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宜结婚》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瓶邪同人)【瓶邪】2015宜结婚》作者:孤舟闲行 第一章 *和未央说好的一人一篇直球求婚。 *私设同性可婚,接老张出门,如果继续填坑的话估计会是个先婚后爱的小甜文。 >>> 闷油瓶要和我结婚。 这是我上长白山接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刚在二道白河的宾馆下榻,他坐在标间的单人床上,我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我们甚至没住一间大床房,闷油瓶居然就在二道白河的标间向我求婚,我有一瞬间想,还不如睡大床房呢! 咳咳……跑题了,下面我要讲的事情和标间或者大床房没关系,重点在结婚。 实话说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想明白,我们的话题怎么就跑到结婚那里去的,当时我明明在和他讲我在福建龙岩的山沟沟里买了栋小平房的事。 “所以……”我当时看着小哥的脸,十分诚恳地建议他,“或许你可以和我在雨村定居?”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我。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说大事不好,这混蛋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家那些历史遗留问题,正要劝呢,就听他幽幽地看着我,开口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吗?” 我当时只来得及感慨闷油瓶善解人意,根本没想到还有后面的发展,就跟他说:“我这些年哪有时间结婚啊,你放心,杭州这边无牵无挂的,我会陪你一起去雨村。” 闷油瓶点了点头,又问:“你有结婚的打算吗?” 到这我就愣了一下,心说怎么回事,二叔什么时候买通的小哥,怎么他才一出门,也要加入催婚大队? 我就如实说了,事情刚刚结束不久,各方都没稳定下来,虽说我是准备金盆洗手,总还有一些收尾工作,加上还欠着小花一屁股债,没钱没时间没精力,想都没想过结婚的事。 闷油瓶看了看我,点头表示理解。没想到接下来,他却说了一句让我惊掉下巴的话。 闷油瓶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打算结婚。”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十分淡定,让我觉得他在说待会准备去吃个饭。 我有点怔住了,主要是实在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我还一心想着拯救他于命运和家族纠纷之中,谁能想到他居然告诉我打算安安稳稳成家去了,我怎么十年前相处着都没觉得闷油瓶是个要结婚的人呢? 我当时乍一听到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没想到问问他要跟谁结婚,主要是我压根没想过会有哪家姑娘跟我一样那么忠诚地等他十年,出来马上能结婚的。 我愣了好久,终于找了个最关键问题的问他:“你……你是要回张家结婚?” 闷油瓶就道:“雨村也可以。” 在此之前我满脑子只想着让闷油瓶和张家划清关系,所以才想让他和我去雨村住,这时候一想不对啊,他结婚了我也不好跟着人俩夫妻住雨村吧?这叫什么事啊?那我不是还得回杭州?我他娘的有钱没处花吗在雨村买个房子给他当婚房?……倒也不是我小气这点钱的事,就凭我和闷油瓶的关系,人都帮我守十年门了,出来我送他一套婚房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还是雨村那种偏远山区,闷油瓶愿意去那住我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只不过我置办那边的屋子,本来是打算我和他住,现在他要结婚,我就觉得有点膈应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觉得这事简直晴天霹雳,砸地我脑子都蒙了,想来脸色也不是太好看,下意识地就问:“你为什么要结婚啊……一定要结吗?” 我说出口就有点后悔,因为我看闷油瓶脸色也沉下来,我这话说得也确实不好听,不管怎么样,闷油瓶结不结婚,我其实没什么立场插手。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见他沉默着,我摸摸鼻子,正想着有没有必要道个歉,就听他道:“我必须在今年结婚,”闷油瓶微微蹙着眉,像在斟酌语言,“我进山之前,西藏的德仁喇嘛预言,我族今年有难,须得冲喜破灾。” 张起灵说这话时非常严肃,德仁喇嘛我是在西藏见过的,自然也知道张家与他们密切的联系,虽然我很想说咱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可不能这么封建迷信,但我也深知张家的渊源,既然闷油瓶都这样说了,我很难当面否定。 “冲喜一定要族长?”我有点愤愤不平,张家凭什么到现在还拿张起灵做牺牲品,他们要破灾冲喜什么的我管不着,谁爱结婚谁结去,闷油瓶是我接出来的人,赔上十年不够,怎么就非得要他把后面半辈子再赔上了? 张起灵就点头说是,必须要族长。 那一瞬间我火气就有点上来了,简直是怒其不争,结婚这件事闷油瓶愿意的话,我完全没有立场去说什么,甚至比当年他一定要去守门还无奈,都到这地步了,我也没什么话可劝的,就对他道:“这种事情,你自己想好就行,我也管不了你那么多。” 我说了这话,越发觉得烦躁,站起来想出去透气,没想到闷油瓶一把拽住我,也站起来,按着我的肩膀问:“你同意了?” 我愣了一下,同意什么?同意张起灵带着老婆住雨村? 我都快被他气笑了,就道:“要我同意干什么?结婚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决定了用不着跟我商量。” 闷油瓶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笑朝我笑了,他道:“你不同意,我跟谁结?” 我心说你爱跟谁结跟谁结,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闷油瓶什么意思? 我还懵着,闷油瓶拉着我的胳膊,一直没有松手,他看着我说:“张家、杭州,或者雨村都可以,地方不挑;其他事项张家那边会安排,不会费你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钱也不用你出,你同意的话,回去就安排人去吴家纳采问名。” 纳采问名就是提亲请八字,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要去吴家?纳谁的采谁问谁的名? 张起灵见我愣着,难得多解释一句:“问名不过是走个流程,你的名字和生辰早让人算过,是与我相合的,快的话十月份就可以去吴家下聘请期,选个阳光明媚的吉利日子,十一月就能去娶你。” 第二章 闷油瓶要娶我? 我堂堂八尺男儿,还比他高一公分呢,怎么就要被他娶了?怎么不是张起灵入赘……啊不,是嫁!怎么不是张起灵嫁到我吴山居来呢? 我听到他说那些的时候脑子里其实已经是一团乱麻,但是这些年我再怎么接不住招,表面上都能装出一副胜券在握云淡风轻的假象,就像这时候,我还能逻辑清晰地告诉他:“你的身份证是王盟给你办的,现在暂时还没下来,但我本来打算把你的户口落在杭州,所以……” 闷油瓶看着我,等我说下文。 “所以,”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嫁到香港去不合适。” “没关系,”闷油瓶立刻说,“嫁娶只是形式,我的户口可以落在你这里。” 噢,那就没问题—— 个鬼哦! 这个事情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是我? 张家封建迷信要他结婚,张起灵担负家族使命同意了就算了,这都是他家的事,但是他怎么想的居然要和我结? 虽然同性婚姻到今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整个社会上LGBT群体到底还是少数,何况我根本不是啊?有一瞬间我对我俩的关系非常的困惑,这怎么搞的,我把闷油瓶当兄弟,上雪山下沙海的打拼了十年,等到他出来,他第一件事居然说要娶我?这多不好意思,搞得我费尽心思端了汪家就是为了嫁到张家去似的。 我又重新坐下来,把这其中的关系仔细给闷油瓶分析了一下,委婉地告诉他,我前几年和汪家那些事儿,虽然出发点和他张起灵是有点关系,但也有大部分原因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去做这件事,张家那时候就没参与,现在事情了结了,他们大可不必还我这个人情,再搞什么张家吴家联姻的戏码。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呢,闷油瓶就示意我不必再说下去了:“你想多了,”他跟我这样说,“我想和你结婚只是因为,你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 我觉得闷油瓶简直失了智:“怎么我就最合适了?”我有点不可理喻,“性别就不合适,张家这么传统,还能同意你娶个男的?” “只要八字相合就能冲喜,婚姻法允许就能成亲,”闷油瓶给我解释,“张家只有族长结婚这一个目的,所以不会在意性别。”他解释完了,看着我,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我只能找到你。” 我有点反应过来,闷油瓶现在是用一种求我帮忙办事的态度在和我商量,这倒也没有错,否则怎么叫求婚呢? “除了八字相合,”我道,“这个太虚了,既然连男女都不挑,总不可能只有我跟你能合吧?” 闷油瓶有点无奈地说:“有很多,但是我不认识,张家替我找的人,我不想耽误他们。” 我诧异道:“那我就能耽误啦?” “不会耽误你,”闷油瓶很快地说,“我刚才问了,你说没结婚,也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他看了看我,才说,“你说,你在雨村安置了房子,想要邀我同住。” 我:“……” 我一时语塞,再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对我来说倒确实并不耽误什么,闷油瓶刚才说得很明白了,这婚结的就是走个形式,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实质意义,我要是同意了就是帮他一个大忙,解决掉闷油瓶今年必须结婚的燃眉之急。当然了,我也能看出来一点他自己的私心,和我结婚肯定比和不认识的人好多了,至少我俩熟悉,到时候就算是形婚也好装装样子,在张家结完婚再去雨村也完全没有问题。 闷油瓶还在等我回答,见我不吱声,他又道:“其他事宜你不必担心,包括你家里我都会和平解决,你有其他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吴邪,”他幽幽地看着我,“只要你同意。” “我……”我想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这个眼神让我喉头哽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我还想问,”我道,“如果我拒绝了,你还有下一个人选吗?” 闷油瓶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深邃,这样看着人的时候让我觉得其中有着非常多的情绪,今天他给我解释了非常多的话,但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抿着唇,慢慢地低下头去了。 在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是不希望他告诉我还可能有其他人的,从闷油瓶说他要结婚开始,我就一点也不想他和其他人结婚,尤其是他结了婚,可能会住在我亲自挑选地方、亲自置办的屋子里。 传说中千年雨歇,梦境一样的雨村,屋后有六道瀑布的远山,还有据说能增强记忆的雨仔参……我的设想里,那间带院落的小屋子不该闯入其他任何人。 “我会和你结婚的。”我赶在闷油瓶出声之前,像抢答一样对他说,“我同意的。” 闷油瓶猛地抬起头来,我很难得地从他脸上看到这样一种可以算地上是愉悦的表情,他嘴角有浅浅的笑意,站起来的动作好像是想和我拥抱,但伸出手的时候却只是握了握我的手腕。 我觉得他看上去挺高兴的。 为此,我也忽然地感觉到,和闷油瓶结婚这个荒唐的决定,似乎是一件很有意义也很有必要的事,我同意结婚以后,小哥看起来就是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我一时间有点小骄傲,有种我现在也能为他分忧解难的自豪感。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拉住闷油瓶的袖子,问道,“既然只是过个场,张家那边要什么样都流程我都可以配合,不过结婚证应该不用领的吧?” 闷油瓶怔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要领的,”他语气笃定,“虽然是形式,但不只是过场,这是很正式的结婚,”他居然还破天荒地重复强调了一下,“结婚证是必须的。” 第三章 我们在二道白河休整了三天,那天晚上被闷油瓶求婚,我还答应了,这对我来说确实要算一件大事,但对小哥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除了我答应的时候他笑了一下,后来几天我们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我和他住一个标间,和十年前一样,如果我不主动说话,闷油瓶也不可能找话题开口,总体来说,我并不认为结婚这件事会影响到我和他的关系。 除开这件事不管,我仍然按照原计划,在这几天时间里组了几次饭局和夜宵局,这次跟着我来长白山的伙计都是能算得上名头的,我原本就打算介绍闷油瓶让他们认识,以后在吴家的地盘上,张起灵身份就等同于我。现在虽然结婚这件事还没有正式公开,但加上了这层理由,让我手下的人喊他一声张爷就显得更有必要了。 至于小哥,他虽然之后几日再没有与我提起过结婚的具体安排,但第二日胖子给他置办了手机以后,他用比我想象中更快的速度适应了智能科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与张家取得联系的,总之我中午回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和谁打电话,他没回避我,我也就零碎地听到他似乎在和对面敲定什么清单,闷油瓶偶尔开口补充:“……先按照两百斤布置下去。”我正纳闷两百斤什么,听他道,“黄金百斤是基本传统。” 我正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心里有点犯嘀咕,金子在张家是按斤算的吗?两百斤什么概念?闷油瓶要投资两千万去炒黄金? 又听他说了一些东西,好像是在清点财产似的,小到茶筒银盆,大到房产股份,我听了半天不明所以,就冷不丁听闷油瓶道:“玉器三十件够吗?玉器与名人字画可以多筹备一些,”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吴邪喜欢。” 我本来就是围观的吃瓜群众,没想到还会被点到名,有点迷茫地去看他,然而闷油瓶这时候不怎么方便给我解释,等这通电话挂上以后,他又接通了下一个,见我躺下休息,便到房间外面去讲了。 我潜意识里感觉到他在安排与我有关的事,点开手机看了看,却见张海客从早上开始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大概都是在质问我给张起灵灌了什么迷魂汤,我猜测张起灵可能已经把结婚的事与他们商定了,不过说起来我同意结婚还是看在张起灵的面子上帮他们族里渡过难关,张海客怎么回事,不赶紧谢谢我,还一副他家百年根基将要被我毁于一旦的痛心疾首样子。 我看着他目光短浅的言论,再想想一心奉献,以族中兴亡为己任的闷油瓶,深觉人与人思想品质的差别是多么巨大,想到这里,我越想越气愤,回了他一句:“再哔哔我就让小哥下令让你们张家全体自宫。” 说完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这些天在长白山休整,我本意是担心小哥休眠十年刚刚重启身体虚弱,想让他休养几天再走长途,没想到他比我这个组饭局的还忙,凌晨醒来见闷油瓶还抱着手机,我怕他被新科技俘获,沦落为网瘾青年,问了问他在干什么,闷油瓶居然告诉我他在找人设计请帖和喜糖盒!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真没想到偌大一个张家连这种事情都要他这个族长亲自敲定,我一边心疼他一出门就为了振兴家族宵衣旰食,一边惋惜张家真是没有可用之材,这种事也要全靠闷油瓶来做,今年又必须得完婚,那他岂不是要累死? “睡觉了,”我跟他说,“明天再定。” 闷油瓶在旁边那张床上侧身看我,默默摁灭了手机,轻声应道:“好。” 第四日,我带着闷油瓶从长白山回家了。 多不可思议,一周前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现在,他坐在我的副驾驶,我不仅把人接回来了,还顺带着把婚都订了。 我们计划先去杭州,我本来就打算不管下一步是不是去雨村都要回去一趟,只不过现在闷油瓶急着和我结婚,回杭州就有了带着小哥见家长的任务,这事儿想想还是觉得很荒唐,不过闷油瓶之前信誓旦旦跟我说吴家那边他会搞定,我也就打算顺其自然,桥到船头自然直,反正是闷油瓶要结婚,说服我家里人这事也就轮不到我来操心。 话是这样说,等真的到了杭州,和我爸妈敲定了第二天要带着朋友过去吃饭,前一天晚上我还是和小哥稍微对了一下说辞。 “我跟你是假结婚这事,小哥你觉得我有必要和我爸妈解释清楚吗?”我问他。 闷油瓶正在手机上查黄历,闻言抬头看看我,他默默地说:“之前说好要领证的。” “我知道要领证,但是我爸妈那边……”我话没说完,见闷油瓶看着我,他道:“领了证就是合法的,不算假结婚。”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闷油瓶把手机上的日历给我看,他道:“明天顺利的话,下个月二号是很好的日子,你有空我们就去领证。” “啊……”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宜嫁娶”的字样,讷讷道,“这个你定吧……领个证我应该是有空的。” 闷油瓶向我点头,似乎是想起来我的顾虑,他分析道:“我认为二叔和爸爸妈妈不一定愿意让你卷入张家的内务事,与其告诉他们是帮我,不如告诉他们是你想结婚会容易一些。” 我一听就觉得有道理,我虽自认为这些年长进不少,但到底是张起灵活地更久,思考问题也更全面一些。 “不过……”我心里仍然有些顾虑,“现在可能是容易接受一些,等之后离婚了,我怎么跟他们说?” 闷油瓶沉默地看了我好一会,才开口问我:“为什么要离婚?” 他是如此理所当然,我被他问地有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丝心虚,好像我是个还没结婚就想着要离婚的负心汉。 我正在纠结该不该愧疚一下,闷油瓶却缓和了语气,他说:“离婚的事,等你以后打算和别人结婚的时候,再议不迟。” 第四章 *今天让二叔当一次坏人吧……哎…… >>> 就这样,第二天,我带着闷油瓶登门拜访,听从他的建议,在晚饭后大家客客气气坐下来喝茶的时候,索性摊了牌告诉他们,我清了清嗓子,郑重道:“爸,妈,二叔,我今天带小哥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征求你们的同意,”我心里发虚,边说边看张起灵的眼睛,确认了他也在看我,才沉住气说下去,“我已经决定了——”我深吸一口气道,“我要和他结婚。” 二叔正在喝茶,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停住了动作,皱着眉看我,眼神在我和闷油瓶身上来回转了两趟,不是很友善的样子,但我爸妈没有说话,他暂时也没有说什么,掀了掀杯盖,小抿了一口茶。 我爸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转头看向我妈,他俩对视了一眼,我不太清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俩双双叹了一口气。 我妈没有去看小哥,而是探过身子,握了握我的手,她问:“小邪,这是你考虑以后决定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向闷油瓶投去求助的眼神,但是这时候他却不看我了,低着头坐着,看起来安静乖巧的样子,我求助无果,对着我妈点头承认:“我已经考虑地很清楚了,妈,我想和小哥结婚。” 我妈听了,并没有再与我多说什么,转而问小哥:“小张呢?”她看了看我们俩,缓缓地说,“结婚不是儿戏。” 我心里直打鼓,可能是因为我心虚,总觉得她话里有话,闷油瓶看起来倒是淡定,这小子真的能装,他握住我一只手,非常真诚地回答:“我是认真地想和吴邪结婚。” 我看着闷油瓶那无害的表情,如果不是前几天在二道白河他亲口跟我说结婚是为了给张家冲喜,我现在都要以为张起灵爱上我了! 我爸就在旁边又叹了口气:“只要你们俩自己想清楚了,”他看了看小哥,又看了看我,“你妈妈刚才问这两句,也不是不同意的意思,我们只希望你,还有小张,以后不要后悔,日子总是要你们自己过的。” 闷油瓶在一旁乖巧地应了,他那刘海有一点长,还没来得及去修,这样一低头密密地遮一下,别提多单纯了,我看着倒像是我诱拐了个大学生逼他跟我结婚似的。 这样说过,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感觉我爸妈不是特别反对的样子,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些年太能折腾,他们只求我活着,活得别太痛苦,其他结不结婚、和谁结婚,反而都是次要的事情了。 我想到这儿,就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这些年我自诩为不愧对任何人,只有在父母家人这里,我确实要算是个不肖子,我心里感慨,发自内心地说:“谢谢爸、妈……” 他们估计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在谢他们成全我和小哥,我妈还解释了一下,说他们对同性恋这个事情也多少了解过一些,这么多年过去,加上同性婚姻法的通过,现在不会对这件事抱有太大的抵触。 这话听得我有点纳闷,这方面在闷油瓶求婚之前,连我都没怎么接触过,我爸妈也不是那么新潮的人,他俩没事了解同性恋干什么? 我爸瞪我一眼,就道:“你小子这些年对谁抱着什么心思,折腾地那么狠,真当我们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今天带小张来,也算是我和你妈意料之中的事……” 我:“……” 我怎么不觉得带闷油瓶来见家长是意料之中的事?要不是他张家封建迷信,我也不至于要结婚啊!德仁喇嘛掐指一算说张家需要族长结婚冲喜,这特么是能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我觉得我爸妈对我有一些误解,不管怎么说,他俩的态度还是缓和的,但是,我们喝了一轮茶,我二叔却一直没有开过一次口。 我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然,等茶喝得差不多,二叔站起来,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就看着小哥说:“你跟我来。” 说完径直往书房里走去,闷油瓶在他身后站起来。 二叔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就一定要支开我爸妈和我,单独去问小哥吗?我觉得十分不妥。 “小哥……”我有意拦了一下,但闷油瓶轻轻挡了挡我的手,示意我没关系,然后就跟着二叔走进书房里去了。 我心里不安,好在这是我家,二叔虽然关了门,但我知道我家的格局,我的房间和书房其实只有一个到顶的书柜隔开,中间并没有砖墙,他们一进去,我就回了自己房间,贴著书柜就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在我这里,你就不用装了。”我听到二叔冷冷的声音,“我知道你是哪种人。” 闷油瓶是哪种人?我心说二叔能知道才有鬼了,他知道小哥救了我多少次吗?他知道闷油瓶浑身是血,还跟我说还好没有害死你吗?他知道小哥为了救我从三十米的悬崖上跳下来甩断手吗?二叔这第一句话我听了就差点要炸,只恨我不在书房,只能贴着柜子偷听,还不能出声。 闷油瓶自然是没有说话,接着,我听到二叔说:“吴邪要和你结婚这事,是你先提的?” 他这句话倒是缓下了语气,我听到小哥应了一声,说是。 二叔又问:“你对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闷油瓶就道:“十年前。” 我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俩在打什么哑迷,二叔问的可能是小哥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的,闷油瓶也是个人才,居然说十年前,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心说还十年前,十年前闷油瓶要是对我有意思,难道他来杭州找我是来表白的吗? 我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就觉得老张为了结个婚真心不容易,委屈他还得编暗恋我多年的借口。 二叔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就听他道:“十年前?所以你让他等你十年。” 我心里猛地沉了一下,没想到二叔会这样想,我就等着闷油瓶否认,等了半天,他不知道怎么居然没说话,二叔句句紧逼:“你帮吴邪守门,代价就是要他等你十年?” 我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守门两个字千真万确是二叔的声音,其实我以前就想过这种可能,但今天亲耳听到到底是不一样的,所以二叔他知道张家和九门的约定,他是知道本来该我去守门……但是…… 我狠狠捏紧了拳,二叔既然知道小哥是帮我守门,又怎么能再问出后面这半句话?别说闷油瓶根本没有勉强我做什么,就算是真的让我等十年,不也是应该的吗?这件事分明是九门毁约在前,怎么能…… 我还没想完,就听二叔说了这么一句:“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十年而已?对他来说是二十八岁到三十八岁,你以为他这辈子还有几个十年?”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眼眶发胀,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在偷听了,我从我房间出来,直接拉开了书房的门:“二叔,”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很哑,我冷声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走上前去,一把握住闷油瓶的手腕:“这十年和小哥根本没关系,是我执意要等他的,”我这样说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起来,有种冲动堵在我喉咙里,不吐不快,我没法压制自己爆发的情绪,既然二叔都能说出这种话,那我也能口不择言,我道,“我这十年不结婚,就是因为非他不可!” 闷油瓶扯了一下我的手腕,让我别再说下去,我一把捏紧他的手,喘了两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了一些:“我今天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不是来求谁成全的,我要和谁结婚我自己能决定。” 我扔下这句,拉着张起灵就往外走,走到房门口,我突然顿住,转身见二叔也正追出来。 “还有,”我看着二叔,沉声说,“十年就是十年,对谁都是一样的。” 我拉着闷油瓶的手腕,一直没有松,直到推了门出去,我脚下停了停,抬手擦了擦眼睛,扭头轻声对他说:“我们回家。” 第五章 “吴邪。”闷油瓶在我后面,收了收手,我没松开他,拉着他往我的车那边走,“吴邪。” 他又喊了我一声,用了一些力气迫使我停下来,凑近了看我。 我猜测闷油瓶刚才可能看见我擦眼睛了,有点丢脸,但是离那么近,如果现在还红着眼眶,我也没法掩饰什么。 我抬眼见他在看着我,一下子就觉得特别心酸:“二叔他怎么能那样说!”我愤愤不平,小哥和和气气到我家来,从头到尾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被二叔那么说?我越想越气,“他欺负你!” 闷油瓶伸手抱了我一下,拍了拍我的后背:“没有人能欺负我。” 我心里堵地难受,回抱住他,就听闷油瓶带着点安慰的语气说:“别生气,二叔是替你把关,”他又拍了拍我,“只是有些误解。” “如果不是我追着你上山,”我低着头,额头抵在闷油瓶肩膀上,“你当年根本没打算告诉我……”我越说越替他委屈,“我看不得你被我家里人这样误解。” 我依稀听到小哥好像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道:“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你不用这样生气。” 我一听他这样说就来气,抬起头问他:“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你还由着他乱说……” 我才看到闷油瓶居然真的带着点笑意,他凑近了些,看着我很无辜地说:“我正要开口,你就进来了。” 我:“……” 这我就不干了,立刻松开他,也不要跟他抱了,退了一小步:“你还怪我多事咯?” 闷油瓶反握住我的胳膊,有点无奈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好好说清楚就可以,不用跑。” 我看着他,仔细想了想刚才我也确实是有些冲动,二叔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也要算通情达理的人,他到底是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如果不是凡事多留个心眼,也不能有现在的身份。 闷油瓶又道:“你这十年过得不好,”他看了看我的脖子,“他们心疼你,现在回来,我们立即就提结婚的事,不怪二叔误会。” 我有点没法反驳了,闷油瓶不说则已,要是说什么,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难得他跟我讲这些,我越发觉得他稳重大度,百岁老人的境界气量别说是我了,二叔在他面前也显得差那么点意思。 这样一来,他这个当事人还没怎么样,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是有点不大情愿,就问他:“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拉着我手腕,往我家门那儿看,我这时候才发现,我爸妈和二叔好像都站在门口,估计是见我们在讲话,才没有过来,闷油瓶说:“现在先回去,你跟二叔认个错。” 认错?我还认错?我心说我才不干,闷油瓶好像知道我什么想法似的,他说:“你平常不是这样跟长辈讲话的。” 他这话说的我脸红,这可真被他当小学生看了,好像他知道我平时怎么和长辈说话似的! 我被他推着往家门那边走,边小声地说:“我帮你出头,你还要帮他说话……” 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听了他的话,配合着往回走,走到门口,面对他们三个人,我感觉到闷油瓶默默握住了我的手,虽然有点奇怪,但现在这当儿我也不能甩开,只能配合着被他扣住。 “二叔,……”我低着头,感觉已经完全没了和他对峙的志气,瞬间回到了平时挨训的时候,“我刚才有点过激了,我不该那样说……” 二叔没来得及表示什么,我妈就把我俩让进去,让我们有话也进去说。 等我们又在沙发上坐下来,我终于找着机会,把十年前小哥来找我道别,以及我自己不听劝非要追上山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就怕他们还对小哥有什么误会。 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把我和小哥十年之约详细地告诉其他人,也就是现在闷油瓶在我身边了,我才有点勇气提这个,尽管在这过程中他一直都握着我的手,我说到后来还是有点艰难。 我说完这些,大家都沉默了一会,我爸先开口道:“二白,”他对二叔说,“吴邪三十多岁的人了,我想他有自己的判断,十年人不在身边都等了,现在要他放手也不太可能。” 他这样说了,又看向我:“小邪,知子莫若父,十年前那段时间你很低沉,我还记得你有一回跟我打了个很长的电话,我们俩说了挺多,我当时就问你是不是失恋了,想来应该就是小张离开的那段时间。” 我心里一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回想好像确有其事,不过我当时和我爸扯有的没的,是因为二叔啥都不跟我说,三叔又失踪,我还记得我和我爸聊完,把我爷爷从长沙到杭州的整个过程都套出来了,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失恋,没想到我爸不仅心思挺细,想象能力也挺丰富,这点我倒是有遗传到他。 我在满脑子跑火车,我爸还在说:“小邪,你们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以后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危险的事情不要再去做了,你爷爷到你叔叔们,我们吴家两代人,也就想让你干干净净平平安安的。” 我被我老爹说得鼻子发酸,转头见我妈已经在抹眼泪了,我二叔不再说什么,看样子也是默认同意的态度。 “小张,以后吴邪就交给你了,”我爸最后对闷油瓶道,“他这个人三十多岁了也没有个定性,看着温和,有时候倔起来没人能劝,我刚才看着倒觉得他还挺听你的话,其他我们也不多说了,你俩扶持着走,这条路可能难了点,也不会比过去十年更难。” 闷油瓶就在我身边非常认真地点头许诺,说一定会照顾我,还看了看我,说了一句:“吴邪很乖的,脾气很好。”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安慰我,怕我刚才被他劝进来向二叔低头心里还在膈应,其实我没有觉得怎么样,刚才确实是我冲动,现在把事情解决了,也算松一口气,对大家都好,不过闷油瓶还能想到这里,顾着我的心情在我爸妈和二叔面前说这个,我感觉上还是很好的。 张起灵又应下几句我爸妈的叮嘱,说完了,不知他从哪里掏出一份册子,毕恭毕敬地递给我爸,规规矩矩地说:“这是张家下的聘礼清单,请您过目,如果还有什么缺的,我再安排人补上。” 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还准备了这个,那是个红色的折页册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古玩字画,我爸接过去翻开,里面竟是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手写的字,二叔看到封面上“聘礼”二字估计是不想我嫁出去,脸色不是太好,清了清嗓子道:“吴家倒也不缺——” 但他没有说完,因为我妈扫了一眼,有点不可置信地念出了声:“黄金……二百……斤?!” 我目瞪口呆,也凑上去,看着那折子好像有长长一条,知道这个婚礼张家为了冲喜肯定是大办特办,聘礼丰厚是正常的,但是我也没想到这第一条就是这么大的礼,我忽然记起来闷油瓶在二道白河就在和张家人敲定这些,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和聘礼有关系。 我爸把那折页展开,约莫有十来页,密密麻麻全是小字,后面跟着的应该是寓意吉祥的古玩玉器,随便拿出一件也够镇我的铺子,我们正不知作何反应,就听张起灵乖巧道:“还有反面。” 我爸把折页翻过来,我匆匆扫了一眼,就见反面全是房产和公司股份。 这可真是一份大礼,不仅是我,就连我二叔,看起来也被砸地有点懵,我妈就从我爸手里把折子合起来,对闷油瓶道:“小张啊,这份礼单太重了,我们吴家小门小户,受不起这个,更不可能还地起匹配的嫁妆,这礼还是请你再考虑考虑。” 闷油瓶没有接过去,他正色道:“我与吴邪都是男子,张家下聘提亲,但并不强求吴邪嫁入张家,也不必做嫁妆,”他这话是说给我二叔听的,“若要算还礼,吴邪在福建龙岩亲自置办了一间屋子,”闷油瓶看向我,露出一个极淡的浅笑,“有那个作为还礼,就足够了。” 这事我爸妈多少知道一些,老爹就说:“那犄角旮旯里过家家似的小平房,怎么算得了名堂。” “那间足够了,”闷油瓶很坚定地重复一遍,脸色的表情称得上温和,“与我来说弥足珍贵,抵得起这份聘礼。”他并不打算再与我爸讨论礼金的事,只道,“届时张家那边需要办隆重些的婚礼,杭州这边看吴邪和您的意见。成婚后在杭州或者吴邪想同我去雨村定居,全看他喜欢。” 闷油瓶又与他们商议了六礼的流程和具体时间安排,最终定了下个月开始一个月内走完前面的繁琐礼节,十一月初纳征送聘礼,当月就能完婚。 我才知道闷油瓶这几天内已经联系张家,把这些事细化到这种程度了。 …… 从我爸妈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拉开车门坐下,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就像是真的带着闷油瓶出柜成功似的。 闷油瓶见我这样,可能是觉得我有点好笑,问了一句:“还算顺利?” 我记起他之前说的,如果顺利就下个月领证的安排,也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吧,你想哪天领证就去领了,和他们谈的顺不顺利也不重要。” “吴邪,”闷油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好像是用很无奈的语气和小朋友说话,“如果真的不在乎他们的态度,我们也没必要过来,”他看着我,淡淡地说,“但是吴邪,我希望我们至少获得你家人的祝福。” 我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瞥见闷油瓶在黑暗中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天空。 “我的妈妈,和父亲……”闷油瓶轻声说着,就像呢喃,“他们如果知道,也会祝福我们的。” 我怔了怔,发动车子开了车灯再去看,却发现他已经收起了刚才那样带着点迷惘又虔诚的表情。 我心里掀起强烈的心疼来,为什么我和闷油瓶只是为了张家结的婚呢? 我觉得不甘心。 —— TBC 一个人物OOC只求爽的小剧场 【如果吴二白和张起灵书房对峙时,吴邪没有进去,小哥会吃亏吗?】 >>> “你帮吴邪守门,代价就是要他等你十年?”吴二白见张起灵没有说话,越发以为事实就是如此,又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十年而已?对他来说是二十八岁到三十八岁,你以为他这辈子还有几个十年?” 张起灵站在那里,抬头直视他,那一瞬间,吴二白真切地感觉到压力,这个年轻人的眼神让他他透不过气来。 “即便是我让他等,我想十年间也不乏有人劝他另觅良人。”张起灵的语气极淡,但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劝吴邪结婚的人这些年不是少数,吴二白或多或少也提起过,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又听张起灵道,“愿意听谁的话,到底是吴邪自己决定的。”张起灵语气平稳,阐述事实一般,只是淡淡地说,“我回来了,就是我的。” “……”吴二白想说什么,但他随即发现,张起灵是以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与自信与他说话,就像给后辈解释道理那样,吴二白知道张起灵对他说的毫不在意,他之所以刚才没有辩白否认,只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而已。 “今日我看在吴邪的面子上喊您二叔,”张起灵直视着他,嘴里咬着敬词,但他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当年我与吴老狗合作的时候,您还在襁褓里。” 他瞥一眼吴二白绷直僵硬的站姿,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终于沉了下来,他缓缓道:“您的侄子不日大婚,不知可否讨您一句恭喜。” 第六章 取得了我家里人的同意,结婚这件事就算是正式提上日程,是板上钉钉、没跑的计划了,前几日在二道白河,我自己都对和闷油瓶结婚这事消化不了,自然也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这几天我就想着要不要通知一下大家。 闷油瓶在房间里看张海客加急寄过来的族谱、拟订宾客名单,我敲了敲门进去,在他旁边坐下来。 “小哥,”结婚的事情到现在都是闷油瓶在做主,我决定这次也征求一下闷油瓶的同意,“我们这事,对外面的人有必要公开吗?” 张起灵停下手里的事,听我说完“嗯”了一声表示肯定,他道:“堵是堵不住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摆上明面,对张家和吴家都有好处,”闷油瓶道,“我与你结婚,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我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一回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张家那边的婚礼看着也不想是能从简的,倒不如听闷油瓶的,公开了省事。 同性的婚姻不是主流,遭到非议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我既然同意了要结婚,这点影响也能够担当得起,有些事情越是遮遮掩掩别人越有兴致非议,如果明明白白摊开了,倒没人敢讲闲话了。再者,虽说结婚是张家的需求,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婚都结了,灾也替他们破了,张家这么大一棵树在我面前,让我吴山居也乘个凉吹个风儿总是可以的。 如此看来,公之于众倒是利大于弊,而要想公开是很简单的事,我让闷油瓶添上几桌客人,把道上与吴家交好的也邀请过来,人不需要太多,摆出大家同喜同乐的态度就够了。 闷油瓶做事很靠谱,告诉我这几天已经从坎肩王盟那里了解过相关信息,他已经在和二叔联系,还说二叔也是这个意思,已经决定好要在杭州也办一场酒席。 我点头道:“既然这样,小哥,那你说和胖子,还有小花、瞎子他们,我们自己圈子里几个朋友,我要不要告诉他们我们是……” 我本来又想说假结婚,又觉得这事说假也真的不假,硬要说的话可能用“形婚”这个词比较贴切一些。 闷油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对这个倒得很随意:“朋友之间,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于是我当下就跟胖子打了个电话。前几天从长白山回来以后,我和小哥先来了杭州,胖子先去北京转了一下交代事情,本来预计下周杭州汇合,再一起动身去雨村住段时间的,这会儿计划要改。 我一接通电话,还没出声,就听胖子在那头嚷嚷:“哎呦天真!怎么,你跟小哥两个在杭州二人世界,这才几天功夫,正浓情蜜意吧怎么就有空打我电话了?” 我听他一如既往嘴里跑火车,也觉得好笑:“你倒是先知了,”我笑道,“我这寻思着还没人告诉你喜讯呢,你就先给我俩道喜了?” 胖子就问:“有啥好事啊?你俩能有啥好事啊?小哥出来没半个月呢,你不是已经怀上了吧?” “噗……”我见他越说越离谱,也不跟他扯那有的没的,就道,“你想得太远,不过总要先给咱小哥一个名份,先得结婚。” 胖子在那头愣了一下,半开玩笑半是真的问:“真假的?” 我就道当然是真的,这事儿还能开玩笑不成? 我说:“我老爹和二叔昨个才点头,我今天就先来告诉你,够兄弟不?” 没想到胖子在那头破口就骂:“靠!你和小哥够可以啊?这速度!还有脸问够兄弟,你跟小哥什么时候的情况这是?啥时候弯一块去的?我说二道白河你俩躲房间里三天就是有问题,几天不见婚都定了?牛逼啊天真!” 我就道没那么夸张,不是什么异地十年终成眷属的桥段,更不是有意瞒着朋友,只不过和小哥只是互利共赢,本质是我为兄弟两肋插刀,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闷油瓶的面子上拉张家一把的小事。 胖子有点将信将疑,听我说了昨天张起灵拿着礼单把我二叔和爸妈砸傻的事情,立刻完全不信了:“张家现在也就海外那边的稍微富裕些,东北那支本家人都快绝了,小哥这他娘的得是把张家搬空了一半来娶你吧?还假结婚,骗狗呢?” 我就给他解释,人丁衰弱更要冲喜,为了冲喜张家更要热闹隆重,假结婚倒也不完全是,我俩会去领证的。 “……”胖子罕见地沉默一会,才道:“你和小哥高兴就好。” 我又跟他聊了聊后面一段时间的安排,表示可能近期不能马上去雨村,得办完婚礼再议,胖子表示理解,并且说会加快速度,安排掉北京的事,这两天就到杭州来找我们。 胖子的嘴真是快,挂了这边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小花的视频就弹过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胖子说你要跟张起灵结婚?” 小花不来问,我也马上要跟他联系。 “什么时候的事?”小花问,“他出来才多久?你别告诉我十年前你就跟他搞上了!” 看来我刚才给胖子解释那一大堆,他半个字也没跟小花说,我只好又给他讲了一遍,小花听完倒没有像胖子那样沉默,他哼了一声,就道:“我信你个鬼。” 我:“……” 小花就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我什么没见过,也不是那么不开放的人,你跟他有一腿这事我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吗?结婚就结婚嘛,有必要找这种借口吗?”小花语气轻快,“借你钱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不管怎么样还是提前祝你新婚快乐,我备着红包等你请帖。” “……” 小花似乎还有事要忙,没说两句就给我挂了,我寻思着我和小哥也没一腿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我退出通话界面,看到瞎子给我发了这样一条消息:徒弟,恋爱使人失智。 我纠正他:我没恋爱,我只是要结婚。 瞎子回地很快:为师有没有跟你说过,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全信? 马上又接一条:哑巴一回来你立刻就回归十年前啊…… 我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一直在陪闷油瓶定婚礼的细节,也没怎么接触其他的事,我想不明白有什么地方犯错或者失误。 不过,既然小哥回来了,瞎子那话就有点小问题,应该是除了我自己和小哥,其他人都不能全信,现在的我当然不会被别人骗了,至于小哥……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正坐在窗前,铺开一张红色的宣纸,执笔写我们的婚书。 我心头一暖,心说,小哥都在这里了,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人,用任何事骗到我。 ——— 【瞎子和张起灵的聊天记录】 瞎子:听说你娶吴邪冲喜? 张起灵:…… 瞎子:哈哈哈哈哈哈还喇嘛算的哈哈哈哈你咋不说是我算的呢? 张起灵:吴邪不可能信你。 瞎子:我说,张家也由着你编? 张起灵:张家现在无人主事。 瞎子:那聘礼呢?也由着你乱来? 张起灵:吴邪的也是我的。 瞎子:(大拇指)牛逼! 瞎子:我那便宜徒弟,这么快开窍了? 张起灵:…… 瞎子:不是吧!他还真当是给你冲喜? 瞎子:不是吧不是吧!就这他也能信?他还嫁了?! 瞎子:……我觉得这十年他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瞎子:你打算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捅捅窗户纸? 张起灵:不必,顺其自然。 瞎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瞎子:不愧是你。 瞎子:我看你能忍多久哈哈哈哈哈哈! 瞎子:百岁老人套路多,他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吧? 张起灵:…… 张起灵:还有事吗?我还要去写婚书。 瞎子:……祝你百年好合 瞎子:假戏真做 瞎子:早生贵子 瞎子:五年抱四 系统提示:您与“张起灵”还不是好友,是否申请加他为好友? —— 【瞎子和吴邪的聊天记录】 瞎子:为师现在再教你一句。 瞎子:年龄大的也别信。 吴邪:哦。我就没信过你。 瞎子:张起灵不老? 吴邪:我家小哥青春美貌,你怎么能跟他比? 瞎子:如果我说张起灵也会骗你呢? 吴邪:那就是你骗我。 吴邪:都什么年代了你来挑拨我和小哥的关系?他要什么我不给?他要结婚我都同意,人稀罕骗我不? 吴邪:你果然不可信。 系统提示:您与“吴邪”还不是好友,是否申请加他为好友? 第七章 虽然现在互联网非常方便,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去现场处理,闷油瓶本来是计划领完证要回张家一趟,把一些没法线上处理的事情在婚礼前解决掉,更加具体的安排也好落实下去,没想到好事多磨,我连拍照要用的西装都加急订好了,眼看快到我们之前选好的日子,王盟告诉我,张起灵的身份证办理起来出了一些问题,现在一时半会拿不到手。 这件事就很麻烦了,接下来几天我为这忙得团团转,托了各种关系加快办理进度,整天跑来跑去打证明要签名要盖章的,到了二号那天,身份证肯定是来不及下了,至少得拖一两周,我看着日历上“宜嫁娶、宜领证”的字样直叹气。 闷油瓶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本来说好回张家前先领证,现在看来也得泡汤,他回来的时候能办下来就不错了。 我和闷油瓶定制的西装已经拿回来了,就挂在房间的衣架上,早上我看闷油瓶坐在床边看着那件衣服发呆,心里就难受地不得了,他只是想要有什么能证明他的身份而已,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我居然也没能按时完成,我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别说是结婚证了,简直恨不得把什么都给他。 “不就是结婚证嘛,”我拍拍他的肩膀,“上面不给我们,我亲自给你发一个。” 本来打算去民政局才把今天空出来,这时候我闲着也是闲着,抓了张白纸对折,大笔一挥就写了三个字:结婚证。 没结过婚,但总见过结婚证,我在左边徒手画了个框,拿了根铅笔快速涂了张我跟闷油瓶两个人的大头照,旁边工工整整地写: 持证人:张起灵 登记时间:2015年9月2日 吴邪和张起灵,经审核,符合婚姻法规定,予以结婚,发给此证。 我还附带帮他盖了个吴山居的章,特意写上:“吴山居监制”。 我折腾完了,拿起来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有时候字写得好看还是有点用的,而且这双人头像也画得也传神,闷油瓶那个小人头面无表情又有点酷的样子我就特别满意。 我顺手就拍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小哥很惨的,身份证没下来,没法结婚,说好今天领结婚证的,我先发给他一个。”顺便艾特王盟,“办事不利,耽误你老板结婚的吉时,该当何罪?” 王盟被我圈过来,在底下认错求饶,给我发誓一个星期内一定搞定,我回了一句:“弄不好这个月的工作就给我当份子钱吧!” 我放下手机,不再去管评论区那群单身狗的抗议,低头看着我瞎弄的这张东西,自己都不由得笑出来,闷油瓶在旁边不明所以,有点委屈地看着我,刚刚他想看我写,我捂住了没给他看,现在把纸一对折,在正面也给他工工整整地写上“结婚证”三个字。 “给你了,”我把纸塞给闷油瓶,对他笑道,“私人订制的,你好好保存。” 闷油瓶接过去,看到那个简单的封面先是一愣,见他打开,我假装不在意,其实偷偷瞄了好几眼,这小子低着头,盯着看了好久。 这就扫一眼能看完的几个字和一幅画,至于看那么久吗?我耐心等着他抬起头看我,有点沾沾自喜,想听他给点评价:“怎么样,还挺像那么回事吧?” 闷油瓶紧紧盯着我,缓缓点了点头,好像是决定怎么开棺似的郑重其事。 我被他盯地有点不自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见他缓缓移开眼神,我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你这是很感动的意思吗?” 闷油瓶就道:“很感动。”我顿时就被他那么严肃弄得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他还特别诚恳地又加了一句,“谢谢。” 他把我随手对折的纸摊开,然后细细抚平了中间那道浅浅的折痕,然后,闷油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拿着这张“结婚证”,晃晃悠悠出去了。 “你干什么去?”我在他身后问。 “找人裱起来。”闷油瓶如是说。 我:“……” 闷油瓶说这话的时候可认真了,我有点哭笑不得,甚至搞不清楚他是损我还是认真的,小哥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故意损我的人呀? 我想了想,回过神了,赶紧追上去:“你真要去裱起来?” 闷油瓶没说话了,淡淡地看我一眼。 我摸摸后脑勺:“这多不好意思,这东西也太随意了,要不我重新画一张?” 他就道不用,我想拿回来,他捏地很紧,我有点感动又有点尴尬,这要是真的裱起来也太奇怪了吧? 闷油瓶可能也是觉得裱起来太夸张,见我拦着,大概因为这个实在上不了名堂,也就算了,我就跟他说如果他喜欢,我可以画几幅像样的,或者写几张好看的字送他。 闷油瓶一点也不跟我客气,他沉思了一下就道:“蜡梅山禽轴。” “……”我愣了一下,“你……让我仿一张那个?” 图我是肯定知道的,这是宋徽宗的一副花鸟图,但我又不是学国画的,让我鉴赏还行,简单素描啥的也还行,上来就让我仿这种国宝级的图,闷油瓶也太看得起我了。 结果他听完就道:“不用图,只要上面的题诗就行。”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闷油瓶看着我淡淡道:“正要结婚,刚好合适。” 我练瘦金体,宋徽宗的帖都临摹过,比起画来说,题字当然更加熟悉,我想到那诗,再看看闷油瓶和他手里那张“结婚证”,明明知道我们这是货真价实的“丹青约”,应该是不太可能会“白头”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 在这个没有什么安排的下午,闷油瓶没有放弃我那张“结婚证”,他找了个我用来裱拓片的相框,把它装在了里面。而我则研墨提笔,把闷油瓶点名要的那副图上的题诗反复临了好几遍。 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 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 不得不说,拿这个做新婚礼物,还真是挺合适。 —— 关于宋徽宗《蜡梅山禽轴》上的小诗,“丹青约”指的是朋友之间的约定,“白头”大概就是那个白头,所以这句翻译过来意思是,朋友之间的约定已经有啦,想要更进一步可以白(领)头(证)的感情啦! 第八章 我想和闷油瓶拍结婚照。 这个想法是从那天手绘结婚证之后突然冒出来的,主要是我发现我和闷油瓶认识那么多年,居然还没有一张好看的合照,以前我们忙着下斗,见了面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在荒郊野岭,我现在能找到的还是他三十年前西沙考古队的老照片。 这两天趁他还比较空,我就打算问问他愿不愿意,想着趁他去张家之前,结婚证没领到,把婚纱拍了也算完成一件事。 “婚纱?”闷油瓶看着我,有点迷惑的样子,我就怀疑他可能并不知道现代人们结婚大多是要拍婚纱照的,我稍微给他解释了一下,并且表示:“就是结婚的纪念相册,可能得花几天时间折腾,我就是想问问我们需不需要这个。” 闷油瓶沉思了一下,回答道:“你想什么时候拍?我回去之前都有空。” 我没想到他应得那么快,转念一想也是,既然要装成结婚的样子,到时候新房里连张合影都没有就很离谱。 前几年我学摄影的时候,认识几个摄影师,其中一些比较聊地来的我都问了一下,有一位姓高的前几年我和他一起进过藏,豪爽义气的一个人,近几年就在下城区开了个工作室,听说我要拍结婚照,当即表示可以空出档期,亲自帮我安排,我们约好明天上午十点去他影楼,先拍几组室内的,往后两天再找几个地方拍外景,仪器服装他那边都一应俱全,快的话三天内就可以搞定了。 大概定下来以后,老高又跟我确定了一下照片风格,问我要拍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翻了翻他给我发的样图,想象一下给闷油瓶拍就觉得十分纠结,不管是中式礼服还是西装,闷油瓶都非常合适,我拿着照片去问他的意见,闷油瓶看了半天,定定地看着我问:“……可以都要么?”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第二天,我带着闷油瓶去照相馆,老高还是一头自然卷的长发,和前几年在外面风吹日晒相比倒还显得年轻了点,他其实比我还小几岁,就是一直蓄着胡子,看着像大叔辈的人物。 老高见了我非常热情,离老远喊我:“关根!”他大步走过来,搭着我的肩拍了拍笑道,“关哥是真的很久没见了,我说你这几年忙什么呢,原来是退圈谈恋爱去了!” 我笑着应了,也不好去纠正什么,见他正往我身后看到闷油瓶,我顺势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 我一下子卡壳,本来想说朋友的,又觉得不太对,我俩现在是来拍婚照,给人介绍说是朋友成何体统?那也不能叫男朋友吧?要不说是我爱人? 老高看着闷油瓶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换上了一副了然的表情,我这才想起来,昨天联系的时候我都忘了跟他说结婚对象是男的这件事,也不知道今天给闷油瓶准备的会不会是婚纱旗袍。 闷油瓶见我们愣着,上前半步说:“张起灵,”他看了我一眼,补全了我的后半句话,“吴邪的未婚夫。” 闷油瓶说这个称呼特别自然,不过现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我也就不纠结了,老高怎么说也是个玩艺术的,这方面倒是很开放,反应过来以后很热情地跟小哥握手,又对我们连声道:“恭喜恭喜,新婚快乐!” 本来我只是想简单地拍个结婚照,真落实去做了,又觉得张家那边全套流程都得过,闷油瓶又是什么都亲自过问、一丝不苟的态度,拍照这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不好意思糊弄,各种都照着最全面的来,还有个很主要的原因是,闷油瓶这张脸实在是太惹眼,换了几套衣服都挺好看的,我看一套喜欢一套,实在难以取舍,连老高都趁着闷油瓶换衣服,神秘兮兮地问我:“你这是哪里找来的人?长成这样不会是哪个小明星吧?” 我哼了一声,反问他:“小明星?”我想起前几年的说法,告诉他,“不是娱乐圈的,但是我这位出场费可比周杰伦还高呢。” 老高以为我在开玩笑,也没当真,乐呵着恭喜我抱得美人归,我听着还真挺惬意的,反正有人夸闷油瓶,我就觉得比夸我还高兴。 “不过关哥,你站他身边还真不逊色,”老高退了一步看着我,很真诚地说,“怎么说呢,你俩站一块儿绝配。” 我心里就炸了一下,没成想我也有朝一日能被人说站在闷油瓶身边挺配的,顿时觉得老高这几句夸我正夸到我受用的点上,不由得得瑟了一下:“老子等了十年等来的人,能不好看能不配吗?” 老高愣了一下,骂了一句,就道:“好啊老关,你今个儿可算承认了,我们几个一起采风的兄弟,早几年一直猜你他娘的是不是失恋了,你都不知道,他们传地那叫一个真,说关老师有个特喜欢的姑娘,后来你被人甩了,去西藏那是缅怀逝去的爱情,还说你和那姑娘是西藏认识的,有过特别浪漫的回忆……” 他正说着呢,闷油瓶换了一套白色的西装从试衣间出来:“我和吴邪还没有一起去过西藏,”闷油瓶手臂上挂着条领带,他走过来递给我,“以后和我一起去。” 他说着,向我微微低下头,垂下眼睛轻声说:“帮我系一下。” 我这辈子自己系领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会帮别人系?但闷油瓶都这样说了,还找我帮忙,我也不能直接说不会,只能想着步骤硬着头皮试试,影楼里其实有专业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我绕了两圈不对劲,转头想找人帮忙,就听见老高朝我眨眨眼睛,在那招呼:“没你们的事,让关老师慢慢系就好了,反正又不急。” 我:“……” 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琢磨着,试了两次才勉勉强强给他打了一个最简单的温莎结,打完了拍拍领带和闷油瓶胸口,不无自豪地说:“怎么样,还行吧?” 闷油瓶就看着我,浅浅笑了一下。 我被他笑得心里有点麻麻的,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嘴上却不服输:“我这是第一次给别人打领带,能打成这样很不错了好吧?” 闷油瓶不说什么话,只是紧盯着我,我发现他最近老这样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没等我反应,就搂着我肩膀轻而快地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道:“谢谢。” 我就觉得好笑,这闷油瓶子连我帮他打个领带还要抱我一下谢我,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咳咳……咳!”老高站在门口,“系好了就好出来了,老关我给你点空间你还得寸进尺了在我这腻歪呢?” 第九章 我就帮闷油瓶系个领带,腻歪啥就腻歪了?我跟小哥这叫义结金兰,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他们都不懂我们这种出生入死的感情,老是想太多,胖子也和老高一样,见我和闷油瓶睡一张床都大惊小怪的,好像斗里大家没住过一个帐篷似的。 这些先不提,我和闷油瓶是来拍婚照的,老高以前是职业的摄影师,拿过一连串奖那种,他开这小影楼还是因为他老娘身体不太好,这几年想留在身边照顾着,否则他这样志在四方的主,那有那么安定在这给我拍婚照。 我了解他的情况,就知道照片质量方面肯定不用我担心,我还特地嘱咐他帮我多拍些张起灵的单人照。老高性格也好,总体来说各方面我都还挺满意的,就是有一点,这家伙平常天南地北的交朋友交惯了,可能对闷油瓶有点误解。他大概以为我的朋友都是性子温和好说话的类型,我的这个“未婚夫”就更该和我脾气相仿,我挑个套装的当儿,他就跟闷油瓶聊天,把我那几年和他们一起拍照取景路上的经历全抖出来了。 我换好衣服回去,就听到老高正在叭叭地说:“……小张你都不知道,我们当时还是很震惊的,我就看着关哥他当时对着南迦巴瓦的雪峰眼泪就下来了,我事后就问了一句,你猜关哥说什么?他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老高,你跟他聊什么呢?”我心说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这货都说给小哥听我真是要丢死人了,我有心岔开话题,笑道,“你喊我老关、关哥,怎么就喊他小张小张的?” 老高就道:“那小张可不就长得嫩么?你说十年前你就认识他,我都要怀疑当年那时候小张不会还未成年吧?” 我一时间百口莫辩,也没法告诉他我这个“未婚夫”看起来年轻,辈分都能和压我二叔一头。 闷油瓶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里,他转头看着老高,问道:“他当时跟你说了什么?” 真难得闷油瓶还能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感兴趣,能让他开口追问的,以前那都是致命关头开机关的问题。 老高明白过来闷油瓶在问什么,就朝我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也不看我,就对闷油瓶道:“老关当时说啊,他掉眼泪,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一座雪山,想了太多年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一脸茫然地问:“这话我说的?我还说过这种话?” 老高就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我编的?”他故意去问闷油瓶,“小张你看我像能编出这种话的文艺青年吗?” 闷油瓶没说什么,只是出神地看着我,我被他这样盯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老高见我们都不说话,也不冷场,就边摆弄着相机边自顾自往下说:“实不相瞒,我那时候就看好你们……哦,就是当年不知道小张你是男的,不过这个真不打紧,现在社会法律都挺开放了,关哥你这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话是不是这样说的?” 闷油瓶就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腕。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老高那边按快门的声音,闷油瓶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去。 老高道:“这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拍的第一张就是这个,寓意挺好,来,我补个光,你俩刚才那个牵手的动作再保持一下,再拍两张试试。” 听他这样说,闷油瓶抬头看了看我,不知道该不该牵。 老高在摄影机后面乐了:“你们两个刚才不还抱着卿卿我我的嘛,不要害羞,牵个手而已,拍照需求,否则我也不想看你俩秀恩爱的。” 他这样一说,我就没那么僵硬了,主动去握住闷油瓶的手,刚刚碰到一下,他立刻回应着也握住我。 老高在那边说:“关哥抬头,看小张眼睛——” 我听从指挥,一下就落入闷油瓶的目光里,心脏顿时就像停了一拍,脑子里闹哄哄地就想,他是在看我吗?为什么他会用这种带着温度和笑意的眼神看我?或许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闷油瓶都是这样看着我的吗? 老高还在说:“靠近些,你们还可以再亲密一点,”他道,“结婚照又不是领导人会晤,你俩离那么远干啥?” 我和闷油瓶都下意识走了一小步,这下是真的够近了,肩膀都撞到一起,闷油瓶侧了侧身,配合着牵手的动作,几乎要把我揽在怀里,我们离得非常近,我看着他,有点移不开眼睛。 老高那边快门一阵阵地响,他边拍边道:“很好很好,小张再低点头,哎对了,就是要这种想亲上去的感觉……关哥你别往后仰呀,你躲什么呢?” 我根本没想到拍个婚照那么折磨人,本来还以为就中规中矩往那儿一站就能完事儿的呢,没想到上来第一组就是这样过界的。 拍到这个动作,我几乎整个人都和他贴在一起了,闷油瓶微微偏着脸,好像下一秒就真的要亲上来一样,呼吸都打在我侧脸上。 其实我有点感觉到,闷油瓶也非常不自在,他一只手搂在我背后,全身肌肉都绷着,脸上的表情估计也是把他的演技发挥了十乘十才不那么尴尬。 老高还嫌不满意:“停一下吧,你们太僵硬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他以为我们是没适应镜头,“无视镜头就好了,平常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拍照就是越自然越好看。”他调整了一下机位,对我们说,“待会把这个动作再来一遍吧。” 我和闷油瓶摆了半天姿势,身子都僵了,我松开他的手,各自后退一步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估摸着闷油瓶也没有和人那么近距离接触还要拍照的经历,我看他扯了扯领带,往旁边的道具椅子上坐下来,他舔了舔嘴唇,又站起来问:“请问有没有水?” 老高指了指房间外面饮水机的位置,闷油瓶就推门出去了,我对老高说,我和闷油瓶都不是小年轻了,不用那么暧昧的照,正常中规中矩些就行了,老高就道他让我们拗的动作都是当时那情景下看起来合适的,之后正式的照片也不会少。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俩是假的结婚照。 我站在门口不远的位置,闷油瓶刚才出去没关上门,我就看到他站在饮水机前,拿着助理递过去的纸杯,接了一杯水,仰头喝了,又接了一杯。 第十章 等闷油瓶喝完水回来继续拍,老高抬头看了看,就跟我说:“小张领带散了,关哥你帮他弄一下。” 我今天大概是和闷油瓶的领带过不去了,只能依言帮他整理,我的手刚刚碰到张起灵的领带,老高在那边对着我俩一顿拍,还说:“关哥你继续,我刚才在隔壁看到你帮他系就想拍了,这动作自然又亲密,拍照正好。” 我无奈地对闷油瓶笑了笑,帮他把领带系紧了点,就是这个时候,我忽然瞥见他衬衫领子底下竟有若隐若现的墨纹。 “纹身?”我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闷油瓶移开了目光,没有看我。 我又确认了一下,确实是闷油瓶的麒麟纹身没错,难道闷油瓶刚才喝的是热水?我回头对老高说:“你这空调不行啊,人都被热出纹身来了。” 老高不明所以,我就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闷油瓶身上的纹身比较特殊,只有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出现,老高道:“这倒是新奇了。”他说着,就要去门口调中央空调的温度,我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这是个特好的机会,我一直挺喜欢闷油瓶的纹身,不如趁现在让老高给他拍几张。 “等等!”我出声道,“老高,你先别调空调了,”我急急地去扒拉闷油瓶的衬衫扣子,对他说,“让我看看纹身,这个好看得很,你要不要拍几张单人的?” 闷油瓶侧了侧身,不太想让我解他扣子,皱眉道:“很快就没有了。” “没关系,我先看看。”我重新扯开他的领带,扒开两颗扣子,果然见闷油瓶胸口的麒麟大部分都显现出来,但是墨色不深,边缘已经非常淡了,确实是快要退下去的样子。 我急忙把他剩下几颗扣子也解了,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我转身就往房间外面去,到走廊里饮水机前倒了两大杯热水,小心翼翼端回来,递给他:“你再喝两杯热水,马上就明显了。” 我看闷油瓶不接,又劝,“就拍两张,很快的。” 闷油瓶不太配合的样子,闷闷地说:“……喝不下了。” 他不喝也没什么关系,我手心捧着纸杯,捂地滚烫,然后把手贴到他胸口。心尖口无疑是要害部位,估计以前没什么人能碰他这里,我立刻感觉到掌心下面的肌肉紧紧绷起,与此同时,墨色的纹路如我所料扩散开去。 我暗自赞叹了一下,心说这热感材料是真好使,一百年了还这么灵敏,我拿热水捂捂手,然后往他胸口腰上贴一会,墨色的纹路很快清晰起来。 闷油瓶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道:“吴邪……” 老高在一边清清嗓子:“关哥,你看要不然你们先准备准备?好了再喊我过来?” “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我见闷油瓶身上的纹身已经很明显了,笑骂道,“老高你又不是姑娘,小哥就脱个上衣而已,你有什么好避的?” 闷油瓶好像很无奈的样子,见我执意要他拍纹身,索性面对着老高,示意他可以了。 老高这方面倒不含糊,总算对得起我强行捂出来的纹身,咔咔咔就连拍几张,闷油瓶非常配合地或侧身或低头换了好几个动作,面对镜头十分自然,完全没有刚才我跟他拍合照那种僵硬感。 我绕到老高那边,去看他相机里面的闷油瓶,笔挺的西裤和敞开的上衣、成片的纹身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老高示意他头发揉乱些再继续,这组相片就真像是明星的写真似的,不用后期都可以上流行杂志的封面,我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一再强调老高每套衣服都要给我拍几张闷油瓶的单人照。 接下来我又和闷油瓶换了两套西装,黑色和白色算是最正式的,到时候婚礼上多少都要用到几张照片,至少要拿出去装装样子。 除了这些以外,我再挑了几套古装,从汉服唐装到马褂长袍都拍了一遍,拍西装的时候,闷油瓶完全能符合我的审美,大饱眼福就够了,根本不需要额外脑补什么,等挑中式服装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入非非了,盯着柜子里一件白底绣青花的旗袍挪不开眼去。 老高在旁边不无可惜地说:“本来以为你带老婆来的,我想着按照你的形容应该是很文静的那一类女孩子,才专门给你准备了这一款,这是上海一家老店全手工绣的,我这各种型号都有。” 我早些年就有对闷油瓶穿旗袍的幻想,觉得他这张出尘的冷峻脸适合这个,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件做工考究,配色又素雅的旗袍,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我也只敢怂怂地多看了两眼,老高看出来我的心思,怂恿我:“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试试。” 我瞥一眼闷油瓶,心不在焉道:“我试什么旗袍……要试也应该……” 老高一副了然的表情,转头就对闷油瓶说:“我看关哥还真挺想看的,小张有没有兴趣试?” 我连忙摆手:“小哥小哥,你别听他的……况且这就算有大号的你也不可能穿的进呀……” 闷油瓶挑眉问我:“你想看?” 我:“……” 我一时失了声,实在不敢说想,又说不出不想,因为我是真的想…… 老高就出主意说实在小的话背后的拉链别拉到顶,应该勉强可以套的。 闷油瓶就取了最大号的那件,淡淡道:“我试一下。” 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闷油瓶要打算怎么穿了,我估计这小子要缩骨。 我想到这一点,赶紧趁闷油瓶还没出来,就跟老高商量,问他这部分能不能我自己来拍,老高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揶揄着说:“没想到关哥这么小气,未婚夫穿旗袍看都舍不得给别人看哦?” 我心说要是被你知道了他还会缩骨我可怎么解释?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私心,到底还是想着旗袍闷油瓶简直是人间不可见的绝色,我一个人看看就够了。 我换上了和旗袍配套的一件月牙白的盘扣褂子,然后就摆弄着老高的摄像机,琢磨着待会拍了这几张,直接在这边电脑里导到手机,连照片都不能让别人看见。 闷油瓶出来的时候,果然如我预料的那样,整个人的身型都小了一圈,身高也比我矮了一些,肩膀和腰肋间的尺寸非常娇俏,身材完全是女孩子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光脚走过来,讪讪地说:“我……那个,我让老高出去了,我帮你拍……” 我机械地按了几下快门,听到闷油瓶有点无奈地说:“等我穿上鞋。” 他说着,从衣帽间挑了一双高跟鞋,弯下腰去自己穿上了。 我站在他身侧,眼见着那旗袍的开叉随着他的动作几乎要开到腿gen,心里不知怎地就多了些荒唐的念头,我忽然想到十几年前在山东瓜子庙,闷油瓶失血过多昏迷,我把他抱出来的情景,时隔已久,我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想到当时闷油瓶柔软地像女人似的身体。 如果…… 我拿着相机,一边对着闷油瓶拍,一边想,如果闷油瓶是女孩子…… 我一定会对她特别好,一定会很喜欢她,愿意把什么都给她,愿意和她结婚…… 呃…… 结婚这个不算,现在闷油瓶是男的我也和他结了。 我还在想入非非呢,闷油瓶就朝我招手道:“过来合照。” 我才想起来我身上这件褂子是和闷油瓶的旗袍配套的,于是设置了定时摄影,走到闷油瓶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闷油瓶为配合身材矮了几公分的身高,但却穿了双足有六七公分的高跟鞋,站我旁边居然还比我高一点,我深刻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他穿着女装,我肯定得还刚才闷油瓶揽我腰的便宜,理所应当地勾着他的腰与他入了相。 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我不受控制地侧头去看闷油瓶,由衷地感慨这人真是好看,即使是穿着旗袍和高跟也并不显得女气,我有时候会觉得,闷油瓶身上的气质是超越性别的,亦刚亦柔,寒风凛冽与和风细雨都是他。 我发誓我没有在看他的时候舔嘴唇!但是我不知道闷油瓶怎么会知道我很渴,他看了看我,默默走到桌子前,把刚才我接了用来暖他纹身的两杯水端了一杯递给我,那杯子还是温的。 闷油瓶就穿着旗袍,看着我淡淡道:“吴邪,多喝热水。” TBC、 —— ps: 老张才不会说,他同意穿旗袍其实是因为觉得吴邪穿配套的月牙白褂子好看。 以及,最后一句是故意的。 第十一章 之后两天,我们准备拍摄外景,杭州能拍婚纱的地方太多了,以前走到哪都能看见一对对新人在拍照,现在居然也轮到我自己。 老高给我推荐了几处常见的拍摄地点,像西泠印社、断桥白堤孤山、北到宝石山,西到曲院风荷、南到湖滨路上的几个公园都是婚照取景的胜地,我倒是想带着闷油瓶到处转转,可惜他前几日就与张海客约定了要回族里一趟,时间紧迫,拍摄地最好是离吴山居近的,但是家门口的断桥孤山雷峰塔这样的就算了,寓意不好,风景再好看也不考虑,灵隐那边的飞来峰和三生石倒是值得一去,远点也没什么关系。 除了合照以外,我抓住每个机会都让老高着重拍了闷油瓶的单人照,小哥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在我的一再请求下,倒也还算配合。 拍婚照其实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我甚至觉得和下斗有得一拼,闷油瓶精力是真的好,九月初这个温度下在外面拍了三四天的照片,把西湖边的点都打卡了一遍,他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只在杭州拍。 老高给我们建议,说也可以选择去一些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比如初遇、相爱时的地点,用旅拍的方式一边度蜜月一边拍婚照,我想想就乐了,照这么说我们第一站还得去山东瓜子庙?把积尸地和尸鳖当背景吗? 闷油瓶想了想就道:“如果是初遇的地方,杭州也可以拍。” 我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他问:“你的意思是,三叔楼下?” 当年我去三叔那儿看黑金古刀,结果被闷油瓶抢了先,那时候不过是擦肩路过,真难得闷油瓶那些年失忆过,又隔了十年居然还记得这个,说起来这倒是挺有纪念意义的,三叔那房子离这边也不远,现在一直闲置着,我也很久没有去看看了。 正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间,我往三叔家过去,杭州城区一路上堵地水泄不通,我简单地给老高讲了讲当年和闷油瓶第一次见面的事儿,顿时有些感慨:“一晃眼就是十几年,我开着这条路真像是当年一样,”我玩笑道,“至少堵车这方面是真的一样。” 老高听完,也打趣说:“这么说来你俩初遇还得多亏堵车?” 闷油瓶默默在旁边听,这时候忽然出声道:“不堵车之后也要碰到的。” 我转头看了看他,有点诧异,闷油瓶现在不得了,还能在这种事上插话了?想想倒也确实如此,我有段时间在西藏,面对雪山花海以及闷油瓶的过往,总是在想我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命运安排了我们的交汇呢?说不定他来喝过我的满月酒?又或者从他认识我爷爷的时候、与老九门有约定的时候?还是从他的出生,就注定了百年后三叔楼下与我相遇?如果这样,那如今我们将要结婚,回顾十二年前的擦肩回眸算不算是一眼万年呢? 我兀自笑了笑,诚觉拍摄初遇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三叔楼下是我们婚照拍摄的最后一站,这里拍完以后,我给老高塞了个诚意很足的红包,告诉他我们婚期定得急,要麻烦他尽早把照片修出来,老高一口答应下来,临走前翻翻相片,斟酌着跟我说很少碰到我们那么上照的同性情侣,问我能不能把我和闷油瓶的婚照选一两张挂他照相馆里当宣传,说红包就不收了,全当给我俩份子钱。 这我当然是严辞拒绝,能再穷也不能真的让闷油瓶出卖瑟相啊!再说了咱那照片张张都那么好看,还挂照相馆里?我他娘的恨不得把老闷藏雨村山旮旯里,不让他见外人才好呢! 老高见我不肯也就做罢,原话说的是“理解关哥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气”,那是我小气的事儿吗?我又不是不知道闷油瓶有多好看,墨脱当年那副画像我都给他买回来了,还能允许他的照片往外流出?长成他这样再给挂墙上,那结婚照也照样招蜂引蝶呀!何况我俩这都是假的结婚照,哪天要碰上胆大的姑娘,闷油瓶又觉得要为张家传宗接代了要改娶别人,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越想越觉得张家这传统式婚礼流程再完整也不靠谱,那六礼什么都是对内的说法,真走出去了别人谁知道闷油瓶有没有订婚结婚呢?加上近几天他就要去本家一趟,这还没结婚呢又要先分居了,十年前好歹给我一个鬼玺,现在就给我一张空头支票似的彩礼单子就把我打发啦?万一他去了本家不想回来了怎么办?我这两百斤黄金都没处兑现去呀! 我就觉得有必要给他一点回礼,比如说当年他送我鬼玺,我现在就应该回他个戒指,让他戴在手上去张家,先宣誓一下主权,告诉一众小张们,他们族长落户落我这儿了,办完事儿是要回来的。 我打定了这个主意,趁闷油瓶睡着的时候大概量了量他无名指的尺寸,第二天一早去首饰店挑戒指了。 可惜我这想得是挺美的,现实还是有很多制约,首先是时间问题,我想要闷油瓶去之前就拿到戒指,定制是赶不上了,只能看看有没有尺寸符合的现货;其次就算是勉强先拿个现货,又要对戒,又要两枚都是男款,我挑了好几家店,总算找到一款内镶钻的对戒,外形简约大方,上面的线条很有设计感,取“华髻结青丝”之意,我试想了一下戴在闷油瓶的手指上,感觉无比合适,应该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最关键的是店家说调过来最多两天就能取货,我实在急用,想着不管满意不满意先买下来,实在不行等闷油瓶从张家回来了,我再和他一起去挑更好的。 闷油瓶此次要去的是东北张家的本族,我还是在张海客的形容里听过关于那个大宅院的简单介绍,闷油瓶13岁那年,张家内部出现内乱,外部又受到威胁,举族搬空了祖宅,直到最近这半个世纪,在海外一支的帮衬下才恢复了一些。闷油瓶这回主要是去帮我往族谱原件上加名,再提前布置一些婚礼事项,为了那个冲喜的仪式感,到时候我们结婚估计也得去张家本家的大宅院里办。 我说张家式微是不无根据的,族长离开十多年了要回去一趟这种大事,张海客和张海盐他们一忙起来,居然都派不出靠谱的人来接他一下。我现在一万个不乐意他离开杭州,结果他娘的他去东北的机票还是我给他买的,幸好闷油瓶的身份证虽然还没来得及下来,但身份信息都已经完善在系统里了,机场办个临时身份证还勉强能凑合一下,总算不像十年前一样去长白山还得委屈他坐大巴。 我完全不想闷油瓶和张家有什么接触,印象中张家人那都是利用他、伤害他、毫无温度和人情可言的外人,我已经想好了,同意在张家办一场婚礼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了,结束以后闷油瓶就得马上跟我去雨村过日子,最好帮他们冲喜冲完以后再有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他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回跟着他去,免得这闷油瓶子又被人欺负了,但是杭州这边二叔既然也说了不想省略,哪怕最简单的酒店婚礼也得预约起来了,再之后封发请帖,定菜单酒水,找婚庆公司什么的也够我忙活,实在抽不出时间陪他走一趟东北。 闷油瓶要去张家的那天早上,我安排了王盟送他去萧山机场,仔细嘱咐了办临时身份证这事,告诉王盟闷油瓶可能是第一次坐飞机,一定要把人给我安顿妥当了,我自己则忙着一大早起来赶去首饰店取我订下的戒指。 好不容易取了东西,再紧赶慢赶地去机场找人,还好闷油瓶还没进安检。 王盟这小子真是干什么都不靠谱,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找到闷油瓶的时候,他背着简单的行李一个人坐在那儿,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心里一阵酸软,走过去拍他的肩,闷油瓶抬起头见到我,难得露出一些意外的神情。 “吴邪。”他看着我,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我以为你没空。” “但凡你走之前和我说的时候,我哪次不好好送你?”我赶路赶地气喘吁吁,眼看着闷油瓶的航班开始排队安检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 “我刚刚去拿这个了,怕你赶不上飞机,才让王盟来送你。”我打开那个红色的小盒子,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这我戒指送地如此随意,“太仓促了,随便挑的……”我拿出那里面闷油瓶的那一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别人送这个,至少也该求个婚什么的,我赶得太急,连花也想起来买一束……” 我拉过闷油瓶的左手,把那戒指轻轻套到他无名指上:“不知道合不合适,这只是临时的,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去选好看的重新定做……到时候我布置地好一些,再跟你求婚,”我有点语无伦次地说着,“你事情办完了快点回来,不要和张家人玩,他们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戒指不能摘下来啊,我还等着你回来了去领证呢,到那时候你的身份证肯定能下来了……” 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就被闷油瓶一把拉过去,死死地抱住了。 第十二章 闷油瓶抱住我,因为用力过猛,我被他带得都晃了晃。 “吴邪,”他在我耳边道,“我不想去这趟,在杭州结婚也是一样的。” 我疑惑地松开拥抱,认真去看闷油瓶的表情,他低着头没看我。 什么情况?我心里纳闷,难道闷油瓶这是在跟我撒娇? 要是平时,我肯定会觉得他的反应如此诡异,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特别是闷油瓶刚才抱住我的时候,我其实是非常理解他的,因为我也一点不想他现在离开杭州,好不容易等了十年了,好不容易把人接出来,这才过了几天安分日子?半个月不到又要分隔两地,闷油瓶去张家那能有在杭州在那么舒服吗?能有在我身边那么自由吗?虽然说我的小铺子小了点,晚上得委屈他跟我挤一张床,这两天我们都挺忙的,但是出门都是一起行动,随时都能知道对方在身边,在漫长的离别以后,闷油瓶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慰藉。 本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不情愿他走,现在才知道闷油瓶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闷油瓶说出这句话非常难得的,他的意思好像并不是为了要改变事实,也不是真的不回去了,只是和我一样有点不甘心不乐意,这种普通人的情绪出现在张起灵身上就显得不那么普通了,更何况他居然还在我面前表达出来……我越想越觉得欣慰,就觉得闷油瓶回来以后确实变了很多,他好像更有人情味,也更像个人了,我发自内心地为他这样的变化感到高兴。 我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不是说就去一个星期吗?十年都等了,我还差这一个星期?” 闷油瓶好像有点无奈,他拿了我手上的戒指盒,把剩下那枚套在我的无名指上,看着我淡淡地说:“我不是随便说的,不去也没关系,张家办不办婚礼根本不重要。” 闷油瓶这样耍赖起来,我都有点招架不住,也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了,只道:“事已至此就别想不切实际的了,我们不在张家成婚还怎么冲喜?那你这婚岂不是都白结了?你不回去这趟,族谱上还加不加我名啦?” 闷油瓶似乎还想跟我说什么,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拉着他往安检处走,边走边问:“临时身份证王盟给你办好了没?到时候保持联系,张家总有人去机场接你的吧?到了跟我说一下,手机充电器带了没?” 闷油瓶一一应了我,我才作罢,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喋喋不休的老父亲,虽然知道人不会丢,也知道闷油瓶对环境的适应力,却总有种为儿子第一次自己出远门而提心吊胆的操心。 闷油瓶以前也强,但他受的伤还少吗?失踪失联的次数还少吗?所以说他很厉害和我会担心他,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关系的。 我把他送到入口,目送他随着队伍慢慢进去,这场景如此眼熟,有一瞬间我甚至想到了云顶天宫看着他混入阴兵的队伍走进青铜门,而闷油瓶也如那时候一样回头看我。 我以为他会和之前无数次一样要和我说再见,然而,闷油瓶对着我,动了动嘴唇,我看到他这次说的是: “等我回来。” 我用力握住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直到这时候,我才忽然有了闷油瓶已经回来了的真实感,以后他就算偶尔会像这次一样离开,但总归是会回家的,哪怕他跑再远,他身份证上的前几位数字都和我是一样的。 这种认知让我回去的路上心情特别愉悦,我一边哼着歌一边畅享美好未来,闷油瓶现在手上带着我的对戒,身份证是我西湖区的,户口落我吴山居了,我正准备这两天去了解一下怎么申请成为闷油瓶的意定监护人,这样等他回来再领个结婚证,最后把人拐去雨村,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看他还能不能搞职业失踪。 我接回来的人,我就要让他从法律到事实上都得是我的好兄弟,我的就是他的,他的也必须是我的,可不能再让他被别人骗走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记起来胖子这个不靠谱的,怎么着咱三兄弟也算铁三角吧?他倒好,把闷油瓶往杭州一丢就当甩手掌柜了,十天前就跟我说马上来,就是走路都要到了,我这两天忙着拍婚照,都没来得及联系他,当即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诶哟天真!”胖子在那接起来,根本就不忙的样子,听声音好像在嗑瓜子,“小哥呢?出差去啦?” 我惊道:“我刚刚送他去机场呢,你怎么知道他回张家了?” 胖子那边传来清脆的嗑瓜子声:“这不废话,小哥在你还会有时间关心我吗?” “滚,”我笑骂,“你还有脸说,小哥是我一个人的兄弟吗?你他娘的接他回来就不管啦?” “是你接的人,别扯我。”胖子道,“我是兄弟,你是老婆!”他还跑着调哼了一句,“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我都给气笑了:“谁老婆呢?小哥跟我的好吧?这叫入赘!”我转念一想才觉得不对,改口,“哦不对,下嫁。” 胖子哼了一声,不打算和我纠结这个问题,“这具体就不用跟我分享了,”他边嚼瓜子仁边问我,“你俩现在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还早着呢,”我如实说,“前两天在西湖边拍婚照,戒指早上刚刚送了他一个,求婚也没正式弄,我正在想着什么时候有空补一下……噢,结婚证也没来得及领,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能来啊?”我道,“你来了咱哥仨一起去民政局啊?” “咳咳咳……咳咳……”胖子那边好像刚刚喝了水,这当儿咳地不行,“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他理解成了什么意思,补充道:“我们还是不是铁三角啊?我想着我和小哥结婚也不能落下你一个人守空闺呢?” 胖子就在那头狂笑:“那领证儿哪有三个人去的?不想胖爷爷独守空闺,要不你帮我找个妹妹一起去啊?” “咱铁三角的事儿哪能有带妹妹玩的道理?”我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去民政局门口给小哥补个求婚仪式……” “嗯哼?”胖子哼哼道,“我懂了,你那正好还差个录像的是吧?” “胖爷明白人,”我一点没跟他客气,笑道,“差个录像的,还差个司机,您兼职一下呗?”我又道,“你是不知道,现在找个专业摄像的有多贵。” 胖子在那头“呵”了一声:“司机你找瞎子呗。” “瞎子他现在职业做生意,那不更贵嘛!”我有求于胖子,好声好气的,“你下周能不能过来?” 胖子在那头咋舌:“你他娘的咋那么扣,小哥那不是据说给了你两百斤黄金做聘礼么,你还装什么穷?” 我理直气壮:“那我这不是还没和他结婚嘛,聘礼也不能先用了吧?再说他的钱婚后那也不能挥霍,能省就省呗……” 胖子:“小郎君还挺勤俭持家?” 我道:“不是勤俭持家,我这是对小哥肝胆相照。” 胖子在那边冷笑:“在我这你这种行为叫重色轻友。” 我大笑道:“得啦胖子,别跟我贫啦,我哪能惦记小哥色相?哪里轻过朋友了?拍婚照的摄影师倒是想让我出卖一下小哥色相,我宁可付钱都给推了,你说说我够不够义气?哪跟你似的照顾两天还成天想着把小哥卖给富婆……” “行行行!”胖子不欲与我再说,“你义气你最义气,长枕大被那种义气行了不?” “那你下周得一定过来啊,我等你陪我俩领证的!”我再叮嘱一遍,挂了电话,想着胖子最后那句,长枕大被……心说这个词倒是贴切,我和小哥可不就是对床夜雨抵足而眠的感情嘛! 第十三章 从机场回到铺子,我给闷油瓶发了条短信,要他下了飞机给我回复,手机还没灭,闷油瓶就回我说他才刚刚登机,还没起飞,我又叮嘱几句,连手机长按锁屏键关机都给他说了,闷油瓶嗯了好几条,直到起飞前我才停止老父亲一样的亲切嘱咐。 闷油瓶不在我也懒得像前几天那样做饭,和王盟两个人点了外卖随便对付过去,下午王盟要去下面的仓库点货,我一个人在铺子里,忽然觉得闷油瓶不在身边,吴山居确实是挺冷清的。 他离开我们的十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闷油瓶不存在于人世间,但现在他才回来半个月,我就已经习惯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铺子里发呆了。 我闲来无事,打开电脑查了查机票,也不管闷油瓶现在收不到消息,就留言说我已经帮他订好了回程的机票,只给他七天时间安排好张家事情就得回来。 好在除了那天下午难得空闲,之后几天我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去惦记闷油瓶不在这件事了。先是为他的身份证和落户的事情又跑了两趟腿,再是找我老爹和二叔拟订了婚礼的具体安排,我们准备去张家之前先在杭州办完酒,等张家的仪式走完就可以直接带着闷油瓶去雨村了,这样的话在十月中旬就得把杭州这边的婚宴请帖发出去。 算起来只剩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礼服到酒水饮料,从菜单到场馆布置,结婚这件事的繁琐程度简直比我的沙海计划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连轴转了三四天,也才将将订好了酒店和婚庆公司。闷油瓶估计自己那边也够他忙活,我能定的都单方面定掉了,虽然我自认为我并没有选择恐惧症,大部分决定都还是杀伐果断的,但有一件事确实让我觉得比较为难。 老高联系我说,他已经帮我初步筛选了照片,除却拍得不好和有瑕疵的以外,还剩了两三百张,具体选哪几张精修后放相册,哪几张放大做装裱,都需要我自己确定。 我从邮箱里下了老高发过来的足有10个G的压缩文件夹,把前几天拍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看到我们拍的每一套衣服每一个场景都觉得应该放大了挂起来,到后来,我都不是在挑照片了,纯粹是在欣赏艺术照,这其中,有一些动作拍得像极了爱情,我明知是假的都觉得有点面红心跳,闷油瓶的眼神但凡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觉得他能去演偶像剧了,这演技浪费了实在可惜。更别提那几张有意亲密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来的瞬间,透过屏幕都像在冒粉色的泡泡。 古装的相对来说就矜持很多,但也透出一种我俩相敬如宾的感觉,我尤其喜欢闷油瓶玄色暗龙纹的那一套唐装,其中有一张是他坐在椅子上,虚虚拉着我的左手,我则执扇低头与他对视,整体既不显得过分亲密,又极具默契感。 外景我后来选了几处比较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即使他也许不会知道背后的故事,比如孤山路上西湖边平平无奇的那段路,十年前我独自一个人回到这里的时候正下着小雨,就是在这段路上,我意识到在他走后,我的生活里什么也没有剩下来…… 又比如宝石山顶拍的那组照片,我们背后的山脉往西接近葛岭,我永远不会告诉闷油瓶,照片背景中的山林某处有一座废弃的变电站,那里承载着我最深切的苦痛和最温暖的思念。而现在,就在他同我一起拍这些照片上,如我当年无数次从幻境中醒来一样,夕阳壮丽,阳光温和,我与他并肩而立,再看这座山的时候,我不再联想到血色,而是想起陌生人带着祝福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再比如看着飞来峰三生石前我们执手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我用关根这个笔名投出的第一份作品,那也是我的成名作,作品名是《我思念的那座山》,当年,我拍的是北国的千里雪峰,而如今,我站在杭城向四周望,入目皆是青山绿水,苍翠连亘,我知道那座山上的雪,终于在这个夏天融化了…… 还有三叔楼下的那组外景,旧小区的老院墙前回眸一瞥,十二年前的初遇重现,竟生生拍出了文艺片的氛围…… 我不知道该怎么挑选这些照片,浪费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也没完成老高给我布置的任务,一旦这些照片里承载着记忆的回响,又有哪张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删去呢? 我把这些照片转化成占内存较小的格式,一张不落地导进了手机里,这才想起来手机相册还有一组闷油瓶穿旗袍的照片,是上次我自己在老高那儿拍完转存的,后面这些天太忙,竟然都没来得及仔细看过。 等我翻完几遍,倒是给老高整理出了四五十张闷油瓶的单人照,告诉他合照部分我得再问问小哥的意见,先把这些做两本影集,好让我长久地收藏翻阅。 老高一看就乐了,打趣我说小张再怎么好看以后都是你枕边人了,用得着看他的相片留念吗? 老高不说开还好,一说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悲哀,明明要和闷油瓶结婚了,捣鼓了一百件看起来特有仪式感的事情,不断强调这个人法律上事实上都是我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做的越多越觉得空落落的,我心里明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是场徒有虚名的形婚,观众把我们的表演当了真是无济于事的,只有我俩明白其中弯弯绕绕的利益牵制,我无比清晰地知道什么是假的。 一旦有了这一层想法,我好不容易空闲的时候再打开手机相册,一遍遍去看那些合照的时候,就一遍遍加深了那份无力感,那么多照片,那么多背后的故事,我的情感都沉甸甸地压在背后,那又能怎样呢?这些永远是我一个人的记忆,我想把它们全部放进结婚纪念册,想全部放大了展示给所有人看,但是,一旦那样做,它们只会变成一场假仪式上的假背景。 我久久地盯着我们看起来将要亲吻的那张图,这是我第三次如此细致的看它,先前两次只觉得若有回甘,后来再仔细去想,胸口竟翻腾起抵触和厌倦了。 照片上,我和闷油瓶的动作越是亲密就越是讽刺,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怒意,闷油瓶的亲近是假的,是装的,我比谁都清楚拍摄这张照片时他全身的僵直反应! 其实说是欺骗也并不合适,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什么都是假的,闷油瓶也不是骗婚,他就那么坦荡地告诉我这是一场骗局,然后理直气壮地问我愿不愿意配合他的骗局和他结婚,而我当时做了什么呢? 我在明白一切都是假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告诉他,我是愿意的。 第十四章 *吴邪:你和我结婚根本不是爱我!你和我结婚只是为了张家! >>> 这是闷油瓶去张家的第五天,我前几天都忙地脚不沾地,白天处理各种事情,晚上还打着精神熬夜选照片,今天本来也安排得满满当当,早上约了一位做珠宝生意的朋友想再看看戒指,挑到合适的我想着要再买一对;闷油瓶那张身份证和我们的户口本终于做下来了,还要留点时间去派出所领取一下;下午去婚庆公司挑选布置现场的鲜花,我老爹还嘱咐我按照习俗要准备两棵柏树,取“百年好合”的谐音,讨个好彩头,我前几天跑了好几家花鸟市场都没有卖这个,恨不得马路边偷它两棵,今天下午想去临安郊外的苗圃里看看能不能弄到…… 早上六点的闹钟一响,我脑子里先过一遍这些琐事,强打着精神摸过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我昨天晚上看的相册里没来得及退出去,也亏得闷油瓶这几天不在,我才有机会花大量时间去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一方面我把这些合照看得极其重要,是打心眼里喜欢,另一方面又觉得失落,在这两种情绪的交织作用下,我对筹备婚礼这件事也产生些许抵触情绪来。 我赖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相片,大概是还没睡醒,加上这几天劳累过度,思绪混乱地很,一会儿想着已经两天没有和闷油瓶联系,这家伙居然也不知道给我发个信,一会儿又想到闷油瓶前几天在身边,有事出门都是他喊我起床,一会儿又想到这一整天,以及明天后天乃至为了两个月的婚礼事宜,一下子就觉得好累好累。细细想来,从养好脖子上的伤,准备接闷油瓶回来开始直到现在,我已经近半年没有休息了。 赖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不想起来,就由着自己把那些照片又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合照看着难受,索性好好欣赏了两遍闷油瓶的单人照,我知道自己是有点想他,前些天还想着忙一忙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静下来的时候却觉得格外难受,难道这就是婚前恐惧症?实话说,如果闷油瓶现在再问我愿不愿意与他结婚,我可能确实要再考虑考虑。 我又想到闷油瓶那天在机场抱着我说他不想去张家,也不想办婚礼了,那时候我还安慰他呢,我看着手机上闷油瓶穿旗袍的那组照片笑了笑,就想着,似乎事情也没那么糟糕,连消极情绪闷油瓶都和我共同承担,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断断续续想了好多事情,迷迷糊糊好像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但是阳光很好,窗前那一篇光影朦朦胧胧的,我看到闷油瓶坐在我的书桌前,回头看了看我,笑了一下,问我:“你醒了?” 我看着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直觉告诉我闷油瓶不会在这里,但是他忽然回来又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我撑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呆呆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我在枕边摸到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一摁亮屏幕上赫然是闷油瓶穿着旗袍的照片!真是要命,我刚才睡着前又忘了退出相册! 我铺子楼上房间很小,书桌凳子和床几乎是贴着的,我坐在床头看手机,闷油瓶那个角度估计都能看见我的屏幕,我头皮发麻,手忙脚乱的都来不及想退出图片,左右滑动想换页,一连划了三四下,全都是闷油瓶旗袍的照片,我下意识去看闷油瓶,见他果然看着我的手机,还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脸上一下子烧地滚烫,拿着手机恨不得把它扔出去,我都无法想象,闷油瓶会怎么想我?我在手机里存着他一众女装照也就罢了,还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看,甚至睡前都像个痴汉一样看到了睡着?我站起来,努力把手机往身后藏,结结巴巴地想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但我连这句都说不出口,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不在的时候我很想他,以至于那些照片虽然让我觉得难过却要一遍遍去看,早上还因为看他的女装照看地太入神不小心睡过去了,该办的事情一件没办……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闷油瓶也站起来,他的目光从我仍然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慢慢地转到我的脸上,忽然笑了一下,恍然道:“原来你喜欢这个。” 我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就听他又说:“我可以穿给你看,用不着看照片。” 我呆愣在那里,见闷油瓶十分坦然地说着话,我觉得他这个样子好像与平时不一样,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闷油瓶说可以穿旗袍,还真就去换了那身照片里的旗袍,白底青花,我很喜欢的那套,甚至连那双拍照的时候的高跟鞋都穿好了。 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头脑发白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嘴唇自己在动似的,我说:“我们拍的照片都是假的。” 闷油瓶肯定听到了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步一步向我走近了。 这一回不是在拍照,没有老高要求我们做动作,闷油瓶像当时那样揽住我的腰,他缓缓凑近了,看着我的眼睛问:“吴邪,你想不想要一张接吻照。” …… 我脑子“轰”地一下,全身毛孔都收缩起来,我大口喘着气,眼前是我铺子的天花板,我飞快地坐起身,房间里哪里有闷油瓶的影子?手机仍然亮着,我才知道刚才睡着了,并且只是迷糊了很短的时间,我确实没有来得及退出相册,但屏幕上并不是什么旗袍,只是很正常的单人照。 刚才只是我的梦……当然是我的梦,逻辑根本没有,我给他定的机票不是今天的,旗袍也是摄像馆的,现实中怎么可能想出现就出现?然而,即使我现在醒了,闷油瓶的声音仍然清楚地就像在我耳边重播一样,梦里他问我,想不想要一张接吻照…… 我努力平复着呼吸,不知道是刚才那个梦境太诡异还是我梦到这样的剧情更加诡异,最关键的是,我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个梦当做一个梦来处理,我知道心里的答案,我其实……是想的,甚至不仅仅是为了拍照,我想他,想拥抱、想接触、想和他接吻……我还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很想很想那样做了,只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的,所以从来没有往闷油瓶身上想过,但是显然,没想过不代表我不喜欢他,我一定是喜欢他的,否则,我又要怎么解释梦到闷油瓶穿着旗袍呢?怎么解释他问我想不想接吻呢?怎么解释梦到兄弟醒来,出现的没法忽视的反应呢? 我面红耳赤地坐在床上,不得不面对自己好像已经弯掉的事实,我他娘的居然喜欢闷油瓶……我过去十几年都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一旦我往这方面想了,就觉得所有问题都理清了头绪,我甚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十年里念念不忘地寻找他在人世所有的痕迹;因为喜欢他,所以连他想假结婚我也同意;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我会因为想到照片和婚礼是假的而难受。 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什么时候心里都沉甸甸地记挂着这个人,别人都说他很强,我却时时刻刻担心他受了欺负,原来这种情绪,是叫做喜欢啊…… 我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情,身下的反应却没有像以往醒来以后的正常情况一样消退下去,我对闷油瓶有着真切的欲求,而且我知道,这种旖旎的想法与闷油瓶是不是穿女装毫无关系,先前那些只是一个契机,我喜欢他所有的样子,浅笑的,沉默的,安静的,悲伤的…… 尽管这样,我却连想着他的脸抚慰自己,都觉得是亵渎。 那天的最后,我克制住了想再好好看一遍照片的冲动,去浴室洗了冷水澡,在低于体温的水流下,沸腾起来的血液一点点冷静下来,我在难捱的失落里逼着自己看清现实,我并不是真的要与他结婚啊,多可笑的一件事,我在结婚前喜欢上了我的未婚夫,可是他娶我并不是为了爱情,他娶我完全只是为了他的家族,为了毫无依据可言的、早已圆寂的一个喇嘛所谓的预言…… 我不想和他结婚了。 第十五章 *注:原着中小张哥与吴邪第一次见面在盲冢,这里有私设他们十年里打过交道。 >>> 出现不想结婚的念头可以说是我情绪的一个爆发点,但我多往后想一步就知道这件事不能让我随心所欲地反悔,结婚并不是我和闷油瓶两个人的事,尤其是我们这样的情况,两边的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就将关系到我们背后两个家族甚至是九门与张家本族之间的牵连,就算我再任性,也没法现在跟闷油瓶还有我爸妈说这婚我又不想结了这种混账话。 现在逃婚也是来不及的,出柜都出的风平浪静,我可不想悔婚的时候被两个家族以及未婚夫还有一众朋友一起追杀,那画面实在有点好笑,我扯着嘴角,心里却难受地厉害,洗澡的时间脑子里千回百转地想了一遭,天马行空地脑补,如果我真的要退婚了,闷油瓶会怎么样呢?天涯海角追杀我倒还算好的,不知道会不会跟我断绝往来……不对,他根本懒得理我,婚是肯定要结的,我不结了他可能急着换个人结婚呢,就凭他手里那份聘礼,随便想找个男的女的都不困难吧?之前我没弯的时候都无法忍受这个,现在开窍了当然更加坚定,所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看爱情也就这么一回事,碰到闷油瓶,我就会自私贪心偏执,我就是小心眼儿,还容不得我们之间有任何一点遗憾或者欺骗。 结婚让我憋屈,不结婚呢又不现实,我心说真是栽在这闷油瓶手里了,想我前几年运筹帷幄,连命都可以置之度外说丢就丢了,哪有这么左右为难的时候? 不过,现在与那时候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好歹闷油瓶是出来了,我再怎么艰难,总还能有些念想。 我就给我“念想”发了条短信:“小哥,你那边顺利不?” 等了半天也没人回我。 我心情就又往下沉了一截,这他娘的,我不能提悔婚,那作为未婚夫查岗总是能任性一下的吧?当即给闷油瓶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等待接通的半分钟里,心脏跳地尤其快,还没来得及激动呢,那头就传来电子提示音,告诉我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怔了一下,想着是不是我这边信号不好,又到阳台上打了两遍,看着手机上满格的信号,终于有很淡的失落一点点漫上来了。 但是他走之前明明答应地好好的,说好了不能失联,说好了有事联系,两天没有消息,又找不到他人了。我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一上午情绪来来回回的处在非常剧烈的波动里,这时候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满脑子只剩了闷油瓶那个混蛋,都要被他折磨死了。 我锲而不舍地隔五分钟给他打一遍,午饭也没心情吃,足足打了有两个小时,仍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期间我联系上了张海客,但是张海客说自己昨天就出去采购婚庆用品了,他们全族都忙得团团转,他一时也不知道谁能联系上闷油瓶。 我通讯录里还有一个人,此人性情乖张,先前偶尔接触过,总觉得我抢走他们族长不让他们振兴,故而十分不待见我,若非迫不得已,我确实是不想找他的,但是事关闷油瓶,我就怕联系不上是因为张家又拿他当枪使,他们能逼他结婚也能逼他涉险,我掂量掂量轻重,只得拉下面子找张海盐问问。 这哥儿似乎是因为我要和闷油瓶结婚满心不乐意,话里话外都是讽刺,非常欠揍地反问我:“你不是族长夫人吗?族长的行踪你不知道还来问我这个外家人?你和族长结这婚到底是真的假的,不会就是为了做做样子吧?” 我还从来没有被人在言语上一下戳中地那么准过,早上那些有的没的情绪一下子全被他激起来了,勃然大怒道:“少他妈放屁!” 要不是这是在电话里,我都能一巴掌呼上去,小张哥在电话那头冷笑两声,就道:“果然如此。”说完就把我电话挂了。 我瞬间明白过来小张哥刚才用的就是最常见的话术,这招我前几年没少对人使,其实也不见得知道多少事情,就是用言语做诱饵观察对方的反应,对付这种话术最忌情绪失控,我这些年时时刻刻都提防着,没想到闷油瓶回来了,我仍然在这上面栽跟头。 我被小张哥气地不轻,彻底失去了再联系闷油瓶的心思,他有本事就留在张家永远别回来了,正好我也没那么想结婚,假结婚就是假结婚,他敢结我还怕别人说么?要真为这个生气,那我未来几个月不得先把自己给气死? 我气完了,心情越发低落,到了下午,我约的那家珠宝店老板打电话来问我今天还去不去挑戒指,我哪还有这份心思,就给人陪了道歉,告诉他改日联系,好在这老板本来也就是顺道去店里,倒没耽误他什么,对我忙于婚礼的各项事宜也表示理解,顺道再祝我新婚快乐,我现在听到结婚这词都觉得气闷,再想起前几天想的去领证时给闷油瓶补个求婚仪式,顿时觉得自己就是自作多情的典范,别人真结婚也不见得搞那么多虚的仪式,果然是越假越能折腾,好像求了婚他同意了就能假戏真做似的,现在想想就觉得特没意思。 我一个人坐在铺子里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又有电话打进来,这回是西湖区派出所的,来问我闷油瓶的身份证已经办好了,是他们寄过来还是自己去领。 这件事就算我再怎么颓废,也得尽快解决了,我想着离得不远,也没必要再等好几天那挂号信,万一给我弄丢了岂不是夜长梦多?我挂了电话,不得不暂停做我的咸鱼,慢腾腾地换了出门的衣服,刚拿上钥匙准备出门,就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我有点不可置信,但又清楚地知道那是闷油瓶。 我的房间门虚掩着,果然听见他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闷油瓶背着双肩包,就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一下子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闷油瓶放下了包,看我一眼,就问:“你要出门?” 我不会再犯梦境现实分不清的错误,先拿出手机看了看,确定了一下日期,就觉得我果然还是在做梦。 闷油瓶见我呆愣着,走近我道:“怎么了?” 我调出机票预订的界面给他看:“我给你买的是后天的票……” 闷油瓶就笑了一下,和梦里一样好看:“我改签了,”他说,“有一些事情交代给底下人,就提前回来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算算时间,我刚才疯狂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闷油瓶大概是在飞机上,也难怪一直不在服务区。 我低着头,心里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本来还不觉得,现在还有些委屈断断续续地涌上来,但是,我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只闷闷地说了无关紧要的事,我说:“你的身份证……我还没来得及去取呢。” 闷油瓶也低着头看我,轻声道:“没事,”他的语气像在安慰我,“领证不急的。” 我又觉得我在做梦了,连忙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这回痛地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心有余悸,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他:“老高的那件旗袍,我记得我们没有拿回来吧?” 闷油瓶没跟上我的脑回路,怔了一下:“什么?” “噢没事,”我脸上有点发烫,赶紧打圆场,“我是说,老高给我看了我们的照片,我让他把你的单人照单独做成册了,旗袍那组也在里面,你介意吗?” “婚照?”闷油瓶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是单人照?” —— 小剧场: 吴邪打电话的前一天,老张与小张哥的对话。 小张哥:族长,为什么是吴邪啊?他是什么人啊您都帮他守十年门了,还要把他写我们族谱上?冲喜找谁都行,怎么就得找他? 张起灵淡淡看他一眼,淡淡道:聘礼单子上有两百斤黄金,仓库里凑不出来,你去南非现挖吧。 第十六章 *小狗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户口的问题,跟着百度瞎扯的,反正都同性可婚了,也不在乎符不符合常理了。 >>> 我想到我们的婚照,脸上就一阵红一阵白的,这两天所有糟糕的心情都是起源于这个,而现在,闷油瓶回来得太早,我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对他道:“回来再说这个,我现在要去拿你的身份证,你和我一起去吗?”这只是随便一说,停顿一下还是建议,“要不然你在家休息一下吧,今天一直在赶路累不累?” 闷油瓶摇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也不再耽搁,锁了店门带着闷油瓶去了派出所,拿个身份证是很快的事,闷油瓶正好在身边,我带着他左拐就进了旁边户籍室,街道办的同意书我已经搞到手了,现在我和他各自签了申请书和同意书,就把闷油瓶挂在系统里的户籍落到了我吴山居。 出来的时候,除了拿到闷油瓶的身份证,我的户口本上还多加了一页他的名字,这件事今天看起来容易,其实只是因为是最后一步,前面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腿了,这大概要算我这几天最值得开心的事,果然闷油瓶一回来,事情就都会变得顺利起来。 我掂着户口本,因为心理作用觉得它沉甸甸的,颇为感慨地对闷油瓶说:“看到没,我早就说过带你回家的不是?” 闷油瓶坐在我副驾驶,久久地看着我,看得我涌起一阵流泪的冲动。 把他带回家这件事多难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也许领了结婚证再落户会容易很多,但是我想,我可能在之前就抵触用假的结婚证去换取什么,闷油瓶以亲属身份挂靠在我的户口本上,难道这不比那本随时有可能变绿的假结婚证可靠? 我对自己这一步有先见之明的操作非常满意,心情好起来以后后知后觉感觉到饿,才想起来我今天一天居然都没吃过任何东西,闷油瓶中午吃的大概是飞机餐,肯定也饿了,我就问他是想外面吃还是回去做饭,我还以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不会回答呢,没想到他居然还给出了建议,淡淡道:“去超市。” 闷油瓶想在家做饭,我顺从地调转车头,绕路去了黄龙附近的沃尔玛,和他一起买了接下来两三天的菜,驱车回到家洗米做菜。 我的铺子虽然小,好歹也是我窝了好多年的地方,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前段时间闷油瓶没回张家的时候我们也偶尔自己动手,他很主动地到厨房来帮我打下手,我则很难得逮到机会指使闷油瓶切菜剁肉打鸡蛋,在油烟机和切菜的声音里,我几乎完全忘了早上联系不到闷油瓶的时候一个人在这里有多难受。 许多天不见了,我不仅想和他待在一起,还想和他说话,指望他开口颇有难度,我也不知道和他聊什么会比较好,说来说去都是“青菜帮我切一下”“你喜欢甜口的肉末茄子吗?”“鱼要烧汤还是红烧?”这样毫无情调的话,好在闷油瓶很给我面子,特别细致地完成我给他的任务,问他喜欢哪个的时候,闷油瓶会很认真的思考一下,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都可以,我就情不自禁想笑,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可爱。 闷油瓶在我的厨房里比他在我的户口本上更有真实感,我一边热锅,一边偷瞄坐在小凳子上剁肉的闷油瓶,心里没由来地感到踏实,在这一时刻,我是这样真切地体会到我爱他,和他挤在厨房里做一辈子的饭,度过一辈子的黄昏,我想我是愿意的。 “剁好了。”闷油瓶在我身后道。 我连忙收回视线,往锅里倒油,边应道:“你放在这边吧,然后把茄子洗了。” 闷油瓶“嗯”了一声,把剁好的肉末递过来,用一个从后面搂着我的姿势,放到了我右手边的台板上,要不是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我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闷油瓶在某个瞬间贴上我的后背,现在我们还都穿着短袖,隔着薄薄两层衣服,我连他身上的肌肉都能感受得到! 短短一瞬间闷油瓶就抽身离远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锅盖掉到了灶台上,发出很响的噪音。 闷油瓶转身看我,困惑地问:“撞到你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糊地应了一下,表面上强装淡定,实际心率已经飙到了一百八。在此之前和闷油瓶的亲密接触不是没有过,那时候我不往其他方面想,也就没有明显的感觉,现在对他有了别的心思,即使不表现出来,自己也知道难以控制心里的情绪。 我出神了很久才想起来把蒜末倒进油锅里,瞬间就焦成一片,仔细一看,得,油都已经在锅里沸了,可不是下锅就焦了,我只得小心翼翼把黑乎乎的东西捞出来,偷偷看一眼闷油瓶没有继续注意我,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很快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鲫鱼汤熬地很白,闷油瓶似乎也是喜欢的,我帮他添了半碗他也没拒绝,不知道在张家是不是一直饿着没吃饱过饭,这样一想,我又不可抑制地有点心疼起来,难怪闷油瓶回来就说要我烧饭呢,这大概也可以算是对我厨艺的认可? 我嚼着白米饭,嘴里却一丝丝地甜起来,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给喜欢的人洗手做汤羹,我想我也只是个俗人,喜欢了就想把人放在身边看着养着宠着,窝在这个小铺子也觉得不够安全,最好藏到更加秘密的地方去。一整天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他,那十年的妄念痴嗔也是他,反正什么都是他的了,他问我要什么,我还能不给吗? 闷油瓶在身边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在二道白河为什么会同意他荒唐的求婚了,即使是现在,如果他再说一遍是为了张家求我帮忙,结婚算得了什么,哪怕他要我命,我也是拒绝不来的。 我没有想到,我和闷油瓶之间温馨的气氛结束地那么快,就在我们快要吃好饭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开口问我:“吴邪,你刚才说的结婚照,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很难回答他这个问题,鉴于先前因为照片而梦到一些不太正常的梦,我都不敢去看闷油瓶的眼睛,只顾着自己低头喝汤,努力把问题转移开去,我道:“那个啊……我就是觉得你那些单人照都拍得挺好的,不留出来可惜了,所以整理出了四五十张,大概能做两个相册,”我提到这个还觉得很自豪,“我选了我以前拍摄的图片作为这两本相册的封面,已经交给老高去做了,我觉得成品一点会非常漂亮。” 我这样说着,有一点点想听到闷油瓶对我表示感谢,我对着他的照片都那么上心,他要是仔细想想,就算不知道我是出于那种感情,至少也应该明白我对他有多么重视吧? 没想到,闷油瓶的注意点根本不在这里,他放下了筷子,问道:“那合照呢?”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我看着那张逾距的照片做了不该做的梦吧?不知道闷油瓶为什么要执着于问婚照,这明明是我们假结婚的又一个假仪式而已! 我强掩着情绪站起来收拾碗筷,淡淡地告诉他:“那些我没怎么看,照片还在我邮箱里,你有空可以挑几张合适的,婚礼上可以做做样子。” TBC、 —— 当他俩拿到加了张起灵名字的吴山居户口本的时候—— 吴邪心里想的是:和户主关系这一栏写的是亲戚,就算以后离婚了闷油瓶也是我的人! 老张心里想的是:失策了,这一栏怎么写的是亲戚关系,到时候领了证不知道能不能改成配偶…… 第十七章 我说完这话,不再看闷油瓶,把碗筷端去厨房,我的动作很大,盘子与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几乎是转身的时候就后悔了,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用那种语气说话和闷油瓶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觉得闷油瓶让我无可奈何,他做什么我都能包容他,现在他却轻而易举戳到我痛处,让我连表面的平静都难以维持。 闷油瓶肯定能感觉到我情绪不对,我意兴阑珊地冲洗着碗,他没有跟进来,于是厨房里也完全没有了刚才做饭时的温馨气氛,窗外天色将暗未暗,但晚霞已经彻底退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很快把碗洗完,拧了抹布出去,闷油瓶已经不在这边,大概是回房里去了。我闷闷地擦着桌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回也来不及,又想,刚才说的那话虽然语气冷淡一些,内容却是事实,那照片我自己确实是挑不出来,不如就让闷油瓶随便选几张合适的了事。 真是的,早知道拍个婚照也能有那么多麻烦,我就不提这茬了,也省得现在难以收尾。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想到本来打算闷油瓶一回来就要去领证,还想着民政局门口给个惊喜向他求婚呢,结果今天耽误了一天什么都没办,闷油瓶提前回来又打乱了我的计划,戒指和要放在后备箱的鲜花都没选,说好要求婚现在什么都没准备,等明天胖子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明天布置还来得及吗?难道就这么算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说?要不然还是等胖子来了,再看看我们两个人瞒着小哥,能不能一早上把求婚安排起来…… 这几天忙忙碌碌的各种奔波,到头来我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计划也一点都没完成,可能唯一一点收获就是闷油瓶的单人照吧,假的结婚照让我心烦,只有张起灵独美的相册还令人期待。 我心情稍稍明快了一点点,随即想到闷油瓶对这个好像完全不在意,亏我前两天晚上还特地设计了相册的封面,选的两张封面摄影都是我自己拍的,一张是当年和老高他们一起去拍的南迦巴瓦,一张是西湖的山外青山。 他回来以后,那些雪就该融化了。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明白,这样委婉的含义,大概是闷油瓶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等我整理好厨房和桌子,回到房间,闷油瓶已经在我电脑上浏览图片了,我也是才发现我和闷油瓶之间的关系已经熟到这种地步,这段时间他和张家那边的交流时不时也要用到电脑,已经自发地把我的社交帐号密码都记熟了,上我邮箱下载文件都是轻车熟路的事。 我站在他身后,有点无奈地看闷油瓶把那些照片快速浏览一遍,然后转头跟我说:“都可以放进相册里。” 我:“……” 我还只挑了他的单人照呢,让闷油瓶选比我还过分,几百张照片都放进去,那得多少相册?做十本吗? 闷油瓶看着我,见我没说话,还给我解释:“十本左右不多,”他有条有理地跟我说,“杭州这边放两本,你父母和二叔家也都需要一两本,奶奶应该也想看你的结婚照,”闷油瓶道,“婚后我们去雨村,至少带两本过去,我在张家也想放一份,算起来十本是不一定够的。” 我一时间觉得好有道理!顿时也不认为十本结婚照有什么问题了,只觉得我给老高塞的两万块红包还是少了点,等到时候确定了要十几套照片,再给他转笔钱吧…… 这样也好,也省得挑来挑去了,不知道闷油瓶要那么多照片放到每一个家里,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真结婚了?我就对他道:“你看着办,都做起来也行,但是有一组我希望可以去掉。” 我凑过去,把电脑上都缩略图划到闷油瓶搂着我将要接吻的那几张上,告诉他:“这几张不要。” 闷油瓶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用一种非常凌厉的眼神望着我,问:“为什么?” 我没法正面回答,只能告诉他:“只是结婚的一个仪式,有几百张已经足够了,这几张……不合适。” 闷油瓶皱了皱眉,脸色很不好:“什么叫不合适。” 我看他坚持追问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可理喻:“本来就不合适,老高不知道我们是假结婚,才让我们那样拍的,那几张动作僵硬,看着就是假的,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照片放在相册里!” 闷油瓶猛地站起来,椅腿在地板上刮蹭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他向我靠近一步,我下意识往后退,就看着闷油瓶的手撑在桌沿上,整个人向我压下来,沉着嗓音问:“看着就是假的?” 我整个人背靠在桌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这当儿,我想的居然是早上的梦境,梦里他也离我有这么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吻我一样…… 我闭上眼睛,感到自己实在是狼狈不堪,也不能明白闷油瓶想到底要把我逼成什么样,他要结婚我都愿意了,说我纠结也罢,但我确实不想看到那几张照片,那简直是让闷油瓶勉为其难才拍的,现在居然还要放到所有人都能看见的相册里,成为我们形婚的又一佐证!更加难以启齿的是,我私心对他当时、以及现在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感到难以把持。 我瞥开了眼睛去看电脑上那些照片,卸下力气对他说:“小哥,”我道,“为了冲喜而已,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 我没有看他,故而并不清楚闷油瓶有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禁锢着我的力道小了很多,余光见张了张嘴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我裤兜里响起来。 我边去摸我的口袋,边用胳膊挡了挡闷油瓶,侧着身从他和桌子之间逃开,我大步走出房间,暗自感叹这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简直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划开一看来电显示是我老爹,就接起来问他有什么事。我老爹说他苗圃的朋友找他联系了,说给我准备了“百年好合”的两棵柏树,今天没人去取,问要不要他派人帮我送过来。 我只说今天安排有变动,我在忙其他的事情,小哥提前回来了,所以先带他去办了户口。 我刚刚和闷油瓶来了那么一遭,实在不想多说什么话,没讲两句就挂了,往回走了两步,房门半掩着,闷油瓶仍然斜靠在书桌边上,好像连姿势也没有变过。 我推开房门,心里徒生出一些抵触,实在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今天该怎么和闷油瓶同床共枕?我这时候才想到这个避不开的问题,我的铺子就这一张床,之前我坦坦荡荡,一张床睡了也就睡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扪心自问,以后我很难装作若无其事地躺在他身边,就像我也很难云淡风轻地处理结婚的各种事宜。一旦知道了、承认了喜欢,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同以往,一边暗恋一边称兄道弟已经够艰难了,我他娘的还要和他假结婚,对我这个三十多岁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来说,实在要算是地狱级别的难度模式。 “小哥,”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跟他说,“我爸刚才打电话找我,说有点事情要我马上回去处理一下,我现在回那边去。” 闷油瓶往门口走了两步:“很急吗?”他问,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逼问一般的强势,“我和你一起……” 我连忙打断他:“不不不用,我自己过去一趟就好,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边说话边摆手,摸到楼梯扶手,“今晚不回来了,小哥明天见。” 我转身冲下楼梯,不敢等他回答,像逃难一样驱车回了我爸妈那边。 第十八章 *大家不要忘了这是个先婚后爱文……所以……结完婚之前是不可能捅窗户纸的,嗯。 >>> 我爸来给我开门,先是很惊讶地看了看我:“你怎么回来了?”又探头看了看我身后,没见到人,问,“小张呢?你不是说他回杭州了?” 我径直走进屋,先倒了一杯桌上的凉白开,一口气灌了半杯。 我爸困惑地看看我:“这么晚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和小张吵架了?” 我妈也从房间出来,听到他后半句,立刻跟着问:“小邪,这是怎么回事?小张一个人在铺子睡?”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是吵架倒不至于,顶多算出了一些认知上的分歧,但我也确实过分,一晚上给他甩两回脸色,还避之不及地躲到家里来了,所以这时候老两口说我,我很难反驳什么。 他们就当我默认了,我妈还忙着帮闷油瓶开脱,说小张性子内向,两口子过日子,有什么事得摊开了说。 我心说我和他是摊得挺开的,坦坦荡荡的假结婚,本来说的好好的,哪里能料到我临时真的弯了,这事我也没办法。 我爸就觉得我不稳重,说我三十多岁快四十的人了,结婚前还和三岁小孩似的闹脾气,结婚这些事本来就繁琐,两个人一起去解决才是对的,还给我搬出了奶奶的忠告,要我们夫妻共勉之。 他俩还问我今天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话里话外都是逼我走的意思,我这都没嫁出去呢,亲爹妈居然就不让我回家了,我一个头两个大,这回去面对闷油瓶岂不是更尬尴?逼急了只能耍赖说:“他什么时候来找我,我才回去,”我故意装出小两口闹别扭赌气的样子,“不然多丢面子……” 我就是故意这样说,心里知道要闷油瓶主动过来找我估计是很难的,我和他本来也就一点兄弟情,又不是真的谈恋爱,还能像情侣似的宠着吗?我要的也就是这个,毕竟到铺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晚上我也不想和他睡一张床,最好能在我爸妈这里赖到结婚,去张家办完婚礼马上去雨村,起码我在雨村还有两间房呢。 他俩又数落我一阵,看实在赶不走我,终于才放弃了,就听我爸站起身的时候小声嘟哝了一句:“你怎么比你妈年轻的时候还能折腾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立刻被我妈揪住:“你说什么呢?” 我爸就一边拉着她往房间走,一边软了语气道:“说你年轻时候好哄呢,比我们儿子好多了……” 我:“……” 我有家不能回也着实憋屈,躺在床上了,满脑子也都是闷油瓶,刚才洗碗的时候还想着明天去领证之前准备求婚仪式呢,现在闹成这样,明天怎么办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又想到闷油瓶是应我尽快回来的要求,改了机票提前回杭州的,本来开心都来不及,我喜欢他,即使是真吵架了,也理应是我去顺着他才对。 这样一想,我又摸出手机,想着跟他打个电话,要不然发条短信也行,但真想说了,却半句话也打不出来,只能胡思乱想着,以后要一直和闷油瓶这样冷战可怎么办?我爸说我能折腾,闷油瓶要是不乐意了,明天不去领证,以后也不领证,不和我结婚了怎么办?又或者他不愿意去雨村了呢?甚至不用等到以后,他今晚不会就不住我铺子里了吧? 我越想越心慌,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人,总觉得要见到闷油瓶才能安心,都差点要穿鞋出去了,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又强压着心绪逼着自己睡觉,暗暗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回去,道歉也好,服软也罢,赶紧把我今天无理取闹的形象挽回过来。 我一晚上没睡好,完全忘了昨晚那种“他不来找我,我正好不回去”的坚持,一大早起来就火急火燎想往回赶,还没出门,门铃就响起来。 这一大早的谁啊?该不会是我二叔吧?我疑惑地去开门,才走到玄关,就听到门外熟悉的大嗓门,胖子在那一边拍门一边喊:“天真!天真开门!别睡了!起床结婚去了!” 我一脸无语地给他开门,“好家伙!”胖子开口道,“我他娘的开了一夜夜车从北京跑杭州来给你当证婚人,你小子嚣张啊,什么事儿啊不过去了,证儿都不领了,都要气得小郎君回娘家来了?” 胖子自顾自进屋,我就看到闷油瓶跟在他后面,淡淡地看着我。 我忐忐忑忑一晚上,见到这混蛋,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我讷讷地喊了一声小哥,闷油瓶的视线一直在我脸上,我不敢长时间与他对视,把他让进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还好,大概是胖子已经劝过了,现在小哥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我气的意思。 胖子还在那儿絮叨:“没我胖爷还真不行,有啥矛盾啊怎么就闹分居了?你俩借此机会说说清楚……”他一回头,见我俩还站在门口,“诶呦我去,”胖子骂道,“得了,这一见面就眉目传情的,我看也没啥大事吧?” 以前这种玩笑开地多了,更过分的都有,我也不当回事,今非昔比,现在一听到我脸上都要烧起来,赶紧不再看闷油瓶了,余光见小哥似乎是很严肃地给胖子使了眼色,胖子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爹妈刚刚买菜回来,见到他俩十分热情,特别是我妈对闷油瓶,简直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好像闷油瓶才是她亲生的,昨天那是在我这儿受尽了欺负。她一边数落我的不对,一边让他别太宠着我。 闷油瓶在我妈面前一直都是很乖巧的样子,这时候也顺从地一一应下,一本正经道:“我们没有吵架,只是一些小事上有点分歧,是我做得不对,”他认认真真对我妈说话,但内容似乎是说给我听的,他道,“吴邪生气是应该的,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这显然就是说给我妈听的客套话,我昨天生气的原因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又何谈有什么错呢? “还是小张识大体,”我妈不由得称赞,又恨铁不成钢地看我一眼,“昨天不管我们怎么劝,小邪都不愿意回去,说他小孩子脾气置气还不承认……” 闷油瓶演技不错,我妈这样一说,他有一瞬间显得非常低落,我看着都差点信了,都快以为我昨天晚上没和他睡一张床真的让闷油瓶很受伤似的。 连胖子都看不下去小哥这样演,岔开话题问我们今天什么安排,只有我知道胖子是在找我确定,先前说好的民政局门口求婚还做不做数。 我心里不无遗憾,但是也确实没有办法,就跟他说我这边没有什么安排。 闷油瓶难得在这种时候插话,他道:“吴邪说等我回杭州就去领证,”他说着,淡淡看着我,补充了一句,“身份证我带出来了。” 这话就是明显想今天去民政局的意思,我愣愣地看着他,心里五味错杂,一方面是终于放下了心,昨天晚上我甚至考虑了闷油瓶不愿意和我结婚的那种可能,现在看来是多虑了;一方面还是被一些心思沉沉压着高兴不起来,想来他还是因为不得不与我结婚才这样顺着我,就觉得有点悲哀。 不过,总体来说,要和闷油瓶领证这件事我还是期待了很久的,择日不如撞日,虽然今天我没有怎么准备,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当即决定还是把求婚什么的往后挪一挪,先把证给领到手了,等有一天闷油瓶要真想离婚,那也得先得到我的同意才行。 这样一想,我顿时不纠结了,简直是飞快地顺坡下,生怕闷油瓶反悔了,我接道:“那要不然今天去?” 我想了想,又发现也没有那么容易,我俩户口本还在家里,我爸都已买了菜了,我们起码得吃好午饭回吴山居一趟才行,这样一来又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办完了。 胖子和我一样急:“现在就可以去,领了证回来正好吃饭?” 我闷声道:“户口本还在家里呢……” 没想到闷油瓶很快地接了一句,他道:“我带着了。” TBC、 —— 小剧场 早上胖子去吴山居发现只有哥一个人的时候。 胖子:哎小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吴邪跟我说的是明天你回来去领证? 哥:嗯。 胖子:那天真呢? 哥:……回他爸妈家了。 胖子:什么意思?你俩吵架了? 哥:他可能知道了,在躲我。 胖子:不是吧?他躲你?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了?小哥,不会是你对他强制做了啥吧? 哥:…… 胖子:我靠!真假的?你做了啥?强吻了还是强↑了? 哥:……差一点。 胖子:然后呢! 哥叹了口气:……吓跑了。 第十九章 要不然怎么说还是小哥靠谱呢?身份证户口本随身带这习惯虽然异于常人但紧要关头就显得特别有必要。 万事俱备,我强压着兴奋,假装很淡定地站起来,状似随意地说:“既然证件都全,那不如现在去办办掉算了,省的再拖。” 目前看来闷油瓶对领证这事还是很主动的,也点头站起来。 我爹妈知道了我们现在要去领证,稍微有点意外,不过很快表示理解,估计在他俩的认知里,我和闷油瓶这变扭闹的完全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情趣了。 胖子朝我嚷嚷:“天真,还需要胖爷这个摄像不?” 我生怕显得太着急,被闷油瓶看出来我的心思,这时候正差个打掩护的,就半开玩笑地说:“一起走啊,摄影当然要了,待会进民政局之前,还有在里面签字画押拍照,都得给我拍了!”我搂住胖子的肩,欲盖弥彰道,“铁三角一起行动嘛!” 求婚是来不及了,但我现在心态已经变了,要那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让胖子拍两张我和小哥一起走进民政局的照片岂不是更加真实?早在一个月以前,我就为了领证这件事订做了两个人的西装,现在正挂在吴山居呢,结果今天我身上就穿了件衬衫,闷油瓶身上也就是普通T恤,想来他出门的时候也没料到我们昨天还在闹别扭今天就能结婚的。 胖子上车的时候还提了一嘴,问我们要不要去换个衣服。我现在觉得这样就挺好,结婚的日子也只是我们生活的其中一个日子,以最寻常的样子去拍这张照片,是希望以后和闷油瓶相处的每一个寻常日子都值得纪念。 “没事,不用换了,”我道,“是不是长长久久也不是今天穿什么衣服决定的。” 明明是看张家需不需要族长结婚决定的,本来就是假的东西,还搞那么庄重,简直是越想越离谱,我越发觉得自己就是犯傻,不知道那两件我高价订做的西装打折卖了有没有人要…… 闷油瓶不发表什么意见,不过对他来说领证也就是个形式,穿什么衣服也确实无所谓,长不长久更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胖子尽职尽业地兼职给我们俩当司机,我和小哥坐在后排,到这时候,我还是察觉出闷油瓶对我们昨天的事不是没有情绪的,看起来早上他和我妈说的那些服软的话果然都是假的,什么吴邪生气是应该的,什么以后不会那样了,我气的就是他现在这副勉强的样子,这么膈应就别结婚呗,这家伙为了那个吸血家族,再不情愿的事也偏揽在自己身上去做。 去民政局的路上,他坐得就离我老远,膝盖都贴着车门,我看要不是空间有限,他都恨不得坐到车外面去!下了车走进民政局,他也不和我并排,就不说挽着手一脸幸福什么的吧,那起码不要那么严肃嘛,再加上我俩也没穿个正式的衣服,不然也不至于被工作人员误以为我们是去离婚的。 好不容易让人信了我俩真是去结婚,我也实在不太能挂地住好脸色,两个人各自填好了申请书和信息表,这气氛诡异地让我觉得更像离婚了。 等到旁边小房间拍照的时候就更是夸张,我昨天晚上说老高给我们拍的照片僵硬,那可真是错怪了闷油瓶,难怪他要按着反问我为什么觉得照片僵硬,老高那些和今天这张合照比起来简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拍的时候我看他的样子恨不得不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被我戳穿了他的不情愿,所以闷油瓶已经懒得假装,后来连摄影小哥都看不下去了,说了三遍让他离我近点,闷油瓶才勉勉强强入了镜,到最后都没和我贴住肩膀。 看他这么冷淡,我也不敢显得太过激动不是?明明是他要和我结婚,前面还是勉强配合,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一下了,我一个人傻乎乎的乐呵个什么劲儿?心思岂不是太明显了吗? 等照片洗出来一看,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两个人冷着脸也就算了,要是从中间裁开,就是两张毫无违和感的单人一寸照。 到底是要贴结婚证上的,摄影小哥人挺好,还特地问我需不需要重拍。重拍啥呀重拍?我看闷油瓶结婚就是冲着离婚去的,我咬咬牙,没好气地说:“谢谢,但是不必了,就这张,给我贴证上就行。” 事情发展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前段时间我给闷油瓶画一张假的结婚证还觉得有点浪漫,现在真的证拿到手了,我却得强忍住仔细欣赏的冲动,明明心里在意得不行,都只能匆匆扫一眼往裤兜里一揣就往外走。 正这时候,我忽然被闷油瓶拉了拉袖子,只见他摊开我们的户口本,翻到他那页,指着“与户主关系”一栏上的“其他亲属”几个字问我:“可以改成配偶吗?” 我愣了一下,脸色一定变得非常糟糕,我理也没理他,径直往外走,胖子在外边等我们,这次我才不跟他再坐车后排了,自顾自上了副驾驶,猛地摔上车门。 “呦呦呦,怎么了这是?”胖子问道,“下车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你俩结婚结出仇了?” 我没理睬,心说可不是结出仇了,老子费那么大劲儿,非要结婚登记前给他迁户口,就是为了给他认定成远亲的关系,否则这户口本上写成配偶了,哪天他和我离了婚,我们之间岂不是什么也不剩? 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闷油瓶现在想改成配偶,不就是想以后离婚的时候和我撇清关系? 我心说好你个张起灵,还想着今年用我给你家冲喜过个场子,明年逢凶化吉了直接安排离婚是吧?我看你今天签了字画了押,结婚证拿到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只要我不piao不赌不家暴,朋友都觉得我们是真的,未来我俩还同居,到那时候你就算起诉我,也绝对离不了这婚! 今天闷油瓶这态度算是真惹到我了,我表面不显,实际上却已经下了决心要赖他张起灵一辈子,反正我法律上是名正言顺,仪式上是明媒正娶,大不了做一辈子假夫妻,我就要当这个真的族长夫人,死了都跟他进张家祖坟,看他能奈我何! 闷油瓶在我身后默默上车,不管胖子怎么侧旁敲击插科打诨,我俩都没有说话,闷油瓶也不再向我问起改动户口本上关系一栏的事。 我从后视镜里偷偷看着他,不禁隐隐有点恶意地期待到明年这时候,闷油瓶想和我离婚却离不成的样子。 第二十章 *小哥视角等我完结了看看有没有必要写写,因为这几章写的时候哥的心思都能猜出来的,毫无悬念也没有其他剧情,感觉不是特别有必要。 *本章“不要大床房”又乱入了,果然这篇文是上篇的平行世界…… >>> 这一回实在可以算做连胖子都带不起来的气氛,他倒是一个劲儿地让我们把问题说清楚,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我知道闷油瓶不可能在胖子面前直说以后离婚的打算,我更不可能坦白户口本上的关系是我有意为之,就为了绑闷油瓶一辈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沉默了一路,没想到兴冲冲地去领证,回来却是这样的情形,最悲剧的是,我们还得回我爸妈那边吃饭。 二老面前我不敢像在胖子面前那么不加掩饰,还得和闷油瓶装出一副相敬如宾毫无芥蒂的和平模式。别的不说,闷油瓶的演技是真的不错,我们一进门,就非常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我妈想看看我们的证件照。 我搪塞不过去,只得从口袋里摸出红本本给她,我妈打开一看就皱眉:“这照片还不如小邪自己画的那张呢!”我想起来前段时间我手绘的结婚证我妈还点了赞,她又道,“你俩怎么坐那么远,也不笑一笑?” 我回答不上来,愤懑地回头去瞪闷油瓶,这家伙面不改色:“第一次结婚,紧张了。” 呵,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和我是第一次结婚紧张了,下次和别人结婚就不紧张了是吧? 胖子也凑上来看,他眼尖心细,立刻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转头看看我,我微微摇了摇头,胖子会意,帮我俩打圆场:“我就说呢,天真刚才车里生了半天气了,原来是照片没拍好?” 我无奈地看胖子满嘴跑火车,只能顺着台阶下,半真半假地嘟哝道:“那可不是嘛,结婚证上的照片以后又不能换,”我想想还觉得气不过,看着闷油瓶话中有话地添了一句,“一丑就丑一辈子……” 闷油瓶可能以为我是在我妈面前才说的这话,根本没在意我的咬牙切齿,也有可能单纯是没话反驳我。 “丑倒不至于,”我妈还帮着闷油瓶说话,她把那红本本合上了还给我,悠悠地说,“小张不笑也俊得很,就你看着傻。” 胖子就憋不住地笑,我下意识去看闷油瓶,他低头没看我,嘴角竟也带着上了淡淡的笑意。 我对闷油瓶这样毫无抵抗力,看着他柔和的表情,一面觉得心动,一面又觉得心酸,他明明笑起来更好看的,怎么和我结婚就不能笑一笑呢? 吃饭前闷油瓶给我切水果,吃饭的时候他和我爸敲定了后天会有张家的人过来问名,下周来纳吉、下聘。他谈论正事的时候还不忘帮我夹菜,我清楚这些都是假的,却也明白至少在家人朋友面前,我还是得配合他演好这一场婚礼。 下午,我帮胖子找了家离我们近的旅馆住下,他从北京开车过来,又陪我俩闹了一上午,着实是有点累了,我就让他先去睡一会儿,接下来我还要先去一趟喜糖店,再和婚庆公司的人去会场踩点,晚上会去找他一起吃饭。 说这些安排的时候还在家里,闷油瓶主动说要和我一起去,等出了家门和胖子兵分两路,他就开了静音模式了,这回我开车,闷油瓶开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居然坐到了后座,也不知是不是为我刚才回来不与他坐一起的反击。 我路上看着他闷闷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户口本上那关系我不同意改,闷油瓶好像有点耿耿于怀,我这会儿倒已经不生气了,说白了对他来说就是个形婚,他先前和我讲的清清楚楚,更别提还下了丰厚的聘礼,本来就不欠我什么,如今我人财两全,怎么算也是我占了他便宜,他就算冷着脸,我也不能真和他置气不是? 闷油瓶是个做事很负责的人,这一点我倒是非常清楚,结婚这事既然是他提出的,各种细枝末节的事项他都会去落实。就像这喜糖的盒子,如果我没记错,他在二道白河的时候就找人在设计了,这会儿直接把图纸交给喜糖店的老板,和我一起敲定了糖的种类,十分高效的完成了这件事,这要让我自己挑,估计又要花一下午。 接着我们又去了一趟婚礼会场,婚庆公司的人踩了点,说一周内给我布置的方案。我还和闷油瓶去选了一下主要要用的几种鲜花,大多也是他最后下的决定。这一下午本来任务繁重,因为闷油瓶陪我一起,事情都变得顺利了不少,他的给的建议都果断明确,我只要负责把他的意思传达给工作人员就可以了,一下午的事宜谈下来,连婚庆公司的人都表示和我们合作非常爽快,还说很久没见合作起来那么愉快的夫夫了,说我和闷油瓶相当有默契,未来过日子也一定会很幸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还正说在我的点上,所有人都说我们般配,我心里就有种叛逆的开心:闷油瓶和我假结婚,我就要把这婚结地让所有人都觉得是真的。 等这些事一件件处理好已经是五六点钟了,我去胖子那儿把人叫出来,按老规矩是要在楼外楼吃饭的,但是,我觉得楼外楼可能离我铺子太近了,到时候我和闷油瓶难免要回铺子住。白天也就算了,晚上我这段时间实在是想离他远点,至少千万不能回铺子里和他同床共枕,说我怂也罢,我很有自知之明,无法保证睡一起会不会再对他有点旖旎的想法,根据墨菲定律,要是在他身边躺着我肯定又要做什么旗袍之类的梦,一觉醒来那个时间肯定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到那时候肯定会被他发现,然后我就彻底玩完了,别说结婚了,说不定会被他爆头。 这样想想闷油瓶真的好惨,他身边也就我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想和我假结婚,我却馋他身子,我一直以为我对他是无条件的付出,现在才发现我也在他身上有所求,小哥只有我了,却也是觊觎他的人,我不由得自我反省一下,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 出于上述的各种原因,我特地挑了一个离胖子的宾馆很近的饭店。自小哥出来以后,这是咱兄弟三个第一次这样聚餐,胖子感慨他两个兄弟居然真的在他的见证下领了证,这顿饭全当是单身派对,一直喝到了八点,再转战夜宵,吃饭唠嗑上了头,正如我所预料的,我们三个人到最后干掉了两瓶茅台,五瓶啤酒,肚子里整个就是一深水炸弹。我心里装着事,和胖子对饮,喝得非常痛快,闷油瓶中途拦了我两次,见拦不住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本来还想装醉赖在胖子的宾馆再开一间房,喝完连装都不用装,直接就倒下了,身子迷迷糊糊的不受控制,意识倒还剩了一点,勉强能分辨地出胖子和闷油瓶的对话。 胖子喝得不比我少,大着舌头让闷油瓶和我都别回去了,让我们开间大床房在宾馆睡,我脑子迷迷糊糊地抗议,但并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哼哼唧唧的,闷油瓶还比较清醒,把我和胖子带到了宾馆,我生怕明天早上醒来和闷油瓶睡在一起,努力扒拉着他袖子抗议:“不要大床房……”说完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还是被饿醒的,起来发现我住的是单人间,那闷油瓶呢?我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只脱了外套,和衣睡了一晚上。手机钥匙倒是都被人摸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了。 我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就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感觉自己的“闷油瓶失踪创伤应激后遗症”又严重了一点,好在这回他接地很快,说昨天找了代驾把我的车开回吴山居了,他自己也在铺子里睡了。末了还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帮我打包吃的带过来,我让他帮我带身干净的衣服,又说到下午我想去给我爸妈买一套礼服,闷油瓶让我歇着,说是他会去挑。 我挂了电话,头昏脑胀地站起来洗漱,心里甜地不行,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越发觉得闷油瓶在这些事情上对我这么好实在让我为难,我竟控制不住地依赖他、想念他一天比一天更多一点点,连洗漱完无所事事地等他过来,也觉得等他的这十几二十分钟比过去十年更加难熬。 我心里闷闷地想,昨天一起睡宾馆多好呀,我不想和他睡一张床,但是可以和他一起睡标间嘛,至少那样醒来就能看见他。 第二十一章 我爸妈的礼服最后是我和闷油瓶一起去挑的,我怀疑他自己都没逛过店认真买过衣服,也就不太相信他的审美,但是事实上倒还行,杭州这边是西式的婚礼,我们最后给妈妈挑了一套改良后的西装裙,深红色看起来十分优雅,至于我爸就很随意了,合身的西装都可以,反正他再怎么打扮也没法抢了闷油瓶的风头。 起床晚了这一天就过得非常快,晚上我们又去爸妈家蹭饭,主要是闷油瓶和我爸商量明天的事,好像是说张海客会带人来我家,他们的婚礼仪式我不太清楚,大概就是请了我的生辰八字回去,才最终完成把我写进张家族谱的仪式。 添个名字而已,还要你来我往的搞那么复杂,要我看这就是张家这种封建家族的糟粕。不过这倒是给了我理由,我以明天要在家帮忙布置为由,提出今晚住我爸妈家,这回我妈倒没把我赶出去,只是让闷油瓶也不用来回赶了,要不然今天就一起住下,闷油瓶抬头看我,我没法接话,只能说随便他方便就好,心里已经在盘算着闷油瓶要真留下来,我是打地铺呢还是半夜偷偷溜去书房睡。 好在闷油瓶没有答应,只道按照规矩问名的事全由族兄代劳,他不需要在场,所以明天并不过来,今晚也还是回吴山居住更加方便。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别和闷油瓶同床共枕,其他我都能配合。 话虽如此,我想闷油瓶大概也不太想和我一起挤一张床,虽然以前也不是没睡过,但最近这几天我们之间总归有些细小的矛盾,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坦荡,加上闷油瓶十分明显是在躲我,我想着要不然现在到婚礼前的大半个月还是先在我爸妈家蹭几天,等他们真把我赶出去了,我就去胖子那宾馆另外开房住几天比较好。 除了杭州这边婚礼布置的事,其他的大部分都不用我操心,问名之后的一周,张家又派人过来送了一封卜婚的吉兆书,用一对金雁作为贽礼,订下农历九月廿五作为大婚的日期。 这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日子是早就订下的,届时是十一月份,等杭州十月末办完婚宴,我就会和闷油瓶去东北张家再过一遍场。这一个婚都要结两遍,想想都觉得头大,更别提张家那边仪式要比我这里复杂许多,这几个月下来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 张家纳吉之后订下婚期来我这边通告,我得准备回礼,放在古时候,女方会回赠给夫君做的衣物,女工我是实在做不来,退而求其次把闷油瓶点名要求我临摹的那副瘦金体的《山禽》装裱起来作为回礼送还回去,除此之外,与字轴一道送过去的,还有我费了好些功夫从蛇沼捞回来的黑金古刀。这两件东西一文一武,颇花了我一些心思,虽然当时碍于礼数并不是亲手交到闷油瓶手里,但无论如何等他拿到时,我还是希望他能真心喜欢。 又过了有半个月,张家派了些人手,将备有礼单和聘礼的箱子抬到了吴山居门口,我们不得不打烊歇业,因为那些能装得下人的大箱子把那我铺子门厅后院都塞满了,闷油瓶还真是说到做到,我和胖子目瞪口呆地看闷油瓶拿着礼单在那核对,前面有市无价的名人字画先不管他,古玩玉器我们也算见得多了,但是打开最后满满两箱金条,视觉效果还是非常震撼,我看胖子眼睛都直了,感叹道:“这就是咱们小哥下斗不拿东西的底气。” 我骂道:“肤浅!两百斤黄金现在也就值了两三千万,”我给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个小的紫檀盒子,“你知道那里边是什么吗?” 胖子问:“什么?” 我道:“存折、房产证、股份。” 胖子就道:“牛逼,”他又看看我,问道,“天真,你说小哥下的这些聘礼,够还你欠花呗的债了不?” 我气得一脚踹他屁股上:“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我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小花那边我倾家荡产砸锅卖铁慢慢还呗,哪好意思用小哥送我的东西来换?” 胖子就很鄙夷地看着我:“那小哥下重金娶你,你就好意思把他一个人扔铺子里,自己天天睡宾馆?”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诧异道,“要不我睡铺子,给他开宾馆?” 胖子狠狠翻了个白眼。 我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这铺子那么小,住着倒确实不舒服,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有钱在杭州买房,还能跑雨村去过农家乐啊?”我粗略算了算,就道,“市中心怎么着也得用这两箱金条才能换一套能住的吧?我和小哥又不要学区房,费这么大劲干啥,还天天堵车限行没地方停车……” 胖子恨铁不成钢地拿指头戳我脑门:“你小子别给我转移话题啊,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想想以身相许呢?” 我暗自苦笑,心说我倒是想呢,也得许得出去呀!嘴上还是笑道:“这不是已经许了嘛!”我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结婚证给他看,“看见没?货真价实的以身相许!” 结婚证上,我和闷油瓶跟仇家似的合照赫然在目,赤粿粿地给予“以身相许”的强烈讽刺。 这段时间和闷油瓶独处确实不多,不仅是因为我在有意识地避免像前段时间那么亲密,更关键的问题是婚期临近,我和他每天都得处理一些事,必要的会一起去办,有些时候为了效率也会分头行动,我们会因为各种必要的原因见一见,讨论一下具体事宜,晚上我就把他送去吴山居,自己再去宾馆睡。一开始,我是以怕闷油瓶睡得不好为理由去宾馆开房间的,而他竟也从未说过不会影响到或者让我留下来的话,尽管之前我们两个人住的时候明明他睡得挺好的。 我和他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杭州的婚宴举办之前,就像我的沙海计划即将收网的时候一样,最后关头总是有无数的细节需要去确定,婚礼前虽然有小花他们的帮忙,但还是忙得焦头烂额,最后结婚前那几天,我和胖子去会场确定了烟酒糖茶,安排了酒席音响签到处等细节,又再次敲定了婚车、蛋糕、伴手礼等等一系列数不胜数的问题。那天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再过一天就是婚宴,我在床上躺下来,才有空放任闷油瓶占据我的大脑,真不敢相信,为了和他结个婚,我居然忙到三五天没见过他,甚至连和他少数几个电话和短信都离不开婚礼的事。 这念头一上来,我竟涌起难以抑制的冲动,即使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但我知道闷油瓶现在在吴山居,我知道他就在那里,我这样想他,为什么不能去见他?我一冲动,当即从床上爬起来,连日的疲惫都扔到脑后,抓了钥匙手机就往外走,火急火燎地开车回吴山居去。 等我的车子在孤山路上停下来,望见我那小铺子的二楼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那一窗光芒就像要照进我未来所有的日子里了,我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想着等婚后我和闷油瓶住到雨村去,要和他说好,不管谁晚归,家里的人都在门口留上一盏灯,管他结婚是真的假的,我给他的家总归得是真的。 等我冷静下来了,才勉强在后备箱里翻到一沓喜字,强装镇定走进去,我很缓慢地走上楼梯,没有去掩饰脚步声,等我走到楼梯的四分之三的位置,我看到闷油瓶打开了卧室门,他看见了我,脸上仍然是淡定的样子,眼里却流露出一些可以称之为惊讶的情绪。 “小哥,”我对他笑了笑,举起手里拿沓喜字,跟他说,“这边虽然是铺子,也要算是我们的家,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抽空过来布置一下。” 闷油瓶垂眸看着我,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等我走近了,才把我手里的“喜”字接了过去。 第21.5章(张起灵视角) *你们要的张起灵视角。 我写了以后就发现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虐,即使是老张这边也是酸酸甜甜的,老张还能沉得住气主要是吴邪已经是他的了,证都领了,敲定了结婚,加上其他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当事人其实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 张起灵没有想过今晚吴邪会回来的。 他们后天将要结婚,而两个人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面,尽管这一次,他和吴邪都在这座城市里,不像十年里一样被雪山阻碍,也不像上个月回张家那样相隔两地。 实际上,自他们因为那组结婚照的去留问题争执过后,吴邪再也没有在吴山居留宿过,张起灵非常清楚原因,无非是因为小铺子的二楼只有一个房间,而吴邪已经知道了张起灵对他无法言说的那一种情感。 是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 张起灵不断地去想这个问题。是把吴邪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差点吻上去的时候,厨房做菜时故意靠近他的时候,被吴邪亲手戴上了戒指故而不顾场合地拥抱他的时候,又或者在同床共枕的那些晚上,夜里醒来都忍不住长久地注视他的时候…… 爱是很难藏地住的,与他们相识每一个人都能一眼看透他爱他,吴邪是那么伶俐通透的人,又能瞒着多久呢?到底还是太心急了。 张起灵也不知道吴邪已经发现了多少。不过看他对婚礼还是很上心,应该还没有猜到结婚冲喜完全是一个幌子,事实上,张起灵想要结婚,仅仅是因为在二道白河,听到吴邪特地为他置办了屋子邀他同住时突如其来的冲动。 就是那个时刻,张起灵以为吴邪也许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否则怎么会有人愿意余生都陪一个同性住在一起?张起灵在那时候想,他要给吴邪一个身份,他要让自己的家族承认他,也要获得吴邪家人的认可,他想同吴邪结婚,是想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把这样的关系告诉所有人,想学着爱他,也渴望得到一样的回应。 他想完整地拥有他。 在后来从二道白河回杭州的一段时间里,张起灵越来越相信吴邪至少是有点喜欢他的,他时常被吴邪深深地感动,尽管后者大多数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吴邪会在他晚睡的时候没收手机、会提前很久带他去订做礼服、会第一时间带着他和家人出柜、为了他和二叔顶嘴……吴邪总觉得他受了好多委屈,连他要回张家也千叮咛万嘱咐,有好多好多次,张起灵都抑制不住地拥抱他,他想吻他。 张起灵喜欢吴邪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喜欢吴邪因为不能按照计划领证而苦恼的样子,喜欢吴邪气喘吁吁追到机场送他的样子,喜欢吴邪在厨房做菜、问他喜好,他喜欢那天厨房外的夕阳,一切都是他想要的样子。 当然了,他也喜欢刚才吴邪上楼梯时故意放缓的脚步声,有那么一会,张起灵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正想着他,他就来了? 张起灵全然忽视了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的事实。 吴邪手里拿着一沓红色的“喜”字,告诉他吴山居是他们的家,所以那么晚了,也要抽空来布置。 张起灵看到吴邪眼眶下淡淡的青色,再仔细去看,他眼里还有细小的血丝,吴邪看起来很忙又很累,这可完全是为了与自己结婚。 张起灵这样一想,就完全没有了四五日没见面的失落,只剩下没有立场照顾他的无奈和心疼了。 吴邪很细致地说:“薄的这种塑料的贴玻璃上,纸的贴门上。”他说着去翻书桌的抽屉,自言自语喃喃道,“我记得这里有胶水的……” 他说着,把翻出来的胶水递给张起灵:“你贴门,我贴窗户,很快就好的。” 张起灵一点也不想很快就好,他不住地去看吴邪,手里的动作慢吞吞的,已经很晚了,吴邪看起来确实是抽空过来一趟,等这几个贴完这喜字贴完,也就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吴邪大概是觉得玻璃上有灰,突然放下了材料转身找抹布,张起灵的视线就和他撞了个正着,吴邪困惑地歪了一下头,看着他问:“你发什么愣呢?好好贴,都贴歪了。” 说着就朝他走过来,把张起灵刚刚粘上一个角的喜小心地揭下来,重新贴了一下。 “要多贴几处胶带,”吴邪嘱咐他,“婚都没结完喜字掉了,不吉利的。” 张起灵就想,吴邪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和他结婚呢?如果他不愿意接受这份感情,只出于兄弟情义才同意结婚帮他一个“拯救全族”的忙,那又何必贴喜字讨吉利呢? 张起灵心里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说,不如你抱一下,抱住了,压到门上,压在他们一起贴的“喜”字上,用力吻他,把看照片的那天想要做却没有做的事情付诸实践,然后就能知道吴邪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了。 张起灵随即想到那天吴邪说的话,他说,为了冲喜而已,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张起灵想到吴邪推开他,出去接了电话,然后撒谎说要回父母家的情形。 吴邪拿着抹布进来了,张起灵收起自己炽热的视线,只用余光去注意他。 不要心急,他想,至少吴邪还在这里和他一起贴喜字,这足够说明一些问题。整整十年,他不在的时候吴邪也没有爱上其他人,现在他回来了,还能让他跑么? 吴邪现在在专心致志擦窗户了,张起灵又不好好贴那个喜字,目光完全地粘到吴邪身上去了。 就因为已经等了十年,就因为马上快要等到了,所以难耐地很,张起灵觉得他好像用上了所有的意志力和耐心去等一朵玫瑰的成熟,他是舍不得揪掉花瓣拔苗助长地去看里面有没有蜜的。 总不会,笨蛋小狗到现在还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感情,以为结婚完全是为了张家吧? 张起灵在吴邪看不到的地方,为这样的猜测笑了笑。应该不会的,否则吴邪不该又躲着他,又积极地筹备婚礼,而且……张起灵想到这里,心里就沉了一下,而且吴邪不愿意把户口本上的关系改成配偶。 再等一等,张起灵想,再给他一些时间,吴邪可能还没弄清楚他自己的感情,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接受,所以才小心翼翼地躲着他。 不能再心急了,更不能去逼他。吴邪曾经等了他十年,现在,张起灵也可以慢慢地等他,结婚前想不通没关系,未来也可以等他,反正,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一天以后就将举行婚礼,即使是现在,全世界也都知道吴邪是他的了。 张起灵在所有的门上贴上喜字,手里还多出两张,他想了想,把它们贴在床头的白墙上。 吴邪擦完玻璃,开始擦窗台,然后开始擦书架,等张起灵帮他把窗户上的喜也贴完了,吴邪开始整理柜子了。 张起灵默默看了一会,吴邪瞥他一眼,气呼呼地说:“来帮忙呀!”他指指屋子里,“这得算新房,结婚前总得大扫除呀!你把地拖了。” 张起灵听话地去洗了拖把,把地板拖地光可鉴人,他没由来地想到好多年前他们住在霍老太临时安排的破房子里大扫除的记忆,张起灵想,他那时候就想和吴邪搭伙过日子了。 吴山居虽然不大,这段时间又只有张起灵一个人住着,总体还算干净,但难免有些卫生死角,等他们做完大扫除已经快要凌晨了,吴邪站在干净整洁又贴满了喜字屋子里朝他笑了笑,他说:“新婚快乐。” 张起灵于是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由衷地对他说:“同乐。” 于是吴邪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一些,看着他笑个不停。 等人笑完了,连同卫生用具也一一放好,张起灵跟在他身后,看他把剪刀和胶水放回原位,终于没有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今天不能留下来吗?” 吴邪回过头,愣愣地看了看他,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为难的样子。 张起灵一下子就后悔了,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心急。 吴邪支吾了半天,才终于说了那么一句话:“我们后天就要结婚了,”他有点为难地说,“明天照理是不好见面的……” 张起灵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理由,他一时分辨不出这是吴邪故意推脱还是真的因为这个而为难。 “只有一个办法了,”吴邪想了想,出声道,“我明天早上趁你没醒的时候就偷偷地走掉,这样我们总不算见面了吧?” 第二十二章 贴喜字就是个借口,我只不过想见见他而已,等见到了人,我又不想贴完就走,幸好看窗户柜子上有点灰,我索性在这边搞起了大扫除。 我边擦玻璃边想,和闷油瓶谈个恋爱真累,又要顺着他结婚,又要为了找借口见他不惜半夜在这大扫除,人在眼前我还不能睡,哎! 非常出乎我意料的是,就在我准备要走的时候,闷油瓶居然问我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我一时间的惊喜大过惊讶,难道是我半夜过来搞卫生把他感动到了?否则怎么我在宾馆睡了大半个月,他到今天才想起来留我? 既然闷油瓶都不介意和我睡一张床,那我还矫情个什么劲儿?我差点就一口应下来,突然想起明天是婚前最后一天,俗话说婚前见面,婚后不见,都要结婚了,我肯定要讨个好彩头,就有点为难地跟他说了这件事。 我就眼看着闷油瓶的眼神都暗淡下去。我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暴击,扪心自问,但凡他提出来的任何事,我都很难拒绝,如果我现在走了,闷油瓶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贴了喜字的房间里过夜,这得多难受啊? 我连忙找了个两全之策,大不了明天早上早点起来直接溜走,这样总算是没见面了吧? 不管怎么说,闷油瓶今天主动留我,我确实是非常受用,虽然我心里对和他同床共枕这件事还是有点打鼓,但其实也并不愿意走,好多天没见他了,我想再看看他,也想和他待在一起。 我之前用的被子和枕头闷油瓶一直都放在床上,就好像随时等我回来一样。时隔多日,我终于又在吴山居和闷油瓶睡一张床了,但心态却完全不同以往,想我一个月前是和兄弟睡一起,现在却是暗恋对象睡在一起。 我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但精神却没由来地兴奋,真是奇怪,像这样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我就觉得十分安宁,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象我们婚后,等搬到雨村,我和他在一个屋檐底下合法同居,那时候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来打扰,我想怎么看就能怎么看他,这样想想,就觉得我对结婚的焦虑都减轻了不少。 这天梦里也是我们明天的婚礼,闷油瓶又失踪了,我找不到人急得满头大汗地惊醒,一看时间才早上五点,闷油瓶还睡着没有醒,我看着他的脸才一点点放松下来,起床离开的时候,心里都是柔软的。 最后一天也照旧十分忙碌,原来事情是真的做完一件以后又会一件件多出来的,到要结婚了,我才想起来我订的十本婚照还没看到成品。下午老高给我打电话说紧赶慢赶总算是完工了,已经寄到了吴山居,让我注意收一下。我联系闷油瓶,他说他在我二叔那边,我看他好像很忙的样子,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只得自己又去了一趟铺子,想着照片能挂能摆的也趁现在挂挂起来。 等我拆开那个巨大的快递箱和里面层层叠叠的泡沫,第一张最大尺幅的挂相就让我惊掉了下巴,婚照从和闷油瓶产生争执后我就没有再参与,他娘的闷油瓶真是出息了,他倒是没把我要求删掉的那几张近似拥吻的图放进相册,他选了其中一张给我放大了几十倍,还裱起来了! 我差点当场打电话给他对峙,想了想还是先问了问老高,结果老高就告诉我做之前闷油瓶倒是说了那几张别放相册,至于挂相和摆件并不是闷油瓶指定的,他让老高挑几张合适的放大,至于装裱哪些,完全是老高的意思。 我没法去说闷油瓶了,挂是不可能挂起来这个的,以后只能把它藏在柜子里好。幸好老高毫不吝啬,除此以外装裱起来相片的还有很多,我挑了中规中矩的一幅挂在床头喜字旁边,又拿了几幅带相框的摆到了床头和柜子上,这样一来,吴山居确实是有了那么一些新房的感觉,剩下的这些则打算放到雨村去。 我下午本来还要去一趟婚礼会场做最后的布置确认,就因为被闷油瓶照片中的美色诱惑,结果尽在吴山居翻那十多本相册了。没想到,就是因为最后这一次我没去现场,直接导致了婚礼当天上午,我又受到了来自我们婚照的第二次暴击。 彼时已经是上午十点,我和胖子提前来到礼堂,本来是提前来送婚礼蛋糕想放在酒店冰箱的,结果一进会场,差点没背过气去,我就看到昨天那张被我雪藏的巨幅拥吻婚照,这会足有放大了近百倍,被婚庆公司做成了会台后面的背景布…… 虽然照片上我们只是差点亲到…… 我愣愣地看着那张图,捏了捏眉心,很无语地去问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这张幕布现在能不能换一张,那哥们就跟我说这是花了几天时间才定做好的,晚上就要办婚礼现在肯定是来不及换了,还告诉我这背景是他们委托了人专门把婚照放进去以后再修改设计的,至于原图,则是他们从老高那个摄影工作室给他们发的一些婚照里选的。 胖子和他们布置的哥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就在那劝我,一个说这照片也确实拍地漂亮,一个说看我和我丈夫的眼神都觉得爱意满满,设计师就是看到了这张的眼神对视才选的图,一个又道这图也并不算出格,不管怎么说婚礼现场待会还有个环节是现场版的接吻呢! 就他们说话间,我听到门口传来闷油瓶的声音:“背景图撤掉,”他边走进来边对工作人员说,“会台背景用红布,实在不行白墙也可以。” 他交代完了,才站到我面前看着我,轻声道:“是我的疏忽,这张你不喜欢,我们不用它就是了。” 我估计闷油瓶也是现在才知道有这么一茬,要是经过他确认,闷油瓶不会才提这件事。 既然他都这样发话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几个工作人员拿了小刀和剪刀要去裁那幅背景,连忙喊停:“等等!”我道,“不用换了!”我生怕他们给我剪坏掉,直接冲过去挡在背景墙前面,“不要剪!我没说不要这个!” 在场的人遍齐刷刷都看向我,我感到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不得不解释:“做都做好了,就这样吧……胖子说的也是,反正都要结婚了,这也不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图……” 何止不能给人看?老高乃至后面的婚庆公司的设计师,再到图片处理人员,这张照片经过层层筛选从我们几百张合照里挑出来是有其道理的,若不是我对闷油瓶那点心思,若不是问知道我们是假结婚,我对这张图当然是很喜欢的……不过,事已至此,也便顺其自然,我没有到非要撤下它的地步。 闷油瓶定定地看着我,再次向我确认了一遍确实可以接受,才和他们妥协了不必撤换。 “不用担心,”闷油瓶凑近我耳朵,用我和他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快速道,“待会的婚礼流程是我跟进的,接吻部分会直接跳过。” 第二十三章 我才想起来这种酒店婚礼还有这茬!如闷油瓶所说,婚礼流程是闷油瓶在安排,交给他我很放心,就一直没有怎么细问。 至于和闷油瓶接吻,我心里肯定是想的,只是大庭广众下为了结婚勉强去做这件事才会让人尴尬,闷油瓶说得倒很清楚,他怕我不愿意,才给跳过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非常可惜,这种理由充分的情况下都没安排上,那以后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吧……不知道婚后能不能追追看,虽然看他老神仙似的不会和我等凡人谈恋爱,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我这些天虽然没和他有太多交流,但是也对我的婚后生活暗搓搓有了一些模糊的打算,想着以后或许可以主动点试试,就算闷油瓶很难爱上什么人,但是以现在的关系发展下去,要他不抵触我的接近,好像也是比较容易的事…… 我和闷油瓶只是短暂地在礼堂碰了个头,然后我去了一趟奶奶家,亲自把老人家接了过来。城市里办这些没有那么多规矩,但大致的仪式还是要有的,伴娘和伴郎团自然是秀秀和嫩牛五方的其他三位,反正他们几个万年单身狗,正好给我当伴郎。 中午这餐都是我们自家兄弟,便简单在酒店吃了,胖子说我看起来很累,建议我中午回吴山居休息一会,等两三点钟让闷油瓶来接亲。 晚宴还没开始,我们一群人也是无聊,瞎子胖子几个闲不住的带着黎簇苏万在吴山居楼下不知道在密谋什么,我在楼上小憩了一会儿,也没能真的睡着。下午换了礼服,秀秀拿着化妆包给我上了点淡妆,就等着闷油瓶带着车队过来接我。 下午两三点钟,婚车开进吴山居的院子,我看到闷油瓶从车上下来,众人正要出去,秀秀在我身边小声道:“哎呀,”她扯住我的衣袖,“吴邪哥哥,化妆包落你房间了,你帮我去拿一下吧?” 我不疑有他,急匆匆上楼帮她去拿,找了一圈没看见,就听房门被人推上,然后一阵落锁声,我再去推门,竟发现门被他们反锁住了,我不明所以地敲门喊人,就听小花在门口悠悠道:“你就在里面等着吧,他想一来就能把人轻轻松松接走,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我终于知道这帮人瞒着我在密谋什么,原来是要帮我堵门,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赞成他们这种故意为难闷油瓶的行为,只是现在我被关在房间里,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闷油瓶已经进了门口,底下好像就已经开始了,我虽然看不到,但这铺子二楼几乎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动静是一清二楚。 我很快听到闷油瓶问:“吴邪呢?” 秀秀就笑着说:“楼上等你呢,不过张小哥,你今天要上吴山居的楼梯,得要有点诚意。” 小花刚走到下面,正好堵在楼梯口,开口就道:“接亲就得给伴娘伴郎红包,这规矩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立刻听到张海客在下面跳脚:“还要红包?!我们族长下的聘礼黄金都够打一个吴邪的等身像了!” 小花语速都没变,对他道:“你们族长夫人呢,前两年为了捞你们族长,欠了我几个亿,我又不好意思截他的聘礼,今天给他俩当伴郎,不想大喜日子的要债,你们就意思意思,先转我个几百万的利息就行。” 闷油瓶淡定道:“给他转。” 我一听就乐,不知道张海客有没有当场气晕过去。 等了两分钟,小花的手机响了一声信息提示音,看来是钱款入账,遂放闷油瓶他们往楼上走了约莫一半的楼梯,到拐角处,瞎子和胖子齐齐上阵,说是要考闷油瓶几个问题,我仔细听了听,无非是最常见的比如我的生日、爱好、喜欢的菜之类的,我提心吊胆,生怕闷油瓶一句都说不出来惹人怀疑,就想着他能随便答点啥也好,他说我喜欢什么我以后就喜欢什么。出乎意料的是,闷油瓶居然全都流利地答了上来,连我夏天喜欢吃甜酒酿这种事情他都说了,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难道他今天和我奶奶还聊上了? 到后面几个就越发苛刻,但是连我的手机号身份证这样的长数字,闷油瓶居然也对答如流,胖子都不可置信,嚷嚷着要核实,手机号是大家手机里都有,当然是对的,我忍不住扒着门喊:“身份证也是对的!胖子小花!让他上来吧!” 胖子就恨铁不成钢地朝我喊:“天真矜持点!你说对不作数!” 闷油瓶很平静地道:“身份证号这上面有。” 他大概是摸出了什么东西,就听胖子惊讶地说:“小哥你结婚证还随身带啊!” 核实过闷油瓶第一次背的当然也是对的,接下来是秀秀的问题,要他说几个对我的昵称。 闷油瓶就答了天真,胖子马上否决:“天真那是我喊的,小哥你就从来没喊过,这不能算。” 小花在旁边搭腔,意味深长道:“吴邪哥哥是我和秀秀喊的。” 瞎子唯恐天下不乱:“徒弟是我喊的~” ……我顿时无语,心说怎么会有这么些损友,这不是明摆着挑衅闷油瓶对我没有特殊称呼嘛!小哥一直喊我吴邪,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简直是明目张胆欺负人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从阳台跳下去帮闷油瓶解围,都已经想好怎么拉着他去礼堂了,结果闷油瓶说了一声:“小邪。” 我浑身一僵,脸上一下子烧起来,小邪?这……这也太羞耻了吧!果然听到底下的人都在起哄,胖子就问:“这个你什么时候叫过?” 闷油瓶淡定道:“吴邪满月酒的时候就这样叫。” 我羞到把脸埋到手心里,这是什么差了辈的称呼啊,闷油瓶这家伙该不会真的参加过我满月酒吧? 这题就算过关,他们又问闷油瓶送过我什么礼物,我帮他想了想,琢磨着除掉聘礼,当年给我的鬼玺大概要算得上是一件,谁料闷油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的一切都是吴邪的。” 我第一次发现这家伙还挺会说话的,下面所有人都在笑,我也忍不住想笑,只有闷油瓶的语气平静,像在阐述事实,而不是应付提问。 “既然这样,那换个问题,”胖子道,“小哥说说天真送过你什么吧。”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才难,自认为也没有送过闷油瓶什么值得纪念的礼物…… 就听小哥一件接一件在念:“戒指、吴邪画的结婚证、吴邪写的字轴、我的身份证、户口本、雨村的院落、黑金古刀,是十年前送的,之前弄丢了,他又送了一次。” 瞎子就在旁边大骂:“这是老子去蛇沼捞回来的!” 闷油瓶纠正他:“是吴邪雇你去的。” 张海客在后面弱弱地说:“族长,这刀我怎么记得是我们族里的东西……” 闷油瓶并不赞同:“三叔本来想给吴邪镇店,所以是吴邪送的。” 我笑得不行,觉得这样子的闷油瓶特别可爱,以后谁再说我们小哥不会说话我跟谁急! 小花接着问:“那你说一件其中你觉得最珍贵的吧。” 这一回,闷油瓶却没有说话,下面安静了许久,我听到他缓缓地说:“十年天真无邪。” 我心里猛地一紧,太犯规了吧,这闷油瓶子……他这个样子,我真的很着急想跑下去和他结婚了…… 我听着他近乎完美地回答了他们或寻常或刁难的问题,就想着,难道这些也是闷油瓶为了结婚过场子才提前准备的吗?胖子他们今天这出纯粹是一时兴起,又都是我们自己人,难道闷油瓶故意准备了这些说辞来应付?我怎么都觉得不可能,到这时候,我想,或许这其中多少有几句他的真心话,或许闷油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比我想的更在意我。 “让我出去吧!”我敲着门喊,“你们差不多得了,吉时别给我耽误了!” “最后一关,”我听到他们已经在房门口,瞎子的语气非常欠揍,就听他说,“我这关呢,非常简单,要不就让哑巴唱首歌吧?”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外面嘈杂一片,听那架势,好像是小花胖子和瞎子这三个不给我省心的,居然在我门口跟闷油瓶打起来了! “小哥!”我急得要踹门,“胖子!胖子!小花!堵门归堵门,你们别跟他打架呀!” 这三个都算好手,闷油瓶和他们打起来真要算是稀奇事,能不能打过很是难说,我听到谁被踹到地上的声音,急得大喊:“小哥还要结婚呢!你们别……” “吴邪,”闷油瓶沉声道,“你往后退。” 我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命令,立刻往后撤了一大步,下一秒,那木门被他大力踹开。 我虽然已经往后站了一些,也没想到他来那么猛的,条件反射往后去躲,闷油瓶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直接把我打横抱起,简直是用抢的,门口小花和瞎子才从地上爬起来,胖子还趴在楼梯扶手上,朝闷油瓶喊:“等等!还要找鞋呢!” 闷油瓶紧抱着我,三步并做两步就下了楼,对他道:“邪不用找,我带走了。” 第二十四章 等我反应过来,闷油瓶已经抱着我走出吴山居大门了,后面不知道哪个小张过来帮他开车门,闷油瓶把我放到后座上,我心脏狂跳不止,他俯下身的时候,我感觉差点要和他亲上了! 张海客提着一双新鞋从后面追上来,闷油瓶起身和他交谈了几句,就转头跟我说:“他们说,上车以后要换一双。”他说着,重新俯下身去,帮我把脚上的皮鞋脱了。 我连忙按住他的手,连声道我自己来,闷油瓶执意替我穿上:“让我帮你,”他轻声道,“换鞋的寓意是未来的路要和我一起走。” 我把西装下摆攥地都皱起了一小块,整颗心都像要烫化了,怎么办啊,我怕我婚没结完,就忍不住说出来了,有一瞬间我都已经忘了我们是逢场作戏,我想说我是真的想这样,想把所有美好的寓意都带着,所有人的祝福都收着,想认真地结婚,认真地和闷油瓶过日子。 闷油瓶帮我穿好了鞋,抬起头的时候居然问我:“我今天可以坐旁边吗?”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领证那天我们起的小冲突,那时候我甩了车门,还故意不和他一起坐后排,这家伙居然记到现在,我连忙往里面挪了位置让他上来,心里满是愧疚,没想到闷油瓶坐下以后,就对我轻而快地笑了一下,我才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这个坏东西! 我当然不甘心被他戏弄,以牙还牙地问他:“今天你怎么不坐得离我远远的了?” 闷油瓶听完,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我,过了一会,默默往我身边挪了一点。 我低头忍笑,就觉得这闷油瓶子怎么会这么可爱呢?难道这就是暗恋滤镜?他现在说话做事一举一动我都能喜欢地不得了,再回想以前的那些事,只要有关闷油瓶,我都觉得有趣。 去礼堂的路稍微有点远,又是四五点钟赶上晚高峰,堵车还是堵了一会儿,但这时候,我已经完全不急了,闷油瓶就坐在我身边,我俩穿着一样的西服,打着配套的领带,我手里甚至还捧一小束鲜花,这样哪怕就在这路上走上一辈子我都愿意,以后路上就这样一直并肩走,我再也不会把他弄丢了。 等我们到了会场,宾客已经到齐了,司仪开始念开场白,闷油瓶与伴郎先入场,等伴娘花童和戒童进场后,婚礼进行曲才响起,我由我老爹牵着,走过半条红毯,来到闷油瓶身边,我爸松开我的手,抱了抱我,把我交到闷油瓶手里。 我看着我的父母,他们都带着笑望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这些年我追逐闷油瓶的脚步也好,完成我的计划也好,我追寻的似乎都成功了,但是,直到现在,我第一次发现父母、叔叔的老去,三叔在我婚礼前还是杳无音讯,我这十年,从来没有对不起谁,唯独对我的家人…… 当他们满怀着祝福把我送到闷油瓶手里,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我忽然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这样庄重的仪式,承载着所有人祝福的婚礼,我这辈子、他这辈子,难道还能与另一个人再举行一遍吗? 什么是真结婚?什么是假结婚?来宾是认真的,我家人朋友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那闷油瓶呢?他身后的小张们呢?他们姓张的,是把我当作和他们族长并肩的那个人还是只把我看作是冲喜的工具呢?闷油瓶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从我爸爸手里牵住我,死死地攥那么紧呢? 我跟着闷油瓶一步步走上台去,直到在正中间站好,他都像怕我逃走一样攥着我,我又想到刚才闷油瓶给我穿鞋时的那句话,他说,未来的路是要和他一起走的。 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强烈地希望,这场形婚是真的。 …… 婚礼的流程繁琐复杂,二叔是主婚人,先发表讲话,然后是我爸,直接代表了双方父母致辞,他俩讲话都文绉绉,幸好还有胖子,胖子是我俩证婚人,他都不用稿子,证婚词脱口而出,说的跟讲相声似的,三两句话把下面逗地捧腹大笑,实在是有点水平。 这些全当热场,各方讲完了话,交换誓词和戒指,誓词就那么两句,千百年被无数新人说过的,尽管如此,当我听到闷油瓶说着愿意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觉得心动地不行,他应该不会知道,我说的我愿意不是逢场作戏,而是假戏真做的愿意。 至于戒指,我俩从机场送别那天开始就都戴在手上没摘下来过,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闷油瓶手指敏感,也没有拿下来过,说好的再去重新买婚戒后来没有来得及,至于现在,交换戒指只是个仪式,大庭广众下再给戴了一遍。 值得一提的反而是接下来的环节,因为闷油瓶提前说好去掉接吻,司仪就给换成让我俩说说结婚感言,这个环节我都不需要提前准备,以前写的随便什么书里的念两句,不管怎么样开场得大气些,比如说说我们一路走来的同伴情义,我讲了我们看到过的奇景,我身边最神奇最有故事的伙伴,讲了我们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的浪漫故事……再追忆一下和闷油瓶分别的往昔岁月,我提到西藏时期的往事,关于我梦中的喇嘛庙,梦中飘着的缎带,还有我的归属和我的此生所属……最后再展望一下美好未来,像是“烟花下的我们仍然是一代不朽的传奇……”这类的话,感言很快就结束了,底下一片掌声。 我比较担心的是闷油瓶,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好好准备,等把话筒递给他,果然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看着我有啥用?我脸上也没提词器啊! 他沉默了约有几十秒,才说了第一句话:“我和吴邪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的满月酒。” 底下宾客大概以为他在搞幽默,都笑成了一片,我看着他,就知道这家伙八成是忘词了,被堵门的伴娘伴郎团弄得满脑子只剩我的满月酒了。 我这样一想,忍不住低头笑出来,就觉闷油瓶这样忘词了还假装一本正经也实在可爱,他又停顿一会,终于道:“以前我离开过一段时间,”他淡淡地说,“以后不会走了。” 非常不巧的是,他一共说了两句话,最后半句话筒居然还没声了,也就是说,闷油瓶那句“以后不会走了”没有其他任何人听到,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捏着话筒,咬咬嘴唇,生怕自己要掉下眼泪来,主持给他重新开了一下话筒,就问他刚才说了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话了?闷油瓶沉默半天,摇头说,没了。 我又想笑了,还想哭,我觉得闷油瓶好像是故意关了话筒说的那句话,他就说了那么一句,而且这句是给我一个人听的,我觉得已经足够足够了,他是想告诉我,关于他不会走了这句,无关我们真真假假的婚礼,是他在这时候,打心里想告诉我的话。 主持见闷油瓶不想重复,就半开玩笑地让我分享一下闷油瓶的悄悄话,我哪里舍得真的分享?就半开玩笑地说:“他说他爱我。” 节目效果直接拉满,底下人都在起哄喝彩,主持人带头鼓掌,等底下安静一些,又问我:“那吴先生呢?” 我看着闷油瓶,又去看底下的人,理所当然又真心实意道:“那还用问吗?我当然也爱他。” 下面自然又是一阵欢呼。 我笑着站在台上,正想着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就听瞎子胖子他们那桌,几个人直接站起来一起喊:“亲一个!” 因为前面气氛带得太好,宾客大多还挺兴奋,他们这一下子把全场的气氛都带上了高潮,此起彼伏都在喊“亲一个”。 我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发展,条件反射去看闷油瓶,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主持估计也没想到交换完戒指已经跳过了接吻后面还会绕回去,见我俩愣着,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要不你们就……亲一个?” 我无奈地再去看闷油瓶,怎么办呢,今天不亲好像过不去了呗? 我心里盘算着,这种场合,我就算真的亲了,闷油瓶应该也不至于当场发飙,或者撇下我不结婚了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嘛…… 我看着闷油瓶的嘴唇,就想到一句俗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那……就亲咯? 第24.5章(王胖子的证婚词) *证婚词部分内容参考网络 —— 各位来宾:大家好! 今天奉二位新郎之命,由我王胖子来为二位新人证婚。 为什么新郎们放着俊男靓女的吴山群美不找,非要逮着胖爷当证婚人呢?我想想这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看胖爷长得安全又谦虚,不会夺我们二位新郎一分光芒,也不会对我们伴郎团在伴娘团心里的美男形象构成任何威胁。 我本来不想担此重任,无奈与二位新郎是铁哥们儿,推之不义,却之不恭,只好成人之美,无私奉献一回,反正胖爷给他俩助攻这么多年奉献了有个百来回也不差这一回了。 (笑) 我王胖子算是陪两位风风雨雨闯过来的人,当然了,是他俩手牵手并肩走,我呢,就在后面给他俩打个伞当掩护,有时候兼当个电灯泡给他俩找找路,再有必要还能当个意大利炮帮这俩木头捅捅窗户,可谓是一人身兼数职,把两位新郎从相识到相爱的罗曼史从头看到了尾。 今个咱铁三角那俩角画爱心去了,还不忘带我这孤家寡人的一个伶仃角玩儿,给胖爷留了足有五分钟在台上,我是真的感动,各位想听,我就给大家讲讲他俩相爱两年相守十年的爱情故事。 先说专情郎千里追夫,十年相思终成眷属,咱天真无邪小郎君在十二年前对小哥一见之后,二目发光,三百情书,四万余言,吴心零乱,六神不安,七谋尽出,八面玲珑,久念不忘,十年赴约。 再看痴心汉万险不辞,百年孤独已是往事,咱小哥身向终极挑重任,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是:一见倾心,二话不说,三思而行,四平八稳,五设巧计,六出奇谋,七纵六擒,八攻八克,久经考验,十年磨剑……啊不,十分美满! 在此,我赠二位新人一首打油诗: 兄友弟恭不像样,结婚来把柜门撞。 赌书消得泼茶香,养鸡听雨两间房。 (停顿) 要问胖爷住哪里?隔壁鸡棚听床响。 (众人笑) 哈哈哈最后一句是玩笑,但是狗粮是最新鲜的,祝福是最衷心的。总之,今天我王胖子在这里宣布,我两个兄弟,吴邪和张起灵,从此结为夫夫!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证婚人:王胖子 日期:2015年良辰吉日。 第二十五章 我以询问的眼神注视着闷油瓶,他很安静地与我对视,看不出任何接受或拒绝的情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稍稍向他靠近了一些,让我欣喜若狂的是,直到这时候,闷油瓶都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我便知道这一次,闷油瓶无论如何是不会刻意避开的,这样想着,我胆子大了些,凑到他脸边,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听到底下宾客的喝彩声,耳朵里却像塞了棉花,什么都听不太真切,只有我的心跳声急促而热烈。 这最多只能算蹭过他的嘴角,事实上,我连触感都不是特别清楚,碰了一下就忙着后退,没想到腰间徒然被搂了一把,我不受控制地靠到闷油瓶身上,他不偏不倚地向我吻上来。 这一回,我和他的唇完全紧密地压在了一起,那种干燥柔软的触感让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翻滚起来,这应该是我的初吻,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发生,更没想过初吻对象会是闷油瓶。 然而,亲吻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闷油瓶就和我错开了脸,但是,他按在我后背的手并没有放松,而是更加用力地揽着我,把我牢牢地抱住了。我屏着呼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闷油瓶的拥抱非常用力,下巴靠在我肩膀上,许久,我才回过神,缓缓地伸手将他也抱住了。 比起亲吻,反而是这个拥抱让我更有实感,这一下子把这些天来想和他接触又不敢的委屈渴望全都激了起来,要是可以,我真想一直这样抱着他,反正闷油瓶认为可以结束的时候会松开的,我带着这种多蹭一秒都是赚的心态,在那台上抱了好久,直到我们的婚礼主持人看我们久久没有松手的意思,笑着打趣说:“二位浓情蜜意,我们先松一下吧?把婚礼举行完了,回家想抱多久就抱多久,抱一辈子都行。” 我只好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心里那是十分不乐意,只有外人面前闷油瓶才能偶尔配合我亲近一下呢,等回去了我俩独处,我怎么有理由和他搂搂抱抱啊? 婚礼还在继续,后面的仪式都比较简单,主要是婚礼蛋糕上点了蜡烛,我俩一起许愿,然后让闷油瓶握着我的手切了蛋糕,许愿没有什么可讲的了,在这种时候,我能想到的只有以后要和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至于情投意合白头偕老什么的,根本连想也不敢妄想。 由于场地的关系,西式婚礼很难有闹洞房这些项目,但是交杯酒作为传统就在切完蛋糕以后被加到了仪式当中,刚才亲都亲过了,喝个酒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只是闷油瓶非常实在,人家交杯酒都是小抿一口,他勾着我的手臂,把大半杯香槟一口气闷完了,他那么认真地喝着,我也不好意思停,非常无奈地陪着他一口闷了一杯,宾客倒是都在叫好,我却隐隐有点担心,待会而还有三十几桌酒要敬呢,我看今天非得喝倒下了不可。 到这里,我和闷油瓶的结婚仪式基本接近尾声,主持人最后让我和闷油瓶说几句想告诉对方的誓言。 这种环节我一向是最拿手的,我不羞于大庭广众下表白,只愁有一肚子的话一辈子都没机会让我说出口,反倒是这种场合,亦真亦假的,哪怕我说最热烈的情话也不会惹人怀疑。 话筒先递到我这里,我就对闷油瓶道:“我想说的几句是被人用地太多了,本来没什么新意,但又觉得适合我们,”我看着他,缓缓地说,“小哥,我的前半生里和太多人生死离别,但是以后,悲欢离合我只想和你一起去面对。”我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对他说了这几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尝试去拉闷油瓶的手,多庆幸的是,他没有拒绝。 闷油瓶看了我很久,然后缓缓拿起话筒,声音低沉,虔诚而庄重,他甫一开口,就让我鼻子狠狠酸了一下,他对我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背诗经他背汉乐府,这对子接地倒是挺好。然而,闷油瓶没有理会台下的掌声和喝彩,他自顾自地,一句一句念下去:“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他一句没漏,看着我执着地念到最后,“乃敢与君绝。”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睛,指天发誓的千古情话带着压抑郁愤又浓烈滚烫的情感,闷油瓶低沉的嗓音在礼堂回响,耳畔仍有余音,这一刻我的心魂都为之震颤,藏得最深的爱和喜欢像要喷薄欲出,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已经知道,我这辈子都要栽在他这里了。 我们没有收住。 下场去敬酒的时候,我就清楚地知道,我和闷油瓶把这场戏做得太真了,在刚才那个普天同庆的气氛和十年相思终成眷属的剧本下,我和他就像两个彻底入戏的演员,我猜闷油瓶念《上邪》的时候已经醉地不轻,糟糕的是,现在下了台,我们也没来得及出戏。 闷油瓶攥着我的手,一桌一桌带着我敬酒,他喝得非常认真,三钱杯里每一桌敬过去都是斟满的茅台,我本来想说酒瓶里可以换成水,但是到底没说出口,闷油瓶红着眼睛,仰头喝酒的时候就像困兽,我看在眼里却没法阻止,满满都是心疼。 近来总觉得他心里有事,大抵是与张家或者我们的婚事有诸多关系,闷油瓶好像带着一种无处宣泄的愤懑,这倒是与我的情绪有些相似,只不过,我是因为喜欢他求而不得,那他是因为什么呢?总不会也是为情所困,我有一种大胆的猜测,我想闷油瓶厌倦的可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种被家族命运逼迫去做一件事的无力感,如果换作是我被族人逼着结婚,哪怕结婚对象是自己选的“最合适的那个人”,大概也是不会开心的。 我越想越觉得心疼,我现在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对他好,但在这件事上,除了配合着与他结婚以外,也确实毫无办法,我作为兄弟,只能一杯接一杯陪着他喝。 事实上,我向来没怎么见过闷油瓶喝酒,十年前机会很少,他下山以后也就领证那天喝了点,那天是我和胖子在喝,闷油瓶估计根本没怎么拿过酒杯。 我们敬了一圈下来,两个人喝了约莫有两斤白酒,再到胖子那儿坐下来,瞎子他们几个肯定是要劝着喝的,闷油瓶来者不拒,让干了就干了,让满上就满上,他喝酒不上头,脸上还是白白净净的样子,眼神都没恍惚一下,等宴会结束了还跟我站在门口与宾客道别,但我其实知道他有点醉了,醉了的闷油瓶显得非常乖巧,我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规规矩矩跟着我喊远房的亲戚叔叔舅舅,我自己也晕乎地不行,一有间隙就盯着闷油瓶的脸移不开目光,全程努力抑制自己想捏他脸的冲动。 这会其实都是强撑着的,等一切结束,胖子他们把我们俩打包送去宾馆,我是真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我看闷油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看起来很清醒的样子,实际上开门扶着我进了房间,西装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我环顾四周,眼前发晕,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这房里是一张床还是两张床,最后彻底死心,摸到床边四仰八叉就躺下来,就想着,小哥酒品是真好,喝醉了不说不闹只睡觉,这会都像是已经睡着了。 我抑制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脸,闷油瓶皱了皱眉头,也不醒。 我觉得好笑,停不下来似的去揉他的脸,他的鼻子眼睛,他的睫毛和额头,看他闭着眼睛皱眉就想笑,这行为极其幼稚,但我当时确实是醉得不轻,所以没什么控制能力。 “睡什么睡……”我一边骚扰他,一边说,“今天我们大婚,这是洞房花烛夜……”我断断续续地跟他说,“你别睡,醒醒啦!” 闷油瓶一把按住我在他脸上捣乱的手,眼睛只眯开一条缝,仍然躺在那儿,用慵懒又带着点无奈的语气对我说:“小邪,别闹了。” 第二十六章 *谁还记得除了先婚后爱以外,这还是篇原着向的文? >>> 我忍不住笑起来,趴到他肩膀边上问:“什么?你叫我什么?” 闷油瓶又闭上眼睛了,我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认真看过他,这时候就觉得这小子睫毛弯弯的,密密的,煞是好看。 我笑了一会,不依不挠地去推他:“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闷油瓶的喉结动了动,闭着眼睛又说了一声:“小邪。” 小邪…… 我咧着嘴角,脸上不知道因为酒精作用还是因为闷油瓶对我的昵称,烫得像要烧起来,我觉得热,扯开领带和衬衫的扣子,变本加厉去扒拉他:“我没听清,你再叫一遍。” 闷油瓶很听话地回应我:“小邪,”他偏过头,终于睁开眼睛看我,眼里都是笑意,凑到我耳边轻喊了一声,“小邪……” 我被他叫地人都酥了,他喊我小邪我就喊他老张,想想都觉得好笑,一声声连着喊他,“老张老张老张!” 闷油瓶眼中笑意更甚:“我老?” 我笑地喘不过气,一手呼噜在他脸上:“你,宝刀未老!年轻着呢……”我揉了揉他脸,突然想起来青铜门前我们刚刚见面的场景,“我老,”我轻声嘀咕,“你一见面就说我老……” 闷油瓶握住我的手腕,缓缓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能嫌我老,”我晕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像是梦话,“我是在等你的时候老的。” 闷油瓶深深地望着我,我等了半天他也没说话,我觉得很困,又舍不得马上睡着,努力睁开眼睛看看他。 “小哥。”我翻了个身,脸几乎贴到他胳膊上,就想到刚才婚礼时的拥抱,我现在也很想抱他,虽然醉得厉害,却还记着不能这样。 我心里没由来地闷闷疼着,见他还是在看我,就问他:“你在想什么?”我把脸往他手臂上埋,“小哥,你是不是有事不告诉我?”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笑了笑。 “那你开心吗?”我想了想,又觉得闷油瓶好像应该还是开心的,“你今天笑了三次。” 闷油瓶理所当然地反问我:“我结婚,不该笑?” “应该的!”我转而跟着他开心起来,“你多笑笑吧,以后也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闷油瓶好像揉了揉我的头发,回答我:“好。” 我趴在他身边,觉得舒服又安逸,回想起今天闷油瓶接亲和我们婚礼上的事,没话找话地和他闲聊:“你是真的喝过我的满月酒吗?” 闷油瓶的瞳孔里都是我的影子,他点了一下头 ,如是说:“从你的满月酒,喝到合卺酒了。” 我于是心满意足,诚觉世间最好的感情不过如此,我的一切他都看过听过,我的一生都有他的参与,从我出生,到我死去,我是注定要和他纠缠一辈子的。 那天晚上,我在闷油瓶身边沉沉睡去,与前几天整晚的不安焦虑不同,这一次,我又回到了那十年间曾经做过的梦里,我再一次看到年少的他,与我在年少的时候相遇。 ……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几乎和闷油瓶搂抱在一起,虽然不是在他怀里,但我的手抱在他的背后,他的手搂着我的腰,我的一条腿还搭在他的大腿上,更令人尴尬的是,我的衬衫不翼而飞,完全是半粿着上身和他裹在一条被子里。幸好裤子还健在,我摸索了一下,发现昨天睡着前连皮带都没松。 再看看闷油瓶,这家伙看起来也是醉得不清,昨天我睡着后没了意识,看样子他也没起来过,居然到现在还套着西装外套,袜子都没脱掉,好像睡醒能再去结一次婚似的,只不过一晚上过去,他额前碎发都挂了下来,刘海微微遮着眼睛。身上西装虽然没脱,领带却只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脖子上了,衬衫扣子更是开了好几颗,这让我很难不去看闷油瓶的锁骨和胸膛,毕竟实在是近在眼前。 这一看我就觉得要完蛋,虽然我头疼欲裂,嗓子还干地发痛,但是我的小兄弟俨然已经背叛大脑指挥,这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作为一个三十来岁的成年男人,这大早上的醒来在暗恋对象怀里,要没点反应那肯定是我硬件有问题了。 我一时间追悔莫及,昨天怎么就喝那么迷糊?他娘的连哪个混蛋把我们扔在这酒店大床房都不知道,我婚前极力避免和他同床共枕,就是怕这种尴尬情况,后来在吴山居留宿那次更是五点钟就起床溜了,而且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就算一张床那也是两条被子,在斗里那也没睡一个睡袋过啊! 闷油瓶这会还没醒,我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可惜我俩实在是贴地太近了,我刚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他就睁开眼睛了,闷油瓶的眼神瞬间就是清醒的,直直落在我脖子上,眼看着他就要顺势往下看,我连忙一把拽过被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像个姑娘似的扯着被子挡住自己上半身,这一扯不要紧,咱俩本来就只有一床被子,我就眼睁睁看着闷油瓶迷茫地坐起来,因为姿势的关系,他西装裤下档部的异常显得尤为明显。 我呆愣了几秒钟,居然盯着他那个地方挪不开眼,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看着小白脸似的怎么好像比我还大不少?原来张家人说的身体机能维持在巅峰是真的啊!原来神仙早上醒来也会有反应!而且……以前下斗狼狈的时候倒也不是真的没见过,正常状态下我记得也就是相对来说比较正常的尺寸吧?看起来闷油瓶好像是不硬则已一硬惊人的体质啊…… 我满脑子火车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一回神见闷油瓶仍然直直地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我这扯着被子的动作毫无意义,我裤子都好好穿着,大好男儿打个赤膊在兄弟面前是不用遮遮掩掩的。 我有点尴尬地松了手,任凭被子往下落到我肚子那儿,心说这当儿应该怎么开口啊?这也太离谱了吧?现在的情况是,我和我兄弟昨天刚结婚,结婚是假的,但我暗恋他,他不知道我暗恋他,婚礼敬酒喝醉了,本来兄弟俩说说体己话非常完美,结果不小心睡在了一个被窝,现在我半粿,他程博,我还看到了!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可能是,他不知道被子底下我也硬着…… 我正觉得我这辈子不会再经历比这更尴尬的场景了,就在这时,我感觉到鼻子有点痒痒的,好像有鼻涕要流出来,我下意识抬手去擦了一下,再想去抓被子,就见那雪白的被子一道鲜明的红色印子,我有点懵圈地低下头,立刻又有两滴血从我的鼻子直接滴到被子上,染出一小片红色来。 我下意识抬起手去捂住口鼻,不知所措地抬头看闷油瓶,他的反应比我快很多,立刻从床上站起来到我身边,一把扯开我的手,就见我手掌和指缝里都是血。 “低头,不要仰着。”闷油瓶边说边按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我的脸,食指按在我鼻翼上方的某个穴位上。 没有人去关心我们尴尬的晨起反应了,我刚想说鼻血对我来说太常见,一张嘴就没忍住咳了起来,顿时嘴里也是浓重的血腥味。 —— ps:看评论大家太担心了,剧透一下,后续大邪戒烟戒酒肺和鼻子需调理有,病入膏肓or雷城重启剧情没有!婚后真的是谈恋爱小甜饼! 第二十七章 “没事儿的小哥,”我冲洗干净脸上手上的血,不住地向闷油瓶解释,“入秋太干燥,昨天又熬夜又喝酒的……”最主要是一大早起来还看到闷油瓶那么性感的样子。 我偷偷看看闷油瓶,感觉非常抓狂,我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不赶紧把他那几颗该死的衬衫口子扣起来?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皱着西装衬衫挂着领带散着头发给我倒水的样子有多性感?我都不敢多看,生怕鼻血又要流出来了。 闷油瓶皱着眉头看我熟练地拿纸团塞住鼻子,然后低头漱口,直到我吐出来的水没有血色,闷油瓶看着镜子里的我问:“之前也有这样过吗?” 我没法回答没有,只告诉他下斗多了,这几年鼻黏膜很脆弱,到秋冬季节早上容易流血,我这样说的时候,余光见自己刚刚塞上的纸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出血红色。 闷油瓶盯着我换了一个纸团塞住,他抿着唇角,眉头皱地更深:“去检查过吗?” 我想了想这几年我对鼻子做的那些事儿,有点尴尬地朝他笑笑,瓮声瓮气地告诉他:“真没事……” 闷油瓶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仍然沉着脸看着我,脸色非常难看,然而我也没法再与他说什么,擦干了手要往外走,闷油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吴邪。”他把我的手往上反举起来,我连衣服都没穿,手臂上纵横的刀疤完全显露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我心里一沉,挣了挣我的手,但闷油瓶牢牢握着,并不打算松开,我不敢与他对视,撇开眼睛去看地面,良久,闷油瓶才渐渐卸下力气。 “你比以前瘦了很多,太多伤疤,还有这里,”他松了我的手,指了指我的胸口,“肺部有杂音,你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咳嗽,”闷油瓶凝视着我,“这些你都没有说过,但我很难不注意到。” “我没想过瞒你的,”我连忙辩白,又自知理亏,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手臂,但也知道这都是徒劳的,索性不再管它,“等过段时间,把这个婚礼……结婚的事忙完了,我会把这些告诉你,我保证!” 闷油瓶看了我一会儿,无可奈何似的,叹了一口气。 我发现鼻血已经止住了,遂扔掉了纸团,也很无奈地朝他笑笑:“好了,我没什么大事,真的,”我故作随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洗漱,我让胖子给我们拿两套衣服过来,都十点多了,今天还要去爸妈家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过两天就要动身去你们那边了,那之前得把杭州的事都解决掉……” “吴邪,”闷油瓶复又叫住我,“结婚是不是让你很累?” “啊?”我转过身,有点不解,“什么?” 闷油瓶沉思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累,张家那边的婚礼晚些再办也可以。” 我一听就愣住了,闷油瓶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累到了,所以不想和我结婚了?辛苦确实是很辛苦,但是我什么苦没吃过,这点事还真不算什么,我只是流了几滴鼻血又不是累晕过去了。 “不用不用,”我对闷油瓶连连摆手,“现在都十一月份了,说好的今年要完婚冲喜的呀……”能早点成婚当然更好,就像领证似的,往后拖一天我都觉得不靠谱。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需要休息……”闷油瓶还想劝我,我立刻道:“有点辛苦也为喜事在忙,不要紧的!” 我勉强打消了闷油瓶想延迟张家那边婚礼的想法,不得不说,他这样说我还是有点感动的,想当年为了抹杀汪家忙的时候,也没有谁能劝我累了就延迟几天,现在闷油瓶虽说结婚为了家族,但到底还是关心我的,不过我没有他想的那么弱就是了,想我吴小佛爷在这些年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说出去不比他哑巴张名声小。 这样看来,结婚这件事现在我难得和张家站在同一立场上了,他们想要族长尽快大婚冲喜,我想要闷油瓶快点完婚好和我去雨村合法同居,本质还真是差不多的。我心里一高兴,就给张海客发了条消息,让他怎么着也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积极主动,他们族长差点都不想按时回去办喜事了。我本来以为张海客怎么着也会维持表面上的客套,没想到他居然十分无语的样子,给我发了六个点的省略号和一个冷漠的“哦”,还跟我说别仗着他们族长撑腰就得瑟。看得我是一脸懵逼,好歹我也是帮着闷油瓶一起帮张家冲喜求存吧?姓张的这帮混蛋真是没有一点报恩的心……我越发觉得只有小哥着实无辜,他肩负家族重任还兼顾对我的兄弟情义,对待哪边都真心实意,只有他自己想要的被排除在外毫不考虑,我越发对他怜惜又心疼,想着以后半辈子,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他想,只要我有。 杭州这边完婚后,其余像我俩去父母家敬茶改口之类流程的不再赘述,反正闷油瓶早在出柜以后就一声声爸爸妈妈喊得十分顺溜。这之后,我们的最终目的才渐渐开始准备起来,我和闷油瓶不日就将前往张家。对此,我妈还专门问过我需不需要跟我一起过去,否则这婚结的,婚礼两边各办各的,看似热闹,其实完全是分裂的两家人两部分。我一听就急了,要真让我爸妈二叔跟过去这还了得?那不是分分钟被他们知道了假结婚的事!闷油瓶就借口说他父母都不在人世,他与族人相熟的不多,此次要去张家举办一次也不过是因为族里长久没有喜事,希望我们回去热闹热闹。 这样说倒把冲喜一事讲成了人之常情,反正当时我妈的注意点都在闷油瓶身世凄惨上,大概是觉得他年纪轻轻无父无母可怜极了,不断嘱咐我以后好好对他,对于张家的事也不再过多询问。 等婚后三日回了门,杭州这边一切算是告一段落,我和闷油瓶没有再多耽搁,胖子他们几位回了北京,我们也马不停蹄地赶往东北张家。 关于去见闷油瓶族人这件事,实话说我心里不是没有顾虑,我可还记得上回询问小张哥闷油瓶行踪的时候,他电话里的冷嘲热讽,不由得有点困惑,虽然我只和张海盐张海客有过一些接触,却总觉得他们对我有莫名的排斥,一点也不像知道闷油瓶和我结婚是为了他们张家的样子。 上飞机的时候,我特意问了问闷油瓶,他不知道我在幻境里就认识小张哥,十年间还和他们稍微打过照面,如果解释幻境就离不开说我鼻子的事,于是我只给闷油瓶看了前几天张海客让我不要仗着有族长撑腰就得瑟的短信。 闷油瓶看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对我说不必担心:“我帮你撑腰足够了,”闷油瓶十分淡定地说,“他们得听我的。” “那他们是不是也并不知道你结婚是为了族里?”我问。 闷油瓶沉思一下,告诉我:“关于这件事,确实只有张家主族里的核心几位族叔知道,张海客只是旁系。” “原来是这样……”我顿时就理解了张海客和小张哥的态度,感情海字辈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闷油瓶和我结婚是为了曲线救族啊!加上闷油瓶还给了我那么多彩礼,能感恩戴德才有鬼了。 但是既然这样,我又纳闷了:“那你是怎么和旁系这些人解释我们结婚这件事的?” “为什么要解释?”闷油瓶反问我,他看着我道,“结婚这件事,我想结便结了,写你的名字入族谱不过是回去走个流程,只要我同意,与谁结婚并不需要向谁解释,也不需要理由。” 第二十八章 五年前我在西藏,从张海客的叙述和闷油瓶的日记里第一次了解张家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来到这所大宅院,竟是和闷油瓶来结婚的。 闷油瓶在飞机上才说起,张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们是假结婚的关系,再加上为了仪式的完整性,新婚夫夫也不会分房而居,所以他没有特地给我安排房间,现在到婚礼结束,我可能都得和闷油瓶住一间屋子里。不过,闷油瓶的一间指的是一进院子,连带着正房客厅和厢房,闷油瓶作为族长又没有成家,甚至连佣人也没有,他那整个院子大半都是空着的,我想住哪都可以,但听闷油瓶话里的意思,我应该不会住到待客的厢房,而是直接住在他的房间里。 我一点也不想和其他张家人打交道,也不想一个人住他们的偏院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两天见不到闷油瓶一次,不过和他一起住也并不是什么万全之策,我不禁隐隐有些担心,我该不会要和他同床共枕睡到大婚吧?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得流鼻血的节奏? 等进了张家的宅院,我才发现这个家族确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庭院倒是有人打理着并不衰败,但架不住自成一体的宅子几乎看不到几个人,闷油瓶解释说由于距离市区较远,即使是本家人也大多外出工作,现在因为在筹备婚礼,尚且有部分族人回来布置,平常这边只是空宅,只有过年过节才会热闹一点。 他这样说起来,我就觉得闷油瓶结婚冲喜还是有必要的,与其说冲喜,不如说是已经一盘散沙的张家在族长回归以后,急切地需要一些理由正当的团建活动来维持内部凝聚度。 到张家时已经过了正午,闷油瓶和我一起简单吃过午饭,把我带到了他的院子里,我们先去了内屋,我这才知道闷油瓶的正房卧室已经用碧纱橱隔成南北,格心上用绢纱糊裱,这样一来,里外动静和人影活动都能抬头看见,但又有纱橱相隔,不会像我们在吴山居两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那么没有隐私性,也不至于让我像客人似的单独住在西厢房那么疏离。 我进来时这里就已经安置了内外两张床榻,想来是闷油瓶两个月前来这边提前布置的,我和他成婚前顶多在张家住上半个月,结完婚很快就要去雨村的,他却如此精心安排,仅这一个细节就让我觉得分外贴心。 “你住里面,”闷油瓶帮我把行李拎到里屋,对我道,“这边有窗。”他推开东边的窗户,外面就是内院里的后花园。 可惜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庭院里虽说仍有常青的松柏一类树木,不显得萧条,但也不可能花团锦簇。我刚才进屋已经脱了羽绒衣,这会儿站在窗口,冻地直哆嗦,连忙后退几步缩到屋子里去,我们吃饭的时候闷油瓶已经让人打开了地热,故而房间里十分温暖。 闷油瓶给我指路,屋子正门出去左转就能看到庭院,要是我在屋子里无聊可以出去走走。我想了想外面零下的温度连连摆手,告诉他我就在屋子里待着,不会无聊的。 闷油瓶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笑了笑,向我招手,让我跟着把他的这间屋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连通后院的是一间书房,窗外有竹有松,屋内陈设十分精致,书桌案几上文房用具一应俱全,不仅有笔墨纸砚,还摆放着大量文房清玩,我一眼就看到几块上好的寿山石印,印泥是西泠印社的,笔架上从小楷的圭笔勾线笔到长锋的紫毫都是我平常用的,我还以为这样的书房里,他的书架上都是古卷藏书呢,没想到除了闷油瓶的书,我居然还看到了我前段时间感兴趣的几本科幻小说!这书房布置地极为用心,简直像我吴山居书房的升级豪华版,想来都是闷油瓶有意给我准备的。 书房之侧还另设一间茶室,我正要过去,就见门口墙上贴了张纸条,一看就是闷油瓶的字迹,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08170305?”我困惑地转头去看闷油瓶,开玩笑地问,“这是你家密室还是宝箱的密码吗?” 闷油瓶从我们的行李箱里拿了什么东西过来,等他放到柜子和书桌上,我才发现是我们的结婚照,还有一整本相册被他放进了书桌旁边的小抽屉里,他居然真的带到这边来了。 闷油瓶站起身来看了看墙上我指的数字:“不是,”他淡淡道,“这只是WIFI密码。” “噗!”我差点没笑喷,惊讶道,“你这屋子里还有WIFI?” 我环顾一周,还真在架子上看到了路由器,闷油瓶居然还告诉我书桌的大抽屉里有台笔记本电脑,如果有需要随意用着就是。 我越发觉得有意思,打趣道:“你把这边布置成这样,是想诱惑我嫁过来在这常住么?” 闷油瓶并没有明白我的玩笑,反而一本正经地说:“不常住,到婚前大概半个月左右,我会比较忙,怕你一个人待在这边无聊。”他想了想,又道,“北方冬天干冷,下飞机以后你就在咳嗽,等办完喜事还是尽快回南方好。” 我对他这个样子简直毫无抵抗力,又听他说:“还是有很多方面没有考虑周全,明天我找人买加湿器回来,”他看了看我,叮嘱道,“你在这边要多喝水,一天八杯,定时喝。” 我无奈地应下来,闷油瓶又带着我回到前厅,带我指了左面的厨房和右面卫生间,我看到前厅侧面用屏风隔出一张小餐桌,闷油瓶就道:“如果没有家宴,三餐会让人送过来,我尽量回来和你一起吃,但明后天还有婚前的几餐,我们可能得和几位族叔见一见。” 我点头表示理解,闷油瓶柔和地望着我,还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的,如果觉得与他们相处不自在,之后你也可以不去。” 我一一应下,接着闷油瓶还带我上了阁楼看了看藏品,但二楼没有地暖,走上楼梯就觉得寒气逼人,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闷油瓶就带我下去了,嘱咐我下次穿好外套再上来。 总体来说,我在张家非常自由,除了闷油瓶的院子以外,其他地方也随我乐意也可以随便走动,不过宅院西北面是张家的祠堂,闷油瓶告诉我平日里是锁着的,只有大婚前我需要同他一起去祭拜先祖。 “如果要去市区,就和我或者张海客联系,”闷油瓶道,“这边地处偏远,可能打不到车,有需要的东西都告诉我,要出门的话,我会抽空陪你。” 闷油瓶事无巨细地把我安顿下来,等他带着我转完一圈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他便让我睡个午觉稍作休整,他自己则还有事找族人商量,并且告诉我今天的晚饭不用等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送他出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白天倒没事,晚上这一整进院子空落落的,他要是不回来,总不会第一天就要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吧?怕倒是不至于,但这么大的屋子没有人总归十分冷清。 “七点左右就回来,”闷油瓶摸出手机向我晃了晃,“有事短信联系。”他正穿了外套要出门,不知想到什么,回头跟我说,“虽然宅院比较老旧,但这里风水很好,不会有脏东西。” 第二十九章 一觉醒来四点多,天还没有黑,晚饭时间也没有到,闷油瓶还要好久才回来。我转悠到书房,细细去看他的的书架,他帮我准备的那些撇开不管,我当然更好奇闷油瓶的书,仔细翻了翻,那上面有一大半是关于机关密码的图纸,应该属于张家内部资料,还有大量建筑学与风水学的著作,这些大多年代久远,只有很少几本我在图书馆查阅文献的时候略有翻阅。 因为本身都是些老书,我也看不出来闷油瓶是不是看过,其他更多的是经史类的古书,正史野史、史评载记放了有一整个书架。 我没兴趣闲着没事还去看晦涩的古文,主要是翻了几本上面都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闷油瓶的批注笔记之类的,我顿时就失去了兴趣,最后找了一本上个世纪的美学著作打发时间,那书封面都破了,好像没被人少翻,一看出版日期也就比我小了一两岁,要这真是闷油瓶翻旧的,我琢磨着他大概还受过80年代思想解放运动的影响。 这样想想就觉得我所看到所了解的闷油瓶只是冰山一角,直到现在,我仍然惊叹于他身上那种厚重的历史感,行走世间一百多年的张起灵就像是一小片可以窥见整个社会近代史和文化史的碎片,要说到我喜欢的书,那他本身才是那本值得我读一辈子,读一千遍一万遍也舍不得放下的旷世奇作。 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敲门声,连忙抬头去看,我没有关书房的门,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闷油瓶,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小伙子,最多二十出头的年纪,小孩一张嘴就把我喊懵了,他有点腼腆地问:“夫人,晚餐现在端上来您看可以吗?” “噗……”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问,“你们族长让你这么叫的?” 那小孩就摇摇头,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抬头看看我,斟酌道:“那……叫您族母可以吗?” 我先让他把晚饭送了过来,然后没让人走,把他叫住了聊了会天,才知道这位小张名叫张海平,据他说是海字辈里最小的一个,按照张家的年岁算法才二十一岁,实际上可能比我还大上一轮。我实在受不了族母或者夫人这样的称呼,让他跟着张海客他们直接叫我名字,他没好意思,执意叫我吴哥,总算还能听得过去。 这位小张还挺健谈,告诉我他的本职工作是厨师,这几年在南方工作,和张海客联系比较多,这两个月因为族长大婚就被一起喊回来当帮手,现在被闷油瓶布置了任务正好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我一听就觉得很无语,这吃饭还要专门找个厨子给我单独烧,这也太奢侈了,我又不是没有生活能力不会自己做菜。张海平就道,族长说了,如果不找个人负责,他不回来的时候我肯定随便打发,这边又不能叫外卖,找他负责就是为了盯着我好好吃饭的。 张海平看着很年轻,大概是因为接触社会的时间不长,脸上甚至没有褪去少年的青涩感,说话做事也显得十分单纯,我到这里一天才碰到一个其他的人,饶有兴趣地向他打听了挺多事,可惜这位小张实在要算外家的旁系,有关家族里特别是本家的事一概不知,聊地多了才和我说他上两个月才第一次见到族长,还说自己被召唤回来之前还以为他们这个张家最后的族长是满头白发飘飘欲仙的老家伙,说他到今天见了我才知道族长夫人是男的,这和张海客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就追问他张海客说我什么,他本来不想说,被我套路了半天,最后说漏了嘴,义愤填膺道:“张海客果然乱说,吴哥才不是什么祸族妖妃呢!” 我:“……” 我问他张海客是不是因为闷油瓶给我的彩礼钱才和我过不去,张海平表示这是内家的事,他不清楚,但是据说闷油瓶前两个月回来大动干戈,把这间屋子的原来的地砖全扒开了铺了地暖,现在屋子里的地板是后来重新装的。 “张家人体质特殊,寒冬腊月最多烧烧炕,宅院里其他的屋子没有那么暖和的。”张海平停顿一下,对我说,“吴哥,我也觉得族长对你特别好。”他看了看桌子上我几个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的菜,很认真地说,“族长说您气虚畏寒,让我用药膳帮您调理一段时间,有几个菜的口味可能不是那么好,但您还是得搭配着吃点,待会族长回来我要给他汇报的。” 他虽然没直说,但是神情里带着点请求,闷油瓶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责怪人家,但我也不想让小张完成不了任务,只得努力把那些不放味精不放盐还带着点奇怪药味的菜多塞了一些,心里叫苦不迭,好在小张说闷油瓶暂时只让他在张家给我做饭,没打算把他带雨村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吃完晚饭,我跟着他去旁边厨房里转了一圈,看到橱柜里的食材,就想着给闷油瓶熬点小米粥当夜宵,洗米下锅的当儿又多聊了几句,从张海平的一些叙述里,我大概推测出张家现在的状况,海外一支保皇派想要复兴,还稍微有一些凝聚力,本家这边则是分裂势力暗涌,我估摸着闷油瓶回来可能是想靠着团建整合整合这盘散沙,不知道他给我的大量聘礼有没有转移资产的目的。 张家内部的事情我不想过多参与,不过闷油瓶要是想搞搞团建,今年靠结婚明年总不能再结一次,我想了想,觉得很有必要杜绝闷油瓶再结一次婚的这种可能,这就必须要在他和我离婚之前把张家的家族活动接手过来,要是他们想复兴张家势力团结族人,那开开中秋家宴和年会什么的也有一样的效果,我作为闷油瓶的现实监护人兼法定伴侣,好像也没有理由不管。 “你觉得去阳澄湖吃大闸蟹怎么样?”我问张海平,“十一月份螃蟹正好。” 张海平透露出二十岁年轻人的活力,告诉我他比较期待团建能去上海迪士尼。 聊到最后,张海平用特别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并且给予我厚望:“张海客说族长只想结婚,对复兴张家没有什么兴致,我倒觉得吴哥您作为族长夫人肯定能拯救我们全族的!” …… 小米粥煮地差不多差不多,我就让张海平先回去休息了,闷油瓶还没回来,我一边守着锅,边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了说在张家的情况,不巧我妈在手机上和她的小姐妹打连线麻将,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我顿时觉得无趣,点开小花的头像去骚扰他,连拍了一堆照片告诉他并不只有解家才有豪宅。 全程对话如下: 我:这是小哥给我请的专人厨师做的饭。美食jpg. 我:这是小哥给我安排的书房。书房jpg. 我:毛笔和纸墨都是小哥准备的。书桌jpg. 我:这是小哥给我准备的茶室。茶室jpg. 小花:……那可真是恭喜了,新婚快乐张夫人。 我:这是我和小哥的房间,你看这纱橱内外像不像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卧室?房间jpg. 我:这是小哥给我准备的WIFI。WIFI密码jpg. 小花:……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 我:啊!小哥回来了,我去给他盛夜宵,晚点跟你说! 小花:滚! 总之闷油瓶非常准时,七点左右电饭锅刚刚跳成保温,他就回来了。 我接过闷油瓶手里的外套,见他里面连毛衣都没穿:“这边晚上零下十几度,你明天要还那么晚回来,还是得多穿点。” 我去拉他的手腕,碰到他的指尖果然是冰凉的温度,就觉得那粥是煮对了:“锅里热着粥,我给你盛一碗?” 闷油瓶任由我拉到桌前坐下,他似乎很意外回来还能有夜宵的待遇,看着那粥问我:“张海平准备的?” 我心里一动,面上仍然强装平静,只道:“我煮的。” 闷油瓶拿勺子的手顿了顿,深深看了我一眼,才喝了一小口,评价道:“甜的。” 我想着他可能不太爱吃甜口,寻思着明天要不然还是给他准备皮蛋瘦肉粥,但是看他大口喝完,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喜欢的样子。 我又给他盛了一碗,看着闷油瓶就想到刚才张海平的话,顿时有了点别的心思:“小哥,我跟你说件事,”我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笑道,“张海客说我是祸族妖妃。” “……”闷油瓶好像被呛了一下,但面上不显,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是知道了我在同他说笑,“怎会是妃,”他不动声色道,“明媒正娶,起码是后。” 我笑得不行,简直爱惨了闷油瓶一本正经接我梗的样子,也知道他心情不错,就越发变本加厉地想试探试探他,故意凑近他的耳朵,问道:“那你这个夫君……替不替我做主?” 我说着这话,心里是有点打鼓的,一边强压着心绪,一边暗戳戳去看闷油瓶的脸色,但是很遗憾,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回望着我。 我被他盯地受不住,脸上不由得烧起来,渐渐开始后悔刚才口不择言的玩笑,我有点意识到,在我观察闷油瓶的时候,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我。 我在这样的交锋中败下阵来,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谁知闷油瓶居然出声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装傻充愣:“我问你替不替我做主?” 闷油瓶眼里都是笑,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故意占我便宜呢!我怎么可能再说一遍那什么…… 我脸上完全挂不住了,站起来笑骂一句就想走:“你可算了吧……” 闷油瓶拉了一把我的手腕,也站起来,就笑着问我:“你想我怎么做主?” 我故作沉思,就道:“乱臣贼子,挑拨离间,要不然直接逐出宫吧。” “依你就是,”闷油瓶点了点头道,“不如明天罚他出去,徒步到城里帮你买加湿器。” 我迫害完张海客,心里十分畅快,闷油瓶却没松开我的手,反而越发凑近了一步,几乎是靠在我身后问:“替你做主,总该答应我些好处?” 这我可真要失声笑出来,我看闷油瓶是演昏君演上了头,这话倒也不是接不上,还好处呢,我心说我是想给你侍寝,就怕真把玩笑开到这份上收不回来就不好了,只把问题反抛给他,笑道:“你要什么直说就是,我还能不答应?” 闷油瓶一点也不跟我客气:“好,第一个要求,”他拉着我转了个身面对他,我差点以为闷油瓶这么认真是要吻上来呢,结果就听他正色道,“你得戒烟。”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跟我提这一茬,不过烟这个问题上我确实理亏,毕竟前几年病态的生活方式把身体糟蹋地不成样子,不过,自从闷油瓶回来以后,我忙得团团转,抽烟频率比以前低得多,偶尔点上一支,闷油瓶就会盯着我一直看,他前段时间没有直说,但显然也是不喜欢的,我烟瘾上来的时候就会有意识地避开他。 都是成年人,我本来以为闷油瓶不会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没想到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都这样说了,还是在这时候要求的,我也不能不答应,只好听话地应下来。 “做不到要罚的。”闷油瓶很认真地补充。 “好好好,”我对他无可奈何,“我要是再抽烟就任你处置,行吗?” 闷油瓶才点了点头,又说:“第二个要求……” 我哑然失笑:“还有第二个要求?小哥,你这哪里是替我出头,我看你是在敲诈勒索呢?” 闷油瓶无辜道:“你刚才还说都会答应的。” 我只好示意他继续说,反正我确实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就是让我侍寝那我也…… “第二个要求,”闷油瓶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想法继续道,“从现在到完婚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用想其他的事,不许着凉生病,明天我请了医生来给你搭脉,可能会开些方子调理。” 我一听就懵了,自我感觉活蹦乱跳挺好的,用不着闷油瓶这样大费周章,就道:“但是你不是已经安排了张海平给我食疗了吗?” 闷油瓶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食疗只治未病,”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放缓下来,“已经病了就得吃药。” 我不打算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不太走心地答应下来,想着也就在这住半个月,等我回去了,也没人能管我。 闷油瓶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补充道:“这段时间比较忙,等到了雨村空下来,你的饮食起居我会做详细的安排。”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闷油瓶,心说我这他娘的哪里是结婚,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啊? 正想着,闷油瓶就用我爹都没有用过的语气问我:“下午和你说的一天八杯水,喝了几杯?” 我顿时无语,由衷地喊了他一声:“爸!您能别看朋友圈推送的文章了吗?什么一天八杯水,真这么喝肯定得出问题……” 还没等我说完,闷油瓶就上前一步,我看到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嘴唇,然后低下头来……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问题,脑洞总往奇怪的方向跑偏,事实是闷油瓶低头拿手指按了按我的下唇,还给我看:“流血了。” 我下意识舔了嘴唇,果然有血腥味,闷油瓶捻了捻指尖,对我说:“你要听话,”他默默地放下手,像是叹了口气,轻声说,“吴邪,我不会害你。” 闷油瓶只一句话,就打破了我所有的防线,有一瞬间,我真想问问他,他管得了我一时,难道也能管我一辈子吗?如果我们只是形婚过个场子,他又何必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也不是傻子,更何况现在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闷油瓶的一举一动也就格外让我上心,事实上从杭州婚礼到现在,我都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去多想,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忍不住在他的影响一天比一天地深陷下去,一天比一天更加期待得到他的回应。 可是,这可是张起灵,张起灵会爱上人类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与他相识大概已经花掉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如果他永远不知道,我就可以默默地喜欢他一辈子,至于他是否也能回与我同样的爱,我连想也不敢去想,如果抱有这样的期待而落空,那该多难受啊…… 我想到闷油瓶来接亲时回答的那些问题,想到他抱着我坐上婚车以及婚礼上的誓言,想到万众瞩目下擦过唇角的吻,想到用817和我生日拼接而成的密码,想到他对我无时无刻的关照,我就想着,现在,我拥有的已经太多了,十年前他留给我一只鬼玺,我就可以守着他的约定熬过十年黑暗,而凭借自他回来以后给予的,我这辈子已经够了。 我久久没有没有回答,闷油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该睡觉了,今天开始早睡早起,不准熬夜。” 他这样一说,我又觉得心口满满的都是甜了,不禁恶劣地想,如果背着他偷偷抽烟、买通张海平不好好吃药膳、因为缺水干燥流鼻血、着凉生病咳嗽、不配合医生喝药,不知闷油瓶会作何反应?指不定我一直不改好,他就会一直管我…… 当然,现实中我是不可能真的辜负闷油瓶一片心意的,只好乖地像他儿子似的滚去睡觉。 本来这也就是随便那么一想,哪知一念成谶,由于这天晚上的荒唐梦和麻烦事,第二日我竟真的病了。 第三十章 我说着这话,心里是有点打鼓的,一边强压着心绪,一边暗戳戳去看闷油瓶的脸色,但是很遗憾,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回望着我。 我被他盯地受不住,脸上不由得烧起来,渐渐开始后悔刚才口不择言的玩笑,我有点意识到,在我观察闷油瓶的时候,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我。 我在这样的交锋中败下阵来,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谁知闷油瓶居然出声说:“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装傻充愣:“我问你替不替我做主?” 闷油瓶眼里都是笑,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故意占我便宜呢!我怎么可能再说一遍那什么…… 我脸上完全挂不住了,站起来笑骂一句就想走:“你可算了吧……” 闷油瓶拉了一把我的手腕,也站起来,就笑着问我:“你想我怎么做主?” 我故作沉思,就道:“乱臣贼子,挑拨离间,要不然直接逐出宫吧。” “依你就是,”闷油瓶点了点头道,“不如明天罚他出去,徒步到城里帮你买加湿器。” 我迫害完张海客,心里十分畅快,闷油瓶却没松开我的手,反而越发凑近了一步,几乎是靠在我身后问:“替你做主,总该答应我些好处?” 这我可真要失声笑出来,我看闷油瓶是演昏君演上了头,这话倒也不是接不上,还好处呢,我心说我是想给你侍寝,就怕真把玩笑开到这份上收不回来就不好了,只把问题反抛给他,笑道:“你要什么直说就是,我还能不答应?” 闷油瓶一点也不跟我客气:“好,第一个要求,”他拉着我转了个身面对他,我差点以为闷油瓶这么认真是要吻上来呢,结果就听他正色道,“你得戒烟。”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跟我提这一茬,不过烟这个问题上我确实理亏,毕竟前几年病态的生活方式把身体糟蹋地不成样子,不过,自从闷油瓶回来以后,我忙得团团转,抽烟频率比以前低得多,偶尔点上一支,闷油瓶就会盯着我一直看,他前段时间没有直说,但显然也是不喜欢的,我烟瘾上来的时候就会有意识地避开他。 都是成年人,我本来以为闷油瓶不会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没想到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都这样说了,还是在这时候要求的,我也不能不答应,只好听话地应下来。 “做不到要罚的。”闷油瓶很认真地补充。 “好好好,”我对他无可奈何,“我要是再抽烟就任你处置,行吗?” 闷油瓶才点了点头,又说:“第二个要求……” 我哑然失笑:“还有第二个要求?小哥,你这哪里是替我出头,我看你是在敲诈勒索呢?” 闷油瓶无辜道:“你刚才还说都会答应的。” 我只好示意他继续说,反正我确实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就是让我侍寝那我也…… “第二个要求,”闷油瓶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想法继续道,“从现在到完婚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用想其他的事,不许着凉生病,明天我请了医生来给你搭脉,可能会开些方子调理。” 我一听就懵了,自我感觉活蹦乱跳挺好的,用不着闷油瓶这样大费周章,就道:“但是你不是已经安排了张海平给我食疗了吗?” 闷油瓶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食疗只治未病,”他看了我一眼,语气放缓下来,“已经病了就得吃药。” 我不打算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不太走心地答应下来,想着也就在这住半个月,等我回去了,也没人能管我。 闷油瓶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补充道:“这段时间比较忙,等到了雨村空下来,你的饮食起居我会做详细的安排。”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闷油瓶,心说我这他娘的哪里是结婚,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啊? 正想着,闷油瓶就用我爹都没有用过的语气问我:“下午和你说的一天八杯水,喝了几杯?” 我顿时无语,由衷地喊了他一声:“爸!您能别看朋友圈推送的文章了吗?什么一天八杯水,真这么喝肯定得出问题……” 还没等我说完,闷油瓶就上前一步,我看到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嘴唇,然后低下头来……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问题,脑洞总往奇怪的方向跑偏,事实是闷油瓶低头拿手指按了按我的下唇,还给我看:“流血了。” 我下意识舔了嘴唇,果然有血腥味,闷油瓶捻了捻指尖,对我说:“你要听话,”他默默地放下手,像是叹了口气,轻声说,“吴邪,我不会害你。” 闷油瓶只一句话,就打破了我所有的防线,有一瞬间,我真想问问他,他管得了我一时,难道也能管我一辈子吗?如果我们只是形婚过个场子,他又何必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也不是傻子,更何况现在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思,闷油瓶的一举一动也就格外让我上心,事实上从杭州婚礼到现在,我都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去多想,可是,即使是这样,我也忍不住在他的影响一天比一天地深陷下去,一天比一天更加期待得到他的回应。 可是,这可是张起灵,张起灵会爱上人类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与他相识大概已经花掉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如果他永远不知道,我就可以默默地喜欢他一辈子,至于他是否也能回与我同样的爱,我连想也不敢去想,如果抱有这样的期待而落空,那该多难受啊…… 我想到闷油瓶来接亲时回答的那些问题,想到他抱着我坐上婚车以及婚礼上的誓言,想到万众瞩目下擦过唇角的吻,想到用817和我生日拼接而成的密码,想到他对我无时无刻的关照,我就想着,现在,我拥有的已经太多了,十年前他留给我一只鬼玺,我就可以守着他的约定熬过十年黑暗,而凭借自他回来以后给予的,我这辈子已经够了。 我久久没有没有回答,闷油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该睡觉了,今天开始早睡早起,不准熬夜。” 他这样一说,我又觉得心口满满的都是甜了,不禁恶劣地想,如果背着他偷偷抽烟、买通张海平不好好吃药膳、因为缺水干燥流鼻血、着凉生病咳嗽、不配合医生喝药,不知闷油瓶会作何反应?指不定我一直不改好,他就会一直管我…… 当然,现实中我是不可能真的辜负闷油瓶一片心意的,只好乖地像他儿子似的滚去睡觉。 本来这也就是随便那么一想,哪知一念成谶,由于这天晚上的荒唐梦和麻烦事,第二日我竟真的病了。 第三十一章 像闷油瓶质问我婚纱照为什么只有单人的那天一样,我被闷油瓶压在桌子的边缘动弹不得,他抱着我,一手死死地搂着我的腰,嘴唇吻着我的耳畔,沉声问:“替你做主,总该答应我些好处?” 我脸上烧地通红,似乎知道这次并没有那么简单,下意识往后仰着身体不敢看他,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我难耐地咽了咽口水,“我还能,还能不答应吗……” 闷油瓶托着我的后背,把我整个人往前压制着,眼看就将要吻下来。他轻轻擦碰着我的唇,低声说:“我下了那么多彩礼,你还没同我圆房呢……” 我整个人呆愣在那里,心里全然炸开了,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闷油瓶的脖子,急切地吻上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同他深吻,但闷油瓶不知为什么一直紧抿着那两片唇,始终不肯好好地回应我,但却任由我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他的唇瓣和嘴角,我把自己彻底撩起了火,只恨闷油瓶不好好配合,明明他下面也已经…… 我能感觉到他坚硬滚烫的部分隔着裤子抵在我的腿根上,有好几次与我撞在一起,那触感让我背上一阵接一阵地发麻。 “小哥,”我受不住地求饶,“你别闹了……” 闷油瓶闻言,掐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一路抱到里房的卧室去,我们房间竟是一片红,碧纱橱早已撤掉,大红色的绸缎装饰出婚房的样子,闷油瓶把我按在那张喜床上,咬着我的脖子,低声问:“闹洞房怎么能算闹?” …… 我在大汗淋漓中醒过来,第一反应竟是无比的懊悔,心说这算哪门子的春梦!想亲也没亲到,想做又没做到底,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进了洞房就醒了!醒来眼睛一睁,哪还有什么洞房花烛?他娘的床都是分开的两张,就剩我自己躺在这里浑身燥热,满脑子想入非非都是闷油瓶睡前向我讨要好处的情态,又想到前几天杭州大婚醉酒后在宾馆醒来看到闷油瓶晨起的样子,和梦里顶着我腿根的触感一对照,只觉得口干舌燥,欲火攻心。 白天我还觉得闷油瓶分开卧室布置地特别贴心,现在心念上来了再看那半透明的纱橱,恨不得现在就把闷油瓶叫起来让他现场拆掉不可。 屋子里的地暖烧地也实在太暖和了些,我被那梦勾地难耐,又不是在吴山居或者宾馆,还能方便去洗冷水澡,我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也因为昨天睡得太早,这会儿竟毫无睡意了,下身那点反应倒是愈演愈烈,窗外还黑蒙蒙的,时间还早得很,连闷油瓶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纱橱外间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声音。 要不然……就放纵一回…… 我邪念一起,竟完全收不住了,倒还知道自己是在张家、在闷油瓶的房间里,但就这么隐隐约约看着与我一面纱橱相隔的闷油瓶,越发觉得心痒难耐,又实在刺激。 闷油瓶睡眠轻我是知道的,便蒙着被子,咬住枕角,从始至终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最后想着闷油瓶婚礼上亲我的触感到达了顶峰。 接闷油瓶回来以前忙着处理残局,接他回来以后又忙着结婚,后来承认了对他的心思,却更加不敢有什么妄想,今天可真算是精虫上了脑,又因为长久的禁欲,这样疏解一回爽地我好半天回不过神,完事儿以后还想着闷油瓶回味了半天,差点在这极度的舒适之中睡过去,过了好一会才不得不起来拿纸巾擦干净我手上腿上的体液,屏气凝神地换了裤子,寻思着得趁闷油瓶不在的时候把脏掉的衣物洗掉晾干才行。还好刚才穿着睡裤,我打着手机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弄脏床铺被子,这才放下心来。 到这时候天边已经微微发亮,到底只和闷油瓶隔着一层纱,虽然屋子足够大,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待会闷油瓶醒来闻到不好的味道,于是悄悄地下床想去开窗通风,主要也是为了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否则再这么想下去,感觉又要控制不住了。 我打开窗户,站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看着东面的天空一点点亮堂起来,这才感觉身上的热度降了下来,不巧的是,就在我正要关窗的当儿,却听到闷油瓶起床的声音。 一开始,他的动作是特意放轻的,但是很快,我就听到闷油瓶像是往我这边看过来:“吴邪?”他问道,“你醒了?” 我虽然没被当场抓包,但现在被他发现站在窗口吹冷风也足够尴尬了,闷油瓶更加困惑地问:“你站在窗边做什么?” 我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子,十分拙劣地解释:“屋里太闷了,我……我就开窗通一下风……” 闷油瓶没有说话,我盯着他的身影,见他站起身,走到中间两扇可以开合的纱橱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吴邪,”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他根本没给我拒绝的余地,径直推开了门,向我走过来。我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自认为把“犯罪现场”处理的挺完美了,应该不至于被闷油瓶看出端倪吧?味道好像也散地差不多了……那闷油瓶为什么会这样进来,他是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见闷油瓶快步走到我面前,皱着眉盯我的裤子。我心下诧异,睡裤刚才弄脏了,现在是随便套上的外裤,闷油瓶盯着我的裤子是什么意思?正想着,他居然向着我的裤子伸出手来,我脑子一白,还没反应过来,闷油瓶那颀长的两根手指,就探进了我裤子……的兜里。 我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抽出我的烟和火机,闷油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冷声道:“没收了。” 我才意识到居然被闷油瓶误会成了偷偷抽烟,想到昨天晚上保证的,连忙解释:“不是的小哥,我没有抽烟!真的!” 闷油瓶看了看我,显然完全不相信的样子,甚至凑近了我的脸,几乎抵着我的鼻尖闻了闻,他当然没闻到任何烟味,我一动都不敢动,脸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温度又重新烧了起来。 闷油瓶盯着我好久,铁面无私地下了结论道:“抽烟未遂。” 我根本没法继续解释,只好哭笑不得地承认了这个罪名,闷油瓶以为我无法抵赖才承认,又看了看我,在我肩上捏了一把:“怎么不穿上衣服?”他认真地看着我问,“这么早醒是睡不习惯?” 我连忙解释说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早,没有不习惯,闷油瓶叹了口气,给我递了件外套,就道:“现在你的睡眠也没有以前好。” 我仍然无言以对,并且很不适时地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闷油瓶往我后颈摸了摸,我里衣还有点微微的汗意没收,他把衣服抖开往我身上紧紧裹住,就问道:“你昨天怎么答应的?” 那语气真像是教训小朋友似的,我身体也是偏偏不争气,刚想开口说话却开始咳嗽,我用手捂着一连猛咳了几阵,嘴里很快就有腥甜味泛起来。 闷油瓶把我拉到床边,拿被子把我里外裹起来,帮我倒了热水。我右手手心大概有血,有时候咳嗽地厉害会带点血丝,我肺部的毛病自己是已经习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他面前却不动声色地握成拳不敢被他知道,只凑过去喝了几小口热水。 闷油瓶轻拍着我的肩,脸色十分难看,我还想说话,被他一个眼神冷冷地堵回去:“躺着别动,”他沉声道,“我去煮姜茶。” 第三十二章 闷油瓶还要去给我煮姜茶!是还嫌我内火不够旺吗?我吐槽归吐槽,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以后,还是乖乖裹紧了我的小被子。 都说病来如山倒,我先前不觉得自己身体虚,结果就在闷油瓶走后睡了个回笼觉的功夫,中午他回来的时候我仍然昏昏沉沉地没有醒,十二点多被他喊起来吃饭,整个人已经是头重脚轻了,闷油瓶摸了我额头说我有点低烧我还不信,就想着再不济我也是三十多岁正直壮年,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吹半个小时风就感冒? 然而事实是我确实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的精神和体力在前几年透支太久,这场病大概在接闷油瓶回来以后就该发作,结果忙着结婚的事又拖了两个月,现在到了张家,闷油瓶让我好好休息,之前都提着劲儿,现在一旦卸下精神反而一病不起了,那搭脉的医生说我是积久成疾,根本不是一碗姜汤能顶回去的伤风感冒。 医生其他的话我没有听到太多,想想也不会太好,我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特地嘱咐他不要全告诉他们族长:“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什么情况,”我哑着嗓子说,“药您尽管开,疗程我都配合,但严重的话别跟他说……” 我话音还没落下,闷油瓶就推门进来,脸色非常不好看:“别跟我说什么?” 我从没见闷油瓶用这样犀利的眼神与我对视过,顿时不敢吱声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那医生就被闷油瓶请了出去,我迷迷糊糊听着外边若有若无的交谈,但是没能等到闷油瓶再进来,就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我就这样睡了一天,闷油瓶坐在我身边,也不开灯,就只是望着窗外发呆,我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他才发现我醒了。 “药还没煎好,”他扶我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先起来吃饭,然后喝药。” 我嗓子疼得厉害,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食欲,病恹恹地站起来,满脑子只想着闷油瓶今天是不是没有出门,他该不会就这样陪了我一下午吧?那可真是损失了,我居然一直睡着,都没有和他说几句话……说起来昨天闷油瓶好像提到今天要带我去和几位族叔一起吃饭来着,我便喊住他问了问,闷油瓶就道已经取消了。 “也不是多重要的人,”他淡淡道,“不见也罢。” “这不太好吧!”我连忙说,“我就一点点感冒,不是什么大事,你早就定好的计划不用因为我……” “吴邪,你……”闷油瓶回过身来,想跟我说什么,看到我却愣了一下,直接疾步走过来按住我的鼻子说,“你流鼻血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遇到这种情况,我和闷油瓶都显得十分冷静,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以后,我在他的强制要求下喝了一杯水,加湿器已经买来了,吃饭的时候就对着我吞云吐雾,闷油瓶恨不得把我塞在加湿器的水雾里面。 他的脸色相当不好,如果在墓里看到他这样,我都要准备逃命了,他不同我说话,也不怎么搭理我,看起来好像在生闷气似的,我现在的情绪总被他带着走,也就越发觉得这晚饭难以下咽,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告诉他我吃不下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冷声道:“不行。” 我本身就不太舒服,见他这样心里无端就觉得委屈,但也不好表现出来,看他心情不佳,只好顺从地重新端起碗,勉强吃了两口,忍不住低着头说:“又不是我想生病的……” 余光见闷油瓶愣了愣,然后站起来,他走到我身边,把我的碗和筷子从我手里拿走放下,我听到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揽住我的后背,把我按在他怀里。 这是自婚礼台上拿回以后第一次清醒状态下和闷油瓶拥抱,我因为坐着的缘故,脸埋在他的腹部,闷油瓶只穿着一件薄质的羊绒衫,蹭上去十分柔软,还透出一点点他的体温,而衣服底下,闷油瓶全然放松的腹部肌肉也是柔软的。 我小心翼翼地埋在他衣服里深深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鼻子发酸,到这时候,我也差不多猜到他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了,我没有抬头,只闷声问:“小哥,刚才那个医生跟你说了什么?” 闷油瓶却不回答我的问题,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像叹息一样说:“这边的婚先不结了,我们去雨村好不好?” 我差点就要炸起来,又因为闷油瓶的语气心疼地不得了,连忙解释:“我们来都来了,我就是着凉感冒而已!流鼻血是因为这边太干,都是很正常的呀,”我语无伦次道,“他跟你胡说什么了?医生老吓唬人,你不用全听他们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而且我会好好配合吃药的……” “吴邪,”闷油瓶松开我,扯开我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来,“先前你说有时间会告诉我一些事,”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今天还很早,晚上都有空,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了。” 我一看不得了,闷油瓶这架势是想和我长谈?但是我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为难地摸摸鼻尖,瞥开眼去,企图蒙混过关:“这个……额,小哥,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你现在这样问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如等结完婚我们去雨村……” “吴邪,”闷油瓶根本不理睬我这套,他和我说话不用任何话术,完全是单刀直入,“我之所以没有去问瞎子或者胖子,不是因为不在乎这些事,而是在等你自己告诉我。” 我呼吸一窒,又不敢去看闷油瓶的眼睛了,而他还在说:“何况,就算你不提这些伤病,我也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闷油瓶向后靠在椅背上,完全是要我配合他长谈的样子了,他看着我,放缓语气,就道:“从你的鼻子先说。 我只好掰扯几句,还想着找借口搪塞过去:“鼻子其实是因为前几年受过伤,所以才容易流鼻血,不太严重。” 我本以为这件事很容易过去,没想到闷油瓶紧盯着我,缓缓道:“那么,你的嗅觉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一惊,嗅觉作为五感中最不明显的一感,我嗅觉失灵这件事若非刻意观察很难发现,刚才那医生把脉听肺不假,但是也不可能连这都能把出来吧?这样一想,我又放下心来,想到闷油瓶可能是故意拿这诈我,我立刻不动声色地歪头看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哈?什么嗅觉?” “瞒着我是没有意义的,”闷油瓶淡淡道,“你的嗅觉完全没有了,是吗?” 我一下子,我几乎浑身都炸起来,闷油瓶是真的知道而不是利用一点点可能的信息来诈我,他知道多少? “是谁说的?”我急切地问:“你不是说没问过瞎子吗?” 我话刚出口就知道不好,但是已经晚了,闷油瓶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微微点头道:“所以手术是他做的。” 第三十三章 “不不不,”我连忙否认,再怎么样也不能让瞎子背锅呀,我道,“和瞎子有什么关系?呃……我的意思是,你说的手术是什么意思?” 我尽量使目光显得非常真诚,但是闷油瓶并不理睬,只淡淡地追问:“蛇也是他给你的?” 我惊讶地望着他,完全不可置信原来闷油瓶连蛇的事情都知道,这让我之前的隐瞒显得傻透了,我彻底卸了精神,焉嗒嗒地告诉他:“不是全部……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找的,瞎子只是帮我带出过一些信息。” 但是这一回,闷油瓶许久没有说话,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觉得他似乎正在经历剧烈的情绪波动,良久,闷油瓶才阖了眼睛,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哑着嗓子问我:“读取费洛蒙……很疼吧?” 我愣了一下,眼泪瞬间就积起来了。 那时候那么疼,我一个人在那座变电站忍着,流过很多血也没想哭过,后来事情过去了,我甚至没有找任何人诉过苦,但是现在在闷油瓶面前,在他握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很疼的时候,我却忽然觉得委屈了,连现在这一点点难受也没法忍耐了。 “取读过几次?”闷油瓶锲而不舍地问。 “我记不清了,”我低着头,怕他见到我眼底的泪光,“反正能找到的都用了……” “吴邪……”闷油瓶轻声念我的名字,他嗓音喑哑,好像也经历与我一样不能忍受的疼痛,“先前我仍有侥幸,以为你不会做到这一步。” 我这才知道,闷油瓶确实是到现在才真正确定了我读取费洛蒙的事,他大概真的没有问过其他人。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猜到的,”我问,“仅仅因为我流鼻血,你不可能推测出这么多。” 闷油瓶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什么瞒着我的意思:“杭州的婚宴上,你不知道胖子给你的是酒还是水,你先下意识闻过,但还是喝了才确定是酒。”他很耐心地告诉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嗅觉是有问题的。” “至于你有取读费洛蒙的能力,是我猜的,”闷油瓶淡淡道,“你与张海盐有过联系,他前些年一直在海外,你没有去过香港,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我想只可能是幻境……另外,瞎子一直在关注蛇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他还有个医学学位。”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闷油瓶直起身靠近我,伸手在我额角轻轻敲了一下:“我让他护着你,你让他帮你废了鼻子?” 我被他敲了脑袋,心口却觉得甜地不行,惊喜地问:“拜托瞎子保护我的人真的是你?!” 闷油瓶却没有给我留多少激动的时间,他显然不想再说这件事,只继续问下去:“你的肺是怎么回事?” 我瞬间又焉了下来,实在觉得没法告诉他具体情况,只道:“就是咳嗽呗,早些年下斗多了,又抽烟,难免有点问题……” 我偷偷瞄他一眼,见闷油瓶脸色沉地可怕,立刻就怂了,只好乖乖坦白:“额……这个我其实,是去看过的……” 闷油瓶“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 “肺……纤维化,医生当时是建议我手术切除一部分……”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闷油瓶的脸色,然而并看不出什么好歹来,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我那时候很忙,没有时间,就保守治疗着……” “烟也不戒?”闷油瓶冷声道,“保守治疗就是不治疗。” “呃……”我抓了抓头发,低着头破罐子破摔,默默道,“也可以这么说……” “有空动鼻子,没空治你的肺。”闷油瓶好像被我气得不清,但他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倒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点头道,“我记下了,继续说。” 这回我可算敢抬头看他了,理直气壮道:“没了,其他都好好的!” 闷油瓶的眼神从我眼睛往下看,我暗叫不好,就听他道:“脖子。” “……”这个我真招架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额……小哥,你看天色已晚,要不然?” 闷油瓶直勾勾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困了!”我开始耍赖,放软了声音道,“小哥,我还生病呢……” 闷油瓶看着我,不为所动:“你睡一天了。”他平静地说,“几句话的事,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我没有办法,只好如实招来:“……是被汪家的人划的,”我说完马上补充,“只是看着吓人,但是我事先有准备,所以没有伤到要害的。” 闷油瓶一语中的,直接戳穿:“没有补刀,不像汪家的手法。” 闷油瓶太聪明了。只要他想知道,我确实没有办法瞒住他任何事,也正如他所说,瞒着他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不说,他也可以去问胖子他们。 我叹了口气,把事情完整地告诉他:“因为我还掉到了悬崖下面……没有人能下来,他们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还活着,只能默认我死了。” 我看到闷油瓶紧紧握着拳,眼睑泛红,像困兽一样深深呼吸,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了。 当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腕,我觉得甜,暖,满心欢喜,心口却很疼,不是因为我自己疼,也不是委屈,只是因为闷油瓶看起来很难受。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静静地问他,不打算再瞒着,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瞒着了。 闷油瓶低下头,用目光一寸寸地抚摸我的手臂,我向他抬手,把袖子卷起来问:“还有这个是吗?” 闷油瓶似乎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笑了笑,觉得这个比先前的好解释多了。 “这个不是别人弄的,”我平静地告诉他,“只是我自己划的,因为计划失败了许多次,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看看闷油瓶屏气凝神的样子,连忙告诉他,“这个一点也不疼的,我不骗你……” 闷油瓶没有听我说完,一把把我拉过去,牢牢地抱住了。 “吴邪,”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让我抱一会……”我听到他的呼吸好像也在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能明白,但又觉得不解。他是张起灵,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这时候却好像卸了所有铠甲一样温柔地抱着我,浑身都紧绷着微微颤抖,像是很心疼,又像是害怕。 我知道这些事说起来可能会让他担心,却没料到闷油瓶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他像抱着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拥抱着我,我靠在他肩膀上,听到他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 “你不用想那些的……”我一下一下地抚过闷油瓶的肩膀,安慰他,“你只要知道,我和你有约定,所以不管多难,我一定会好好的去接你的。” 闷油瓶松开这个拥抱,垂着眼眸看着我,我像被他蛊惑,愣愣地与他对视,直到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闷油瓶回来以后,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长时间地看过他的眼睛。 我从未想象过闷油瓶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却恍惚觉得,那好像就是他看着我的样子。 他向我靠近了,我闭上眼睛,感觉到额头有柔软地触觉,是闷油瓶很轻很轻地在吻我,然后是我的左眼和鼻尖,我屏着呼吸,想是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梦一样的触觉,像微风那么细小的,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 第三十四章 闷油瓶吻了我。 我闭着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认真地排除我是在梦里的这种可能,现在我和他两个人在屋里,没有任何需要我们假装亲密的理由,闷油瓶吻我只可能是因为他想,闷油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也只能是因为爱我,什么假结婚什么兄弟情,就算其他都是假的,至少今天这一次也绝对是真的,到这时候,我才不得不正视我与他的情感,我知道没有哪家兄弟会用亲吻作为安慰。 令人感到惋惜的是,闷油瓶只亲了我若有若无地那么一下,甚至还没婚礼上的触感明显呢!我有点不甘心地睁开眼睛,心里的逻辑是捋顺了,总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获得更多的确认。 闷油瓶虽然没有继续,但是也没有与我分开距离,他仍然拥着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却和我贴靠地非常近,额头和鼻尖几乎抵在一起,他轻声喊我名字,嘴唇开合的时候微微蹭到我的,极其暧昧又极其纯情,我终于明白闷油瓶其实是在等待我的回应,正如我不知道他也会爱上人类,大概他也不知道我对他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喜欢,他那么小心的吻和一挣就能松开的拥抱,也正是源于他喜欢我的原因。 “吴邪。”他看着我,又轻喊了一声,好像如果我没有给他回应,他就要难过得碎掉了。在这时候,我毫无预兆地想起闷油瓶在二道白河向我求婚时的样子,那时候我尚且看不透自己的感情,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向我求婚,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 我哪里舍得再让他等,一面缓缓收紧这个拥抱,一面仰起脸去回吻他,现在不是梦境了,我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我像昨天的梦里那样主动,一定不会撬不开这个闷油瓶子的瓶口。他对我的动作当然也有所察觉,我立刻感到刚才还只是轻轻搭在我背后的力量在加重,我期待极了这个深吻,全身的血液和肌肉都想与他唇齿交触。 眼看着就要和他再凑到一起去了,我几乎就要碰到他柔软的唇珠,忽然听到门外清脆的敲门声,张海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族长,药煎好了,需要现在端进来吗?” 我和闷油瓶都愣了一下,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到底还是初吻,我俩竟下意识地同时收回了手,极有默契地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我连耳朵都在发烫,根本不敢再看他,握拳挡在口鼻前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 张海平停了一下,又敲起门来:“族长?……吴哥?药煎好了……” 闷油瓶冷声道:“请进。” 我偷偷瞄了瞄,见闷油瓶脸色冷地像要结冰,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闷油瓶很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撩地我心尖都痒,只想着这老家伙怎么会这么可爱,明明是个百岁老人,这时候却纯情得像高中生,明明我们婚都结了一半了,有人过来还像被班主任抓包似的,我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怎么也这么不争气地往后退?刚才如果不管不顾得亲了也就亲了,管别人进不进来呢,我俩大可光明正大地亲,别说什么张海平张海客张海盐了,就是我爸我二叔来了,真要撞见我俩亲热,尴尬的也得是他们。 等张海平端着药进来,闷油瓶看他的表情更是冷得掉渣,虽然没有发话,眼神也足够把人赶出去了。 “族长,药给您放这儿,大夫刚才交代了要趁热喝。”张海平说完发现没人理他,这才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他放下手里的托盘转头望向我求助,我越发觉得好笑,凑到闷油瓶身边去拉他的手,握住了,安慰着晃了晃。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转而也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来,淡淡对张海平道:“知道了,放那就行。” 张海平性子单纯,不太会察言观色,见闷油瓶面色转暖便不再多想,转身出去前还往我俩牵着的手这边多看了几眼,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着松手,闷油瓶却故意把我的手腕攥住,好像巴不得让他多看几眼似的,说不定还很想听上一句夸赞我们般配的话。 我看着闷油瓶,心里满满的都是甜味,自顾自笑得开心,等小张出去了,闷油瓶故意收敛了表情,端起药碗,用他惯用的那副冷淡面孔对我道:“还笑什么?该喝药了。” 我被他欲盖弥彰的这副样子迷地不行,凑到他耳边告诉他:“张海平昨天说我们感情特别好……” “是么,”闷油瓶淡淡道,“那他刚才还……”他说了一半,很突兀地停住,看了看我不再说了。 自作主张打扰我们亲热。我在心里默默帮他把话补完,就觉得闷油瓶为这事耿耿于也实在是太有人情味了,就这束手束脚一看就是初恋的样子,他以前冷着脸装什么酷哥呢?亏我还以为他是不想和我接触才躲着我,难道之前那些若即若离忽近忽远的试探都是误会? 那些以后再说,我现在只觉得闷油瓶一举一动都让我喜欢地紧,哪里真舍得他不开心呢?亲亲被人打断了,那也得宠着闷油瓶给他补回来,我这样想着,大着胆子凑上去,往闷油瓶脸上“啾”了一下。 闷油瓶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居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垂下眼睛,吹了吹才把药递给我:“先喝药,已经不烫了。” 我很遗憾主动亲他居然没有什么回应,还想着再偷袭一次,就被闷油瓶按住了肩膀:“好好喝,不然就……”他停了停,看我等他下文的样子,才默默道,“……吻你。” 我差点笑出声来!不喝药就吻我,那我还喝什么?药是苦的,闷油瓶是甜的,我嗅觉虽然失灵,但味觉还是知道的。 从刚才到现在,我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闷油瓶越想撇开话题督促我喝药,我就越想撩他,还故意拿他昨天的话来堵:“明媒正娶的,我这个正宫还怕你亲我不成?” 闷油瓶想不理我又完全气不起来的样子非常可爱,我忽然发现,先前我总觉得拿他没办法,那大概是因为我太在乎他,等明白了彼此的心思再看,其实闷油瓶也拿我无可奈何,就像现在,他对我好像是无计可施的样子,耐着性子劝:“乖,”他第三次把碗端给我,轻声对我说,“别闹了。” 我见好就收,终于不和他闹腾,一口气把药灌下去,苦味从我唇舌和喉间咽下去,吞进肚子里,那都是一瞬间的事,等我苦完了难受完了,只因为闷油瓶那么适时地往我嘴里塞了一瓣酸甜的橘子,我便从嘴里到心口都是回甘。 闷油瓶是真把我当小朋友宠,连我一口气喝掉中药在他眼里也是值得表扬的事,等我放下碗他还特地奖励我一个安慰性的抱抱。 我又被他搂在怀里,这一回,我靠在他肩上想,大概闷油瓶比我以为的还要更喜欢我一些,他好像连看着我喝药都觉得心疼。 第三十五章 这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刚得知闷油瓶对我也有好感,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看着房间里隔着我俩的碧纱橱,一开始我还有些期待,可惜到晚上睡觉前,闷油瓶也没有提到是不是会和我睡一张床,我心里失落,想邀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本来还想借着生病发烧的理由让他多陪我会儿,指不定待会就在我这里和衣睡了,没想到刚才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热的药,睡前发了汗,体温降下去不少。 闷油瓶在里间陪着我睡下,试了我额头,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就道:“不错,已经退下去了,”他替我掖了掖被角,嘱咐我,“被子盖好,夜里不能再受凉了。”我一一应下,他还多补充一句,“夜里外边冷,不要开窗。” 我又忍不住笑,想不到闷油瓶还能这样关心人,我看他现在就是个暖水瓶了,捂地我心口都热乎乎的。 他说着就要出去,我不干了,连忙拉住他袖子问:“你这就走啦?” 闷油瓶看着我,眼神从困惑转为了然,俯下身在我额头很轻地吻了一下,还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晚安。” 我:“……” 要放在几个小时前,他给一个晚安吻我肯定也兴奋地不得了,但是到现在这会儿,我怎么能满足于此?我看他确实没有留下来和我一起睡的意思,只好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道:“那你去睡吧……”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我一个人默默躺了一两个小时也没能睡着。 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太兴奋,我的心跳一直很快,还忍不住地看向纱橱外间,闷油瓶很安静地在那张床上躺着,应该已经睡着了,不知道他睡前有没有想想我们的关系,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闷油瓶都还没明确地告诉我呢,他亲了我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夫不假,那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离婚了?就这样假戏真做不就是最好的安排……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得好好和他商量一下,问问闷油瓶愿不愿意和我就这样凑合凑合过下去得了? 我叹了口气,换了个睡姿,又默默地想,不知闷油瓶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感觉的,他对我的身体一直非常关心这我是知道的,但我其他的朋友家人也都很关心我,先前就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却觉得闷爸爸的关心带着些许爱人之间宠溺的味道,我又不是女孩子,我爸和我也从来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杭州婚礼那天闷油瓶和我相处的气氛倒是很好,我想到他来接亲时回答胖子他们那些问题,我的手机号和身份证,我的喜好送的礼物他都能答上,也许他早就有在注意我,后来婚礼上本来要取消的接吻环节临时加上了,闷油瓶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我记得当时亲了一下以后他还抱了我很久…… 我嘴角又忍不住要往上翘了,不过,我也还记得婚礼前足有半个月时间,我和他可一直在冷战……当时为什么要和他置气来着?我才记起来是缘于我们的结婚照,即使现在想想也觉得生气,我费了诸多心思整理他的单人相片,闷油瓶却不屑一顾,只想着那些过过形式的结婚照……唔,这样看来好像是有些误会,兴许那会儿闷油瓶就更喜欢我与他一起出现在照片上? 可是,拍结婚照和证件照时他浑身上下写满的拒绝却不是假的呀!我横竖睡不着,偷摸爬起来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结婚证,用手机的光照着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十分沮丧地确定了那时候闷油瓶没有任何一点对我的好感,不过这家伙板着脸的样子也帅,当时我妈说丑的只有我一个,倒也说的不错……不知道闷油瓶现在看这照片,会不会后悔坐得离我那么远? 但是,我连他愿不愿意和我过一辈子都不确定,刚才提到十年里的那些事,也可能是闷油瓶一时情绪失控才吻的我,否则他现在怎么也不提撤了这房间里的碧纱橱? ……说起来和闷油瓶睡觉那是人类能做到吗?还是躺平任艹比较现实,都是男人,闷油瓶要是想要,那……我还能不肯?想多了想多了,不如找机会制造一下像今天这样的气氛,能和他接个吻我就满意了…… 我就这么着翻来覆去想了半宿,直到天色将明才稍微有一些困意。 闷油瓶起地很早,那时我才睡着没多久,隐约感觉到他在我床边坐下,试探我的额头和鼻息,沉声问道:“怎么又烧起来了?” 我想和他说话,眼皮却重地抬不起来,迷迷糊糊叫了声小哥,嗓子哑得可怕,就感觉到闷油瓶的手心覆盖住我的眼睛,对我说:“别说话,再睡一会。” 我仍在梦境的边缘,身体的不适让我更期待与闷油瓶的接触,真是无可救药,只是一晚上不见,我竟也觉得想他,当然想他,我分明已经想了他整整一晚上,好容易天亮了,他来看看我,还没说两句话又急着离开……这个闷油瓶子真是讨厌。 又睡了一会,看天色已经大亮,闷油瓶把我喊醒了,因为晚上没怎么睡着的缘故,我竟感觉比昨天还要病得厉害些,他喂我喝药,我也就理所当然靠在他怀里了,这时候反而没心思去想有的没的,完全是因为没有力气,病怏怏的只能随他摆弄。 闷油瓶还给我端来了粥,我许多年没有享受过在床上吃早饭的待遇,他就差亲自喂了,可惜我嗓子疼得厉害,连喝水都困难,实在不能吃下多少,还是看在闷油瓶的份上咽了几口,他还要再喂,我就委屈巴巴靠在他肩上哀求,闭着眼睛告诉他我难受得厉害,他这才终于不逼着我喝完那碗粥了。 我又是吃药又是喝粥被他折腾半天,一时半会也不能马上睡着,就带着点希翼地看着闷油瓶,问他今天是不是也要出去办事,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出乎我意料,闷油瓶却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他握住我的手腕放进被子里,就道:“不出去,我都推了。”他看了看我,又道,“那些不急,等你好起来再说。”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一改刚才的颓废,直起身来问:“那你这几天都会在家?” 闷油瓶看着我点头,我顿时神采奕奕,感觉病都好了一半,就问:“那你现在能陪我再睡个回笼觉吗?”我说着往床里面躺了躺,拍拍床沿跟他说,“睡这行吗?” 闷油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床,垂下眼睛,默默道:“我想再请大夫过来一趟,你今天还烧得厉害……” “我才喝了两顿药呢!”我连忙劝住他,“哪里有那么快好,又不是仙丹……我保证下午就好了,你先陪我睡一会,不行再请医生,行不行?” 闷油瓶犹豫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不肯,心里正隐隐有点失落,却见他默默脱了鞋,缓缓在我旁边躺下来,也不脱件衣服,就这么直愣愣地躺着。 我觉得好笑,也不再要求什么,自顾自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脸埋到他颈边,这才觉得一晚上空落落的被填满了些,我心情一好,开玩笑地对他说:“说不定你陪我一会儿,我就好了呢……” 我这样说的时候,暗暗抬头看他,闷油瓶闻言闭了闭眼睛,我却注意到他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 第三十六章 我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急着去摸身边的床铺,手伸过去果然是空的,我的睡意立刻消失了,爬起来喊了几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闷油瓶刚才还说这几天不出去的,说好的陪我一会又没人了,我有点郁闷,溜达到厨房去。已经快过了中午,张海平早就准备好了午饭,还在锅里热着,我问他有没有见过闷油瓶,他道:“族长刚出去不久,让我不用打扰您。” 我又问闷油瓶有没有吃过,他说没有,我看看钟,都快一点了,猜测闷油瓶可能是临时有事出去,估计饭应该是不回来吃了,只能看着一桌子菜默默叹气,我这都还没结婚都要守空房了,果然不让闷油瓶接触张家是对的,婚后还是得把他拐到山沟沟里去比较安心。 正想着这有的没的,忽然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我出去一看,闷油瓶这家伙居然回来了,他脱了外套,见了我就问:“感觉好点了吗?吃饭了吗?” 说着就走到我面前就要来探我的额头,降降碰到,又收回去,见我还低着头等他,才淡淡解释:“我手冷,不碰你。” 我握住他右手的手指,果然是冰凉的,我闷闷地问:“你去哪里了啊?也不跟我说一声……” “临近中午你还在烧,我去请医生。”闷油瓶说着,回头去看门口,我这才看到昨天的大夫还在门口站着,见我们凑在一起说话,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那大夫看起来和我二叔差不多年纪,被他看着我顿时脸上都烧红了,连忙把人请进来,闷油瓶反握住我的手,不但没松,还不避外人地凑近跟我解释:“我以为十几分钟你不会醒……” 我看着那大夫一脸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挣出手来,闷油瓶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我示意他等会再说,这才作罢。 这大冷天的又麻烦人家赶一趟,来都已经来了,我那顿午饭当然也不急着吃,先让大夫帮我切了一回脉。诊断结果也与昨天的八九不离十,那大夫对闷油瓶说:“族长别太心急,夫人体虚受凉导致的发热,退烧需要三五天的过程,身体先前的亏空也得以后慢慢补起来。” 我被他那声夫人喊地浑身都不自在,想着待会必须和闷油瓶说一下,让他们全族上下别喊我这个,实在太膈应了。 “但是,”却听大夫话锋一转,看着我道,“思虑过重,心肺阴虚,您这样养病好得必然很慢,”他沉默一会,让我换了只手,再切了一次,就看向闷油瓶,有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闷油瓶微微皱着眉,嘴角紧抿,让他但说无妨,大夫沉思了一下,才非常委婉地对闷油瓶说:“二位喜事在即,如胶似漆,但夫人虚火过旺,精气不足,这段时间还是得克制一些才好……” 我:“……” 庸医!这绝对是庸医!我满脸通红,这大夫简直满口胡言,我和闷油瓶哪里有……我们明明……我张了张嘴,但是完全无从解释,转念一想,我这次生病还真是由于那天晚上鬼迷心窍的纵欲,要说静心休养我也实在不太能做到,毕竟我和闷油瓶才刚刚……刚刚有那么一点意思,正是抓心挠肝让人难受的时候,我对他的触碰都非常敏感,连牵个手,试我额头这种接触我都觉得要把持不住,倒也确实有点虚火过旺了…… 可怜闷油瓶无端被误会,倒看不出来太多的情绪,还是毕恭毕敬应下医嘱。 等送医生出了门,我俩面对面吃饭时,我仍然觉得十分尴尬,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闷油瓶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到我对他竟渴求到这种地步,和他同居着,又是那么暧昧的关系,我连看着闷油瓶低头吃饭,夹菜咀嚼都觉得心痒,让我静养简直就是在为难我。 我们俩吃饭没有胖子,桌子上一向非常安静,但是我看着闷油瓶吃完放下碗筷等着我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和我谈谈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十年前我天天跟在他后面想找机会和他长谈,现在变成了他成天找我问话。我慢慢吞吞磨蹭了一会,见躲不过去,也只好硬着头皮等他说。 “吴邪,”闷油瓶缓缓道,“下回出门前,我会给你留纸条。” 我非常惊讶地抬起头来,完全没想到他要说的居然是这个,想了想这大概是刚才他想说没说完的话,顿时觉得十分欣慰,闷油瓶这个职业失踪人员也知道从我的立场考虑,还特地跟我保证这个,我就觉得心跳隐隐又在加快了。 闷油瓶见我点头,继续说下去,这一回开口却是开门见山,他说:“我以为我在的时候,你至少可以放下一些心思。”他看着我道,“结婚的事张家这边我都会处理,其他九门和汪家的遗留问题,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解决。” 原来闷油瓶以为医生说我思虑过重是在忧虑这些事,事实上自从闷油瓶回来,我所有重心都放在他身上,要说思虑那都是在想着怎么用这个结婚的借口把他拐走的事,九门那笔烂账还真没费多少心,不过既然他提了,我也想了想,对他说:“那些也就剩了一点点尾没收,王盟一直有在处理……唔,小花那边欠了些账,不过也不急,我都能解决的……” 我抬头看看闷油瓶好像并不赞同的样子,笑道:“……如果有需要我肯定不客气的,把你拉过去给我免费镇场子。” 闷油瓶叹了口气,对我说:“我现在也是吴家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明明他在一本正经和我讲正事,我却觉得被他撩了,闷油瓶是在告诉我,现在他回来了,有些事作为家人的身份,可以同我分担,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才缓缓开口:“你当然是……我家的。” 闷油瓶看着我,沉默了一会,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快被他听到了。 闷油瓶转开了眼神,才轻声说:“昨天是我不好……”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昨天?他说的是亲我的事?说是他不好又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似乎也非常不自在,斟酌道:“到成婚前,我会保持距离,你静心休养,等病好了再……” 我当场就懵了,什么叫保持距离?他就,他就才亲了我那么一下!我们就和衣躺了一下而已!顶多再牵了一两次手,再加个父慈子孝般的额头吻……这都要保持距离吗?那我这虚火岂不是要烧地更旺了? 我一直等他下文,所以等我病好了再什么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都现在这样了,我就不信他对我没有一点想法……我还想问,闷油瓶却收拾了碗筷,看样子是不想再说,准备站起来了。 我连忙拉住他:“等等!不用不用!你听那医生瞎说什么?我根本不是那什么……再说我们也没有……” 闷油瓶定定地望着我。 “吴邪,”他低下头道,“我也会忍不住。” 这样说完,闷油瓶没有再看我,站起来收拾了我们的碗去厨房了。 我听了他这句,一个人坐在桌前,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耳膜嗡嗡作响,怎么办啊,我感觉我好像……又发起高烧来了。 第三十七章 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去想闷油瓶那句话,并且在这些天里体会到了抓心挠肝的滋味,至此,我终于能确定,闷油瓶对我确实有那种情愫,如同我想起他心口就烧地发烫一样,他想着我时,原来也是一样的。 我一时觉得安定,一时又满怀急切,看不到他我就总想见他,醒来或者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人,但和他独处时又不敢对视,甚至自那天以后,再稍微深入的话题也不敢再同他聊下去了。 闷油瓶倒是遵守承诺,到我彻底退烧前,一连三天他都没怎么出门,我听到他常常有电话打进来,实在有事也挑在我清醒的时候与我说过才出去,而一日三餐他都会赶回来同我一起吃,早晚两顿中药更是盯着我喝到碗底一点不剩才罢休。 唯独我们临睡前的晚安吻还心照不宣地保留下来,我先前还觉得太素,只是吻额头而已,实在是很难解渴,然而现在平日里连对视都下意识避开,这吻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到后来,我都是盼着天黑过日子,一天比一天睡得早,像干渴许久的人等一滴水一样等他和我说晚安。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何必两个人都忍着呀……我总在闷油瓶不注意的时候忍不住长久地注视着他,只觉得心痒难耐,但是又非常明白,我和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现在这种状态只怕要是一个放纵,真得和他做上全套才能罢休了,当然了,和闷油瓶,愿意自然是再愿意不过的,但是想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在我身子这么虚弱的时候真的做什么。 同时,因为我生病耽误了好几天,闷油瓶在这之后就十分忙碌,本来他和我相处就已经毫不越距了,等我感冒好得差不多,烧完全退下后,他便日日出门,除了进餐,我们几乎都没有任何独处时间。 我虽然病了几天仍然感到气虚,但感冒好了有了些精神,再一个人被关在这屋子里见不到闷油瓶就觉得分外无聊,想我来了张家一个礼拜,居然还没出过院门,我闲来无事,每天早上中午吃过饭就跟着闷油瓶出去散步,闲逛一圈以后把他送去开会或者办事,我则回家完善张家宅院的地图,把他们一栋栋历史悠久的建筑和庭院观察欣赏一番倒也很有意思。 一旦闲下来,我就非常后悔来的时候没把胖子捎上,否则要是有胖子陪我在这院子里关禁闭,事情就会变得好玩得多,指不定一个月不到就把张家给炸了,那种时候,张海客的暴跳如雷一定非常有意思。 等我有精神玩手机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向众亲朋好友公布了我和闷油瓶心意相通的消息,毕竟这十年也可以算得上长跑,终于追到手了我秀一次恩爱不过分吧?(虽然也没怎么开始追就到手了…… 胖子肯定是放在第一个的,铁三角兄弟情放在这儿呢,我刚退烧第二天就给他打电话了,那天跟着小哥起得早,打过去的时候才早上七点,我也懒得和他寒暄,那头一接起我开就道:“胖子!我和小哥亲了!” 胖子好像是被我吵醒的,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拖长了音懒散道:“嗨,亲就亲了呗……你俩又不是第一次,婚礼当众不也亲了,你这一大早的扰胖爷清梦,我还以为你要生了呢……” 我自动屏蔽他后面不靠谱的几句,认认真真解释:“不是!和那不一样,这回是小哥主动的,而且我们身边没有人。” 胖子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没有半点他两个兄弟都弯了的激动,很不耐烦道:“以前不也是小哥主动亲么,你是小学生吗?亲一下还要我给你俩小红花怎么的?” 我还想解释,胖子就骂:“天真你他娘的秀恩爱也得分时间吧?挂了挂了,你俩圆房前没事别找我!” 我万万没想到,闷油瓶吻了我这么一件冲击力如此之大的事,胖子居然毫无反应,我只能归结于他没睡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爆炸新闻。 这个点日理万机的解总肯定醒了,我想和他联系,发了条消息才发现我居然被小花拉黑了!连忙往上翻了翻记录,原来是前几天我给小花拍完张家的照片他就把我扔进了黑名单里,只是当时闷油瓶回来了我就没再看手机,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让他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并且告诉他我有重大新闻要宣布。 小花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和我侃了好半天,我故意留悬念吊着他,最后才跟他说重要新闻是张起灵亲了我一下,小花在那头静默了几秒钟,显然是因为这件事冲击力过大,连他都反应不过来,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说几句,那头却响起了挂断的忙音,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回拨过去,发现连手机号也被解总扔进了黑名单。 虽然连遭胖子和小花的打击,但闷油瓶对我有意思这件事实在让我很想找人分享,下一个只能找找我那便宜师父了。然而这一回,我翻了半天通讯录却找不到瞎子的对话框,半天才想起来是之前他发消息诽谤小哥骗我,我把他拉黑了,虽然很不想原谅他,但是我还是勉为其难把他放了出来,告诉他闷油瓶主动亲了我这件事。 出乎意料,瞎子这么早居然也醒着,我怀疑他可能还没去睡,可惜他的注意点永远跑偏,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哎呦~哑巴不错哦?”他的消息一条一条弹过来,接二连三地问,“法式热吻吗?亲了多久?哑巴吻技好吗?” 隔了一会见我没回,越发过分:“床技呢?” “一夜几次?” “他陈年老酿还能用不?” “你要是受不了,为师这里有金枪不倒丸,只要998,包你满意!” “该不会还没上吧?哑巴是不是不行?我这还有进口的西班牙大苍蝇……” 我看得面红耳热,特别后悔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骂了一句语音过去:“关你屁事!” 然后又把他关进了黑名单里。 我说了一圈,居然没有人能分享到我的喜悦,不禁有点不太甘心,再看看通信录里的人,我爸妈是不能秀了,他们以为我俩是真结婚,至于二叔……嗯……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刺激他老人家,剩下就只有通讯录最底下的张海客了,我觉得这倒是可以好好秀一下。 才刚刚把“你们族长前几天亲了我”这条消息发过去,张海客就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劈头盖脸道:“吴邪!你别欺人太甚!” 我听他这语气就乐,让他有话好好说,张海客就在那头吐槽:“这两天族长说你生病了要陪,什么事都交给我处理,你知道我有多忙吗!你还来膈应我?”他越说越气,“族长还说你一个加湿器不够让我再跑街一趟多买几个,族长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 我莫名其妙地听着这话头好像不太对劲,没来得及问,又听张海客机关枪似的说:“我们族长下了那么多聘礼,别说亲一下了,就算要你生四个也不为过吧!” 第三十八章 我向众人秀恩爱却没有什么回应,不免有点郁闷,只好拿出我的日记本来写:闷油瓶那天亲了我。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和真真切切写在纸上完全不一样,我越看越觉得羞耻,又把它划掉,改成:闷油瓶应该也喜欢我。 只是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足够了。 等闷油瓶回来,我实在忍不住告诉他:“我和胖子他们说了……” 闷油瓶看着我,等我的下文,见我半天没吱声,困惑地问:“什么?” 我支吾着暗示:“就……我们那个,唔……就这事呗……” 闷油瓶定定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说。 “他们……”我有点泄气地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惊讶……” 闷油瓶好像弯了一下嘴角,眼里若有笑意,提醒我道:“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了。” 可是结婚和谈恋爱又不是一件事…… “其实小哥,之前我就有和胖子小花他们几个人坦白过我们这次是形婚,”我向闷油瓶道问,“所以现在我再说这个,他们才不信吗?” 闷油瓶会喜欢什么人或者主动吻谁,这件事本事就耸人听闻。 闷油瓶眼底笑意更深,他看了我一会,才摇了摇头道:“吴邪,没有人会信这是形婚。” 这是什么意思?闷油瓶是在跟我说他演技派出身,演张教授都惟妙惟肖,演结婚根本小菜一碟?可是,我差点都要脱口而出了,可是他先前演得可一点也不好,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的,才不像真结婚的样子。 我还在暗自吐槽,闷油瓶却并不打算继续和我纠缠这个问题了,我看到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副商量正事的样子,对我说:“下个星期日就是大婚,只剩一周时间,有件事还需要你同我一起。” 我立刻忘了前面的话题,忙问:“什么事?” 闷油瓶道:“下周三阴历初七,我想请你与我一同去祠堂祭祖。” 我一听就觉得纳闷,张家本族向来最讲究礼制,然而婚前祭祖理论上不可能带上未过门的配偶,而闷油瓶竟还在问我:“可以吗?” “我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有点困惑,“关键是你那边,这个祭祀应该还是比较重要的吧?我毕竟还是外姓,还未成婚就与你一起祭拜先祖,你的族人也同意吗?” “我们已经正式结过一次婚了。”闷油瓶定定道,“你的名字已经在我族族谱上,就写在我旁边,怎还会有人不同意?” 我张了张嘴,发现闷油瓶说这话时太过严肃,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听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吴邪,我想带你一起祭拜我的母亲。” 这是闷油瓶第二次向我提到他的父母,上一回是在向我家人出柜以后,我仍然记得闷油瓶说起如果他的父母在世,也会祝福我们。我虽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却在幻境与梦境中有幸了解,这是把小哥带到世上的人,为了让她的儿子能在此生再见她一面自愿冰封多年,每思及此,我心里总会无端地泛起柔软,那是怎样厚重的一份爱意,得以让闷油瓶此后漫长的岁月里身于黑暗看到光明,让他的心脏跳动,血液滚烫,让他独行百年不改初心,仍然有着善良仁厚、豁达坚毅的品性。 我也确实有太多话想与她说,以小哥的朋友或者亲人,甚至是爱人的身份告诉她,她的小官如今已经成为多好的人,而以后的路,我不会再让他孤独了。 闷油瓶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先前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张家又有不可与外族通婚的传统,他的父亲和母亲一直不被族人承认,直到后来他成为族长并且有了一定能力后,才将他们的牌位移入祠堂。 他说得简单,我听得却分外难受,忍不住也学着他先前安慰我那样,走到他身边去抱了他一下,闷油瓶晚安吻也亲了我那么多下了,我这时候亲他一下额头不过分吧? 我吻了吻他,对他道:“祭祀我跟你去,要是还有谁什么异议,我就把张家也连锅端了,收编吴山居。” 三天后,按照张家的祭祖流程,同我们一起参加的还有闷油瓶同辈的几位族兄,与我预想的不同,整个仪式虽然庄重,但却十分简洁,没有半点繁文缛节和封建陋习的色彩,只是借婚姻大事勉怀血脉至亲,一看就是闷油瓶亲自安排的流程。 先是由几位长辈在家庙上香焚纸通信,向先辈烧纸上供,并把红色喜钱在每个牌位都压上一张,这就是告诉历代祖先宗亲有后人即将婚配,随后,闷油瓶在他父母牌前焚烧了祭祖疏文,并将7尺红布系在腰上,寓意披红,我则同他一道再行三拜九叩之礼。 “维公元二零一五年乙未岁十月十一堂下嗣子张起灵与吴邪新婚庆典,谨以香烛三牲之仪,致预告于本宗历代先祖考妣之神位前,恭维祖德博及儿孙…… “婚姻之礼,自古常存,乾坤定矣,应感生恩。兹当结婚之期,敬行预告之礼,伏令历代先祖默垂庇佑,新赐子孙之德,宏开婚媾之祥,福星高照,德泽汪洋。宜家宜室,万世荣昌。” 我听闷油瓶字字铿锵地宣读祭词,随他跪于张拂林与白玛的牌位之前,俯身二拜,再拜,起身时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再此以前,我默想过许多当下该与白玛妈妈和爸爸说的话,而当我同闷油瓶一起叩拜时,却觉得无需多言了,我仿佛听到来自雪山花海、来自那对明明相爱却无法白头的父母对我们的祝福,他们所求不过是希望我们能为家人朋友认可,希望我能同他一生相守。 仪式结束已是黄昏,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北风刮地我脸颊生疼,闷油瓶帮我系上围巾,戴好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的手被他紧握着,一路都没有松开。 “我的生日应当是在这个月。”临近家门时,闷油瓶才忽然开口说,“知道我身世的人有限,等我去查时大多已不在人世。”他像在和我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我转头想去看他的脸,可惜天色已晚,光线晦暗,并不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只有闷油瓶出口就被寒风吹散的嗓音,在我耳边不疾不缓地叙述,“所以,我只能依靠一些推测,大致知道我的生日在十一月,至于具体日期,已经无从得知了。” 我默默听着他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闷油瓶讲起他的曾经,尽管我在西藏和幻境中了解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但也如他一样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我攥紧他的手往家里走,只觉得今天外面真冷啊,冻地我的眼睛鼻子喉咙都隐隐发酸发疼。 但是幸运的是,此时我和闷油瓶已经走进了属于我们的院子,我按亮廊下的灯,暖黄色的光线便温柔地落在闷油瓶的侧脸上。 我望着他,心里涌起无限的柔软和怜爱:“你生日那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我对他笑了笑,道,“就像过两天我们结婚时一样阳光明媚。” 第三十九章 三日以后,我与闷油瓶大婚当日,如我所愿是个好天气。 张家的布置从前些日子就已经开始了,尤其是闷油瓶的庭院,满目喜庆的红色给这座古老的府邸增添了许多烟火气,我这些天都与闷油瓶住在一间屋子里,故而待会儿上了喜轿,轿夫会抬着我绕着张家周行一圈,再从正大门进来,把我送进闷油瓶院子的正屋大堂举行仪式。 两天前,我看到抬进我们屋子的几箱礼服,好不容易才做足了凤冠霞帔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还真要做上八抬的轿子进张家大门,幸好我爸妈这次没来,否则是不是还要他们哭着送我上轿? 我本来对这种繁琐的仪式有点抗拒,闷油瓶倒没有逼我的意思,只告诉我只有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才算明媒正娶,我十分无语,故意问他:“那我杭州那边没用轿子抬你进门,你还愿不愿意做我吴山居的姑爷?” 闷油瓶大概是被这声姑爷惹笑了,微微眯着眼睛看我,他今天一身正红,衬得皮肤更白,笑起来煞是好看,居然厚着脸皮地跟我说可以去雨村补上,还道他一定愿意坐我的轿子。闷油瓶一脸坦然,我反而被他闹红了脸,最后自然是随便他们安排,坐轿子盖盖头也好,放鞭炮吹唢呐也好,横竖都听他们的,毕竟人家要冲喜,可不得办得热热闹闹的? 今天早上闷油瓶起得很早,天还未全亮就听到他出门的声音,我其实也没睡熟,这毕竟是我的婚礼,总不免被气氛影响到。从祭祖那天之后,张家这座大宅子从上到下都被一种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气氛笼罩着,他们似乎每个人都被安排了繁重任务,只有我这个结婚的主角看起来无所事事,每天的日常是被闷油瓶盯着喝药吃饭,即使是今天,闷油瓶也在八点钟准时回来和我共进早餐,而我的心思却在更紧要的地方。 “小哥,”我腆着脸跟他商量,“今天大喜的日子,我能不能不喝药了?” 闷油瓶放下筷子,抬起眼睛看看我,没有发话,我连忙道:“真的,结婚当日还吃药,不吉利的,今天喝药以后天天喝药。” “不要乱说,”闷油瓶皱了皱眉,不由分说的样子,“药不能断,那些说法是迷信。” 我十分不满,低着头嘟哝道:“谁为了冲喜结婚谁才迷信呢……” 闷油瓶被我噎了一下,大概以为我是真生气了,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妥协:“今天的两帖先不喝了。” 我立刻抬起头来,得了便宜还继续卖乖:“小哥我最近感觉好多了,你看我都没怎么咳嗽了,其实呢,结婚一个月内喝药都不太吉利的……” 闷油瓶看我一眼,吃完了便自顾自站起来,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用食指指节在我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 我夸张地惨叫一声,捂着额头,看着碗里剩下的几颗汤圆,觉得今天的早餐真是甜到不像话了。 若是古代传统的婚礼,新娘早早地就需要梳妆打扮起来,午宴是女方家的正席酒,午后就得上轿了。我这边相对已经简化许多,赴宴的又都是张家本族的人,我只在祭祀之后那天晚上和本族的几位长辈一起吃过一顿饭,像今天中午和晚上的酒席都是闷油瓶一手包揽,并不用我去招待客人。 当然我待在屋里也不得清闲,最主要的事情是有人来布置婚房,首先我和闷油瓶房间里外的碧纱橱今天肯定是要去掉了,外侧他前两个月加的床自然也会撤下,里间的主床换上红色的纱帐,贴上喜字,铺好喜被。本来安床的事项在婚前几日就该办妥,只因为我住着里屋,而安床后忌单人独睡,这才挪到了今天早上布置。 铺床、升帐、开铺这些似乎都有一整套完整的仪式,这些有专门的人负责,也不需要我操心,最后还找了个属龙的小孩躺过,称为翻床,说是“早生贵子”的象征。 我一纯大老爷们看着一众张家人为这忙碌了一早上,还往大红喜被上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实在是哭笑不得,好像取得了这些吉兆,我就真的能给闷油瓶生孩子似的。 午后我就没有那么悠闲了,两点钟开始就被五六个小张折腾着开面、梳头、换喜服,中式的服装三层外三层穿起来麻烦不说,从头到脚还都是各种寓意的配饰,等那些都戴到我身上,还没盖上盖头呢,我都快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配着这一整套行头,妆面是一定得上一些的,我听天由命地由着化妆的小姑娘折腾,只要她不把老子英俊的眉毛修成柳叶眉就谢天谢地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闷油瓶中午招待宾客没有时间回来,三四点钟居然还特地过来一趟,把最后正在给我补妆的小丫头遣走后,才跟我说他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 我笑得不行,问他来做什么,闷油瓶道担心我待会要坐着轿子在外头转一圈着凉,特地给我送了件加厚的红披风来,还叮嘱我待会儿礼成之后他得敬酒,要委屈我一个人在婚房多坐一会儿。 闷油瓶的话是这样说,他的语气却像是他自己委屈似的,叹了口气很苦恼地说:“下轿子和拜天地时你都得戴着盖头,见不到你。” 我实在想笑,可惜被头上戴了半天的凤冠所限,连抿嘴都要担心蹭掉唇彩,只能弯弯嘴角浅笑一下,大概是我这套装扮实在太古怪了,闷油瓶盯着我半天眼睛都不移。 外面有人在喊我去摸什么橘子沾福气,我站起来应了,见闷油瓶仍然没有走的意思,困惑地问他:“小哥,你还有什么事?” 他这才收回了视线,只道:“我先走了,你……”闷油瓶深吸了口气,停顿一下,才道,“等我来接你。” 他说着就转身要走,我不知怎的就没有忍住,连忙地喊了声:“小哥!”闷油瓶回头看我,我一把拉住他,急急忙忙凑到他嘴角吻了一下,亲完低着脸把他往后门一推,轻声催促,“好了你可以走了!” 闷油瓶根本没有松手,勒住我的肩膀就把我按到他怀里,唇瓣用力撞上我的,一下子结结实实蹭过去。 我被他这样撩地膝盖都一阵阵发软,最近一段时间我俩都没敢怎么亲密接触,本来还不觉得,他这样一闹,我简直忍不住想现在就和他洞房了…… 好在闷油瓶还算知道些分寸,总算没有继续吻下去,只把我拥在怀里抱了抱,吻了吻我耳畔,然后头也不回地到后院翻墙去了。 我又想笑,堂堂族长拜堂前还来我这里翻墙偷个亲,不知道被张海客他们知道会作何感想。我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去摸自己嘴唇,不住地回想着刚才我的口红有没有蹭到闷油瓶的唇上。 确定别人看不出闷油瓶来过,我才推门出去,刚才给我补妆的小丫头讳莫如深地看着我,一脸什么都看明白的表情,看了看我的脸就拉着我重新坐下来,摇头道:“腮红下重了,口红白涂……”她边往我脸上招呼,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说族长来什么捣乱呢!” 第四十章 时候也确实不早了,上轿前的规矩又多,光是吃的东西就一样样试了不少,苹果象征平平安安,汤圆是团团圆圆,含块糖则是甜甜蜜蜜,我很听话地任由他们指挥,像汤圆要吃完,催轿汤只能吃一半之类的,反正听喜娘的一项项来总没错,若是问我甜不甜,好不好之类的,我也一并往好的答就是了,听说待会儿拜完堂入了洞房还有这样一段,到时候大概还要拿生饺子问我生不生呢! 我连嫁衣凤冠都穿戴了,也不在乎这些,权当替闷油瓶帮忙热热闹闹地求个好兆头。只是盖上盖头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想来我平时都比闷油瓶要高上一厘米,今天还带着头饰,指不定待会下了轿子被人发现新娘比新郎还高半个头,也不知道闷油瓶会不会提前准备穿个增高鞋? 上轿过程也十分繁琐,鞋底不许沾土沾水,盖头一路不能掀开之类的,手里还得从头到尾捧个小红瓶子,我虽然知道这是和苹果一样取个平安的谐音,看着它却总想到今天穿了一身红的闷油瓶,小瓶子捧在手里越发觉得可爱。 幸好张家还算人性化,至少不强求我哭嫁,今天因为闷油瓶翻墙来见我还偷亲的那事儿,我心情特好,躲在盖头底下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哭得出来?结婚嘛,特别是和闷油瓶结婚,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要哭那也是张海客哭。 我坐上轿子以后,前面敲锣打鼓放着双响炮开道,按照早就计划好的路线从张家西侧门出去后绕宅院一圈,再从正面进来。张家再大绕着走一圈全程也没有半个小时,我把脸埋在披风的毛领里,喜庆的气氛称着天气都没那么冷了,进院子又是一阵锣鼓喧天,有点可惜的是我坐在轿子里不可能看到闷油瓶,据说新郎接亲前要向着轿子的方向连射三箭,意为“箭定乾坤”,若不是他们反复叮嘱我不能探头出去,我还挺想看看闷油瓶拈弓搭箭的样子,小哥使用各种武器都游刃有余,让他射箭想来一定也是英姿飒爽的。 我那盖头也不是那么密封,一层绣花纱布而已,下了轿其实是能朦朦胧胧看清个轮廓的,我找了一圈闷油瓶在我前面好远,中间隔了一个队伍的人,心里不免有点失落,我在后面被喜娘搀着进门,第一道门跨马鞍,第二道门跨火盆,中间还要踩瓦片,我心里苦笑,跟着他张起灵后面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难?这又是火又是碎瓦障碍物的,岂不就是我这十多年一路跌跌撞撞奔向闷油瓶的象征?好在路上虽然艰险,每一次他都在后面等着我。 这回当然也不例外,我刚跨进屋里,就感觉到闷油瓶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我,我被他牵着走到堂前,闷油瓶亲自帮我扎上和他连在一起的红腰带,自他握住我开始我就心跳如鼓,等到正式拜堂,和闷油瓶一起跪下来拜了天地和张家先辈们,再与他面对面叩首,我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只有脸上烧地滚烫,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进了洞房,闷油瓶握了握我的手,在我耳边说让我等他一会儿,我下意识应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等他和众人一道出去,房间里安静下来,我一个人默默坐了许久,才渐渐有点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和闷油瓶拜堂的时候,我是在紧张。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想我当初在二道白河答应闷油瓶和他结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其实对这件事抱着多大的期待,在杭州举办婚礼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闷油瓶对我也有那么点意思,但尽管是单恋,那边婚礼的各个细节也都是我一手操办毫不敷衍的,现在再回想,便觉得闷油瓶大抵也是如此,这样一步不落地结了这婚,亦真亦假,连假的也要结成真的了…… 我抬头想摸脸,先摸到红盖头,干脆用那红布蒙住了脸,心说怎么办啊,想想待会闷油瓶要进来,我就更紧张了,我这不也是第一次结婚,没经验呀!哦不,不止结婚,我这还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上花轿,第一次入洞房,不知道闷油瓶今晚会不会和我第一次……这段时间我的身体应该也算休养得还行了吧?早上喝不喝药那会儿我也算委婉地提醒过他了…… 我胡思乱想了半天,外面仍然乱哄哄的,晚宴远没有那么快结束,我枯坐到肚子都饿了,旁边小桌子上倒是放了些很精致的食物,我不好意思站起来偷吃,各种配饰头饰又重得难受,想往床上躺却压了满床的桂圆红枣,我闲着没事,就坐在床边上慢慢剥着吃,喜盖是不敢自己掀的,刚才送我出来的喜娘反复叮嘱:“盖头掀,祸事生,缘分尽。”我命硬,不怕生什么祸事,却怕真掀没了缘分,想我辛辛苦苦追了十多年好不容易闷油瓶对我也有点意思,哪怕只有一点火苗,我也要守着它燃起来。 要不怎么说恋爱让人失智呢,生死相许是做兄弟的时候就能做的,但现在心里有记挂到底有点不同,这些迷信说法也不得不去信,不仅是中式习俗我照做,就连星座运势说天蝎和双鱼最配,我也是信的。 我刚塞了一把花生在嘴里,忽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动作很轻,脚步声显然是闷油瓶,但是细听外面的宴席显然并没有结束,他怎么那么快就进来了?我隔着红纱模模糊糊看到闷油瓶拿起床头放着的喜秤,赶紧低头狂嚼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去,那盖头就被挑开了,我手心里还攥着一把花生壳没扔呢! 我一边抬头去看闷油瓶,一边下意识抹了一把嘴,立刻看到他眼睛里泛起笑意来,我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只好问:“你,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闷油瓶伸手擦了擦我的嘴角,我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也是一抹红,刚才急急忙忙抹嘴的时候忘了口红,现在肯定擦的满脸都是,难怪闷油瓶要笑我!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又替我擦了擦脸,边道:“外面让张海客招待着了,”他看着我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 我愣了一下,脸上“轰”地就燃起来。更重要的事……他说的是不是…… 我很快就知道是我想太多了,只见闷油瓶站起来,拿了旁边桌案上的东西过来,这是一只仿古的小鼎,里面盛着些肉,我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同牢礼,新人要同食一鼎之肉,以示共同生活的开始。 我们象征性吃了些,闷油瓶又拿过来用红线拴着的两半葫芦,往里面盛满了酒。这就是平时说的交杯酒,只是没想到合卺合卺,他们还真的准备了葫芦,我和闷油瓶各自喝了半个葫芦里的的酒,那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我不知道那酒居然是苦的,一口下去差点没吐出来,抬头看闷油瓶面不改色喝了一半等着和我交换,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今天吃了一堆甜甜蜜蜜的东西,还是第一回 喝到苦的,还真是同甘共苦都和闷油瓶一起经历了。等我喝完里面的酒,闷油瓶替我摘掉头上的装饰,取了我和他各自的一绺头发,拿红线死死缠住放进了葫芦里,两半合二为一,外头再用红线绑在一起。 我看着这些本该由喜娘经手的事,由闷油瓶仔仔细细亲手做了,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并为刚才满脑子只想着圆房的自己感到十分羞愧。 正想着呢,闷油瓶往身后床上抓了一把“早生贵子”递给我,就道:“现在你可以继续吃了。” 果然刚才偷吃被他发现了,我默默接过来吃掉,实在忍不住问:“小哥,你们张家……是不是特想让你生个儿子继承族长?” 闷油瓶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我暗叫不好,心里更加愁了,连他递过来的花生也吃不下去,低着头问他:“那我是男的,以后是不是还是得离婚?他们总不能给你纳妾吧?现在重婚犯法的……” 第四十一章 闷油瓶还有没有其他可以结婚的人选?先前我就问过这个问题,他求婚的时候没有回答我,现在我却忍不住想再问一遍,而我的心态和目的也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我只是不想有别的什么人住进我雨村的小房子里,但其实那间屋子才不是关键,我就是不想闷油瓶与其他人建立像我这样长久的联系,我想他只和我结婚,就算当时我是抱着帮他忙的心态答应,到了现在,我已经不能把结婚当做任务和形式了,再者,我们在东北和杭州办了两次完完整整的婚礼,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是认认真真的结婚,连我自己也要当真,但是闷油瓶对我是什么想法,今天我确实是想和他说清楚。 闷油瓶看着我,许久没说话。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我心里直犯嘀咕,张家不会真为了下一任张起灵扶持太子吧? 就听闷油瓶很郑重地说:“不可能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他看着我,停了一下,才道,“吴邪,我从未想过与你离婚。” “这怎么可能!”我瞠目结舌,“那一开始你总不可能也没想过离婚?” 就见闷油瓶坦然道:“从来没有。” 我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卡壳好久,才愣愣地问:“啊……你为冲喜牺牲那么大吗?” “……”闷油瓶皱着眉,看着我。 我有点懵,尴尬地笑笑:“你看我干嘛,我后面有怪物?” 闷油瓶摇了摇头,声音沉了下去:“如果现在告诉你,和你结婚不全是为了冲喜呢?” “那……那还是为了什么?”我恍惚觉得有什么将要明白,又觉得不可思议,语无伦次道,“你当时说,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因为你找不到其他人……而且我们两个八字相合……” 闷油瓶抬起头,对着我苦笑了一下:“八字?”他反问道,“我连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八字?” “不是,”我摸不着他的态度,又觉得他似乎有点生气,还想问,“那你当时怎么说族里结婚男女不忌,只要我们的生辰不犯冲……” 闷油瓶叹了口气,就道:“十一月一整个月,总有一天与你相合的。” ? ??? 还能这样的吗? 我顿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觉得事情变得非常荒谬。 闷油瓶见我很诧异的样子,居然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斟酌着说:“冲喜只是原因之一,至于其他最主要的原因……我以为你至少后来应该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呀我知道!”我急了,“你该不会又要说你暗示过了吧?我听不懂你的暗示,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我结婚还有那么多好处呢?” “为什么要好处?”闷油瓶反问我,“你同意结婚又是为了什么?” 我义正言辞:“我当然是为了帮我兄弟渡过难关!” “吴邪,”闷油瓶看起来很无奈似的,他问,“如果那天求婚的不是我,让你帮这个忙你也会答应吗?” “……”我哑口无言,闷油瓶却不放过我。 “你也会送别的兄弟戒指?”他连着问,“也会拍十本婚纱、半夜赶回来只为了贴喜字?” 我低着头,脸都涨红了,支吾了很久,才低头道:“不可能有那种事的,除了你们家谁还会让我帮这种忙呀……” 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明白,如果是换一个人让我帮这个忙,我当然是不会答应的,哪有人会用这种事开玩笑?虽然我后来过了好久才醒悟过来我喜欢闷油瓶,但是在二道白河我能同意他的求婚,就足以证明我那时候就已经非他不可了。 不,也许还不止,早在闷油瓶出门之前,他就在我未来所有的规划里,否则我也不会在雨村置办什么屋子,不管结不结婚,我是早就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 闷油瓶听我那样说,忽然笑了笑:“还有,不是暗示,我明示很多次了。”他凑近了我问,“你在日记里不是提过吗?写过又划掉,还记得吗?” 这混蛋居然还偷看我日记!我一下子想起来我一共就在这边写了那么一回日记,前后除了日期就写了两句话,一句是“闷油瓶那天亲了我”因为当时觉得太过羞耻,划掉改成了“闷油瓶应该也喜欢我。” 我有点茫然了,但是,他对我有点好感这不是半个月前才发生的事吗?难道仅仅因为我去接他出门,他就感动到爱上我了还借着冲喜的借口要和我结婚?这样想想小哥真是非常可怜了,幸好我也喜欢他,否则就因为接了他一下,他就像雏鸟情节一样认定了我,这也太让人心疼了! 我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安慰了他一通,闷油瓶却看起来越听迷茫,他听完我的话,定定地看着我,问了这样一句:“吴邪,你以为十年前,我为什么要去杭州找你告别。”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是想告诉我,十年前你就对我有好感吗?”我说完就觉得荒谬至极,“但是你不是也去见了胖子吗?你还跟我说能联系的只有我呢,要不是胖子后来说漏嘴我都不知道……” 闷油瓶一下子噎住,似乎被我气地不轻,掐了掐眉心才道:“我找他们是希望这些朋友,在这十年里能帮我照顾你。” 这我就很不赞同了,轻声嘟囔:“我一个成年人,用得着他们照顾嘛……” 闷油瓶按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脖子:“如果我在,你或许不用受伤。” 我默默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你不必这样想,是我自己选的路,很多人都尽力在保护我。” 我在这时候才发现,我身上受过的伤,那些疼痛也像是复刻一样落在闷油瓶身上,那时候我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完成计划,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闷油瓶对我有这种情感,我或许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一心向死。 我问他:“那么,出来以后计划结婚这件事,你是在十年前就有所准备吗?” “不是,”闷油瓶淡淡地望向我们红色的床帷,缓缓道,“以前没有奢望过,我想我能说的,都已经告诉你。” “你能说的,”我讷讷道,“你是指……” 闷油瓶默认般地看着我,我就想明白了,他以前说的那些,从“带我回家”到“还好我没有害死你”,连同他来找我告别时说的“我是他与这个时间唯一都联系”这些对他来说竟都是表白,而我在十年以后准备和他结婚的时候还在怀疑闷油瓶不会爱上人类。 “求婚只是一念之差,”闷油瓶向我解释,“那时候你说,你在雨村置办了一间屋子,余生想同我一起在那里度过。” 闷油瓶告诉我,在二道白河的那间标间宾馆里,当我向他描述雨村那个小小院子和千年雨歇的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结婚。 我被百岁老人突如其来的浪漫淹没,心里已经感动地一塌糊涂,嘴上却道:“不能怪我现在才知道,你当时就该直接告诉我……我还能,”我哽咽了一下,“我连冲喜都答应,你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现在知道也不晚,”闷油瓶抱住我,吻了吻我的脖颈,带着些许笑意轻声说,“而且,现在不怕你跑了。” 第四十二章 “我怎么会跑?”我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深深呼吸,“要跑前十年里早跑了……倒是你,”我抬起头跟他说,“你以后可不能一言不合就失踪了!” 闷油瓶点头应下,却对我说:“你也不能再提离婚,”他想了想,又追加一句,“张家族谱上族长从未有和离的前例。”语气里颇有些委屈的意思。 我听着好笑,赶紧凑上去吻他,向他保证:“我之前那是不知道!以后怎么可能再提?” 闷油瓶被我啄吻了几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听见闷油瓶哑着嗓子喊我的名字。 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轻触,这大概要算我人生近四十年里与人最亲密的接触,我不受控制地抱住他,而闷油瓶显然也十分动情,扣在我后脑勺的手愈收愈紧 ,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他像是要把我整个吃掉了。 直到我实在喘不上气,闷油瓶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我,他轻轻咬了一下我的嘴唇,转而又抬头咬我的鼻尖。 我被他撩地心里发痒,又和他贴靠着腻歪了好一阵子,到后来,我几乎被他整个压在床头亲了。再分开的时候,我听到闷油瓶的呼吸也是罕见的急促,他低头埋在我脖子里,很有耐心地将我颈间吻出一个个印子来。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梦里的闷油瓶,心里不免有些悸动,等了半天见他只是亲着,都不往下发展,实在忍不住喊他:“小哥,”我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送了我那么多聘礼,只是亲一下岂不是亏大了?” 闷油瓶没有抬头,却贴着我脖子闷闷地笑,压着声问我:“怎样才算回本?” 我咬了咬他的耳朵:“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今天……”我脸上已经完全烧红了,但为了撩闷油瓶,还有什么羞不羞的,“喜服里面,还让我穿了一件红肚兜……”我扯了扯衣领,问他,“你想不想看看?” …… 新婚第二天早晨,我和闷油瓶都没起床,好在也没有长辈等着我们去敬茶。 我醒得还算早,浑身都在酸痛,这几个月经久不锻炼突然来这么一下陪百岁老人锻炼一晚上的身体实在有点吃不消。闷油瓶忙了几个月,难得闲下来睡了个懒觉,手臂还搭在我肩膀上,我醒来一眼看着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欢,努力凑上去献了个早安吻。 闷油瓶睡眠轻,我一动弹他就醒了,大概是知道我要吻他,故意不动声色地装睡,等我凑上去亲的时候就伸手揽住我深吻,闭着眼睛问我:“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还带着昨天晚上那种xing感的喑哑,再加上因为互通心意后安稳慵懒的语气,一大早的实在非常勾人。 我有点心猿意马地蹭上去,虽然腰酸屁股疼,奈何我单身三十九年刚刚开荤,昨晚又实在舒服,现在就很难抵住闷油瓶的you huo。 闷油瓶在大红色的喜被下面搂住我的腰,轻轻拍了两下:“别闹,”他道,“不想起床了?” 我说那也行,反正婚都结完了,本来今天也没有什么大事,要真和他在床上胡闹一天我也是愿意的。闷油瓶好像没有这个打算,他单手就把我到处乱摸的两个爪子擒住了,腿也锁地我动弹不得,就着这个压制的姿势低头吻了吻我道:“不急这一时,”他空出来的一只手往我腰间什么穴位按了按,那酸痛惹得我忍不住闷哼出声,闷油瓶道,“怕你疼得厉害。” 我被他揉得舒服了,索性卸了力气,也不敢再闹他,冷静下来想想要再像昨晚那么折腾一场,可能明天都起不来了。 我又同他黏糊了一阵,安静地抱着他,到这时候才得空去消化昨天晚上的告白,多不可思议,我本来以为闷油瓶这样的人对我有些好感我都能当做是命运的垂怜了,昨天才得以窥见他这么多年来不为人知的深情,再想到开窍以后这段时间以来我完全猜错方向的脑补,越发觉得他委屈了。 我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闷油瓶侧过身子,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就问我:“在想什么?” 我闷闷地回答他:“我在想……我们去领结婚证那天,我摔了车门,你是不是特别难受?” 闷油瓶很认真地想了想,告诉我当时只是担心我不喜欢和他近距离接触,说不上难受,他蹭了蹭我的鼻尖,话锋一转:“我只记得结婚前,你专门回来布置房间,那天我很高兴。” 我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发烫,以前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分明是一样的,只要对方有一点点回馈就心满意足,毫不贪心,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明明对方可以给更多更多的喜欢。 “其实,那张结婚照,”我看看闷油瓶,他应该明白我说的是哪一张,我向他承认,“我是很喜欢的……当时说不要放进相册,是我没想明白,我以为你拍的时候很勉强。” 闷油瓶轻轻笑了一下:“是勉强,”他吻了吻我额头,很暧昧地说,“勉强忍着。” 我愣住,完全没有想过闷油瓶照片上动作僵硬居然是这个原因,他道:“你不是看到了我的纹身吗?” 我反应了一下,顿时满脸通红,原来这家伙那时候的纹身不是热出来的啊!这实在是……怪不得当时我说想拍他几张纹身的单人照闷油瓶很不愿意呢,这也太……私密了吧!一想到闷油瓶那几张照片还被我做成了他单人的相册…… 我拿被子蒙住了脸,羞得没脸看他,这谁能想得到呢?之前闷油瓶在我心里的形象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要不是昨晚我亲身试过,根本没想过他也有七情六欲的。 闷油瓶强行把我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揉了揉我通红的脸颊:“以后若是你想看,倒不必看相册。” 我从没想过和这闷油瓶谈恋爱会是这么甜的一件事,以是撬开瓶盖都要费老大功夫,现在他这瓶口八成是抹了蜜了。 “这样说来,冲喜和张家今年有难的借口,也全是你当时胡乱扯的?”我想明白了,气呼呼去捏闷油瓶的脸,“好啊你个张起灵,我都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 闷油瓶捉住我的手,淡淡道:“关于德仁喇嘛,我想你在西藏应该看到过我的笔记,最后一任喇嘛并未有机会与我见面,我下山后,只来得及替他处理了后事。” 言下之意是既然我知道这件事,他当时说冲喜是德仁喇嘛的预言我应该早就知道有假才是,关键是我那时候怎么可能想那么多?从闷油瓶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从十年前到现在就没有怀疑过! 想想闷油瓶当年假扮张秃子也面不改色耍得我们团团转,我这么些年无条件信任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加厚滤镜啊? “也不全是借口,”闷油瓶说,“如你所见,张家现在是一盘散沙,与其说是冲喜,不如认为我长时间游离在外,若要回归张家重新整顿,则有必要通过正式的全族性活动告知族人。”他又抱了抱我,缓和了语气说,“这仪式并不一定需要婚礼,如果不是想同你结婚,便不会这样安排。” 我听着闷油瓶向我坦白这些,心里却隐隐还有担心,我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这么说,以后你还是得着手处理这边的事?张海客他们想要让你振兴张家,那你还能按照原计划和我去雨村吗?” 闷油瓶似乎并不能理解我的担忧,他十分果断地说:“去雨村。这边气候干冷,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至于张家,一盘散沙的状态并非现在才有,要振兴整顿,他们自己去做就是。” 我不由得默默替张海客和小张哥他们保皇派点蜡,谁知道他们族长结完婚只想着陪我隐居山林当甩手掌柜呢。 我这才发现我一直以来完全理解错了闷油瓶的目的,我想起张海平之前跟我说过,他们族长对复兴家族并无兴致,我那时候还不信,现在才终于想明白了,闷油瓶自长白山回来以后,他的目的已经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什么秘密使命已经无关紧要,和我结婚是他自己的选择,去雨村生活也是他自己想去,这两件事都无关外人,只是因为他愿意这样做罢了。 我忽然觉得感动,原来那些年我承受的苦难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报,我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闷油瓶也能为他自己活着罢了,而他现在的样子,他作为人而并非作为神的样子,他拥有七情六欲,像普通人一样表达爱意的样子,便是我此生所求。 第四十三章 婚后第三天,我和闷油瓶离开张家,动身去雨村。 本来闷油瓶在身边,在雨村还是在张家我是无所谓的,坏就坏在连续几天和闷油瓶瞎闹,医嘱都被我们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趁着最近我身体稍微好点,又刚刚和闷油瓶互通心意我可不得抓紧地粘糊他?结果昨天早上起来又流了一回鼻血,我当然不承认是我身子虚,全推到这边气候干燥上,结果闷油瓶当即决定动身回雨村去。 对张家这边来说也确实有点太快了,保皇派还指望着闷油瓶婚后空闲了至少先整顿一番帮着开个头,哪知他们族长说走就走,喜事是办完了,可是留下的还是个烂摊子。 小张哥挽留无果,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闷油瓶之后能不能去雨村拜访,说是拜访,多半还是撂担子让闷油瓶这个名义上的族长处理棘手的事务罢了,我一听就来气,正要开口,却听闷油瓶点头道:“可以。” 小张哥扬眉吐气地望着我,却又听他们族长淡淡道:“来之前要经过吴邪同意。” 我努力压制我疯狂上翘的嘴角,对小张哥正色道:“以后见你们族长,先找我批条子。” 小张哥急切地喊了声:“族长……” 然而闷油瓶并没有再看他,反拿着手里的东西问我:“这本婚照不拿回去了?” 我跟他说雨村还有其他好多本相册,闷油瓶应了声,转身回里间收拾行李去了。 小张哥转头看向我,对我怒目而视。前段时间小张哥故意用话术激我,进而推测出我和闷油瓶结婚只是装装样子,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很有意思,我笑了笑,对他说:“瞪我没用,你可别忘了我是你们族长娶回来冲喜的,你也知道我和他是装装样子而已,大可不必和我过不去,毕竟以后要想办团建什么的,你不会还想着指望你们族长吧?” 小张哥气得说不出话,正巧张海平帮闷油瓶拎了两个行李箱进来,听到我最后一句,停了脚步问我:“年底就有团建啊?吴哥,你上次说的去上海迪士尼是真的吗?” 我道是真的。毕竟除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夫人,大概也没有谁愿意管他们这帮穷亲戚了。 第三天下午,我和闷油瓶出发前往福建,闷油瓶不知道的是,自从知道了婚后马上要回去,我就安排了胖子他们在雨村稍微做了一些布置。 我们从飞机转动车再转大巴,最后租了一辆的三轮小皮卡,折腾到雨村已经是四五点了,我把家门钥匙塞到闷油瓶手里,有意让他去开门,闷油瓶大概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惊喜,打开灯的瞬间,五颜六色的彩带落在闷油瓶头发上,本该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我们的朋友们围坐在桌边,桌上放着漂亮的生日蛋糕。 闷油瓶诧异地回过身来看我。 我对他笑了笑,走近了,轻轻拉住他的手说:“一点点小惊喜,”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那么突然要回来,本来还能再更充分些的,我生日礼物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 闷油瓶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但最后我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小哥生日快乐!”胖子扔了彩带筒第一个扑上来,勾着闷油瓶的脖子道,“兼祝张起灵同志新婚快乐!” “哑巴还挺克制?”瞎子咧着嘴拿手肘撞了撞他,“新婚燕尔不度蜜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花接口道:“他俩在哪不是度蜜月?吴邪自己从来也不过什么生日,还特地把我们叫来布置屋子准备惊喜……”他说着看向我和闷油瓶牵着的手,笑道:“让我们从北京打飞的到这旮旯里吃狗粮,这误工费得算算吧?” 胖子就道:“大花你现在还真不用担心天真欠钱不还了,如今还能和以前一样么?别问,问就是嫁入豪门!” 我笑地不行,也打趣道:“小哥的聘礼都把张家搬空了,现在怎么着也是他嫁入我吴家豪门啊?” 我占着闷油瓶口头上的便宜,侧头去看闷油瓶,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笑着,嘴角也便微微勾起一些弧度来。 “十一月份还能赶上个尾巴,”我帮闷油瓶把蜡烛插蛋糕上,拉着他坐到桌边,“结婚归结婚,生日还是想给你庆祝一下,今年比较特殊,”我替他点燃了蜡烛,“生日快乐,小哥,祝你2015年有新的开始,许个愿吧。” 我们关了灯,看闷油瓶在蜡烛的火光中认认真真双手合十许愿,再嚷嚷着让他吹蜡烛切蛋糕。 想来闷油瓶这么些年,说不定还真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庆祝生日,我又默默心疼起来,就觉得找大家特地过来是最明智的选择,说起来也不知道这小子会许个什么愿?等晚饭结束我和闷油瓶回到房间里独处,我就特别想问问他。 结果我前脚才刚关上门,闷油瓶就向我吻过来,直把我压在贴了喜字的房门上亲,那动作熟练的像排练过似的,肉贴肉的眼看两个人都撩出了火,我连忙喊停:“小哥,今天就饶了我吧……这边房子可不能比你张家的,家里还有人呢……” “吴邪……”闷油瓶喘着气抱紧我,就道:“谢谢。” “你谢我干什么呀?”我又心酸又好笑,“何况我连礼物也没准备,本来还想着再正式点送你个戒指的呢!”我向他解释,“上回机场那次,我说了会再求一次婚还记得不?后来打算咱去领证的时候民政局门口给你惊喜的,结果不太顺利,也就没弄,这回回来得急,我又没空准备……”我无奈地朝他笑道,“你看看,想给你补个求婚,怎么那么难呢?” “不用补了,”闷油瓶在我耳边道,“戒指也不必。”他握住我的手,我们手上的戒指碰在一起,闷油瓶道:“这个已经戴习惯了,至于礼物……” 他吻了我额角,噙着笑意道:“这么一份大礼还不够?” “呦,”我乐了,“小哥我发现你最近嘴很甜嘛,”我凑到他跟前,亲了一下,“来吧,跟我说说你许了什么愿?不管什么愿望,我都帮你实现它。” 闷油瓶一开始不愿意说,被我问得急了,终于搂着我笑道:“要是我想的是,让我们结婚证上照片变好看些,你也能办到?” 我笑倒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好你个张起灵,才结婚三天呀,你就嫌弃我照片不好看啦?” 闷油瓶掐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抱到床上去:“近一些会更好看。” “这也不是办不到,”我勾着他的脖子吻他,“到时候我俩假装结婚证弄丢了,再去民政局补办一次,重新拍,贴着你拍不就行了?但是你得笑一笑,就像现在这样,”我捏一捏闷油瓶的脸,仰头看他,“你笑一笑更好看。” 闷油瓶便淡淡地向我笑着,我被他迷得只想把什么都给他,接着再问:“你还有什么愿望?嗯?你就告诉我,我什么都给你。” 闷油瓶紧紧搂着我,埋在我颈边,低声道:“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END 第四十四章 【瓶邪】2015宜结婚(新婚夜) 去wei博 评论里试试看能不能放 第四十五章 番外二 闷油瓶钱包里有他的小秘密,而且他不肯告诉我。 早在前几天我就有点怀疑了,那次我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正巧没有找到零钱,随手拿起了闷油瓶那个从来不见他用的皮夹,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他从后面强硬地拿走了,他向着自己才能看到的方向打开,取出些零钱递给我,然后把皮夹一合,塞进了自己裤子口袋里。 我愣了愣,觉得非常奇怪,闷油瓶这个反应,显然是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看到。 我和他结婚以来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们住在雨村,没有旁人打扰,小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这要是放在以前,我就算好奇也不会去探究闷油瓶不想说的私事,但是现在不太一样,好歹我们算是正式的伴侣,我可是把什么秘密都跟他坦白了,他有什么秘密需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我没有当即去问,我知道他不想说的事,即使我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回答,却也很难不去注意起他的钱包。这样纠结了几日,我到底按捺不住,趁闷油瓶出门没带钱包的机会偷偷翻看了一下,那里面除了我给他塞的些许零钱和他的证件,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他肯定是把那个不想给我看到的东西提前拿走了,闷油瓶对我这样遮遮掩掩,让我实在不太好受。由钱包事件开始,我越发觉得他没事跑去巡山也十分蹊跷,要是我们没有这婚姻关系也就算了,我可管不了我兄弟去山上做什么,但现在我和他也就刚刚过完蜜月,怎么家里就怎么让他待不住? 我有了这些小情绪又无法自我排解,闷油瓶很快察觉到我这段时间逐渐冷淡的态度,但他似乎并没有联想到是由钱包事件引起的,只是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尽管如此,有那点小隔阂在,即使闷油瓶在我身边也常常让我觉得不太安心。 我开始更加有意识地注意闷油瓶的一举一动,也就毫无意外地发现了更多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比如说他喂鸡的时候明显超过正常时间的发呆、晚饭后雷打不动在阳台上远眺、还有频繁看手机的动作……我深深怀疑闷油瓶把钱包里的那个东西转移到了他手机壳背面,但当我有机会翻找的时候,他又藏到其他地方去了。 难道这就是婚姻的正常发展吗?难怪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回想一下结婚前再联系现在,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一直认为我对闷油瓶毫无底线,但是,等事情发展到他离我远远地坐在沙发另一端还偷摸看那个东西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了。 “小哥,你到底在看什么?”我毫无预兆地站起来,向他扑过去,闷油瓶没有料到我的突然发难,但这家伙手速相当快,而且做坏事也十分淡定,我眼睁睁看着他把物证塞进沙发底下抬头还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顿时十分来气。 我把自己强硬地挤进他的怀里,伸手去够沙发下的东西,闷油瓶企图阻止我。 “让我看一下,”我和他谈判,“是不是上次钱包里的东西?你都明目张胆在我面前偷看了还不告诉我!” 闷油瓶一面握住我的手腕,一面抬起头要亲我,我哪能让他这样糊弄? “你太过分了!”我愤愤道,“你到底在瞒我什么?有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的?” 闷油瓶闷闷地看着我,我收起玩闹的态度,严肃道:“和我有关系吗?” 闷油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皱起眉,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危险性?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做危险的事情?” 这回他毫不犹豫地摇头,十分确定的告诉我:“没有。” “那是什么?有人拿我以前的东西威胁你?还是……我的体检报告?” 闷油瓶摇了摇头,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后颈说:“别想太多。” “那你给我看看,”我放松了些,黏在他身上求他,“你知道我最近因为这件事很不开心。” 闷油瓶听了我这句,之前那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困惑,他低头认真地看了看我,轻声说:“原来是这样,”他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敏感。” 合着还是我的不对了?“什么叫敏感?”我反问他,“你有事瞒着我,我当然会不舒服!” “只是照片。”闷油瓶说完这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见我还在等他下文,终于说“……你的照片。” 我心下诧异,我的照片?我的什么照片值得闷油瓶遮遮掩掩还无时无刻拿出来看看? 我立即警觉起来,坐直了问:“我的照片?让我看看,什么时候的?你哪里来的?” 这一回,闷油瓶没有阻止我去翻找,只是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捏了捏示意我放松,我把东西从沙发垫的缝隙中夹出来一看,确实是我的照片,是我小时候不知道过哪一岁生日的宴会照,爸妈三叔和二叔都围着桌子坐着,照片上我带着一个特别傻的金色纸质小皇冠,正对着蜡烛许愿。 我心里一紧,现在我对旧照片旧物件之类的都有应激反应,总怀疑我小时候的许多经历也都是暗处不知道哪一派势力的设计。 “不要多想,”闷油瓶企图从我手里把照片要回去,“是我向妈妈要的。” 看着好像确实是普通的旧照片,我越发困惑:“那你为什么要偷看……” “只是觉得……”闷油瓶竟转开了视线,耳根似乎还泛起了一些淡淡的粉色,他停了一下才说,“很可爱。” 啊这…… 我一下子愣住,亏我还疑神疑鬼以为闷油瓶瞒了我多大的事情,谁能想到这家伙偷藏的只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只是因为他觉得……可爱? 那他现在红了耳根不敢看我还试图把照片抢回去的样子是在害羞?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后知后觉也感到尴尬极了,脸上都烧起来。 闷油瓶还想拿我手里的照片,被我打了一下手,我不由分说地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里,红着脸站起来跑路。 闷油瓶拉住我,似乎非常不想妥协的样子,闷闷地强调了一遍:“是我向妈妈要来的。” 我尴尬地不行,何况那照片上的我又拍得傻里傻气。 “那也不能!”我捂住口袋逃跑,“本来就是我的照片!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溜到房间,用力关上门,冷静了好一会才红着脸把照片翻出来,刚才塞地急,相片角上有一点点弯折起来,我抚平照片,越想越觉得好笑,这闷油瓶子真是的,我还以为我俩已经是老夫老妻过日子了,人就在跟前他居然还偷藏我照片,要不要这么纯情啊……也难怪他要瞒着我偷偷看,现在被我发现了,好像是还挺尴尬的。 我照顾闷油瓶面子,没收了照片以后对此只字不提,只是我没有料到,这似乎还只是个开始。 闷油瓶做事非常小心,但无奈我和他日夜相处着,一些蛛丝马迹我还不至于完全发现不了,我越来越怀疑,闷油瓶手里的照片应该不止有这一张,但我却找不到证据,上次被我发现以后,他就更加小心了,要不是我在阳台藏烟的时候从砖缝里翻到,还真发现不了。 这一回是我初中打篮球的一张照片,我身上的校服被汗水浸湿了一半,衣服和裤子上都沾了灰尘,抱着篮球看起来脏兮兮的,正抬起胳膊要擦汗。我心说好家伙,合着闷油瓶整天站阳台上远眺就是在看这玩意啊?我那么大一个活人在他身边他不看,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我当即找闷油瓶兴师问罪,软的硬的一起上,在保证不没收的前提下威逼利诱闷油瓶坦白不是还藏有其他的照片。 这回结果实在是太出乎我意料,我知道可能不止一张,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藏了那么多! 床头柜缝隙里、床底下暗格、登山包夹层、钓竿后头的中空区域,甚至是鸡窝的上面!我搜出来的和闷油瓶被迫坦白的,其中从我小学到我高中大学,我刚进学校的,刚毕业的,事情还没开始时的、十年里的、在墨脱在西藏,穿毕业礼服的穿登山装的,哭的笑的,甚至还有我光头穿藏袍的,以及我一两岁时穿着开裆裤的!居然有厚厚一沓! 谁能想到呢,有些人表面上是个酷哥,背地里却把自己合法伴侣的旧照片藏得满屋子都是。 我都被他气笑了:“你说我俩都结了两回婚了,你反倒要偷看我的照片?” 闷油瓶看了看我,缓缓道:“结了婚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见你。” 我简直笑出声来:“所以你去喂鸡和钓鱼的时候,也要拿出来看看?” 闷油瓶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望着我手里那张从鱼竿里搜出来的照片说:“你睡着的样子很安静。” 所以我这张趴在桌子上几乎要流口水的照片,钓鱼的时候看了能静心吗? 闷油瓶被我搜出了所有的“珍藏”,这会儿倒不害羞了,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见我看完了没有还给他的意思,甚至还伸手向我要回去。 我当然不给他,这里面大半都是傻乎乎的丑照,我一点也不想闷油瓶再看,还有一半确实比我现在更加年轻,富有朝气,那我就更不想闷油瓶看老照片而不看我了。 “没收了,”我把照片收起来,对他道,“要看看人,照片不能给你。” 闷油瓶似乎震惊于我的出尔反尔,但是我没收得相当干脆,不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见闷油瓶站起来,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锤子,拎在手里径直走到我们卧室里去。 “你要干什么?”我喊住他问。 闷油瓶道:“砸你藏在衣柜里的结婚照。” 我脸上瞬间爆红,那张极其暧昧的婚照先前造成了不少误会,定居雨村以后我实在喜欢,偷偷跑了一趟杭州搬来的,又不好意思挂出来,只好藏在衣柜的角落里,偶尔趁闷油瓶不在家才拿出来看看。 原来这闷油瓶子早就发现了! 我恼羞成怒,冲他道:“我又不稀罕什么婚照!就你那个别别扭扭的样子,看着都像是摆拍的!” 闷油瓶理都没理我,房间里很快传来敲东西的声音,闷闷敲了两下,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冲进去,把我的那沓照片一摔,朝他喊:“还给你还不行嘛!你别砸……” 我说了一半觉得不对,抬头一看,闷油瓶哪里是在砸相框,他分明在把那婚照往墙上钉呢! 后来,闷油瓶一再指着墙上婚照,以那时候忍得很辛苦为借口,委委屈屈向我一再索要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怀疑,这一切其实都是闷油瓶找借口把婚照挂在卧室里的套路。 第四十六章 番外三 吴邪的几则日记 12.7 昨天晚上我发现小哥偷亲了我一下。 12.8 昨天晚上小哥又偷亲了我一下。 12.9 昨天晚上小哥偷亲了我两下,他为什么要偷亲呢,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12.10 昨天晚上小哥没有偷亲我。 12.11 昨天晚上小哥也没有偷亲我,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偷亲我的。 12.12 昨天晚上小哥又偷亲我了,肯定是忍了两天没忍住,这个闷油瓶子怎么这么可爱。 12.13 我怀疑闷油瓶偷看了我的日记,并且还偷亲了我两下,我决定下次他再偷亲我就抓住他。 12.14 昨天晚上等了好久,小哥都不来偷亲我,于是我偷亲了他,被他抓住了。 个闷油瓶子坏得很,我已决定不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