双眸一瞬间晦暗无比，痛恨、后悔、恐惧犹如几抹浑水，混杂在小小的瞳仁之中。 “会不会只是你太敏感了？没准尹飞白本身就有这样的习惯。” “不会。” 晏熏回答得干脆利落，他直视谭浩道：“我很确定，尹飞白之前没有这样的习惯，一个习惯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更何况尹飞白只是个书中的人物，不存在自我意志，书中的他是怎样的，现在的他就是怎样的。” “新的穿越者进入‘谭浩’，旧的穿越者进入‘晏熏’，前一位穿越者一定进入了‘尹飞白’。虽然之前的穿越者下落不明，但一定没有好下场，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听闻这话，谭浩倏地观察起晏熏的面色。 这个规律来源于无数穿越者的经验，倘若晏熏在这一轮中没有成功，那他就会进入“尹飞白”的身体，失去自我意识。 而当自己进入“晏熏”身份后，如果又失败，那面前这人就会遭遇无法预见的后果。 学期已经过了一半，时间流逝对眼前这人来说就像死神降临，日子过去一天，他就离死期近了一天，这是足以逼疯人的折磨。 可是面前这人，他的面色沉静，好像嘴里的“魂飞魄散”是别人的命运，冷淡得仿佛没有感情，谭浩只能从他的眼神中窥见他内心的波涛骇浪。 谭浩道：“我们一轮又一轮的穿越者，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逃出死亡的命运？” 晏熏道：“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个，就是竭尽所能，找出离开书中世界的方法。” “排除你我的45名穿越者，一个也没有找到离开方法？” “一个也没有。” “你也没有？” “没有。” 闻言，谭浩深吸了一口气。 ——不仅是晏熏，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 方才听晏熏讲了那么多，但由于没有牵扯到自己，所以至多感觉在听别人的恐怖故事，现在话中的信息牵涉到他，终于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哈哈。”谭浩干笑了一声，“这个穿越真是一点也不有趣。” 晏熏望着店外，没有吭声。 “我当初为什么要看这本小说呢，明明只是为了猎奇，现在把命也搭进去了，真是一点也不值。” 闻言，晏熏略显诧异，他转过头：“猎奇？” 谭浩道：“看两个男的谈恋爱，不是猎奇是什么……我又不是弯的。” 谭浩不明白地望着对方，只见方才阐述真相的晏熏表情越来越惊异，好像刚才的生死之论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自己的短短一句话才是晴天霹雳。 只见晏熏试探道：“……你是男的？” 谭浩：？？？？？？ 谭浩以“你神经病吧”的眼神打量着晏熏，方才他还对晏熏的临危不乱敬佩来着，现在居然对自己的性别质疑。 难道他长得像女的？ 谭浩没好气道：“特么的不然呢？你女的？” 晏熏这才反应过来，他似是不好意思，喝了口咖啡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他解释道：“你和我是目前所有穿越者中唯二的男性。” 面对谭浩惊诧的表情，他道：“我们穿进来的是一本耽美小说，基本上看耽美小说的都是女生，所以……” “那……你为什么会看？” 晏熏眨了眨眼：“我准备接手我父亲的公司，他公司专做乙女游戏，我想研究一下现在女生喜好的流量走向。” 好……好正常的理由！ 相比之下，自己为猎奇看耽美真是古怪至极，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正当谭浩内心惭愧的时候，晏熏突然道：“知道你是男的我就放心多了，本来之前碍于人设对你……搂搂抱抱，我还不好意思来着，之后我就可以放心做那些事了，哈哈。” 闻言，谭浩看他的目光瞬间一言难尽起来。 “晏熏”这个角色在他心中一直是高贵冷艳型，知道真相后谭浩猜测过“晏熏”壳子底下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或许是长久的刻板印象所致，他认为“晏熏”底下的穿越者同样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眼前这个羞涩大男孩是谁啊！ 晏熏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真相吗？” 谭浩道：“如果你一开始就问我这个问题，我或许会说‘不知道’，但听了你说的真相后，我有点理解了。” 杯中的咖啡见了底，白瓷杯的杯底沾有咖啡渣滓，谭浩拿勺子挖了挖，那些棕色渣滓便黏在了勺子上，怎么也清不干净。 “书中的世界很美好，不必努力读书就能获取好成绩，碰见难以处理的事情，只要交给书里的‘谭浩’去处理就行，我们穿越者只需要安静地躲在‘谭浩’这个壳子下，舒服地过完一生。” 谭浩看向晏熏，就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无比专注，好像对他的观点很好奇，谭浩转移视线道： “‘穿越者拥有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这个真相就像一把锤子，能彻底击碎美好的梦境，梦境破碎，包裹在其中的人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真相之中，梦境与现实的落差能彻底击垮一个人，你担心我接受不了，所以才会犹豫吧。” 谭浩说完很久对方都没有声音，晏熏只是静静注视着他，良久后才道：“原本以为你会怪我，没想到你看得还挺透彻。” 他道：“其实之前我一直在观察你，我看见你刚穿进来时很兴奋，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怪人。后来见你在篮球场上OOC时，所有人盯着你，你居然还挺镇定，换做别人早疯了……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你或许不一样。” 谭浩：“……” “你在数学课上是想通了什么吧，所以想试验一下OOC定律，虽然你试验的方式有点古怪……” 谭浩回想起，他原本打算一边猪叫一边跳脱衣舞来着，估计晏熏只发现自己打算脱衣服，而不是做些更古怪的事。 羞耻感姗姗来迟，他不满晏熏的镇定，道：“你对我说那些台词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晏熏回想起先前说过的话，面颊微红，触及谭浩仿佛在说“你不正常”的目光后，他连忙道：“那些话，其实是‘晏熏’说的，而不是我说的。” 谭浩：“什么意思？” 晏熏挠了挠脸，他道：“意思就是，只要在‘晏熏’需要说话的时候，故意做一些OOC的动作，他就会自己跳出来，替我说出这些……台词了。” 谭浩睁大眼，他回忆起上数学课时自己探索出来的方法，似乎和晏熏所说的不谋而合。 “这是之前穿越者探索出来的方法，我每次在需要说台词时，都会想象自己说‘我是智障’，这是绝对OOC的话，所以每次都会成功。” 谭浩：“……” 谭浩道：“有个问题。” “你说。” “我们在别人面前不能违反人物设定，但为什么我们俩之间可以自由对话？现在我们周围有不少人，难道我们不需要在他们面前保持人物设定么？” 晏熏闻言扫了圈周围的群众，他道：“穿越者似乎有特权，我和45号之间也可以自由对话——如果没有外人在的话，至于现在围着我们的这些人……我想是因为互相不认识，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怎样的人，所以也就没有人设一说了吧。” 谭浩摸了摸下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窗外有人经过，那人似乎认识晏熏，朝晏熏打了个招呼，晏熏原本放松的神情瞬间恢复至“晏熏”模式，他朝那人点了点头，等对方走后，他从容地喝了口咖啡。 谭浩注视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与晏熏两人，是伙伴了。 他们就像潜入敌军的两名卧底，只能信任彼此，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他们属于一个世界。 谭浩略有动容，他道：“晏熏，我……” “不要叫我晏熏。” 谭浩想起对方所说，看完这本书并且名字也叫“谭浩”，才是穿越密码，也就是说，对方虽然在“晏熏”的壳子底下，但他同自己一样也叫谭浩。 “也不要叫我谭浩。” 对方道：“我叫谭斯观。” 第7章 鬼屋 世情梦幻。复作如斯观。自叹人生，分合常相半。 不知为何谭浩想起了这句诗句。 谭浩在齿间反复品味着“谭斯观”这个名字，他望见，谭斯观的双眸中透着沉重与坚定，属于谭斯观的温和气质一时间盖过晏熏冷漠的外壳，让人不由自主地去靠近。 无数个谭浩穿越入书中世界，他不想掩没在其中，所以为自己改了名字么？ 还是说这个名字是在缅怀什么人，亦或是表达了自己突破困境的决心？ 谭浩正琢磨着谭斯观名字的含义，突然身旁玻璃窗传来击打声，一看竟是尹飞白他们，三人发现谭浩二人，飞快地跑入店内。 一时间，谭浩脸上摆出柔和笑意，谭斯观则一下板着脸，浑身散发出冷气。 尹飞白一屁股坐在藤椅上，他喘着气：“可算是找着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掉坑里了。” 夏永琴道：“离集合还有三小时，我们要不要最后去个鬼屋？” 乔洁显然也累得不行：“琴琴，你精力实在太旺盛了，都不累的么？” 夏永琴俏皮地噘着嘴：“难得和同学出来玩，当然要玩得尽兴啊！而且据说这里的鬼屋很吓人，里面都是真人扮鬼，特别是这个……” 她拍了张宣传单在桌上，兴奋道：“这个名叫‘古堡惊魂’的鬼屋，是恐怖解密向的，里面还有追逐战，可刺激了，最主要的是……我们是买票进来的，这个鬼屋是免费玩的！确定不去么？” 乔洁犹豫道：“听起来不错，但是……我有点怕。” 夏永琴道：“没关系，我们这一组那么多男生呢，可以壮胆。” 尹飞白悄悄举手道：“其实……我也害怕。” 夏永琴用一种“你怎么那么没出息”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满怀期待地望向谭浩晏熏二人。 谭浩心里疯狂MMP，面上和善道：“可以哦。” 晏熏道：“随便。” 十分钟后，五人来到了鬼屋门口。 不同于廉价鬼屋的简陋，这家名为“古堡惊魂”的鬼屋没有黑色纱带的装饰，没有骷颅头的装点，倒不如说它十分整洁，但店面的装恒却给人压抑之感，里面的寂静让众人以为真的来到一个古堡。 谭浩飞快地四处瞥了眼，他小声对谭斯观道：“你之前有没有来过这里？” 谭斯观饶有兴趣地观察环境，他摸了摸旁边的“骨墙”：“没有，我前一轮成功和45号逃掉了，没被这些人找到。” 谭浩：“……” 谭斯观似是察觉到谭浩的不对劲，他压低声音道：“你不会害怕吧？” 谭浩作为一个合格的宅男，根本不存在和朋友去密室鬼屋游玩的选项，他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不安更多一些。 他对谭斯观说的“害怕”嗤之以鼻：“哼，怎么可能，我只是第一次来玩不了解罢了。“ 谭斯观挑了下眉：“你‘哼’什么，和人说话客气点，你这性格在现实里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闻言，谭浩狠狠瞪了他一眼，未及他说出什么刻薄话，尹飞白突然把两人招呼过去：“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过来填个单子。” 玩鬼屋要填什么单子？ 谭浩正疑惑，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突然沉默了。 “我第一次玩不了解，玩鬼屋原来要填生死契么？” 谭斯观看着薄薄一张纸也陷入沉思。 “……按道理说是不用的，可能这个比较特殊吧。” 就在二人捏着纸陷入纠结时，一旁的鬼屋入口突然探出个头，那人一脸绝望道：“不要进……” 话未说完，他突然被人扯了回去。 谭浩不想进去了。 . “你们的身份是进古堡躲雨的五名旅人，意外得知古堡中发生的血腥事件，决定查明真相，与此同时，你们遭遇到了恶鬼的袭击。” 工作人员塞给夏永琴一只对讲机，教给她使用方法后道： “随着剧情的发展，你们会遇见两只鬼，一只是好鬼，在你们完成它的要求后会实现你们一个愿望；另一只是坏鬼，会抓你们，被抓后会关进古堡囚牢，当然了，工作人员是不会对你们进行肢体触碰的。” 工作人员显然业务熟练，一番话说得相当顺溜，他将众人带到入口处，道：“进入鬼屋后请按照指示牌行动，祝你们逃生成功。” 五人或兴奋或紧张地走入鬼屋内，工作人员在他们进入后把门一关，一瞬间，众人被黑暗笼罩。 谭浩能感受到身旁几人身上的温度，但就算靠得极近，在如此浓重的黑暗下也无法窥见他们的身影。 几人动都不敢动，就在这时，头顶正上方传来广播的声响。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们因大雨被困在了山顶，就在你们手足无措时，发现了一座耸立的古堡。” 广播的质量不是很好，声音有种粗粝的质感，这更加渲染出惊悚的气氛来。 “从外观上看，古堡荒废已久，你们想在古堡中避雨一晚，却意外发现，这座古堡，正是十年前大名鼎鼎的王家灭门案的案发现场。” “据警方报道，王家四口人某日被发现全部死于古堡内，父母皆开肠破肚，双胞胎姐妹则双双吊死在屋内，现场血腥不堪。” “案发当日下着暴风雨，别墅周围无踩踏痕迹，警方推测凶手就在姐姐开开与妹妹心心之间，凶手杀人后自杀，就在警方决定进一步探查时，看守现场的工作人员皆离奇失踪，涉案相关人员诡事不断，无奈之下，只得放弃调查。” “你们不愿在古堡过夜，但大雨不容你们有所选择，你们只好留下，可是此时的你们没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广播戛然而止，但语末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让人忍不住猜疑之后发生了什么恐怖事情。 乔洁突然尖叫一声，只见一块亮黄色的提示板突然撕破黑暗，上面写着狗爬似的血字： 请分成两组，三人走左边，两人走右边。 在谭浩读完提示词后，只听“嗡”的一声，他的左侧突然亮起一盏盏烛灯，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左侧长廊宛若缓缓展开的画卷，铺沿在众人眼前。 在左侧长廊灯的照耀下，可以隐约窥见右侧长廊的入口，众人等了片刻，右侧长廊却没有动静。 右侧走廊没有照明。 “怎么办……我们怎么分配？”夏永琴小声道。 尹飞白左右看看：“左边有灯，右边没灯，右边的人要摸黑走啊……可是，左边那么亮，总感觉有鬼，没准追逐战在左边。” 乔洁颤抖的声音传来：“我好害怕，不管怎么样我不想摸黑走……” 尹飞白道：“反正我要和谭浩走一块儿。” 谭浩往左看看，又朝右瞅瞅，平心而论，他也不想摸黑走，谁知道走着走着会不会突然冒出个女鬼之类的，他想不动声色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但又不知道会不会OOC。 就在这时，夏永琴手中的对讲机“刺啦”响起来。 方才领他们入门的工作人员声音响起，大约一直在监控后看戏，他道：“咳咳，你们之中有没有情侣，如果有的话可以走右边，那边是专门为情侣设计的。” 谭浩：“……”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从对讲机上抬起视线，不曾想尹飞白三人瞬间退到了左侧走廊口，他与谭斯观二人则一动不动留在原地，三人都用“我们懂的”眼神望向他们。 夏永琴道：“哈哈，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啦。” 乔洁感激道：“太好了可以走左边。” 方才还说要和谭浩一起走的尹飞白朝前者挤眉弄眼道：“哥们儿，加油~” 特么的。 这时，谭浩感到自己手被牵住，他一脸复杂地抬头望向谭斯观，就见谭斯观憋笑道：“没办法，看来只好我们一组了。” 两组在门口分别，谭浩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说，你还要牵多久？” 鬼屋的氛围渲染很足，谭浩手里早已布满手汗，谭斯观一直牵着他的手，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在朋友的“谦让”下独处。 谭浩看不见谭斯观的脸，但听出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们没有看着我们吧？” 谭浩心道这人真是敬业，他回头望了眼，却见那三人早已过了拐角，不见踪影了。 “人都跑没了，撒开。” 谭斯观闻言便松开手，谭浩还未来得及擦擦手汗，不曾想他的手再次被握住。 “你干什么？” 谭斯观道：“我们还是牵着吧，这黑漆漆的，万一冲出来个鬼把我们冲散了怎么办，落单的话有人会害怕。” 谭浩闻言眉毛一挑，他不悦道：“你说谁害怕？” 谭斯观不理会谭浩试图抽走的手，无奈道：“我害怕，行了吧？” 这语气，和哄小孩似的。 周围一片漆黑，不知何时何地就会有意外发生，二人的手牵着，因为紧张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心脏砰砰直跳，让人分不清楚，他们的心跳究竟是因何而起。 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吧。 谭浩心想，难怪是为情侣设计的。 第8章 亲亲 索性想象不会成真，谭浩脑中想象的女鬼并没有出现，他们很快看见了光亮。 一扇陈旧的木门，其缝隙中透出深紫色幽暗的光，这里似比入口处冷上许多，谭浩只觉一股寒气窜上后背，让他直颤着身。 “心心的房间。” 谭斯观仰起头读出门上的牌匾，他道：“记得广播里提过，古堡里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叫开开，妹妹叫心心，也就是说，这是妹妹的房间。” 谭浩道：“进去看看吧。” 门本身就是半掩着的，谭斯观推开门，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犹如在玻璃板上划动的指甲，刺耳无比，仿佛能将黑暗处的什么东西惊醒。 谭浩特地留了个神，他等着谭斯观先进去，若他没有异状自己再进去，他很清楚自己属于容易受惊的类型，他决不能被谭斯观笑话了。 谭斯观消失在门后，没有动静，不一会儿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大抵是开始寻找线索。 谭浩于是跟着进门。 突然，一只白衣女鬼闯入眼帘。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女鬼，而是一只吊在天花板正中央的娃娃。 娃娃的脖颈被绳子死死绑住，她的脖子便像揪起的毛巾，远处看只有细细的一条，她的头摇摇欲坠，原本是眼睛的地方有两处凹陷，恰好正对着门处。 瀑布般的黑发与斑驳的白衣形成鲜明反差，狠狠刺激着谭浩的眼球，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他想起广播里所说：“……父母皆开肠破肚，双胞胎姐妹则双双吊死在屋内，现场血腥不堪。” 想必这个就是吊死在房间里的妹妹心心。 “谭浩，你过来一下。” 谭斯观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谭浩的异况，他像是发现什么，招呼谭浩过去。 谭浩不悦地瞪住他的背影。 谭斯观方才进入房间不可能没看见这只娃娃，但他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没有提醒他一声。 他是故意的还是怎地？ 还是说他觉得这种程度压根不用在意？ 可恶，他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谭斯观正站在一个衣柜前，谭浩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只得装作无事发生：“发现什么了？” “这个衣柜好奇怪。” 眼前是一个木制高柜，正巧固定在房间角落，门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唯独正对着柜门的一侧，有着面黑镜子，谭浩能从那面镜子中望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这个高柜十分狭窄，连两个人都无法容纳，与其说是衣柜，不如说是……一具单人棺材。 谭浩一眼难尽：“你为什么觉得这是衣柜？” 谭斯观把柜门合上，指着门上的字道：“上面写了。” 大概是密室制作方也觉得这个柜子称为衣柜太过勉强，板上居然贴了张白色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有“衣柜”二字。 谭浩：“……这也太寒酸了。” 除却衣柜外，房间里只余下一张矮床，一个梳妆台，和一扇假窗。 谭斯观便抽出梳妆台的抽屉，往里取出一张字条来：“讨厌，姐姐总是喜欢锁门，每次进她房间都要敲门示意，她以为她是谁啊！” 谭斯观显然是在念字条上的内容，分明声音低沉，硬要装出少女的娇嗔，读得非常有真情实感。 谭浩问：“这个字条是什么意思？” 谭斯观弯下腰往抽屉里张望一番：“不知道，但这边只有一张字条，肯定有用。” 他往房间里溜达了一圈，脚步悠闲得犹如饭后散步：“心心的房间好像没什么东西啊，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似是被谭斯观淡定的气质感染，谭浩渐渐没那么害怕了。 这里不过是黑了点，冷了点，一切不过是商家的故弄玄虚，就算有鬼也一定是真人扮演，参悟透道理后似乎也没那么恐怖。 心心的房间靠近他们最先走来的走廊，下一个房间居然相隔甚远。 走了大约有一分钟，期间弯弯绕绕无数，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新的牌匾： 开开的房间。 谭浩决定故技重施，不过这回直接躲谭斯观身后，让他挡住一波视觉攻击。 谭斯观握住手柄，他下按手柄作开门状，不料受到阻力，门竟被锁住了。 “好像打不开……” 由于目前的线索实在少得可怜，唯一的线索便浮现在脑海，谭浩道：“姐姐喜欢锁门，每次都要敲门示意……你敲下门试试？” 谭斯观毫不犹豫地敲出“笃笃”两声。 指关节与木板的碰撞异常清脆，敲门声本身就带着丝灵异感，瞬间，不详的感觉犹如蛛丝布满整条走廊，让人呼吸困难。 谭浩全程猫在谭斯观背后，他死死盯住门把手，他预感房间里有什么要出来，伴随着谭斯观的再次敲门声，他屏住了呼吸。 一只手从背后拍在他的肩膀上。 谭浩从嗓子里压出一道变了调的“啊”，他猛一回头，只觉面颊瘙痒，竟是就这样贴在了对方的头发上。 女鬼一身白衣，黑色长发密集的铺散在面前，她的手冰凉，哪怕谭浩立即将她甩开，那股凉气也穿过衣服布料，直入骨髓，让他全身上下冻了个爽。 谭斯观察觉异状，一转身插.入谭浩与女鬼中间，他听见谭浩道：“我被女鬼抓住了……我是不是要进牢了……” 那女鬼像是宕了机，静静地停留在原地。 谭斯观道：“我觉得这应该是好鬼，如果是坏鬼的话，她现在应该拖着你到别的地方去才对。” 谭斯观眯眼看着女鬼，问：“你是好鬼吗？” 女鬼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谭斯观与谭浩二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谭斯观想了想，又问：“你是姐姐开开么？” 空气陷入一片沉寂。 女鬼没有点头。 谭斯观似乎很想从这只好鬼口中问出什么，但显然这种直接揭谜底式的问答不被允许，他思及工作人员的话，便道： “完成你的要求，你会满足我们的愿望对吧？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听闻这话，女鬼伸出了两只手。 谭浩这才注意到，方才女鬼拍了他后一直背着手，现在她伸出手，长长的白色衣袖下，她两只手分别套了一个人偶模型，她动了动手指，两个小人便张开嘴，好像在说话。 这是极富有童真的一幕，但那人偶灰扑扑的，好像无数次掉落在灰尘中，再加上玩玩偶的也不是可爱的小孩子，这一幕依旧阴森森的，充满鬼气。 两个小人都张开了嘴，正当谭浩疑惑女鬼要做什么，下一秒，两个人偶头一歪，亲在了一起。 谭浩：？ 两个人偶在女鬼的控制下亲得难舍难分，由于做工简陋，它们就像张开嘴啃食对方的面部，如果这两个玩偶是真人，想必接了个法式热吻。 扮演女鬼的工作人员特别敬业的压低嗓子，发出的声音沙哑无比，只是沙哑的声音也遮盖不住羞涩：“亲亲。” 一道晴天霹雳，将谭浩霹成一块发焦的石头，僵立在原处。 他能说什么？他只能说真不愧是情侣专用通道。 这个女鬼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么？她难道爱好吃狗粮？ 万一来玩的玩家没有情侣怎么办？当场生拉硬凑么？ 这特么不是恐怖解密向鬼屋密室么，这个亲亲的关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此刻，问号充满了谭浩的脑袋，倘若密室设计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把对方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废料。 谭浩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能不能换一个要求？” 女鬼方才好像还兴奋得不行，现在宛若被泼了冷水，她面朝谭浩，黑色长发后似乎射出两道幽暗的目光。 她转身就跑。 “等等。”谭斯观扯住女鬼的白袍子，将人拉了回来。 他郑重的看向谭浩：“如果把她赶跑了，我们就会失去一个机会。开开的房门是锁住的，我们没有钥匙，也没有任何钥匙的线索，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完成女鬼的要求。” 谭浩面色复杂地望着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玩密室，一个小小的关卡而已，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么？” 谭斯观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玩了密室出来后遭遇大暴雨，无奈之下只得进入古堡避雨，正在进行灭门惨案的调查么？” 谭浩：“……” 这个人，玩得太投入，已经彻底将现实和密室里的剧情搞混了。 谭浩愤怒道：“你神经病啊！要亲找女鬼亲去，你特么直的弯的？” 谭斯观无视谭浩的反抗，他双手捧住谭浩的脸，慢慢靠近。 眼见谭斯观是动真格的，谭浩彻底慌了，他大声道：“谭斯观你有毛病！我警告你，你要真亲上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之后书里的世界你自己闯，老子不管你了！” 谭斯观的脸向右偏着，他闭着眼，神色专注无比。 不知怎的，谭浩忍不住朝他的嘴唇看去。 他的唇形很好看，唇珠饱满，下唇微薄，呈淡淡的粉色，他平日里扮演着“晏熏”，一直板着张脸，这回凑近了看，他的唇角竟是放松状态下微微上扬的。 凑得近了，谭浩能闻见他唇边的咖啡香，于是他又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咖啡的味道。 醇香、浓郁、苦中带甜。 如果……真的亲上了，那这个吻会不会也是咖啡味的？ 谭浩心脏疯狂跳动，他能感受到一股热气冲上面颊，他庆幸四周不算亮，不然他这副窘态被人瞧见，一定无地自容。 二人此刻的距离极近，仿佛就隔了本书的距离，谭浩从未和任何人靠得如此近过。谭斯观睫毛很长，皮肤光滑细腻，所有平常没注意到的细节，此刻都放大在他面前。 谭浩觉得再这样看下去会变得很奇怪，于是他狠狠闭上眼，屏住呼吸，原本的大骂似乎全吞进了肚子，高声话语被一块无形的海绵吸收，化作一道小猫般的呓语： “不要……” 两人间的距离彻底被压缩。 谭浩感觉自己脸上被亲了一口。 要说亲，也不能算亲，只是嘴唇在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宛若羽毛轻触水面，激起的涟漪甚至不能惊扰水下的游鱼，与其说是认真的亲吻，倒不如说是孩童的戏弄。 原来他根本没打算亲。 “这样好了吧，我想问……” 谭浩听见谭斯观的声音朝女鬼的方向，大概是迫不及待地准备提问，但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谭浩试探着睁开眼，恰与谭斯观的视线撞上。 谭斯观的目光在谭浩脸上徘徊一周猝然收回，好像被烫了一下，他看向别处时眼珠犹如四处乱滚的弹珠，肉眼可见的无措，他挠了挠后脑勺，耳廓处爬上一抹红晕。 他刚才说话时还挺淡定的，他看见了什么？ 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谭浩身边正好有一扇假窗，在幽暗的灯光下，恰好形成一面镜子，谭浩便朝窗户看去。 他自己都一愣。 谭浩的眼角微微湿润，眼神中透着呆愣与迷茫，好像一瞬间被抽走了心神，只余下一具空荡荡的空壳，他嘴唇自然而然地微张着，从唇缝中可以窥见他洁白的牙齿。 完全一副任君采撷的情动模样。 第9章 柜子 谭斯观从女鬼那儿获得钥匙，终于打开了锁着的门。 据广播所说，开开与心心都吊死在屋中，他们去心心房间时，一个心心人偶吊在天花板中央，没道理开开的房间没有。 对此，谭浩有了心理准备，他一抬头，果然见一只玩偶歪斜着头，只是这回偏了点方向，它的视线朝向了门框。 开开的房间里依旧充斥着淡紫的幽光，一旁的桌上，一块圆形物体吸引了谭浩注意。 “为什么这里有个锣？” 黄铜锣在幽暗的灯光下犹如夜晚的满月，在它旁边摆有一只槌子，槌子头部裹着布，布料稍有磨损，看起来使用年份已久。 谭斯观道：“这里有本日记，应该可以解答。” 日记本包裹着塑料封皮，封面上印有卡通画，里面的纸张却异常枯黄，甚至皱巴巴的。 日记本被固定在桌上，在日记本的右侧摆有一支笔，那支笔倾斜了一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日记本主人放下笔临时外出，随时会回来。 谭浩注意到，那支笔似乎与寻常的笔不同。 他拾起笔，发现握笔处有两个凹槽，他调整位置重新握笔，拇指与食指恰好贴合在凹槽处。 “应该是给刚写字的小朋友纠正写字姿势的笔。” 谭斯观瞥了眼谭浩的握笔姿势：“你看起来很别扭，该不会你平常的写字姿势是错的吧？” 谭浩“啧”了一声将笔丢在桌子上：“你管我怎么写字的，照我看这种笔发明出来就是反人类，握笔舒服不就行？” 谭斯观摇了摇头，他看起了那本日记。 【4.4 阴 不开心 爸爸妈妈带着心心去水公园玩了，明明我才是最想去水公园的，为什么他们不带上我！ 5.6 晴 不开心 心心摔碎了家里的花瓶，水洒了一地，妈妈最喜爱的玫瑰花折断了，我心里有点窃喜，心心终于会被骂啦。 可是……爸爸妈妈回到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居然什么都没说就打了我，心心就在旁边看着，我好痛…… 7.19 多云 害怕 我每天都躲在房间里，我拉着窗帘，不让阳光透进来，我锁着门，不让爸爸妈妈看见我，我一直很害怕。 每到晚上，房间里的锣都会自己响起来，它很响，每次响我的脑袋都会嗡嗡叫，但其他人似乎都听不到，我不知道为什么…… 7.21 晴 害怕 自锣之后，我又开始害怕房间里的衣柜。 我总感觉，每次我睡觉时，衣柜会开出一道缝，里面好像有人在看我……我和爸爸妈妈说，他们打了我一顿。 8.1 大雨 哭 又是因为一些小事，爸爸妈妈打了我，就连心心也欺负我，我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顿。 8.10 阴 哭 已经……受不了了…… 8.20 大雨 哭 要是他们都死掉就好了。 8.31 雷电雨 开心 我的愿望实现啦！我现在要去上学啦！ 9.1 晴 开心 爸爸妈妈还有心心，他们明明死掉了却闭不上眼，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但是我没办法呀，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挖出他们的眼睛。 ——对了，我也死掉好啦！】 日记很短，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个小女孩，似乎一直都闷闷不乐，直到将家人都杀死，她才开心了起来。 日记的字迹圆圆的，可爱的字体透出女孩的天真活泼来，但其内容却惊悚无比，似是在用童声唱恐怖歌谣。 谭浩发现，在八月份日记的那一页上，日记本的右上角沾满了黯红色液体，像是干枯的血迹，不过液体并不呈喷射状，反倒像什么东西打翻的形状。 谭斯观一脸沉重道：“据日记来看，开开因为家庭暴力而心理扭曲，她先杀死了爸爸妈妈和妹妹，再自杀，由于她将心心也吊在了天花板上，所以警方无法辨认谁是凶手。” 谭浩摸了摸下巴：“开开在8月31号杀了心心，9月1号就自杀，如果警方发现时间晚的话，也的确无法确认谁先死。” 说着，他环顾了一圈开开的房间。 果然，正如日记所说，床的正对面，摆有一个和心心房间一模一样的衣柜。 谭浩走向衣柜，他想看看开开房间的衣柜有没有异常。 “我感觉哪里有点问题，而且……为什么日记中特地提到开开害怕锣声和衣柜？” 谭斯观来回翻阅日记，他回过头，看见锣旁边的槌子磨损严重，不知怎的，他又回想起开开与心心房间遥远的距离和昏暗的走廊。 接着，他瞥见正打开衣柜的谭浩，蓦地瞳孔猛缩！ “谭浩，回来！” 谭斯观的语气过于急促，似是预感到灾难的野兽，谭浩的手下意识一顿。 此时柜门已成半开启状态，谭浩松开手，柜子却自己在动，与此同时，一小片黑发与白衣角显露出来，谭浩脚往后一撤。 “快跑！” 像是响应谭斯观的呼喊，躲在衣柜里的白衣女鬼嘶吼一声，张牙舞爪地朝二人扑来！ 谭浩低声惊呼，他踉跄一下，狼狈地跟随谭斯观冲向门口。 “卧槽！为什么追逐战在我们这边，按道理不应该在尹飞白他们那边吗！” “不知道，现在别管那么多，我们赶紧回心心的房间！” 谭浩短短几步累得够呛，他只觉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余光中还能瞥见那女鬼紧紧追着自己，他已无法思考，只机械地回道：“为什么啊？” “开开害怕衣柜，我们躲柜子里去！” 女鬼再次传来一阵嘶吼，谭浩连忙加快脚步，他几乎被吓哭：“你特么跑慢点！” “跑慢点不就被抓了么？” 几个拐角后，谭浩差点刹不住车，他鞋底狠狠摩擦在房门前，磕磕碰碰地闯入心心房间。 “快！这边！” 谭浩一扭头，就见谭斯观正站在衣柜里，一边朝他招手，一边紧张地望向门口。 狭窄的衣柜犹如一具单人棺材，而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谭浩跑到衣柜面前才发现，他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若让谭斯观侧站着，那衣柜就合不上了。 他试着岔开腿踩在谭斯观两侧，却跌跌跄跄失败了好几次，他不时回头望向女鬼的方向，急得满头大汗。 “你特么往里去一点！” “我已经抵着后面的板了！” “那你脚岔开，给我留个站着的地方！" 谭斯观闻言照做，他后悔道：“当时太疏忽了，这个柜子就是为一个人准备的，按照原剧情，应该一人敲响锣，另一人躲在这儿，咱们这个做法肯定是错的。” 谭浩急道：“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回去敲锣，这个柜子再小也得给我……挤进两个人！” 谭浩一个使劲，终于站进柜子，他想撑住谭斯观身后的柜板稳住，但显然他的重心在后。 眼见他就要往后倒，谭斯观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入怀里，女鬼的嘶吼已在门口，谭斯观咬牙，用力合上了柜门。 一瞬间，黑暗侵蚀了二人。 谭浩一动不敢动，他正对着谭斯观，背后死死抵着门板，他感受到谭斯观精壮的手臂环过他的腰，搂得非常用力，他不得不与谭斯观紧紧相贴。 谭斯观另一只手把着柜门，小小的柜子站住两个高挑的男生实在勉强，谭浩的后背还是将门板顶出一道缝隙，若无人控制门板，柜门就会大大敞开，两人躲藏的身影便在女鬼视野下暴露无遗。 若有旁人在看，就会发现，谭浩就像被谭斯观双手抱住一样。 他们就像两团血肉，被柜子硬生生关在一起，被迫融为一块儿。 谭浩听见女鬼的脚步声很重，她的步伐拖沓，宛若捕猎野兽的猎人，很乐意用脚步声给猎物带去恐惧。 女鬼在房间内走了一圈，脚步声终止在房间门口，但似乎没有远去的声音。 她可能还在房间里，准备等着猎物自己出来。 谭浩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柜子外，一时间，背后汗津津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液，他不确定女鬼是否离开，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我们出去吧。” 不知为何，谭斯观的声音异常紧绷：“再等等，她好像没离开。” 谭浩狠狠闭上眼。 谭斯观比他高半个头，他能感受到，谭斯观说话时，一股热气喷射在他的发顶，热得他头皮发烫。 他的声带振动，喉咙连带着胸腔，都微微颤着，这些震动全都肉贴肉的传输到谭浩身上，引得他躯壳内的内脏都狠狠颤动一下。 谭浩发觉自己不对劲，他被搂住的地方烫，贴住的地方麻，黑暗之下，他们俩看不见彼此，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紧紧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似乎过去了一个小时，谭浩再次忍不住道：“出去吧。” 门外凉得刺骨，门内热得冒汗，女鬼的脚步声没有再响起，谭斯观也微微动摇：“好……” 就在这时，门板被狠狠敲击！ 女鬼在外，疯狂的用手掌拍打柜门，“啪啪”声瞬间撕破房间内的沉寂，拍打声又响又密，女鬼似乎为无法揪出柜子里的二人而愤怒。 门板原本就没完全关上，被谭浩的后背顶出一道缝隙，在女鬼的拍打下，柜门细微地一开一合，连带着谭浩一下一下地撞击在谭斯观身上。 在击打的第一下，谭浩措手不及，惊恐地“啊”了一声，门板牵引着他的动作，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瞬间涨红了脸。 狭小的柜子里，好像所有空气都被夺了去，谭浩激烈的情绪迅速消耗着体内的氧气，他不禁轻轻喘了出来。 谭斯观只觉两人的身体犹如浪花般一下一下的拍打，脖颈处感受到热气，耳边也传来难以言喻的声音。 “你别喘……” 谭浩羞得眼角泛起泪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但门外的女鬼显然不体会他的感受，门依旧“砰砰”的响动。 正当谭浩摔破罐子似的想踢门找女鬼决斗时，脚下突然震动起来。 他感受到，不是他们俩在震，而是柜子在移动。 门板外渐渐没了击打声，谭浩记得，柜子移动的方向是在房间靠墙侧，女鬼无法穿墙而入，他们算是安全逃脱了。 谭浩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 谭斯观身后猝然爆发出刺眼无比的紫光，原本黑色镜面状的板突然被照亮，大量的黑色头发紧贴玻璃，竟是一只女鬼正隔着玻璃看他们。 谭浩感到脑里绷着的一根弦断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写什么掉节操的东西…… 第10章 失落 谭浩被近在咫尺的女鬼吓得一趔趄，直接出了柜门，勉强站稳后，就见谭斯观也僵硬地走了出来。 谭浩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糟糕，但他看见谭斯观狼狈的模样。 他的头发经方才一压变得乱糟糟的，T恤褶皱无比，好像被人甩床上撵了一回。 谭斯观面颊绯红，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似在尴尬地咽口水，他眼神飘忽，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谭浩。 现在进入安全的境地，二人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 谭浩的胸腔不断上下起伏，此刻胸腔前没了阻碍，呼吸间却好似还能感受到谭斯观的温度，谭斯观的身躯似乎还和他紧紧相贴，阻力迫得他难以呼吸。 谭浩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窒息。 “呦，瞧我看见了什么！” 方才被一些奇怪的事分去注意，谭浩甚至没有发现这个房间还有别人。 尹飞白的声音贱兮兮的：“谭浩晏熏双双出柜，这历史性的一刻竟被我们几个平民见证了。” 夏永琴道：“尹飞白你小声点！” 谭浩听见二人的声音心生绝望，他又要扮演那个“谭浩”了。 谭斯观走来时已经板下脸，他朝两人看了眼：“乔洁呢？” 尹飞白不知回想起什么，直冒汗：“不提了，刚才遇到追逐战，被抓走了。” 谭浩略显讶异地扬眉：“你们也遇见了女鬼？” 他还以为就他们俩那么多事，没想到两侧都有追逐战。 尹飞白挠了挠头：“和你们分开后，我们去了爸爸妈妈的房间，期间有个女鬼跳出来，我们完成她的愿望后，带给我们一本日记，正读着，突然一个柜子弹开来，又来一个女鬼要抓我们，乔洁没反应过来，就被抓走了。” 谭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他们分成两队，便是要去不同的房间搜集不同的线索，以此来获取真相。 他觉得现在应该问“爸爸妈妈的日记是什么”或者“乔洁被抓去了哪儿”这种问题，但他莫名其妙地问出另一个在意的事情。 “那只好鬼，她让你们做了什么？” 谭浩眯着眼瞧着尹飞白，准备捕捉他说谎的神色。 哪料，尹飞白一副“这有什么好问的”表情，老实道：“就玩个比反应速度的小游戏，很容易的。” 谭浩叹了口气，他早该料到的。 夏永琴这时问：“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从柜子里出来？” 谭浩扶了扶额，将去了开开心心的房间、看见日记、被鬼追逐的事情描述一遍，当然，其中略去了亲亲和挤柜子一事，这种事死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谭浩越说夏永琴就越表情不定，他说完时，夏永琴甚至无助地朝尹飞白望去。 谭浩看她神情就明白，其中一定有些值得推敲的事。 夏永琴开口了：“按照你们遇见的，姐姐开开一直遭受家庭暴力，终于忍受不住杀害全家，她勒死妹妹伪装上吊，然后自己也吊死，是这样么？” “没错。” 夏永琴抿了抿唇：“可是，我们看见的可不是这样的。” 她道：“在爸爸妈妈的日记中，遭受家庭暴力的是妹妹心心。” 谭浩一愣。 “在他们的日记里，描写了很多看见心心就来气，看见开开就愉快的画面，印象最深的一个地方是，开开碰碎了花瓶，他们却二话不说打了心心。” 谭浩记起这个部分，在开开的日记本里，事实完全颠倒了过来。 “开开与父母之间，有一方在说谎。” 众人陷入沉思。 尹飞白挠了挠头，他一副放弃思考的模样，蓦地道：“算了，想不出就别想了，倒不如关心一下我们在哪儿，然后怎么把乔洁救出来。” 谭斯观四处张望一番，突然发现角落里，一个小台子靠着紫色幽光，台子上似乎插了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才发现是根棒棒糖。 台子上立着一个提示牌： “开开与心心最爱的糖果，记得好好保存。” 棒棒糖包装纸上空白一片，试图去撕开包装纸，却发现包装纸与里面的“糖”黏在了一起——这是根假糖。 也就是说，这是个在后期可能会发挥作用的道具。 谭斯观将糖捏在手里，他转过身，就见镂空木窗外，一个灯牌闪烁着幽幽绿光，上面写着两个字： 地牢。 几秒后，众人进入了地牢。 他们踏上向下走的楼梯，周侧昏暗无比，只有时不时出现的走廊灯照亮脚下，很快，地牢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巨型铁笼里，乔洁坐在中央的木椅上，她的两只手被铁链锁在了把手上，铁笼门上，也挂着一只亮眼的大金锁。 要救出乔洁，至少需要三把钥匙。 这时，走在最前的尹飞白顿住脚步，他招呼众人低下身，面对谭浩疑惑的眼神，他朝一个地方指了指。 谭浩朝铁笼两侧望去，瞳孔猛缩。 关押乔洁的一左一右，正立着两个披发女鬼。 她们对乔洁严加看守，想必只要一有人靠近，她们就会将那人带入地牢，与乔洁作伴。 不，不对。 目前得知的情况来看，女鬼只可能是开开与心心，无论开开心心哪个是凶手，这两个女鬼中一定有一个是帮助他们的好鬼。 谭浩发现了什么：“右边那个，她带着两个人偶手套。” 尹飞白眯了眯眼：“我们遇见那个好鬼的时候，她手上也带着玩偶，所以右边那个是好鬼？” 谭浩思索一番：“地牢四周空荡荡的，不像有谜题的样子，恐怕解开牢笼的钥匙要从好鬼手上拿，但是麻烦的是……” “那只坏鬼怎么办？” 谭斯观这个时候道：“密室已经暗示了我们解决方向。” “什么？” 谭斯观伸出一根食指，他的指腹沿着牢笼外圈画了一个圆：“牢笼外面一圈是可以跑动的。” 尹飞白还发着愣，谭浩蓦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一队人引走坏鬼，另一队人在他们绕圈跑回来前……将乔洁救出来？” 这是众人最不愿听到的解决方案。 谭斯观微蹙着眉，似乎在考虑其他方案，但很快他摇头道：“没有其他方法了，这一圈少说100米，考虑到女玩家体力弱，这个鬼跑得应该不快，至少能争取到半分钟。” 晏熏平日里说话都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似乎天生适合当领导者，他的能力也让众人信服，几人没再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众人沉默片刻，夏永琴出声道：“那么……谁去？” 她没有说谁去干什么，但众人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谁去引开鬼。 谭浩提议道：“不如这样，依旧是我和晏熏一组，你们俩一组，我和飞白猜拳，输了的去引鬼。” 这个方法最为公平，谁干累活完全靠运气，于是尹飞白便与他猜拳。 一分钟后，尹飞白对夏永琴道：“准备好了吗？” 夏永琴面无表情道：“准备好了，如果有下次的话，还是我来猜拳吧。” 倒数三声后，两人冲了出去。 带玩偶手套的女鬼看了两人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弹，与之相反，另一个女鬼看见他们的第一时间嘶吼一声，跟着他们离去。 谭浩注意到，女鬼的速度相比之前追他们的速度慢了不少，果然被谭斯观言中，这是为了让另一组玩家有更多的活动时间。 谭浩二人也不墨迹，当即冲了出去，谭浩着急对女鬼道：“要求是什么？” 女鬼朝他们俩看看，再次伸出了带玩偶的两只手。 谭浩面露警惕。 他可没忘记上次玩偶出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陈旧的玩偶在女鬼的操控下动了动手，俏皮无比，这时，它们颈部交错，死死抱在了一起。 这回是拥抱么？ 在经历了亲吻、柜子事件后，谭浩觉得拥抱的程度已经不算什么了。 只是，拥抱也算是亲密接触，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就像橡皮擦，很容易就模糊了二人间的界限。 然而，尹飞白二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们的步伐在空荡荡的地牢里犹如无规则敲击的鼓点，凌乱慌张。 未及谭浩反应过来，只感觉身上被撞了一下，另一人的温度稍纵即逝，竟是谭斯观仓促的搂了他一下。 女鬼给了他三把钥匙。 看着谭斯观拿着钥匙一把一把地试锁，不知为何，谭浩有一点点失落。 第11章 美丽的世界 钥匙与锁的匹对未知，他们只得一把一把地去试，这是极耗时间与耐心的一关，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过来，恐怕手抖得不能将钥匙插进锁孔。 乔洁见他们过来，原本不安的神色一变，道：“你们……来啦。” 拿钥匙的人换成谭浩，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游戏应该快结束了。” 乔洁的右手被解开，她稍稍活动手腕，思忖片刻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谭浩以最快速度解开乔洁左手，三人急匆匆出牢门，不料正好撞上尹飞白二人。 谭浩似有所感，只见尹飞白身后，一个负责捉人的坏鬼，一个负责帮人的好鬼，此刻都静静伫立在地牢大门处，披散的头发正对他们，好像正在凝视。 两只鬼身高类似，胖瘦相同，都披着黑色长发与白色连衣裙，远看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唯一可以加以区分的只有那双玩偶手套。 然而此刻，两个女鬼的双手都垂在身侧，她们的手白皙光滑，现在她们全身上下都别无二致。 谭斯观沉沉道：“我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了。” 像是印证谭斯观的话，最开始几人进入密室时播放的广播再次响起： “你们不幸被抓住了。”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你们此时已不像刚进入古堡时懵懂无知，你们阅读了日记，走遍了古堡，或许对于当年的王氏灭门案真相，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站在你们面前的，分别是女鬼开开与心心，请你们将她们最喜爱的东西送还回去以做慰藉，然后指出谁是开开、谁是心心，并指认凶手。” “古堡不出活人，若你们无法推测出正确答案，那只能永远留在这儿了。” 广播结束，几人久久没有出声。 尹飞白突然道：“果然，最后还是要动脑，我最烦这些了。” 夏永琴注意到广播中提到的细节：“‘她们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谭斯观取出棒棒糖道：“刚才在集合的房间找到的，是一根棒棒糖。” 谭浩望见这根糖，蹙眉道：“这根糖有什么出现的必要么？” 谭斯观摇摇头：“既然广播特地说要把糖还给她们，那就一定会出现我们不了解的剧情。” 几人慢慢走向女鬼，两个女鬼此时以失去惊吓人的能力，她们犹如两个站桩，安静得不像活物。 “这个给你们。” 出现的棒棒糖好像启动机器的遥控杆，女鬼终于动了，她们一声不吭，左边的那个左手，右边的那个抬起右手，她们一同捏住细小的棒棒糖纸杆，突然僵持不动。 她们的声音暗哑，同时道：“我们谁是开开，谁是心心？” 谭浩瞥了眼二人的手，先前在开开房间看见的书桌，夏永琴有关父母日记的话语，等等线索在脑中一划而过，他突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 说完时，谭浩与谭斯观对视一眼，因为他们这句异口同声。 谭斯观给谭浩一个眼神，意思是由他来说。 谭浩也不含糊，他整理一番思绪，开口道：“灭门案的凶手，由于遭遇家庭暴力而精神异常，最终提刀杀人，毫无疑问，凶手是开开与心心当中遭遇暴力的那一方。” 他道：“但奇怪的是，父母的日记与开开的日记内容发生矛盾，在父母的角度，他们虐待的是心心，但在开开的日记里，遭遇虐待的是自己。” “父母没有动机在日记中撒谎，开开也没有必要硬将受害的人说成是自己。”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父母与开开之外的人动了手脚。” 他道：“杀人的是心心，她为了栽赃给自己的姐姐，写了那本日记，放在了开开的房间，这就是真相。” 逻辑不难理顺，乔洁很快道：“等等，你怎么能确定是心心为了栽赃作假开开的日记，而不是开开为了栽赃心心作假父母的日记？” 回答的是谭斯观，他道：“你们没有看见开开房间的日记所以不知道，那本日记其实是有破绽的。” 谭浩道：“一个非常老套的左右手问题。日记的右上侧有饮料的泼洒的痕迹，说明写日记的是个左撇子，也就是说心心是个左利手。 她知道开开是右利手，于是将笔放在了日记的右侧，而那支笔也证实了开开是右撇子的事实，因为那支笔是为右撇子矫正写字姿势用的。 日记本上的痕迹与现场的信息发生冲突，所以开开的日记一定有问题。” 夏永琴闻言睁大眼，她明白什么，倏地看向眼前两个女鬼。 “那么现在……” 谭浩道：“左边的女鬼是左撇子，右边的女鬼是右撇子，所以左边的是凶手心心，右边的是被害者开开。” 尹飞白喃喃道：“原来棒棒糖起这个作用……” 真相很快揭露，他们近一个小时的密室之旅落下帷幕，心心嘶吼一声从大门离开，开开则慢悠悠地将他们带往另一个出口。 推开厚重的铁门，明亮的光使众人眯了眯眼，尹飞白大力拍了拍谭浩后背：“可以啊哥们儿，感觉被大神带了一样，玩得真痛快！” 对此，谭浩也不觉得有什么：“你们只是不知道我们那边的具体情况而已，如果知道的话也能猜出来。” 夏永琴道：“就算谜题简单，但不妨碍它好玩啊！虽然当时追逐战的时候无比后悔进来玩，但现在玩完后又想进去再体验一遍，真的很有意思！” 见几人的观感体验极佳，谭浩默默扭过头，心道只有他一个人感觉这个密室掉节操么。 乔洁看了眼手表，她道：“虽然还有点时间，但应该玩不了别的，我们去停车场集合吧？” 夏永琴闻言不舍地四周张望一圈，她又俏皮的噘着嘴：“真是的，回去估计又要有作业了，明天还要上学，真舍不得这儿。” 尹飞白显然也意犹未尽：“没关系，反正暑假快来了，我们可以再约。” 谭浩一愣。 几句对话将他带回从前，几个玩上头的少年人短短一天便能建起深厚的友谊，总是商量着玩耍而非学习，好像能无忧无虑一辈子。 这一刻，谭浩突然有了生活在书中世界的实感，就像一直浸没在溪中的冰块，终于在汩汩水流中融化了一点，融化的那一部分与溪水混作一股，就这样注入远处的湖泊去了。 如果他现在担心的只是回去后有多少作业，那该多好。 “……那我们就去爬山吧，怎么样，哥们儿？” 短短时间，几人就兴致勃勃地商量好游玩地点，待到谭浩反应过来，只听见他们问的这一句。 见谭浩一脸茫然，尹飞白不悦道：“谭浩你刚刚是不是在走神？” 谭浩记得，谭斯观和他说过，他们所在的故事会在高二期末的时候结束，这个节点在暑假之前，也就是说，他们永远无法和他们一起玩。 谭浩笑了下，刚想敷衍几句，就听谭斯观插话道：“我和谭浩约定暑假去补习，就不和你们去了。” 闻言，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失落的神色，夏永琴更是道：“你们怎么现在就想着去补习啊，难道一天也抽不出来吗？” 谭斯观冷冷道：“如果去爬山的话，一天也不够用吧？马上就高三了，我们想努力一下。” 谭斯观这话与老师父母的“要高三了收收心吧”“玩什么玩，作业写完了吗”这类话大同小异，几人只觉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都焉了。 谭浩不赞同地瞥了谭斯观一眼，分明这个人刚才也玩得很投入，他们是无法参与他们的活动不假，但没必要让他们取消活动。 几人回去的路上，虽说积极性被打消，但他们依旧在说笑，夏永琴在说老师间的八卦，尹飞白在说谭浩的囧事，乔洁则一直笑眯眯地充当个听众，谭浩二人远远落在后头。 “某些人真卑鄙。”谭浩对谭斯观道，“自己去不了，居然还不准别人去。” 此时大约三四点，天色还算亮，和煦的阳光照耀在谭斯观的眉眼，他的眼眸垂下，却带着些沉重意味。 “他们去不去和我无关，我只是担心某些人会动摇。” 谭浩愣住，他望见谭斯观深沉的眼神，瞬间明白，“某些人”指的就是自己。 “45号和我说过一些前人的故事，其中就有一个……” 谭斯观眯眼瞧着前面说说笑笑的三人，道：“她恰好也是个高二学生，穿进来后便与书中的人打闹成一片，她几乎没OOC过，因为‘谭浩’这个人物的性格与她很相近，所以她生活得没有阻碍。” “穿越者的最佳素质便是，接受且清醒，我们需要适应环境，同时也要时时绷着神经，我们要融入这个世界，但也要清楚，我们是外面的人，不属于这儿。” “那个穿越者，哪怕在‘晏熏’位置上的穿越者的反复提醒下依旧执迷不悟，她不相信这个美好的世界是危险的，她被彻底迷惑了。” 谭浩大概知道谭斯观要说什么了。 “直到‘晏熏’位置的穿越者消失，她变成了晏熏，她才真正相信了前穿越者所说。当她试图用‘晏熏’的身份去与同学打闹时，她被防OOC机制控制住了，同时，原本的好友看她的眼神也变得陌生，这让她彻底崩溃。” 谭斯观道：“当时，她每天想的只有一件事——自杀，但这是对后一位穿越者的不公平，责任使她对后一位穿越者描述现状，后悔使她告诫来者，不要沉溺于这个世界的假象，一切都结束后，她的脆弱终于使她拿起刀子，快速结束了那一轮世界。” 谭斯观看向谭浩，严肃道：“我刚刚都看见了。” 谭浩道：“什么？” 谭斯观道：“密室出来后，你看着尹飞白他们露出的表情。” ——怀念，羡慕，不甘的表情。 直视谭浩的双眼，谭斯观道：“希望你永远记得一件事。” 看着谭浩迷茫的眼神，他残忍道： “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我们一定会离开。” 第12章 英语话剧 春游之后，谭浩的穿书生活步入正轨。 班里不少人已经穿上了夏季校服，此时气温就处于春季与夏季的临界点上，正午的时候会热得出汗，晚上的时候却有些凉意，体热的人还是更倾向于穿短袖。 这些日子里，谭浩天天课上摸鱼，虽说他与谭斯观的性命危在旦夕，穿书轮回之谜依旧躲在云雾后，但他能做的非常有限，无非就是思考。 于是，他经常拖着下巴在课上设想从书里出去的可能，但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他常常思绪跟着鸟儿飞跑，回过神时，一天就结束了。 反观谭斯观，谭浩总能看见他放学在校园里四处溜达，有时上课用小镜子看他，还能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好像在做人类调查试验，宛若一个神经病。 当谭浩吐槽他时，他总回上一句“你们新进来的穿越者没有危机感，不明白一轮结束时的恐怖”，然后继续天马行空的想象。 最近，谭浩甚至发现谭斯观拿起了一本邪书。 ——《量子力学》 谭浩当时问：“你是在维持你的学霸人设么？” 谭斯观一边看一边回了句：“如果要立人设，我会看《尼采的超人哲学》而非《量子力学》，这样还能顺便稳固一下我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人设。” 看来谭斯观也对自己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这个身份表示迷惑。 谭浩问：“那你打算从中获得离开书中世界的方法？有用吗？” 谭斯观摇摇头，不回答了。 正当谭浩感慨人生是多么无趣时，他遗忘了一件事。 ——校园文中的学校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活动。 英语老师抱着教案走入班级，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酷姐，上课不喜欢说废话，每次都准备了满满当当的上课内容，总要在下课时拖个五分钟才能讲完，所以明智的同学都会在英语课前上好厕所。 谭浩看见英语老师，浑身都会一紧。 “谭浩”在穿越入这篇文后，各方面成绩优异，其中英语学科更是名列前茅，恰好他们班之前的英语课代表转学走了，于是众人便将“谭浩”推上去，任命为新的英语课代表。 看得出，这个英语老师很喜欢“谭浩”，每次碰见大家不会的题都会叫谭浩来解答，所以谭浩每次上英语课都要让“谭浩”出来一回，心累。 不同于以往，这回英语老师没有一进教室就开始授课，她反而提及了另一件事。 “这个月有个英语节，我们年级决定一个班出个英语节目，限定一个节目十分钟，有谁愿意负责一下？” 谭浩扫视了一圈班级，见所有人都兀自低着头，害怕被抽到做麻烦事。 该死的真实。 英语老师从业多年，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出她所料，她那句话就像走个过场，谭浩倏地感到身上投来一道目光。 “课代表，你可以负责一下吗？” 谭浩回想起原着。 在原着里，“谭浩”自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在英语节的时间点里，“谭浩”与晏熏正在谈地下恋，“谭浩”平时看着不惹事，实际上胆子很大，总喜欢找理由多和晏熏待一起，于是他在英语老师交给他任务时说了句话。 “可以，但是舞台剧需要剧本吧……我不太擅长编写剧本。” 英语老师已经在电脑上投影出ppt了，她闻言随意道：“那就找个同学帮你……诶对了，你们班是不是有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这语气，好像诺贝尔奖得主和路边的小花小草一样常见。 夏永琴坐在教室前排，平时上课很积极，她立刻道：“晏熏得过，他写的推理小说！” 闻言，谭浩语塞。 诺贝尔文学奖不好得，其作品必须有强大的文学性和写作技法，推理小说——无论是社会派还是硬汉派，只要存在推理，其文学性就难以比得上纯文学作品。 也就是说，要靠推理小说拿诺贝尔文学奖，几乎不可能。 原文作者胡乱往晏熏身上堆砌buff，却没想过其可行性。 然而，现在他们在书中，再愤恨也无法找作者说理去，他们只得接受，晏熏有着写推理小说就能得文学奖的本事。 英语老师挑了挑眉：“还挺厉害，那晏熏，你和谭浩配合一下，可以吗？” 谭斯观一脸绝望地抬起头：“可以。” “那就好，我们上课吧。” 谭浩拿小镜子观察谭斯观的脸色，只见他目光在窗外放空了一会儿，面如死灰，扭回头时朝谭浩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谭浩大概知道谭斯观为何如此了。 原着中，作者只写了谭浩与谭斯观登台演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你侬我侬，并且所有人为剧本的精妙叹服，一个个都把剧情吹上了天。 可是，原文对剧本内容只！字！未！提！ 也就是说，谭斯观不仅要写出牛逼到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推理小说，并且还要使观众被其折服。 “你为什么又给我找事！” 放学后，谭斯观堵住谭浩，他不悦地甩了甩手里的《量子力学》，道：“我都快死了，你还在我死前找那么多事，得奖的推理小说……别说得奖了，关于推理我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谭浩摸了摸鼻尖，他自知理亏：“当时我错不及防被老师提到，哪有空想那么多……是那个‘谭浩’让你写的，不能怪我……” 谭斯观重重叹了口气，他扭过头，一副不打算再理谭浩的样子。 谭浩灵机一动，他道：“诶，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谭斯观不能写，你可以让‘晏熏’出来写嘛！” 谭斯观低头瞥他：“怎么做？” . 双休日，KFC内。 “哥们儿，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大晚上的叫我出来干嘛？” 尹飞白一脸困惑地啃着薯条，他的对面坐着谭浩与晏熏二人，晏熏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开启word页面。 谭浩不怀好意道：“就那个该死的舞台剧，时间紧迫，我们决定先把剧本敲定，大家一起想想点子。” 尹飞白“嘿嘿”一声挠了挠脑袋：“推理这东西就交给晏神好了，吾等贫民还是不要指手画脚。” 谭浩将谭斯观的电脑转了个角度，使尹飞白能看见屏幕，他道：“没关系，不用你做什么，你看着晏熏敲字就行。” 尹飞白咀嚼食物的嘴一顿，他直觉其中有诈，小心问道：“为什么呀？” 谭浩道：“叫你看你就看，谭斯……晏熏，开始写吧。” 谭斯观就知道谭浩不会有什么好主意，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键盘上，未及手上有所动作，尹飞白连忙转头：“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写，写完我再来拜读，这边看边写多奇怪啊。” 尹飞白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风，他扭过头闭上眼，又在啃指甲，好像对什么避之不及。 谭斯观只好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不看着我写不出来。” 尹飞白连连摇头：“不用了我不配……我妈让我早点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未及谭浩伸手把他头掰过来，尹飞白“唰”的消失了人影。 尹飞白和谭浩关系好，但在谭斯观面前依旧放不开，哪怕经过春游也没有改善，然而尹飞白并非扭捏的性格，这让谭浩猜想45号是一个腼腆的姑娘。 谭斯观一脸疲惫地将笔记本合上：“敏感过度。” 谭浩摸了摸下巴，他道：“你别急，我再揪一个人过来。” 一旁一个看小孩儿的大妈看着身旁的年轻人，莫名奇妙地扣了扣鼻子：“你说啥？” 谭浩不得不加大音量：“阿姨！您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大妈很警惕地上下打量谭浩，她像是顿悟什么，一把护住身边的小孩儿：“你想干什么？” 谭浩看见这大妈动作就知道她误会什么了：“放心，我们不拐小孩儿！您可以带着小孩儿一起过来。” 谭斯观听见走来的谭浩对身边人说：“您知道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谁吗！” 大妈皱眉道：“诺贝……学……什么东西？” 谭浩喊得嗓子有点痒，他现在无比后悔，这时就听那个小孩儿道：“我知道！他叫晏熏，写推理小说的，我可崇拜他了！” 谭浩一脸惊喜，他赶忙抱起小孩走到谭斯观身边，无视后边耳背大妈的嚷嚷，指着谭斯观道：“这位就是晏熏。” 小孩儿闻言一愣，他显然很不好骗：“我看过他的照片，我要看看他的脸！” 目睹谭斯观缓缓转过来的脸后，小孩儿突然像磕了兴奋剂似的：“哇！是真的晏熏！妈妈我见到名人了！” 听自家小孩那么说，大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谭浩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对小孩道：“现在这位哥哥要写剧本了，小朋友可以监督哥哥吗？” 小孩此刻沉浸在见名人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思考为什么一个诺贝尔得奖者需要他的监督，他只愣愣道：“可以！” 谭浩松了口气，他朝谭斯观点了点头。 谭斯观打开电脑，指尖触上键盘，心道或许这个方法真的可行，论鬼点子还是谭浩多。 如此想着，他敲下了一堆……乱码。 第13章 怜悯 “按照我的计划，这样做应该没问题才对。” 回家路上，谭浩与谭斯观二人正好有一段顺路，回想起方才小孩子困惑的眼神，谭浩不禁一阵尴尬，他连忙向谭斯观解释。 “在书中世界NPC的监督下，受制于防OOC机制，身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晏熏应该会顺利写出优秀的剧本……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天色已晚，二人的倒影像面粉似的被拉出长长一条，惨白的路灯周围围着不少趋光的小虫，街道上，时不时驰过一辆小汽车。 “我就知道你这鬼点子行不通。”谭斯观完全隐瞒自己之前的动摇，他望着黑夜，沉思道，“不过，的确很古怪。” 见谭斯观没有过多表示，谭浩稍稍松了口气，他随意道：“怎么古怪？” 谭斯观道：“我相信，如果我们现在遇见同班同学，防OOC机制一定会照常运作，但为什么在刚才的小孩面前却失效了呢？” 这的确是件非常古怪的事，其中有许多需要深思的点。 谭浩回忆起什么，他道：“我记得在春游时的咖啡店里，我们坐在一起聊天，距离我们很近的顾客不可能听不到我们的对话，那时的防OOC机制也没有发作，会不会和这次的是一个道理？” 防OOC机制就像一个抽象的概念，看不见摸不着，原本就落不到实地的东西此时有了条件限制，谭浩愈发觉得它虚无缥缈。 谭斯观深吸一口气道：“关于在陌生人面前可以摆脱人设这一点，在45号还在的时候我遇见过，相信每一个穿越者都有过遇见的经历，但他们口口相传下来的解释是：因为不认识。” 陌生人不认识他们，所以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他们也就不用去费心维系他们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谭浩挑了挑眉，就听谭斯观继续道：“但是，那个小孩不同。” 谭浩理解谭斯观话中含义，他道：“那个小孩知道你的身份，他对你能写出好文章这点深信不疑。” 谭斯观点头，他紧锁着眉：“没错，按理我应该能顺利按他的预想写出好文，但实际上我还是敲出了乱码。” ——防OOC机制失效了。 他们试图通过此次应付完老师的任务，虽说任务失败了，但似乎得到了不小的收获。 二人不知何时缓缓停下脚步，谭斯观像是一点注意力也不想被分去，他眼神聚集在一处，不知在思考什么。 谭浩突然道：“你们关于防OOC机制的发作条件的猜测，出错了吧？” 谭斯观盯着某处没出声，谭浩继续道：“小孩对你有片面的认识，但结果显示他和对你完全无认知的路人没有不同；同时，班上同学对你有完全认知，防OOC在同学面前能发挥效用，所以一定有什么能区分这两种认知。” 说完，谭浩自己都要被搞晕了，他扶了扶额，道：“真复杂啊……” 路灯大约年久失修，突然“刺啦”一声响，顿时将二人的注意力收回，谭斯观松了口气：“算了，不想了，无知才是人类的常态，我们只能偶然窥见真相，要将背后的真相完全剖析出来，需要看机遇。” . “监控下写剧本”的计划失败，英语节却一天天的在靠近，老师提前了一个月通知大家，但谭斯观硬生生在期限的一星期前搞出了剧本。 谭浩一目十行，飞快地阅读着，他平日里就经常看小说，很懂得如何捕捉重要信息。 谭斯观坐在他对面，面露期待，缓缓啜了口茶。 几分钟功夫，谭浩翻阅到了最后，他看完结局，又回过头来往前翻了翻，然后蹙眉放下剧本，严肃地抿了口咖啡。 “这就是这次的剧本？” “嗯。” 谭浩郑重道：“谭斯观，说真的，你出去后也别去跟你爸做什么乙女游戏了，去写小说吧，保准能大卖。” 谭斯观挑起一边眉，谭浩继续道：“虽然剧情有点不连贯，但悬疑感十足，杀人手法新奇，结局出人意料，我这个老读者完全没猜出来！” 谭浩夸得认真，至少谭斯观看不出他脸上有作伪的神色，谭浩就见对方面色复杂道：“你这个‘老读者’，是指耽美小说对的‘老读者’吗？” 谭浩疑惑：“这重要吗？” 谭斯观面无表情：“重要，你不看推理，所以没发现一件事。” “什么？” “我这本是抄的。” 谭浩陷入沉默。 “我从几本有名的小说里截取了些片段拼凑到一起，然后人工润色一番，使它勉强符合逻辑。” 谭浩：“……” 特么的这违反职业操守的事你说干就干啊！ 难怪剧情不通顺，难怪出乎意料，敢情这就是不同小说的拼凑物！ 话说既然这是你抄的，你就不要面露期待地给我看啊！亏我夸你那么多，我不要面子哒！ 谭斯观道：“还剩一个星期，时间紧迫，我们需要赶紧找演员排练。” 谭浩道：“大导演，我们需要几个角色呢？” 谭斯观掰着手指细数：“侦探、侦探助手、背锅的凶手，以及真正的凶手，这几个是有台词的，还需要若干群众演员……哦对了，还需要具尸体。” 谭斯观叹了口气，他将剧本合上，满脸疲倦：“按照原着，我和你本来并不打算参演，但是后来大家都推荐我们，所以被迫参演，咱们还是不要走这个流程，直接演主角吧。” 谭浩无语：“谭斯观，我发现你走剧情越来越敷衍了……” 谭斯观：“没办法，挑吧，顺便一提，侦探与背锅的凶手之间有段打戏，侦探助手与真正凶手的台词很多。” 谭浩又翻了翻剧本，果然，在侦探二人查到背锅凶手身上时，凶手企图逃跑，于是侦探与凶手扭打一番，凶手终于被捕获。 只是捕获之后，剧情走向似乎有点奇怪…… 谭浩眯着眼读了出来：“背锅凶手一脸不甘，他深情地抚上侦探脸，咳出一口血道：‘看来你把我忘记了。’侦探冷着脸看他，凶手又道：‘是不是他们……他们夺去了你的记忆？其实我是你的恋……’话未说完，凶手卒，侦探转过头对助手说：‘把他埋了吧。’” 见谭斯观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谭浩又暴躁了：“刚才看太快没发现，这段被捕获后的剧情是不是有点离谱？” 谭斯观道：“哈哈，有什么问题吗？” 谭浩怒了：“你查案就好好查案，乱加什么感情戏！而且这个侦探是什么渣男……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又查案又失忆的，我们这小小的十分钟舞台剧容不下那么多剧情！” 谭斯观绷着嘴唇，他道：“没办法，你觉得这是可有可无的剧情，但其实这是全剧本最重要的地方。” 谭浩：“……看不出来。” 谭斯观道：“因为我抄了好几本小说，其中一本侦探失忆，一本凶手是侦探恋人但惨遭杀害，还有一本侦探是凶手，剧本的这一部分把三本书融合在一起，便于总结出一个合理的结局。” 谭浩：“……” 他就说为什么侦探要和助手说“把他埋了吧”，原来他还抄了侦探即凶手的内容，谭斯观把这三本不搭边的书融在一起，还真是……毫无违和感啊！ 现在谭浩对谭斯观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当裁缝也是个苦活。 当天，剧本通过了谭浩的审核，所以谭斯观印了不少复印件，两人在班里揪了一大批人，放学来到体育馆排练。 尹飞白草草翻阅一遍：“牛啊晏神，虽然剧情有点不连贯，但内容好牛啊！” 夏永琴也道：“特别是侦探与背锅凶手的感情线，好感人！就是剧情有点不连贯。” 谭斯观：“……” 谭浩笑眯眯道：“晏神毕竟第一次写剧本，有点小问题在所难免，大家就不要揪着那点不放了……我们先念台词走个过场如何，回去后大家把台词背下来。” 尹飞白道：“我没意见，但我们为什么要在体育馆排练？” 这时，硕大个体育馆的角落，谭斯观拖出两张软垫，并排放置在场地中央，面对众人不解的视线，谭浩解释道：“考虑到有段打戏，为了防止演员受伤，需要点安全措施。软垫在体育馆，所以我们只好来体育馆排练了。” 之后便是长达两小时的排练，直到乔洁接到家里人催她回家的电话，众人才分别离去。 虽然说是节目排练，但毕竟大家都是经常打闹的好朋友，在走过场中，避免不了的说说笑笑，时不时揪着剧本中的某处吐吐槽，虽然他们此刻身处校园，但气氛一度回到春游时期。 从体育馆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弯月朦胧的挂在夜空，若隐若现，书中世界的星空很美，群星闪耀在夜幕，宛若钻石。 谭浩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对走在身侧的谭斯观道：“我们今天虽然排练了很久，但进度并没有很快嘛。” 谭斯观从星空中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谭浩又道：“最主要当中尹飞白开玩笑开的时间太长了，明天可不能再这样，不然一星期后咱们班就得出洋相了。” 谭斯观看向他道：“没错。” 谭浩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道：“诶对了，明天的进度应该到我和你的打戏了吧，咱们应该怎么打？打戏在你那本小说里有没有参考？哈哈，我可没练过。” 回家的路上有点安静，街道两旁的屋舍中飘来饭菜的香气，柏油路上，唯有少年的声音在轻轻回荡。 谭浩说着往空气中打拳，认真地回想以往看过的武打电影，他一个没留神，打在了谭斯观的背包上。 谭斯观的包斜背在左肩，拉链由于出问题于是便没拉上，谭浩这一打，一本书便从谭斯观的拉链缝隙中滑落，谭浩顿时愣住。 二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但谁也没蹲下身去捡。 谭浩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看《量子力学》？这不是大学的内容吗？你……” 啊对了。 谭浩想起来了。 他们早已不是高中生，而且，他们也不是这边的人。 谭斯观是为了寻找出去的方法才看这本书的。 谭浩倏地感到胸口一闷，好像心脏附近塞满了纸团，让他的心脏跳动受阻，血液难以流动，他深呼吸也无法缓解。 谭斯观将那本卷边的《量子力学》捡起，看也没看地收回背包，他看了身旁的谭浩一眼，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谭浩发觉，谭斯观在看见那本书时并没有如梦初醒的神态，似乎无论是舞台剧排练，还是阅读那本书，都与吃饭睡觉没有不同。 谭斯观只在看见他的脸后表情稍有变化，说不清那无奈的神色中藏着什么，他把谭浩往回家的方向一推，道：“好了，回家写作业去吧。” 望着谭斯观在另一方向上渐渐远去，直到他完全消失，谭浩才倏地反应过来。 那分明是怜悯。 第14章 被困 那天晚上，谭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谭斯观分别时看他的眼神，然后他就会瞬间心头一闷，思绪忍不住四处乱飞。 他有点不高兴，他觉得自己被谭斯观看轻了。 谭斯观担心什么他清楚，他害怕自己会迷失在书中世界，渐渐停止寻找出去的方法，他怕自己停止挣扎，仍由自己在温锅里被煮熟。 谭浩俯卧在床，他盯着床头的海报，扪心自问：他有吗？ 不得不承认，人的适应能力如此之强，以至于他已完全适应了书中世界。 他已经熟悉了一周一次的数学测验，熟悉了每天回家后的成堆作业，他也早已习惯在课上看窗外飞鸟走神，也习惯下课后和尹飞白插科打诨。 记忆一旦远了就容易模糊，在无数个瞬间，他的确迷糊了，现在的高中经历渐渐覆盖原来的高中记忆，好像现在欢脱的生活，才是他原本应该拥有的。 谭浩自认他没有忘记要寻找出去的方法，只不过，寻找出去的方法对他来说犹如一个小游戏，是他无聊生活的一个调味剂。 他记得自己要出去，只是……他出去的意愿没有谭斯观那么强烈。 一旦个人的意愿没有那么强烈，那他的信念就会像海滩边的糙石，终有一日会被温和的浪花磨平，最终化作齑粉，融化在无尽的海洋之中。 谭浩终于明白谭斯观在怜悯他什么了。 他怜悯他无缘无故地被卷入书中世界，他怜悯他不知道出去的方法，他怜悯他容易被书中的温情所打动，他怜悯他动摇了。 谭浩将枕头压在脸上，这样导致他难以呼吸，在屏住呼吸屏得脑袋昏沉时，一个疑问突然浮现。 谭斯观……有动摇过吗？ 翌日，谭浩莫名地没有找谭斯观说话，谭斯观不知有没有发现谭浩的不寻常，也同样地没有主动搭话，但放学后，二人还是默契地在体育馆门口集合。 谭浩发现，谭斯观手里拿的从量子力学变成了剧本，他垂着双眸，似在专心致志地背台词。 但十分钟过去了，剧本一页也没翻动，仔细一看，谭斯观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纸上某处，观察下来得知，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谭浩这时道：“谭斯观。” 谭斯观立马回神，他立刻道：“什么事？” 谭浩被谭斯观的反应逗笑了，他道：“关于打戏，我们不如先排练一下？” 谭斯观一愣，他看了眼时间：“也对，他们今天值日，大概要一会儿才来。” 谭浩说着朝器材室走去，他补充道：“早点排完，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去，然后你可以有更多时间……去寻找逃出去的方法。” 谭浩的动摇与谭斯观的怜悯正是今天二人一直别扭的起因，现在谭浩主动触及此事，让谭斯观彻底愣住。 谭浩将软垫拖了出来，在场地正中央摆好，他开玩笑道：“我这只青蛙，差点在温水里煮熟了，但幸好在开锅前，我还是反应过来了。” 他看向谭斯观，面带笑意：“之后你能和我说说你研究的量子论吗？毕竟逃出书中世界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不是盟友吗，让我帮帮你吧。” 闻言，谭斯观伫立在原处良久，他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视一圈，最终直直看向谭浩的双眼。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谭浩此时眼中消失了什么，黑沉沉的瞳仁中尽是无奈，他像是彻底接受了一切，又像是完全坚定了某个决心。 谭斯观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明白，此时眼前这个人是真心地想要帮助自己。 谭浩只见谭斯观缓缓靠近自己，从他面色看不出情绪，于是谭浩便仍由谭斯观的靠近。 猝然，谭斯观出手了。 谭浩瞳孔一缩，他一瞬间拉开距离，由于过于措不及防，他拉开距离后猛地一跌跄，未及站稳，谭斯观又正面袭来！ 这回谭浩咬牙格挡，就见谭斯观道：“这个世界美好的地方还有很多，你确定不会再动摇吗？” 谭浩一愣，他倏地反应过来，避开谭斯观的夹击，一把绕到他背后。 谭斯观慢慢靠近他，谭浩便被逼着往后退，就见谭斯观此刻表情无限接近晏熏，让谭浩有种谭斯观从未存在过的错觉。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谭浩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见证他的决心为什么要突然打他？ 谭斯观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谭浩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谭斯观的猛攻下往后直退，哪料他脚后跟突然抵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大眼，身体瞬间失去重心，向后仰去。 他狠狠闭上眼，心道体育馆地板很硬，这样一敲没准要脑震荡。 谁料，身下似有什么软绵绵的，谭浩突然意识到，他倒在了软垫上。 紧接着，他感觉身上压了一个人。 谭斯观近在咫尺，他压住谭浩的一只手，将其死死按入软垫，他整个身子悬空在谭浩上方，冷冷道：“策划整起案件的凶手，就是你吧？” 谭浩试着挣脱一下，只是手腕处的桎梏实在太紧了，谭斯观原本个子就高，此时他犹如牢笼一般将他禁锢，压迫感十足。 谭浩咽了口口水，他对上谭斯观的双眼，大概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他用没有被控制住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谭斯观的脸，道：“看来你把我忘记了。” 他道：“是不是他们……他们夺去了你的记忆？其实我……” 恰在此时，体育馆大门“砰”的一声打开。 大门处正对着二人，二人暧昧的姿势与表情正巧落入大门处的三人眼里。 尹飞白一脸震惊：“你……你们……” 夏永琴轻轻叫了声，她假装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又从指缝偷窥他们。 乔洁似是无语：“这还在学校啊……” 谭浩一瞬间羞红了耳廓，他去推谭斯观，谁料推一下没推动，谭斯观幽暗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慢慢起身。 “我们只是在排练而已。” 尹飞白走来，他拍了拍谭浩的肩膀，小声道：“哥们儿，不用解释了，唯一让我失望的就是，你居然是下面那个。” 谭浩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 两小时后。 尹飞白懒散地伸了下懒腰，道：“我觉得差不多了，要不明天就不排了吧，多点时间背台词。” 夏永琴举手道：“赞成！” 的确，今天在谭浩的有意控制下，进度远快于昨日，只是动作戏颇多，让几人不禁疲倦。 谭浩道：“行，不如你们先回去吧，东西我们来收拾。” 乔洁道：“好啊，明天见！” 尹飞白走过谭浩的时候道：“把握机会啊哥们儿！” 见几人远去，谭浩便拖着软垫走向器材室，谭斯观拖着另一块跟在他身后。 器材室不大，连通着体育馆，它有两处出口，一处对着体育馆内部，另一处对着操场，由于现在已放学，面对操场的一侧门已经上锁。 为了节省空间，软垫都横放侧立地靠在墙面，一人一块垫子需要使点力，谭浩俯下身，终于使劲将垫子立好。 不料，他忽略了一个纸盒，这个纸盒已有塌陷，看上去像被水无数次浸泡过，垫子的一角触到纸盒，它竟就这样散开。 一瞬间，乒乓球敲击地面的声音布满安静的房间，一只只橘色的乒乓球宛若被捅了窝的小虫，快速散开，让人应顾不暇。 谭浩暗道头疼，他忙对走在身后的谭斯观道：“谭斯观，快把门关上！” 谭斯观应了一声，器材室的门是左右拉的，他用力将门合上，就听“咯噔”一声，门板将乒乓球抵在了屋内。 这样乒乓球应该不会丢失了。 谭浩松了口气的同时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关上门的时候会有“咯噔”一声？ 器材室里灯很亮，谭浩古怪的神情落入谭斯观眼中，他问：“怎么了？” 谭浩沉默着上前，他试着将门往反方向拉，试图打开。 却见门板与墙壁之间好像抹了一层强力胶，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打不开。 他绝望地回头看向谭斯观，面色凝固。 ——他们被困在器材室了。 第15章 破局 大概每本校园文里都有这样一段狗血剧情。 谭浩愤愤地想着，众所周知，体育器材室从来不是用来储存用具的，而是用来关主角的，居然连他们穿越的这本小说都不能避免。 不知第几次的检查后，谭浩彻底放弃，他瘫坐在软垫上，背靠着墙，满脸无助。 谭斯观显然已经认命：“放弃吧，我们还是等人来救比较现实。” 谭浩从门板上的透明玻璃向外张望，道：“体育馆和器材室的灯都亮着，巡查的人总归不会置之不理吧。” 谭斯观：“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就行了。” 说完，二人陷入沉默。 话虽那么说，但等待的过程到底是煎熬的。 器材室内狭□□仄，哪怕两人抱着腿坐着，脚尖也会不小心碰到彼此，刚开始谭浩还会别扭地移开，后来也就不管了。 操场已经缓缓陷入昏暗，体育馆就像黑夜里的火烛，愈发明亮，谭浩看着自己的影子发愣。 他终于无法忍受这该死的沉默，开口道：“谭斯观。” 谭斯观抬起头：“什么事？” 谭浩道：“你现实里是怎样一个人？” 谭浩纯属没话找话，但他也隐隐好奇现实中的谭斯观，在书里他总是在寻找出去的方法，那在现实中呢？他经常会做什么呢？ 谭斯观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实习生，准备接手我爸的公司，这个你之前不是知道的么？” “当然，我是问其他的。” 谭浩只见谭斯观低下头沉思，他随口一问的问题似乎在被认真思索，搞得谭浩都对答案隐隐期待起来。 “你呢？”谭斯观没有按谭浩的预期回答，“你在现实里是怎样一个人？” 谭浩茫然地张了张嘴，万万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被抛回来，他只得边想边道：“我现在读大学，在读书时候我只想着拿好成绩，也许毕业后，我也就只会好好工作，然后随了父母的意愿结婚，再抚养下一代……我想，我是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 闻言，谭斯观倏地抬起眼打量他。 毫无目的过活的普通人，听起来可悲，但谭浩脸上没多少不甘之色，他道：“现在，我的人生出现了一段不普通的插曲，刚开始穿书的确有点兴奋，只是呆久了发现……也就这样，不过是到了另一处稍微开心一点的地方生活而已，我还是个普通人。” 谭斯观眼中隐隐波动：“你看起来好像不愿意当普通人。” 谭浩无奈一笑：“当然不愿意，人一辈子就这点时间，谁也无法验证轮回之路是否存在，就算我有下辈子，但没了这辈子的记忆，我就不能算现在的我了。” 他望着一个篮球的纹路，缓缓道：“虽然听起来很自大，但我还是想说，我想用这辈子短短的时间，让自己被铭记。” 谭斯观彻底转过头看他：“被人铭记，这就是不普通的标准？” 谭浩久久没有动弹，似是在思考他对“不普通”的定义是否准确，但这个问题因人而异，实在没有正确答案，他也只好道：“我认为是。” 他听见谭斯观轻笑一声，他背靠着移门，道：“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和你有点相似。” 谭浩本想试探地问“哪里相似”，但未及他问出口，就被打断道：“你住在哪里？” 谭浩没反应过来：“什么？” 谭斯观对他道：“你现实中生活在哪里？出去后我去找你。” 谭浩一愣，他大脑放空，嘴里却自顾自地报出一串地址。 谭斯观点点头，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间，面对操场的那扇门外已经漆黑一片，透过门上的玻璃，似乎只能看见自己的面部投影，谭浩推测，现在大约五六点钟了。 他又坐下，叹了口气道：“你最近的量子论研究的怎么样了？” “你硬要和我没话找话说么，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行吗？” 谭斯观虽这样说，但还是道：“我觉得，我可能对出去的方法有头绪了。” 谭浩“哦”了一声，他瘫坐在原地，说不出的颓废，倏地他坐直身子，像只弹簧，他直勾勾盯住谭斯观，问：“什么？” 谭斯观似乎对谭浩的反应不意外：“量子论是最不科学的科学，就像我们穿越到书中世界一样，是最不现实的现实，我原本只是随意看看，没想到真能从中获得启示。” 谭浩一阵激动，他忙道：“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谭斯观道：“你应该知道光具有波粒二象性吧，光的双缝干涉试验证明光存在波的属性，如果我们改变一下实验条件，一次只发射一个光粒子……” “等等！”谭浩连忙打断，他理直气壮道，“我听不懂！” 谭斯观无语地挠挠头，他道：“好吧，那我就不说那么详细了，关于单光子双缝实验，科学家给出了不少解释，例如多宇宙理论、退相干理论等，其中有一个我觉得很有意思。” 谭浩对谭斯观的佩服程度直线上升：“什么？” 谭斯观道：“一个‘观测者’的概念，即‘存在即感知’的想法。” 谭浩摸了摸下巴，他直觉谭斯观接下来会好好解释，于是便没插嘴。 谭斯观面向谭浩道：“问你个问题。”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好像虚握着什么：“我现在手上有一个苹果，你有什么办法观测到它吗？” 谭浩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你手上不就一团空气吗？” “别废话，快说。” 谭浩无奈：“好吧，我现在看不到你手里的苹果，所以它是个隐形苹果，利用人的视觉系统无法捕捉到它。” “嗯。” 谭浩道：“如果，我凑上去咬一口，是不是就能尝到这个苹果呢？” 谭斯观摇头道：“很遗憾，你触碰不到它，顺便一提，你也嗅不到它。” 谭浩道：“看不见摸不着……那如果我利用红外线感应呢？” 谭斯观道：“也不行，它是一只处于绝对零度的苹果。” 闻言，谭浩嗤笑一声：“先不提这样的苹果存不存在，我合理怀疑你在逗我玩。” 谭斯观手一收，那只“处于绝对零度的苹果”便不见踪影，他道："我没有逗你，我相信你也发现了一件事。” 谭浩静静看着他表演。 谭斯观郑重道：“你没有任何方法能观测到这只苹果，所以我们可以说……这只苹果不存在。” 谭浩眸中一闪，他想起谭斯观刚提到的“存在即感知”，原来方才谭斯观说的一大堆就是在解释这一概念。 然而，谭浩却道：“虽然这个说法听上去很不错，但其本质和神神鬼鬼没区别吧，归根结底都属于唯心主义。” 谭浩以为谭斯观又要举些例子来说服他，他也的确做好了被说服的准备，哪料谭斯观却颇以为然地点头道：“我原本也这么觉得。” 他道：“但是，我在看书时一直将我们现在的情况自行带入，却发现，这个观测说法最符合当下现实。” “当有认识‘谭浩’与‘晏熏’的人在场时，他们就会作为观测者来观测我们，于是在他们的观测下，‘谭浩’与‘晏熏’就必须存在，我们也就必须做出符合人设的事，这就是防OOC机制的原理。” “听起来很有道理。” 不得不承认，谭斯观真的相当有想法。 “但是，就算你用‘观测者’的说法解释了防OOC机制也没用啊，我们需要的不是原理，而是解决方法。” 谭斯观道：“别急，摸清了原理才好对症下药，如果观测者的想法正确，我们就可以把它代入一个更宏观的问题里。” 谭浩越来越激动，他专注地听谭斯观继续说。 “书中的世界为什么存在？” 谭浩悄悄抬眼，就见谭斯观面色冷冷，似在做什么难以抉择的决定。 “因为有观测者的存在，有人在观测书中世界。” 谭斯观赞赏地瞥了他一眼。 “没错，如果我们要从书中世界出去，就意味着我们要毁灭书中世界，按照逻辑，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谭浩一愣，他猛地抬眼，恰与谭斯观对视上。 “杀死观测者。” 他们异口同声。 第16章 铭记 身为穿越者的他们第一次有了如此大的进展，一切都归功于谭斯观的学习与联系，但很快便有了新的问题。 “观测者是谁？” 不知为何，方才还兴奋不已的谭斯观突然失落下来，他头靠在门板上，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他像是有点困倦，后脑勺顶住门板，头部左右摇晃，他深吸一口气。 “谭浩，为了出去，你能下多大的决心？” 谭浩心脏一跳，谭斯观的两个问题放在一起，给他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回想起自己先前在书中世界的动摇，又思及之前得到的感悟： 若要达成某个目的，就必须拥有远超常人的意愿。 他道：“你有多大决心，我就有多大决心，我能和你做到同样的事。” 谭斯观仔细捕捉谭浩眼中的波动，谭浩原本一直游离于剧情之外的如湖泊般平静的眼神终于破碎，其中利刃般坚韧让谭斯观不由动容。 他往他头上丢了个炸.弹：“观测者，是我们。” 谭浩倏地盯住他。 谭斯观道：“观测者必须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书中世界的活人，我想只有你我二人了吧？在书外，读者看著书内人物的活动。我们穿越的这本书之所以和别的书不同，应该始于第一名穿越者的诞生。” 谭浩若有所思：“第一名穿越者的诞生……” 谭斯观道：“没错，第一名穿越者诞生，这样书中世界便有了第一名观测者，于是书中世界便成为一个可穿越的世界，引得无数后来的人进入这个地方。” 谭浩抿唇思索他话内的内容，很快摇头道：“不对，你这个说法有问题！如果第一名穿越者能穿越入这个地方，那说明在他穿越进来之前这个世界已经存在，按照你的说法，第一名穿越者之前已经有穿越者的存在了……但这一切一定有个源头，问题是这个源头是如何产生的呢？” 谭斯观蹙眉道：“源头问题我也想过，但我想你遗漏了一个点。” “什么？” “在一号穿越者之前，是有别的穿越者的。” 谭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零号穿越者。” 谭浩扬眉：“零号？” 谭斯观道：“你不要忘了，我们最先都穿在了穿越者身上，我们都把原先的穿越者给遗漏了，我认为原来的‘谭浩’，能算作零号穿越者。” 谭浩眯起眼，他猛然道：“不对，原来的‘谭浩’也是书中人物，他虽然有穿越者的身份，但肯定和我们不一样啊。”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 谭浩愣住，谭斯观突然不知所然地笑了下，不知为何这个笑阴恻恻的，让谭浩不寒而栗。 “或许现在有人正看着我们，她们看见‘谭斯观’和‘谭浩’被困在体育器材室，正在讨论出书的方法，她们知道你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们可能在猜测我们会有怎样的结局，又或许……她们之中名叫‘谭浩’的人，在读完这本书后，会穿越到‘你’的身上。” 谭浩被这样一席话激起全身鸡皮疙瘩，他突然神经质地左右环顾，却只能望见普通的体育用具。 “所以，我们无法证明我们看的那本书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你可以理解成世界上有魔法，导致我们进入书中世界；当然，如果你还是坚定唯物主义，那只好认为我们所在的人类社会未能发掘到更深层次的科学，现在新的‘现象’出现在我们身上，或许等我们出去后，就会有科学家来尝试解释‘穿越’的原理了。” 经过一番讨论，他们还是无法解释“穿越”，但他们作为被选中的不幸儿，也只得逼迫着自己去接近未知领域。 人对于未知总是恐惧的，但若他们不探寻真相，死亡会成为坐以待毙的最终结果。 “所以，杀死书中唯二的活人——也就是你和我，就能使书中世界毁灭，从而使你我出去？” 谭斯观点了点头。 谭浩道：“可是……我们死了，会不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书中两位主角同时选择自杀，书中世界崩塌，从此不会再有人遇难，但同时，谭浩与谭斯观二人未必能存活下来。 谭斯观抬眼看他：“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积极的死去，或是消极的死去。” 他们本就像虎口夺食，从死神手里偷命花，他们穿越入书里，就意味着他们的自由度已消减到最低。 穿越不是件快乐的事，它是场玄幻的酷刑。 “你不是不想做普通人吗？” 谭斯观突然捉住谭浩的手，谭浩手掌接触到对方才惊觉，他此刻内心并非看上去的那样平静，因为他的手心全是汗湿，原来他也是害怕的。 “你希望被人铭记，不是吗？” “可是……就算我们最后出了书中世界，谁会相信我们经历了一番生死决斗？谁又能理解我们的心酸？换来的根本不可能是认同，估计只会有嘲讽，更何况我们大概率会交代在这儿——” 这时，体育馆门口传来脚步声，保安踏着皮鞋一边喊一边朝器材室走来。 有人来救他们了。 谭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隐隐觉得自己激动过头，他本就下定决心，谭斯观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会为了从书中世界出去不择手段。 现在又何必为能否被人铭记而纠结？ 他底下声来：“抱歉，是我钻牛……” “我会铭记。” 谭浩一愣，他猝然抬起头看向谭斯观。 门外，脚步声逐渐放大，谭斯观便加快语速道： “如果我们不幸死去，那至少在死前，我会肯定你的选择；如果老天爷开眼，让我俩活下来了——“ 谭浩心脏飞速跳动，激动得甚至脸都有点麻，但他现在什么都管不着，只希望听谭斯观继续说。 “——我会铭记你一辈子。” 说完，谭斯观大抵觉得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他终于露出那惯常的腼腆笑容，补上一句：“还请不要嫌弃。” 他们与手中人物隔绝，与书外之人难以共情，但至少，他们懂得彼此，他们会互相满足对方的欲求。 谭斯观希望谭浩不要嫌弃自己的“铭记”。 但是，谭浩怎么会嫌弃呢？ 保安的脚步声最终停在器材室门口，他鼓囊着将钥匙插入锁孔，门板处传来解锁声，谭斯观将谭浩的手松开，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 谭浩猛然揪住谭斯观的手，他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谭浩太用力了，几乎要把谭斯观的手掐出红痕，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如抓住自己唯一的同伴，一如制伏了自己的命运。 他感觉自己不正常，他浑身都好似在发烫，烧得他分不清东西南北，谭斯观的那句一辈子一遍遍在他脑中回荡，他疯魔了。 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进，唇与唇之间似乎只隔了一张纸，好像随时都会碰上。 此刻，谭斯观俊美的脸上闪现出诧异的表情，他感觉到谭浩的手在颤抖，他的脸红得像晚霞，他眼睛里一时间只有谭斯观一人，谭斯观甚至能从中数清自己的睫毛。 不知为何，谭斯观感觉心脏停了一瞬。 门锁“咯噔”一声解开，门板处已经听得见指甲碰到手柄的声音，门随时会打开。 谭浩灼热的呼吸喷在谭斯观唇上，他小声道：“谢谢。” 门砰地被推开，一阵凉风从门外闯入，与此同时，谭浩一把将谭斯观推开。 被推的那一下不算用力，但谭斯观好像没骨头似的摊在垫上，他好像傻了似的目光放空，周围的篮球、拍子、地板都好似融化了似的模糊不清，一切的一切都勾画出谭浩唇的形状。 他将手覆在胸口，只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555(；へ：) 第17章 吃炸鸡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他们终于在英语节之前紧赶慢赶地完成了排练。 由于是推理剧，而且由谭斯观“创作”，所以剧情弯弯绕绕，相当复杂，几人的台词剧本少说十张纸，在英语节当天，他们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对于表演，谭浩还是有几点担心的地方，一是尹飞白的厕所式英语，在他们的轮流补习下一口英语勉强流利，就是带着股东北味儿，二来就是他与谭斯观的打戏。 每次排练他们都乱打一通，几次的动作都不一样，看起来就像两个大妈互相扭打，不过谭浩也不想管那么多了，就让剧情随意发展吧。 英语节说是英语节，但也只是抽出半天时间而已，中午几人草草吃完饭，便聚集到厕所里换衣服。 尹飞白饰演幕后大BOSS，为了不让观众猜出BOSS，所以他的服装相当普通，对此尹飞白几次表示抗议，示意他应该更酷炫一些，抗议的结果就是换来谭斯观冷冷一眼，他顿时就不吭声了。 几人换好装后聚集在厕所门口，只有谭斯观和谭浩没有出来。 “可恶我好紧张！” 厕所门口，夏永琴紧攥着手，她手心里全是汗。 乔洁捂住肚子，她甚至紧张得肚子有点痛：“我也紧张，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上台表演……” 尹飞白还在失望地看着自己着装：“我也想穿酷一点的衣服。” 夏永琴鄙视地看了眼尹飞白，小声对乔洁道：“单细胞真好。” 乔洁点头道：“真好。” 这个时候，厕所里出来一个人。 谭浩一身的黑，上身衣服宽大直至胯部，下身裤子微微收紧，勾勒出他细长的腿，他的脸上围有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苍白的肌肤与黑色面巾对比强烈，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 这样一看，当真像个身手敏捷的刺客。 尹飞白吹了个口哨：“酷啊哥们儿！” 谭浩心里骂道酷个屁，嘴上却道：“谢谢，你也很酷。” 说罢，他一脸嫌弃地打量自己。 按剧本，他是个背锅的凶手，并且和主角侦探间有种奇妙的恩怨情仇，但是，就算是背锅凶手也是侦查一番后才暴露的啊！ 现在哪有人穿成这样上街的！这一看就有问题好吧！ 正吐槽间，谭斯观从厕所里出来了。 谭浩看着谭斯观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谭斯观穿了一身卡其色风衣，肩膀处戴有布格小披肩，他手里拿着烟斗，走路时似乎带着风，衣摆向后扬起，当真风度翩翩，一行一举间透露着说不出的贵气。 只是现在尹飞白他们在场，谭斯观处于“晏熏”模式，他面若寒霜，脱去校服后，变得更不好接近。 谭斯观出来后第一眼就看向谭浩。 谭浩就见谭斯观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然后趁着尹飞白他们不注意，突然偏过头偷笑了一下。 谭浩：“？” 硬了，拳头硬了。 乔洁道：“我们班是第一个上对吧？” 夏永琴道：“对，当时就不应该让尹飞白去办公室抽签，之前玩密室的石头剪刀布也是……太非了！” 尹飞白小声嘀咕：“第一个多好，压力小，早演完早结束。” 乔洁道：“也是，不过我相信我们班第几个上都无所谓，肯定会让观众眼前一亮的。” 闻言，夏永琴偷偷瞄了谭浩谭斯观二人一眼，嘴边带起神秘的笑：“没错，毕竟年级公认的帅哥都在我们班。” 尹飞白也猥琐道：“还是关系不一般的帅哥。” 由于一个年级班级多，节目也多，所以午休一结束，英语节便开始了。 主持人在台上一顿唠嗑，台下，几人犹如木头般一动不动，谭浩看见他们的英语老师坐在第一排，拼命朝他们做着手势，示意放轻松。 于是他们更紧张了。 出于出场顺序需要，谭浩与谭斯观站在舞台左侧，其余人站右侧。 见所有人的注意都在主持人身上，谭浩便开始算账：“你刚才笑什么？” 谭斯观伸手看了眼小抄，道：“什么？” 谭浩不悦：“就换装出来的时候，别以为我没看见。” 谭斯观挑了下眉，像是突然回忆起来，他又用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谭浩道：“就……感觉你穿这个衣服，不像杀手，反倒有点像……” 他眯起眼像在想词，谭浩直觉他说不出好话。 “有点像穿情趣内衣勾引丈夫的妻子。” 谭浩倏地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他这一身从头蒙到脚，露出的也就只有眼睛和手，他从哪里看出勾引的？ 他的这身是按照谭斯观要求从自家衣柜里翻出来的，由于事先没有试穿过，也没想过穿起来是这个效果，现在快上台也无法改了。 这让他以后怎么直视这套衣服！ 谭斯观不知道谭浩内心的波涛骇浪，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你穿这个……挺色的。” 谭浩：“……” 察觉谭浩良久没有回话，谭斯观又道：“那我呢？” 谭浩眼中失去高光，他问：“什么？” “我这套帅不帅？” 触及谭斯观期待的眼神，谭浩默默转过头。 说实话，帅的，但谭浩就是不想看到他得意的神色。 谭浩随意道：“就这样吧。” 谭斯观一愣，他眯了下眼，如果让谭浩看见就明白他在酝酿坏主意。 谭斯观倏地伸手捏住谭浩下巴，刻意将他的头掰向自己。 谭浩错不及防地直直对上他的脸，就听谭斯观压低声音道：“确定吗？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帅不帅？” 熟悉的热气再次笼罩住全身，谭浩几乎要窒息，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扩散，台下又有近一千人端坐，不知有谁就在往这边看。 谭浩浑身僵硬，他急道：“谭斯观你发什么疯？那么多人看着呢！” 谭斯观能从指尖感受到谭浩的紧绷，他抿紧唇，也察觉到自己行动的异常，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在谭浩这里得到一些肯定。 “没事，这里是书中世界，我和你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是一对，也就是说，我现在在这里对你做些更过分的事，他们也不会觉得怎样。” 恐怕他们现在亲在一起，底下的人也只会鼓掌叫好。 谭浩被“一对”这个词狠狠刺了一下，他头皮发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谭斯观没由来地脸一红，谭浩的神情好像在告诉他，他不正常，他有些急躁：“你就夸我一下不行吗？” “下面请观看话剧《Detective and his murderer》.” 谭浩一把推开谭斯观，他狠狠指着谭斯观，半晌也憋不出什么狠话，只骂了句：“你特么帅死了。” 谭斯观顿时心花怒放。 . 表演终于结束，忙了一星期的几人决定庆祝一下。 几人到底是高中生，就热衷于吃一些高热量的东西，他们最终聚集在学校门口的炸鸡店，摆了一桌子鸡腿鸡翅可乐，吃得毫无形象。 尹飞白就不提了，夏永琴和乔洁两个小姑娘也啃得蛮横，三人战斗力惊人，转眼功夫炸鸡消失一大半。 如果没有OOC限制，谭浩保证会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暴风式席卷，奈何“谭浩”放不开，不容许他大口吃喝。 谭浩“嘎吱嘎吱”地咀嚼脆皮，脂肪与卡路里使他愉悦，他无法大口吃，只得加快咀嚼速度，争取在三人嘴下多抢几个。 正吃着，他突然幸灾乐祸地朝谭斯观瞥一眼。 谭斯观面前放着杯咖啡，对着酥脆的“嘎吱嘎吱”声，嗅着诱人的炸鸡，淡定地啜了口咖啡。 谭浩清楚看见，谭斯观的目光不住地在一众炸鸡间游离，他的喉结不停滚动，不知吞了几口口水，他看着尹飞白他们吃了一口又一口，眼角甚至泛起微不可见的泪花。 按照人设，晏熏这种男神级别的人物不可能落入凡尘吃炸鸡，他爱的只有鲜花和露水。 谭浩眼中泛起笑意，他咬下一块脆皮，凑到谭斯观耳边，“嘎吱嘎吱”地咀嚼着。 面对谭斯观哀怨的眼神，谭浩故意道：“我吃得好撑怎么办！” 谭斯观忍耐道：“吃撑了就不要吃。” 谭浩又在谭斯观面前撕下一片肉，夸张地放在嘴里：“但是炸鸡好香，根本停不下来！” 说完，谭浩戏谑地观察谭斯观脸色，却见他面带微笑，倏地，他手里的纸杯“咯噔”一声，一些咖啡溢了出来。 他咬牙切齿道：“祝你吃得开心。” 第18章 接吻 谭浩其实对咖啡很上瘾，醇香与恰到好处的甜味都令他心仪不已，谭斯观转头冲他说话时嘴里溢出些许咖啡香，勾得他有点馋。 谭浩“诶”了一声，道：“你那咖啡借我尝两口。” 谭斯观眯眼瞧他，真不知对方是不是没情商，刚才故意拿炸鸡馋他，现在又想在自己这里偷食，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他慢悠悠地抿了口咖啡，怎么看怎么得意：“还请谭大神自己去买，毕竟我没了炸鸡只有咖啡了，这还跟我抢……有点说不过去吧？” 谭浩狠狠“啧”了下，他见谭斯观也没特别不愿意，就是故意气他，一个冲动，直接上手去抢。 谭浩没训练过，在预备动手前眼神小动作颇多，并且明显谭斯观对谭浩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他手一抬，谭浩扑了个空，人也顺势倒在他怀里。 原先尹飞白三人还在专心夺食，谭浩倒下时顺手扶了下桌，桌脚没固定，一下弄出不小动静，三人齐刷刷朝两人看来。 谭浩余光瞥见，暗自道遭，他与谭斯观碰上时心脏就古怪起来，他本想快速推开谭斯观远离，但既然有旁人在看，他就不能做OOC的事。 此时谭浩紧搂着谭斯观的腰，对方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传来，耳畔是逐渐加速的心跳声，触上的身躯格外僵硬，谭浩加快速度思考对策。 这时候，他感受到后脑勺被人抚了下，好像主人抚摸乖巧的小猫，他无端感受到一股子宠溺，抬头时，就见谭斯观低声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小东西。” 谭浩：“……” 啊，这熟悉的油腻，这羞耻的台词，毫无疑问，谭斯观进入了“晏熏”模式。 谭浩一脸绝望地注视着对方，就见谭斯观面沉如水，嘴边却带有温和的笑容，沉寂多年的冰山王子只为他一人而笑，对他来说是何等的荣幸！ 然而，谭浩却注意到，谭斯观瞳孔地震，眼神中说不出的后悔。 谁能想到，冰山王子的壳子底下，是一个只会说“我是智障”故意OOC的屑呢？ “你的嘴边粘东西了。” 谭斯观近在咫尺，谭浩一时脑子宕机，他听信对方的话，立即伸出舌头试图将残屑卷入口中。 不巧，舌尖恰好舔中对方捏住他脸的手指。 糟糕。 谭浩看小说多年，这种套路看了没有八次也有十次，无论出现多少次，下一步都会—— 谭浩惊恐地望着对方，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对方眼中是怎样的。 他耳廓泛红，眼神慌乱紧张——这样的眼神完全昭示着自己处于弱势地位，他不应该将这一面暴露在对方眼下，特别是一个男人面前。 任何一个男人，在面对使自己心神微动的对象，而对方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时，都无法自持。 晏熏如此，谭斯观更是如此。 ——谭斯观在防OOC机制下，一把吻住了谭浩。 谭浩双目圆睁，他环过谭斯观的手猛地揪住他背后的衣物，二人紧紧相贴，两颗心脏隔着少年的胸腔狠狠震动，颤得谭浩几乎以为要猝死。 他的口腔内被用力搅动，谭斯观吻得他全身发软，分开的间隙，他大力喘息，但不过片刻又贴了回去。 谭浩闭上眼，无论是他慌乱的神情还是暴露不安紧揪对方衣物的手，都昭示着他的青涩，也正是这份青涩与不安，让人更加心痒。 在迷迷糊糊间，谭浩不禁生出一个疑问。 晏熏出现做出了接吻的动作，但是，他会吻得那么认真，吻的时间那么长吗？ 在“谭浩”无意间做出勾引他的动作时，他小吻一下才算正常，更何况这个时间点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但为什么，这个吻会如此炽热？ 在谭斯观吻上来的时候谭浩心跳大幅跳动，而当这个想法出现时，心跳竟第二次剧烈响动，甚至远超第一次。 谭浩终于将谭斯观推开，这时谭斯观像是终于从“晏熏”模式脱离，他不自然地望向一边，上下瓣嘴唇还在悄悄摩挲，似是在回味，谭浩更是脸红得像番茄，直接宕机在原处。 然后他看见对面的三位始作俑者满脸不好意思的捂嘴笑。 夏永琴和尹飞白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手覆在脸上，眼睛从指缝间漏出，自以为隐蔽地偷看。 夏永琴还虚伪地来了句：“结束了没？” 乔洁面无表情地吃薯条：“结束了。” 尹飞白发出鹅叫：“咯咯咯咯咯，太刺激了！” 谭浩：“……” 装什么！刚才谭斯观为防OOC唤晏熏出来，他做的不就是你们想看的！ 猥琐、无耻、不要脸！ 谭浩气急，他一把夺过谭斯观的咖啡——原本是主角，在吻戏中沦为一个不起眼的配角——狠狠灌了一口。 微凉的咖啡液体灌入口中，却好似一泼汽油，他的心火愈演愈烈，嘴里的残温燃得发烫，舌头还保留着纠缠过的痕迹。 他意识到，他和谭斯观的初吻是咖啡味的。 谭浩喝着咖啡，心里却心猿意马地想别的事，一不留神，咖啡杯见了底。 这时，谭斯观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刚刚遇见那档子事儿，谭浩心里正别扭，谭斯观不用做出任何解释，因为那个吻也在他的状况之外。 谭浩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没愿意也没不愿意，心里乱糟糟的捋不清楚。 面对谭斯观的拉扯，谭浩故作没好气道：“你还没喝够？别小气，让我再喝点缓缓。” 谭斯观没有谭浩想象中的不好意思，相反，他的声音可以用严肃来形容：“抬头。” 谭浩照做，眼前的景象差点吓得他心脏骤停，方才的旖旎好像被一泼冷水浇熄，他一时间只有惊恐。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尹飞白三人像突然被抽了魂，他们木讷地盯住谭浩，许是气氛过于诡异，以至于谭浩有种错觉，好像他们的脸色都白了些许，衬得眼珠子浓得像墨，宛若没有生命的尸体。 不止他们，方才热闹的炸鸡店内，所有顾客都瞬间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 谭浩和谭斯观两人就像误入尸体派对的两个活人，受到所有尸体不善的注视。 这样的情形，谭浩不陌生。 在他刚穿书那会儿，篮球场上也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 谭浩惊疑不定地望向谭斯观，谭斯观沉声道：“你刚刚OOC了。” 谭浩还没反应过来：“我做什么了我就OOC了？而且我OOC不是应该那个‘谭浩’会出来帮我圆场吗？” 谭斯观静默半晌，紧张的气氛横亘在二人之间。 他避开了他也不知道的问题，只回答了另一个：“你动作太快，防OOC机制没反应过来，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时，夏永琴直勾勾盯着谭浩，嘴里的语调古怪，俏皮活泼的性格不知所踪，她缓缓问：“谭浩，你为什么在喝咖啡？” 谭斯观不知所措地瞥了眼咖啡纸杯。 咖啡？他喝咖啡有什么问题？ 不同于上次谭浩的孤立无援，这次有谭斯观在让他压力骤减，谭斯观快速反应过来：“原着里晏熏到谭浩家那段！” 谭浩忽的睁大眼，他反应过来了。 不同于谭浩对咖啡的热衷，原着中“谭浩”对咖啡避之不及。 原主“谭浩”与家中关系僵硬，穿越者“谭浩”却能很灵活地与家里搞好关系，然而，在穿越者“谭浩”的现实生活中，他活得太苦，以至于他对所有苦的东西很反感，包括咖啡。 在晏熏与“谭浩”在一起后，晏熏上“谭浩”家拜访，恰巧那天“谭浩”家里有亲戚串门，父亲摆出咖啡招待，“谭浩”熟络地与亲戚聊天，当亲戚要求他也喝喝咖啡时，他拒绝了。 由于原主“谭浩”对咖啡不避讳，“谭浩”的母亲在观察到亲戚的不悦时加重语气，硬逼着“谭浩”喝，就在他无奈之下决定强吞时，晏熏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这一片段相比二人的告白亲亲实在太不起眼，存在的意义也只是稍稍表现一下晏熏的男友力，但其中确实存在一个事实： “谭浩”不喜欢喝咖啡。 谭浩无措地盯着咖啡杯，一丝怪异升上心头。 未及他琢磨出什么，“谭浩”自然而然夺过身体主动权，他眯眼笑着开了个玩笑应付过去。 “谭浩”消失后，炸鸡店再次恢复原本的喧闹，好像方才一切都是错觉。 面对满桌可口的炸鸡，谭浩却是再也没有食用的欲望。 尹飞白三人再次说笑起来，谭浩却完全没了亲近的感觉，他们就像复活了的尸体，面色的红润与语句间的欢脱反而更叫人毛骨悚然。 “你们还记得之前说过要爬山吗？” 出乎意料的，说话的是谭斯观，他维持着晏熏独有的清冷音调，说出的话却极其突兀。 在之前春游从鬼屋出来时，几人没玩尽兴，建议暑假去爬山玩——那是谭浩他们永远不可能参加的活动，谭斯观为防止谭浩动心以补习的理由拒绝了，可是他现在却突然提起，饶是谭浩也摸不着头脑。 尹飞白三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尹飞白道：“怎么了晏神，你之前不是残忍拒绝了我们么，现在又改主意啦。” 谭浩虽摸不清谭斯观的想法，但基本的默契还是在的：“晏熏面冷心热，嘴上说的绝，心里不一定那么想，他肯定还是对爬山很感兴趣的。” 尹飞白大抵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他闻言高兴起来：“好说好说，咱们的郊游计划死灰复燃了！暑假约起来？” 谭斯观道：“暑假不行。” 谭浩连忙补救：“我们补习班钱都交了，退不了，不如换做考试前？” 说到这儿，谭浩一顿。 他明白谭斯观的意图了。 闻言，尹飞白摸了摸下巴：“期末考之前出来……似乎难度有点大。” 乔洁道：“英语节在半个学期的正中位置，现在距离考试也就四分之一学期的时间，确定要在这期间出来玩吗？” 夏永琴一听到玩就安奈不住，她忙道：“没事没事，就当考前放松，考试前不还有个端午三天假期嘛，我们可以来个两天一夜的小旅游。” 从现在到端午节，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 谭浩静默片刻道：“可以。” 众人又兴奋地商量一会儿，制定出了一个计划雏形。 出了炸鸡店，几人分手，谭浩和谭斯观照样顺路走了一段。 谭浩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他道：“你打算快点结束。” 没有疑问，谭浩很肯定自己对谭斯观想法的推测。 谭斯观道：“方法已经有了，只有何时执行的问题，长痛不如短痛。” 思及体育馆仓库内，谭斯观对出书方法的结论，谭浩深吸一口气。 他对谭斯观的想法表示认同，也足够相信谭斯观的能力，只是即将要真正面对结局时，他胸口像凝结了一团气，让他未免不安。 谭浩道：“如果到期末前再执行，至少可以再多出一星期的时间，确定不……再想想吗？” 一旦失败，谭浩可以重来，谭斯观可就不好说了。 谭浩会以“晏熏”的身份，和作为“尹飞白”的谭斯观见面。 在那个时候，谭斯观不再有自我意识。 “无论两个星期还是三个星期，对我来说都一样。”谭斯观对上谭浩的眼睛，须臾便移开，“我得出答案，却无法检查，也无法证实，由此也无依无据，无法去推翻重来，在得出答案的那一刻，也冥冥注定了我最后的结局。” “现在，我也只是将这个结局往前推了点而已。” 谭斯观对谭浩道：“我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第19章 结束的前夕 在两个星期后，他们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结局。 是死是活，只在一个瞬间。 这两个星期中，谭浩出神得比往常更频繁了。 在课上，他几次用小镜子去看谭斯观，却见对方也好不到哪去。他望着窗外，时而锁眉时而叹气，有的时候还会去碰自己的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中便流了个净，出发当天，谭浩与谭斯观装模作样地扯了个行李箱在车站会面。 毕竟要在外过一晚，什么都不带到底不现实，只是他们压根不打算回，所以箱子里绝大部分是空气。 二人的面色皆有些沉重。 谭浩倏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想，这趟只是次普通的踏青。” 谭斯观道：“不后悔。” 五人相约在谭浩二人现在所处的车站集合，他远远瞥见尹飞白他们靠近，他冲三人招了招手，望见他们脸上兴奋的神情。 尹飞白三人全然没有谭浩他们的烦恼，他们只想着这次是与朋友难得的郊游，心里全然没有他们的怅惘，一想到这儿，谭浩便觉得心里憋得慌。 他本想说些什么调节一下气氛，哪料谭斯观率先开口：“谭浩。” 谭斯观这声又轻又快，声音紧绷，好似在紧张，谭浩忙道：“怎么了？” 谭浩不知谭斯观是否内心也有同他一般的感受，只听他像是下定决心道：“你在现实中……是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超乎谭浩预期范围之外，他猛地一愣，不明白谭斯观是什么意思。 谭斯观吞吞吐吐道：“就是……你是一个人生活吗？有……对象吗？” 谭浩睁大眼，他一时语塞。 一个人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在乎这个问题。 谭斯观有点在乎谭浩的生活。 在谭斯观的身后，是拱圆形的列车入口，从那入口向外看，可以望见长长的列车轨道，它从一派蓝天中伸入车站，一辆白色列车正缓缓驶入。 列车的驶入带来一道劲风，吹得谭浩头发后飘，未及他回答，尹飞白三人已经赶到。 尹飞白望了两人的行李箱一眼：“你俩的箱子怎么那么小，我这大箱子都感觉塞不下。” 夏永琴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咱就住一晚，你都带了些什么？” 尹飞白自豪地拍了拍拉杆：“衣服，零食——最主要是零食和水，我妈说去旅游景点买的都是当韭菜。” 夏永琴又对乔洁担心道：“乔洁，你偷偷溜出来，你妈会骂死你的吧？” 乔洁腼腆地笑了下：“没办法呀，我想出来，我先开开心心地玩，被骂这种事回去再说。” 几人上了列车，根据事先安排好的，谭浩与谭斯观坐在双人座靠窗位置，尹飞白三人则坐在中间的三人座，五人坐在同一排上。 那三人又开始兴奋地叽叽喳喳起来，相较于他们，谭浩二人间安静不少，方才的话题似乎没有继续的必要。 “没有。”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 谭斯观忽的扭过头看向谭浩。 望见谭斯观惊喜的眼神，谭浩手撑下巴错开视线，他不自然道：“我母胎solo，没谈过……你问这个干嘛？” 他们两人，一个吞吞吐吐的问了，一个别别扭扭的答了，谭浩只觉这列车里空调没打足，不然他为什么那么热？ 谭斯观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就好奇问问，我在想我们在书里那么长时间，不知现实里如何了。现在我和你在一块儿，就感觉——” “嘿，哥们儿，打牌吗？”尹飞白突然凑过来。 谭斯观与尹飞白坐在靠走道的两侧，谭浩坐在靠窗位。 见谭斯观缓缓转头看向他，尹飞白还在道：“咱们仨可以斗地主，乔洁她们只顾着自己聊天不带我，你们不会也那么残忍吧。” 说实话，“晏熏”的目光向来冰冷，不知为何这次的尤为冷，甚至还带着点杀意，于是尹飞白往前凑了凑：“谭浩，好不好~” 尹飞白就见谭浩冲他露出扭曲的笑意：“好啊~” 然后尹飞白就被两人血虐了一顿。 几人下车后已是正午，他们清晨出发，赶了一上午的路，此刻饿得肚子咕咕叫，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列车餐，坚持要品尝一下当地风味。 “咱们先去宾馆把行李放好，然后去龙鸣山的山脚找家农家乐，龙鸣山靠海，山脚处应该有不少海鲜，我们就去那儿吃午饭吧！” 夏永琴翻着手机，同上次去欢乐谷一样，她这回显然又做了充足的攻略。 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乔洁：“对了，我们订了几间房来着？” 夏永琴负责攻略，乔洁则负责订房，她扶额道：“端午节出来玩的人多，双人间只订到一间，剩余两间是大床房。” 夏永琴打了个响指：“啊，那正好，我和乔洁双人间，谭浩和晏熏一间，尹飞白自己一间。” 语毕，她用胳膊肘顶了顶尹飞白：“让你一个人一张大床，爽不爽？” 尹飞白“哈哈”一笑，说不愧是爸爸的好大儿。 所有人都默认了谭浩理应和谭斯观住一块儿，哪怕是大床房。 这其中蕴含了很多信息，例如他们已经是所有人眼中情侣，例如他们今晚……理应发生点什么。 若放在刚穿书的时候，谭浩顶多感觉有点别扭，但前不久还发生过“接吻”事件，哪怕亲得理正言顺，但到底是个亲密举动，做过之后关系就变了。 不过，他们今晚也不一定会睡觉就是了…… 乔洁捧着手机的手一顿，她道：“今天晚上居然有雷雨，看来我们得早点回酒店。” 夏永琴道：“没事儿，我们下山后就回去，晚饭就吃酒店的自带晚餐好了。” 几人三言两语地将一天计划都制定完成，全程谭浩甚至插不上嘴，他隐隐有种感觉，好像他已经慢慢在和这个世界割裂开了。 夏永琴道：“谭浩，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少，是有什么心事吗？” 乔洁道：“晏熏也是，今天一句话也没说。” 谭浩眼中波光一闪，他攥了下手指，就听尹飞白笑嘻嘻道：“还能怎么样，人家小情侣的事你们少管，他们肯定是为今天晚上紧张着呢。” 两个女生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都不约而同羞涩一笑。 . 几人的山最终没能爬成。 他们吃完中饭出来后，外边已经飘起了雨，几人不甘心地跑到买票处，却被告知山区已禁止入内，原因是接下来的雷雨天气，极有可能对登山者造成安全威胁。 几人和焉了的花儿似的回到酒店，索性酒店里有泳池和棋牌室，众人玩得还算尽兴，都在夸乔洁当初订了个好酒店。 当然，来都来了，山不可能不爬，几人商量一番，决定将登山计划移到明天早上，爬完立刻回家。 谭浩与谭斯观已经达成共识。 谭斯观在今天众人买票时绕了圈注意到，龙吟山的看守并不严密。 他们打算在今天晚上就行动。 夜晚众人分别之际，谭浩叫住了即将进房的尹飞白。 他给谭斯观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走，随即面无表情地面向尹飞白。 尹飞白咬了下指甲，他疑惑道：“咋了哥们儿，那么晚不睡觉？” 尹飞白是谭浩进入书中世界后第一个搭话的角色，他很好相处，虽然与自己要好最主要得益于那个“谭浩”，但和他待一起时谭浩的确觉得很开心。 无论今晚成功或失败，他都是最后一次以“谭浩”的身份和他见面了。 谭浩故意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问你个问题。” 尹飞白左右看看，见安静的走廊就他们两人，小声道：“什么问题啊？”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做？” 尹飞白：“……” 没想到他哥们儿也会有抽风的一天。 他翻了个白眼：“给你烧几张纸钱，再给你烧个三层纸房，要不要再给你烧个晏熏？” 的确是很尹飞白的回答，谭浩无奈地笑了下。 “滴”的一声，尹飞白用房卡刷开房门，他进门前脚步一顿，回过头道：“别瞎想八想的，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此时正处于开门要进房间的姿势，但他还是抬起另一只手，在指甲上咬了一下，这个动作很不自然，他说下面一句话的时候表情颇为怪异： “如果你们要做什么，祝你们成功。” 门“砰”的合上，谭浩却怔愣在原地，他注意到一个词。 ——“你们”。 谭浩回想起谭斯观先前说过的猜测。 45号穿越入了“尹飞白”，那是一个爱咬指甲的姑娘。 尹飞白方才的行为似是不受控制，是否意味着，那是45号对他说的，祝他和谭斯观此次行动成功？ “尹飞白”知道谭斯观的存在，所以用了“你们”这个词。 对此，谭浩已不得而知。 进入房间后，谭浩看见谭斯观端坐在床上。 他背对着房门，正朝着窗户。 窗户外一片漆黑，室内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将二人的身影倒影在窗户上。 若眯眼仔细瞧，就能发现这是个面向大海的房间，夜晚的大海宛若一大片黑水，不禁让人怀疑海下是否有异兽，那是大海带给人最原始的恐惧。 谭斯观听见谭浩进屋的声音，低头看了眼手表，他回头郑重道： “我们今晚十二点出门。” 第20章 终结 当晚，电闪雷鸣。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飘雨润湿了石阶，滑得像泥鳅，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杂植物的气息，谭斯观手里拿着手电筒，二人披着雨披，几乎让谭浩有种探险队的感觉。 “轰”的一声巨响，这道雷电仿佛就在耳边，他们越往上走，好像就离天空越近，他们就像到了头等席位，几乎能够贴上雷电。 他们的目的是观测者同时死亡，但谭浩很害怕半途中突然窜出条蛇，亦或他们其中一人被闪电劈中，无论怎么想，今晚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人死到临头，就是会莫名其妙的有种仪式感，就像他们等了两个星期，特地选了个好地点，或许现在这个天气才更适合他们马上要做的事。 察觉到谭浩有些气喘，谭斯观干脆牵住他的手，二人的手皆是冰凉湿润，握在一起就像毒蛇相贴，但他们谁也没嫌弃谁，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拉手往山顶上爬。 踏上最后一级阶梯，谭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累了，太累了，这山现实里没听说过，估计和黄山差不多高了吧。” 山顶是个断壁，周围一圈围着不锈钢栅栏，扶着栏杆往下望，只能看见一层又一层的云霭，宛若棉花絮般堆叠在一块儿。 云霭遮盖住了下方的景色，谭斯观用手电筒往下一照，隐约能窥见躲在云下的大海。 海浪击打在岸边的岩石，夜晚的大海不似白天那般平静，它就像一直装乖的野兽，终于在无人监管的时候暴露了本性。 一抬头，与大海一般深的天空无边无际，淅淅沥沥的雨冰冷地拍打在脸上，水滴从衣领钻入脖颈，慢慢滑过脊背，不知消失到何处。 从这里跳下去，要么走向死亡，要么重获自由。 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只有他们有权享受的豪赌。 谭斯观觉得自己是怕的，但同时他又有些亢奋。 在谭浩讶异的神色下，他一把脱去雨衣，直接扔在了一旁。 雨衣摊在泥里，雨水很快将它浸湿，须臾便不能穿了。 谭斯观像是嫌不够似的，又一把将手电筒向大海的方向一抛。 手电筒依旧开启，它不知它的命运，还在坚持照明，手电筒在半空旋转，惨败的光束未及照彻天际，就霎时往下坠去—— 山壁处传来清脆的碰击声，光转瞬被黑暗吞没，谭斯观等了很久，却始终没听见手电筒落海的声音。 他们所处的位置太高了，手电筒摧毁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他们耳中。 而很快，他们就会和这只手电筒落入同等境地了。 谭斯观回头对谭浩道：“我也不知道黄山和这座山谁更高，不过我们出去后爬一下，心里就有数了。” 谭浩注视谭斯观良久，学着他样的将雨披一扔，两件雨披搭在一块儿，瞬时变得同等脏，他走到谭斯观身旁，向下俯视。 这个高度光是看一眼就腿软，谭浩道：“你以前蹦过极吗？” 谭斯观道：“没有，就算是蹦极，也不可能有这个高度。” 望着谭浩哭笑不得的表情，谭斯观扬眉：“害怕了？” 谭浩道：“任何一个没有轻生念头的人看到这个高度，都会害怕的吧。” 谭斯观道：“那你闭上眼。” 谭浩顺从地合上眼睛。 视觉封闭后，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感起来。 他感受到浸湿的头发紧贴皮肤，异常难受，也能听见耳侧惊雷，这次似乎额外的近，让他猛然一哆嗦。 “别怕。” 谭浩的手被两只手握住，他被牵引着往栏杆的方向去。 直到手臂抵触到冰冷的栏杆，谭斯观开始缓缓告诉他翻越栏杆的方法，谭浩便依言照做。 谭斯观的动作很慢，声音很柔和，他就像一个温柔的死神，一步步地引领谭浩走向死亡。 唯一与死神不同的是，他自己也将面临死亡。 谭浩站稳了。 他在闭眼前观察过，他们现在应该在栅栏外的一点点岩石上，这块岩石扁平狭窄，占两个人理应拥挤，但他搭着谭斯观，而谭斯观很平稳。 两人处于一种沉默的状态。 谭浩浑身都有点抖，他脚下发软，雨水混杂着冷汗，让他不停发颤，相信他此刻看起来定是脸色苍白。 他很害怕，不仅是因为他正站在死亡边缘，更是因为现在到了交卷时刻。 ——试卷的命题是：谭斯观能否活。 不知为何，“谭斯观不能活”这个结局比他濒临死亡的时刻带来的恐惧大得多。 他抓紧谭斯观的衣袖，想着接下来两人就会往下跌倒，或许他会先磕到头晕厥，亦或因为急速跌落而失去意识，他必须抓紧了才行。 谭浩自认已做好了准备，他耐心等着谭斯观的指示，可迟迟没有动静。 闭上眼的彻底黑暗带给他不安，就当他想睁眼时，他感到一股气息靠近。 周围很凉，他衣服是凉的，脊背是凉的，脸是凉的，哪哪儿都是凉的。 不仅是他，想必谭斯观也是如此。 但是那股气息异常灼热。 伴随着灼热气息的是逐渐放大的呼吸声，谭浩知道谭斯观打算做什么了。 其实一切早有预示。 无数次的接触，无数次的暧昧，它们都是滋生情感的温床，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二人之间。 他们是朋友，是伙伴，是异世界彼此唯一的依靠。 珍贵的羁绊宛若种子，不知何时落入湿泥，在一次又一次的灌溉下，终于在这个雨夜，彻底长成。 谭浩感到自己的脸被捧住，口中被蛮横地翻搅，一如上回的亲吻。 毫无疑问，无论这次还是上次，都来自谭斯观。 他悄悄睁开眼，却看见谭斯观正用力闭着眼，神情专注而认真。 谭浩环上谭斯观的脖子，二人的距离骤缩，瞬间紧贴无缝。 闪电撕破天际，惨白的来自大自然的光照亮崖边拥吻的二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二人落入海中。 …… 第21章 重来 我叫谭浩，是个女生。 对于现在的情况，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按照我的阅读经验，现在我应该身处于刚刚读完的《穿越后和男主好上了》这本小说，我穿在了同名同姓的男主“谭浩”身上。 四周的环境很安静，只听得见笔尖触在桌板上的声音，我对这个声音不陌生，结合桌上的试卷来看，现在应该是在进行语文考试。 这时，就听“哗啦”一声，居然是我一时慌乱之下把笔袋碰到了地上，水笔一下散了一地，当下就有不少人朝我这边看来。 我感到脸发烫，连忙俯下身来收拾东西，这时我意外地发现一枚镜子。 这是原本笔袋里的东西吗？ 我对自己的模样感到好奇，我不知道此刻是我自己的脸还是书中“谭浩”的脸，于是我对着镜中这张脸猛看。 似乎是为了满足书中“谭浩”很好看这个设定，我的五官没有变化，但整体硬朗了许多，可以说是个英气的女生，也可以说是个阴柔的男生。 我苦笑，不知道妈妈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认不认得出我呢？ 在现实生活中我变得如何？是时间停止了，还是失踪？亦或是……死亡？ 想到这儿，我就感到害怕，眼眶发热，这时考试铃响了，我赶忙擦擦眼眶，这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镜子中还有一人，在看向我这边。 我心里重重一跳，我第一反应是赶紧收起镜子不让人发现，但随即我回忆起了原着。 那个位置……坐的好像是原着中另一主角，叫晏熏来着？ 就在我犹豫的这会儿，那人的模样已净收眼底。 他皮肤白皙，长相干净，但神色间却尽是阴鸷。 我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被鹰隼盯上，手上当即起了一溜鸡皮疙瘩，我连忙收起镜子不去看他。 晏熏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难道是因为我用镜子看他，惹他生气了？ ——不，不对。 在我用镜子看他之前，他就一脸不善地盯着我了，那不是晏熏看“我”的眼神，而是晏熏看“谭浩”的眼神。 但为什么晏熏要这样看“谭浩”？ 他不应该喜欢“谭浩”吗？ 一时间，杂念挤满了我的脑袋，我有个青梅竹马，他一直说我是个笨蛋，我承认我不是很聪明，所以我干脆不想了。 这就是做笨蛋的自由。 试卷收了上去，我望见我大半没写，不免有些着急，但我又无法贸然触犯考试规则，无奈只得作罢。 这时，坐在我前面的飞机头男生突然转过头，他一看见我就笑，很是爽朗道：“谭浩大神，这回语文考得怎么样？” 我一愣，阅读原着的回忆堪堪上涌，我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叫尹飞白，是“谭浩”的好友。 男生间的对话我向来搞不明白，我和我闺蜜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尹飞白这突然一下吓了我一跳。 我勉强道：“还……还行。” 尹飞白看我的眼神瞬间鄙夷起来，这个视线我很熟悉，是属于学渣看学霸发表“我没考好”之类言论时的眼神，他显然认为我应该说的不是“还行”而是“非常好”。 就在尹飞白说话之时，一只手猛地抓住尹飞白的手腕。 那是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对方抓得相当用力。 我顺着手往上看，却见是晏熏。 晏熏的表情让我有点害怕。 分明书中描写晏熏最常说的一个词就是“冷漠”，可在我看来，他并非冷漠而是阴狠，特别当这狠到极致的神色出现在他这张脸上时，表现得尤其像杀人犯——事实证明，大部分连环变态杀手长得都不错。 在晏熏强大的气场下，尹飞白就显得像小白鼠那般可怜，他睁眼瞧着晏熏，整个人向后佝偻着，估计心里是和我一般的惊恐吧。 这时，晏熏压着声音，极快极低地念出个名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是迫切地、近乎卑微地想要向尹飞白确认些什么，但我不明白，他念出一个名字是想确认些什么呢？ 那个名字三个字，隐约听见开头是类似于“谭”字的发音，总不可能是我听错，难道他念的是“谭浩”？ 尹飞白的眼神有一瞬变得茫然。 就在这时，晏熏蓦地松开对方的手。 他的手在抖，抖得幅度微不可查，但我确定他在抖。 晏熏显然还想抓住尹飞白的手，但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和他抗力，强迫他松手。 猝然，晏熏像是放弃，他的一手自然垂下，深深看了尹飞白一眼走了。 他的身量颀长，腰背处不甚挺拔，好像有块看不见的石头沉甸甸压在他身上，他就像一个狼狈的回乡人，背着沉重地包袱往回去，一步一步都似煎熬。 分明他刚才的表情还有些渗人，但莫名的，我现在却可怜起他来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现在莫名其妙穿越入一本书的我，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 在晏熏灰溜溜地离开尹飞白后，我对他特别关注起来。 他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非常失魂落魄，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像是在混混度日，在课上，他偶尔望着窗外出神，更多时候是摸着课桌，似在追忆什么人。 好几次，我拿小镜子偷看他都能被他发现，但我和他的视线并不在空中汇合，我反应过来，他看的人不是我，而是尹飞白。 若不是我熟读原着，我都要怀疑他和尹飞白有些什么了。 直到最近，他才有了变化。 我发现他在看一本书，一本邪书。 ——《量子力学》 他出神的姿势有了变化。 他不再盯着窗外，也不再摸着桌子，而是一边右手翻书，左手托腮，与其说是出神，不如说是若有所思。 我隐隐有预感，他从“出神”变作“若有所思”，很快就又会从“若有所思”变作别的什么。 他每天都在进行量的变化，果然，到了前天，终于发生质的飞跃。 他没有来上学。 按照原着剧情，合理发展应该是我“谭浩”和“晏熏”选手的恋爱日常，然而我穿书到现在，和晏熏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 完全就是陌生人。 对此，不仅我有疑问，我周围的人也有。 我果然还是适合和女生玩，在班里，我认识了夏永琴和乔洁两个女生，她们和我聊天时很大方，渐渐就没了隔阂。 一次，夏永琴问我是不是和晏熏吵架了，以前分明和我很友好，最近都不怎么说话。 我和她实话实说，就说我也不清楚，她便提议我去当面问问。 这天，在她的鼓励之下，我找到晏熏，鼓起勇气道：“晏熏，我能找你聊聊吗？” 我感觉我说话时很僵硬，完全不是那个“谭浩”会有的样子，索性我是将晏熏约到无人的地方说的，他今天难得来学校，我不想错过。 我一边说一边兀自紧张，想象着他会怎样回我，或许是面无表情，或许是异常冷漠，总不可能是满脸笑容地回我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直接避开了我的问题，看向我道：“今天放学我请全班人唱K，你也记得来。” 我一愣。 唱K？ 我的问题不经脑袋直接问出口：“你这两天绞尽脑汁就是为了请全班人唱K ？” 晏熏没有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他只是笑，那笑看不出喜悦之意，倒有种即将解脱的快感。 他低声道：“他没做成的事，就让我来做。” 第22章 大结局 晏熏选的这家KTV就在学校附近，当我到了包厢时才讶异地发现，全班人——一个不差地全来了。 或许因为今天是周五，所以大家都有空闲，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算大家都有时间，但总有人会不愿意来，例如班上的小明，他是个很孤僻的人，但他此刻缩在包厢角落，虽没人搭理但还是来了。 不仅如此，还有更古怪的事。 包厢里并不只有我们班的同学。 所有我见过的老师也都来了，几个老师凑在一块儿，平时几个很活泼的男同学见老师在都暗自叫苦放不开，鹌鹑似的窝在一旁小声打游戏。 除此之外还有社会人。 这些人我都没见过，有两个穿白衣服的小姐姐，二人身高长相都相似，并且看起来对对方很熟络，正聊着天。 小姐姐的旁边，有个阿姨带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儿嚷嚷着要吃KFC，阿姨安抚他说等等。 让我没想到的是，包厢里还有一个保安，我看他的模样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我曾经在学校体育馆碰见过他。 小小的KTV包厢内聚集了如此多的人，而这些人都是晏熏请来的，这让我很不安。 同学请来还算方便，这些学生之外的人晏熏是怎么请来的？ 晏熏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请这些人唱歌？ 前所未有的未知给我带来极大的惶恐，就在我踟蹰间，我看见尹飞白朝我招了招手：“谭浩，这边！” 我如蒙大赦，心道不愧是好兄弟真靠谱，赶忙挤了过去。 一坐下我就问：“飞白，你知道晏熏要做什么吗？” 尹飞白一副滑稽脸，我兀自松了口气，他看起来像知情的样子。 尹飞白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你这个小淘气~” 我：“……我特么真不知道，你快说。” 尹飞白神秘道：“你看这架势……全班同学、老师，还有这些……大概是自家亲戚吧，他这不是要和你表白嘛！” 我愣住了。 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我的好朋友和我说某某摆了这个架势要和我表白，我一定会想也不想的说不可能。 要说为什么不可能，第一是现实里没那么有勇气的人，第二我也不是那么有魅力。 但放在“晏熏”和“谭浩”身上，再加上这儿是小说世界，我便思考起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我说：“但是，如果这些人是晏熏家的亲戚，为什么我们学校的保安大叔会来？” 尹飞白显然哽了一下，他道：“谁知道？没准他是晏熏的远房亲戚，被塞进我们学校的呢。” 我不置可否。 虽说我那莫名其妙的惶恐消下去些，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晏熏大费周章把我们聚集起来，绝不会是表白这种事那么简单。 晏熏推门而入，不知晏熏是怎么和其他人说的，他进来时大家已经自顾自的嗨起来，包厢内瞬间被噪音充满。 晏熏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他径直向我走来，然后挤在了我和尹飞白之间。 我总感觉他这样坐别有用意。 晏熏扭头对尹飞白道：“你不去玩吗？” 尹飞白紧张地舔了下唇，据我观察，他面对晏熏总有点怵，果然，他讪讪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玩，哈哈。” 我打心底不希望尹飞白走，没了这个活宝，我和晏熏单独呆一块儿太尴尬了。 晏熏靠在靠背上，翘了个二郎腿，十分轻松，我注意到，他手里拿了个黑色的像手机一样的东西，但那东西显然比手机轻得多，他正放在指尖把玩。 或许是我与他之间的气氛太过独特，以至于我们俩周围成了个真空圈，一时间无人主动过来搭话。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木头人游戏，干脆主动开口：“晏熏，你是要和我说什么吗？” 晏熏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若我没和他说话，他可能甚至小憩片刻，他觑了我一眼，说出的话却使我一惊：“原着里有这一段吗？” 我半张着嘴，瞪着眼瞧他，一时间无法辨认他说的“原着”指的是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晏熏’请全班人唱歌，这件事小说里没写吧。” 我强捺住内心的巨浪，尽量保持平静：“你是穿越者。” 晏熏只是笑，那显然是一种默认。 我脑子里“嗡嗡”在叫，好像有什么击碎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晏熏道：“给你讲个故事吧。” 晏熏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第47个穿越者。 他的声音犹如红酒般醇厚，若我们只是普通的聊天，我或许会因为他的声音出神，但信息量太大，我为未知的信息应接不暇。 他提到了防OOC机制，由于我从不做超出角色的事，我甚至从未发觉我在这个世界不是自由的。 他说到了46号穿越者，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聊到46号时很是寂寥。 那神情，仿佛深陷对某人的思念，我察觉到，46号可能已遭遇不测。 他说：“46号告诉了我有关观测者的概念，他认为，观测者是我和他——书中世界唯二的活人，从而引导出推论，杀死我们，就可以使世界消失。” 故事的前后我已大致有所了解，虽有些难以置信，但不得不佩服，杀死自己，需要何等的勇气和胆识，而他们真的去做了。 “我们做了，但是失败了。” 晏熏说这话时语气平平，好像这个失败在他心中轻如鸿毛，他早就不在乎。 他倏地看向我，缓缓道：“那一轮结束后，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直到前不久，我才终于想明白。” “有一个问题我们一直没想明白，那就是防OOC机制。” 我微蹙眉，我明白事情到了关键。 “我和他在班级同学面前需要遵从人物设定，但是在别的人那儿不需要，我们可以在满是人的咖啡店里聊穿越，我们可以在鬼屋工作人员面前叫对方名字，他可以在认识他的小男孩儿面前敲出乱码……” “我们在第一类人面前需要遵从人物设定，在第二类人面前却不用，由那个小男孩儿得知，区分这两类人的不是他们心中对我们的印象，而是别的什么。” 晏熏垂下眼：“我的思考在这里打了结，直到我想起一件事。” 我听得入迷：“什么？” 他道：“咖啡。” “我作为‘谭浩’喝咖啡，这也算OOC范畴，非常奇怪。” 我道：“哪里奇怪？‘谭浩’的人物设定就是不喜欢喝咖啡啊？” 他道：“原文中，‘谭浩’在家中拒绝陪亲戚喝咖啡，‘谭浩’不喜欢喝咖啡只能从这一点体现，没错吧？” 我道：“没错，原文里只有这一处描写。” 他道：“那么，‘谭浩’不喜欢喝咖啡，有谁知道？” 我一愣：“谭浩、亲戚、父母、晏熏……” 我越说越小声，我好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下一秒，晏熏一针见血地道出要害：“知道的人只有这几个，那为什么，谭浩的几个同学会知道他不爱喝咖啡？” 顿时，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我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汗毛耸立，同时脚心不住地冒虚汗。 我好想无法思考般：“为什么呀？” “其实知道‘谭浩’不喜欢咖啡的还有一些人。” 我拼命回想着，我对原着很熟悉，但我仿佛失去了这段记忆似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还有谁也知道“谭浩”的这个秘密。 晏熏沙哑道：“是读者。” “等一等！”我的声音突然大起来，这引得不少人往我这边看来，但此刻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谭浩’的同学，和读者有什么关系？” 晏熏道：“46号琢磨出，新一个穿越者会穿入‘谭浩’，上一个穿越者穿入‘晏熏’，再上一个，则会进入‘尹飞白’。” 他道：“但这其实是不完整的。” 我的呼吸蓦地急促起来，真相在我耳边炸裂。 “不算你我，前46个穿越者，都在我们身边。” 他继续道：“他们以主角为中心向外拓展，晚死的穿入离我们近的角色，早死的，穿入离我们远的角色，我们周围这些NPC，其实本质上都是穿越者。” 离主角近的46个NPC都是穿越者。 所以他们熟知主角的性格，熟知他们会做的事，因为他们既是穿越者，也是读者。 使防OOC机制发作与不发作的有两类人，分别他们的界限不是对人物了解的多少，而是穿越者与非穿越者之间的区别。 我呆愣着，一时竟无法做声。 他道：“46号没有说错离开世界的方法，他只是认错了‘观测者’是谁。” “……是谁？” “所有的穿越者。” 晏熏突然笑了，他背靠在沙发垫，手里继续把玩那只像手机一样的东西。 “当然，我不知道以前的穿越者所在的NPC位置是否会因为我们的变化而改变，所以我将他们都请过来了，毕竟，我已经输不起了……” 我手脚冰凉，猝然站起身：“晏熏，你想做什么？” 四周不知何时早已悄然无声，所有人都宛若尸体，冷冷地望向这边。 晏熏死死抓住那物，他的大拇指悬在屏幕上，面色发狠：“我不叫晏熏。” 他的拇指用力按了下去。 “我叫谭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这个建在学校对面的KTV只在一瞬就被炸为齑粉，同时，在包厢中的所有人瞬间灰飞烟灭。 这个困了48名穿越者的书中世界，终于在爆炸声中泯灭。 第23章 我很想你 谭斯观说过，如果他们成功从书中世界里出来，他会来找他。 “叮咚”门铃响了。 谭浩一脸激动地去开门。 几秒后，他失落地将披萨盒放在桌上，他屈膝蹲坐在木椅上，棉麻的宽衣显得他极为瘦弱，他一手环过膝盖，一手取过披萨，味如嚼蜡。 窗外乌云密布，不一会儿玻璃窗上便沾了水滴。 谭浩查看过日历，他穿书这段时间，现实里只过了一个星期，短短一星期，他却好像过了一辈子，死了无数回。 他去了趟学校，老师见了他便提醒说他再缺一次课这门课就得重修，同学见了他也只是问候一声，而他的父母压根不知道他这一星期有失踪过。 见多了书中的温情，现实中的生活就像一碗冷羹，咽下后冷了肚肠。 虽说残酷，但也真实。 谭浩在书中时曾无数次的想过他出来后要做什么，但就如小孩幻想长大后要成为什么，他面对这空荡荡的房子，满是无力。 他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想听见门铃，然后打开门，就能看见谭斯观站在门外，笑着对他说“我来了”。 那个世界毁了，穿越者都出来了吗？ 他的谭斯观呢？ 其实谭浩有一个猜测，但他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每天都点外卖，点快递，他不断地为自己创造开盲盒的机会，但他从未抽到他想要的礼物。 时间在希望与失望交替中流过，渐渐地，谭浩不再给自己制造希望。 “今天喝鱼头豆腐汤，配个白米饭。” 谭浩提着鱼头走在回家路上，夕阳西下，在他身后抽出一道斜影。 不知何时，他习惯了自言自语，好像如此他就不孤独了一般。 出了电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谁料钥匙刚抵住门，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 他今天出门时没锁门吗？ 在见到谭斯观的一分钟前，谭浩如此想着。 他蓦地推开门。 他的视线与沙发上的人在空中汇合。 那人伸长着腿支在地上，手肘撑住膝盖，在门开启的前一秒还扣着手指放在嘴前，极为局促的模样。 但在谭浩进门后，他第一时间露出了笑容。 那是二人在异世界互通身份时露出的，一种腼腆的笑。 谭浩怔愣的望着那人。 世间最甜不过故人重逢。 “我来见你了。” 谭斯观道：“我很想你，谭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