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影后》来自www.aqb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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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将军的影后[古穿今]
    作者：淞宴
    文案：
    宋翎被公司打压，是圈内寂寂无名的小透明，却在参加了一期综艺节目后突然爆红
    综艺里她是饰演亡国公主的NPC，扮相惊艳，吸引了众多颜狗
    网友们连夜考古，发现她不仅颜值颇高，而且科班出身演技过硬
    这样的美人为什么还没火？！！
    她的粉丝一夜暴涨，其中也多了不少cp粉
    影帝楚泊年的粉丝：我家马上退居幕后，再蹭糊穿地心！
    宋翎深知自己地位尚浅，谨守本分，不敢逾矩
    却不想那位不配合，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还喜欢唤自己为昭华
    醒醒！那只是角色！说好的影帝呢？为什么你现在还没有出戏？
    【美貌翻身，演技圈粉，热度狂飙】
    宋翎得奖那天，楚泊年空降热搜，只发了一张剧照
    将军一身戎装，手握战旗，单膝跪在公主面前。下面一行小字
    “臣仰慕公主已久，若得公主垂爱，不胜欢喜。”
    【楚泊年版】
    他是征战沙场的武安侯，却喜欢上了敌国的昭华公主
    两人身份悬殊，他身负重任，只能将爱意深藏心底
    两国战事惨烈，他看着公主惨死在黄沙里，心痛难捱却无能为力
    他一生未婚，死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还遇到了思念了半生的心上人
    这一次，他将用尽全力护她
    “以为是有缘无分。却没想到啊，昭华，我们是命中注定。”
    男主穿越x女主转世
    全文架空，请勿代入现实
    一句话简介：我是在演戏你却当了真
    立意：人生在勤，勤则不匮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古穿今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翎；楚泊年 ┃ 配角：┃ 其它：
    ========================
    第1章 001   真特么倒霉
    七月气候多变，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已然乌云密布，阴沉沉地压下来，恍若黑夜。
    巷子里的住户忙跑到阳台上，将晾晒在外头的衣服收回，还能听见几声唤小孩儿回家的叫喊。
    “小宋？今儿个怎么有空回家啊？”
    宋翎戴着顶渔夫帽，长发披肩，看起来十分乖顺，开口的语调却客气又疏离：“嗯，回来看看我爸。”
    问话的大妈笑眯眯道：“哎呦要我说还是小宋孝顺，我家那几个一年都回来不了两回。”
    闻言，宋翎很淡地勾起唇角，点头示意后便拐进了自家巷口。
    没走多远，又听见身后不小的声音传来——
    “那是小宋啊，瞧着真水灵。”
    “随她那个妈，啧啧，怕是心气儿也跟她妈一样高。毕业两年多了吧？说是拍戏，可电视上连个影儿都见不着呢。女孩子啊，还是安安稳稳的好，做什么明星梦。”
    “你刚不还说人孝顺的吗？特羡慕人家。”
    “哎呦巷子里有出息的孩子哪个像她这样清闲，说不定得靠她爸养到老呢，这种孝顺我可享受不了。”
    饶是宋翎已经习惯了她们这样的对话，却依然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加快脚步走回家。
    宋安华正在餐桌旁吃饭，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地开口：“不是说周末才回来吗？”
    窗外已是大雨倾盆，又急又密的雨滴打在窗棂上，驱散了些暑意。
    “有工作临时取消了。”宋翎放下包，看见餐桌上的泡面顿时眉头一紧，“我去炒几个菜，您少吃这些。”
    宋安华见女儿有些不高兴，讪讪着将面碗往外推了推：“今天局里忙，我就对付几口。”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爸帮你吧。”
    “不用。”宋翎将被碰倒的拐杖放好，兀自走进了厨房。
    冰箱里的菜所剩无几，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已经不新鲜的食材扔掉。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父女俩谁也没再说话，只剩下雨声和炒菜的声响。
    不一会儿，楼上传来小孩儿唱歌的声音，咿咿呀呀的，一句也没在调上。
    “鬼叫什么，快滚回去写作业。”
    “我不！老师说我唱的好听，未来能成大歌星！”
    “什么老师说这话！狗屁大歌星！给我老实写作业去，不然长大以后像楼下翎翎姐那样没出息！”
    老房子隔音不好，即便雨声嘈杂，父女俩仍然将这通数落听了个大概。
    宋安华瞥女儿一眼，犹豫了会儿，夹起根青菜，试探性地说道：“要不爸让局里的人帮忙介绍个事做？稳定一些的。”
    宋翎盛汤的动作顿住，心里有些唏嘘。曾几何时，她也是邻居口中的别人家小孩，而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反面教材。
    她将汤碗放在宋安华面前，平静道：“您不用操心这些，我会看着办的。”
    ……
    回到房间，宋翎才瘫倒在床上，伸手揉了揉腰间的伤处，疼得她直皱眉。
    这时，被扔到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宋翎捞起来一看，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黄总这边已经知道消息了，叫你明天来趟公司。】
    【有点心理准备，估计会联系节目组把你的镜头剪掉。】
    宋翎猛地起身，然后又吃痛地长嘶一声，发了条语音过去。
    【不是吧阿sir，我只是演个NPC而已，这都放不过？】
    半晌，那边幽幽地回复。
    【谁让你和楚泊年有对手戏呢。】
    宋翎朝后倒下，翻身用空调被裹住自己，瓮声瓮气地发泄道。
    “真特么倒霉。”
    ……
    云天传媒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整栋大楼，深灰色的建筑像一只冷冰冰的怪物，漠视来往行人。
    宋翎踩着双小白鞋，刚到经纪部的楼层，就看到了个不顺眼的身影。
    “师妹，好久不见啊。”
    那人穿着一条玫红色的包臀裙，将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厚重的浓妆下面露嘲讽：“我听说师妹又惹黄总生气了呢。真是可惜，好不容易走狗屎运和楚老师去了同一档综艺，却连镜头都要被剪掉呢。”
    待她走近，看到宋翎未施粉黛却依然吹弹可破的皮肤，心中生出一丝嫉妒，很快又压了下去。
    哼，长得漂亮又怎么样，没有曝光还想红？下辈子吧！
    宋翎等她做作地表演完，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师姐工作这么忙还不忘记关注我啊，以后别那么卖力了，你瞧，黑眼圈都遮不住。”
    这句话顿时让罗紫婵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她瞪了宋翎一眼，急吼吼地往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化妆包呢？镜子镜子拿来给我看看！”
    站在宋翎背后的经纪人无奈地看自家艺人一眼：“罗紫婵跟黄总的关系可不浅。”
    毕竟是各路资源一路喂到当红小花的人，营销一波接着一波，虽然网上评论好坏参半，但热度确实很高。
    “脑子里的坑也不浅。”
    罗紫婵这人特别注重颜值。她可以不管别人说自己演技差、情商低，但若是在颜值上挑刺，就会立马跳脚。
    经纪人：“……不怕她在黄总面前添油加醋？”
    宋翎深吸了口气：“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她刚毕业就签约了这家公司。作为娱乐圈内的龙头老大，云天传媒实力强劲，旗下有许多耳熟能详的艺人明星，是各大影视学院的学生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
    但谁能想到，刚进公司不久，就遇到高层大换血。公司发展重心渐渐转移，对于艺人经纪这块，远没有以前重视。
    高层对艺人内部纷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资源倾斜严重，像宋翎这样没有后台的新人，越来越难出头。
    更不要说她还得罪了高层领导。
    方才经纪人口中的黄总，是如今公司艺人经纪版块的主要负责人。除了已经成立工作室或是有足够影响力的大咖，其余不温不火的十八线，以及宋翎这样毛都没长齐的新人，都拿捏在他的手里。
    此人浸淫娱乐圈十几年，深谙圈内各种潜规则，暗示过不少女生，宋翎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椅上，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侵略色彩的精光。
    宋翎今天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T牛仔，曼妙曲线藏在宽大的剪裁下，若隐若现。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脂，五官精致。
    尤其是那双明润澄澈的眸子，好似有水光流转，分外动人。
    黄总目光流连，慢条斯理打量着，手指点在扶手上。
    真是个美人。
    饶是他在娱乐圈内待了这么久，见惯了形形色色的艺人明星，仍是没办法将目光移开。
    不过美则美矣，骨头可硬得很。
    他“经验丰富”，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都是些涉世未深且怯懦的小女生。像宋翎这样的，按理来说他不会碰，可这等绝色，不试试又怎么甘心。
    “最近工作忙么？”黄总语气温和，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忙不忙的，您还需要问我？”
    两年前拒绝了他之后，宋翎的所有优质资源渠道便被封闭了，除了些粗制滥造的网剧，便只能去剧组跑组，面试一些芝麻大小的配角。
    没有宣发没有资源没有规划，只配了个能力平平的经纪人。
    因此出道两年了，依然是个寂寂无名的小透明。
    黄总勾起一边唇角，大笑：“你是个聪明孩子，这回运气也不错，碰上了楚泊年。跟他有对手戏确实会获得一定的曝光度，但……得要能播出来才行啊。”
    他捞起桌子上的平板，屏幕上的宋翎穿着华贵的宫装，杏脸桃腮，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虽然只是个走剧情的NPC，他却毫不怀疑这期节目播出后，会为宋翎吸来一大波的颜粉。更何况还有楚泊年的人气加持，关注度定是只高不低。
    毕竟那可是顶流啊。
    这档真人秀上一季不温不火，这一季头期便请了楚泊年，绝对是要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宣传力度可想而知。
    他不清楚宋翎是怎么得到这个机会的，但既然被自己知道了，肯定要干预一下。
    “您真是煞费苦心。”宋翎心中冷笑。
    连一点露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除了打压之外，恐怕还有罗紫婵在背后撺掇吧？
    中年男子双手交握，语重心长道：“的确，你私下里跑组跑龙套我还不至于每次都知道，但你想过么，没有后续宣传，就算你昙花一现了又怎么样呢？”
    “这个圈子里有相貌有演技的多了去了，真正出头的有几个？你还打算跟我耗到解约么？女艺人的黄金时期才几年，到时候新人层出不穷，哪来你立足的地方？”
    “年轻人有傲气是好的，但在这个圈子里，不懂得低头可不行。”
    宋翎的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她的脊背始终挺直，修长的脖颈没有低下半分。
    “当然。”半晌，她弯了弯唇，眼中却了无笑意，“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低头的。”
    闻言，中年男子脸色沉了下来，突然间就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滚吧。”
    待人走后，他拿起电话，冲着那头命令：“联系好了么？让他们剪掉宋翎的所有镜头！”
    ……
    经纪人等在门口，见宋翎出来忙凑上去问：“怎么样？”
    宋翎闭了闭眼：“黄了。”
    经纪人听后沉默半晌，随后提议：“其实……我觉得服个软也未尝不可，毕竟这是圈子里的常态。”
    “服个软？”宋翎脚步一顿，眉头轻挑，“然后再上个床？”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高兴，经纪人脸色涨红，嗫喏着道了歉。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宋翎按下电梯键，“他总不能打压我一辈子，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到父亲昨天的话，她垂落眼睑，喃喃着，“或者，换一条路……”
    最后几个字声音极轻，很快弥散在空气里。
    经纪人也没听清，顺从地颔首：“我知道了。”
    她能力平庸，两年前被打发到宋翎身边时，还以为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藏。却没想到宝藏的确珍贵，却没有机会让人欣赏。
    电梯门应声而开，宋翎转身看了她一眼，就要往里面走去。
    耳边突然响起声狗叫，宋翎吓了一跳，余光瞥见脚下一团，下意识就要避让，却没稳住重心，整个人朝侧边扑去。
    那里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宋翎暗骂一句，还未有动作，就注意到那人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倒过来的自己。
    咚的一声，宋翎撞到了银灰色的墙壁上。那人却恍若未闻，不疾不徐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问了句。
    “几层？”
    第2章 002   楚老师
    宋翎腰间泛疼，也没回应。刚撑着墙壁站直，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硕大的金毛乖巧坐在地上，伸出舌头不住喘气，一脸无辜。
    她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着金毛耸耸鼻子做了个鬼脸后，才将视线转移到那人身上。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颀长背影自带一股贵气，宋翎一眼就认了出来。
    “楚老师？”
    她觉得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恍然。
    楚泊年本就是云天的艺人，只不过很早便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这些年来和云天的合作十分紧密，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几层？”
    楚泊年头也不回，只淡淡地重复了一句。
    “……”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冷清，宋翎识趣地退后两步，“一层谢谢。”
    狭小空间里静得可怕，男人身上的气场似乎比空调冷气还足。宋翎和金毛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过去多久，悦耳的提示声终于响起。
    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只盼着人快点离开。
    默数几秒后，男人如愿踏出电梯，可没想到金毛却纹丝不动，定定地坐在地上看着宋翎，露出憨厚的微笑。
    楚泊年走出一段距离，感觉到牵引绳那头的阻力，皱了皱眉，转过身唤道：“肉包。”
    宋翎：“……”
    这名字……真香。
    听到主人的呼唤，金毛立刻抖擞地站起来，低头绕了个圈后，咬住了宋翎的裤脚。
    宋翎：？
    显然楚泊年也没料到它会有这样的举动，沉下声又唤了句，语气里带了丝命令。
    金毛呜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委屈，不情不愿地放开宋翎，慢悠悠地走到主人身边。
    楚泊年这才抬头去看面前的女生。目光触及到脸庞的那一刹那，呼吸突然就凝滞了，瞳孔紧缩，脑子里像是有万千场景闪回般混乱，久久缓不过神来。
    他的眼眸如墨，看人时带着股压迫感。握牵引绳的手紧紧攥住，骨节都开始泛白。
    宋翎心中生出一丝微妙的异样，觉得眼前这人似乎与先前一同录制综艺的楚泊年有所不同。
    她犹豫地开口：“楚老师？”
    男人默不作声，反倒是金毛给了个回应。
    “汪！”
    宋翎：“……楚老师？”
    “汪汪！”
    你倒是很起劲儿！
    她笑出声，又马上敛了情绪。
    “……楚泊年！”
    这一回提高了音量，楚泊年思绪回笼，深深看她一眼，再开口的声音竟然有些喑哑：“……失礼了。”
    电梯发出超时警报，引来路过员工的注意。宋翎没再追问，按下满腹疑虑，朝对方点头示意后便快步离开。
    在她身后，男人望着这个方向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经纪人走到身旁，才问道：“方才那位姑娘……”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顿住，几秒后垂下了眼睑，“算了。”
    ……
    待两人离开云天回到工作室，经纪人周剑坐到楚泊年面前，看着自家艺人心不在焉地撸狗，严肃道：“阿年，你最近怎么了？”
    自从上次录完综艺，周剑便觉得楚泊年变得有些奇怪。
    他出道早，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荣誉不断，再加上傲人的家世，平日里有许多人想方设法地套近乎。
    好在他事业心强，常年泡在剧组，懂得把握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十年来洁身自好，从未传过绯闻。
    但之前冷归冷，还是有那么些人情味的。不像现在，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抓不住一丝人气。
    而且，说话还变得文绉绉的。
    楚泊年手下一顿，而后摸了摸金毛的脑袋，扔给它一个玩具自娱自乐。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下的情况。
    半个月前他还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敌军来势汹汹，他被逼退到悬崖边上，只感觉到身边突现一把利剑，他躲闪不及，跌下悬崖。
    再醒来，已成了几千年后的楚泊年。
    这个世界与他所处的楚国大相径庭，到处都是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叫他不知所措。
    好在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不至于慌乱，稳下心神之后，他开始慢慢接收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即便不尽完全，可经过半个多月的磨合，也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讯息。
    虽然原主的性格与他相似，但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朝代的人，总会露出些马脚。
    所幸再怎么不同，也不会有人往“借尸还魂”这上面想。
    这会儿面对经纪人的询问，楚泊年按了按眉心，在心里寻找托辞。
    周剑见状，灵光一闪，浮出个不好的猜想：“你该不会是……出不了戏了吧？”
    这种情况在圈内并不罕见，尤其是体验派的演员，演完一部剧之后常常需要很长一段空档期才能从角色中走出来。
    可……阿年上部剧都是七个月前拍的了，要论最近行程，也就是半个月前录制了一档综艺……就那简短的五分钟戏，有这么深的影响力？
    周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但除此之外，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家艺人这段日子的异常。
    想到刚才在云天见到的女生，他咽了咽口水，犹豫道：“阿年，你与宋翎都是演员，生活中并没有交集……”
    “宋翎？”捕捉到这两个字眼，楚泊年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起来，猛地看向周剑，“你方才说的，可是宋翎？”
    半月以来，周剑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艺人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吧，刚才就一直盯着人家看，好险是现代装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否则恨不得像戏里那般以身相许了吧。
    周剑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脑子里已经盘算着要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
    “是，你俩在综艺上演了那么一段，可演得再好也不是现实啊。再说了，那姑娘得罪了云天高层，估计连镜头也不会有。”
    “为何？”
    楚家是云天的董事，因此周剑也没有瞒他的意思。
    “估计是黄也成那家伙，看人姑娘长得漂亮，有点想法了吧。”
    这种情况在原主的记忆力并不陌生，楚泊年睫毛颤了颤，突然说了句——
    “你方才说的综艺，何处能看？”
    ……
    盛夏午后阳光炽热，蒸笼般的暑气逼退了人们外出的欲望，巷子里只剩下不绝的蝉鸣。
    “爸，我走了。”
    宋翎拿起玄关的阳伞冲屋子里喊，等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应。
    她低下头，看见宋安华的拖鞋踢在一旁，才意识到父亲已经去警局上班了。
    宋翎弯下腰将鞋子摆正，起身时，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瓶红花油。
    还是新的，没有开封。
    前段时间她一直在跑古装剧组，吊威亚是家常便饭。每回下戏，腰胯部都会添上被绳索勒出的青紫，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掉。
    虽然累，但也是在拍戏的过程中，被那档综艺的导演看中，这才有机会接触到这等档次的出镜机会。
    不过天不遂人愿，最终还是空欢喜一场。
    她很浅地笑了笑，拍拍那瓶红花油，顺手将面上杂乱的报纸整理好。
    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宋安华活得粗糙，难得还能注意到她身上有伤。
    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落了锁，她在阳光下撑起伞，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今天跑跑现代剧组吧，恐威亚了。
    宋翎轻笑一声，踏进盛夏的热浪里。
    ……
    正值暑假，地铁车厢中多是青春的少男少女。宋翎拉着头顶的扶手，被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撞到了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边刷手机边走路，见撞了人，脸颊微红，连忙乖巧地道歉。
    宋翎眼睛弯了弯，温声道：“没关系。”
    好好听的声音啊！
    小姑娘忍不住抬眼瞥了宋翎一眼，这一下脸色更红，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就是预告里哥哥身边的女生！”
    第3章 003   不管谁帮忙都是个大好人……
    暑假是各台影视综齐放的黄金时期，网络上消息繁杂，令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条标题为“楚泊年加盟《真相不逃脱》”的热搜瞬间引起一波热潮，讨论度直线上升。
    【当红影帝楚泊年综艺首秀来啦！锁定水果卫视，这个暑假邀请你和楚将军一同破案~】
    【《真相不逃脱》第二季强势回归，新玩家英姿飒爽楚将军惊喜上线！】
    作为圈内最年轻的双料影帝，平日里除了新剧的宣传活动，楚泊年几乎不参加任何综艺。因此这一消息无疑像乍燃的烟火，让粉丝乐不思蜀。
    【啊啊啊啊我的天阿年终于上综艺啦！】
    【期待期待！这是什么神仙颜值，楚将军太帅啦！】
    【太久没看到新鲜的阿年了！想死我了！】
    微博上粉丝热闹得像过年，将官博发布的十几秒预告刷了一遍又一遍。大约十分钟后，终于有人正经评论。
    【是沉浸式综艺么？我看剧情感还挺强的，像电影大片一样。】
    【画面质感好棒啊！最后一幕站在楚泊年身边的小姐姐也太美了吧？！】
    【哈哈哈终于有人发现了！我刚一直憋着没敢说，被最后的回眸一笑惊艳到了！】
    随着咔擦一声轻响，手机屏幕重新归位黑暗。透亮的显示屏映照出宋翎意外的表情。
    “怎么回事？”
    耳机那头的经纪人廖鹃也刚得到消息，脸色有些复杂：“说是节目组那边为了效果没同意，黄总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节目组这么刚？”
    《真相不逃脱》是云天参与制作的一档真人秀。第一季经费少，没人看好。没想到今年这个IP爆火，这才认真了起来，制作组也换成了业内资深人员。
    她深知云天在节目中的话语权，也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因而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颇感意外。
    实在是这两年被姓黄的一言砍断了太多资源，她心里已经习以为常，却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了意外之喜。
    可惜廖鹃没多大人脉，打听不出更多细节。
    “算了，总归是件好事。不管谁帮忙都是个大好人！”宋翎眼底溢出真实的喜悦，上戏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但不知道是讲究好坏平衡，还是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差。刚上好妆，就看见了从保姆车上下来的罗紫婵。
    “这位谁啊？都这时候了才进组？”
    “她你都不知道？罗紫婵啊！顶了女二角色的。”
    “女二的戏份都拍一半了还能被顶？”
    “嘘，耐不住人家有爸爸啊！”
    耳边传来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宋翎垂了眼睑，只盼着早点拍完走人。
    可她不招惹人，不代表别人就能这么心平气和。
    罗紫婵气势汹汹，眉梢都带着怒气，身旁的助理小心翼翼打着阳伞，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比宋翎还早发现热搜，本是怀着嘲讽的心态去看看热闹，没想到却瞥见了许多夸赞对方颜值的评论，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罗紫婵与宋翎的渊源说起来也有些可笑。只不过是当初黄也成先看中了宋翎，遭其拒绝之后才选择了她，因此有了心理落差。
    当初宋翎在一众新人中气质相貌皆是卓越，本就让对外表颇为看重的罗紫婵心生忌惮。偏生自己跟了黄也成之后，那人还始终记挂着宋翎，怎能让她安心？
    这两年除了吹吹耳边风，罗紫婵也没少借着黄也成的势打压宋翎。恐怕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她对宋翎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自身。
    主角们都有各自独立的化妆间，这会儿见罗紫婵朝着这边走来，刚才那两八卦的工作人员互相使了使眼神，推搡着离开了。
    “宋翎，你可真有本事。”
    她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中午央求着黄也成做些手脚，却被对方大骂一通。自己开小号回怼，结果被路人及粉丝围攻。此时看见宋翎，怒火就像冲破防线的野兽，也顾不得当下的场合。
    “你不是清高吗？怎么，合着是攀上了别的高枝？真是又当又立！”
    罗紫婵的助理看着门外装作路过实则围观的剧组人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可她也深知自家艺人的脾性，不敢在这时候去打断她。
    “师姐。”宋翎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退开两步，唇角微微弯起，幽深的眼眸不带一丝笑意，“不是有了真性情人设，就什么话都无所顾忌的。”
    “呵。没人帮你！说出来谁信！”
    “帮我什么？为什么要帮我？那人姓甚名谁？”宋翎的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一丝压迫，让罗紫婵心下一凛，这才回了几分理智。
    黄也成那人最要面子，就是借她几个胆也不敢把他的事往外说。
    她瞪了宋翎一眼，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等着瞧。”
    ……
    今天宋翎的戏份不多，是一个单元里的小反派，难度并不大，但好巧不巧，第一场就是和罗紫婵的对手戏。
    为了配合剧中角色，宋翎今天穿了条亮黄色的连衣裙，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如雪般莹润。她身材匀称，天鹅颈连着肩勾出一条优雅的曲线，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叫人羡慕不已。
    她入戏很快，将傲娇任性的大小姐演绎得活灵活现，连尴尬的台词都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导演满意地看着监控器里的画面，突然眉头一皱，沉声喊了句卡。
    罗紫婵才说了两句台词就被叫停，面上有些不快，语气自然带了些冲。
    “导演，怎么了？”
    她是投资方顶上来的人，导演虽心有不满，也没当场发作，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注意下自己的体态。”
    女二的角色是芭蕾舞出身，举手投足自有一番优雅之感，就算没办法短时间练成，也不该像罗紫婵这样毫无美感。
    他自觉已经将话说得十分委婉，但罗紫婵却仍狠皱眉头，余光扫到了正在补妆的宋翎，心里憋着一股气。
    “导演，我觉得这块的情节有问题，需要改一改。”
    这会儿场记已经拿起了场记板，听到这话，像是吃了什么肮脏东西一样回头看罗紫婵，就差没直接开口骂人。
    本来嘛，女二的戏份已经拍了大半，这时候临时替角，还不得把先前拍好的片段重补拍？平白多了这些工作量，剧组里没人能对罗紫婵有好印象。
    罗紫婵却恍若未见其他人表情的异样，她演技有限，许多情绪桥段表现不出来就只能靠编剧生改，反正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有黄总收尾，她便没什么好怕的。
    “是么？你想怎么改？”
    宋翎听出导演语气中的情绪，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向罗紫婵，却见对方直直地望过来，语带讥讽：“我觉得这块女二应该直接上手打反派一巴掌，才能将情节堆到最高潮不是么？”
    她的眼神几乎掩藏不住里面的跃跃欲试，宋翎看穿她的意图，眸光猛地暗下来。
    第4章 004   只是试戏，你们自由发挥
    导演听后下意识地蹙眉。
    剧中女二的人设是个温婉怯懦的小白花，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鲜少有过，没碰上情感节点突然给人一巴掌，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正要驳斥，小臂被身边的副导演推了推，侧耳听见他说了三个字：“七百万。”
    闻言，导演抿直唇线。
    这个本子本就是小成本狗血网剧，他也不指望会出多大水花，但基本质量还是要有的，否则没有平台肯买。
    之所以如此忌惮罗紫婵，除了她所带来的资金，更因为她身后的资本所提供的平台优势。
    不管最后成品好坏总归都找着了下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再次拖慢进度，导演咽下了欲出口的话，看了宋翎一眼。
    “那你们先试个戏看看吧。”
    他对这姑娘的印象还不错，也明白罗紫婵这番明显是冲着她去的，不禁撇了撇嘴，对女演员间这些小心思颇感烦躁。
    罗紫婵显然很得意，冲宋翎递了个眼神，姿态已然跃跃欲试。
    宋翎眨了眨眼，对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意外。
    为了呈现出来的效果，演员在戏中就算被真打耳光，也是很正常的事。至于情节跳脱的问题，连导演都没说什么了，她又哪里有理由反对。
    因而她冲导演点点头，神色平静。
    导演满意她的识趣，犹豫两下，还是开口道：“只是试戏，你们自由发挥。”
    宋翎一愣，而后很淡地呼出一口气。
    ……
    罗紫婵饰演的女二是男主的青梅竹马，从小爱慕男主却始终被对方当作妹妹对待。她长相可人，性格温婉，不愿意破坏男女主的感情，只想默默帮男主排忧解难。
    而律师男主在一次公司并购案中遇见了委托人的小女儿，小女儿对其一见钟情，不停制造与男主见面的机会，却意外被女二发现。
    宋翎饰演的，正是这个明艳心机的富家女。
    当下要拍的这段戏，便是小青梅为了自己心上人的幸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成功逼退了富家女。
    调度好灯光与镜头，导演拿起对讲机示意。
    “Action！”
    “怎么是你？不是承哥哥约我来的吗？”宋翎不悦地皱了皱眉，下巴微昂，将高高在上的姿态做足。
    罗紫婵嘟着嘴，四十五度角斜视地瞪大眼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是我借承哥哥的名义约你出来的。姐姐，我……”
    她一开口，导演几乎立刻皱起眉，罗紫婵的风评他也了解过一二，但真实看到对方的演技，还是不禁叹了口气，连身后工作人员压低的笑声和窃窃私语也懒得去管。
    “太出戏了，宋翎是怎么做到不笑场的！”
    正沉浸在戏里的宋翎自然不知道这些场外信息，一个眼风扫过去，探身捏起罗紫婵的下巴摇了摇：“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姐姐妹妹的恶不恶心？你以为在拍宫斗剧呢？”
    这句台词剧本里没有，是临时加的。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眯起眼，没有喊停。
    见罗紫婵眸里真实流露的不快，宋翎适时放开了手，用桌上的纸巾反复擦拭，像是碰到了什么秽物。
    “你！”接下来本该是罗紫婵大段的说教台词，但此刻她却已经被宋翎调动起了情绪，在出戏的边缘反复横跳，脸上想生气又没能生气的模样倒是与人物设定颇为一致。
    宋翎将纸巾扔到她脸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讥讽。
    “把谁当傻子呢！喜欢承哥哥就直说，畏畏缩缩跟个鹌鹑似的！”
    反正她是反派，只要在角色范围内作出合理反应，自然是越讨人厌越好。
    “不……我、不是……”罗紫婵被她突来的气势震住了，竟不知作何反应。
    “啧。”宋翎在这留了一个话口，然后弯下腰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捏了捏。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明明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是你啊，可他却始终想着另一个人，把你看作妹妹。其实你很嫉妒，很不甘心，巴不得我破坏掉他们的感情然后趁虚而入，对不对？”
    她像一个循循教导的知心好友，说出的话却缓缓扎入人心。
    罗紫婵想到了黄也成，似乎被某句话触动到，完全被代入了戏里，怔了两秒后，猛地开始摇头，“不是，不是这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片场响起，导演瞬间睁大了眼睛。只见宋翎捂着左脸顺势倒在地上，而罗紫婵维持着打人的姿势，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止不住发抖。
    她瞪着宋翎，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大段台词下意识地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蹦出，虽然僵硬，但因为带着情绪，也不算违和。
    宋翎站起身，腰背挺直，散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却看不出丝毫狼狈。
    她瞥见罗紫婵带泪的眼眸与通红的两颊，突然嗤了一声，调笑道：“总算像个正常人了，以前没感觉憋得慌么？”
    导演：？
    怎么感觉剧情走向有点歪？这隐约的惺惺相惜之感是怎么回事？
    他后知后觉地喊了卡，待自己仔细琢磨之后，喊了声：“行，这条过了！”
    其余人：？？？
    不是试戏吗？怎么就过了？
    导演可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兀自摘掉耳机，走到两人跟前一顿猛夸：“发挥得很不错！演得好演得好！去休息一下吧。”
    罗紫婵第一次被导演如此夸赞，关键对方说得真心，不像是勉强恭维的语气。一时间，她也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了句谢谢，连原先自己改戏的目的都忘了。
    直到被助理带到保姆车旁才猛地回过神。
    不对啊！我明明是打算每次打完耳光就NG，不停扇宋翎出气，怎么就一条过了？
    助理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只觉得她现在格外安分，不由得拍马屁道：“我就说婵姐的演技一直都很好，只是没遇见合适的角色罢了，你瞧刚才导演不都一直夸您么？”
    话音刚落，罗紫婵就突然转身，大步向片场走去。
    “诶？婵姐！去哪啊婵姐！”
    ……
    导演正在监视器前回看方才的片段，半晌后才转向身后的宋翎，语气温和道：“脸没事吧？”
    宋翎摇了摇头，将头发挽至耳后，露出白皙柔嫩的脸颊，很浅地笑了笑。
    导演微微一愣，随后看到她手背处的泛红，这才反应过来，赞许道：“时机掌握得不错。”
    罗紫婵那一下明显用了狠劲，如果真的打到脸上，怕是几天都不能消肿。因此他也没说什么，毕竟宋翎的表演并不出戏，就连他都以为是真打。
    更何况谁都看得出来，这场戏全靠宋翎带动情绪，罗紫婵也算沾了光。
    “抱歉导演。”
    饶是对方没说什么指责的话，宋翎仍然微微鞠了一躬。
    先前只说是试戏，她猜到罗紫婵会有的动作，便冲动又大胆地改动了许多，完全带着对方走。现在想来，或许会影响故事的情节走向。
    导演倒不以为意地大手一挥，将不远处的编剧招来：“没事，说起来你还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呢。”
    “导演！”
    正在这时，罗紫婵神色莫名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紫婵，有什么问题么？”
    罗紫婵扫了宋翎一眼：“刚才那条，我觉得不行！”
    导演神色一凛，还没开口，就听见副导演连忙说道：“怎么不行了？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啊！非常好！不能更好了！”
    进度已经很赶了，这位能不能别再出幺儿子了？真当剧组是你家啊！
    “没错，这段戏你改得不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导演也没给她时间，话锋一转：“你看我把编剧也叫来了。这个女二吧，既然达到了剧情的小高潮，我觉着这几场就没必要加了。”
    罗紫婵带资进组之后不但要重拍先前的戏份，还给自己额外添了许多个人戏，将情节拉得又臭又长，充满水分。但经由宋翎这一改动之后，反倒找到理由砍掉大半。想到这，导演又对宋翎添了几分满意。
    “什么？！”罗紫婵一听就急了，立刻将重拍的事抛到了脑后，“怎么可以！”
    偏生包括导演编剧在内的几个工作人员说服她的过程中，又对她大加夸赞，让她发不出脾气，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最后脑子一热咬着牙说：“我让黄总跟你谈！”
    说完，就拿出手机火速拨了个号。
    导演几人面面相觑，心里也存了一丝忐忑。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罗紫婵还没开口，就听见那头传来一阵怒吼。
    “都说了最近别打电话给我！屁大点事也要我管！滚滚滚！”
    黄也成音量很大，饶是没开免提，也让站在一旁的几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宋翎更是有些意外，联想到先前突然上线的综艺预告，心里有了些猜想。
    难道是黄也成惹到了哪个大人物？
    她垂了眼睑，没看到罗紫婵几乎一秒涨红，又几经变化的脸色。
    “婵姐……”罗紫婵的助理瞥见其他人露出古怪的神色，拉了拉自家艺人，小声地提醒。
    罗紫婵睁大着双眼，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丢人！太丢人了！
    她将手机砸向助理，终于忍受不住，捂着脸跑了。
    过了许久，导演才幽幽地开口：“小宋，你可真是功臣啊。”
    宋翎：“……”
    第5章 005   万一呢
    宋翎也没时间去猜黄也成究竟得罪了谁，她才下戏，就接到电话——宋安华摔伤了。
    傍晚的空气还有些闷热，她打了辆车，到医院的时候，后背已经沁出了点点汗渍。
    没走多久，就看见宋安华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走来。他额间也覆上了块纱布，嘴角发红，这模样不像摔伤，倒像是和人打架落下的。
    宋翎愣了一下，随后抿了抿嘴，大步上前。
    “昭昭……你怎么来了？”宋安华讪讪地看着女儿，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推开旁边的人，拿过拐杖就要自己走，“没什么大事，就脸上破了点皮。”
    说完，还赶忙冲着搀扶自己的小伙子说道：“那个小李，局里是不是让你回去呢？快着些吧，叔这儿不用你帮忙了。”
    被叫作小李的男生也穿着便装，看起来像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年轻，有股愣愣的傻气。这会儿他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一脸的正直和纯洁：“局里没让我回去啊，队长让我把您送回家呢。”
    似乎不明白宋安华为什么一直朝他眨眼睛，他脑子转了转，状似恍然大悟道：“您是惦记着今天被您打趴下的那伙人吧？嗐！没事儿，有队长他们在呢！”
    宋安华没好气地闭上了眼，想着小李这家伙平时也算机灵，怎么这时候就这么愣呢！
    要是搁在别的场合，他就出手教训了，但现在女儿在旁边，宋安华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苍白地呵呵两下。
    宋翎哪里不明白父亲的眉眼官司，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扶着，温声开口：“回家吧。”
    宋安华没敢将自身的重量放在女儿身上，连忙拉过小李，宋翎余光瞥见，冲小李笑了笑。
    “麻烦了，今天谢谢你。”
    “没、没事，为、为人民服务。”小李憨笑道，小麦色的脸上晕开两道不自然的红晕，被宋安华一瞪才收敛。
    路上宋翎一直没说话，健谈的小李也被宋安华瞪着没敢聊天。宋安华时不时偷瞄女儿的表情，咽了几次口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昭昭……”
    昭昭是宋翎的小名。小时候巷子里的大人们都爱一口一个昭昭地逗她，现在长大了，也只有宋安华会这么叫。
    可他们其实算不得关系亲密的父女俩。宋安华早年工作忙，三天两头把她托在亲戚家，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后来他腿伤了，能在家的时间富裕了起来，却发现女儿都已经长大了。
    记忆中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的模样，可父女俩之间，却总归少了点亲昵。
    说句不好听的，宋安华觉得自己在女儿心里，恐怕也没占多少份量。
    想到这，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抓住宋翎的手说道：“你过来不耽误工作吧？要是忙就先走，我让小李送回家就行了。”
    宋翎紧了紧手指，长睫微微颤动两下，说道：“我有分寸。”
    天边染着大片晚霞，橙红的光晕落在宋翎脸上，显得格外明艳。
    楚泊年转向窗外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女孩微蹙着眉，一双秋水剪瞳含着浅浅的担忧，像前世见过无数次的神情。
    “看什么呢？”周剑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这才顺着自家艺人的目光回头往车外望去，正好将宋翎三人尽收眼底。
    高大的男生正在路边拦车，宋翎则搀着位眉眼相似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画面竟然有些美好。
    周剑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他想了想楚泊年最近的举动，以为他是在意那个男生，摇着头拍了下他的肩膀，含糊道：“那应该是宋翎的弟弟吧。”
    昨天送达的资料上详细记录着宋翎的个人信息，周剑只稍微瞄了几眼，并不确定。
    楚泊年收回目光，在心里默默否认。
    宋翎确实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但随父母常年定居国外，不在帝都。
    周剑看他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似乎对那三人并不关心，顿时觉得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楚董那边要拍一个饮料广告，正在收集演员资料，你看要不要把宋翎推荐过去？”
    按照前几天那般大刀阔斧的行径，周剑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应下，可楚泊年却只是将手肘靠在窗边，好似有些疲累地阖上眼，不冷不热地说：“不用。”
    周剑不禁睁大了眼：“真不用？”
    他们今天是来看心理医生的。周剑担心迟迟不出戏的状态会对楚泊年的生活造成影响，好说歹说才将人哄了来。
    可现在看着，或许有些好转了？
    闻言，楚泊年沉默了几秒。
    那天他确实冲动了些，只凭着一张脸便不管不顾地要帮人。后来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或许只是长得相像而已。若是那人与他一样穿越了时空，不可能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如此镇定。
    更何况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总会露出些马脚，但他将那份堪比人物小传的资料翻了几遍，也找不出丝毫破绽。
    他似乎没办法否认，窗外那个女孩是真实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宋翎，而不是自己记挂了半生的女子。
    想到这，楚泊年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两夜未睡带来的头疼。
    这个身体到底与自己不同。前世行军打仗，几天几夜不闭眼都是常事，哪会像现在这样。
    “阿年？”
    听着周剑的再三询问，楚泊年无奈地睁开眼，余光却不可避免地扫向窗外。
    马路那头已经停下了一辆出租车，中年男子似乎有腿伤，需要两人合力帮助才能坐到车内。宋翎眉头紧锁，随后拿起拐杖，在其他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长舒了一口气，与刚才冷清的神色略有不同。
    楚泊年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万一呢？
    从前他也不信鬼神之说，可如今却遇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如若有一丝的可能，至少，也要将人放到眼下才能仔细观察吧。
    他半垂着眼，浓郁的瞳色漆黑一片，却在深处闪出不易察觉的微光。
    “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经纪人吧，至于用不用，就……靠她自己了。”
    他整理了下措辞，尽量贴合这个时代的言语习惯，而后再次闭上眼，一副不欲再说的冷然。
    周剑这下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到底好没好啊？
    ……
    太阳落下之后，夜晚总算送来几缕微风。巷口的大槐树下三三两两坐着几位老人，正摇着蒲扇纳凉。白天穿梭在巷子里的小孩子们都跑回家享受空调去了，这会儿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在宋翎的再三坚持下，小李没有再送，看着父女俩走远后便重新坐上了车。
    “老宋啊，这是怎么了？”一位老大爷抬起下巴问道。
    宋安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摔了一跤。”
    “呦，这可得小心这些，你这情况不比以前了。”
    宋安华点头：“哎。”
    “老宋，刚才那小伙子是谁啊？”
    父女俩打完招呼后就要离开，却突然听见一位大妈高声问道：“是小宋的对象吧？怎么不叫过来让我们看看呐！”
    “不是不是，就是局里叫来帮忙的。”宋安华怕女儿不高兴，连忙否认。
    大妈显然不信，不依不饶道：“哎，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啊！小宋都多大了，也是时候找个对象了。就是长得老实了点，跟你似的，不知道抓不抓得住人哦。”
    最后一句拖长的尾音愈来愈小，却引得其他几位大妈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宋翎攥紧了父亲的手臂，方才还微弯的唇角立刻落了下来。
    她挪了挪身子，正要开口，却被宋安华按住。
    “真不是，您可别乱说。昭昭还小呢，就算她有这个心思我也不让。”
    几番插话之后，父女俩终于脱了身，也不管身后谁再议论。
    宋翎的脚步有些快，宋安华却一声不吭，费力地跟着。
    “刚才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宋翎转过头，看见父亲有些佝偻的姿态，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咬了咬下唇，终是放慢了速度，含着自责的目光飘向远处，语气却硬邦邦的：“您都不在乎，我还能说什么。”
    宋翎三岁的时候，母亲出轨，找了个有钱人，头也不回地抛弃了巷子里的父女俩。从那时候起，这件事便成了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惋惜、有人感叹、也有人嘲笑宋安华老实半辈子，却留不住人。
    宋翎与母亲相像，在他们眼中，都是一副不安分的模样，会步其后尘。
    “都是老邻居了，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宋安华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沧桑，却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自嘲。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宋翎的眸底微红。踌躇片刻后，她扶上父亲的脊背，撇过头咳嗽两下，沉声道：“不是您的错。”
    不是您的错，不需要承受这些。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灰色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暗沉得像团浓雾。
    不知道哪家小孩把喝完的奶罐扔在路中央，宋翎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垫着将奶罐捡了起来。
    宋安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几秒，仍是笑道：“不提这茬我都忘了。昭昭，你妈回来了。”
    闻言，宋翎身体一僵，又很快镇定地直起身子道：“她找您了？”
    “打了个电话，说是以后可能要留国内发展。”
    宋翎嗤笑一声：“她当她的富太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宋安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喃喃道：“毕竟这么多年了，她也想见见你。”
    耳边突地传来“咚”的一声，宋翎将奶罐扔到垃圾桶里，声线如脸色一般冰冷。
    “见个屁！”
    第6章 006   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孩子
    到家之后，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突如其来的消息像是一根木刺扎进肉里，看不见，但一动就疼。
    父女俩沉默地吃着晚饭，宋安华瞟了瞟碗里的青菜，用力扒了口饭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的行动本来用不着我的，但听说要一个瘸子当诱饵，那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见宋翎抬起眼，继续交代道：“你别说，那伙人还挺聪明。幸好我反应快啊，一觉着不对劲了拿起拐杖就是一顿暴打。昭昭，爸爸可没吹牛，要不是腿不好，再来几个他们都不是爸爸的对手！”
    提到自己的工作，宋安华兴奋地连说带比划，圆眼中满是光芒，眼角的皱纹都堆叠起来，却仍然神采奕奕。
    他读书的时候成绩就好，毕业后被分配到刑警支队，不管什么难度的任务都冲在最前面，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恨不得把毕生精力都奉献给警队。
    即便结了婚生了孩子，忙起来也没日没夜，把警局当成了家。
    直到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坏了条腿，才相对清闲下来。
    宋翎舀了勺汤，嫣红的嘴唇被浸润出光泽，不咸不淡地说道：“在医院里还不让人说，这会儿自首得这么快。”
    宋安华察觉到女儿并不生气，也乐得装傻充楞地讨好两句，再也没提她母亲的事。
    受伤那年，宋翎还没他膝盖高，被家里亲戚带着来了医院，怀里抱着一团有些破旧的娃娃。
    他记得那时候女儿见到自己缠起来的伤腿，粉雕玉琢的小脸鼓成包子状，眼睛都忍得通红，可就是不肯哭出声来。
    后来他才知道，小姑娘见他十几天都没来接自己，终于没忍住问大人：“爸爸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宋安华那时候才觉得有些后怕，不再闹着拒绝配合职位调动，之后也很少再在她面前提自己工作上的事。
    宋翎不习惯父亲这种模样，心里想笑，却硬生生忍住，眉眼间刚染上星点笑意就被敛去。她站起身收拾碗筷，凶巴巴道：“您的工作我不插手，自己注意就是了。”
    “诶好！”宋安华笑着应道，心里松了口气。
    ……
    墙顶的空调嗡嗡地送出冷气，宋翎半躺着，一边用红花油慢慢揉搓腰部淤青，一边滑动手机屏幕刷新微博。
    热搜榜上挂着熟悉的名字，点进去就看见一张截图。
    【罗紫婵：生活中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进了社会才知道，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结果呢。[叹气]】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就被罗紫婵秒删了，可吃瓜网友却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火速截图之后发表了各种猜测，讨论度飞速上升。
    【这位姐又来了，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非要咬文嚼字？和你的文化水平不符啊！】
    【资源咖放过观众吧！别浪费好剧本了！】
    【黑子骂人成瘾了是吧？本社畜觉得这句话十分感同身受，说得没错啊！】
    【+1，黑粉没有心，紫婵宝贝不哭！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笑死……粉丝滤镜太厚了，我看是金坷垃吧！】
    罗紫婵在网上粉黑参半，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有自称知情人士的账号默默被顶上了热门，焦点才被转移。
    【我有朋友在圈内工作，据他听说，这位姐的戏份因为一咖位比她小的演员被砍了。】
    【嚯！那位的后台莫非比罗紫婵还要硬？】
    【有点同情罗紫婵了，人家虽然演技不好，但遇到这种事真的会很挫败啊。】
    【呜呜呜心疼我紫婵宝宝！抢戏吃枣药丸！】
    底下的粉丝吵嚷着要挖出那人的底细给自家偶像报仇，宋翎则去厨房洗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吃得香甜。
    “没新意。”
    从出道到现在就一直用这招，千篇一律到宋翎都觉得罗紫婵的公关团队只有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地划开界面，屏幕上却跳出一条评论。
    宋翎也有微博，但没认证。平时多是分享一些工作和生活日常，粉丝少得可怜，但有几个却默默陪她很久，每条微博都会回复。
    其中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ID为【在下宇宙级猛男】的账号。他的头像是一只卡通形象的绵羊，穿着摇滚服装，带着墨镜一头脏辫，又酷又萌。
    【在下宇宙级猛男：参加综艺了？好好加油，努力一定会有收获。[可爱]】
    宋翎对着最后那个卖萌的表情忍不住莞尔。
    这人算是她的“骨灰级粉丝”，还没出道就关注她了。平时总爱以长辈的语气评论自己，让宋翎猜不准对方的性别和年龄。
    “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孩子。”
    她戳了戳对方的摇滚绵羊头像，左手一扬，啃完的苹果核便准确无误地落入垃圾桶里。
    《真相不逃脱》的宣传热度不减，但关于她的讨论却已经渐渐退去。毕竟不是主角，没有后续宣传，能露个脸就很好了。
    宋翎想得很开，但粉丝却显然比她自己要兴奋得多。
    【翎翎一定会红的：猛男哥你消息滞后了，周末节目都要播出了诶！！！】
    【吃吃吃一口：没文化只会说妹妹好美，手机电脑平板壁纸全部安排上！】
    【垃圾云天：我已经开心好几天了哈哈哈！放在以前我根本不敢想！我翎崽出息了哇！】
    宋翎趴在床上，刚洗完澡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海藻似的长发顺着优越的线条落在肩后。纤细的小腿交叠屈起，两只大拇指随着自己的笑声有节奏地互相按压对方，竟然也玩上了头。
    看得正开心，手机嗡地震动一下，信息来自经纪人廖鹃。
    【楚氏旗下饮料广告，发不发简历？】
    楚氏在帝都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旗下涉及产业颇多。因为持有云天的股份，经常与云天的艺人合作，但这类好资源的讯息廖鹃以前根本拿不到。
    宋翎惊喜地睁大双眼，几乎不假思索地打字。
    【发！当然发！】
    等廖鹃回复了个OK的手势后，她又看了眼上面的信息，确认没有弄错。
    她翻了个个，睡衣往上卷了一节，露出白皙的小腹。想到刚才看到的粉丝评论，没忍住咧开嘴，对着天花板用气声说道：“我翎崽出息了哇~”
    ……
    夏日的深夜依旧闷热，罗紫婵踩着双细高跟，将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节骨感的脚踝。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一间公寓，刚打开门，就被人拉到怀里按到门板上。
    “怎么这么晚。”
    黄也成将头埋在她颈间，手下动作不停，待听到女人的娇嗔，他弯下腰一把将人抱起。
    许久之后，黄也成半坐在床边，面露满足地点燃了一支烟。
    “最近公司里事多，你少给我惹麻烦。”吐出白色的烟雾，他沉声说道。
    罗紫婵探过身怀住黄也成的腰，声音有些哑：“那你也不能当着别人面冲我发脾气，多丢人啊。”
    黄也成想到这事皱起眉：“下午什么情况？”
    公司前两天下派了一位总监，说是与他平级，但实际上就是监督他的。黄也成在经纪部一人独大惯了，冷不丁出来这么一位“钦差大臣”，难免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尤其这位还隐晦地提及了自己利用公司职务潜规则艺人的事情，更让黄也成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罗紫婵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刚想撒娇讨要好处，就被对方摔了一巴掌。突如其来，力度大到让她发懵。
    “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黄也成用拿烟的手指着她，怒吼道，“你是怕没人知道自己是个爬床上位的废物吗？还他妈发微博，这种微博不就是送到别人手中的笑话，随便捅一刀就传开了，你还要不要脸！”
    罗紫婵捂着自己的脸，又委屈又无辜地看着他：“可是以前、以前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团队给她立了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真性情人设，这样的营销也是驾轻就熟，怎么就这次冲她发火？
    罗紫婵抱着被子坐起来，不顾头发散乱，声泪俱下地控诉：“是不是因为宋翎？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她！看我针对她你就不开心了！”
    黄也成额角青筋暴起，突突地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
    怎么找了个这么没脑子的蠢货！
    他忘了自己以前的每一任都是没主见好拿捏的菟丝花，只觉得罗紫婵实在笨得无可救药。
    黄也成的沉默让罗紫婵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一把扯过枕头，用力砸向对方。
    “明明我比她红！比她漂亮！你是不是瞎了眼！”
    猝不及防的袭击让黄也成本能地后退两步，听到罗紫婵宛若泼妇般的姿态，他终于爆发：“蠢货！撒泼尿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没有我，你连人头发丝都比不上！”
    “啪！”
    黄也成摔门而去，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失去理智的罗紫婵回过神来。
    她顾不上穿衣服，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却被地上的枕头拌了一跤。
    满脸的泪水让她发红的面颊紧绷绷地刺痛，她将手指插入头发，蜷曲成一团，突然有了大祸临头之感。
    第7章 007   卧槽卧槽卧槽
    “坐下！”
    “坐！”
    明净的落地窗前，身着黑T的楚泊年跪坐在地板上，正对眼前的金毛发号施令。
    他脸颊泛红，利落短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搭着条毛巾，显然是刚洗完澡。
    “肉包，坐！”
    金毛十分活泼地抬头去嗅主人的手，时不时跳起来，尾巴摇得欢快，就是不肯按指令坐下。
    楚泊年顺了顺它颈间的毛，严肃道：“晚餐减半。”
    “汪！”
    肉包不满地叫道。看见主人不容置否的神色，它垂下眼，低着头转了转，然后嗅嗅地板，趴到了地板上。
    楚泊年还不满意：“坐有坐相，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肉包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抬眼瞥见坐得笔挺的主人，伸直前脚。
    正当楚泊年认为它要直起身子的时候，肉包后腿一瞪，径直扑倒了他身上。
    楚泊年：“……”
    成何体统！
    周剑提着早餐进来，见此情形不知道是该同情自家艺人还是该同情肉包。
    那天去做了心理咨询后，医生表明楚泊年确实对上一段戏的印象十分深刻，甚至会出现与现实记忆混淆的情况。但他本人却又拥有强大且坚韧的精神，不好过度干预，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地走出来。
    周剑回想着楚泊年近一个月来的变化，好像确实有在慢慢贴近现实的生活状态，不再像刚开始那般陌生，这才稍微放了心。
    可现在他又突然发现，自家艺人有了不一样的爱好——训狗。
    楚泊年一直有健身的习惯，但最近不仅丧心病狂地加大了训练量，还将目光投向了自家的金毛。看架势仿佛要把它训练成一头军犬。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这头金毛只想撒泼玩，不想站军姿。
    周剑把早餐摆好，开口道：“阿年，早饭买来了。”
    “辛苦。”楚泊年将有劳两个字吞下，没再理那条傻狗，走到餐桌前坐好。
    周剑自原主出道就一直跟着他，习惯的自然是原主的口味。
    楚泊年扫了眼桌子上的西式早餐，没有立即开动。
    “怎么了？”周剑没反应过来，端着肉包用的饭盆往里倒狗粮。
    “没事。”楚泊年拿起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又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盘子里的三明治与煎蛋。
    周剑：？
    也没有行程要赶吃这么快做什么？
    他满腹疑虑，可见楚泊年坐得板正，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脸面瘫，也品不出几个意思。只好嘟囔两句，都归咎给了没出戏。
    楚泊年趁着他在喂肉包，快速倒了杯白水喝下，这才冲淡口中奇怪的味道。
    真苦。
    这里的人为何如此爱喝苦水？
    ……
    收拾好桌面后，周剑也说起了正事。
    “发布会已经帮你推掉了，我手里还有几个本子都没答应，广告商那边也在催我们的档期了，你要是觉得还需要休息，我再跟团队商量。”
    楚泊年翻看着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似乎有些真切体会到了这个时代的明星与戏子的不同。
    一年到头，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比他行军打仗都忙。
    他轻咳一声，语气平缓地问：“如果全部推掉，后果会是什么？”
    “全部……推掉？”周剑惊讶地反问，“阿年，如果你还需要时间，我可以再安排。全部推掉的话——”他本想说要赔很多钱，可转念又记起眼前这人最不缺的就是钱，撇了撇嘴，拖拖拉拉地说道。
    “——也不是不行。”
    楚泊年：“！”
    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可如此顺利，他又没法尽信。
    他神色凝重，看着周剑一字一句道：“全部的意思是，我以后或许没办法再从事这个行业。”
    他毕竟不是原主，行事能力上仍有较大的差别。例如演员这个职业，原主并非科班出身，却天赋异禀，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但他即便靠勤能补拙，也会有很大的落差。
    与其这样，倒不如就此止步，还不至于毁了原主这一生的努力。
    饶是周剑觉得经过这些年的锤炼，心智已经足够坚强，听到这话，仍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跟了十年的艺人。
    楚泊年无疑是好看的。浓眉、薄唇、高鼻梁，五官如斧凿篆刻般深邃。尤其还有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
    楚泊年的眸色如墨，却不呆滞，看人时十分专注，自带一股深情。当初出道时，他就是凭借这一双眼睛，捕获了万千少女的心。
    “阿年，你、你说什么？”周剑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忐忑地问，“你的意思是，退圈么？”
    楚泊年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给了他回答。周剑立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太突然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
    周末的晚上注定是娱乐至上的时刻，不少网友们都守在屏幕前，等着《真相不逃脱》的首播。
    这档糊了一季的综艺，借着影帝楚泊年的综艺首秀造势了这么久，终于能看到它的真面目了。
    【搓手，外卖已经就位！】
    【靠！为什么有这么长的广告！】
    【哈哈哈会员无所畏惧！】
    片头过后，画面一转，归于漆黑。
    呐喊声、马蹄声、刀剑相击的铮鸣、以及震耳欲聋的炮火，全部交杂在一起，藏在黑色的屏幕下，让观看的人沉默了下来，脑海中想象着一幅金戈铁马的场景。
    几秒后，画面亮了。
    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正对镜梳妆。她身姿曼妙，抬高手臂时露出一节皓腕，肌肤胜雪。
    “公主，楚将军来了。”
    丫鬟在身后柔声禀告，女子动作一顿，随后站起，慢慢转过身来。
    网友正在弹幕上猜测这位公主是谁，下一秒，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太美了！
    女子只上了一层薄薄的妆，连口红都是几近唇色的淡雅，却仍然给人一种明艳之感。
    正是饰演公主的宋翎。
    【卧槽卧槽卧槽！】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这就是预告上那个美人！妈妈我恋爱了！】
    【三分钟，我要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宋翎笑了笑，带着些女子的娇俏，很快又恢复到端庄的模样。
    “快带我去。”
    这时镜头一转，随着宋翎的脚步展现了周遭的环境。
    无论是陈旧的布置还是冷清的院落，都不像是一位公主所居住的地方。
    大约十几秒后，镜头推向了站在院子里的男子，他穿着利落的劲装，才刚出现，弹幕就已经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年阿年阿年！】
    【楚将军娶我！】
    看见来人，楚泊年拱手道：“公主。”
    “将军不必多礼。”
    两人之间隔着段距离，一个莞尔浅笑，一个满脸肃然，分明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莫名有种暧昧的气氛。
    【好看的人站在一起都养眼。】
    宋翎垂着眼，柔声问道：“将军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楚泊年毫不避讳地看着宋翎，声音清朗：“陛下命几位大人前来调查太子遇刺一事，望公主见谅。”
    特写镜头里的宋翎眼神变了变，然后从容应道：“多谢将军告知。”
    顺着宋翎望向远处的眼神，几个主MC陆续进入画面。
    几人都是娱乐圈内的知名人士，综艺感十足。他们或是扮成了大臣，或是扮成了太医，总归是几个不同身份的人，谈话间带动了气氛，这才将故事展开。
    【节目组真是下血本了啊！】
    【确实，一个前情提要都能拍成电影也是没谁了】
    【哈哈哈我家阿年又是NPC又是玩家着实辛苦】
    几个主MC间的化学反应都很足，抛梗接梗十分默契。楚泊年作为综艺新人，玩得尤为认真，甚至有些时候认真得有些可爱，赚足了观众的好感。
    两个多小时的综艺毫无尿点，十分过瘾。节目的最后，公主洗脱冤屈，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城墙上坠落。
    红色的衣裙飘扬在空中，美轮美奂，也带来一丝凄凉。
    电视被啪的一声关掉，漆黑的屏幕映出一张极力克制痛苦的脸。
    楚泊年愣愣地睁着眼，脑子里全是宋翎从城墙上跳下的场景，与记忆中的那抹红色重叠起来。
    “昭华……”
    他的唇边溢出一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紧，疼得喘不过气来。
    “阿年？你说什么？”周剑正在一旁办公，没听清他的话。
    楚泊年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
    “你问肉包。”
    正在拼死拼活处理某人造成的繁多工作的周剑：？
    ……
    《真相不逃脱》的第一期开了个好头！
    网络上满布的好评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靠！骗老子的眼泪！】
    【公主好惨啊！身处敌国也就算了，还在大牢里受尽虐待！】
    【带兵灭了她国家的还是楚将军的父亲！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谁听了不说一个惨字！】
    除了画面的精致和道具布景的用心，本来冲着嘉宾阵容来的网友们也纷纷讨论起了第一期的内容，其中不乏对公主这个角色的同情。
    这便是当初楚泊年与节目组商量之后的结果了。
    宋翎在整期节目中镜头其实并不多，但每一帧都是抓人眼球的画面。再加上设定讨巧，很容易就能让观众记住这个角色，进而想要了解这个演员。
    果不其然，《真相不逃脱》第一期播出之后，立刻霸占了前五的热搜，其中就有一个关于宋翎的话题——【最美牢房公主】。
    第8章 008   我就是故意的
    晨光透过飘窗洒进屋内，亮黄色的光斑落在少女熟睡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她侧身躺着，一双长腿夹住薄被蜷曲起来，乌黑的头发向四周散开，也有几缕被垫在脸下，睡出几道印子。
    似乎是觉得有些刺眼，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片刻后才醒来，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门外传来叮铃咣啷的声响，她这才像是找回了神智，伸腿勾起粉蓝色的拖鞋，走出房间。
    “昭昭，这么早就醒了？”
    宋安华一身警服穿戴整齐，正在玄关处换鞋。他将拐杖杵在一边，坐在台面上动作娴熟地拉上脚后跟，用力跺了跺。
    “爸去上班了啊。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宋翎在洗手间含糊地应了一声，又听见宋安华高声喊道：“对了，我刚听见你电话响了好几回。是不是公司有急事啊，你待会儿看看，别耽误了时间！”
    说完，也不等宋翎回应就走了。
    宋翎眯着眼刷完牙洗完脸，这才从房间里拿出手机回到餐桌前。
    赶巧，屏幕适时亮了起来。
    刚接通，廖鹃惊喜又激动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来。
    “小翎！看微博了吗？！你火啦！！！”
    宋翎嘴里衔着的面包片顿时啪嗒掉到桌子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啥？”
    她这几天待在家里照顾宋安华，没再去跑组，只昨天参加了一场楚氏饮料广告的面试，因此每天都睡得很早，自然也记不得昨天是《真相不逃脱》开播的日子。
    廖鹃也没跟她多说：“看微博看微博就知道了！”因为太过激动，临挂断才想起来正事，“饮料广告那个面试通过了，今天下午就开始拍摄，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
    宋翎一大早被消息砸了个正着，愣了两秒，才捡起没吃完的面包片送入嘴中。
    “微博？”
    她嘟囔着戳开那个大眼仔的图标，画面立刻就卡住了，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什么鬼？”宋翎怔怔地看着还在往上跳的提示，有些傻眼。
    评论和私信像是滑不到尽头，她所幸换到热搜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最美牢房公主宋翎】。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自己上热搜？！只是这个标题是怎么回事？
    宋翎又稀奇又兴奋，还有一丝小小的忐忑。
    话题里的第一条微博就是《真相不逃脱》中自己出现的镜头集锦，穿着宫装的、穿着囚服的、还有穿着红裙的，评论里挤满了舔颜和围观的网友。
    宋翎眸光一扫，没想到还看见了熟悉的ID。
    【垃圾云天：标准答案来啦——@宋翎，女，23岁，毕业于帝都影视学院表演系，云天传媒签约艺人，身高167cm，体重45kg，出演的作品有……】
    【哈哈哈这是在面试么？怎么把人的简历都弄上来了】
    【居然是云天的！和阿年一个公司哇！】
    【我有一个朋友想嗑cp……】
    【+1，我就是那个朋友……】
    她的微博粉丝暴涨，是先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宋翎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复激荡在胸膛里。
    收拾好餐桌，她用脚勾着推动椅子，好心情地回去换衣服。
    “我翎崽真的出息了哇~”
    ……
    罗紫婵满心嫉妒地看着这些评论，又摔碎了手边的一只杯子。
    “这些人平时骂我骂得起劲，对宋翎倒是一顿猛夸，她有我漂亮么？”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憔悴，斑驳的底妆下透出青黑色的眼圈，显得十分疲惫。
    “对不起婵姐，黄总说以后的公关工作不让您插手了……”
    听见电话那头的回答，罗紫婵狠狠地挂断了通话，下一秒又在通讯录里翻找了起来。
    在圈子里这么久，她也认识了一些流量比较大的营销号，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很快，一个名叫卦不扒瓜】的营销号就发布了一条微博——
    卦不扒瓜：最近借热门综艺有了爆火苗头的十八线，打算捆绑同公司大前辈营销cp，但是大前辈有作品傍身，不需要这些花边新闻，并没同意。】
    这个营销号平时总爱爆些真假参半的料，粉丝数却不少。趁着《真相不逃脱》的热度正大，倒也引起了网友的围观。
    紧接着，又有一条新闻被爆出来，这回是由一个知名的狗仔发的。
    【罗紫婵新剧拍摄现场路透，状态真不错~期待播出。】
    这条微博看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却配了几张片场拍摄时的图片。虽然像素不太清晰，但还是能辨认出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两个女生就是宋翎和罗紫婵。
    罗紫婵的粉丝一开始只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挂了一晚上热搜的那位吗！
    再联想一下前几天自家偶像那条伤感的微博，以及知情人士爆出的抢戏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翎就是那个后台很硬的十八线！不仅在剧组里砍我家紫婵宝贝的戏份，现在还想捆绑大前辈楚泊年炒cp？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还了得？！
    粉丝大军立马出动，直接占满了宋翎热搜微博下的热评首页，又是愤慨鸣不平，又是卖惨哭诉，让吃瓜群众刚消停的八卦之心又躁动了起来。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风向立马倒戈。有把宋翎的外貌和后台挂钩骂她的；也有骂她滚远一点的楚泊年粉丝；还有感叹娱乐圈风气的不明网友，当然最多的，还是从头骂到脚的罗紫婵粉丝。
    他们甚至冲到了《真相不逃脱》的官博底下，骂节目组选人不当，一群人义愤填膺，刷出一排排的【宋翎滚出娱乐圈】。
    ……
    而当事人却正在广告的拍摄现场，对网上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这次的饮料出自楚氏旗下的食品品牌，味道清爽微甜，主要面向年轻群体，因此打算拍一个青春活力的成片。
    宋翎换上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短T百褶裙，马尾高高扎起，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
    “皮肤真好，有这个底子薄薄涂一层口红就行了。”化妆师满眼艳羡地捏了捏宋翎的脸蛋，用唇刷仔细勾勒她的唇形。
    粉润的唇瓣微微张开，翘起的弧度像是在等待人采撷，化妆师满意地点点头，心思一动，又在她的眼下点了颗小痣。
    “好了！完美！”
    场地在帝都著名的私立高中，偌大的校园充满着人民币的味道，一草一木都比别的地方显得贵气。这样的学校一般是不允许摄制组进来拍摄的，但楚氏财大气粗，一通电话就搞定了。
    如今正值暑假，室外球场上只有两个男生在打篮球，见一群人过来，皱着眉正要跑开，就被导演叫住。
    “小同学！过来一下！”
    两个男生身材高挑，大约都有一米八的样子，长相也都不俗。导演眼前一亮，和蔼地笑了笑，询问道：“你们想不想拍广告赚点外快？”
    “外快？”其中一位留着碎刘海的男生似乎被逗笑了，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身边的小伙伴一口答应下来，“行啊，要做些什么。”
    “诶你——”另一位一看就是个成绩好又懂事的乖乖仔，伸出一根手指转过头冲刘海男生嘘了一声，示意他保持安静。
    导演就对他更满意了：“也不用做什么，就像你们刚才那样玩玩篮球。哦对了，待会儿和我们的男主角一起打打配合就行了。”
    “OK！”乖乖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月牙眼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等导演走开后，刘海男生给了一记胳膊肘：“杨逸之你搞什么，去东区室内不就得了？那点外快还不够你家保姆喝下午茶呢！”
    乖乖仔杨逸之搭上好友的肩膀，安抚道：“看着新鲜，权当体验生活了。”
    半个小时后，男主角卫遇才姗姗来迟。
    他是最近刚冒头的小鲜肉，有些痞帅，是当下比较受欢迎的小狼狗类型。
    这会儿正为自己迟到的事向工作人员道歉，还让助理给每人都发了杯奶茶，说话也十分周全，看起来面面俱到。
    趁着导演讲完戏的空档，他冲宋翎打了个招呼，露出尖尖的虎牙。“嗨！我叫卫遇！”
    “宋翎。”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宋翎没有多少热络，只礼貌地回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卫遇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扯了一个又一个话题。他谈吐得体，言语又幽默，很快逗得周围的工作人员一同笑起来。
    杨逸之跳上高低杠，冲着卫遇轻蔑一笑：“虚伪。”
    “怎么着，你跟那个男的有过节？”
    杨逸之抬手用力一抛，篮球便飞了半场，准确无误地落入篮框。
    “现在是没有。”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还有人为此鼓掌。见导演冲他们招手，杨逸之拍拍好友的肩膀，帅气地跳下高低杠。
    “干活了。”
    广告的情景很简单。女主角暗恋同校的男主角，在高考后以送饮料为由向他表白，两人在好友的起哄下确定了关系。然后就是甜甜的恋爱阶段，每个场景以饮料作为转场，最后用广告词收尾。
    剧情并不复杂，两人的年龄也相符。宋翎红着脸递出饮料的时候，卫遇也一脸不好意思地让起哄的好友走开，暧昧的气氛使得周围旁观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第一幕戏很快就过了。
    宋翎下场补妆，卫遇和两个男生补拍一些打篮球的镜头。
    谁料在抢球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撞了一下，卫遇突然摔倒在地，篮球也砸到脑袋上。
    “怎么了怎么了？”导演急忙喊停，卫遇的助理立即上前查看，确认没有伤口后仍是不高兴地对杨逸之两人道：“你们小心着点，我们卫哥的手可是上了保险的。”
    “呦，上了保险呀，这么金贵呢~”刘海男生阴阳怪气地开口。卫遇将还要说话的助理拦下，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打球磕磕碰碰都很正常，小男生也不是故意的。”
    等其他人员离场后，杨逸之突然露出个一脸无害的笑容，温声说道：“不好意思卫哥，我就是故意的。”
    他发音时故意把“卫”发成“伟”，卫遇眼眸立即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被表面的笑容掩盖，只在运球时略带威胁地小声说道：“小弟弟好好读书，大人的事情别管。”
    刘海男生趁机抢过篮球：“怎么着，抢不过还能揍我们？”片刻后想起什么，捏着嗓子道：“呦，差点忘了，人家的手买了保险揍不了人，还是回家找妈妈吧~”
    卫遇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手下的动作也越发凌厉。
    三个大男生在烈日下挥洒汗水，画面美好。导演惊喜地吩咐摄影师多取些角度。
    “打得还挺激烈。”化妆师帮宋翎稍微整理了下头发，用纸巾吸干汗渍后薄薄地定了层妆，看着宋翎看不出一丝毛孔的皮肤，她叹了口气，“要是人人都长你这样，我就该提前下岗了。”
    宋翎知道她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并不夹枪带棒，继而粲然一笑：“那我可得把现在这妆半永久了，不然再也化不成这么好了。”
    她现在就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双眸澄净纯粹，俏生生的夸奖将化妆师逗得花枝乱颤：“小嘴儿真甜。”
    宋翎望向场上的卫遇，明润的眸中渐渐染上星点郁色。
    刚才他搂自己的时候，似乎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腰部。
    想到这，她心中警惕更甚，等对方再次打招呼时，宋翎的眼中已经没了笑意。
    第二个场景是在图书馆拍的，导演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宋翎与卫遇相依而坐，镜头全架在前方，背后只有一堵墙和书架。
    宋翎被安排在里侧，椅背上搭着卫遇的手，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
    两人翻阅着书籍，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突然，宋翎感觉到几根手指轻触在自己背部。她身体一僵，随后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一下坐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没过多久，卫遇的手竟然又贴了上来，这次直接顺着脊柱弹钢琴似的慢慢往上。宋翎感觉到一股令人作呕的痒意，像湿冷的爬行动物攀上自己的后背。
    下一秒，宋翎的双眸睁大，心里陡然生出巨大的怒意。
    卫遇居然将她的内衣搭扣解开了！！！
    第9章 009   希望她永远热爱
    夏季的校服单薄，白色面料可以隐约透出内衣的形状和颜色。为了预防这种情况，宋翎特意在里面穿了件短式的紧身小背心，也因此没有因内衣扣松开而失态。
    卫遇仍然肆无忌惮地在她背上画圈，宋翎沉下脸，抬手冲导演喊了声：“不好意思停一下。”
    导演愣了愣，正要询问情况，就听见卫遇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大惊，只见宋翎站了起来，一只手快速将卫遇的手臂按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把他的中指往上掰。因为太过突然，卫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下觉得手指几乎要被折断。
    “宋翎！你做什么？”卫遇第一次知道女生的力气可以这么大。他连蹦带跳地离开了座位，紧紧抓住自己的左手，脸色都因为疼痛而涨红一片。
    “神经病啊！”卫遇这会儿也缓过神来，又愤怒又委屈地骂道。
    工作人员也摸不着头脑，他们对卫遇和宋翎的印象还不错，没人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翎，怎么回事？”导演怕耽误拍摄进度，也严肃地问道。
    宋翎眼睑微微往下压，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性/骚扰。”
    无数道视线顿时如磁铁般吸引到卫遇身上，但他本人却丝毫不见慌乱，反倒奇怪地问：“那不是导演安排的情节吗？我只是照做而已啊。”
    椅子靠背是镂空的，卫遇透过缝隙触摸，被外层的木头挡住，除非有人刚好站在他们正后方，才能知道真相。
    他无奈地摊手笑了笑，仿佛有恃无恐般大度地向其他人致歉道：“抱歉啊，可能是哪个动作让宋翎小姐姐误会了。女孩子嘛，在这个问题上都容易敏感，能够理解。”
    说着，他又走到宋翎面前，很绅士地鞠了一躬，“就算是我的错，对不……”
    “喂！”宋翎打断他，引着卫遇的视线看向天花板。那里是一个拐角，被书架遮住的部分缓缓转出颗摄像头。卫遇脸色僵住，听宋翎冷声说道，“猥/亵/罪是要坐牢的，卫先生。”
    卫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实际已经快把自己的牙咬碎。
    该死，为什么这里会有摄像头！
    他暗暗向助理递过去一个眼神，助理会意，忙走到导演跟前赔笑：“不好意思耽误各位工作了，是我家卫遇不懂事，待会儿收工我们请客，聊表歉意。”
    趁着这个时机，卫遇保持着微笑的姿态，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丝威胁：“你连黄也成那家伙的床都爬得了，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妇？还以为自己有多干净？我劝你差不多得了，不然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见宋翎皱眉，面露不解，他以为对方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语气有些恶意：“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宋翎微昂着头，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见明眸下的那颗黑痣。不知为何，在充斥着怒意的眼神下，更让人觉得心痒。
    越是束之高阁的东西，越想让其堕落，可一旦真的堕落，又会嫌弃她满身淤泥。
    宋翎只觉得被一束黏腻的目光缠住，不适到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声音都冷得掉渣：“闭嘴！”
    撕开伪装的卫遇背对着众人，听到这话下意识退后一步，左手中指的指根仍在隐隐作痛。
    宋翎：“真是恶心。”
    “诶！”
    这时，众人头顶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大家不自觉往上看去。
    这座图书馆很大，一共五层，呈螺旋阶梯状向上延伸，设计大胆，极具科技感。
    杨逸之与刘海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二三楼的过渡阶梯上，斜靠着扶手往下望。
    “导演，我要是你，就赶紧换一个男主角。否则品牌形象受损，你可担待不起。”
    “臭小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卫遇的助理气急败坏地喊道。倒是一直沉默的导演听了这话，有了几分思量。
    若是拍摄时他不知道内情还说得过去，但知情不报若是出了问题，确实讨不着好。
    这么想着，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今天先到这儿吧，把机器收一收。”
    卫遇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助理也不住地求情。
    宋翎将自己原先穿来的衣服披在肩上，拨通电话前往楼上看了看。
    “诶，你说报警电话多少来着？”
    刘海男生听到好友问这话，很不给面子地直接笑出声来。
    “三岁小孩都知道吧。”
    杨逸之低头，对上宋翎的视线，眼睛一弯，笑得一脸无害：“姐姐做得好。”
    ……
    从警局出来，宋翎才从廖鹃嘴里将网上对她的征讨弄了个明白。
    “是罗紫婵做的吧？”毕竟打了两年的交道，还是能看得出对方的套路的。
    廖鹃点点头，随后又蹙着眉道：“不过黄总这次好像没有插手。我听说他让罗紫婵的公关团队暂时沉寂一阵子，应该是公司有什么事把他绊住了，最近的动作都很收敛。”
    听完这番话，宋翎看了她一眼。这几天廖鹃收集到的信息怕是比她这两年加起来都要多，看起来并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没有机会罢了。
    她垂着眼，似乎陷入了深思，廖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我这里有一些资料，或许能帮上忙。”
    宋翎挑了挑眉，看到对方眼中的忐忑与郑重后，认真地颔首。
    “去我家吧，我那儿也有一些东西。”
    泥人也有土性，被黄也成和罗紫婵打压的这两年来，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两人合计到了傍晚，【宋翎滚出娱乐圈】已经被骂上热搜，可当事人却还没有给予回应。不仅如此，在最近的一条【小狼狗卫遇人设崩塌？因猥/亵/罪疑将被拘留五日】的新闻里，网友们居然也发现了宋翎的影子。
    视频中，卫遇带着帽子与墨镜从警局出来，面前挤满了记者与闪光灯，吵吵嚷嚷的气氛让人忽视了从另一边离开的宋翎。
    【怎么哪儿都有她？卫遇实惨，碰上灾星了。】
    【所以，宋翎被卫遇猥/亵了？希望面对金主的时候也这么刚哦。】
    【唉，那叫情趣，怎么能一样呢？毕竟人家可是能踩着罗紫婵这样的资源咖上位，还想着捆绑楚泊年呢，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是云天一姐了！】
    【笑死……秦若知道自己的地位觊觎了吗？】
    网络上到处都是讽刺宋翎的评论，好像受害者与施害人掉了个个，诡异得令人发笑。
    而宋翎少得可怜的粉丝们，也十分担心自家偶像现在的状况。
    【吃吃吃一口：翎崽现在怎么样了啊？怎么拍个广告还能遇见这种事！】
    【翎翎一定会红的：辣鸡云天这时候还不做事！】
    【垃圾云天：这狗公司要是再装死我就把ID改成垃圾云天倒闭了！】
    【宋翎后援会：宋翎没事，别担心。】
    【垃圾云天：？啥时候出来的后援会博？云天这个垃圾搞的？】
    【吃吃吃一口：公司到底什么时候发声明啊，急死我了！！！】
    然而不管其他几人怎么催促，那位高冷的后援会却始终没有再发言，惹得几人愤懑不已。
    他们只能不断地私信宋翎本人与云天传媒的官博，除此之外，好像也只剩下了等待。
    ……
    周一早上八点，许多人还在通勤的路上。拥堵的地铁塞满了没能从周末缓过来的社畜们，脸上的表情都恹恹的。
    刚到公司，坐在工位上消化完早餐，就掏出手机打算趁到点前的几分钟摸会儿鱼。
    可刚打开手机，通知栏就不断地跳出信息——【微博崩了】。
    “怎么可能？”
    怀着好奇的心理，越来越多人打开微博，这才发现昨天半夜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一个多月没发微博的影帝楚泊年转发了《真相不逃脱》的宣传官博，并@了第一期节目里每一位嘉宾致谢，尤其点名夸赞了与他搭戏的宋翎。
    网友们觉得有些疑惑，这也不像是宋翎要捆绑的样子啊，反倒是……楚泊年更加主动？
    紧接着，一位青年导演发了条微博，痛斥组里的某些女演员，临时顶替角色不说，还私自增加大量个人戏，严重拖延剧组进度。
    网友们一看这导演的名字有点熟悉啊？
    嗬！这不就是罗紫婵之前发了路透的那个剧组吗？
    这时，原来饰演女二的演员粉丝暗戳戳地表示这部剧她家姐姐都拍了一半了，结果某人想来就来，真是任性。
    这下却是引起了罗紫婵粉丝的不满，他们直接将先前骂宋翎时的套话扔过去，闭口不谈自家偶像抢人角色之事。
    他们表示：抢角色？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宋翎砍我宝贝戏份必须道歉！
    双方鸡同鸭讲争论不休，直到一个百万粉丝的营销号发了条长微博，罗紫婵的粉丝们顿时如同秋后的蚂蚱，再也蹦不动了。
    这条长微博细数了罗紫婵出道以来靠各种不正当的途径得到的资源，打压人的手段。虽然涉及云天高层的信息没有过多透露，但有心之人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些线索。
    原来那些艺人是身不由己才选择那些粗制滥造的烂片。其实现在想起来也能说得通，毕竟要是有机会，谁又想一辈子都被冠上烂片演员的称号呢？
    于是这条微博一出，有更多人出离愤怒了。
    【罗紫婵到底是什么白莲花绿茶婊啊？每回明明是自己做的坏事总要将错误推给别人装得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她怎么好意思！】
    【演过小白狐的这个演员我还挺喜欢的呢，当时还可惜为什么后续一直演那种脑残剧，原来是被打压了啊。】
    【所以罗紫婵粉丝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底气在为自己的偶像声讨呢？明明是她先抢人角色，宋翎只是一个配角，临时改戏不说还是耳光戏，这没有带私人恩怨谁信？结果还倒打一耙？！】
    【而且我发现她特别喜欢买艳压通稿，脸上的粉底都快比墙灰厚了还硬说成是素颜，素颜你个龟龟！】
    【没错没错！上次她发那个路透我就想说了！特意选了几张宋翎做表情时的崩图，结果还是比她好看哈哈哈哈！】
    【大胆猜测宋翎要捆绑楚泊年的那条爆料也是罗紫婵安排的，我记得她刚出道的时候就想碰瓷人家前辈了，结果楚影帝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大风波过去之后，沉寂已久的云天传媒官博终于发了声明。
    【云天传媒：近日网络上所散布的关于我司艺人宋翎捆绑cp抢戏等均为不实言论……为了维护宋翎女士的合法权益，我司将保留依法追究相关人员法律责任的权利。】
    除了这份声明之外，官博还公布了当时传播流言转发超过五百的微博，大多都是先前义愤填膺的罗紫婵粉丝。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过几天自己就会为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
    许久之后，有网友见他迟迟不提对罗紫婵的处置，忍不住提出质疑，没想到两分钟后就收到了回复。
    【罗紫婵女士已不是我司艺人。】
    网友纷纷哗然，有人觉得十分痛快，有人觉得太过绝情，但总归是让那些还保有幻想的罗紫婵粉丝彻底死了心。
    ……
    宋翎端正地坐在桌子上，突然有一刻，屏着的气终于呼了出来，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些信息一部分是她这两年慢慢收集起来的，但绝大多数，还是廖鹃提供的。就连那个百万粉丝的营销号也是廖鹃联系的。
    在她的再三逼问下，廖鹃终于告诉宋翎，这些都是楚泊年帮的忙。但说是帮忙，其实也不过是楚家在清理公司垃圾的时候顺带的而已。
    宋翎趴在冰凉的桌面上，思考着她与楚泊年的交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要自作多情宋翎！”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转发了楚泊年@自己的那条微博，中规中矩地回了句谢谢前辈。
    ……
    帝都某个会所中，卫遇满脸戾气地坐在包厢里，面前摆满了一桌已经空了的酒杯。他的广告最后还是吹了，其实这个资源本身他并不在乎，他看中的是身后的楚氏。能和楚氏的人搭上关系，还愁没有资源？
    门外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不成调的音乐只会勾起人的烦躁。卫遇调大了包厢内的音量，耳边顿时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节奏，爆炸、猛烈又刺激。
    他想起白天遇见的那个少女，手指忍不住在空中轻点，回忆着当时的触感。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试试大腿！
    他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邪恶，与白天谦和痞帅的模样派若两人。
    这时，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四周的灯光太过刺眼，卫遇看不清来人，以为是会所的服务生，不耐烦地说道：“没叫你们进来，滚出去！”
    来人笑了：“呦~脾气够大的啊。”
    卫遇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脑子里混沌一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熟悉啊，卫哥。”
    来人俯下身，将声音吹进耳朵里，卫遇听着这故意发成“伟”的声音，灵光一闪，终于记了起来。
    “是你！小鬼！”
    杨逸之笑弯了眼，心情似乎很好：“答对了，送你一个奖励吧。”
    身后的刘海男生立马将包厢的门关上，甚至还对走廊上正声嘶力竭的大哥说了句：“唱得不错啊！”
    很快，外面的声音就被隔绝开来，杨逸之将音乐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对着卫遇直接一个拳头砸了过去。
    他下手极狠，卫遇一开始还能想起来反击，很快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刘海男生见状拉住好友：“你歇歇，我来。”
    说完，就踹了一脚，“上了保险是吧，啊？手！”
    许久之后，卫遇已经倒在沙发上宛若一条奄奄一息的死狗。杨逸之瞥了眼好友，刘海男生嗤笑道：“睡着了，真他妈有种，被人打还能睡着。”
    杨逸之这才收回眼神，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轻轻将褶皱抚平。
    “没种，怎么敢动我姐姐。”
    ……
    当天晚上，处在风口浪尖的当事人宋翎终于有了动静。
    那是一段很短的视频，宋翎坐在一群群演中间，围坐在灯火中唱歌。虽然大家的衣服都很破旧，但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真切。
    夜晚还带来了蝉鸣，悄悄地唱着和声，他们在唱——“热爱纵隔山海，可抵岁月漫长”。
    很快下面就有了评论。
    【小姐姐一定是热爱演员这个职业吧，加油】
    【穿着乞丐服还能这么美是什么神仙颜值啊！】
    【吃吃吃一口：翎崽你终于出现了！居然唱歌也这么好听！！】
    【翎翎一定会红的：翎翎大美女呜呜呜！向着大红大紫冲鸭！！】
    【宋翎后援会：抽奖去晦气！转发你对我家宋翎的祝福与夸赞，三天后抽一名送车。希望她永远热爱】
    许多人看着屏幕上的字瞪大了眼。
    车？什么车？
    玩具车？
    第10章 010   那就不要男的了
    在众多质疑声中，后援会官博幽幽回复道——【CA系列任选一辆，已备案。】
    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全场清仓通通两元一样，却点燃了网友们的热情。
    【谁家孩子追星抽奖会送一台五十万的车啊！不说了拉低中奖率！】
    【宋翎粉丝这么壕的么……】
    【皮下多半是公司吧】
    【不管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先转发再说！】
    一时间，原博转发量以指数形式疯狂增长，也吸引了不少对八卦不感兴趣的路人。因为抽奖条件是送夸赞与祝福，所以有不明真相的路人突然发现自己的首页上，满满都是五花八门的彩虹屁。而宋翎这个名字，也慢慢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
    这边，经过一系列的调整之后，饮料广告再次开拍。
    楚氏相关负责人见卫遇形象大跌，也不敢再用他。思考再三后，对策划大手一挥：“那就不要男的了！”
    于是广告的主角，便只剩下宋翎一个人。
    此刻她正坐在镜子前，化妆师一边在她的眼尾处晕开一层极淡的粉色，一边小声嘀咕道：“啧，没想到卫遇居然是那样子的人。我有个小姐妹刚粉上他没多久，看到新闻还不信呢，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换了把刷子，蘸取一点眼线膏，微微俯下身：“有狗仔拍到他大晚上的去医院了，鼻青脸肿的，连口罩都遮不住！”
    这会儿周围没有别人，也是她与宋翎投缘，才和对方分享这些。
    宋翎的眸底闪过一丝讶异，配合着垂下了眼，淡淡吐出一个：“那真是太不幸了。”
    化妆师稳稳地拉出条眼线，听出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同情，噗嗤一笑，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话语间，妆面已经完成了，化妆师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看着镜子里的宋翎一脸陶醉。
    “宝贝儿，你这张脸真是太绝了。”
    镜子里的宋翎眨了眨眼，本就完美的唇形被口红修饰成天生上翘的模样，含着雾气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水光潋滟。
    她骨相极佳，眉眼间的深邃恰到好处，气质融于色彩饱满的油画与清幽的山水画之间，每换一个造型，便像变了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卫遇的费用太过昂贵，换下他之后，整个造景与服化陡然上升了一个层次，剧情也进行了大改。
    一天之内换了三个场景拍摄，最后收工时，月亮早已挂上了天边，黑洞洞的夜幕藏不住它的光辉，只把月光映衬得越发皎洁。
    “效果很好，可以收工下班了。”导演与宋翎一同在监视器前看完回放，满意地点了点头。
    饶是如此简短的片段，也难掩这姑娘身上的灵气。只可惜前两年运气太差，没遇上好机会。
    他感叹着拍了拍宋翎的肩，声音也下意识地温和几分：“好饭不怕晚，路长着呢。”
    宋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矜持笑道：“谢谢导演。”
    她脸上的妆还没卸掉，蜷曲的卷发从耳畔滑落，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更加精致，是杂糅了青春与成熟的微妙气质。
    宋安华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儿，一时间有些恍神，几秒后才幡然清醒，心里默默涌出一股涩意。
    邻居们所言不假，母女俩确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家里来客人了？”宋翎瞥见玄关处摆着双待客用的拖鞋，疑惑地问道。
    宋安华这才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拄着拐杖走到女儿面前：“我那车下班时候出了点毛病，正好碰上一个小伙子，帮着我修好了，我就请人进来喝杯茶。”
    几年前家里买了辆残疾人专用的小型汽车，宋安华考了驾照，作为平时外出上班的代步工具。
    宋翎颔首，却眼尖地看见沙发角处有一串狼牙手链，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少年气的声音：“宋叔叔，我有东西落在……”
    “……你家了。”宋翎转过身，正好对上他惊喜的眼神，笑弯的月牙眼十分乖巧，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姐姐！又见面了！”
    ……
    餐桌上的火锅冒出丸子大小的气泡，宋翎夹了片毛肚，来回涮了几次后，蘸了一圈酱料送入口中。宋安华则倒入一整盘的肥牛，等肉变色后，夹起一筷子放进碗里。
    父女俩吃得心无旁骛，只剩下杨逸之不疾不徐地说话：“我从小在国外长大，爸爸最近想将生意重心转移到国内，所以打算定居帝都了。不过他和妈妈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那天也是正好和朋友去打球，碰上姐姐在工作，还……”
    听到这，宋翎停下筷子递了个警告的眼神，杨逸之识趣地笑了笑，没有将卫遇的事情说出来。
    他长得俊秀，又天生含笑，就像每个父母都希望孩子长成的那副模样，轻易就俘获了宋安华的好感：“那小杨你和我们家还挺有缘分的。”他爽朗地咧开嘴，抬眼就见女儿将一盘青菜放到自己面前，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一盘肉一盘菜。”宋翎淡淡说道。
    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挑食的宋安华大胆地无视了女儿的话，端着另一边的羊肉卷就要往锅里下。
    宋翎头也不抬：“两盘。”
    宋安华这才讪讪笑道：“我是给小杨涮的。小杨来，吃羊肉。”
    杨逸之收起饶有兴致的眼神，又恢复成那副简单阳光的样子，朗声打趣道：“羊肉出在羊身上，宋叔叔，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两人着急忙慌地在锅里涮着羊肉，似乎怕宋翎阻止一般迅速。
    而宋翎则笑着轻哼一声，也顺手夹了一片。
    一顿饭吃完，两位男士托着浑圆的肚子瘫在沙发里，宋翎端了杯果茶放到茶几上，勾起那串狼牙手链递了过去。
    “这是你落下的吧？”
    “对对对！”杨逸之坐起来接过带在手上，“谢谢姐姐。”
    宋翎轻轻抿了一口果茶，余光不自觉地瞥向对方。
    那颗狼牙被一根红绳串着，不似市面上卖的那般莹白如玉，反而有着琥珀色的纹路，充满年代感。
    她眯起眼，隐约看见上面刻着一个字。
    第11章 011   她只会是唯一的宋翎
    杨逸之垂首整理，似乎没有发现身旁传来的目光，而宋翎也没有追问的习惯，只最后留了个眼神，就收回了视线。
    天色已晚，杨逸之笑着拒绝宋安华送他回家的建议，在两人面前叫了辆车。宋安华记下车牌号，还跟司机仔细交代了一番。直到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视线，才离开巷口。
    “少爷，夫人刚才给家里来了电话。”驾驶座的司机毕恭毕敬地说道，眼睛却始终保持平直，一点儿都没敢回看。
    “知道了。”杨逸之一改先前的阳光模样，懒散地靠在座椅上，浑身上下透出股娇奢的矜贵。他半垂着眼，目光并无焦距，手指摩挲着那颗光滑的狼牙，时不时触碰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篆刻痕迹。
    那是一个昭字。
    ……
    “听说咱们部门老大要换人了！”
    “真的？”
    “早该换了，那么多好苗子被黄也成耽搁了，难怪这么多年我们公司再也没出过像秦若和楚泊年那样的实力派，云天的声誉都砸他手里了！”
    “诶，知道换成谁了么？”
    宋翎坐在熟悉的办公室里，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廖鹃联系她时只说部门的新负责人要和自己谈谈以后的规划，至于更多的信息，廖鹃也说不个所以然。
    宋翎深吸了一口气，不免有些忐忑。
    偌大的空间与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周围的摆件装饰都撤走了，一眼望去冷淡到了极致，连多余的色彩都没有。
    一定是个雷厉风行的工作狂，宋翎默默猜测。
    她没有等很久，三分钟后，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穿着干练的职业装，长腿高跟，一头棕黑的大波浪，带着光泽的发尾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落到胸前，正好遮住深V领口里的风光。
    她随意地靠在办公桌前，鲜艳的着装与周遭的配色格格不入，像是从黑夜中冒出的一团火焰，炙热又抢眼。
    “抱歉，会议延迟了三分钟。”她的声音干脆又利落，伸手勾过桌面上的文件夹，随意点了两下，“合同我看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解约走人，云天会额外付你双倍的违约金，当作这两年的补偿。”
    宋翎微微抬了抬眉梢，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二，升为S级合约，前提是在现有合约到期前让我看到你的本事，和价值。”
    淡然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公事公办，却莫名给宋翎一种踏实感。
    她想起自己刚毕业那会儿，是整批人中唯一一个拿到云天合约的，虽然只是最基础的B级，却已经足够惊喜。
    只是很快，那点喜悦就在无尽的压制中慢慢消磨。
    两年后的今天，场景仿佛重现，宋翎看着眼前气场十足的女人，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只犹豫了一秒便勾起嘴角，含笑道：“好像，并不需要我做选择。”
    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没有理由会放弃可以攀登到更高峰的可能。
    毕竟这两年她最缺的就是机会，而如今，就摆在自己眼前。
    女人颔首，似乎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拿过手边的那份合同翻了两页。
    “你还有八个月零七天。”
    说着，走到宋翎跟前，红唇轻启：“但愿我不会失望。”
    宋翎站起身，明润的眸中闪烁着光彩：“当然。”
    女人深深看她一眼，第一次微笑，伸出手：“楚澜舟。”
    听到这个名字，宋翎的睫毛颤了颤，抬手回握：“宋翎。”
    ……
    一小时后，楚澜舟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向自家弟弟：“不意外？”
    她本是楚氏总部的高层，来云天做一个小小的总监，即便是兼任，也仍然有些大材小用。
    但左右不过是一份工作，占据不了她太大的精力。
    楚泊年顺了顺肉包的毛，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小孩子。”
    楚澜舟气笑：“你当年不顾家里反对要进娱乐圈，结果现在还没混出个名堂就要退出，这种任性的做法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我看分明是你现在对这个圈子感兴趣，不然怎么会把楚氏的工作全部推给我。”楚泊年淡淡道。
    肉包站在他们中间，来回望了几眼，最后端正地坐在楚泊年脚边，身姿挺拔，全然忘了小时候是谁把它带回家的。
    “没良心。”楚澜舟拿着玩具球轻轻砸到肉包身上，冷哼一声，不知道在说谁。
    她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和煦了下来：“本来就是该你接的担子，我鸠占鹊巢这么多年，那帮老家伙早看我不顺眼了。正好，我也换换口味。”
    闻言，楚泊年忍不住抬眼。
    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并无太多感情，但在原主的记忆中，两人虽不太亲昵，但关系还算不错。
    对方虽为楚家的养女，但从小锦衣玉食，与楚泊年的待遇并无二致，同样被楚父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她毕业后直接进了公司，没有辜负身上担着的期望，很得楚父的信赖。
    只是其他旁支的亲戚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这种境遇，倒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些吸血蚀骨般的亲人夺走了父亲的爵位，而他从一个小兵做起，一刀一剑，挣得了武安侯的名号。
    世人赞他英勇神武，可若没有那个人，自己早已是一抔黄土。
    楚泊年黯了眼眸，思绪渐渐飘远。
    “蝇营狗苟，无需理会。”
    楚澜舟啧了一声，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是我想放个假了行么？”
    楚泊年很快移开目光，挠了挠肉包的下巴，没有言语。
    片刻后，两人才说起正事。
    “宋翎这个艺人，会火。”一谈起工作，楚澜舟便收起表情，变得专注严肃起来，“云天这几年还是在吃成熟艺人的老本，新鲜血液太少，她就是个很好的苗子。”
    “我并不建议完全丢掉艺人经纪板块，云天现在的底气就是它给的，但到如今真正拿得出手的，除了你，只剩下秦若。”
    “她完全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秦若。”
    纤细的手指点在桌面上，楚泊年的目光顺着落到宋翎的照片上，略有闪烁，却面无表情道：“你错了。”
    楚澜舟蹙眉，抛去询问的视线。
    “她不会成为任何人。”楚泊年想起那抹绯红的身影，心中蔓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沉声道，“她只会是唯一的宋翎。”
    ……
    “我只会是唯一的冠军！”
    帝都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人来人往，硕大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楚氏最新的产品广告。
    那是一个身穿网球服的少女。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犀利且坚定的眼神透过屏幕与观众对视，缓缓勾起唇角，下一秒纵身一跃，在夺目的阳光下帅气回击，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这时，有人将一瓶饮料抛进画面，她准确地接住，镜头慢慢推进到瓶身，露出logo等字样，画面一转，场景就变成了落满樱花的林荫道。
    少女穿着粉白的衣裙小跑在画面里，是时下流行的女友视角。她在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中转身，嫣然一笑，似羞含怯的目光承载了甜蜜的少女心事，叫人也止不住微笑起来。
    “给。”清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攥着一瓶饮料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双鹿眸灿若星河。
    很快，画面由明转暗，颇有情调的餐厅里，钢琴声悠扬，镜头向着不远处的窈窕背影缓缓推去。少女披散着卷发，只露出半边侧脸，分明有种风情，可却被下一秒的明媚笑容化成了娇艳。葡萄酒色的饮料在高脚杯里冒着气泡，她优雅地端起，像是在品尝美酒一般。
    “人生多样姿态，不止一种色彩。”不同声线的广告词同时响起，画面最后定格在五颜六色的饮料新品上，观众立时缓过神来。
    “喝了这款饮料就能变成广告里这样么？”
    “醒醒！你在想什么？”
    作为当季的主打产品，这款饮料的广告片可谓是铺天盖地，无论是商场、地铁、机场，都能看到它的身影，更不要说早就投放的网络平台。
    【简单点！推销的手段简单点！你以为我会为了美女的颜值下单么？对！我会！】
    【买了白桃口味就能拥有这样的女朋友么？没有差评！】
    【哈哈哈楚氏总算换掉他直男风的广告了。】
    【是@宋翎小姐姐啊啊啊啊啊！我爱她！我要粉她一辈子！！！】
    宋翎的粉丝并不多，官博下最多只有一些路人的舔颜评论。因而这条激动万分的评论突然空降，就变得特别突出。
    有好奇的人点开他的主页，发现最新一条微博是张晒车的图片，暗酸一句有钱之后，才发现配图的文字。
    【收到@宋翎后援会的奖品了！没想到我还能有今天哈哈哈哈！从此以后我就是宋翎的死忠粉了！（小声地说一句，送车的小哥有点帅）】
    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网友们一时间不知道该酸天选之子的好运，还是宋翎后援会的财力。不过宋翎这个名字，却真实地在脑海里落下痕迹。
    【车买不起，还是买瓶喝的吧。】
    饮料的销量逐日高涨，也让宋翎在众人面前狠狠刷了一波脸，无论对于她还是楚氏来说，都是十分满意的局面。
    广告上虽然没有标明宋翎的名字，但有心人总会找到途径。
    几天后，廖鹃满眼兴奋地站在宋翎面前，激动到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翎，来本子了，大IP！”
    第12章 012   万事俱备只缺您了
    这两年小说翻拍的热潮愈演愈烈。凭着原书本身的热度，再配上几位流量演员，只要剧情顺畅制作在线，很容易赚个盆满钵满。
    但如今大多的翻拍剧都如流水线上的产品，套路相似，加上足以磨平五官的滤镜，看上去千篇一律，很难脱颖而出。
    然而宋翎手中的剧本，却有些特别。
    原著《一字情书》是前几年的大热作品，因为故事结局太过虐心，一度成为书粉们心中的意难平。每年到了男女主的生日，浩大的庆祝阵势必定会登上热搜。
    当初传出翻拍的消息后，书粉们登时便不乐意了。在他们看来，没人能演出自己心中的林京墨和丁柏山。网络上一时间议论纷纷，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半点主演的消息。
    宋翎知道这部剧还是在一年前。那时候罗紫婵去试镜女主林京墨，在自己面前着实炫耀了一番，结果回来就发了一通脾气，据说是导演看到她两秒后便赶了人，连试戏的机会都没给。
    她慢慢翻开剧本，瞥见上面的导演名字，心下了然。
    是胡新野啊。
    此人出身艺术世家，首部导演作品便拿奖无数，风头无两。只是好景不长，接下来的几部作品就像是走了下坡路，水平差距之大让人跌破眼镜。但凡媒体们谈及他，必定会用上江郎才尽等字眼，既是嘲讽，也有惋惜。
    因此爆出《一字情书》由他执导时，书粉们顿时坐不住了，直接将胡新野的大名骂上了热搜。
    或许是因为导演与原著本身的关注度及争议过大，主演的人选简直是慎之又慎，不少一线演员及小花试镜之后都没能让胡新野满意，开机时间也是一拖再拖。
    “我觉得秦若挺好的，演技不差长得也好看，不愁没有票房。而且她也是云天的，说不定定下她之后楚泊年那边还能再考虑考虑。”
    胡新野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顶着一脸隔夜的胡渣摇了摇头：“她不行，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还在那套定式里演戏。”
    制片人无奈地努了努嘴，忍不住腹诽。
    合着您挺有长进似的。
    奈何胡新野是他的老朋友，也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人，制片人没敢说出口，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那您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啊？我可跟你说了啊！楚泊年那边我快要撑不住了，要是你再拿不定主意，人家可是宁愿付违约金也要辞演了。”
    闻言，胡新野皱起眉头。
    楚泊年是他亲自敲定的演员，无论是形象还是演技都十分符合自己的要求，若是他辞演，对于剧组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里有些烦躁，说话便带了几分火气：“急什么！明儿不就来人试镜了么？”
    “谁啊？”
    胡新野睨他一眼，下巴一扬，指了指电视上的广告。
    “喏。”
    ……
    “宋翎？”
    宋翎坐在待客的沙发上，听到动静下意识转头，便看见了一个身着中式褂衫的中年男子。她站起身，颔首莞尔道：“胡导。”
    站在一旁的制片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
    宋翎今天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连衣裙，上衣襟制成旗袍样式，曲线尽显，下身及膝，露出一节匀称纤细的小腿。
    她的腕间戴了一串手链，上面只坠着一颗圆润的珍珠，衬得那只手宛若凝脂。
    制片人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有些明白好友选这姑娘的原因了。
    光是这么站着，他那脑海中林京墨的脸便渐渐清晰，终于有了实景。
    胡新野心下满意，面上却不露声色。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林小姐别来无恙。”
    宋翎眸光一闪，知道试镜已经开始了。
    胡新野名声在外，却有些放荡不羁，行事乖张。眼下若是她对剧本不熟悉或者露出一点茫然，恐怕都会被他毫不犹豫地请走。
    好在她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算无把握之战。
    宋翎敛了笑容，双手交放在小腹前，姿态从容道：“祝贺丁少帅凯旋。”
    《一字情书》的故事背景发生在民国，男女主相遇于微时，共同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两人定情之际，男主丁柏山的身份曝光，奔赴战场，一走就是两年。
    而胡新野说的，便是丁柏山胜战归来后，与林京墨重逢的第一句话。
    丁柏山走时没留一个字，回来便和上峰的女儿定了亲，报纸上的男女宛若一对璧人，令林京墨的心愈来愈冷。
    她站得笔直，似乎不愿意在男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示弱，可紧抿的双唇却渐渐失去血色，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胡新野的眼神越来越亮，不咸不淡地说着台词，如机器人一般的语调让制片人忍不住发笑。
    “京墨，这两年你过得可好？”
    这里本该是丁柏山走近，软了神色问道。可胡新野却没有配合的意思，说完台词就盯着宋翎的表现。
    宋翎后退了半步，抬头时眼眶都已经红了，可目光一错，像是看到了什么人，嘴角立时泄出一分自嘲的笑意，提声说道：“还未恭喜少帅觅得良人。云小姐贤良淑德，与少帅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她的嗓音发颤，却被极力遏制住，一句话说得真切又诚心，字字带笑。
    可转身后，她的眼角便落下一滴清泪，衬得笑意有些凄凉。
    胡新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等到宋翎缓过神来，他才拿着一份文件出现，递到宋翎的面前。
    “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饶是宋翎对胡新野的行事风格有了些准备，也被这番举动弄得愣了神。
    制片人无奈又无语地以手扶额，片刻后冲宋翎和蔼地笑了笑：“宋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让您的经纪人过过眼。想必您也知道胡导的性子，为了等这个女主角可是拖了我们不少进度，这不，万事俱备只缺您了。”
    宋翎不由得露出笑容来：“我只是太高兴了，谢谢胡导认可。”
    胡新野挑了挑眉，显然不吃两人这套，但也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待对方看完合同。
    宋翎虽然嘴上说得惊喜，但看合同时却不显急切，认真地阅读完所有条款后，才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字不错。”
    听到胡新野没头没尾的话，宋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吐槽却还记得在外人面前保持沉稳的形象，连忙低下头掩饰过去。
    制片人也怕他再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立刻上前接过其中一份合同，伸出手道：“合作愉快宋小姐。”
    宋翎起身，笑道：“合作愉快。”
    ……
    冷清的书房里落针可闻，书桌前的男人坐得端正，一板一眼地在纸上写着字，还能听到笔尖扫过纸面的声音。
    这时，门被敲响，男人手下一顿，从容地拿过一旁的书本盖住，随意翻开后才出声：“进。”
    周剑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没等楚泊年发问就机关枪似的说道：“阿年，胡导那边又来电话了。”
    “我不是说了么……”
    “是！可是胡新野这人比你还倔！说了非你不选，一天给我打了三十个电话！”周剑显然“受迫害”已久，五官都皱到了一块。
    这些日子他已经把楚泊年大部分的工作都给取消了，虽然不在意违约金，但有部分工作也要考虑到人际关系问题，更何况有些或许还涉及到楚氏的形象与利益。
    毕竟经营多年，说要彻底退圈其实没有说起来这么容易。
    好在对于一些活动楚泊年都还算配合，只有演戏这部分，极难妥协。
    他哪里会知道自家艺人已经换了个芯，只当他是对上一段有了阴影，不想再来一次。
    “胡新野为了这部剧的选角都能搁置这么久，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阿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楚泊年淡淡道：“可你先前分明还劝过我他的戏质量不定。”
    周剑苦笑：“是！但我可以拒绝他，却拒绝不了他爹啊？”
    楚泊年蹙眉，对这个信息没什么印象：“他爹是谁？”
    周剑顿时睁大双眼：“阿年，你把你老师都给忘了？！你的第一部 戏就是他的作品啊！”
    闻言，楚泊年轻咳一声：“一时间没把他和老师联系起来。”
    实际上是这部分记忆太过久远，他不是原主，压根没多大印象。
    周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嘟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胡新野居然把他老子给请来当说客。不过想想也是，他这人为了一个合意的角色等这么久，拒绝了多少一线小花，除了能力之外，只剩这些底气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两年为什么没啥起色。”
    “不过他刚定了宋翎，这会儿又来联系我们，应该是以为都是同一个公司的，比较好做宣传。”
    楚泊年已经转头去翻看楚氏的资料，冷不丁听到这话，猛然回神问：“你刚才说谁？”
    周剑没反应过来：“啊？”
    “他定了谁？”
    周剑这才拍了下脑门：“宋翎啊。”想到自家艺人与这姑娘的复杂情况，他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昨天试的镜，当场就定下了。”
    楚泊年屏住呼吸，片刻后咬了咬牙，瞥他一眼，沉声道：“剧本我再看看。”
    第13章 013   无人可尽信
    剧组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签完合同的第二天，宋翎就接到了拍摄定妆照的通知。
    刚上任的楚澜舟大刀阔斧整治后，终于将黄也成留下的烂摊子扫清，沉寂许久的艺人们走的走，留的留，而宋翎也总算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待遇。
    她坐上刚配的保姆车，便看见了驾驶座上的生面孔。
    “这是？”
    “公司给你的助理小贺。”廖鹃神色怪异地介绍道。
    闻言，宋翎轻抬眉头，不可置否地颔首。
    云天现在选助理都有颜值要求了么？
    她系上安全带，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小半张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宋翎目光一扫，看到后视镜中映出的温润眉眼，礼貌地笑了笑。
    那人见了微侧过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贺朝桓，叫我小贺就好了。”
    他声音沉静，说话时却难掩倨傲，莫名给宋翎一种领导者的错觉。
    她没再多看，只保持着同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简单说了几句。
    到达拍摄地点后，贺朝桓率先下了车，宋翎见廖鹃诚惶诚恐地走在一旁，不禁又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换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怎么了宋小姐？”
    宋翎惊讶他的敏锐，心里那副怪异感越发明显。
    怎么感觉贺朝桓更像她的经纪人，廖鹃反而变成了助理似的。
    但等导演及其他主创人员出现后，对方便又退回了身后的位置默默做背景板，宋翎眨了眨眼，这才按下心中的想法。
    “男主角还没到，你先去化妆。”胡新野正在选择刚拍好的一组图片，见到她后没有半分想寒暄的意思，生生将廖鹃准备好的腹稿逼了回去。
    宋翎也算对他的性格有了一定认知，不由得失笑。
    等廖鹃暗自懊恼地走过来，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她会意道：“我这里应该没什么事，留……小贺待在这儿就行了。”
    她顿了顿，总觉得这个称呼与一旁颇有气场的男人非常违和。
    宋翎说的坦然，廖鹃的脸上却立马露出一丝尴尬。
    云天整改后，她的工作也有了调动。宋翎现在毕竟只是个B级艺人，还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专属经纪人，所以前几天公司另外分配了几个小新人到自己手里。
    虽然已经提前说过这件事，但这会儿提起来，不由得生出一丝不自在。
    廖鹃下意识地看了贺朝桓一眼，下颌收紧，冲宋翎讪笑道：“好，那有事你让小贺去做就行。”
    ……
    “阿年，到了。”
    闻言，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楚泊年几乎立刻睁开眼，浑身充满着肃杀的戒备，直至看到自己身处何处后，才恍然放松下来。
    周剑见状吓了一跳：“怎么了？”
    楚泊年按着眉心：“无事……”
    又做梦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心中生出几分自嘲。
    他梦见坠落悬崖前，自己最信任的副将在身后毫不犹豫地提剑刺过来。枉他与那人称兄道弟，一同出生入死十几年，到头来还抵不过几箱黄金。
    “这世上除了自己，无人可尽信。”
    楚泊年想起对方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心脏用力沉了沉，眸底浮上一层冰冷。
    他顶着一圈生人勿进的气场走进拍摄场地，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楚泊年诶！好帅！”
    “嘘！别闲聊，等胡导说你！专心工作！”
    “来了？”胡新野在电脑前抬起头，被对方强大的气势压得忍不住咳嗽一声，罕见地寒暄起来，“路上有点堵吧？”
    楚泊年正要说话，目光一错，就见已经做好造型的宋翎从远处走来。
    她穿着俏丽的洋装，一头卷发在脑后高高扎起，束着粉白的蝴蝶结，像从西洋画里走出来的洋娃娃。
    四周传来工作人员惊艳的呼声，楚泊年恍若未闻，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庞，只觉得新鲜又感慨。
    小时候的昭华，也是这般天真明媚的模样。
    突然间，他又想起副将的那番话。
    “这世上除了自己，无人可尽信。”
    不，纵使旁人都负他，还有昭华，永远不会欺骗自己。
    她说要他好好活着，才肯在奈何桥上等到他来。所以他信了，死前三十余年，没有一日有过轻生的念头。
    昭华不会骗我，所以，她在等我来。
    楚泊年敛去复杂的情绪，还是那副表情，可一旁的胡新野却觉得那份冷清散去了许多，总算不叫人觉得压抑了。
    就连一直担心自家艺人“旧疾复发”的周剑都缓了口气。
    宋翎踩着双小皮鞋，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见到楚泊年明显有些意外：“楚老师？”
    谁家剧组的男女主到了拍摄的时候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胡新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并不打算把这份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他抿了抿唇，大手一挥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宋翎你先去拍吧，等他化好妆再拍双人照。”
    从某种程度上说，楚泊年之所以会妥协接下这部剧，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丁柏山这个角色，与他前世的境遇有些相似。
    少年时遭遇众叛亲离，遇到心中至爱，却因为种种原因与之分别。昨夜看到剧本时，他几乎就要以为这上面写得就是他与昭华的生平，凭着心里的那股冲动，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他换好戏服，化妆师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快速地为他上好妆。
    如果说穿着休闲装的楚泊年，气场算作冷清，那换上军装的他便盈满了凌厉，浓郁的瞳色像淬了冰，锋利到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尽显上位者的杀伐果决。
    宋翎接过贺朝桓递过来的水，听见对方小声地嗤了一句：“这家伙。”
    熟稔的语气让她忍不住看过去，“小贺你认识楚老师？”
    贺朝桓神色自然，笑容得体：“还会有人不认识楚影帝么？”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宋翎仍然存了一丝疑问，刚才那语气，倒像是对熟人的打趣。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男人，正好对上楚泊年黑漆漆的眼眸。
    男人的眉眼分明冰冷，却在看向自己的一刹那泄出些许克制，宋翎瞳孔微缩，再回过神时，男人已经低下头兀自整理配枪。
    她摸了摸鼻子，莫名松一口气。
    一定是看错了。
    ……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摄影师今天的情绪高涨，每按下快门都不住称赞。
    “好！”
    “这张nice！”
    “两位老师再靠近一点，对，楚老师搂住宋老师的腰！对视，对……完美！”
    两人在众人面前摆着各种亲密的姿势，看起来十分的亲昵，可只有宋翎才知道，搂着自己腰的男人身体有多么僵硬。
    楚泊年出道早，十年来荧幕cp很多，却很少传出什么绯闻。宋翎也听过他十分洁身自好的传闻，对此没有多想，微微移动了一寸，没有再贴着对方的手臂。
    但现下的楚泊年有着几千年前的灵魂，本就对此有些拘束，见她动作更是以为自己冒犯了对方，不由得小声开口：“抱歉。”
    宋翎背对着他，眸底闪过不解和讶然，忍不住回头，被摄影师眼疾手快地抓拍下来。
    “好！这张太有画面感了！”
    第14章 014   别来无恙
    拍摄结束后，摄影师还有点依依不舍。实在是因为两人的气场太过合拍，促使他灵感迸发，最后还是在胡新野的阻止下才收手。
    “差不多得了，你想累死我啊？”
    这么多宣传照，他得选到哪年哪月去？
    正是酷夏，室外没有空调，楚泊年穿着厚重的军装外套，已是汗流浃背。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没好意思露出里衣，尤其还有众多女子在场。
    宋翎见他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却仍一声不吭地配合，想到这人之前给自己提供的帮助，弯了弯唇角道：“谢谢楚老师，辛苦了。”
    楚泊年将情绪藏在心里，面无表情地颔首：“多有冒犯。”
    闻言，宋翎先是一愣，而后想到刚才的道歉，有些恍然。她暗叹楚影帝还真是个正人君子，有卫遇的事情在前，不由得对眼前人添了几分好感，松快地笑道：“楚老师太客气了。工作时，我只是林京墨，您只是丁柏山。”
    “这儿没有什么公主将军，我只是宋翎，你只是楚泊年。”
    回忆与现实再次重叠，楚泊年垂了眼睑，一时间忘了言语。
    “水。”贺朝桓默默地走过来，宋翎道了声谢，抬手去取。她穿着礼裙，外面只披着一件白色的貂绒披肩，转身时不经意滑落下来，露出大片光洁的脊背。
    楚泊年一怔，正想避开眼神，突然呼吸一滞，盯着少女蝴蝶骨那处，脑子嗡得一声，被炸出大片空白。
    少女的身材纤秾合度，左侧的蝴蝶骨上藏了一滴血红的印记，形状并不规矩，却像极了一颗兽牙。
    他见过这样的印记。
    前世他与昭华一度颠沛流离，无意间看到过。
    同样的形状，同样的位置。
    霎时间，他心跳如擂鼓，强烈的情感令他忍不住上前抓住宋翎的手，力度大到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宋翎吃痛地皱起眉，想要抽出手来却没能挣脱，惊疑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您这是做什么？”
    “阿年！”
    “楚先生。”
    周剑与贺朝桓的声音同时响起，引来周围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楚泊年不动声色地咬紧牙槽，浑身止不住颤抖，片刻后才镇定下来。
    “抱歉。”他的声音低哑，语气复杂。宋翎注意到他发白的脸色，心里计较了一番，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是卫遇那样的人，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楚老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剑立马打圆场道：“对不起宋小姐，他这几天休息不好，应该是中暑了，我带他进去缓缓。”
    这时楚泊年已经回过神来，他松开手，少女白皙的手腕上登时浮出一圈红痕。他心下懊恼，微微俯身，而后看着宋翎的眼眸郑重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宋翎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客套地笑了笑，于贺朝桓的掩护下离开，只是在转过身的当下便转转手腕，愁了眉眼。
    力气也太大了吧？
    待换好衣服回到车上，贺朝桓从前面递过来一盒药膏。
    宋翎：“你买的？”
    “不是，楚泊年的经纪人给的。”
    到底是帮助过自己的人，宋翎忍不住问道：“楚老师还好吧？”
    贺朝桓发动车子，长臂一伸搭着方向盘，利落地绕了个圈，蹙着眉心道：“敷了冰贴，应该没大事。”
    “那就好。”
    贺朝桓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见她坐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不禁挑了挑眉。
    他被楚澜舟从国外召回来，自然提前看过这姑娘的资料，虽然外表满是戒备，但实则心性太软。单看楚泊年一次帮助就能让她扩大容忍度，便能猜到她定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好在头脑还算清楚，不至于让人哄着走错路。
    这样的性格在娱乐圈不算讨喜，但还挺难得的。
    贺朝桓踩下油门，车子一路远去，没入车流之中。
    ……
    另一边，楚泊年难得不顾形象地半躺在椅子上。
    他脱掉了外套，单着一件雪白衬衣。原本只是精瘦的身材因为最近高强度的锻炼添了几分坚实，手臂只消微微用力，就显出完美的肌肉线条，荷尔蒙爆棚。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闭着眼，心脏像是裂开一条缝，溢出些许惊喜。
    “人有来生么？”
    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飘散在空气里，他不敢确定，但脑海中却有个声音愈来愈大。
    传闻奈河桥上要饮孟婆汤，转世之后前事尽忘。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但如果那个人是昭华，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过。
    ……
    当天晚上，胡新野忙得连饭都没吃，坐在电脑前虚握着鼠标。
    “导演，马上就八点了。”工作人员在旁边小声提醒，将发呆的他唤回了神智。
    “啊……好。”胡新野像大梦初醒的人，愣愣地应和着，让工作人员看了有些惊奇。
    原来没心没肺的导演也有紧张的时刻啊？就说被骂了这么久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工作人员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注意到胡新野深吸了一口气，自我放弃似地开口道：“发吧发吧不磨叽了。”
    于是十分钟后，有人便发现沉寂了两年之久的《一字情书》官博居然活了！
    【电影一字情书：别来无恙@楚泊年@宋翎】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原著书粉，看到最新冒出来的微博，他们第一反应先评论道。
    【你终于醒来挨骂了是吗？】
    【换不换导演？】
    【换导演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等到点开底下的定妆照，许多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微博下只有三张合照。第一张的两人造型青春靓丽，长衫洋裙，面对面地站在合欢树下，眸子里都盈动着青涩。
    第二张摇身一变，身处灯红酒绿的宴会厅中，宋翎身着鱼尾礼裙，披着白色的貂绒，笑容勾魂摄魄。而楚泊年一身军装，器宇不凡，从背后拥着她，目光深情又专注。
    最后一张两人背道而驰，透过楚泊年敞开的衣服可以看见胸前包裹着的染血纱布。宋翎着青色旗袍，长发挽起，悄悄地回头望，眼光好似穿过男人一般悠长深远。
    还没等他们发表观点，两位主演就相继更新了微博。
    【楚泊年：别来无恙，林京墨@宋翎】
    【宋翎：别来无恙，丁柏山@楚泊年】
    他们的微博下分别配了对方的九宫格。强大的颜值冲击席卷了网络，一时之间，《一字情书》的热度直线上升。
    【曾经以为没人能演出我心中的丁柏山，现在脸好疼！】
    【太有感觉了最后一张是什么带着刀子的糖渣啊！丁柏山最后为什么要死！又想起当年看书时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了！】
    【想说楚泊年出演丁柏山其实我并不意外，因为当初决定翻拍的时候他就一直是热门人选。但宋翎这个演员真的给我太太太大的惊喜了！少女时的明媚娇俏，重逢时的妩媚多情，诀别时的气质坚韧，我曾经以为没人能演绎得淋漓尽致，但看到这几张图我真的开始期待了。】
    这条评论引发了许多人的共鸣。
    【当初不都说是秦若和楚泊年嘛！我就觉得秦若虽然演技还行，但这么多年戏路一直不变，我根本找不到她和林京墨的契合之处。】
    【对对对，就是惊喜，秦若真的太不合适了。尤其她的粉丝踩着别人说她是林京墨本墨好几年了，我真的无语……】
    某个休息室内，秦若看完这些评论，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递给身边的助理。
    “宋翎是什么时候试的镜？”
    坐在身后沙发上的经纪人说道：“就昨天。”
    “昨天试镜，当天签约，第二天发布定妆照。看来胡新野对我这个师妹非常满意啊。”
    秦若笑容随和，听不出话里的情绪，经纪人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说话间，化妆师正要拿起一根橘色的口红，秦若皱了皱眉，伸手制止道：“换一根。”
    化妆师连忙应下，换了正红色的唇釉，确认秦若没有反对的意思后，才小心地拿着唇刷上妆。
    “不是说楚影帝要辞演么？”秦若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时拨弄两下头发。
    “好像是胡新野定下宋翎后，楚影帝那边就立刻同意了。至于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
    闻言，秦若呵了一声，化妆师手一抖，登时将口红化到了唇线外。
    “对不起若姐。”
    秦若蹙了眉，轻飘飘地递过去一个眼神，直把化妆师看得瑟瑟发抖。经纪人见状连忙上前说道：“你看你，这么不小心。还不赶紧修饰干净！”
    “好、好的！”化妆师立刻拿起化妆棉和粉底补救，等全部完成后，便极其快速地收拾好桌面，离开了休息室。
    秦若对着镜子抿了下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这么说来，宋翎这个小师妹，还挺有本事的。”
    她早就知道楚泊年是胡新野亲自定下来的男主，当初还找过他当说客，增加自己的优势，但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胡新野更是不留情面，批得她连一个客套的假笑都逼不出来。
    可这两个人如今却都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新人给收服了，怎么能让秦若不好奇？
    她理了理前襟，笑道：“你说，等会儿的采访会不会问一些，与之相关的问题呢？”
    第15章 015   这只是个开始，宋小姐
    另一边的宋翎拍完宣传照后便回了家。剧组的拍摄地点在魔都，由于要参加开机仪式，她不得不收拾行李赶晚上的飞机。
    这样的安排实在太过仓促，但胡新野却不以为意。
    对他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时间，至于媒体记者能来多少都无所谓，反正也没人会看好他，光网上骂他的热度都足够一波宣传了。要不是制片人死乞白赖，他连开机仪式都想省掉。
    宋翎第一次有了这种赶行程的忙碌状态，还觉得十分新鲜。只是她若是去外地拍戏好几个月，就很难照顾得到宋安华了。
    她打开门，意外地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宋翎抬眼望去，就见宋安华和杨逸之正坐在客厅里打电动。
    两人身旁的抱枕争相掉到了地上，竹席也歪歪扭扭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只听砰砰几声枪响，电视上的黑衣人便倒了一片。
    “宋叔，你枪法也太准了吧。”
    宋安华笑得内敛：“还是有些生疏了。想当初我念书的时候，可是学校里的神枪手！”
    “现在也很厉害啊！”
    一老一少欢乐祥和的场景让宋翎愣住了，还是杨逸之听到动静，才转过头来。
    “姐姐你回来啦！”
    宋安华立时放下手柄，环顾有些杂乱的客厅，挠了挠头：“昭昭回来了？吃午饭了么？”
    宋翎蹙眉：“您还没吃午饭？”
    都几点了？
    杨逸之笑弯了眼：“宋叔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在外面吃了才回来的。”
    “您今天不用上班么？”
    “跟同事换了班，晚上才去。”宋安华的目光追随着女儿一路从玄关到房门口，见她忙忙碌碌的样子，问道，“你待会儿还有工作？”
    宋翎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恩，跟您说一下。我可能要去外地出差几个月，期间不知道有没有假回来，您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有我呢！”杨逸之紧接着说道。
    宋安华并不了解女儿工作上的事，只听要出差几个月，不由得又是欣慰又是忧虑：“对，小杨有空都会来陪我，你不用担心爸，反倒是出去要注意安全。”
    宋翎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如亲父子一般要好，只是有人照应她也能稍稍放心，因而冲杨逸之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杨逸之似乎很高兴，连忙摆摆手：“反正我正放暑假呢，以后学习不忙我也常来！”
    宋安华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宋翎轻笑一声，一小时后，便推了行李箱出来。
    客厅已经恢复了整洁，贺朝桓打来电话说已经等在了巷口，宋翎只好匆匆地向两人道了别，走到门口还能听见他们的喊声。
    “注意安全啊！”
    “姐姐工作加油！”
    ……
    贺朝桓确实是个十分称职的助理。一路上，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行程，宋翎只需跟着走，轻松到有些不真实。
    “胡导的微博发了么？”
    “发了。”
    “恩那就行。”宋翎放下心来，把手机收进包里。
    “请问，你是宋翎吗？”
    送餐的空姐瞥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宋翎以为她是有什么信息要核对，配合地应道，“对，没错。”
    闻言，漂亮的空姐压抑着喜悦，小声说道：“我好喜欢你啊！你在《真相不逃脱》里太美了！”
    和楚泊年也非常配！
    空姐很有cp粉的自觉，默默咽下了最后这句话。
    听到对方说是自己的粉丝，宋翎有些不知所措地睁大双眼，湿漉漉的眸子像一只误入丛林的小鹿，十分可爱。
    空姐在心里尖叫了一会儿，握拳冲她比了个加油，又立马回到了工作岗位。
    “谢、谢谢。”宋翎十分矜持地笑了笑，等人走后，无意识地拿出包里的眼罩，然后又怔怔地放回去，不自觉咧开嘴。
    “还早着呢。”贺朝桓看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宋翎没反应过来。
    贺朝桓闭上眼，低声说道：“这只是个开始，宋小姐。”
    ……
    《娱乐快车道》是一档老牌的明星访问节目，每周以直播的形式播出，十几年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忠实观众。
    秦若今天来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新电影。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说话如同春风细雨，看起来落落大方。
    “哇，听完若若的介绍，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冲到电影院观看这部影片了。”
    说完这句话，主持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不知道若若接下来有什么样的工作安排呢？听说胡新野导演的新电影马上要开机了，男女主好像都和若若关系不浅呢。”
    秦若微微侧着头，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直到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她才伸手将碎发挽至耳后，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是吗？不好意思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有特别关注网上的消息呢。”
    “若若果然是个工作狂。”主持人知道这只是托辞，并没有就此放过，“也是刚刚才公布的消息，主演都是若若同公司的师兄师妹。”说到这，他顿了顿，摄像立马给了秦若一个特写镜头。
    “楚泊年老师相信你一定非常熟悉了，听说当初有不少粉丝都很期待你与楚老师共同出演呢。”
    秦若仿佛受宠若惊般捂住了胸口，柔声道：“其实不管是胡导还是楚师兄，都是我非常想合作的对象，也一直有在努力争取。但机会也不是我想就有的，或许还差了那么点运气吧。”她捏起手指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看起来有些俏皮可爱。
    “那对于师妹宋翎，若若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闻言，秦若似乎苦恼了一下，然后莞尔道：“说实话我很羡慕师妹刚进入演艺圈就能碰到这么好的角色呢。”
    主持人会意：“我知道若若刚出道那会儿是从龙套做起的对吧？”
    “是的。”秦若脸上没有任何介怀的神情，大大方方道：“所以十分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希望师妹能够加油，要配得上大家的期待才行啊。”
    这会儿网上关于《一字情书》的热度还没褪去，秦若粉丝看完直播，很容易就顺着找到了热搜，看见那些说宋翎比自家偶像更适合林京墨的评论瞬间就炸了。
    【这位小新人在干嘛呢？想踩着你一姐往上爬？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我家若若刚忙完电影宣传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哪里会去了解这个十八线。也是她脾气好，才这么耐心地回复，还为人家加油呢。】
    【说戏路不变的那位，我家若若演过的角色怕是比你的头发都多，没见识就别出来丢人了好伐？】
    秦若离开演播厅，一回到休息室，脸上那股淡然的笑意便立马消失，透出些许不耐。
    经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道：“若姐，节目组那边说有一个饭局。”
    “不去了，你帮我找个理由推掉。”
    《娱乐快车道》的主持人也算是圈子里资历比较深的前辈了，秦若不想顾忌他的面子，可经纪人却要做好表面功夫，不能让自家艺人的形象受损。想到这，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那粉丝那边……”
    秦若抬眼看他，挑起一边眉毛：“有什么问题？”
    经纪人讪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看来确实是对宋翎很不满了。
    秦若的粉丝战斗力极强。说起来，也要“归功于”她本人。
    她在大众面前的印象多是亲和、温柔、善良，还不火时也经常碰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但她本人却始终保持宠辱不惊，随遇而安的状态，每次都把粉丝心疼得要死。
    我家若若真是太单纯了，都不懂得争抢。
    怀着这样的护犊子心态，他们便化身成了秦若的“保护神”，为她撕对家、撕工作室、撕一切看不惯的事情。
    秦若在其中尝到了甜头，发现许多自己不方便做的事，靠粉丝倒十分合适。于是在她的有意放纵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风气。
    比如对于宋翎这样一个刚刚起步，还是同公司的艺人来说，自己无论是联系营销号发捧杀通稿，还是暗中打压，都太过小题大做，也不符合她现在的形象。倒不如让粉丝去挫挫她的锐气，免得外人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
    这不？当下看见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都能踩自家宝贝一脚，粉丝们立刻如黄蜂过境般冲了过去。
    【原来是出道两年都火不起来的花瓶啊~我家若若心善，让你加油努力呢，千万要好好演哦，不然喷不死你的！】
    【若若进入演艺圈的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不像有些人，毛都没长齐就想飞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听到若若说自己一直在努力争取却缺了一点运气我真的心疼死了，明眼人都知道孰优孰劣，谁知道这位“惊喜”的运气是怎么来的呢？】
    方才夸过宋翎的网友忍不住回嘴，引来秦若粉丝更激烈的回应。
    一时间，情况愈演愈烈。
    ……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了魔都机场。拿上行李后，两人走向出口，看见外面围着一群人，还有不少拿着单反相机。
    魔都机场向来人多，宋翎没有多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来了来了！”一群人登时往这个方向涌来，还没等宋翎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开口叫道。
    “宋翎！”
    “宋翎！”
    宋翎：？？？
    第16章 016   谢谢帮忙安利
    “宋翎我是你粉丝！”
    “宋翎我好喜欢你！”
    被包围的宋翎有些寸步难行，下意识地往后退，表情很是意外。
    怎么回事？我哪里能冒出来这么多粉丝？
    她在家里卸了妆，此时粉黛未施，巴掌大的小脸在灯光的照耀下连个毛孔都看不见，透着自然的粉色。
    扛着相机的粉丝立马抓拍住她惊讶的神情，快门按得飞起。
    虽然是深夜，但机场的人依然不少，路过的行人见状也忍不住回头，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哪个明星啊？”
    贺朝桓第一时间伸手挡在她的面前，难得冷着脸，厉声道：“麻烦让让，请不要影响其他人出行。”
    宋翎也一边道谢一边提醒他们给行人让道。
    两人正慢吞吞地往前移动，突然间，一部分人往身后跑去，嘴里喊着：“阿年来了！阿年来了！”
    顷刻间，宋翎身边就剩下了三四个人，速度快到她以为做了场梦。
    贺朝桓倒是见怪不怪地收回手，推着行李冲她说道：“走吧，战火转移了。”
    原来刚才那些人与更多人汇合成一团，瞬间将才出来的楚泊年包得严严实实，宋翎转头瞥见，不由得失笑。
    原来楚老师和她是同一班飞机，那就难怪了。
    毕竟楚泊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行程和活动了，难得有一次接机，这等场面也算平常。
    正在这时，楚泊年似有所感地抬眼，直直对上宋翎的视线。
    他面上似乎有些浅淡的不豫之色，眉头微微皱起。只是那双眼眸却逸出几分无奈，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宋翎睫毛颤了颤，忍住笑意，很快移开了目光。
    “翎翎晚上好！终于和你说上话啦！”剩下的一位女生腼腆地开口。
    “你好。”宋翎弯唇笑了一下，“突然这么多人吓了我一跳。”
    “我们也是临时看到的消息，过来碰碰运气。”女生微红着脸，忍不住感叹，“你好漂亮啊。”
    “谢谢。”宋翎第一次面对面地听到这样直白又诚挚的夸奖，有些受宠若惊，待走到安排好的车子前，忍不住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几位粉丝立刻激动地应下，在宋翎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喊道：“翎翎加油！”
    ……
    “失落吗？”坐在副驾驶的贺朝桓手指快速点着手机屏幕，光影在脸上不停晃动，“一开始那些应该是你俩的cp粉。”
    “诶？”闻言，宋翎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我和楚老师？”
    “恩，《真相不逃脱》那会儿就有了，只是被罗紫婵那件事遮住了看不太到。现在你们俩又有了合作倒是重新活跃起来了。”
    “那还是借了楚老师的光。”宋翎心下了然。不管是先前的综艺还是《一字情书》的宣传，楚泊年的影响力肯定比她要大得多。
    车外的黑夜被灯火照亮，一排排地往后方奔去。贺朝桓快速发了几条消息，这才将手机递到宋翎面前，淡淡道：“喏，看看。”
    宋翎连忙放下水瓶，接过一看，满屏都是自己以前演过的那些电视剧。
    原来秦若的粉丝在网上骂了一通还不过瘾，为了证明自家偶像的演技甩了宋翎几十条大街，特意挖出了她这两年来参演过的作品，还不忘附上言语嘲讽。
    “这也太努力了。”宋翎哭笑不得，“连我跑龙套的戏都翻出来了，真厉害……”
    只是这么努力的原因竟然是为了黑她，宋翎的心情有些复杂。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贺朝桓老神在在地提醒道，“明天发布会一定会有人提这件事，你自己做好准备。”
    宋翎垂了眼睫，想起楚澜舟与自己的那份约定，原本那份竟然现在就能与秦若相提并论的惊讶渐渐平息下来，转头看向窗外。
    只要自己抗得住，为什么不行呢？
    ……
    第二天的媒体记者比想象的要多。如贺朝桓所料，进入提问环节之后，只进行了短暂的客套，就有记者向宋翎发问。
    “我们都知道这部戏的主角可谓是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之前一度也有许多热门人选。想问一下宋翎，觉得自己的优势在哪儿？”
    宋翎坐在胡新野旁边，拿起话筒，眉眼带笑：“优势可能是我现在工作不忙吧。”
    闻言，胡新野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有赶行程这样的概念，以前拍戏的时候通常都是长时间的等待，甚至还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才显得不那么无聊。”
    刚才问话的记者知道她没有正面回答，于是顺着她的话换了个角度：“最近网络上刚好有许多你早期的作品，网友们看了之后都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很好地演绎林京墨这个角色，对此，你会不会有压力呢？”
    宋翎挽了一下额发：“压力自然是有的，毕竟观众也好，导演也好，甚至我本人都对这个角色抱以很大的期待。”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早期的作品确实有许多稚嫩的地方，但每个角色本身对我来说都是一段历练，我能从她们身上汲取到许多能量，也相信自己能将这些能量注入到林京墨身上，给大家满意的反馈。”
    记者见状，开始放弃迂回的询问，直接道：“你的师姐秦若曾在采访中提到她一直想和楚老师与胡导合作，但苦于运气不好，希望你配得上这些期待，你赞同她的话吗？”
    这些人倒是有些像市井中煽风点火之辈。
    楚泊年目光幽深地看向那人，悄悄抿紧了唇。
    提问的记者突然打了个寒颤，随后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奇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了？
    “我确实运气好。”
    话音落下，宋翎在众人的注视中眨了眨眼，“遇到合适的角色对于每个演员来说都是一种运气，但就像抽卡游戏一样，有人第一张就能抽到，有人第三张，有人始终都抽不到，你总不能说第三张的人运气不好。”
    “所以你是第一张就抽到的那类人？”
    宋翎面露疑惑：“你不是说网络上有许多我的早期作品？那可不只一部了。”
    ……
    这段采访自然很快就被放到了网上，许多网友见她落落大方的模样，就先存了一份好感。等到顺着评论里的提醒看完那些秦若粉丝挖出来的视频时，不由得笑了。
    宋翎之前演的剧确实多是一些小成本的网剧，剧情浮夸不说，服装和特效也是粗制滥造，尴尬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有宋翎出现的片段，就像换了个画风，很自然地就将他们代入了戏。
    直到看到一个评论，他们才恍然大悟。
    【谁说宋翎没演技的？这么尬的剧情我看着愣是没出戏，十几个视频造型各异，从衣衫褴褛的乞丐到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这样的角色塑造力你跟我说没演技？】
    网友们拍拍脑袋。对啊！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居然是同一个人？！
    宋翎过去参与过的戏十分多样，现代古代喜剧悲剧一应俱全，网友们越看越惊喜。
    演技好，颜值高。
    这样的美人为什么还没火？！
    于是转眼间，秦若粉丝便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找出来挖苦宋翎的证据，立刻变成了别人发现宝藏的素材。
    【眼睛不要可以捐出去，这种水平也能吹的出来？】
    【某些人演技不怎么样，水军倒是买得勤快。】
    他们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偏生这时候宋翎后援会还发了条微博。
    【宋翎后援会：谢谢帮忙安利。】
    第17章 017   乖女儿妈妈爱你
    “砰！”
    “砰砰砰！”
    突兀的枪声响彻整片树林，惊起无数飞鸟，遮天蔽日。
    片刻后，四周归为平静。炙热的阳光躲在树荫之上，透过缝隙窥探着林内的情景。
    突然，地上的枯叶被人用力踩碎，近在咫尺的声音挑动着绷紧的神经，丁柏山躲在宽大树干背后，心下一沉，咬着牙屏住呼吸。
    “少帅，没有发现。”
    “脏东西还挺能跑。”一道阴冷的声音于身后响起。丁柏山眼眸黑沉，握拳的手渐渐用力。
    “要不要带人在周围搜查一番？”那人一说完，好似被打了一下，立刻痛呼出声。
    “你是生怕大帅不知道我想杀了他儿子对吧？”被叫做少帅的男人语气不豫地说道，“算了，等到毒药发作也没多少活头了，私底下派人扫清尾巴，别让大帅发现。”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丁柏山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离开，才呼出一口气，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喉间涌上浓重的腥气，他锁紧了牙关，扶着树干站起来，直到走到一条溪边，才剧烈咳嗽出来。黑红的血液喷溅在干净的水面上，很快又顺着水流消失不见。
    原来自己是大帅的儿子……
    丁柏山腹部绞痛，脚下也逐渐虚浮。他往前挪动步子，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张大网兜住，腾空而起，最后缩成一团挂在树上。
    他原以为是那人设下的陷阱，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跑到这儿来，那人又怎么能提前做好准备。更何况，那人要的是自己的命，不需要费这些功夫。
    太阳西斜，大半个时辰过去，丁柏山的意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这时，他听到下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丁柏山努力撑起眼皮，只隐约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你是谁？”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丁柏山用力地咳嗽着，没法回答。
    活了二十年，他也才知道自己是谁。
    “什么情况？”少女见他面露痛苦，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放下陷阱，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警惕地靠近。
    男人脸色灰败，唇部惨白，破旧的衣服上还染着点点血迹，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
    “诶！”林京墨用石头碰了碰他，蹙着眉道，“你可别死啊，死陷阱里我多冤呢。”
    丁柏山睫毛颤了颤，视线里只有一张干净的脸庞，他看见少女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嘟囔些什么。下一秒，手腕处搭上几根手指，微凉的触感带来一丝清明。
    他又咳嗽了两声，终于听见对方在说：“多行善事也没见得我运气变好，倒是钱包越来越薄。”
    “皮相还行，估计会有挺多客人喜欢的。”林京墨来回打量着男人，啧了一声，“你争点气啊，别让我亏本儿！”
    说完，她就喂了男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然后拎起地上的绳索，也没给对方解开，就这么拖着一路走出了树林。
    “卡！”
    宋翎放下手中的绳索，工作人员立刻上前解开楚泊年身上的陷阱网。楚泊年坐在地上，看见她蹲在自己面前，白嫩的手心被绳索勒出红色的印子。
    这时，胡新野拿起对讲机开口道：“丁柏山过来。”
    “我也去看看。”宋翎闻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也打算去查看一下回放效果。
    楚泊年颔首，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她掌心掠过，随后利落地起身，没在意身上沾了许多草屑，迈着双长腿跟在宋翎身后。
    “听到自己身世时，你不应该这么快表现出恨意。”胡新野指了指监视器里的画面，对楚泊年道，“丁柏山这时候对他的养父母还存了一丝亲情，没有完全心冷。”
    楚泊年认真地听着，心里默默揣摩导演的话。
    他看到这段剧本时，下意识地就代入了自己前世的境遇，没有拿捏好分寸。
    “这个镜头重拍一下。”
    听到胡新野的话，副导演立马叫人做好准备，楚泊年点了点头，重新走到调度好的位置上。
    他既然承下了这份工作，便要认真完成。何况原主已是奖项加身的影帝，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失常。
    场记板拍下，宋翎索性就站在了胡新野身边，一会儿看向现场，一会儿瞥瞥监视器观摩。
    “卡！再来一遍！”胡新野导戏时脸色冷峻，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安静地负责自己的工作。
    五分钟后。
    “卡！补一个镜头。”
    反复几次后，胡新野终于满意地拿下了耳机，“过！准备下一场。”
    他转过头，看见宋翎还站在自己身边，老神在在道：“这么着？你也要重拍？”
    宋翎眨了眨眼：“需要么？”
    毕竟连影帝的戏份都需要这么精雕细琢，她虽然有底气，却不敢托大。
    胡新野轻哼一声，挥手道：“走走走，别浪费我胶片。”
    看来是不需要了。
    宋翎讪讪地笑了一下，挠了挠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一会儿，贺朝桓拿起手机对准她，快速地抓拍了几个画面，宋翎翻开剧本，问道：“做什么？”
    “发微博。”贺朝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着还抬眉瞥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营业了么？”
    “适当保持曝光有助于维系粉丝粘度，以后我会时不时提醒你，不要忘了。”
    宋翎想了一下自己诈尸般的发微博次数，心虚地哦了一声，多问了一句，“造型可以曝光吗，你要不要去问一下导演……”
    话语间，贺朝桓已经收回手机，温和笑道：“你不用操这个心，我还不至于连这点都考虑不到。”
    从来都是自己打理一切的宋翎顿时哽住，然后干巴巴地说了句，“那就好。”
    “你要早点习惯，弄清楚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其他的，都有旁人去做。”贺朝桓声音清朗，说出的话却莫名有种训导的味道，像是在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如何专心念书。
    这些天以来，宋翎将对方的行事看在眼里。贺朝桓处事周全圆滑，工作牢靠，说是助理，能力素质却远超于一个助理所具备。而且他分寸感极好，待人疏离却不戒备，相处起来不亲近却十分舒服，除了……偶尔如长辈般的说教。
    宋翎低下头，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语气和我爸似的。”
    正联系下午茶的贺朝桓：“……”
    ……
    楚泊年待在保姆车里，放在大腿上的剧本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他拧着眉，似是想到了什么，给周剑打了个电话。
    周剑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进组，听到自家艺人的要求，他停下手里的活，问道：“你受伤了？”
    “有备无患。”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狗叫声，楚泊年眉心松了松，“肉包在你那儿？”
    听到这话，周剑幽怨地开口：“是啊，这些天可没少折腾。”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身边吼叫抗议的金毛，建议道：“我本来想送它到楚总监那儿，但这家伙死活不同意，今天连饭都不吃，吵个没停。阿年，要不然我过去的时候顺便也捎上它吧？”
    金毛向来温顺，肉包也不是个爱捣乱的主，可这些天却意外有些焦躁，脾气十分不好。
    周剑本也想过学着楚泊年前段时间对肉包的训练，但或许是主人不对，肉包一点儿也不买他的账。
    没办法，只得想了这么个主意。
    楚泊年穿过来后戒备心强，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唯有在这头金毛面前无需伪装，不由得温声道：“如果导演同意，你便带它来。”
    挂断电话后，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他点开一看，很浅地勾了勾唇角。
    楚泊年并不熟悉微博这个软件，为了避免出错，常用的大号基本都是周剑在管。如今手头上的，是他自己学习申请的一个小号，顶着光秃秃的头像与默认ID，只关注了一个人。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头发顺垂，看向镜头的表情有些意外，却无端添了几分懵懂，澄澈的眼眸如初生的小鹿般，莫名令人心软。
    【宋翎：下午茶什么时候来？[照片][照片]】
    【吃吃吃一口：啊啊啊是新鲜的翎翎！今天是乖崽！】
    【垃圾云天：哇，这个眼神，别看了别看了！再看我我就受不了了！】
    【在下宇宙级猛男：不错，拍戏加油】
    宣传照曝光后，吸引来了不少新粉，因此相较先前的微博，算是热闹了许多。
    【啊啊啊乖女儿妈妈爱你！过来挨亲！】
    【是在剧组里吧？期待翎翎的表现呀！】
    楚泊年眯起眼，又看了看那个喊着乖女儿的评论，心里生出一丝疑惑。
    他记得，宋翎的母亲刚离婚那阵便和现在的丈夫办了婚礼，随后怀孕出国，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的新生活。对宋翎不说回来探望，连通电话都不曾打过，狠心肠到像是从来都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难道，消息有误？
    第18章 018   你笑了，就有用
    “行了别叫唤了，马上就能见到你爹了。”
    周剑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这位祖宗前往楚泊年的剧组。
    去机场的路上堵成一条长龙，肉包贴在窗前，鼻子都被压扁在玻璃上。
    周剑见状好笑地轻哼出声，开了一边的车窗查看路况。
    隔壁停着辆显眼的豪车，周剑挑眉，看见后排坐着一男一女，像是母子俩，忍住吹口哨的冲动，撸了一把狗毛。
    “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咋就不能添我一个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依然能够听得清楚。欧阳姿睨了一眼，目光带着点轻蔑。
    她最看不起这种只会说空话的男人。
    很快，道路疏通，两辆车分别绕了个弯，往不同的方向驶去。
    “爸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杨逸之冷着张脸，即使身旁是他的母亲，语气也丝毫没有和缓。
    两人坐在后排两端，中间像是隔着堵墙，谁也不挨着谁。
    欧阳姿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轻飘飘地开口：“还记着你爸呢，我还以为你早就认别人当爸了。”
    杨逸之眸光闪了闪，覆上一层阴翳，轻轻抬眼。
    驾驶座上的司机登时觉得后背窜上一股凉意，他瞥了眼后视镜，忍不住咽下口水。
    “你看他做什么？我还不能了解了解自己儿子的近况了？”
    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杨逸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道：“原来欧阳女士还知道自己是个母亲。”
    欧阳姿一顿，妆容精致的脸上裂出不悦，随后从包里拿出镜子，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妆面：“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妈还能害你不成。”
    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柔声道：“听话，离姓宋的远一点。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别丢了杨家人的脸。”
    杨逸之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只觉得万分虚伪。他咬着后槽牙，心底渐渐被悲戚死死勒住，不忿又窒息。腕上的兽牙被摁在座椅上，尖锐的顶端立刻将其刺破，留下一处破洞。
    ……
    肉包到达剧组后，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热烈欢迎。
    主人拍戏时它坐在一旁观看，下戏时第一时间冲上去迎接，这般乖巧又聪慧的模样惹得其他人羡慕又眼馋。
    就连一开始面露嫌弃的胡新野，都会在休息时间凑过来逗狗，只可惜肉包丝毫不买他的账。所有人中，它只在两人面前表现出热忱。
    “抱歉，它又来打扰你了。”楚泊年扣住肉包脖子上的项圈，不留情地将它从少女怀里拉出来。
    作为唯二受肉包宠爱的人，宋翎在剧组里十分拉仇恨，每个人都打趣这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颜狗，知道往有美女的地方窜。
    “楚老师。”宋翎捡起被肉包打到地上的剧本，冲它耸了耸鼻子，幸灾乐祸道，“做坏事被家长发现了吧。”
    硕大的金毛顿时将尾巴摇得欢快，甚至抬脚蹦到楚泊年身上表达自己的不满。待看到主人严厉的眼神后，又立马跳了下来，端正地坐在他脚边，伸出舌头喘气，大有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正经。
    “看来楚老师平时家教挺严。”
    楚泊年摸了摸它的头，余光掠过少女略带精怪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
    怎么说也是托它的福，才能看到宋翎区别于生人的另一面。
    ……
    今天的戏份都是分开的，胡新野让副导演去跟二组，自己则负责宋翎的部分。
    现场制片正在组织人手清理场地，他们找了一处陡坡，繁密的杂草一路蔓延向深处，底下是大片灌木，还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往下看的高度令人腿软。
    “导演，都检查好了。”
    胡新野应了声，看向一旁的宋翎，难得说了句软话：“底下做了保护措施，不用担心。”但紧接着他又说道，“害怕也不会给你找替身的。”
    宋翎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野外取景的最后一场戏，讲的是丁柏山去前线打仗后，原先想至他于死地的少帅失了势，却意外发现与丁柏山关系匪浅的林京墨。
    林京墨狡黠机灵，虽数次逃脱了他下的套，但最后还是被亲近的师傅欺骗，落入那位少帅手中。
    少帅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藏身于深山之中，把林京墨带到一座小木屋内，有侵犯之意。
    林京墨奋力反抗，却发现了木屋内的玄机，想到师傅与眼前人的关系，登时又惊又怒。
    原来，他们都是通敌卖国的汉奸。
    林京墨弄伤了少帅的命根子，对方恼羞成怒，用绳子狠狠勒住她的脖子，打算扔到陡坡之下。
    “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美人。”
    少帅那处仍在作疼，解气似的捡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阴邪地笑起来：“我是汉奸，可他丁柏山又能有多光明磊落？各为其主罢了。”
    说完，他伸出手在林京墨的脸上不住地流连，随即用石头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红的口子，血迹在雪白的肌肤上蔓延开来，衬得林京墨的脸越发妖冶。
    剧烈的疼痛让林京墨意识复苏。她被少帅推下陡坡，天旋地转间，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周围都是些杂草石块，她的手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林京墨生性无邪，却在短短几月内遭到两段背叛，在这场戏里有了情感爆发。
    特效妆逼真，宋翎脸上的伤口十分狰狞。衣服被大片撕裂，裸露的肌肤伤痕累累。胡新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让镜头缓慢拉近，最后定格在宋翎的脸上。
    她骨相好，五官又精致，即便放到大荧幕上也让人挑不出毛病。虽然是科班出身，但却并不完全像是一个学院派的演员。
    没有眼泪，却比哭泣更能打动人心。
    真是老天赏饭吃啊。
    胡新野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感叹道。
    这时的镜头几乎已经怼到了宋翎的脸上，那双胜似清泉澄澈的眼眸已经失去了光彩，可她却笑了，笑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心里还为那人留了一丝可能。
    丁柏山，我还能等到你回来么？
    “卡！过了！”
    宋翎没有动作，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恢复清明。她扶着一块大石头想站起来，可那块土地松软，没有着力点，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更底处跌去。
    “小心！”工作人员惊呼出声。
    好在坡下有足够的安全措施，宋翎滑了一段距离，最后被气垫托住，没有掉到水里。只是脚踝扭伤，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破了皮肤，倒是连特效妆都不用化，真实的鲜血淋漓。
    贺朝桓有事不在剧组，最后是场务将宋翎背上来的。
    楚泊年那组早已收了工，他却没有回酒店，牵着肉包往一组的方向走。
    肉包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立刻叫了两声就要往前跑。楚泊年抬眼，等看清远处的情形，心下一紧，没察觉到自己瞬间加快的脚步。
    “怎么了？”
    宋翎被放在了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化的。
    她摸了摸肉包凑过来的狗头，浅浅地笑道：“崴了脚而已。”
    楚泊年立即抿紧了唇线。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简单检查之后，开始为她清理伤口。
    “应该没有骨折，以防万一，还是去医院拍个片。”
    脚踝处的皮肉都有些翻开，这会儿被冲洗得发白，很快又溢出鲜红的血液。宋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余光扫了一眼，就更觉得疼了。
    这时，眼前突然被挡住了光亮，宋翎掀起眼皮，看见楚泊年宽厚的手掌放在自己面前，一眨眼，睫毛就能扫到。
    “别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安抚，原本给人的压迫感收得一干二净，有些暧昧却仍持重，并不觉得轻浮。
    宋翎的注意力被转移，笑道：“楚老师这可是掩耳盗铃？”
    “公主这般莫不是掩耳盗铃，有何用？”
    少女清脆的声音似乎留在耳畔：“我可顾不了这些有的没的，你笑了，那就有用。”
    楚泊年心里一疼，看着眼前人的笑颜，温声开口：“你笑了，就有用。”
    宋翎怔住，视线落入他深黑的眸子里，随即有些仓惶地躲开，故作镇定。
    肉包摇头晃脑地看着两人，见他们都陷入了沉默，吐了吐舌头，叫了一声。
    “汪！”
    第19章 019   离我儿子远一点
    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精致的骨瓷杯与周遭的商务风格格不入，楚澜舟兀自端起外送的纸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穷讲究。”
    都外带了还非得把咖啡倒到杯子里才喝，毛病。
    贺朝桓恍若未闻，动作优雅地轻抿一口，闲适地像是在品尝下午茶，片刻后才进入正题。
    “这么多年，你的眼光总算有点进步。”
    闻言，楚澜舟得意地挑眉：“宋翎这姑娘不错吧？”
    “可以打磨。”贺朝桓翘起二郎腿，手指在膝头轻点，面露浅笑，“但还有待观察，不急。”
    楚澜舟自然不急，她知道这位有多大谱，能说出这话，结果想来也不会令她失望，总归不枉她亲自将人从国外请回来。
    她既然坐到了云天这个位置上，定是要做出一番成绩。而宋翎，就是她的第一份答卷。想到这，楚澜舟红唇上扬，连不加奶不加糖的美式都变得没那么难入口。
    这时，耳边传来震动的声音。贺朝桓拎出手机，简单听了几句后便起了身。
    “宋翎那边有事，我先过去了。”
    楚澜舟高冷地点了下头，连句再见都懒得说。
    临开门前，贺朝桓回身，笑着递了一个眼神：“我的咖啡下次别加那么多糖，太腻。”
    楚澜舟听后皱起眉，看了看手里的美式，立马扔进了垃圾桶。
    就说分明只让人点了一杯美式，这家伙还诓我两杯都是。
    ……
    电梯门缓缓合上，秦若正听着经纪人汇报行程，眼神若有似无地看向远处。突然间，她眸光一闪，立马上前去按开门键。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紧闭的金属门倒映出她怔忪的神情，经纪人面露疑惑，小心地问道。
    “若姐，怎么了？”
    秦若垂眼，脑海里还停留着方才看见的那抹颀长身影，好一会儿才应道：“没事。”
    可能是看错了吧。
    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按过电梯键的手，淡淡问道：“孟导那边怎么样了？”
    闻言，经纪人露出一脸苦相，声音都虚了起来：“还没松口。”
    秦若动作一顿，将用完的纸巾扔到助理身上，眉梢皱起：“废物。这么久了我连孟导的面都没见到。”
    经纪人立马赔笑，心里暗自叫屈。
    秦若的新电影上映已经一个多月，票房却远低于预期。网络上已经有不少网友吐槽，说宣传力度那么大，结果就给我看一部烂片，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尽管粉丝还在不停地安利，但市场口碑已经定型，这部电影算是砸了。
    秦若作为云天一姐，近两年除了频繁的综艺与广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本打算靠此转型，却惨遭滑铁卢，因此现在急需一部好本子挽救。
    但好本子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拿到的，他这段时间到处拉人脉找关系，也只得到孟导助理模棱两可的回复。
    但此刻听到秦若的训斥，经纪人也不敢为自己过多开脱，只说会继续跟进。
    电梯到达目的地，秦若已然换了副温婉恬静的神色，冲他笑道：“尽快。”
    “若若姐。”
    路过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秦若笑意盈盈地依次回应，赢得旁人的赞叹。
    “若若姐人也太好了吧。”
    助理悄悄撇了下嘴，随即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快步跟了上去。
    ……
    因为伤了脚，胡新野给宋翎放了几天假，但她也没闲着，除了研究剧本，就是待在现场观摩。
    肉包趴在她脚边，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抚摸，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胡新野见状，皱着眉道：“你倒是也和它爹培养培养感情，马上就你俩吻戏了。”
    宋翎手下一顿，忍不住轻咳一声，不自然道：“知道了。”
    《一字情书》的亲热戏并不多，吻戏也只有一场，但因为情绪需要，胡新野特意将其放在了后期，给演员足够的准备时间。
    这是宋翎的荧幕初吻，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场戏十分重要，胡新野肯定不会允许他们用借位的方式来演绎。
    她单手托着脸，目光闪烁几下，偷偷地飘向拍摄中的楚泊年。
    他正在拍一场打戏。不同于演员临时学习的花架子，楚泊年的动作果断且利落，紧实的肌肉线条藏在军装衬衫下，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不怒自威。
    “这可是真功夫，连武指都打不过他。”
    宋翎抬头，见胡新野面露欣赏，略有所思。
    楚泊年并不是科班出身，当年凭着一部校园片在一众古装剧中杀出重围，出道即爆红。但他并没有趁着热度快速变现，而是去剧院进修了大半年，之后凭着那部悬疑片横扫各大奖项，一下从偶像派转型为实力派演员，迅速获得了观众们的认可。
    他在圈内的风评很好。当初为了演好角色，特意跑到军队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想必这一身功夫，也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想到这，宋翎心里的那股扭捏渐渐散去。演员本职，将戏呈现好是最重要的事，岂能拘泥于一场吻戏？
    剧烈运动后的楚泊年在间隙平缓呼吸。刚才那番打斗勾起了他前世在军营里与将士们切磋的回忆。虽然不够尽兴，但眼角依然溢出几丝难得的笑意。
    他转过头，看见宋翎坐在场边的矮凳子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像一只乖巧的小动物，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或许是存了心思，这段时间以来，他从宋翎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细节。
    她对外沉稳，私底下却是小孩儿心性，只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依然保有一寸余地，点到即止，不肯交心。
    她其实很娇气，但也知道只有在乎她的人才会纵容自己，所以轻易不表现出来。因而外人只觉得她稳重又淡然。
    她思考时喜欢咬指关节，尤其是右手食指上，经常会留下很深的印子。
    她不喜牛乳，吃水果时会把外皮削得干干净净，连橘络也不能留下一丝。
    还有很多很多，她真心笑起来的眉眼、懊恼时自责的话、甚至冷漠时的姿态……无一不与记忆中的昭华相吻合。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自己的怀疑有那么些荒谬，那现在的楚泊年可谓是越来越坚定先前的想法。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完全全相同的两个人，如果有，那么她们其实就是同一个。
    只是如今真相近在咫尺，他却生出了无尽的怅然。
    前世的昭华，若不是遇见他，或许能在深宫之中安然地度过余生。虽不受宠爱，但至少是皇室血脉，没有性命之虞。
    但正是因为遇见了他，才会被抓住把柄，连死了都要遭人践踏。
    思及此，楚泊年心头收紧，呼吸也变得沉重。
    肉包率先察觉到主人的眼神，连忙抖擞地站起来，装作一副刚才偷懒趴着不是我的样子。宋翎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周剑提着袋子走过来，将两人的对视尽收眼底。他想起自家艺人的状况，顿时心生苦恼。
    医生说阿年的情况虽然已经大好，但如今又与宋翎对戏，难保不会“旧伤未愈，新疾又发”。不知情的宋翎若是因此对阿年本人生了好感，那他应不应该告诉对方实情呢？
    他想了想，走到宋翎身边，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过去。
    “宋小姐，这是刚从医院拿回来的伤药。”
    “谢谢。”宋翎双手见过，疑惑地问，“我不是让小李去拿的么？”
    周剑镇定自若地撒谎道：“他刚才到门口临时被人叫走了，就托我拿过来。”
    “这样啊。”宋翎颔首，莞尔，“麻烦了。”
    周剑笑了笑，走之前还能听见宋翎小声嘟囔着：“这回换牌子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自若地离开了片场。
    贺朝桓拎着医院的袋子走近，看见宋翎手上的伤药，他眯起了眼，视线从不远处的周剑身上掠过，思索片刻，将刚从医院拿来的药收回了包里。
    “脚怎么样？”
    他瞥了瞥地上的肉包，自觉坐到了离它最远的位置。
    宋翎转了转脚踝：“快消肿了，等伤口结痂就没什么影响了吧。”
    贺朝桓点点头：“既然胡导给了你假期，好好休养就是。”
    “有点富裕。”宋翎想了想，提议道，“我能不能回帝都一趟？”
    “回帝都？”
    “嗯。”
    她想回去看看宋安华。
    ……
    微凉的秋意送走了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巷口的大槐树换上了黄绿色的外衣，树叶颤颤巍巍地挂在树杈上，不时被秋风吹落几片，铺满陈旧的路面。
    宋安华将车停好，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拎起买菜篮，缓慢却稳步地往家里走去。
    马上就是周末了，平时他自己一个人随便凑合还成，但小杨说不定会过来，得准备一些好菜才行。
    铁门上挂着笨重的锁头，宋安华将菜篮放到台阶上，从兜里掏出钥匙。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宋安华也没在意，只当是楼上的邻居下班回家。
    他拉开铁门，吱呀一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宋安华。”
    宋安华寻声回看，登时有些意外：“欧阳？”
    欧阳姿扬起下巴，视线扫过他身上的警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宋安华又把铁门合上，态度不算冷淡，却也没有多熟络地问道：“有事么？”
    楼道里没有别人，只能听到人家炒菜的响动。欧阳姿伸手在鼻子前拂了拂，似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味，然后从手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倨傲地说道。
    “一百万，离我儿子远一点。”
    第20章 020   岂不是演一部爱一个
    两人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欧阳姿衣着华贵，项链手镯戒指包包无一不是价格高昂之物，精心打理的头发一丝不苟，因为保养得当又上了妆，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相比之下，宋安华穿着藏青色的警服，虽然拄着拐杖，但依旧身姿挺拔。只是两鬓已经有些泛白，眼尾和眉心的皱纹像是沟壑般深刻。
    他们这么面对面站着，如同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谁还能猜得到，他们曾经是一对夫妻。
    宋安华愣了几秒，垂眼看向对方递过来的支票，不悦地问：“什么意思？”
    欧阳姿穿着恨天高，却只到宋安华的鼻尖，微微仰头看他，语带蔑笑，又有一丝骄傲：“我丈夫姓杨。”
    杨？
    宋安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杨逸之是你儿子。”
    他先前只觉得小杨与昭昭有些相像，但没有多想，只道是缘分。可此时留了意，才明白不是相像，而是他们俩都遗传了眼前人的眉眼。
    “没错。”欧阳姿随意一抛，支票轻飘飘地在空中打转，最后落到地上。那里有一处水渍，支票落在上面，很快湿了一角。欧阳姿面露嫌弃，啧了一声。
    “你如今独身在家又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也能理解。如果缺钱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个好一点的保姆，只要你别将我儿子当保姆使唤。”
    宋安华拧着眉，脸色沉了下来：“你眼里的一切都能用钱来计算么？”
    两人是高中同学，也有过一段甜蜜烂漫的过往。只是结婚之后，感情便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逐渐消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渐行渐远，然后，彻底分开。
    “你一个小警察！还断了条腿，我跟着你能过什么好日子！”
    那会儿年幼的宋翎躲在房间里，从门缝中看见母亲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候的她已经记事，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总归能意识到，妈妈不要爸爸，也不想要她了。
    此时她站在楼梯下，看着那个与自己有七分相像的面孔，双手无意识地攥紧。
    “爸。”良久，她打破了沉默。
    上面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宋安华见到女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欧阳姿，心里竟然生出些慌乱。
    “昭昭，你怎么回来了？”
    宋翎从容地扶着扶手往上走，掌心沾了层灰。她在父亲身边站定，正好踩在支票上，语气自然地开口：“放了几天假，就回来了。”
    她与欧阳姿视线平齐，漂亮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打量着，却令欧阳姿下颌绷紧。
    当年离开时宋翎才只有那么点大，如今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大人了啊。
    她快速眨了眨眼，极力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我……”
    “这位阿姨。”宋翎浅浅一笑，打断了对方待出口的话，“我家若是要请保姆，会自己联系，不用你上门服务。”
    “你！”
    欧阳姿双眸一瞪，复杂的情绪哽在喉咙里，险些保持不住自己高贵的姿态。
    这丫头居然说自己是个……上门服务的？
    她登时气笑，睥睨着对方：“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是谁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她生下来，居然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听到这话，宋翎的脸色像淬了冰，瞬间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哪来的资格站在这里？”
    “我是你……”
    “好了！”宋安华即时打断，拉开了铁门，对女儿道，“先进去吧昭昭，正好爸买了好多菜呢。”
    他虽然不喜欧阳姿，却也不愿意看见宋翎因为这些事而影响她自己。
    宋翎沉默半晌，终归是应了声，没有再看欧阳姿，径自进屋。宋安华紧随其后，很快将门合上。屋外登时就只剩下说了半截话的欧阳姿，和被水打湿，皱巴巴的支票。
    她面露怒色，听到包内手机铃声大作，没好气地拿出来，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冲：“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用无比柔和的声线开口。
    “杨太太你好，我是秦若。”
    “昭昭啊……”宋安华站在玄关处，凝视着面色如常的女儿，心里有些忐忑。
    “不是要做饭么。”宋翎放下包，从父亲手里接过菜篮便去了厨房，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水流哗啦啦作响，她慢条斯理地清洗掌心的灰尘，让宋安华默默叹了口气。
    既然不愿意提，那就不提吧。
    父女俩一个沉默一个若有所思，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
    魔都影视城，《一字情书》剧组。
    “卡！”
    镜头外相拥的两人呼吸交错，闻言先是一滞，随即醒悟似的分开。
    胡新野轻蹙着眉，然后拿起对讲机开口：“你俩过来一下。”
    待宋翎与楚泊年走近，他才摘下耳机，指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说道：“感觉不对，你们还是没有放开。”
    在故事中，这场吻戏对于丁柏山和林京墨来说，也是一场戏。
    重逢之后他们处在不同的立场，争锋相对，却在酒会上遇到了共同的敌人。两人几乎不用商量，一个眼神便默契地选择了合作，逢场作戏，骗取敌人的信任。
    他们彼此戒备、彼此提防，需要演出情深却又不得不掩饰相爱的事实。而这个吻，发生在此刻，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情感。
    有怨怼、有难耐、有克制，也有放纵。
    那种仿佛诉尽衷肠，下一秒就要相对而立的决绝全部藏进一个吻里，是情感的爆发点。虽然不能在形式上过于外放，但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太过拘束，如同真的作戏一样，就失了韵味。
    宋翎认真地听着，心里却对自己生出了恼意。工作时候不能带私人感情，她却还是被那个女人影响了。
    而另一边的楚泊年却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原本因为吻戏本身而生出的些许不自然，慢慢化成了担忧。
    胡新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好在也将他们俩平时的表现看在眼里，没有过分苛责，抬手让道具重新布置了一下场景，给了十五分钟的调整时间。
    周剑不知道两人的心思，只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在一旁越看越急。
    你看你看，我就说了得给人家讲清楚才对。
    他抿了抿唇，借由送下午茶的机会走到一个人待着的宋翎身边，轻声道。
    “宋小姐，喝杯奶茶？”
    宋翎的脸埋在掌心里，闻言抬头，恍惚地说道：“啊，谢谢。”她双手握住纸杯，温热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见周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解地问，“周哥还有事么？”
    周剑顿了几秒，咬咬牙，终于开口说道：“宋小姐可是在为刚才的戏份发愁？”
    不等宋翎回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其实宋小姐不用顾虑太多。你可能不知道，阿年前段时间出了些特殊情况，有的时候会将角色的情绪带到生活中来，看人看事才会有所不同。”
    “但我相信宋小姐一定分得清戏里戏外，对吧？”
    宋翎将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几遍，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犹豫地说：“你是说……楚老师有的时候没法出戏、吗？”
    她眉梢轻抬，记起受伤那天男人的举动与略带暧昧的安抚，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突然说那种话。
    见她了然，周剑松了口气，满怀欣慰地说道：“宋小姐是个聪明人。”
    宋翎先是有点不可思议，随即失笑，淡淡道：“我知道怎么做的周哥。”
    都是演员而已，要是真有那么多想法，岂不是演一部爱一个？
    ……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宋翎调整好了状态，站在楚泊年面前，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楚泊年温声道：“还好么？”
    宋翎颔首，搭上他的肩膀，便听到了场记喊开始的声音。
    楚泊年不是原主，没有原主的演戏天赋，只能将自己代入前世遇到相似境遇时的情绪，全身心地投入。
    他吻上宋翎嫣红的唇瓣，带着一丝虔诚与疼惜，既怕轻慢了她，又沉溺在她的柔软中，无比挣扎。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紧，另一只穿过滑落的貂绒披肩，扣住她光滑的脊背，似是要将其融入身体里。
    这样的情绪很快带动了宋翎，她闭着眼，轻轻咬住他的下唇，用了些劲，随即又吮住。双手深入他的发间，唇瓣辗转反侧，暧昧又缠绵。
    两人交缠而立，不留一丝空隙。气场势均力敌却又莫名契合，画面略带色气但并不过分。胡新野拧着的眉终于松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等了半分钟后，才喊了卡。
    唇分，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缱绻的气息抚上彼此面颊，莫名炙热。宋翎放下手臂，但腰上的大掌还牢牢地锁着自己，她看进对方黝黑的眸子，触到一片迷离。
    宋翎还记得周剑的话，想了想，试探性地小声问道：“楚老师，我是谁？”
    楚泊年还没出戏，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眼神失去焦距，带着点温柔的迷茫，喃喃道：“昭华？”
    宋翎愣住。
    第21章 021   三合一
    她没意料到对方会说出这个名字。
    原来楚泊年没走出的, 是与昭华公主的那场戏么？
    宋翎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禁锢在自己腰上的大手。
    楚泊年幡然回神，双臂落在两侧, 脸色微赧, 耳尖后知后觉地烫出血色，随即轻咳一声：“得罪了。”
    “楚老师该抽出时间好好休息了。”宋翎退到合适的距离, 浅淡地笑了笑, 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楚泊年一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提起。
    接下来的戏份十分顺利，天光渐暗的时候，杀青戏也落下帷幕, 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 宋翎也和工作人员一同喊出声，难得的笑容恣意。
    这是她的第一部 女主戏啊！
    片场灯光明亮, 光影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照亮了明媚的笑颜。楚泊年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着，脸上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这时，周剑走到他身边说道：“阿年, 已经和导演洽谈好了, 工作室那边也准备妥当了。”
    楚泊年淡淡应了一声，睫毛微颤。
    戏拍完, 他也该去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了。这个世界虽与前生有所不同，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只有拥有坚硬的盔甲，才能护她一生周全。
    当天晚上，《一字情书》的所有主创人员都发布了杀青快乐的微博，引来众多关注。而楚泊年的一条微博更是瞬间登上了爆字热搜。
    【楚泊年：感谢剧组所有演职人员及工作人员的辛勤劳动与付出, 杀青快乐。
    《一字情书》，是重逢也是告别。出道十年，感激所有的帮助与喜爱，他日有缘再见。】
    与之一起的，是楚泊年工作室发布的一封通稿，声明楚泊年在结束《一字情书》的相关宣传工作后，将退居幕后，不再参与接受任何台前曝光的工作。
    也就是说，这部电影，是他作为演员身份的最后一份作品。
    楚泊年虽然出道十年，但如今还不到三十，正是男演员的黄金时期，如此突然的宣布息影，粉丝们仿佛遭到了重击，纷纷哭嚎。
    【看见新作品刚开心了一会儿下一秒就万箭穿心，阿年呜呜呜】
    【爷青结，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刚重温了一遍出道剧的我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不过阿年既然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有原因的，含泪支持……】
    看过他不少影视剧的网友们也表示意外与惋惜，紧接着便开始猜测楚泊年息影的原因。
    【是不是转行了？我记得刚出道那会儿好像有人说楚泊年家世不错来着】
    【我也记得，而且云天新来的一个总监好像也姓楚】
    【所以是回去继承家业了？果然粉丝不值钱啊，说扔就能扔了。】
    【？？？楼上某黑不要浑水摸鱼好吗？】
    一时间，网络上议论纷纷。热度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
    楚泊年回帝都当天，机场里人山人海，其中夹杂着不少前来接机的粉丝。
    他们拼命地往里挤着，想要看自家偶像一眼，但被保安拦得严严实实。
    “阿年！阿年！啊啊啊！”
    “阿年你还会回来的对吧？我会一直等你的！”
    楚泊年一脸严峻地走到保姆车前，顿了顿，终究还是转过身来，冲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这段视频很快被放到了网上，引来粉丝们更大的反应。而后援会更是连发三条微博，让去线下的粉丝不要太过激动，与阿年保持好距离，更不要影响公共秩序，以免发生事故。
    【三部电视剧，五部电影，出道十年，二十三个奖项。阿年作为演员的每一天都兢兢业业，旨在为观众呈现最好的作品，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是一个成年人，我们尊重他的决定，既然能共度荣光，也能默默守候。】
    ……
    帝都，庆松园。
    花团锦簇的庭院里，匠人正在仔细地修剪景致。秦若坐在镂空的花房前，双手交放在大腿上，端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杨太太，那天在机场真是不好意思，我助理笨手笨脚，坏了您一件裙子。”
    两人结识于欧阳姿回国那天。在下飞机的时候，她被秦若的助理泼了一身咖啡。秦若认出一旁的男人是知名的外国企业家杨舒禾，连忙斥责助理，随即说要带欧阳姿去买一件新的赔罪。
    本来是打算借此结交杨董事长，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等妻子的打算，甚至连询问安抚都没有，冷漠地和秘书一起坐上了车。
    欧阳姿登时变了脸色，又不想拒绝赔礼又拉不下脸，最后只得让秦若将裙子送到自己家里，打了通电话给自家儿子，这才离开了机场。
    那样的情景她显然不想再回忆，语气淡淡地回：“没关系，一件裙子而已，我还不至于缺那条定制款。”
    秦若噎了一下，感受到对方不太热络，连忙推了推桌上的甜品盒，殷勤道：“您刚回国，对帝都一定还不太熟悉。这家的甜品不错，我带了点给您尝尝。”
    欧阳姿笑了笑，似乎很享受秦若的这番恭维，眼神触到桌子上精美的包装盒，却并没有打开的打算。
    “不了，我比较习惯现做的食物。家里那位特意从法兰西和意大洛斯请来了星级甜点师，你要是想的话，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她说话时着重强调了“特意”两个字，还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就像是在说——你看我不缺钱，老公也十分疼爱我，真是人生赢家。
    秦若哽住，笑容都变得尴尬起来：“谢谢您的好意杨太太，只不过我在减肥，还是算了吧。”
    欧阳姿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调笑道：“我懂，你们女明星嘛，要上镜。”
    秦若也假装不知道对方根本没有要吩咐厨师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又笑容满面地换了个话题：“杨太太先前一直定居在国外，最近一定忙着和朋友聚会吧。”
    身着欧式制服的佣人为她们倒好红茶，欧阳姿端起来抿了一口，小拇指微微翘起，把看在眼里的秦若做作到头皮发麻。
    这特么就是杨董事长的妻子？！！
    要不是为了那个角色，她真想一壶红茶倒在她脑门上，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水离子烫发！
    “也没什么，就是见了几个家里交好的太太。我呀，在国外待得久了，跟她们也没见过几面。可是人家非得邀请我，这不是盛情难却嘛。”她放下杯盏，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其中有一位，你应该认识。”
    秦若微笑着等着她的下文。
    “她姓孟，是个导演呢，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秦若心里像是沉下一口气，松快地笑道：“您说的是孟沧絮，孟导吧。”
    她姿态摆得低，让欧阳姿很是受用：“对，没错是她，我就说你一定认识，改天可以让你们见见。”
    正中下怀，秦若笑容更大：“那就先谢谢杨太太了。”
    庭院常年有人打理，四周花香馥郁，争奇斗艳，恍若春日，但蝴蝶寥寥无几，少了几分生机。
    秦若走后，欧阳姿瞥了一眼对方带过来的蛋糕，嗤笑一声：“女明星。”
    她补了补口红，身姿摇曳地往屋内走去，还不忘吩咐仆人：“给我扔外面去，别脏了家里的空气。”
    ……
    “孟沧絮？”宋翎蹲在一堆箱子里，一边咬着手中的面包，一边翻看贺朝桓递过来的剧本。
    杀青后，公司便为她安排了一间公寓。原来巷子里的家虽然狭窄又绕路，不容易找，但私密性比较差，考虑到以后的发展必须搬出来。
    宋安华一听是为了工作，直言不用她操心，还帮忙打包了行李。好在这儿离巷子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回去也挺方便。
    这下刚搬好行李，贺朝桓就带着新工作来了，连箱子都没来得及拆。
    “我记得她好多年没有拍戏了。”
    她嘴里含着面包，腮帮子鼓出一块，说话含糊不清。贺朝桓扫了眼，想踢开脚边的箱子，却错估了里面的重量，面带微笑地忍下痛意，话从牙缝中飘出来。
    “那是因为她磨了这本子三年。”他走到一处灰尘较少的地方，双手抱胸看着丝毫不顾忌形象进食的宋翎，没好气道，“孟沧絮手法细腻，喜欢现实题材，她的戏最容易得奖。这个本子还没写完就有不少人盯上了，可抢手得很。”
    “那你是怎么拿到的？”
    宋翎一直觉得这位小贺无论是从穿着、气度，还是言谈举止来看，都不像是个还停留在助理层面的打工人。
    贺朝桓眯起眼盯着她开了第二袋面包，语气淡淡道：“哦，胡新野是她侄子，我托他要来的。”
    “咳咳咳……”宋翎噎住，好半会儿才顺下气。
    成，这个理由非常直接，简单粗暴。
    胡新野是个为了挽留楚泊年会出动自己父亲的人，找他的确是个良策。
    这个圈子里关系人脉十分重要，她当然不会傻到有都不用。
    贺朝桓见状挑眉，又泼了盆冷水：“别高兴太早，到时候孟导要是觉得你不合适，是谁的姑姑都没用。”
    “我当然知道。”宋翎大致阅览完，拍了拍剧本，郑重地说，“不过试镜之前，我确实需要好好准备准备。”
    她对于角色的理解大多源自于生活，但这次，却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孟沧絮不是商业片导演，她所刻画的主角，多是社会边缘人物。
    比如这次的主人公，是一位精神病犯人。
    ……
    正值放学时分，明德中学的校门热闹非凡。
    穿着制服格裙的少男少女们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或是背上乐器去课后补习班，或是与同学道别被家里的司机接走。他们在校道上说笑打闹，还不知未来的苦乐，尽情地享受少年的自由。
    杨逸之单背着书包，一言不发地走出教室，脸色阴郁。留海男生在身后忙乱地收拾，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回应，最后只得一股脑地把书塞进去，连拉链都来不及拉。
    “诶、诶！杨逸之！你走这么快干嘛？”留海男生名叫聂斐，是杨逸之的死党，虽然早些年就回了国，但两人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关系还算不错，因此杨逸之并没有无视他的话。
    “回家。”
    聂斐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宁愿去酒吧喝果粒橙都不愿意回家的人。”说着，他撞了撞对方的手臂，“诶！说实话吧，你小子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杨逸之不解，蹙眉看过去：“什么？”
    “就是……哎呀。”聂斐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神秘兮兮地说道，“谈恋爱啊。”
    十六七岁的少年，对于男女间的暧昧最为好奇，可时至今日，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杨逸之登时翻了个白眼，切了声：“神经病。”
    他俩长相都不差，一路上都有清丽的少女偷看围观。聂斐得意地甩了甩留海，拖长声音追问道：“诶——我可不是胡说八道。”
    “我就不说你这段时间放学后甩开我都去干嘛了吧，就瞅瞅你现在这样，像初中语文课本上写的……什么、什么寤寐思服……不得不服！”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啊对对对对，辗转反侧！这可是害了相思病的症状啊，还不是谈恋爱了？”
    他精怪地挑了挑眉，一副快老实交代的表情，让杨逸之忍俊不禁，抬手给了一个爆栗。
    “相思你妹啊！”
    聂斐登时发作：“好啊你个杨逸之，居然觊觎我妹妹！”
    “蠢货，你他妈有妹妹吗？”
    “我他妈没有！但我妈有啊！”
    “艹！脑子不好滚远点，别传染我！”
    “就不！我今天非得跟着你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有情况！”
    两人一路打闹，也没和司机交代一声就跑远了。大约半小时后，聂斐看着走到大槐树下的宋翎，张了张嘴，给杨逸之一记胳膊肘。
    “卧槽一只羊，你还敢说没情况？这不是那天拍广告遇到的小姐姐吗？”
    杨逸之已经顾不上理他，几步上前喊住那道窈窕的背影：“姐姐！”
    秋天的槐树黄澄澄的，在夕阳下莫名让人觉到几分暖意。宋翎转过身见到来人，脸色却淡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姐姐，好久不见，你是出差回来了么？”杨逸之装作没察觉到对方脸上的冷淡，眼睛笑得如一弯新月，干净又纯粹。
    这样的笑容，怕是再心硬的人，也没办法忽视。
    宋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放学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杨逸之眸子一亮，像漆黑夜空的繁星：“我有空都会来找宋叔的！姐姐，你说过要我好好照顾他，我都记着呢！”
    我什么时候……宋翎顿住，片刻后才想起自己临去魔都拍戏那天，交代宋安华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眼前人紧接着就说了一句“有我呢！”。
    没想到这孩子记了这么久。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看着少年清澈且期待的眼神，犹豫半晌后，终于很淡地笑了笑，温声道：“谢谢你。”
    “不谢不谢！”杨逸之立刻笑没了眼，一口白牙显得有些傻气，却带着难得的真挚，“宋叔在家吗？我带了新的游戏来呢！”
    宋翎莞尔，回身往巷子里走去。杨逸之先是失落了一下，然后见她回头，立刻扬起笑容，会意地跟了上去。等到跑出老远才记起自己的死党，确认宋翎听不见后，不耐烦地催促道：“姓聂的，快点啊。”
    一直在旁边作背景板的聂斐见到好友这般不要脸的区别对待，登时怒起。
    “杨逸之，我敲你来来！”
    ……
    宋安华今天加了会儿班，回来的时候宋翎已经把饭做好了。他看着屋内的几个人有些意外，目光在杨逸之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像往常那样招呼道。
    “小杨来了啊。”
    “宋叔。”
    “宋叔。”
    两个小男生相继问了个好，杨逸之从沙发上站起来，要去玄关扶宋安华换鞋，却被对方拦住。
    “不用不用，叔叔自己可以。”
    杨逸之的手停在原地，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尴尬地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气氛意外沉闷，就连聂斐这样的话痨都识趣地闷头扒饭，余光在其余几人身上梭巡几圈，好奇之色难掩。
    杨逸之没动几口，挑着碗里的米饭，有些食不知味。
    踌躇半晌后，他终是放下了筷子，沉声开口：“宋叔，姐姐，对不起。”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了。这次他回国，瞒着自己的身份接近两人，确实存了些心思，但说到底，还是怕他们因为此事排斥自己。
    少年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像月光一样纯白，此时却耷拉着脑袋，如同被人遗弃的小狗，楚楚可怜。
    桌上几人顿时停下了动作，宋安华垂下眼，随即叹气道：“小杨，你是个好孩子。宋叔这儿呢，只要你不嫌弃，随时都可以来。可是如果会影响你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那就算了吧。”
    “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
    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杨逸之还没来得及扬起的情绪顿时又陷落下来，苦笑地看向宋翎：“姐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宋翎挑起眼皮给自己夹了块排骨，语气不咸不淡：“欧阳姿要是因为这件事生气，我倒是会挺高兴的。”
    她对上杨逸之略带委屈的神色，缄默几秒，泄出一声轻笑，为他舀了碗汤：“快吃吧，没人会帮你清理剩饭的。”
    宋翎确实没法心无芥蒂地去看待杨逸之，她毕竟不是圣人，但也没必要过分迁怒。要是孩子能自己选择是否被生出来，他们倒是会少很多烦恼，也不用考虑这些了。
    一旁的聂斐眼珠转了转，冲宋翎讨巧地撒娇道：“翎翎姐，我也要喝汤！”
    杨逸之还没收拾好情绪，闻言立刻瞪他一眼，护食地将饭泡到汤里：“你没手么？”
    聂斐做了个鬼脸：“我就要翎翎姐盛，你能拿我怎样？你……嗷！”
    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宋安华父女俩抬头看他，不解地问：“怎么了？”
    桌子下的脚被好友踩得严实，聂斐咬着牙挤出一丝微笑，心里暗骂忘恩负义的臭小子，面上却坚强地说道：“没事、没事……呵呵……”
    ……
    庆松园。
    偌大的饭厅冷冷清清，欧阳姿尝了口鱼子酱，眉头悄悄拧起。
    吃了这么多年，这玩意儿还是这么腥，不知道那些富太太们是怎么吃下去的。
    她端起高脚杯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就看见自家儿子从门厅处路过，连忙高声喊住。
    “逸之！”
    见杨逸之脚步不停地上楼，她啧了一声，裹着她的名贵披肩跟了上去，直到房间门口才把人拦下。
    “妈跟你说话你怎么装听不见？”
    杨逸之在她的拉扯下转过身，这才摘掉耳朵里的耳机，问：“您有事么？”
    欧阳姿：“……”
    她一口气噎在心头，语气不善地问：“司机说你今天没坐车回家，是不是又去姓宋的那儿了？”
    杨逸之挑眉，面露讥讽：“他看见了还是您看见了？我去酒吧您也管？”
    长辈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欧阳姿端起架子道：“你就这么和妈说话？”
    “吵什么？”刚从公司回来的杨舒禾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目光掠过眼前的母子俩，伸长手臂。
    欧阳姿条件反射地上前为他脱下西装外套，小声地告状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了，今天司机去学校没接到他，我怕他出了什么事，结果一问就冲我发火。”
    杨逸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父亲听到这话。果不其然，杨舒禾闻言也只是动了动眉梢，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孩子了？”
    自生下孩子后，杨逸之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保姆阿姨在照顾，欧阳姿做完月子就马不停蹄地投入产后恢复调理中，然后便和怀孕前一样，和那些华人太太们逛逛街做做美容，连孩子生出来的时间，甚至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也从没有过问过。
    欧阳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讪笑道：“我好歹也是逸之的母亲，总不能看着他顽劣成性吧。那什么酒吧是高中生能去的地方吗？你一个做父亲的对家里不闻不问，家里什么事不都得落在我身上啊？”
    她极力地想扮演一个好母亲好妻子的角色，但杨舒禾显然不买她的账。
    “钱不够花了？”
    欧阳姿愣住：“什么？”
    杨舒禾不耐烦地摘下了领带：“钱不够花就联系秘书，别整天没事找事。”
    他娶欧阳姿可不是为了每天工作回来听她唠叨的。更何况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是人是鬼是骡子是马谁还没点数啊。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自家儿子。
    他工作忙，几乎没在子女身上花过时间，每次回家仅有的关心也只是例行询问——
    “零用钱还够吗？”
    杨逸之嘴角抽了抽，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花完了。”
    杨舒禾解了袖扣，嗯了一声：“我待会交待秘书，两百万够么？”
    杨逸之蹙眉，淡淡道：“凑合吧。”
    杨舒禾颔首，也没对他去酒吧发表什么看法。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不贪玩，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杨舒禾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还被长辈骂是纨绔子弟呢，现在还不是照样得规规矩矩地打理家业。
    自家儿子看起来还挺乖巧，也不像是会惹大祸的孩子。
    两父子万般和谐的模样倒显得欧阳姿像个外人。
    钱钱钱，这个男人嘴里只有钱么？！
    她瞪大了眼，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每天去找我前夫你也不管么？”
    没准过几天连你这个爸都不认了！
    四周的空气有些凝滞，欧阳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赔笑地解释：“不是……老公，我……”
    谁料杨舒禾脸上表情未变，眸中露出疑问的神色。
    “前夫哥最近手头紧？那逸之过去帮衬帮衬也没什么问题。”
    ……
    另一边的宋家，宋翎端了杯茶放到父亲面前。
    “爸，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宋安华正在看新闻，闻言立马放下遥控器：“你说，爸听着。”
    宋翎则将自己打算试镜的事简单地提了几句：“角色是位精神病犯人，我想您可能在这方面接触比较多，所以问问您。”
    “这样啊……”宋安华恍然。
    精神病人情况特殊，能被定罪，便说明并不是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的患者。他倒是有经手过几件特殊案例，但这都属于机密，没办法和女儿交代具体情节。想了想，他拄起拐杖去了房间，拿出一叠簿子。
    那簿子十分之厚，泛黄的页面还有不少残缺，几处墨渍都晕成了一片，很有年代感。
    宋翎拿了一个靠枕给父亲垫着，安静地听他开口。
    “这都是些办案时候认识的人。他们当中有的因为失去父母被安排到了福利院，有的儿女长歪了蹲在里面，牙齿都啃不动东西了也没人照顾。我们呢，也没多大本事，有空了就去看一看，能帮就搭把手。”
    宋翎第一次听见父亲在自己面前提起工作中的事。她歪着头，目光从簿子渐渐移到他的脸上，突然发现，她好像已经不太记得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宋安华是十分硬朗的长相，剑眉星目。或许是因为职业关系，不笑时眉眼间透着狠厉。其实就外貌来说，并不是外人所说的老实人。但这么多年，他一直背负着这个称号，也没有反驳，每天满怀期待地去局里上班，回家时乐呵呵地和邻居们打招呼，像没心没肺一样。
    “找到了！”听到父亲的声音，宋翎陡然回神，见对方指着一处说道，“这姑娘早些年父母都被人害了，因为病情不稳定，所以也没有上学，家里只有一位老人在照顾她。”
    宋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那上面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看不出什么。宋安华接着道：“状况好的时候她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平时也能帮着老人家摆摆摊赚点生活费，但要是发了病，就不好说了。”
    他抹了一把脸，转头看向女儿：“正好过几天局里几个同事打算看看她，到时候爸带你一起去。”
    宋翎点点头，看着他鬓边花白的头发，柔声笑道：“谢谢爸。”
    ……
    打车来到公寓楼下，宋翎一错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楼。高耸入云的建筑气派无比，特殊性的标志很难让人忽视其存在。
    “原来旁边就是楚氏大楼？”
    “你才知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宋翎一跳，她眯起眼睛，这才看见了倚在车门上的贺朝桓。
    “这间公寓都是楚氏名下的。你作为一个帝都人，对这些信息也未免太不了解了。如今的投资商，制片方涉及的领域多种多样，虽然不用你信手捏来，但有基本的意识也是好的，切记。”
    他穿着改良的短袄，外披一件青灰色开衫，看上去像是仙风道骨的山人，可一开口，就染上了长辈般的姿态，与那副长相很是违和。宋翎自然认同他的话，但注意到对方的神色，还是没忍住偷笑。
    “是有工作安排么？”
    闻言，贺朝桓恢复了常态，颔首道：“上去说。”
    “《一字情书》还没到宣传期，到进新剧组前，中间有一段空档。像你这样没有多少忠实粉丝的艺人，底子尚浅，还是需要维持一定的曝光度。”
    “《星光对抗》是一台的保留节目，最近的主题是以公司为单位的对抗赛。云天这边经过一番整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倒是被你接了个便宜。”
    宋翎洗了一篮子水果，从里面挑出来一颗奶黄的梨啃了起来。
    “那除了我呢，另一个是谁？”
    如今楚泊年息影，男艺人中没有人能匹配得上他的名气，想来也只能从女艺人上找，十有八九是秦若了。
    果不其然，贺朝桓赞同道：“是秦若。”
    宋翎与秦若虽然没有直接矛盾，但因为林京墨这个角色，终归是存在一些摩擦和竞争，节目组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话题度，才会邀请她们一起。
    “秦若这个人，能力配不上野心。有傲气却没傲骨，十分记仇。不过要是她主动找茬儿也不用忍让，否则只会让她觉得你软弱可欺。”
    宋翎将啃完的梨扔进垃圾桶：“你对她好像挺了解的。”
    屋子里的装潢已是焕然一新，贺朝桓四处打量了一番，神色自然地靠在沙发上：“对你的合作对象做一番背调不是助理应该做的事么？”
    “这些工作现在都由你来接洽了，那廖鹃呢？”
    “她啊——”贺朝桓睨了一眼她往水果篮里伸出的手，不以为意道，“她手上的一个艺人正在闹绯闻，还有两个被导演骂退了组。我猜她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精力管你了。”
    宋翎咀嚼的动作止住，显得有些意外。廖鹃的能力虽然不出众，但如今没有人施压，带一些新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贺朝桓意味不明地说道：“不是每个艺人都具备相应的素质和心态。”
    宋翎挑眉，对此不可置否。
    “你做做功课吧，明天我来接你。”贺朝桓起身，然后顿了顿，“对了，孟导的剧本你看完了吧？”
    “恩？”宋翎抬头，“差不多了。”
    “给我吧，要还给孟导。”见宋翎露出疑惑的表情，贺朝桓也有些无语，“胡新野当时没注意看，拿得不是终稿。”
    宋翎：“……”
    听起来怎么总觉得不太靠谱。
    ……
    录制节目这天，宋翎来得很早。酒店专属云天传媒的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她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休闲连体裤，头发利落地扎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因为是室外拍摄，所以她认真涂了防晒霜，然后用腮红和口红提了提气色，五分钟就结束了妆造。
    “你在这休息吧，我去和导演组打个招呼。”
    宋翎应了一声，继续往脖子上抹防晒。
    贺朝桓轻笑了下，出了休息室往外走。刚到一个拐角，就与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手中东西洒了一地。
    “谁——贺哥？”秦若的经纪人面露惊讶，睁大眼睛打量着贺朝桓，似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什么时候回的国？若姐知道吗？”
    贺朝桓身高腿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子里满是陌生：“和你有关系么？”
    他目视前方，看见穿着精致的女人从远处走来，浑身上下瞬间散发出强大的冷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贺？！”秦若的眼里迸发出巨大的喜悦，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过来，又惊又喜地说道：“原来你真的在帝都，上回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贺朝桓抿直了唇线，低头捡起自己的东西，秦若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看到孟沧絮的名字后猛地看向他。
    “小贺……你现在开始带人了？”
    秦若的心里突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扯着她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我问这些的呢？婶婶？”
    气氛如同凝成了冰，催着秦若的脸色刷的一下迅速转白。她攥着拳，精美漂亮的甲片陷入掌心里，和心上的刺痛如出一辙。
    “哦，差点忘了，我叔叔已经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压垮秦若的最后一根稻草，鲜艳的唇色都压不住脸上的惨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喏喏地开口：“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小贺……再联系。”
    贺朝桓从兜里掏出一块方巾，认真擦拭掉手上的灰尘，然后将方巾扔进了垃圾桶。
    秦若步子迈得极快，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转头对经纪人吩咐道：“贺朝桓手上有孟沧絮的剧本，去查一下他现在手上的艺人有谁，速度要快！”
    她还在和欧阳姿不断周旋的时候，有人甚至已经比自己快了不止一两步！这怎么能让秦若坐得住！
    第22章 022   如果不是大早上就吃一头猪
    到达休息室门口的时候, 导演组的人正好前来通知时间。
    “若姐，我们大概五点在楼下集合，会有个前采需要您配合一下。”
    秦若已经恢复了常态, 柔柔地露齿一笑, 应道：“好的，辛苦你们。”
    “不辛苦不辛苦。”工作人员惶恐地摆摆手, 瞥了眼紧闭的大门, 犹豫地说道，“不知道宋小姐到了没呢？我也要和她说一声。”
    秦若将头发挽至耳后，好心地提议：“师妹第一次参加综艺没什么经验，应该还在路上吧。要不等她到了之后，我帮你转达？”
    除了贴身跟随的经纪人和助理等团队成员, 她对外的形象一直很好。工作人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听后没有多想，面露感激地道了谢。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若姐！”
    “没事, 你快去忙吧。”
    待对方走远后, 秦若的脸便完全冷了下来，眸子里一片深沉。
    转达？她冷笑一声。
    这时，房间门从里面打开, 宋翎看见外面站着的“熟面孔”, 反应很快地问好：“秦小姐。”
    她没有叫师姐，也没有如大多数人般喊对方若姐, 亲疏远近，昭然若揭。秦若自然听得出来，但她却仍然亲近地笑了笑，态度温和。
    “师妹，你来得真早。”
    宋翎一身休闲打扮, 青春活力，脚踩着双纯白的运动鞋，露出纤细的脚踝，很是惹眼。她莞尔，表情拿捏得当，却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毕竟是第一次录综艺，没什么经验，就想着早点来做准备。”
    闻言，秦若眼神闪了闪，笑容不变。
    “应该的。听导演组说，我们俩是一个队伍，师妹要是有什么不懂，大可以来问我，毕竟是一家公司的艺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她这话说得贴心，若是天性单纯之人，怕是会又感激又兴奋，毕竟能被这样咖位的艺人照顾且同框出境，是许多小新人做梦也想把握的机会。
    可宋翎对待生人本就慢热，又有贺朝桓的提醒在先，不但没有当真，反而留了个心眼。
    门敞开着，秦若的化妆团队鱼贯而入。宋翎没等到贺朝桓回来，便特意拿上自己背的小包，找了个借口离开：“那秦小姐先化妆吧，我去外面透透气。”
    秦若自然不会阻止，应付着露出微笑之后，便闭上了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个小艺人还不算笨。不过也是，如果太单纯，早就被黄也成吃得只剩下骨头了，哪还有机会翻身。
    她想起对方刚才的打扮，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对帮她挑选出粉嫩色系的化妆师道：“换一个风格，今天不用这些。”
    “可是……”化妆师犹豫地开口，触到秦若的眼神后又闭上了嘴。
    这时，经纪人打听完消息，面色古怪地从外面走进来。
    “若姐……贺哥现在没有带人。”
    秦若心里生出一丝喜悦，很快又平静下来：“那他为什么会有孟导的剧本？”
    经纪人咽了下口水，五官像刚拧干的抹布，皱皱巴巴：“贺哥虽然没有带人，但他现在在宋翎身边……当助理。”
    秦若唰的一下转过头：“什么？！”
    ……
    《星光对抗》这期请来了六家公司的代表艺人。除了像云天传媒这样的老牌娱乐公司之外，其余两家皆是成立不久，却风头正劲的年轻公司。
    宋翎在楼下找到了贺朝桓，快步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包递过去，语气随意地问道：“几点开始？”
    贺朝桓将那个精致的小包拎在手上，有些奇怪地看她：“刚才导演组不是上去通知了么？”
    他下来的时候与工作人员正好错开，也是后来才知道。
    宋翎心中一沉，却装作懊恼地耸了耸鼻子：“给我饿忘了。”
    清晨录制节目，大半夜就得到，又困又饿，精神恍惚也情有可原。
    贺朝桓无语地看她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早餐，塞她手里之前又收了回来，满目嫌弃地扫了扫对方柔若无骨的手，扬起下巴道：“洗个手再吃。”
    他可以忍受别人吃得不精致，却不能忍受不卫生。
    “酒店的门把手，电梯按键，还有你刚才摸过的东西上都是细菌，很可能还有肠道寄生虫。如果你不洗手的话，拍摄的时候所有人都得看你闹肚子。”
    他像个一本正经科普知识的医生，说完，似乎想到自家艺人几次三番对食物的热爱，又添了一句安慰：“还有一个多小时，就算吃头猪都够你细嚼慢咽了。”
    宋翎：“……”
    ……
    等宋翎有些百无聊赖地捂嘴打起哈欠后，其他几位嘉宾才堪堪从楼上下来。
    最早来的是两个小男生，十七八岁的模样，朝气蓬勃，见到谁就鞠躬问好。他们是刚出道不久的一个组合，因为帅气的外表和不俗的唱跳实力，粉丝数量可比宋翎这个名不副实的“新人”要多得多。
    约十分钟后，一男一女前后走来。男人出道早，但名气一般，最近换了新东家后才又翻红。而女人则是知名的“反派专业户”，演过的角色一个比一个狠，平时没少在网上挨骂。
    但她却是最早打破沉默的人。
    两个小男生拘谨，宋翎在外装得沉稳，只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便泾渭分明地坐着，唯有那个女人大咧咧地露出一口白牙，迅速打开了话题。
    “昭华公主！那一期《真相不逃脱》我刷了好几遍，扮相太美了！还有我也是《一字情书》的忠实粉丝，期待你的林京墨哦！”
    跟她一起的男人听到这话才看向宋翎，显然没有了方才那般客套：“你刚和楚泊年合作完？”
    宋翎愣了一秒，应道：“对，楚老师饰演丁柏山。”
    男人点了点头，略有所思，随即才重新开口：“我叫姚禄。”
    宋翎察觉到对方前后不一的态度，没有多问，笑了笑，礼貌回应：“禄哥好，我是宋翎。”
    一旁的女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自我介绍，忙道：“对了，我叫周太。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周太，也可以叫我太太，但是不能叫我周太太。”
    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小男生们顿时没憋住，笑出了声，见前辈们都看了过来，他们立刻涨红了脸。
    其中一个男生胆子大些，扯着变声期的嗓子问道：“为什么不能叫您周太太啊？”
    宋翎循声看去，还记得刚才自我介绍时，他也是先开口的那个，叫做方云谦。
    周太手掌立在嘴边，挤眉弄眼地说：“因为我们老板姓周。”
    她声线多变，惹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发笑。突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大家在说什么开心的事吗？”
    众人朝那个方向看去，原是终于打扮好的秦若姗姗来迟。
    她今天穿了件露腰的一字肩上衣，下身是十分修身的浅色牛仔，一改平时温婉清纯的形象。尤其是脸上的小烟熏妆容，慵懒却又不浓重妖媚，配上一头长卷发，更是显出些许风情万种。
    贺朝桓突然就看了看相较之下“清汤寡水”的宋翎，没有厚重的粉底和修饰性的眼影，天生的五官魅力就足以吸引旁人的眼球。他低下头，勾唇笑了笑。
    秦若余光注意着角落里的他，见状悄悄咬了咬牙，按下心中的恼意。
    她原本准备的清纯可爱风在宋翎面前毫无优势，甚至可能还会被网友一帧帧地放大比较。与其这样，倒不如来个反差，反正她最近也在转型，算是提前给观众和粉丝来个预热。
    秦若是场上咖位最大的嘉宾，即便是迟到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大家配合着寒暄赞美一番，最后还是导演组出现，才各回各位。
    “师妹怎么也不提醒我有前采呢？”
    秦若装作窃窃私语，但几个嘉宾坐得都不远，闻言虽然没有动作，但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可惜宋翎并没有给她倒打一耙的机会，疑惑地反问：“师姐莫非记错了？还是你告诉我五点楼下集合的呢，不是导演组让你转达的么？”
    她音量正常，没有秦若那般避讳的神色，先前被派到休息室通知艺人的那位工作人员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登时白了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若。
    如果对方说没有，那可就是他的工作失误！
    好在秦若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占好，只是脸色变了变，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没错没错，都怪我最近工作太忙了。”
    可内心里的不悦与忌恨，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只是一个插曲，嘉宾们见没有热闹看，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由着导演说着开场白。
    “欢迎大家来到《星光对抗》。今天的主题呢和一日三餐有关，那么在介绍游戏规则之前，我先来问大家几个问题。”
    “请问，各位平时的早餐一般都会吃些什么呢？”
    年纪最小的方云谦摸了摸脑袋：“平时我们都训练到很晚，能有机会睡懒觉的话就很少早起，所以一般都是吃的早午饭。”
    周太看了看两边，见没人出声，便接着道：“我是蜀城人，最喜欢吃米粉，要是条件允许，一顿火锅也不是不行。”
    姚禄：“喝粥，或者豆浆油条。”
    导演笑了笑，cue了下云天这边一直没说话的两位：“那若若和宋翎呢？”
    秦若撩了撩头发，露出一边锁骨和圆润的肩膀，温温柔柔地说道：“我觉得早餐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每天都会精心搭配。我冰箱里的食材也会按材料分好，早上的时间就不会太赶。不得不说，吃到亲手做的早餐，一天的心情都会变好呢！”
    导演惊讶道：“这么说若若的早餐都是自己亲手做的么？”
    秦若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也不全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就没办法做啊。”
    导演会意，却道：“那可不一定哦。”
    宋翎的嘴角因为长时间保持微笑的状态抽了抽，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部分。她正欲开口，没想到却被秦若抢了话。
    “师妹最近好像在减肥呢，早餐肯定是省掉了。”她蹙眉叹了口气，对着镜头不赞同道，“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千万不要学哦，早餐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就算在减肥也要合理进食！”
    导演又夸了一通人美心善，然后问宋翎：“所以宋翎平时真的因为减肥而不吃早饭吗？”
    宋翎歪着头，因为困顿而雾蒙蒙的眼睛充满着不解，淡淡道。
    “没有啊，我是吃不胖体质。如果不是大早上就吃一头猪，应该还不到要减肥的地步。”
    第23章 023   是老虎
    话音刚落, 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周太十分及时地发出一阵笑声，指着宋翎就是一顿吐槽：“你这也太拉仇恨了吧，我早上想吃两碗米粉经纪人都不让！”
    她这番话瞬间打破了片刻的凝滞, 其他几个嘉宾也都反应过来, 配合着调侃说笑，很快将这段的综艺效果做足。
    只是大家都在圈子里混, 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 此时见到两人明里暗里的较量，不由得存下了心思。
    想必节目的矛盾话题都集中在这两位身上了。
    导演组显然对此乐见其成，等嘉宾们把效果做得差不多了，才笑眯眯地开口。
    “好，谢谢各位的分享。那我现在就来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游戏规则。”
    “刚才和大家提过, 今天的主题呢, 和一日三餐有关，所以……”
    宋翎坐在秦若右侧, 时不时能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香水味。不知道是否是为了今天的风格, 化妆师下手过重，香味有些刺鼻。她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抵了抵鼻尖，余光瞥到身边做着同样动作的周太, 互相愣了愣, 然后相视一笑。
    游戏规则其实十分简单，就是以公司为单位分组的三支队伍, 分别抽选一个餐饮地点作为当天的经营场所。其中有早餐店，也有供应午餐和下午茶的休闲餐吧，以及只在晚上营业的火锅店。最后以店主和客人的满意度作为竞争结果。
    这就涉及到一个运气问题。
    如果抽到早餐店，那时间肯定是最赶的一个，在不知道店家发布什么任务的情况下, 前期准备少，很容易出问题。但好在高峰期短，客人的用餐时间也不长，只要不出大错，完成度可以很高。
    休闲餐吧应该是时间段最长的一个，但相比早餐时间的繁忙，这阶段客人的容忍度比较高，而且因为环境讨喜，一定程度上会占些优势。
    而火锅店是人流量最大的选项，不过宋翎猜测这项任务的重点应该放在服务本身，因为食材处理烹饪并不需要太大的技巧。
    导演介绍完之后，各支队伍都派出了一位代表。云天这边自然是秦若，她伸手抽出一颗红色的球，然后放在腿上，笑着说：“等大家都抽完再一起打开吧。”
    这是为节目留个悬念，秦若毕竟是参加过不少综艺的“老手”，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作为一台的保留节目，《星光对抗》的导演组几乎不和嘉宾透露过多的节目内容，要的就是明星艺人们在遇到突发情况时最真实的表现。
    因此秦若表面云淡风轻，心里也有些忐忑。
    宋翎倒是无所谓，只是想着刚才前采时导演对秦若意味深长的话，怕是早已有了结果。
    果不其然，三位代表同时打开之后，宋翎与秦若选中了早餐店。方云谦甚至大胆地打趣道：“若若姐这下可以展示自己的厨艺了。”
    秦若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
    其他两支队伍开始拍摄宣传照等前期素材，宋翎与贺朝桓道别后，上了导演组安排好的车。
    跟拍的摄像坐在副驾驶，她别无选择，看着坐在门边的秦若，也没有让她起身，而是绕了个圈，打开另一边的门。
    上车的第一件事就开窗通风，清新的空气将浓重的香味冲散，宋翎才终于觉得鼻子舒服了些。
    “师妹一看就是从小被疼爱长大的孩子，平时很少进厨房吧？”秦若像一个好心帮新人融入综艺环境的善良前辈，既能博得观众好感，又能主导话语权，暗戳戳地挖坑。
    宋翎温柔一挡：“只会一些简单的，所以很期待师姐等会儿大显身手！”
    秦若嫣然笑着，心下却有些恼怒和不快，暗暗咬住牙槽，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应对措施。
    约十分钟后，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这家早餐店位于帝都著名的学区，周围有若干中小学与幼儿园。此时六点过半，随处可见背着书包走在路上的学生们。
    店里的早餐多种多样，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师傅在炸油条油糕，几步之外是忙着煮馄饨和煎饼的阿姨。店面不大，摆了五六张桌子，多数人因为赶时间，还是会选择打包。
    “我们这儿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在前面帮忙招呼客人，打包豆浆啊油条啊这些食物。另一个呢就是在灶前，所以首先要请你们换上工作服。”
    老板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一脸富态，笑眯眯地说道：“头发麻烦也收拾一下谢谢，我们得保证食品卫生。”
    宋翎本就扎着丸子头，又干净又利落，直接就戴上了厨师帽。但秦若今天特意做了长卷发，闻言嘴角抽了抽，只随便抓了两下，用皮筋松松垮垮地扎着。
    老板似乎与导演组沟通过，直接就将秦若安排到了灶前，而宋翎，则需要到门口招呼客人。
    这会儿店里来的多半是中学生，或许是早上有背诵任务，好多人手里都捧着单词本或是古诗词提纲，买完了也没走，一口包子一句abandon地站在旁边等着同学，念两句还不忘催促道。
    “你快着点啊！晨读要迟到了！”
    “怕什么，还有五分钟，待会儿从后门悄悄进，学委发现不了咱们！”
    “啧，我还等着去抄作业呢！第一节 是老班的课，被他看到我就死定了！”
    “好好好马上，就剩一口了！”
    宋翎听着这些熟悉的对话，唇角不自觉上扬。片刻后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站了好几个学生。
    “姐姐，你们是在录节目吗？”
    小姑娘好奇的眼睛水灵灵的，捧着一杯豆浆猛吸一口，像小仓鼠似的。宋翎眉眼弯弯，将她要的炸糕装好递过去：“是啊。你的炸糕，小心烫。”
    旁边的小男生见状，立马争先恐后地问道：“姐姐，那你是只有今天来吗？明天还在不在？”
    “姐姐我要一个煎饼和一杯豆汁。”
    “姐姐那我也能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了吗？”
    “姐姐，俩肉包子！”
    “姐姐……”
    平时在门口的都是胖胖的大叔，这会儿突然换了一个漂亮小姐姐，学生们不禁眼前一亮，纷纷扎堆跑到宋翎面前。宋翎却不显慌乱，准确地记住了每一个人的要求，还抽空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老板看着自家店前越来越多的学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秦若的情况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她因为一到灶台前就烫到手，被阿姨打发到旁边包馄饨。但因为速度实在太慢，包得又不紧实，阿姨特意手把手地交了几遍。
    “这样，捏一下就好了。”阿姨凑近了些，登时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鼻子一阵发痒，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阿姨记起这还是在录节目，立刻又把话收了回去，装作忙不过来的样子草草留下一句，“你自个儿多练几次吧啊，很简单的，怎么可能学不会！”
    秦若面露尴尬。
    她怎么学不会？她就是个厨房杀手！不把这儿炸了就不错了！
    其实明星们录节目时有些窘态或是变身厨房小白都是很好的综艺效果，甚至就算提了一句厨艺了得的话，也可以用打脸的形式来形成反差萌。
    但坏就坏在秦若的这个人设是暗暗踩着别人立下的，而且过于清高，若是打脸可不只是一笑置之这么简单了。
    她想了想，对跟拍导演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和师妹是不是也该互换一下啊？这样才有意思嘛。”
    导演组本就乐意成全她与宋翎之间这种暗自交锋的气氛，闻言利落地甩锅：“那你和宋翎商量吧。”
    秦若如蒙大赦地走到门口，避开镜头对宋翎小声说道：“师妹，导演组说让我们互换一下。”
    “是么？”宋翎看她一眼，目光在对方已经有些散乱毛躁的头发上掠过，忍下笑意，应道，“行，那就交给你啦。”
    秦若有些意外对方竟然如此爽快，但想到这是在镜头下，一个小新人肯定不敢和自己起直接冲突，于是又心安理得地接替了位置。
    这会儿中学生们已经赶去上早自习了，来买早餐的多数是人小鬼大的小学生，以及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秦若扬起微笑，将自己大方温婉的一面露出来，势要挽回一成。
    “这是您的豆浆，请拿好，一旁可以扫码付款。”
    “小心烫哦小朋友，油条帮你掰成两半可以么？”
    她慢条斯理地打包食物，架势不像是在早餐店卖东西，反而像是在莅临慰问。后面等了许久的家长撇了撇嘴，忍不住催道：“能不能快一点，孩子上课时间快到了。”
    闻言，秦若慌忙应道：“不好意思，马上就到您了，您要的是什么来着？”
    她一转身，松垮的皮筋瞬间滑落到地上。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一头卷发披散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被家长牵着的小朋友抓住妈妈的手说道：“妈妈，我想要刚才那个姐姐帮我拿。”
    秦若脸色有些不好，却还强撑着笑容安抚道：“别着急小朋友，姐姐马上就好了。”
    一脸稚气的小朋友歪着头：“刚才那个姐姐还会陪我聊天呢！”
    秦若抽了抽嘴角：“姐姐也可以的。”
    “真的么？”小朋友投来怀疑的眼光，随即说道，“那姐姐我问你，什么动物是彩虹色的？”
    秦若蹙着眉想了想：“独角兽？”
    小朋友扁嘴道：“姐姐你童话故事看太多了。”
    秦若讪笑：“那……蝴蝶？”
    “不对。”
    “小鸟？”
    “又错了。”
    “那是什么？”
    小朋友的脸靠在妈妈手上，举起一根手指认真地开口：“是老虎。”
    秦若一愣：“为什么？”
    第24章 024   巧合得也太自然了些
    “为什么？”
    哪来的彩色老虎？
    小朋友听到她的问话, 傲娇地哼了一声，插着腰道：“因为我高兴！”
    因为我高兴，所以说是彩色, 老虎就是彩色。因为我高兴, 所以就是不喜欢你，喜欢先前那个姐姐。
    秦若自觉脑补完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脸色变了又变, 到底是顾忌着场合才没有发作，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是你的早餐，拿好。”
    她伸长胳膊将打包好的食物递过去，小朋友登时躲到了妈妈的背后，只露出乌溜溜的眼睛, 看了两眼后, 吐了下舌头。
    秦若暗自咬牙，因为强制平息怒气, 所以不得不将笑容拉得更大。
    她借拿东西的由头转身, 瞥了一眼换到灶台上工作的宋翎，本以为会看到对方手忙脚乱的糗态，却没能如愿。
    宋翎穿梭在案台与灶前, 和面、包馅、煎饼, 动作行云流水。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技术和花样的步骤，但她下手干净利落, 台面上不因忙碌而杂乱，反而井井有条。而且她十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整齐，也没有任何装饰，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姑娘在家经常干活吧？”等过了饭点, 店里的客人渐渐散去，老板挺着大肚腩走过来，冲宋翎笑道。
    宋翎清理好台面，将工具和剩下的食材归类摆放，这才洗了手，浅笑着说：“以前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就会自己瞎鼓捣东西吃，一来二去也就会了点。”
    “挺好，挺好。”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肚腩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很有弹性。
    离开的时候老板还给她捎了几块热乎的煎饼，温热的豆浆让久未进食的肠胃得以慰藉。
    “师姐，要来一块么，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
    秦若敷衍地笑笑，尽量避开镜头：“不用，我不习惯太油腻的东西。”
    宋翎思考一瞬，恍然大悟道：“啊对了，师姐在减肥。”
    她将前采时的话还了回去，将秦若噎得脸色发青。就连最后所有嘉宾的游戏环节及公布结果时，也没了争主导位置的心思，反倒是周太在调度着节目的氛围。
    录制结束后已是深夜，入秋的帝都夜晚起着冷风，所幸不至于让人感到寒意。
    宋翎半靠在座椅上，眼睛耷拉着，似乎马上就要睡熟，却始终绷着一根弦，小鸡啄米般惊醒过来。
    “你之前说明天已经有安排了？”贺朝桓扫了眼后视镜，将车窗全部升起，挡住夜风的侵袭。
    “嗯？嗯。”宋翎恍惚了片刻，用力睁大了双眼，应道，“孟导的那个剧本，没接触过这类角色，要去了解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视线看向窗外，才发现车子已经开到了楚氏大楼。
    几十层的高楼深入夜空之中，窗口亮起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渐渐只剩下零星几处。
    “那我这两天就不给你安排工作了，等到试镜的时候再来接你。”许久没得到回应，贺朝桓以为她睡着了，快速一看，却发现宋翎注视着窗外失了神。
    他只当她是累了不想说话，不由得踩下油门，提速往公寓驶去。宋翎眸光微闪，往车后探了探，直到车子拐进岔路，那一人一狗的身影就彻底看不见了。
    这么晚了，居然能在楚氏楼下看到楚泊年。宋翎的头往旁边倒去，随着车子行驶时的晃动不断地敲击玻璃，带来些许清明。
    楚澜舟，楚泊年，楚氏……
    巧合得也太自然了些。
    ……
    楚泊年捡起被肉包甩到地上的手链，这才回身走向电梯，任由它在身后撒娇讨饶似的呜咽。
    一楼的大厅只剩下轮值的保安，见状也有些稀奇，没想到新来的小楚总居然跟自家狗都能较上劲。但他也没敢插话，只偷偷地观察双方，权当做无聊晚班的消遣。
    肉包耷拉着头，眼睛时不时地往上看，敏感地察觉到主人身上强大的怒气和不悦，有些瑟瑟发抖，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
    自己只不过是叼走了主人的一条手链，要搁在平时，也就是一顿不痛不痒的训斥和加大的训练，但现在的情况却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楚泊年按下电梯键，手里那串坠了兽牙的链子此时已被口水浸湿，簇新的红绳甚至磨出了些许线头，还沾着几缕狗毛。
    他唇线锋利，眸子黑得深不见底，脸上郁色难掩，黑沉到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汪！”
    见主人不理自己就要走进电梯，肉包急忙往前小跑几步，大胆地咬住了楚泊年的裤脚，没敢用力扯，很快就又放开了。
    “知错了？”楚泊年的声音依旧很冷，却微微退了一步，让肉包进到了电梯里。
    “汪……”肉包俯在他脚边，讨好地蹭了蹭，用湿漉漉的眼神抬头看他。
    楚泊年移开视线，用方巾将那条手链包好，沉声道：“若有下次，便将你送回楚家。”
    说完，他按亮电梯键，一路沉默地去到车库。
    这是他与昭华的信物，即便不是前世那条，也万分珍惜。
    ……
    啪的一声，秦若打碎了桌上的花瓶。经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自觉开始收拾玻璃碎片，以防待会儿被她踩到又要发一通脾气。
    “宋翎……”秦若牙齿咬着这个名字，心气不顺地按着桌沿，任由坚硬的边角隔在自己的骨头上，好一会儿才吩咐道，“她的资料你查了吗？有什么可以操作的地方？”
    经纪人慌了一下，险些被碎片割破手，磕绊地开口：“她出道以前的事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进公司以后一直被黄也成压着，但……现在公司不准任何人再拿这件事做文章，所以……”
    “所以，她没有黑料，对吗？”秦若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泛白，片刻后，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她和楚泊年呢？当初不是说下派来监察黄也成的那个是楚家的人么？楚泊年为什么这么帮她？”
    “这……我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秦若勾起一边唇角，冷笑道：“没消息，还不能弄出点消息来么？”
    本来以为宋翎只是小鱼小虾，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骑到她头上来了。不给点教训，还真以为这个圈子这么好混呢？！
    ……
    次日清晨，宋翎跟着宋安华一起去了帝都南边的一处棚户区。
    这里就像一块被遗忘的角落，老旧的房屋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过道，涂抹不均的水泥在长年的风吹日晒中慢慢开裂掉落，露出里面锈红的砖块。
    随处可见的胡乱搭建将光亮遮蔽，一天之中有大部分时间根本看不到太阳，黑压压得令人窒息。这样破败的环境，与几步之遥的繁华恍若两个世界。
    他们所要探望的那个姑娘，就住在这里。
    特意挑过了饭点时间，几人到的时候，祖孙俩刚吃完早饭，正在整理出摊的东西。
    宋翎没有打量屋子里的情况，只用余光看到周围打扫得很是干净，没有刚才路过几家的臭味，和随意堆积在门口的垃圾。
    老人家的头发已经看不到一点乌黑，脸上布满了生活的印记，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来年轻时候的标致。
    她身边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长相清秀，梳着一条辫子，安安静静地帮奶奶招呼客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并不像是心智有缺的孩子。
    “宋警官，你们怎么来了？”老人家看到他们有些意外，但却十分高兴，连忙迎了上来，对孙女说道，“乐乐，去倒几杯水来。”
    “不用忙活。”宋安华的同事抬了抬手，“乐乐，不用啊，叔几个都不是客人。”
    乐乐腼腆地笑了笑，还是按照奶奶的吩咐，去到里间倒水。
    他们几个有机会就来探望，祖孙俩都不陌生了，唯有宋翎在这里，算得上个生面孔。
    老人家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问道：“这是谁家的闺女啊，长得这么水灵。”
    宋安华爽朗地笑了笑：“我女儿昭昭，正好和我们一起过来。”
    “宋警官好福气。”老人家夸了一句，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对生活的苦闷，“待会儿可以让乐乐过来，你们小姑娘在一起也能说说话。”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老人家到底还是为了自家孙女着想。毕竟孙女鲜少和外界接触，更没有什么能聊到一块去的朋友。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的姑娘，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
    宋翎本就打算和乐乐多接触，自然不会拒绝，乖巧应道：“谢谢奶奶。”
    不一会儿，乐乐就出来了，她用切菜的砧板托着几个碗，里面是加了冰糖的白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乐乐，这是昭昭姐姐。”老人家指了指宋翎，道，“奶奶和几个叔叔有话要说，你帮奶奶一个忙，和昭昭姐姐说说话，好不好？”
    乐乐含着下巴羞怯地看宋翎一眼，见她笑容浅浅，不似有恶意的模样，犹豫了会儿才点点头。
    “你好，我叫宋翎。”
    “齐、齐乐。”乐乐低头攥着衣角，慢吞吞地握住宋翎伸出来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没忍住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一旁的几位大人聊着近况，说着说着，就谈到了这片的拆迁问题。
    “都十几年了，我也不指望了。”老人家叹了口气，不以为意道，“来过好几拨人，都说快了快了，结果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我呀，无非就想着能给乐乐留下点什么，要不然等我走了，她……”
    “您别这么说。”宋安华忙安慰道，“我们这段时间也听到些动静，说是这块现在归楚氏负责了。”
    宋翎捕捉到敏感的词汇，下意识望过去，就见老人家用手抹了抹眼角，也疑惑地反问道。
    “楚氏？”
    第25章 025   两人关系匪浅
    偌大的会客厅里, 宋翎与孟沧絮相对而坐。
    孟沧絮虽然比胡新野长了一个辈分，但实际年龄与自己的侄子差不了几岁。她翘着二郎腿，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冲宋翎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宋小姐, 单以你今天的表现，恐怕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宋翎睫毛颤了颤, 刚哭过的眸子湿漉漉的, 有些发红，她深吸一口气，淡淡笑道：“那、能请教一下孟导，我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你太完美了。”
    闻言，宋翎怔了怔, 又听见对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 你把这个角色演得太满了，让人找不到一个地方去共情, 去入戏, 有点脱离实际。”
    “你看过剧本，应该知道薄雪这个角色所经历的事情，所以她身上必定会带着破碎感, 这种情感是你要真正触碰到的, 而不是演出这个人物身上所有的习性和反应就行。”
    薄雪这个人物，美好却叛逆、开朗但阴暗, 集所有矛盾于一身。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从不服管教最后却为其入狱，里面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是角色的核心。
    见宋翎目露茫然，孟沧絮勾起唇角, 不疾不徐道：“宋小姐，你确实如新野所说，有实力也有灵气。但……恕我冒昧，你对于母女关系的理解，好像有所欠缺。”
    宋翎垂了眼睑，双手交叠在大腿上，用指甲扣着指腹，透露出一丝失望和无措。
    “我知道了，谢谢孟导。”
    贺朝桓等在外面，见她一脸颓丧的样子，扬了扬眉，已经猜到了结果。
    “没通过？”
    “嗯……”宋翎坐上车，将整张脸都埋进掌心，双眉紧蹙。
    “那还打算试么？”贺朝桓盯着后视镜，原本漫不经心的手指握住方向盘，等待她的反应。
    良久，宋翎才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他为什么还不开车，疑惑地问：“不然呢？一次就放弃？那我早就不在这行干了。”
    当初被打压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去跑剧组，也遭遇过不少冷脸与拒绝。与那些相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乐观了。
    贺朝桓深深看她一眼，最后踩下油门，轻笑出声。
    也是，如果真这么放弃，那他倒是要开始质疑自己的眼光了。
    车子徐徐发动，宋翎下意识回看了一眼孟家，却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欧阳姿和秦若？
    ……
    母亲这个身份对于宋翎来说是陌生的。欧阳姿刚离开那会儿，她还会在晚上睡不着时哭着要找妈妈。幼儿园举办亲子活动，她一个人躲在老师身后望着门口发呆。待在家里的时候，大门一有响动，她不管在干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跑过去，可惜次次失望。久而久之，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妈妈了。
    那会儿巷子里的邻居都爱拿这个话题嚼舌，小孩子不懂，也都学了来。他们的话直接又戳心，围着宋翎蹦蹦跳跳，嘲笑道。
    “哦~你妈妈和别人跑了不要你咯！宋翎没有妈妈咯！”
    哐当一声，宋翎面色不豫地关上房门，整个人砸进床里。
    半晌之后，她又翻身坐起来，不甘心地翻出剧本，打算代入薄雪这个角色试图共情。
    薄雪的年纪，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刚从重压的高中解脱，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恣意又天真。
    但薄雪不一样。
    她的家族有精神病史。从她的祖辈到她的父母，无一幸免。她的母亲虽然已经能正常生活，但依然被附近的人用有色眼镜看待，生怕犯了病，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邻居。
    而薄雪也因此从小脱离群体生活，在这些眼光中一个人长大。
    她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既恨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埋了随时可能爆发的炸药，又心疼她独自拉扯自己长大，受尽外人白眼。
    那种血脉相连的微妙情感，宋翎试图代入，却很快又抽离出来。
    她叹了口气，一头倒下去，盯着天花板上的镂花吊灯开始发呆。直到数清楚灯上有几个洞之后，才伸手捞起手机，打算找一些相关的影片学习。
    可一解锁屏幕，通知栏便和疯了一样，不断往外蹦出消息。
    宋翎瞄了一眼，大多都是骂她的，其中还夹杂着熟悉的名字。
    【请你独美好吗！阿年最后一部戏还要沾上你这样的狗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家从来不炒cp！阿年息影也不是被你用来这么消费的！再蹭糊穿地心！】
    【滚啊！你宣传你的综艺非得扯上别人？】
    【《真相不逃脱》就开始蹭我家热度了，这会儿是直接开始吸血了是吧？要点碧莲！】
    手机被大量的消息硬生生卡住，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宋翎直接拨通了贺朝桓的电话，等那头接通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的经纪人是廖鹃啊！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时间让她在意这些，贺朝桓显然已经了解了具体的情况，在电话那头慢条斯理道：“是cp粉在楚泊年的微博下提了你，刚好你录制的那期《星光对抗》今天宣传，撞到一块，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发了不少捧你的通稿。”
    这是要借刀杀人？
    宋翎蹙眉问道：“真的是cp粉？”
    不是电影宣传期，两人也没有互动，怎么就这时候翻出水花来了？
    听到这话，贺朝桓似乎笑了，赞许地应道：“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太巧合了反而不正常。”
    宋翎眸光闪了闪：“是不是秦若，我先前在孟导家门口看见她了，她也想要这个剧本。”
    “八成可能。秦若刚扑了一部电影，想靠孟沧絮翻身，非常合理。”
    “而且录制的时候我们就不是很愉快。”
    贺朝桓并不意外，说道：“等我查到结果再告诉你。”
    吊灯上飞来一只小飞虫，冲着光源撞了两下后坠下来，在半空中晕晕乎乎地转了几圈，又锲而不舍地冲向光源。
    宋翎闭上眼，语气不明道：“行，你及时告诉我。如果是她的话，我还非得拿下这个本子不可了。”
    虽然不清楚秦若是怎么和欧阳姿搭上伙的，但这两人在一起，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贺朝桓不可置否，临挂断前，他顿了顿，扬声问道：“在这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和楚泊年，没别的关系吧？”
    闻言，宋翎愣了一秒，下意识回道：“当然！”
    贺朝桓的语气立马变得有些幸灾乐祸：“OK，不过作为……你的助理，我还是要提醒你。上升期艺人恋爱，我并不反对，但也绝对不建议，你自己应该有决断。”
    等挂断电话，宋翎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这才打开微博翻看起来。
    原来今天有粉丝上传了《星光对抗》的路透，将宋翎下厨的一小段场景发到了网上。cp粉们纷纷说宋翎贤惠、和楚泊年好配云云，甚至有不少人转发直接@了楚泊年。
    下午楚泊年发了一条微博，热门全部被cp粉占据。紧接着《星光对抗》发布这期的预告，许多营销号闻风而动，开始夸起了宋翎，还不忘带上楚泊年的名号。
    蹭着自家偶像做宣传，这种做法彻底惹怒了楚泊年的粉丝。
    他们本就因为息影的事情闹得有些动荡，现在还要看着别人将阿年的最后一部作品利用得干干净净，怎么能不生气？
    【毁灭吧赶紧的！本来我还对《一字情书》有点期待，想着是阿年的收官之作要好好支持，现在一看到宋翎这张脸我就恶心到吃不下饭！】
    【嗑这对cp的都是谁家粉丝不言而喻了吧？阿年演戏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哪个合作明星这么不要脸，就摆明了想吸血呗？】
    【不是阿年当初谁会注意到她？靠着一部综艺翻身还不好好珍惜，搞出这一顿骚操作我也是看不懂了，不靠男人你活不了吗？】
    而引起动荡的cp粉们也互相争吵了起来。
    【说了圈地自萌圈地自萌，那几个跑到阿年微博下提翎翎的是不是有病？！现在被营销号搬了你们满意了？】
    【非要舞到正主面前才能满足你自己吗？嗑血糖开不开心？！】
    【话说也不一定是我们家粉丝吧，可能是别人反串呢？】
    【那几个ID我挺眼熟的……一开始就在了，平时也很活跃，应该不是反串……】
    楚泊年粉丝觉得是宋翎找的营销号为自己造势，cp粉则觉得是不安好心的人故意为之，双方体量差距过大，前者没骂过瘾，便转向了宋翎的微博。
    你们不是爱在正主面前蹦跶吗？好！干脆一起蹦跶个痛快。
    而宋翎粉丝本来还在为自家偶像有了新综艺感到高兴，见状也不甘示弱，最后还是在后援会的调停下在渐渐平静下来。
    【宋翎后援会：已联系公司。不挑事、不背锅，专注自家。】
    可惜有心人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这波势头，更是爆出了一些大料。
    比如宋翎搬了新公寓，进小区十分钟后楚泊年便出现在了门口。
    比如宋翎当初在云天被人打压，全靠楚泊年才得以翻身。
    比如宋翎的许多资源，全是走了楚泊年的后门才从别人手里抢下来收到自己口袋里。
    总之，就是一句话。
    宋翎心思不正，两人关系匪浅。
    而宋翎当初在《真相不逃脱》的一个镜头，更是被人转发了无数遍，许多人附言。
    【当初还以为是这姑娘演技好，没想到这番心机算计的模样是本色出演啊。妹妹你还没作品能站得住脚呢，可别这么心急啊……】
    这一波波的爆料，吃瓜路人只当是宋翎营销不当翻了车，但敏感的人就想得多了些。
    “居然有人借阿年的由头来毁宋翎？”
    楚澜舟拍在桌子上，秀眉拧成一块。
    一个脚跟都没站稳的艺人，想捆绑顶流炒cp，还是楚泊年这样特殊的情况，怕只能走黑红路线。这种规划，以宋翎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同意。当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阿年刚接手楚氏，又是负责新拓展的版块，也有不少人盯着。查到是谁了么？”
    贺朝桓眉梢微扬，眸子里漠然一片，冷冷道：“你想想宋翎最近动了谁的蛋糕，这么急不可耐的，总共也没有几个。”
    楚澜舟抬眸：“秦若？”
    贺朝桓没有否认：“就是不知道这位一姐是冲宋翎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楚澜舟显然是清楚两人的恩怨：“她知道你回国了？”
    “帝都就这么大，即便我不想遇见也没办法，苍蝇总是无处不在。”
    “那你和宋翎商量了么，她打算怎么办？”
    第26章 026   垃圾都觉得自己干净了还要什么……
    “他们的底牌全出完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接连几天的爆料简直将宋翎的声誉压到了谷底。其中踩得最狠的，除了部分楚泊年粉丝之外, 还有浑水摸鱼的秦若甚至罗紫婵的粉丝。
    前者是要等宋翎的道歉, 而后者则单纯是为了泄愤和补刀。
    “唔……当然是从秦若最想要的东西下手。”
    听到贺朝桓的话，宋翎抬头看他。两日的通宵在她脸上留下了浓重的印记, 青黑色的眼圈被苍白的肌肤衬得越发明显,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
    贺朝桓见状抽了抽嘴角，语气不明地说道：“你这幅模样说出的话，还真不太有说服力。”
    宋翎嘿嘿一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抬手随意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剧情需要, 等拿下薄雪这个角色我就补回来！”
    “尽快吧, 还有个代言等着你呢。”
    ……
    【吃吃吃一口：会长，怎么样？云天回复你了么？】
    【垃圾云天：都多久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这公司吃枣药丸！】
    【宋翎后援会：公司有安排, 安抚好其他粉丝，让他们不要担心。】
    【翎翎一定会红的：可是……】
    【在下宇宙级猛男：听会长的就是。】
    【翎翎一定会红的：好吧……既然猛男哥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
    【在下宇宙级猛男：不是相信我, 是相信宋翎。】
    欧阳姿挎着她新买的包包走到偏厅, 一眼就看见了花园内正在玩手机的儿子。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双手抱胸斥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怎么还待在家里？我帮你交了几十万的学费就是让你逃课的吗？！”
    说着，就要上前去抢他的手机。
    杨逸之退出聊天界面，侧身躲过，将手机翻面盖在腿上，投过去一个冰冷又讥讽的眼神：“今天是学校活动, 我没有家长参加，就只能回来了。”
    闻言，欧阳姿心虚地结巴两下，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学校的确有通知这件事，不过当时她正忙着和圈子里的其他太太结交，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她自觉心虚，讪笑道：“要不，我让管家或者司机去一趟？”
    “我难道没有父母么？”杨逸之嗤笑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顺便提醒您一下，那几十万的学费都是我爸的钱。您虽然每天忙得看不到人影，但花的每一个子儿，都姓杨。”
    “杨逸之！”
    仿佛没看见母亲因为自己的话而勃然大怒的模样，杨逸之露出一个无比阳光的笑容，落满星辰的眼睛璀璨夺目，挥着手告别：“不打扰您外出了，祝您玩得愉快，欧阳女士。”
    “果然孩子生出来就是来讨债的！”
    欧阳姿捶着拳愤怒道，惹得前排开车的秦若开口安慰：“听闻贵公子现在在明德读书，那可是我们帝都数一数二的高中，杨太太真有福气。”
    不得不说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秦若已经拿捏住了欧阳姿的脾性，这一顿马屁拍得她十分舒坦。她忍不住坐直了腰，按下嘴角的得意摇摇头道：“勉勉强强过得去吧，就是整天气我，平时说不到两句就不耐烦。”
    “你说我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敢违背父母的话，还不是说什么听什么。”
    被迫沦为欧阳姿的同龄人，秦若表情裂开一条缝，很快又柔声道：“现在的孩子主意都大，不爱家长管着。不过您说的也对，这父母毕竟有生养之恩，无论什么情况下孩子都得听之任之，才叫孝顺嘛。”
    欧阳姿像是找到了知音般对秦若好一顿赞扬，心里对儿子的那点愧疚和纠结也立刻一扫而光：“小若你真是太懂我了！放心啊，待会儿我一定在孟导演面前大力推荐，保准你拿到她的剧本！”
    秦若笑容更大：“那我先谢谢杨太太了。”
    ……
    宋翎到达孟导家的时候，几人还在喝茶寒暄。见她进来，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欧阳姿。
    “昭昭？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惊讶地站起来，看到宋翎的装扮，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目露嫌弃地教训道，“到人家家里来做客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这么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真是丢姓宋的脸！”
    宋翎脚步一顿，长时间没有休息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就那么一抬眼，便像是含着万千讽刺与怨怼：“我们姓宋的脸面，就不劳欧阳女士操心了。”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乍一听仿佛带着丝哭腔，令疲于应酬的孟沧絮登时来了精神。
    对！就是这个感觉！
    剧本里有一幕讲的是薄雪遇袭，对前来解救自己的母亲又惊又怒，因为怕她牵连其中，因此冷言以对。薄雪表面装作一副厌恶忌恨的模样，觉得母亲丢脸，半真半假地说着戳心窝子的话，但自己却先红了眼。
    孟沧絮隐约察觉到欧阳姿与宋翎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但教养使然没有打算过问，只觉得宋翎今天的状态简直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薄雪这个角色耗费了她莫大的心力，当然希望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因而先前虽然有自家侄子的引荐，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标准，只不过也没有在宋翎面前把话说死，要看的就是对方的诚意和潜力。
    孟沧絮扬起一个满意的微笑，让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秦若心中一凛。
    这个宋翎！
    她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攥紧，咬着牙笑道：“原来杨太太和我师妹是认识的啊？那还真是有缘分，听刚才杨太太似乎喊的是师妹小名，想来你们关系一定很亲密了，不知道是……”
    “早上买菜的时候见过。”
    “我是她……”
    妈这个字还没说出口，欧阳姿就睁大了眼睛看向宋翎。
    她现在可是杨太太！何等高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去菜市场那种地方！这臭丫头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看场合说话！
    “呵呵……昭昭真是会开玩笑，我们……”
    “孟导。”宋翎立时打断了她的话，冲孟沧絮笑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试一次薄雪。”
    “孟导！您刚才可说好了要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
    秦若猛地站起来，在孟沧絮开口前迫不及待插话。虽然她知道这么做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但此刻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就孟沧絮刚才的状态，分明是已经看中了宋翎！
    为了这个本子，秦若特意旁敲侧听地了解过孟沧絮，知道一旦自己说出这话，就算心里再不愿，她也能为了表面功夫答应自己！
    只要有一丝余地，她就能想到办法扭转局面。就算最后宋翎得逞，她也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孟导演此时已经走到了宋翎面前，正要说话就听到秦若这一嗓子，不悦地皱了皱眉，但如秦若所料，她终究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想了想，开口道：“你们跟我来吧。”
    一旁的欧阳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眉头紧锁地拉住宋翎：“什么意思？你也要演戏？！”
    她以前没关心过宋翎的生活，回国后更是将精力都放在了圈子里的交际上，还是偶然结识了秦若，才知道孟沧絮在娱乐圈内的份量这么重，也因此上了心。
    欧阳姿隐约听几个太太说过娱乐圈内的投资最赚钱，现下花心思帮秦若，其实也不过是想分一杯羹，毕竟钱这个东西，虽然家里有的是，但谁也不会嫌多。
    只是赚钱归赚钱，她还是瞧不起秦若的明星身份，如今听到宋翎也是个演戏的，不由得怒喝道：“宋安华是怎么做人父亲的？！居然让你去当戏子？！你不知道那些小明星都是给有钱人玩的吗？你不嫌脏，我还要脸呢！”
    “杨太太！”孟沧絮听到这些不堪入目的话，脸色都沉了下来。
    欧阳姿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个同在娱乐圈的人，怒不可遏的表情顿时僵住，眼皮猛地跳了跳：“孟导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她结巴了半天也没找到托辞。这时，宋翎反手攥紧她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开始发白，很快让欧阳姿痛呼出声。
    “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成了富太太就能高人一等指手画脚了？嫌脏？当初出轨的时候怎么不嫌你自己脏呢！垃圾都觉得自己干净了还要什么脸！”
    “啪！”
    宋翎猛地放开她的手，欧阳姿猝不及防，由着力道甩了自己一巴掌。
    她本来就因为对方在外人面前揭露自己的往事而感到慌张，这下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若听着两人的话，心跳如擂鼓，觉得自己又掌握了一个可以压制宋翎的把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狂喜，却还偏偏要装作不忍地指责道：“师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母亲！”
    她上前搂住欧阳姿，语重心长地开口：“生养之恩大于天！你这么做简直大逆不道！快和杨太太道歉！”
    宋翎笑出了声，扬起眉道：“秦小姐，你搞清楚状况了吗就来做圣母？靠着断章取义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就想给我盖上帽子，这样的操作你已经很熟练了吧？”
    秦若微微变了脸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孩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不孝，否则就是忘本。”
    “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你的母亲还在乡下等着你孝顺她呢。”
    秦若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孟沧絮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对娱乐圈的动向和消息还是心里有数的，此时已经将情况猜了个大概。她本就对秦若没什么好感，当下更是生出几分厌恶，说道：“秦小姐，如果你还是想试镜的话，我是可以给你机会的，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会分别录像，以防到时候有人借此做文章。”
    说完，她不再看脸色铁青的秦若，睨了失魂落魄的欧阳姿一眼：“杨太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先生的母亲，曾经也是个演员。”
    ……
    好生安抚完欧阳姿，秦若才回了家。没想到气还没消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语气又惊又急。
    “若姐，你快看看微博吧！”
    “微博怎么了，宋翎被骂不用告诉我，我现在不想看到她的名字。”
    “不是、若姐，是你啊！现在被骂的是你！”
    “什么？！”
    【宋翎：说几件事。1.公寓是公司安排的，虽然你不住这儿，但如果你买得起，可以发现小区里十个有八个同事，各回各家有什么奇怪的？那么多人共同住在一个地球你怎么不说了？
    2.我能翻身确实要感谢楚老师的帮助。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原来在公司里是可以遇到前辈的。
    3.目前为止我得到的所有工作机会都保有当初的试镜录像。你如果想说自己比我合适，那么请自己投简历参加试镜竞争，而不是光凭一张嘴拐弯抹角地暗示。不过有一点倒是猜对了，我和楚老师的确关系匪浅，准确来说，是林京墨与丁柏山，具体情况到时候去看《一字情书》吧！现成的故事，不用你编了。
    4.我这条微博主要是写给@秦若你看的，毕竟我们当时录制节目到凌晨，大半夜的你还如此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或许只能送你一封律师函作为谢礼了。】
    微博下面还配了一个视频，正是在《星光对抗》录制当天，秦若在酒店里和经纪人商量着要如何买cp粉的号，借此挑动三家粉丝的关系，甚至还商量了如何发对宋翎有益的通稿，编造她与楚泊年的新闻。
    “我管它是不是真的，网友哪有脑子？说的人多了自然就相信是真的了！”
    清晰的角度将秦若的每个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嫉妒和愤怒的情绪扭曲了五官，哪里还有平时温柔大姐姐的模样。
    【去你丫的秦若！居然把老子当枪使！你才没脑子，你全家都没脑子！】
    【真·心机婊，平常的模样是人设吧！是吧！我看视频里无缘无故发了好多次火！经纪人都抖成筛子了。】
    【本cp粉气得想将手里的螺蛳粉泼到她脸上，玛德平时我们都只在自己的地盘玩，本来就是夹缝生存了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刚高兴没两天就冒充我们搞事！那几个卖号最好不是真cp粉，不然你赚这个钱真的司马！】
    【楼上的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螺蛳粉做错了什么？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宋翎小姐姐挺帅气的吗？我看那期《星光对抗》秦若也好几次阴阳怪气，但宋翎小姐姐都直接呛回去了。还有换任务那里，秦若是以为宋翎不会做菜想让她出糗吧，但是被打脸了。明明两个人是一个队伍非要争个高低，宋翎在门口的时候人流量超高，但一换成秦若连小孩子都看出来她口不对心，剪辑都救不了。】
    【对啊，我还在想为什么没人讨论这个啊，结果看见大家都在骂宋翎了。】
    秦若用力捏着平板，脖子都爆出了青筋：“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经纪人怒吼道：“萧萧呢！他跑哪去了？！当时酒店里就我们三个人！一定是他被宋翎买通了！”
    秦若说的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助理，因为太过木讷经常被自己打骂。
    经纪人颤着声音道：“萧萧……昨天辞职了……”
    网络上对秦若的征讨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一些楚泊年的粉丝发微博道歉，但也有人说虽然是遭人陷害，但说不准也正中宋翎的下怀呢？毕竟楚泊年的热度谁不想蹭？
    很快，宋翎就发了第二条微博。
    【宋翎：我当然高兴自己能有更多的粉丝，包括那些cp粉，我也很感激。因为这说明了我们扮演的角色获得了你们的认可，对于身为演员的我来说，是一种肯定。但与此同时，我深切地知道作为一个演员，只有作品才是自己的底气。谢谢这两天担心、支持我的每一个人，我也在不断地努力，希望给大家呈现出更多不一样的宋翎。】
    这话一出，许多宋翎的粉丝便纷纷冒头。
    【垃圾云天：啊啊啊这就是我爱的女人！做自己的底气！】
    【吃吃吃一口：这两天急得我觉都睡不好！那些骂过我翎崽的人我都记着呢！留着以后慢慢打脸！】
    【是个人就想蹭你家哥哥热度？那你家哥哥注孤生哦，不然同框就是蹭热度呢！】
    【在下宇宙级猛男：加油，一直支持你！】
    杨逸之发完这句话，满意地关掉了手机。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放着今日的财经新闻，突然画面一切，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立马坐直身子，听见记者介绍道。
    “楚氏新任总经理楚泊年正在接受我台采访。作为楚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当初为什么选择进入娱乐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从此息影，接下楚氏新版块的重担？我们一起来听听他的回答。”
    第27章 027   不然呢
    楚泊年一身深黑色西装, 即使是坐着也十分端正，身量挺拔。
    正经采访过后，记者像是终于忍不住般问道：“楚先生之前在演艺圈已经有了非常好的成绩, 如今选择退出, 会不会觉得有些可惜。”
    镜头顿时聚焦到男人的脸上。脱离了滤镜和化妆，楚泊年的眉眼更显锋利, 只需轻轻动动眉梢, 便气势尽显。
    他语带深沉地说：“作为演员的楚泊年已经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而我如今也已经选择了合适的新道路，谈可惜与否并无意义。”
    记者识趣地点头，又问：“我知道您最新一部作品的搭档如今在网上的讨论度颇高，想问一下楚先生, 觉得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眼里含着八卦与期待, 很难不让人想到其中的用意。楚泊年盯着他压了压唇角：“贵公司莫非要转行做娱乐新闻？”
    “哈哈……”记者发出一阵讪笑，用话术圆了又圆, 不死心道, “也算是给楚先生的收官之作打个广告，您放心，我们不会收广告费的！”
    楚泊年半垂眼睑, 缄默片刻才淡淡道：“你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就觉得她是怎样的人。但于她本身，做自己就足够了。”
    “所以楚先生也是支持宋小姐的对么？”
    楚泊年抬眼, 面色疏离却又带着很浅的笑意，像是嘲讽：“不然呢？”
    ……
    这段采访并不长，也并非黄金时段播出，但粉丝中也有不少人会关注财经新闻，很快就将其放到了网上。
    【楚泊年居然真的是楚氏的接班人啊？有这种家世还混什么娱乐圈？】
    【就不准人家有自己的梦想吗？啊啊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阿年了！以后我也要关注财经消息！】
    【笑死, 这记者也够虎的，直接转行当狗仔算了。】
    【他也不避嫌的么，说出这话虽然很帅，但不正好说明了她和宋翎关系好吗？】
    【hello？您还住在清朝么？不同性别都不能有男女之外的关系了？两个人明显是合作得很愉快啊，都说了关系亲密的是丁柏山和林京墨，这么关心到时候记得贡献票房！】
    【所以秦若到底是什么憨批啊？借刀杀人这招玩得爽不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刀了！哈哈哈对不起我笑得好大声！】
    秦若以白月光的形象走红，之后的各种采访和节目更是将这个人设贯彻到底，不少人就是被她纯洁善良的性格圈粉，因此如今恶毒算计的形象一曝光，白月光滤镜全碎。虽然还有粉丝在拼命解释挽尊，但此番已是翻了车。
    正在这时，孟沧絮发了条微博。
    【孟沧絮：薄雪@宋翎】
    孟沧絮虽然不是艺人明星，但关注者众多。二十几年来，她导演的作品只有寥寥几部，可每一部都堪称经典，拿奖无数。因为从剧本到拍摄再到后期，每个环节她都要精雕细琢力求完美。影迷们甚至戏称她出山即拿奖，不给其他人留活路的那种。
    因此当下她发的这条微博，立马就以火箭般的速度登上了热搜。
    【孟沧絮宋翎】
    【宋翎孟沧絮新电影女主角】
    【孟沧絮新电影】
    【宋翎薄雪】
    齐刷刷的几个话题横扫热搜，十分壮观。
    【艹！这姐是真的要起飞了吧？孟导的电影都是冲着各大奖项去的，这下同期的小花谁还比的了？】
    【别说同期小花了，现在的一线也比不了啊！你瞅瞅孟导上部电影的女主角？人家现在在国际上混得风生水起。】
    【秦若现在快气死了吧哈哈哈，想踩死宋翎没想到人家触底反弹了！图什么呀！】
    【唉，毕竟是云天一姐（也许很快就不是了），楚泊年息影之后她就一人独大了，但近几年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想靠综艺圈粉结果因为轧档期掉了好几个影视资源；想摘掉综艺咖的标签结果演技越来越拉胯；想转型结果电影扑街。秦若现在应该急需一个高质量的本子，但还没等她争取到，宋翎就已经追上来了。我本来就猜两人之间应该已经有了直接竞争关系，现在看来是从孟导那里落选想要兵行险招，但失败了。当然了，看视频里她那个暴脾气，也很有可能是咱一姐气量太小，就是看不得美女出头。】
    秦若死死地瞪着这条评论，双手因为用力止不住颤抖。她病态似的不断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每看到一条谩骂就如瘾君子般笑起来，以掩盖内心的愤怒。
    宋翎，想从我嘴里夺食，没那么容易！
    因为气色不佳，她脸上化着浓厚的妆，扭曲的五官使得整个人变得有些神经质，哪里还有以前端庄大气的模样。
    经纪人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劝阻道：“若姐，要不咱算了吧？现在的舆论对你很不利，再说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杨太太那边又不肯配合，变数太大了。”
    听到秦若想拿宋翎母亲的事做文章，经纪人几乎以为自家艺人已经魔怔了。
    “若姐，我们还是再等几天吧，至少让人多查查才有把握啊。”
    听到这话，秦若猛地站起来甩了他一巴掌，怒目圆瞪道：“等？现在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废物现在还用得着我来想办法？！我等不了也没办法等！我要宋翎现在就下地狱！！！”
    经纪人被她的样子吓住了。
    秦若的职业生涯一直顺风顺水，出道就是女主，转到自己手里之前已经红遍全国了。因此她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始终将团队的主导权握在手里。
    但也因为红的速度太快，她开始有些急功近利，迫切且霸道地想要站到最顶端。只是这个圈子里蛋糕就这么多，能挤破头爬到上面的哪个没有些真本事，很快秦若就接连遭受失败。
    以前云天没人能与她抗衡的时候还好，她还能够耐下性子来磨炼演技和学习，但宋翎的出现，无疑加剧了她心里的恐慌和不甘。
    “如果我的经纪人还是贺朝桓的话，我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
    她发狠似的吼道，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经纪人就算是泥人性子，此时也生出了些许不满和怨怼，阴阳怪气道：“贺哥不是你自己作走了吗，现在人家回来了，不踩你一脚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
    经纪人身躯一震，扯了扯嘴角道：“我是说贺哥现在是宋翎的助理，难保不会将当年那些事送给宋翎当垫脚石，若姐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可惜秦若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听不进去任何劝告：“不会的，小贺不会这么对我的！就算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
    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使屋内的两人警觉地看过去。
    “谁？”
    “……若姐，机器已经准备好了，直播随时可以开始。”门外的小助理细声细气地回道。
    秦若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深吸一口气道：“知道了，就来。”
    经纪人还要劝：“若姐……”
    “别说了！”
    ……
    “我姑姑的组可不好待，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胡新野在电话那头调侃道。
    宋翎放下手头上的剧本，笑着开口：“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吧？胡导，宣传期什么时候安排一下啊，不然等我进组了，说不定就要和你请假了。”
    她半开着玩笑，胡新野却认真起来：“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事的。”
    “今年过年晚，我打算赶一赶进度，争取一下贺岁档。”
    闻言，宋翎挑眉：“可现在离过年也没有多久了。”
    “嗯，我知道。所以宣传期不得不压缩，当然，也必须提前了。”
    宋翎听出对方话中的决断，立马开口：“最近我的档期都很空，您不用担心。”
    《一字情书》作为一部商业片，自然是以票房作为重要的评判标准。其悲剧核心在贺岁档一众喜剧片中其实不算讨好，但在如今喜剧片泛滥颓靡的情况下，也算是另一种优势。胡新野想必也是想搏一搏，才有此决定。
    “行，我到时候让人通知你。”
    宋翎刚放下手机，又接到了贺朝桓的电话。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这才接了起来。
    “CY的代言拿到了。”对方言简意赅，说的是个好消息，但语气却有些不对劲，宋翎眉头轻蹙，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代言的问题。”贺朝桓缄默几秒，继续，“秦若开直播了。”
    宋翎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她又说什么了？”
    听见她闲适又淡定的语气，贺朝桓似有所感：“你猜到了？”
    他还没正式接手宋翎，因此也不曾深入了解过宋翎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她父母离异，从小和父亲一起生活。本以为秦若抓到了她的一个痛点，却没想到自家艺人倒是和局外人一样并不挂在心上。
    宋翎往嘴里扔了一个圣女果，含糊地开口：“在孟导家里那天，她都快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接连吃了几个后，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语带轻松。
    “孟导家里机器多，为了防止盗窃，里里外外装了好几个摄像头，你说巧不巧。”
    贺朝桓听着她得意的语气，不由得笑了笑。
    ……
    深夜，楚氏大楼依然灯火通明。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男子捧着一堆文件朝办公室快速走来，很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
    “进。”
    听到里头的应答声后，男子又等了几秒才推开办公室的门，冲里面的男人恭敬地说道：“小楚总，这是几个棚户区的相关资料。”
    “拿来吧。”
    楚泊年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西装外套脱在一边，只着一件衬衫。他正颔首办公，身上的每一个扣子都系得严严实实，领带也丝毫不乱，配上自带的气势，颇有些禁欲的味道。
    这居然是连轴转了好几天的状态啊。
    秘书感叹了一番，用力睁开疲惫的双眼，尽职尽责地汇报自己的工作，末了，还添了一句：“网上关于您的负面消息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就是……”
    楚泊年从文件中抬头，扫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是！”秘书站直了身体，继续道，“就是那位秦小姐又有了动作，这回是冲着宋翎小姐来的，说她……”
    楚泊年登时放下了笔，面色沉沉地说：“说她什么？”
    秘书连忙补充：“说她是个白眼狼，打骂亲生母亲人品败坏！”
    ……
    直播的画面带着些卡顿，却将秦若声泪俱下的控诉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承认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过激，但我从来没有撒过谎啊！宋翎确实不是个好人，她当着外人的面都能对自己的母亲又打又骂，私底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毁灭人性的事呢！”
    第28章 028   这人真是疯了
    “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不管怎么样, 都要对父母抱有感恩之心。可是宋翎呢？”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个笑意，看起来坚强又可怜。
    弹幕上刷的飞快。
    【有证据么？空口无凭谁相信你？】
    【造谣成瘾了是吧？你是不是特意来找骂的？】
    秦若在镜头外掐了掐掌心：“那位太太因为伤心过度, 所以不想站出来指责宋翎。不过我有一段录音, 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她拿过自己的手机, 播放起那天从孟家离开后偷偷录下的对话。
    “您别伤心了, 我相信师妹她不是故意的。”
    “她这是往我心上插刀子啊！我怀胎十月把她生下来，刚出生那会儿她爸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呢！坐着月子还要操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结果她居然敢往我脸上甩巴掌！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我知道您伤心……唉师妹也是的，好不容易见一面居然做出这种事, 亏得您刚才还为她操心。”
    “怪就怪她那个爸不靠谱！没生孩子前就不着家, 生了孩子不说带娃了，连看都没看几眼,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教好孩子！”
    “您消消气……”
    录音很短, 却十分清晰，大家一开始依然发着弹幕说不相信，肯定是伪造的云云, 但经过几个“知情人士”的发言过后, 有了动摇的趋势。
    【我是帝都外国语的，和宋翎同校三年, 说说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吧。宋翎很漂亮，在我们学校也算是校花级的人物了，所以关注度很高。但她本人呢说起来真是冷的很，没有现在看上去那么温柔。当然如果粉丝要说人长大都是会变的那就随意吧，我只说以前的事。她的家长我从没见过, 不管是家长会还是学校的家庭日，每回一谈到父母她的脸色就会特别难看，怎么说呢？就像是见到仇人那种表情，给把刀就能上去砍的那种。所以听到这个录音我一点也没有怀疑，因为她对父母就是没有多大感情啊。】
    【大学学姐也来凑一嘴吧。我没宋翎那么幸运，在娱乐圈混不出名堂已经回老家了，粉丝要是想求证我可以发自己的毕业证学生卡什么的都随意。宋翎父母已经离婚了，某次整理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她跟着她爸，而且我有次无意中提起她妈妈的事她当时那个臭脸我真的现在都忘不了。好家伙，是有多不待见亲妈啊！其他的你们自由心证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混娱乐圈不怕得罪谁。】
    秦若粉丝见了，立马发言引导风向。
    【太恶心了吧？还打自己亲妈，不怕遭天打雷劈啊？】
    【一直骂人家秦若卖白月光人设，可现在的明星哪个没有人设呢？总比宋翎这种丧尽天良道德败坏的不孝女好吧？】
    【笑死人了，那我家若若还真是为民除害了哈哈哈，差点被宋翎骗的网友们还不过来感谢！】
    【我听着宋翎的爸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连自己妻子生孩子都不着家，我最痛恨这样的男人了！渣男不得好死！】
    弹幕很快就朝着秦若预想的方向走，她借低头擦眼泪的动作勾了勾唇角，然后做好悲戚不忿的表情，准备再添一把火。
    只是很快，她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艹！这真的是史上最快的打脸哈哈哈，秦若你现在尴不尴尬？】
    【说出这话你不亏心么？圣母婊吧这就是！】
    【不明白的指路宋翎微博，小姐姐刚起来！】
    吃瓜网友们马不停蹄地退出直播间，忙碌得就像掉到瓜田里的猹。
    【宋翎：谢谢秦小姐的关心与劝告。我当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不了解事情经过仅凭三言两语就盖棺定论真的要不得。
    视频摄于去见孟导演当天，谢谢孟导帮忙。
    另外，我的父母确实很早就离异了，而且分开得并不体面。具体原因视频里也有，但我还是要补充一句。小时候我确实不怎么表达对父母的情感，不过对于母亲来说，是不愿意，对于父亲来说，是不擅长。我的父亲职业特殊，三天两头不着家是常态，但他也在尽力做着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不瞎，能看得出来。或许我的母亲现在已经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有了一些良知，但十几年不闻不问，见面就端长辈架子辱骂我父亲的人，恕我没办法持以尊重。
    秦小姐，你不是我也不是上帝，以后还是少说些话吧。】
    视频进行过一些处理，但还是能很清楚分辨出来，打马赛克的那个女子和秦若刚刚放出的录音声音一模一样。
    【天！这是亲妈么？看着倒像是一个恶婆婆】
    【所以秦若是疯了么？死了还想拉一个垫背？不过至少也做做功课再来吧，看了真觉得尴尬！】
    “若姐……要不、直播就到这吧？”经纪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秦若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甚至不敢提网上骂她骂得有多凶。
    “你闭嘴！”秦若吼道，随后上前抓着镜头，怼脸叫道，“不对！她说的不对！她说的都是假的，只有我的话才是真的！你们别信她，信我！信我啊！！”
    可惜弹幕已经只剩下一排无语的省略号。
    【……去看看医生吧，怕不是真的疯了】
    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这边的吃瓜刚刚停歇，宋翎那边又有了动静。
    【CY：欢迎我们的华夏区代言人！@宋翎】
    CY是知名的彩妆品牌，虽然算不得顶尖，但胜在国民度高，口碑好，一直是各路明星积极争取的代言品牌。
    【做这位姐的粉丝可真是幸福……反黑自己来，事业也不落下。刚宣了一个女主，现在又来一个代言，我家爱豆要是有这么争气，我就要偷着笑了】
    【粉丝表示现在又想哭又想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了，不过翎翎最棒啊啊啊！！】
    【路转粉一下，感觉喜欢这位会很爽的样子】
    ……
    “都处理好了，现在没人提到杨家和那位欧阳女士。”
    贺朝桓手指翻飞地打字，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宋翎吃着碗里的食物，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困意不减，“别被人引导就行。”
    那段视频特意处理掉了欧阳姿的称呼与样貌，当然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不想网友深扒，影响到宋安华的生活。
    “她母亲的事过段时间看情况发吧，我手头上的关系很容易被人想到是你。虽然短时间内没办法将你俩解绑，但还是别联系得太紧密才好。”
    否则以后秦若有任何负面新闻，都会被算到宋翎头上。
    宋翎将肉松铺满碗口，舀了一勺白粥，一口下去满嘴的咸香，令两天没好好吃饭的肠胃食欲大开。
    “你安排就好。还有那个提档的事胡导和你联系了吧？到时候记得把档期调出来。”
    毕竟是她的第一部 电影，不管怎样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站好每一班岗。
    “我说过了，你不用操心这些。”贺朝桓放下手机淡淡道，看了对方半晌终于忍不住曲指敲敲桌面，“身为女艺人至少有点自觉，这个点吃这么多不怕发胖？”
    宋翎咬下半个丸子，双颊鼓囊囊的好一会儿才咽下去：“大不了以后多跑几圈。”
    贺朝桓：“……”
    ……
    偌大的休息室内，楚泊年合衣半躺在床上，刚歇了一会儿，就听到秘书在外面敲门。
    依然是很有规律的几下，之后便是安静的等待，显然是摸清了楚泊年的习惯。
    片刻后，男人披上了外套打开门。秘书侧过身子，等他走到自己前面，才恭敬地道：“小楚总，您交待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辛苦。”楚泊年系上扣子，轻轻抚去领口的褶皱，“杨董事长怎么说？”
    “他说杨家会约束好欧阳女士，让她不乱说话。”
    楚泊年轻蹙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但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棚户区那边怎么样了？”
    秘书严肃道：“有几家不愿意配合，下面已经在做工作了。只是……效果甚微。”
    楚泊年坐到办公桌前，沉稳地说道：“你安排下时间，越快越好。我亲自走一趟，要在电影宣传工作开始前解决。”
    “我马上去办。”
    秘书走后，楚泊年打开了微博的界面，照例浏览一遍关注人的情况，然后才在一个评论上驻足。
    【在下宇宙级猛男：你没错，她就是自私自利只爱钱！根本不配做人母亲！】
    他渐渐眯起了眼，略有深意地挑动眉梢。
    这个人，似乎知道内情的样子？
    ……
    宋翎势要将之前熬过的夜都补回来，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正午。她随意打扮了一下，下楼打算到附近买午餐，却在小区门口遇到了宋安华。
    “爸？你怎么来了？”
    她捂得严实，厚实的外套帽子遮住了小半张脸，却还是被宋安华一眼认出。
    他拄着拐杖，只有在女儿面前才不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叹了口气道：“网上的事，我都听说了。昭昭，爸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终究是没能出口。
    宋翎上前一步搀住他，不以为意道：“没事，都解决了。网络上的话您听听就过了，别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说完，为了转移话题，她提声道：“您吃饭了么？我正想出去买点东西呢。”
    宋安华情绪憋在心头，又不好拂了女儿的意，只得暗暗叹了口气，附和道：“好，爸和你一起去。”
    宋翎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声明如果下次宋安华来的话，让他直接进去就行。门卫登记好，应了下来。
    两人没走多远，眼前就晃过一个身影。宋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边的宋安华推到在地。
    “宋翎你去死吧！”
    “昭昭小心！”
    胳膊撞到地面，立马传来一阵剧痛，但宋翎没功夫在意，连忙爬起来去扶父亲。
    宋安华的拐杖砸到了秦若身上，自己因为突然失衡摔倒在地，不过他动作很快地滚出了一段距离，没有受到袭击。
    而方才父女俩站着的位置上，已经溅了一大片液体，有几处冒出极小的气泡，原本灰褐色的地面很快变白。
    是硫酸！
    不远处的门卫和保安见状立马赶来，秦若双手被限制住，已没了正常表情，歇斯底里吼着：“宋翎！你不得好死！我要毁了你！”
    这人真是疯了！
    宋翎惊魂未定，连忙问宋安华：“爸？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泼到？”
    宋安华按了按伤腿，摆摆手：“没事，爸躲得快。”
    他不想让女儿担心，但宋翎依然眼尖地看到他衣服上被烧灼出的破洞，登时变了脸色。
    “去医院，快！”
    ……
    晚上八点，正是大家吃饱喝足好好休息的时刻。一则警情通报引起了少数人的注意。
    【帝都公安：今日，原亭分局接到一起恶性伤人案件。经查，嫌疑人秦某因个人恩怨携硫酸在宋某小区门口施害。现已拘留】
    网友们看着几个熟悉的名词——原亭分局、秦某、宋某、私人恩怨……
    卧槽，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因为宋翎之前的那条澄清微博，不少人都知道了云天传媒安排的宿舍正好在富人聚集的原亭区，这会儿看到这条通报，不得不联想到她的身上。
    【秦若和宋翎？？？】
    【真的假的？啊啊啊秦若我草泥马！翎翎有没有事啊！】
    【真是活久见，秦若是不是失心疯了！】
    很快，云天传媒的官博就证实了这个猜测，大家一边惊讶一边吐槽，还不忙调侃一句官博。
    【你可真行，每回发微博都是自家艺人出事的时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约两小时后，一位知名博主转发了某个小号的博文。
    【秦若脸呢！这样的艺人怎么还不滚出娱乐圈！！//没被qr发现的小号：大明星，你母亲病逝了，你高兴了吧？】
    配图是长长的一段文字和几张图片。讲述了秦若从一个小山村的女孩变为大明星的故事。看起来很励志，但每一个文字都让人触目惊心。
    秦若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一个天天需要吃药的母亲。她为了能去帝都上学，将母亲用来买药的钱一分不少地全部抢来，去了帝都以后更是几乎不和家里联系。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为了营造自己是个白富美的角色，只字不提自己病重在床的母亲，甚至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或许是那个有钱人真的很爱秦若，竟然也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只是秦若的胃口一天天变大，很快就不满足于现状。她投靠了一位更有钱的大佬，为了投诚，她向丈夫提出了离婚，没想到丈夫在与她争执的过程中车祸身亡。而秦若却淡然自若，丝毫没有愧疚心，只是大佬也没理她，两头皆空。
    如今丈夫已去世多年，母亲苟延残喘到今天，终于含恨离去。
    网友看完这段文字，简直要出离愤怒了！
    他们简直要被秦若的骚操作给恶心到，尤其是前几天这人还在宋翎面前大谈孝道，还妄想用道德绑架别人，关键她本人就没有道德啊！
    很快，【秦若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就被刷上了第一的位置。
    而另一头的宋家，宋翎照顾宋安华休息后，才接起自家助理的电话。
    “秦若的事是你曝的？”
    宋翎忙活了一天，还没有机会接触网络。因此对方这么一问，她下意识地回道：“什么事？”
    贺朝桓疑惑地问：“她母亲的事情，不是你安排的？”
    宋翎更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说你看着办么？”
    第29章 029   你害死了昭昭姐姐
    《一字情书》的宣传时间已经基本敲定, 在这之前宋翎打算再去一趟棚户区。
    “我答应乐乐带她去一次海洋馆，不能食言。”
    她穿着宽松舒适的运动装，厚重的外套裹在外面, 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头发扎成两个低马尾, 顶着一张素颜显得稚嫩了几分。
    贺朝桓双手抱胸，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只是提醒一句：“注意点狗仔。”
    宋翎摆摆手：“放心吧, 我又不是什么大腕，哪来的狗仔跟。再说了，和小朋友去海洋馆有什么新闻价值？”
    “未婚生子？”
    宋翎：“……”
    你说谁？七八岁时候的我么？
    贺朝桓绅士地笑道：“开玩笑的。”
    宋翎：“……”
    谢谢，我当真了。
    她唰的一下带上脖子后的连帽，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却也认真地将对方的话放在了心上。
    毕竟狗仔嘛, 为了业绩写出些不和逻辑常理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秋末冬初, 本就破败的棚户区更显寂寥。结构简陋的房顶已经出现了几处凹陷, 上头弯弯曲曲伸出来几根光秃的树干，像是压弯房顶的重担。
    “昭昭来了。”老人家已经穿上了厚重的棉服，一脸欢喜地将宋翎迎进来, 冲屋内喊道, “乐乐，你昭昭姐来了！”
    说着, 她挪了挪板凳让人坐下，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挤在一块，“这两天乐乐没少和我念叨，知道你要带她出去玩，别提有多高兴了。”
    宋翎早已摘下了帽子, 莞尔笑道：“过几天工作安排得比较满，所以我才想着这时候过来，毕竟答应了乐乐，不好叫她扫兴。”
    “奶奶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两人寒暄间，乐乐又蹦又跳地从里屋跑出来。她今天也扎了一个双马尾，见到宋翎不再像初识那般腼腆，立刻咧开嘴开心地说道：“昭昭姐姐！咱们今天去海洋馆吗？！”
    宋翎：“是啊。”
    乐乐脸上激动难掩，看得老人家又是欣慰又是疼惜，神情有些复杂。
    “奶奶，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乐乐走过来拉起奶奶的手说道。
    “不了，奶奶今天在家里看家，你和昭昭姐去玩吧。”
    乐乐的脸上立马露出一个苦恼的神情，纠结地开口：“万一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又来了怎么办？”
    闻言，宋翎疑惑地问：“他们？他们是谁？”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满身气度的男人站在老旧的房子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
    另一头，贺朝桓送完自家艺人之后便开车去了云天。楚澜舟用一支钢笔将满头长发挽于脑后，正低着头办公。
    她从小在楚家长大，自然习得一身优雅的仪态，只是她性子又有些匪气，在外人面前还能端得住，私底下则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贺朝桓半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她。
    “有事就说，在门口待半天算怎么回事。”楚澜舟头也不抬，却知道此刻站在门口的是谁，惹得贺朝桓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猜出来的？”
    楚澜舟抬眼看他，略带鄙夷地开口：“这香水都停产几年了吧，你怎么还有？”
    贺朝桓兀自坐到沙发上，长腿交叠，手抵着唇轻笑：“只是相近香型，你闻错了。”
    “是吗？”
    当然不是，贺朝桓不可置否地挑挑眉。
    当初楚澜舟送自己这款香水后，他就让人买下了整个品牌，但却没有复产这款香型，而是由自己独享。后来贺家破产，所有产业短时间内全部易主，他依靠着这家香水公司，竟也一个人撑了过来。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楚澜舟，因为他知道依着对方的迟钝根本领会不到自己的心思，反而会很开心地想要入股分一杯羹，顺便嘲笑自己一番。
    果然楚澜舟也不过随口一问，利落地在文件上签完字后，又开口：“对了，秦若想要见你。”
    贺朝桓几乎是立即变了脸色，垂着眼睛毫无情绪地说：“不见。”
    那个女人能找他做什么？还不就是看自己如今事业尽毁，又想起他这个曾经的侄子罢了。
    “她想取保候审？”
    “嗯。”楚澜舟用笔敲了敲桌面，撑着下巴道，“她家里没人了，那些所谓的朋友没一个敢惹祸上身，估计只剩下你了。”
    “宋叔和宋翎的伤势都不算严重，要是私下调解的话，可操作性还挺大的。”
    贺朝桓嗤笑一声：“你觉得宋翎会答应？”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楚澜舟靠在椅背上，顺势问道：“你今天过来做什么？不用跟着宋翎么？”
    “她去棚户区那片了，不是工作我就没跟着。”
    闻言，楚澜舟意外地抬头：“这么巧，阿年今天也去那儿了。”
    ……
    乐乐坐在宋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观察楚泊年，突然瞪大眼睛喊道：“我认出你了！你是楚将军！”
    楚泊年动作一滞，锐利的眼神递过去，吓得乐乐又缩起脑袋，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老人家适时解释：“前些天摆摊的时候对面餐厅在播昭昭的节目，她就跑去看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电视上见过楚先生的。”
    老人家虽然家境贫寒，但看人的眼光却不俗，又因着先前宋安华特意和她提到了楚氏，上了心，认出楚泊年并不难。
    乐乐听到奶奶的话，点头喃喃道：“你害死了昭昭姐姐。”她说的是综艺里的剧情，楚泊年却因为听到祖孙俩对宋翎的称呼瞳孔微缩，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心里热烈的涌动。
    “乐乐，那只是个节目而已。”宋翎哭笑不得地开口，又转头对男人说道，“楚老师，您今天来，是为了拆迁的事？”她那天听过老人家和几位叔叔的谈话，想起楚泊年的身份，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楚泊年敛去意动的情绪，声音低沉地说道：“是的，老人家一直没同意，所以我过来查看情况。”
    听到这话，乐乐没等奶奶说话，就急切地喊道：“是我不同意！”
    宋翎是知道老人家一直等着拆迁的，她瞥了一眼对方脸上的苦恼和无奈，回头问：“乐乐为什么不同意？”
    “搬了就不是我的家了，只有爸妈在的家才是我的家。”小女孩低下头，犹豫了好一会才吐露真话，声音低落又哀怨。
    “我也跟她解释过了，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老人家叹了口气。
    儿子和儿媳妇是在孙女面前没的，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即使不犯病的时候也常常念叨着父母很快就会回来。
    “小孩。”楚泊年干净的眼眸漆黑一片，让人看不懂里面的情绪。乐乐下意识地对上他的视线，呆呆地看着，听见他说，“你父母如果爱你，想法一定与你相同。你在哪儿，他们的家就在哪儿。”
    所爱的人纵使阴阳两隔，也会凭着对彼此的执著，在下一世找到对方。
    就像，他与昭华一样。
    乐乐似懂非懂地陷入了沉思，宋翎摸摸她的头，余光无意中瞄到男人腕上的红绳，猛地一愣。
    他怎么也有这条手链？
    ……
    “这条手链你从哪里拿来的！”欧阳姿手中攥着红绳，琥珀纹路的兽牙在眼前摇摇晃晃，很容易就能看清楚上面的昭字。
    突然被抢走东西，杨逸之已然动了怒，却仍然压抑着怒火冷静地摊开掌心：“给我。”
    “我问你是从哪里拿来的！”欧阳姿被杨舒禾勒令待在家里反省，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眼下已经有了明显的痕迹。
    可现在令她恼怒的不是这个，而是手中的东西。
    这条手链是宋安华送给宋翎的。当时宋翎刚出生不久，宋安华追查案子回来，得了这一条手链，宋翎的小名也因此而来。
    欧阳姿坐着月子，忍受着产后的痛苦和生活的琐碎，知道丈夫回来本还有些欢喜，却在这一刻将心中积攒的怨气和不满通通释放了出来。在她看来，丈夫应该时刻围着自己嘘寒问暖，分给别人一丝丝的关心都不行，哪怕对方是他们的女儿。
    或许是有这份特别的因素在，欧阳姿离开宋家时，什么都没带，唯独拿走了这条手链。只是连她都忘了自己放到了哪里，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儿子身上？
    杨逸之眉眼沉沉，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讥讽道：“和你有关系么？”
    “这是我的！当然有……”
    “你的？”杨逸之冷笑，“那你知不知道这玩意是你自己给我的，差点没杀了我。”
    听到这话，欧阳姿顿时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可下一秒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立刻冻住。
    杨逸之小的时候，为了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一个母亲的形象，她会在客人来访时逗一逗自己的儿子。这串手链就是在那时候被欧阳姿拿出来给儿子当玩具耍，后来被别的事分了神，也就忘了收回来。
    杨逸之人小心大，什么东西都想往嘴里放。兽牙尖利，划破了小孩幼嫩的嗓子。但即使之后伤好出院，欧阳姿也没过问过，连敷衍都不曾。
    她愣神之际，杨逸之一把夺过手链，边摩挲边开口：“不过也多亏你，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
    那是他懂事之后的事了，欧阳姿更无从知晓，只下意识地反驳道：“你没有姐姐！你是杨家的独生子！哪来的姐姐！”
    “又吵什么？！”杨舒禾刚从书房里出来，就看见母子俩争执的画面，顿时有些不耐。
    “欧阳姿，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他对夫妻感情看得淡漠，只是恰逢需要一个杨太太才娶了她，对欧阳姿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夫妻俩一个需要人顶名分，一个需要钱和地位，十几年来相处得十分“融洽”，即使知道她对自己儿子并不关心后，杨舒禾也没指责什么，默默请了保姆来照料。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这么生活下去。直到回国以后，欧阳姿做出许多蠢事，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工作，这才让杨舒禾在意起来。
    “要是待在家里太闲，就把你那些太太朋友们叫到家里，省得一天天没事找事。”
    他刚处理完一堆公务，头疼得厉害，没工夫当调解员。
    “实在不行你就回国外，在那里反倒更安分。”
    欧阳姿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和儿子都在这，我一个人回国外，让人听了像话吗？”
    “有什么不可以？”杨逸之嘲讽地笑了笑，压低身子小声说道，“您说得对，我是杨家的独生子，可杨太太这个位置，不是非您不可。”
    第30章 030   我自己吃，不行么
    此时正处淡季, 又不是假期，海洋馆里的人很少，但保险起见, 宋翎还是去买了场馆门口的一款周边口罩。被做成动物脸的口罩足够遮住大半个面部, 也不显得突兀。宋翎帮乐乐戴好，瞥了一眼几步外的男人, 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了掩去那一身贵气, 他特意换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因为身材好，松松垮垮的套装也被他穿出几分矜贵，却又多了些飒爽，与平时有所不同。再配上蠢萌的卡通形象，违和得有些可爱。
    见男人循声看来, 宋翎连忙低下头装作帮乐乐整理衣服, 引来小孩的不解。
    “姐姐？”
    宋翎连忙敛了几分笑意，扯了扯她口罩上的胡须：“今天就属咱乐乐的面子大！”
    不单敢和楚泊年谈条件, 还敢让人和自己一起来海洋馆, 美其名曰补偿综艺里的昭华公主，更荒唐的是，楚泊年竟然也应下了！
    宋翎耸耸鼻子, 突然想起了贺朝桓先前交代的话, 不由得苦笑。
    她一个人确实没什么好拍的，但现在有了个楚影帝可就不好说了！
    可当走到场内, 一位领导模样的男子凑到楚泊年跟前，宋翎就知道她想多了。
    人家是过来工作的啊！
    长长的海底通道泛着幽蓝的灯光，各色各样的鱼类游动在周围。宋翎尴尬地撇了撇嘴，不再听他们谈论工作，很快就拉着乐乐四处游览了起来。
    “嗯, 具体策划明天之前发给我，刚才提的几个点尤其注意。”
    吩咐完下属，楚泊年余光朝那抹身影看去，闪着清辉的眸子都柔和了不少。
    前世他们生活的地方大漠一望无际，黄沙漫天，多数人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大海。昭华爱看话本，总想象着碧蓝海水接天的情景，可惜到死都没能实现。
    也因着这个缘由，他才会心生冲动一起来到这里。所幸楚氏投有股份，他出现在此处不算突兀，也好防范。
    负责人不敢怠慢这位突如其来的太子爷，捏着一把冷汗汇报完后便眼观鼻鼻观心，颔首道：“好的，小楚总。”
    待人走后，楚泊年也不急着跟上前，只静静地望向那窈窕的身影，缓缓踱着步子，心里突然就平和了下来。
    没关系，这辈子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实现未完成的许多愿望。
    水波荡漾出的光晕晃动在她脸上，缀入星辰般的眼眸里，分外好看，惹得楚泊年不自觉勾起唇角。
    “这鱼长得和奶奶新买的毯子似的。”
    “应该是蝠鲼，也有人叫它魔鬼鱼。”
    “啊？魔鬼鱼？它会咬人吗？”
    “恩……乐乐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讲的就是它了。”
    “难怪表情这么不开心，长得确实没有其他鱼好看。”
    宋翎噎了一下，不禁感叹这小姑娘果然是个颜控。连奶奶都说，分明都是前来办理拆迁的，她对楚泊年的态度却比先前那几个楚氏的工作人员要好太多。
    几条小鱼隔着玻璃触上她贴在外面的手掌，宋翎眨了眨眼，突然想到贺朝桓先前在车里提到的另一件事。
    “对了，秦若母亲的事可能有楚泊年的手笔。他尾巴处理很干净，如果不是楚总监熟悉自家的痕迹，轻易查不到。至于秦若你放心，坐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你与楚泊年之间，真的没什么？他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
    不管有意还是顺便，宋翎并不想自作多情，但次数多了又被贺朝桓这么一提，便忍不住去猜想原因。
    难道是……还把她当昭华公主呢？
    思绪间，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侧过头，注意到男人嘴角的笑意，眉眼也不自觉弯起来。
    “对不起楚老师，我不知道你是来办公的，还……”她点了点面上的口罩。
    虽然对方没有拒绝，但对于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来说，穿得如此随意来谈事，并不得体。
    “无妨。”楚泊年眸光湛湛，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却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声，优雅又沉稳，“很好看。”
    后面这句似乎意有所指，但男人的视线平直，情绪快到抓不住，宋翎长睫微微颤动，很快又被乐乐叫走。楚泊年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只偶尔附和两句，却没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姐姐你看，是小丑尼莫！”
    “鲨鱼啊！鲨鱼！”
    伴随着乐乐时不时的惊呼声，三人往前走着。转弯处设有两个很浅的台阶，宋翎一时失神，身子晃了一下，被楚泊年极快地托住手臂，他在腰间虚扶了一把，等人站稳后才堪堪放手。
    他不像宋安华，身上总带着股烟草味，也不似旁的男子，会喷些香水。两人拍戏的时候宋翎就注意到了，即使凑得再近，对方身上也只有极其浅淡的气味，像是被大雨浸湿的泥土混合着青草，只在鼻尖绕一圈就消散。
    很短暂，却记忆深刻。
    “看路。”楚泊年见她仍心不在焉，沉声提醒。
    听出了几分训诫的意味，宋翎讪讪地哦了一句，低声道：“谢谢。”
    想到对方的几次帮助，她又退了一步站稳身子，认真看着他的双眸：“谢谢你，楚老师。”
    声音清越，像风敲击出来的铃响。
    楚泊年蜷起手掌，半握成拳，轻咳一声：“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就别这么客气。还有，我没教过你什么，不敢称作老师。”
    两人合作了这么久，也不曾听过他对这个称呼有任何不满。宋翎噎住，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才犹豫地开口：“那……师哥？”见对方依旧面露不满，宋翎福灵心至，“……阿年？”
    话音刚落，男人的眸子瞬间盛满了星光。他笑容似满足又感慨，片刻后垂下眼睑，近乎温柔地唤道：“嗯。”
    “昭昭。”
    ……
    “姐姐，你耳朵怎么红了？”
    宋翎慌乱地啊了两声，抬手将外套帽子扣上：“被风吹的，太冷了。”说完，她还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见他眸中含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啧，影帝就是演技太好，差点又把她带进去了！
    “乐乐你不是想吃棉花糖么？走姐姐带你去买！”
    拉上一脸疑惑的小孩，宋翎的连帽在跑动间慢慢滑落，两对相似的双马尾在眼前摇摇晃晃，就像两只蹦跳的兔子，灵巧可爱。
    楚泊年挑了挑眉，面上的欢愉根本遮掩不住，笑出声来。
    粉蓝色的棉花糖机排排站，宋翎挑了两款形状，转头问道：“楚——阿年，你要么？”
    楚泊年扫了眼嗡嗡作响的机器，宋翎立刻晃了晃手机：“我请客！”
    男人立时就笑了：“好。”
    “要哪一款？”
    “你做主就好。”
    明显纵容的语气勾得宋翎心中一动，屈指掐了下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印，这才大方笑道：“那我就随意了啊！”
    絮状的糖丝在木棍上缠成蓬松的云朵形状，宋翎从取物口里拿出做好的棉花糖，也不看楚泊年，往身后一递。
    楚泊年轻笑了一下，顺从地接过，却没有品尝的打算。
    “哥哥不吃么？”乐乐咬下一大口云朵，含糊地问他。
    楚泊年还带着卡通口罩，身姿端正，仿佛手里不是粉色的棉花糖，而是一把红缨枪，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闻言，他指了指自己的口罩：“不在外面吃。”
    可当他们逛完了整个海洋馆，那朵棉花糖都变了形，还依然攥在楚泊年手中丝毫没动。宋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人或许并不喜欢吃糖，不由得说道。
    “都硬了，要不扔了吧？”
    楚泊年动了动有些黏腻的手指，拒绝：“硬了才好，我喜欢。”
    宋翎：“……”
    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车以后，楚泊年才摘掉口罩，秘书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惊奇地说道：“小楚总这是买给家里小孩吃的么？”
    可他记得楚家这一代没有年纪小的孩子啊。
    “我自己吃，不行么？”
    秘书愣了下，顷刻后才讪笑道：“……当然可以，小楚总回家的时候放到锅里蒸一下，就会重新变软了。”
    话音未落，楚泊年就已经掰下一小块送入口中，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
    一如想象中的甜腻。
    他确实不好这一口，只想着是她给的，便存了心思留作纪念。
    “你刚才说什么？”
    闻言，秘书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开口：“没什么……我想起家里还有两个馒头，回去要记得蒸一下。”
    第31章 031   满足你们
    时间一晃, 就进入了最忙碌的一个月。
    冬风萧瑟，吹走秋日的最后一丝温暖，四周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宋翎刚拍完CY的广告, 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脸上的妆都来不及卸。
    她抹着明丽的大红唇，眉眼并无过多修饰, 显然是为了突出口红的色彩。贺朝桓看了两眼, 拿起手机边打字边说道：“胡导那边协调过了，时间还是比较赶。”
    “他是个急性子，能有个直播宣传就不错了。”宋翎靠在车后座上，裹着厚实及膝的羽绒服努力回温，“打听下其他演员的造型, 要是来不及就挑个不出错的就好。”
    艺人们出席活动时为了避免撞衫, 都会事先了解一下其他人的安排，这点常识小贺助理当然早就想到了。
    话音落下, 贺朝桓的手机适时响起, 他瞥见上面发来的消息，眉梢一挑：“身为女艺人真的不能习惯凑合。”
    宋翎抬眼，就听见他说——
    “你忘了自己代言人的身份？”
    ……
    胡新野的电影宣传和他的开机发布会一样不爱搞花头, 别人一两个月的路演点映放到他这, 就变成了一场直播采访，简单得不能再删减些什么。
    宋翎踩着细高跟下车, 黑色的羽绒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帽子里露出来的一张小脸。
    她不是最晚到的，但走到后台，几个主创人员都已经妆发完毕正在候场，见她进来纷纷投来目光。
    “小宋, 你可裹得够严实的，这么怕冷啊。”
    说话的是饰演剧中女二的周尔，比宋翎要大上几岁，性格很好，拍戏的时候没少和其他演员打趣。因此她一出声，周围几个演员都笑了。
    如今虽然气温偏低，但霜雪未降，还不是帝都最冷的时候。摄影棚里开了暖气，几人都穿着上镜的服装，相较宋翎包成粽子的形象，自然是轻便不少。
    宋翎快步走到他们跟前，这才脱掉外套，递给身后的贺朝桓。
    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周尔忍住吹口哨的冲动，目光里满是羡慕与惊艳：“我错了小宋，你不是怕冷，是怕美死我们！”
    外套之下，是一袭酒红色的鱼尾裙，修身的剪裁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细细的吊带与她的薄肩与锁骨互相映衬，再配上简洁大气的妆容，整个人不过分庄重，又明艳四射。
    也不知道贺朝桓从哪里临时找来的衣服，正好与拍广告时的妆容相配，只需要稍作改动，没费多少时间。
    宋翎被她的夸张表情逗笑，红唇上扬，自嘲地打了个寒颤：“毕竟美丽‘冻’人啊。”
    周尔今天穿了帅气的裤装，闻言装作要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被一旁的演员同事们笑着拉住。
    “周尔你这打扮配上宋翎，还能不能给我们男同胞留一席之地了？”
    今天总共就两个女生，一个明艳一个帅气，看起来和一对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女主角呢。
    周尔收起故作的绅士风度，目光一晃，噗嗤一声笑出来：“明明是你们颜值够不上，你看看人家楚老师。”
    众人转头，就见楚泊年迈着一双大长腿走来，不易出错的西装难得带了些俏皮，脖颈间系着酒红色的领结，与宋翎的裙子颜色交相呼应。
    “瞧瞧，人家这才叫情侣装，气场相投，你们比不了。”
    主演们平时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即使周尔这么调侃，几人也只是一笑而过，心里却忍不住赞同。
    可不就是天生一对的气场嘛！
    不过这话说过一次就好，多了难免被人抓住话柄，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大家都是在圈里混的，当然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快就把话题岔开。
    而刚才还处在视线中心的楚泊年已经自然地挪到了宋翎身边，大片的白色肌肤晃了他的眼眸，男人移开目光，低声说道：“冷？”
    两人已经许久未见，宋翎却经常在新闻中听到他的名字——楚氏集团的少东家，未来的接班人，这样的名号不可谓不响亮。可不知怎么，宋翎却时不时会想起两人私下相处时的情景，想起她唤对方阿年时，那双溢满星辰的眼睛。
    以及那声宛若呢喃的“昭昭”。
    这种感觉很奇怪，又带着莫名的熟悉，就像是心里卷起一阵漩涡，拉着她不住回想，魂牵梦萦。
    宋翎搓了搓手臂上被冷气激起的鸡皮疙瘩，面色在暖气的笼罩下渐渐舒缓。听见对方问话，她歪过头，没来由的冲动几乎要让她下意识地应和，却还是在开口的前一秒刹住车，莞尔一笑：“还行，暖气很足。”
    楚泊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缄默几秒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有些闷闷不乐。
    宋翎连忙扫去内心的悸动，不敢再与他搭话，说道：“走吧，开始了。”
    ……
    台下坐着记者和粉丝观众，直播间的人气更是爆棚，甫一打开，屏幕上的弹幕就立刻刷满了每个角落。
    现场的观众自然是经过筛选的，为的就是平衡嘉宾之间的人气落差。大家也都很给面子，每个嘉宾出场时都会配合地发出尖叫。而当宋翎挽着楚泊年走出来的时候，气氛更是到达了一个顶峰。
    【卧槽cp粉就地升天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画面！截图干嘛！愣着啊！】
    【阿年鲨我！】
    为了压制住观众们的呼喊声，主持人直接就开起了胡新野的玩笑：“胡导，你家演员都这么养眼，为什么自己穿得这么与众不同？”
    胡新野拢紧自己的毛线外套，不以为意道：“反正你们去电影院看的也是他们不是我。”
    主持人接着调侃：“得了吧胡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为了保暖穿了两条秋裤！”
    观众席登时发出一阵哄笑，顺利将场面拉了回来。
    一段官方的开场白过后，主持人便进入了采访流程：“其实这应该不是小翎和阿年的第一次合作对吧？”
    宋翎颔首：“对，先前在综艺里和楚老师也有过一场戏。”
    听到熟悉的称呼，楚泊年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握住话筒的手渐渐缩紧。
    “那不知道这次合作你们俩对对方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呢？有没有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了解过两人的新闻，自然能体会到这个问题的深意。他们或是侧目聆听，或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时，楚泊年垂了垂眸，率先对着话筒开口：“与她演戏是一种享受，很开心能有这样的合作。”
    一句话既官方又带着亲昵的赞赏，不叫人觉得过分疏远却又抓不出错处来。宋翎也应和道：“楚老师的演技魅力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也是因为有了这么强大的助力，才能使得这两个角色碰撞出火花，给大家呈现出最好的影片效果。”
    见状，主持人点到即止，相继问完其他几个演员之后，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我们都知道，《一字情书》是胡导筹备已久的作品，倾注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和心血。现在终于和大家见面了，你们想不想先睹为快？”
    “想！”
    弹幕滚动得飞快，观看人数还在不断地攀升，网络都出现了卡顿。
    【几年了我终于能看到成品了，虽然只是预告，搞快点！网络别卡！】
    演播厅后的大屏幕登时亮起，宋翎随众人一同回头，正好看见了自己怼在屏幕上的脸。
    满脸的伤痕与缓缓落下的泪水，正是她跌落陡坡的那一幕。
    而后枪声惊起，面前石块炸开，身着军装的丁柏山立在战场中，胸前浸满了大片的鲜血。几秒后，国旗在眼前飘扬，画面瞬间转为一派平和的场景，其他几位演员陆续出现。几个转场之后，镜头转向天空，合欢花慢慢飘荡，落在一对相拥的人身上。
    “如果我不是丁柏山，又怎会遇到林京墨。”
    场景虚化，将两人初见时的样子交叠在一起。那会儿丁柏山正被人追杀落入陷阱，被前去的林京墨发现。她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眸，即便是瞪人时也流转着水光，分外好看。
    “喂！你可别死啊！死陷阱里我多冤呢！”
    屏幕上的人脸逐渐清晰，只留下了诀别之后的林京墨。
    预告不长，只有五分钟，却叫人意犹未尽。
    现场的观众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弹幕仍十分激动地刷着屏。
    【十分钟！我要看到这部电影的全部！】
    【现在是开始流行先放刀子再撒糖了？】
    “艹！糖里都裹着刀片！”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怒骂，现场安静了一秒，然后发出阵阵哄笑，主持人也拿起话筒说道：“小翎阿年，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怎么能这么不厚道呢？”
    宋翎弯着眉眼，和身边的男人对视一瞬，落落大方地回应道：“我们怎么会是不厚道的人呢？正片里的糖可不少啊！就看大家到时候能不能发现了。”
    她笑得狡黠，弹幕却不留情面。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欺负我没看过原著！】
    【骗人！】
    主持人通过角落的显示屏看到了这些实时弹幕，立马就接话道：“大家都不相信呢。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场表演一段经典桥段，证明咱们没有说谎怎么样？”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这时一旁的周尔起哄道：“不如就来抹口红那段吧！正好今天小宋涂了个大红唇！”
    观众们爆发出尖叫，显然是对这个提议十分赞成。
    “看来大家都很想看这段，不知道小翎和阿年……”
    宋翎见楚泊年微微颔首，这才笑了笑，柔声应道：“好，满足你们。”
    第32章 032   我一直都在
    所谓抹口红片段, 发生在男女主角合作之后。
    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林京墨与丁柏山在酒店房间的窗前故作恩爱，让对面监视他们的人放松警惕, 以争取时间。
    场下观众的欢呼声渐渐平静, 宋翎上前一步，伸长手臂搭在楚泊年的肩上。
    “丁少帅面子果然大, 连盯梢的眼睛都比别人要多。”她声音柔媚, 青葱般的手指在肩头蜻蜓点水般地掠过，勾人得很。就连一旁的周尔都激动地凑近，让屏幕前的观众乐出了声。
    【像极了自己嗑cp的样子！】
    楚泊年也不似方才那副清冷的模样，握住她的细腰往身上一带，笑道：“多亏林小姐聪慧, 要不然我这个浪荡公子的形象, 可就不保了。”
    宋翎轻哼一声：“鲜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丁少帅还差点火候。”
    “请林小姐赐教。”
    所有人登时屏住呼吸, 只见宋翎轻轻踮起脚尖, 垂眸就要凑到男人的唇边，而楚泊年眸光湛湛，似乎带着些兴味和期待。
    弹幕刷得飞快——【按头小分队！】
    双唇碰上之际, 宋翎却突然停住, 有些失望地嗤笑一声，然后袅袅掀起眼睑, 在男人的注视下退开一点距离，随即抬手按住自己的红唇。鲜艳的口红立刻印到指腹上，宋翎勾起唇角，点上男人的下唇，一点一点地慢慢摩挲。
    葱白的指尖、艳色的口红、形状完美的薄唇。
    这场面太过暧昧和挑逗, 周尔两只手攥紧拳头不住地摇晃，场下更是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这是我配看到的画面吗？！】
    【我惊呆了！这个张力是可以让我反复去世的程度！】
    演播厅内的尖叫声简直要掀翻顶棚，宋翎忙退了一步，将刚才魅惑的模样褪得干干净净，弯弯眼睛笑了笑。楚泊年也绅士地放开对方的腰身，站到合适的距离外。
    主持人立刻上前插话道：“天呐，刚才的画面看得我脸红心跳，两位的演技真的太棒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
    “还想不想再看一次？”
    “想！”
    “诶——”主持人调皮地眨了眨眼，很欠揍地说：“那大家记得要去电影院一睹为快哦！”
    直播过后，《一字情书》的热度直线上升，而那段暧昧横生的片段更是被人单独剪成视频传到了网上，配上蛊惑人心的背景音乐，确是应了主持人的话——叫人脸红心跳。
    【期待值拉满了！这两人好有cp感！】
    【预告看起来不错，本书粉打算掏钱买票看看了。】
    因为是宣传期，又是演员本人演绎的片段，cp粉们乐不思蜀地到处安利，而楚泊年和宋翎的粉丝则默默将另一方的脸马赛克，亦或是换成自己的头像，假装当作和自家偶像的合照。
    结果不知道是谁投稿给了搞笑博主，一时间P图风气刮起，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吸引来了没有关注过电影宣传的路人。
    【笑死了，图上两人明明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糊掉一个人的脸哈哈哈】
    【被p图吸引过来看预告了，一点都不好看，也就重复了十几遍吧。】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小姐姐的口红色号？！这难道不是真正的直男斩么？！】
    此时的宋翎可不知道网上的评论已经朝着意料不到的方向奔去，她有些困顿地趴在休息室内，卷翘的睫毛眨巴两下，眼神迷离。
    宋翎现在只配有一个助理，经纪人廖鹃早就不见了人影，因而所有的事情都由贺朝桓一个人处理。他还没回来，宋翎便百无聊赖地待在休息室，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
    “阿年，后续合约的事……”
    楚泊年止住周剑的话，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周剑望了望里面的情形，很识趣地缩缩脖子，蹑手蹑脚地退到外面。
    门口侧对着宋翎，能看见她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单薄的肩膀上挂着酒红色的吊带，露出蝴蝶骨处的血色胎记，楚泊年移开目光，长睫缓缓垂下，将臂弯里的西服外套展开，披到宋翎身上。
    少女突然瑟缩了一下，楚泊年顿住，确认人没醒，又移动指尖，凭空描上她的眉眼，呼吸都带了几分小心。
    他能感觉到今天宋翎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这种刻意和先前的礼貌疏离不同，就像是为了掩藏什么，有些慌不择路。而这样的情绪传递到他心里，宛若滴入干涸土地的清水，明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却还是忍不住期待更多。
    “昭昭……”
    楚泊年的声音低不可闻，目光一寸寸勾勒着她的脸庞，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缱绻。
    他并不介意等待。前世那么多年，他独身一人，蚀骨的痛苦都熬过来了，又岂会被眼前的阻碍逼退。
    这时，熟睡的宋翎嘟囔着在手臂上蹭了两下，嘴唇微微撅起。她脸上还带着妆，分明是浓郁的相貌，却于此刻变成纯真的孩子，透着点可爱的傻气。楚泊年失笑，正要收回手，却在下一秒被人攥住。
    黝黑的瞳孔霎时紧缩，楚泊年愣了神，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猛地僵住，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在手上。少女的掌心柔软，温热的体温裹着自己，让他的心都熨烫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在台上表演时的触碰是诱惑，那么此刻的牵握便透着几分依赖。仿佛回到前世儿时，两人落魄相依，昭华一害怕，也是这般握住自己的手。
    “阿年……”
    软糯的呓语从红唇中溢出，拨动了紧绷的神经，楚泊年突然就笑了，眼底浮上一层温柔。
    “我在。”
    “我一直都在。”
    ……
    CY华夏总部内，官博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他的同事半倚在办公桌旁，看见发送成功的字样，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让我加了好几天的班。”
    官博人员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松快地笑道：“加几天班算什么，项目结束可有大把的奖金呢！”
    另一个人切了声，努了努嘴道：“得了吧。我前段时间刚做完调研，这位宋小姐的人气甚至都及不上之前那位代言人，到时候带不动货，我还能分到多少奖金？”
    “不会吧，这两天《一字情书》不是很火吗？我还打算过年的时候去看呢！”
    同事扁着嘴，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气都是虚的，不能变现。你就看我们前一个代言人，粉丝体量大，死忠也多，广告一发出去订单就和流水似的拦都拦不住。这位呢，估计就只能石沉大海了吧。”
    “但是……之前她还拍了楚氏的饮料广告呢，销量确实不错。”
    “销量不错也算不到她头上！而且饮料和彩妆能比么？”
    见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官博人员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代言人又不是他们能做主的，犯不着在这里讲闲话。再者说了，之后的情况都还未可知，现在就下定论为时过早，毕竟公司老板本质上还是个商人，再怎么样都不会选择一笔赔本的买卖。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刷新了一下电脑上的页面。几秒后，同事听到官博人员笑出声，对自己调侃道：“我看未必。”
    CY在国内的知名度不小，各大商场都有专柜，覆盖面很广，因此新品广告甫一播出，就引来了众多的关注。
    正在专柜挑选口红的顾客被一旁的显示屏吸引，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屏幕上的少女躺在玫瑰花瓣中，犹如惑人的妖精，一个眼神就足够勾住心跳。她用一枚花瓣遮住眼睛，然后灿然一笑。这时，镜头作玻璃状裂开，少女转身而去，长裙的裙摆在空中好似翻飞的蝴蝶。
    几秒后，画面一转，停留在镶着金边的镜子前。
    少女拿起桌上的口红，缓慢旋出，对着镜子细细描绘自己的唇形，场景如油画一般。片刻后，她抬眼，透过镜子反射出的画面正好可以看见她抿住唇，踩着音乐的鼓点无声地“啵”了一下。
    正中红心。
    顾客们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对柜姐问道。
    “她涂的是哪款口红？快让我试试！”
    对于产品本身来说，要想提高销量，就得抓住消费者的心理。而对于彩妆广告来说，颜值就是最大生产力。
    口红作为最大众的奢侈品，更是深循此道。在这种极致的魅力和诱惑之前，很难有人不心动。
    【啊啊啊美女吻我！】
    【CY又来骗我花钱了，可是她涂起来真的好好看，淦！】
    【黄皮有点害怕，这位美女白得过分了。】
    【黄皮放心冲！我刚在专柜买完，显白得一批啊啊啊啊，涂上我就是美女本女！】
    现实的买家秀更是产品推广的助力，一波波的反馈将广告效益推到了高潮，最爱跟风赶潮流的消费者们仿佛上了头，不差钱的直接在网上下了单。
    “你看，老板就是老板，眼光和我们这些打工人当然不一样。”
    官博人员查看了一下自家旗舰店的销量，敲了敲屏幕，意味深长地对同事说道。
    同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环顾四周，确认刚才那番话没被别人听见，才咽下口水。
    丫的！谁知道打脸来得这么快！
    “咦？居然都没货了？”官博人员正想顺便买一根送给自己的女朋友，就发现宋翎同款色号的选项已经没有了库存。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同事蹭的一下凑上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才过去多久？就卖断货了？宋翎还没到一线吧？这带货能力比得上顶流了。
    负责旗舰店的工作人员显然也没有想到，正手忙脚乱地回复顾客。
    第一批货的产量不大，除了各大门店的货源，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放在旗舰店里试水。他们自然预想到了代言人带来的销量，只是没料到来得如此凶残。
    “店长，400什么时候补货？”
    “我联系仓库那边，你们先把剩下的库存补上。”
    “店长，400又卖完了！”
    “你跟顾客说线下门店有货！”
    “店长，来询问的人太多了！”
    “……告诉他们一会儿会开预售链接！”
    “店长……”
    “又怎么了？！”店长电话手机电脑同时上阵忙得晕头转向，闻言惊讶道。
    “那个……502也没货了……”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店长顿住，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502不是他们主推的色号啊？怎么会卖得这么快？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原因——那段传播已久的直播撩人片段。
    【姐妹们！我找到翎翎给阿年抹的口红色号了，CY502，涂上你就是林京墨本墨！两个人的同款啊！冲冲冲！】
    第33章 033   现在物归原主
    CY热卖的盛况从某种角度体现了宋翎如今的商业价值, 不少广告商都默默将其纳入了自家公司的备选名单内，递到贺朝桓手上的邀约也越来越多。
    贺朝桓推了大半，剩下几个不好回绝的也在慢慢周旋, 这样的想法与宋翎不谋而合。毕竟作为一个演员, 只能靠广告打响知名度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字情书》上映在即，他们在等这个契机证明宋翎的演技实力。到那时候, 她能得到的资源与条件将会大有不同。
    深夜的帝都陷入了年末的狂欢, 新旧交替的激动与喜悦在天空中乍燃，亮如白昼。巷子里的住户们对这样新式的庆祝并不热忱，只偶尔传来大人让孩子早点入睡的训斥。
    宋翎靠在床头，听着楼上叮铃咣啷的声音，撕开一张纸攥成球塞进耳朵里。
    她马上就要进组了, 本想趁着元旦回来看看宋安华, 没想到老宋同志跨年夜还临时被叫去局里加班，估计要明早才能回来。
    窗花凝满了玻璃, 透着巷口路灯的光晕, 有种萧条的美丽。宋翎汲上拖鞋，正打算去卫生间，就听到了轻缓的敲门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隔壁的大黄狗显然也没有入睡, 时不时的叫声换来邻居的抱怨。宋翎快步走到玄关, 脚步一顿，凑到猫眼前去看人。
    她愣了愣, 裹紧身上的外套，这才将大门打开。门外的少年蹲在楼梯口的墙壁旁，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弯唇一笑。
    “姐姐，我没地方去了。”
    ……
    深夜的宋家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杨逸之坐在餐桌旁，厚重的外套还裹在身上，双手交握看着厨房的方向。
    “吃吧。”宋翎将煮好的饺子放到桌上，看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几个才开口说道，“不够还有。”
    杨逸之顿了顿，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宋叔不在家啊？”
    “他今天加班。”
    “噢……”杨逸之重新低下头，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过来么？”
    屋内的暖气很足，但谁也没有脱掉外套。宋翎拢了拢领子，温声说：“你这个年纪，倒是能干得出离家出走的事情。”
    杨逸之失笑，不知怎么，从家里带来的那点冲动和郁气此刻消散了大半。
    晚上杨舒禾要与欧阳姿共同出席公司宴会，已是新年夜的必备节目。被拘了一段时间的欧阳姿颇为乖顺，尽职尽责地撑起杨太太的角色，想找回富太太的姿态，却被一个小秘书破了功。
    “恩爱夫妻”的戏码只撑到家门口就提前散场，杨逸之乐得看戏，火却烧到了自己头上。
    杨家很大，空荡荡的别墅足以开一场音乐会，却让他觉得窒息。跑出来后他四处逛荡，车子绕着圈打转，不知不觉就开到了宋家。
    他用餐的姿势带着一丝泄愤，这会儿才缓过神来，将筷子端端正正地放好，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新年礼物。”
    本是当做纪念的东西，他原就想着哪天还给宋翎，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正好。
    老旧的手链着实没有多少好颜色，像沉积了岁月的古物，却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宋翎眸光闪了闪，听见少年朗声说道：“我从那个女人那拿来的，听她说，是宋叔在你出生的时候送你的礼物，现在物归原主。”
    嵌了琥珀纹路的兽牙托在掌心，有种温润之感，宋翎眯起眼睛，没来由地说道：“只有一条么？”
    仔细看来，似乎与楚泊年手上的那条有点相似，又是巧合么？
    “啊？”杨逸之有些意外，睁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宋翎握住手链轻笑一声：“没什么。”
    当天晚上，宋翎做了很多梦，杂乱而重复的片段充斥在脑海里，像雪片般蜂拥而至，可等她醒来，却怎么都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与梦中人的样貌，只觉得晕头转向。
    ……
    “宋翎？宋翎！”
    孟沧絮喊了两声才见人回魂，不由得笑道：“想什么呢？”
    宋翎眨了眨眼睛，注意到她身后站着两个人，忙放下剧本起身：“孟导。”
    剧组开工了一星期，进度喜人。孟沧絮脸上带着笑，侧过身子介绍道：“这是汪穗可和姚禄，没来得及参加开机仪式，今天才进组。”
    “我们见过。”还没等宋翎说话，姚禄就突然说道，语气带着几分熟稔。
    宋翎上前虚握了一下手，礼貌地寒暄：“姚哥好久不见。”
    两人当初一起录过《星光对抗》，虽然接触不多，好歹也算半个同事。只是相比姚禄的亲近，宋翎则显得冷淡了几分。
    “小宋妹妹，你好呀！”
    姚禄的臂弯上挽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她穿着驼色的风衣，秀发如同缎子般柔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宋翎唤了一句“汪老师”，立刻引来对方的娇笑：“哎呀，我算哪门子的老师，你叫我姐就成！”她说话时歪着头，还娇俏地拍了拍姚禄的手臂，而姚禄则好脾气地笑笑，一脸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对方。
    两人曾经是荧幕情侣，后来因戏生情，顺其自然走到了一起。当时汪穗可的人气比姚禄要高许多，爆出结婚的消息时，有不少人都觉得是男方高攀。后来姚禄告别老东家签约汪穗可的公司，更是让大众猜测他是个靠老婆上位的“凤凰男”，只是夫妻俩恩爱新闻不断，又一起参加了婚恋综艺，这才给姚禄营造出了一个好丈夫的形象，人气一路上涨。
    娱乐圈确实有不少“营业夫妻”，人前人后两个样，但这一对，却鲜少有如此传闻。
    宋翎笑了笑，俯身道：“汪姐。”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汪穗可还在嘟囔，一旁的孟沧絮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工作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天。”
    汪穗可显然与孟沧絮是熟识，语气十分随意：“您可别在小朋友面前说大话，谁不知道您较真起来，三天三夜都没觉睡！”
    姚禄在一旁以温柔的目光注视妻子，偶尔朝宋翎投来几个打量的眼神。
    “你和楚泊年的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吧？”
    宋翎挑眉，有些意外地说道：“对的，贺岁档。”
    “那我们到时候可得去捧捧场！”
    听到这话，宋翎突然想起当初录综艺时，这人前后不一的态度，似乎对楚泊年很是在意。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心里存了底。
    ……
    “第十五场一镜二次，Action！”
    第34章 034   个人恩怨个人解决
    《热雪》的拍摄地点环境一般。坑坑洼洼的路面时刻积着生活污水, 在寒冷的冬季凝结成冰，一不留神就容易摔倒。
    宋翎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站在监视器旁查看效果, 嘴边呼出大片白气。
    “这里转变的情绪不够。他是你妈妈的好友, 虽然你面上不屑，但心里却对他寄托着父亲般的情感, 视作长辈敬重。所以这段, 你除了屈辱之外，还应该有种深深的背叛感。”
    这场是薄雪的爆发戏，整部剧的悲剧走向都从这里开始，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因此孟沧絮讲得格外仔细。宋翎边听边在心里消化, 冻得苍白的嘴唇抿在一块, 显得格外郑重。
    相较之下，与她演对手戏的姚禄看起来便轻松许多。他放肆地打量着宋翎, 眼神平静, 却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不安分。等孟沧絮讲完戏，他才笑道：“小宋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孩子，演戏时的爆发力把我都吓到了。”
    孟沧絮当然对自己选择的女主角颇为满意, 附和道：“感染力很强, 但缺点生活经验。”
    姚禄摸了摸脸上的假胡子：“毕竟年纪小嘛，经的事少, 要慢慢来。”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听得宋翎不太舒服。她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头，因为天气冷，连微笑的弧度都极其浅薄，淡淡道：“多亏前辈们指点。”
    “指点到算不上。”姚禄喉结动了动, “多交流交流，对我这个脱离时代的老年人也有帮助。”
    宋翎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思，只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汪姐怎么还没回来？”
    汪穗可饰演薄雪的母亲，下场正是他们三人的戏。
    姚禄眼神意味不明地闪了闪，很快又温柔地解释道：“在补妆了吧。今天生理期，是我让她回化妆室多休息一会儿，对不起啊孟导。”
    这话说得忒有意思。既表现了自己对妻子的贴心，又暗暗点出宋翎的不懂事，若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恐怕会惶恐不安一阵。
    宋翎睫毛颤了颤，借着喝水的功夫移开了眼神。
    这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一会儿功夫又是夸奖又是提点的，把前辈的姿态摆得极好。若非宋翎提前存了些警惕，也会觉得他是个敬业又和蔼的前辈。
    只是那点警惕，也全凭自觉，暂且找不出缘由。
    谈话间，工作人员已经重新布置好了场地。
    场记拍板，收音话筒高悬在空中。
    “Action！”
    薄雪这日回到家，发现母亲发了病。她的眼神没有焦距，像一丝游离于世间的魂魄，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停地喃喃道：“我帮不了你……我不能帮你的……不可以……”
    而坐在她对面的，是母亲的高中同学于三，也是母女俩来到这个城市后，唯一帮助过她们的人。
    于三为人老成温和，虽然有心帮她们，却因为顾及邻居的看法很少到家里来。他对薄雪颇为照顾，懂得分寸又能理解她的想法，弥补了薄雪心里父亲的角色。
    有的时候薄雪甚至想，要是他能和妈妈在一起就好了。可下一秒她又自嘲地笑了，这样一对母女，谁又愿意接手呢？
    但谁也没想到，于三会有这样的一面。他穿着军绿色的棉服，袖口处有许多缝补过的痕迹，针脚细密。黝黑的脸上是极其诡谲的神色，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味和急切，嘴里时不时发出劝慰。
    “不是帮我，阿燕。是帮你自己，帮你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
    薄雪骇住了，抓住门把的手微微颤抖，想要逃走，却不小心踢到了门板。
    屋内顿时陷入了寂静。
    于三转过头来，看见女孩的时候脸上并无半点慌张，而是犹如找到了另一个惊喜，眼神越来越亮。
    孟沧絮眯着眼紧盯画面，示意摄像将镜头推进，右手握拳抵在鼻尖处，期待着宋翎的表现。
    大荧幕不适合大开大合的表演，情感都藏于细节之中。画面上的宋翎眼神复杂，视线在母亲和于三身上来回跳脱，呼吸都重了起来。
    意识到被发现后，她反而自己将门打开了，后槽牙紧咬，似嘲又不可思议地笑出声：“你在做什么？”
    病是令母女俩痛苦的原罪，在这个还不够开明的年代遭受着异样的眼光。她们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彼此的尊严，此刻却被一个无比信任的人操控在掌心。
    于三如往常一般笑得和蔼，摊开手道：“我在帮你的妈妈，她身体里关着一个人，我在帮她解脱。”
    说完，他朝薄雪走近了几步，声线中透着些许诱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雪。你放心，叔叔不是坏人，更不是禽/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叔叔一直是最理解你的人不是吗？你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你和自己的妈妈一样吧？”
    姚禄过去的角色大多是重复的硬汉形象，第一次尝试反派，倒也拿捏得不错。孟沧絮心下满意，这次的效果比上次要好很多。
    上一条没过的原因正是因为宋翎的情绪中害怕占了大半，此刻她明显多了些层次，惊恐掺着怒意，让她一边试图逃离于三的诱导，一边又与自己的精神作挣扎。
    于三最喜欢看这样的场景，这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为了生活低三下四的人，而是能掌握别人人生的领导者。
    母女俩都有相似的疾病，一个不行，还有另一个呢。
    突然间，薄雪愣住了，眼神迷离了两秒，再睁开时，已是另一副神色。
    她勾起唇角，笑得神秘又危险。
    “谢谢你啊，于三。”
    “Cut！过了！”
    宋翎蹲在地上缓神，姚禄却已经出了戏，单手插在兜里，好心地要拉起她：“这条不错，今天应该可以很早收工。起来吧，别蹲感冒了。”
    “啧啧。”汪穗可在一旁笑骂，“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呀！”
    姚禄立刻收回手搂住人，夫妻俩旁无若人地秀起了恩爱，令工作人员们吃了一嘴狗粮。
    “姚哥和汪姐的感情真好！”
    见宋翎站起身，汪穗可怜惜地说道：“我那儿准备了好多暖宝宝，待会拿几个去用。”
    “谢谢汪姐。”宋翎颔首道谢，接过贺朝桓递过来的热饮，“汪姐要姜茶吗？特殊时期喝这个会舒服些。”
    闻言，汪穗可的眸中划过一丝错愕，她看了姚禄一眼，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不用，你姚哥准备了。”
    宋翎顺从地点点头，离开前留下一句“也是，姚哥真贴心。”
    ……
    收工后，贺朝桓驾车前往酒店，见宋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宋翎抬了抬眉梢，呼出一口气道：“没什么。”
    她总觉得姚禄对自己有种过分的关注，但这种关注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照，并没有什么特别，说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多心。
    于是她顺嘴回道：“就是以前看新闻，总觉得圈内难得有这样恩爱的夫妻。”
    “你说姚禄？”闻言，贺朝桓轻笑一声，“是挺难得的。”
    “他换了三次公司事业才有起色，汪穗可功不可没。说起来，他也曾经也是云天的艺人。”
    “诶？”宋翎有些意外，饶是她在云天待了这么久，也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消息。
    贺朝桓在红灯前踩了刹车，不紧不慢道：“很早之前了，那时候楚泊年都才刚签约呢。”
    ……
    酒店房间里，汪穗可刚洗完澡，穿着浴袍靠在沙发上，和电话另一头的人打着亲密电话。
    姚禄正在拿毛巾擦头发，听到她肉麻的撒娇声，忍不住调侃道：“又换人了？”
    汪穗可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顺手整理了下敞开的浴袍，不以为意地开口：“没啊，这个我新鲜着呢，不想换。”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了片场里的亲密，中间隔着一张长桌。
    “诶！你对那个小宋是什么意思？”缄默许久后，汪穗可翘起二郎腿，勾着拖鞋的脚一晃一晃的，语气随意。
    姚禄摆弄着手机，淡淡道：“还没什么意思。”
    汪穗可啧了一声，用手绕着头发，语带警告：“人家是个好姑娘，可看不上你。”
    她和姚禄当初确实有过一段，不过后来是因为利益关系绑在一起，对外宣称结婚，其实连个证都没领。
    她爱玩，而姚禄一心扑在事业上，这么多年鲜少对合作对象动过心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这话，汪穗可眼珠转了转，突然记起了什么，挑着眉问：“不会是因为楚泊年吧？”
    见姚禄面露异样，她翻了个白眼，难以置信地说：“天哪姚禄，你心眼也太小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呢？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姚禄曾是云天的艺人。楚泊年签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磨一个机会，成功了就能大爆。而这个机会，却被楚泊年夺去了。之后他们便像两条反向行驶的线，楚泊年越来越火，而他即使离开云天，也没有任何起色。辗转几家公司后，才有了今天。
    “可这和宋翎有什么关系？”
    手机在指尖转了个圈，姚禄抬眼看她，竟有些得意地说道：“我最了解楚泊年这个人，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对哪个合作演员如此关注和在意，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软肋。”
    汪穗可被他的话气笑了，觉得这种想法实在不可理喻：“得了吧。不就是人家楚泊年退圈了你又动不了楚氏，只能拐着弯挑个软柿子给人找不痛快呗。”
    姚禄：“……”
    说着大实话的汪穗可还用手指着他，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这点出息！个人恩怨个人解决，别扯上人家小姑娘，他俩有没有关系还另说呢。”
    姚禄龟裂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很浅地笑了下，晃晃手机：“所以我说现在还没什么意思。”
    第35章 035   对不起，它没有忍住
    年二十九这天, 孟沧絮给宋翎放了个假。
    “前期的戏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我需要到别的地方取一些景。在这期间，你要尽快瘦下来。”
    薄雪这个角色前后经历了巨大的反差, 原本娇艳明媚的少女到最后几乎形销骨立, 是以宋翎现在的身材还达不到要求。
    宋翎从善如流地回了家，却觉得这个假期放得格外残忍。
    大过年的, 她却要减肥。
    正月热闹, 巷口里张灯结彩，难得还有一丝年味。宋家没有多少亲戚要走，宋翎穿戴整齐，打算去看自己的第一部 电影。
    电影院里的人不少，门口贴着《一字情书》的海报, 足足占了一整面墙, 很是醒目。
    她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等到开始放映才入场, 注意到前面黑压压的人头和满场兴奋又激动的窃窃私语, 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生出一丝欣喜。
    电影放映了许久后，她身边才坐下一人。高大的身影占据了她所有余光, 宋翎忍不住朝他看去, 却只能瞥见模糊不清的侧脸。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领口。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动静, 偏头看过来，一双沉沉湛湛的黑眸在明灭的光影下吸引着宋翎的视线，她登时就睁大了眼。
    “楚……！”
    “嘘。”
    楚泊年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宋翎会意地点点头，将视线放回荧幕上。
    不多会儿, 剧情正好进行到吻戏那块，被放大的人影互相交缠，配乐将暧昧的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宋翎听到前排的姑娘压抑着尖叫，像是攥着身旁的好友说道。
    “我的天！阿年的荧幕终吻呐啊啊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羡慕谁！”
    宋翎被她的说法逗笑了，傲娇地撇了撇嘴。
    也是我的荧幕初吻呢！
    楚泊年藏下眼底的笑意，手臂搁到扶手上，正好蹭到了宋翎的衣袖，只是两人似乎都专心地看着电影，谁也没有主动挪开。
    故事由甜转悲，影院里逐渐传来抽泣的声音。林京墨从丁柏山的遗物里找到了一封磨损严重的信，信纸上缀满了合欢花，却因满面的血迹而显得无比瑰丽。丁柏山写得一手好字，却独独留下一封字迹歪曲的情书。
    那上面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只有一个字。
    等。
    我原以为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你不信我、怨我、恨我，我都可以等。可若是天人永别，那我庆幸，自己从未许过你任何承诺。
    电影进入尾声，悠长的片尾曲仿佛挑断了人们的心弦，长久的沉默之后，是接二连三的哭泣声。
    “早知道我就过两天来看了，大过年的我不想哭呜呜呜呜……”
    “丁柏山我不允许你死！你必须和林京墨在一起！”
    宋翎被这一声豪放的吼叫惊到了，如吓到的兔子般愣住，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她才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耳边小声说道：“走吧，一会儿散场人就多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也没察觉到这动作的亲密，只怔愣地点点头，跟着面前的身影离开了影院。
    ……
    “没想到你也会来看自己的电影。”沿街的商铺都已关闭，他们行走在黑夜里，难得没什么人注意。
    楚泊年的声音低沉，在雪地里显得尤为清冷：“权当一个纪念。”
    “也是。”宋翎踢开脚下的雪块，两只手插在兜中，整个人缩成一个球，“是你最后的作品了嘛。”
    闻言，楚泊年沉默良久，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对她说道：“不全是因为这个。”
    两人都带着口罩，四目相对，宋翎的目光下意识躲闪开来，睫毛如同扇子般忽闪忽闪。她似乎有了些预感，抢在对方出声前笑开，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就是不知道胡导这个决定正不正确，要是票房不好，他估计该后悔了。”
    空气凝滞了许久，楚泊年仿佛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无奈。
    “那你或许还没看网上的评价。”
    其实早在第一场放映结束后，关于《一字情书》的评价和讨论便如自来水般喷涌而至。
    【我其实对影视化是非常排斥的，因为作为书粉，这两个角色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太过深刻，而又因为其中的感受和想象非常私人，我几乎没办法找到一个演员能表达出来。看预告的时候我都是带着一丝抗拒的，但此时此刻，我回想起书中的每一个情节，都会不由自主地脑补出宋翎和楚泊年的样子，他们演得太好了！就是我心目中的样子！】
    【贺岁档向来只看喜剧片，也知道这是一个悲剧，但还是第一时间就买票了。怎么说呢，其实相比两位演员的演技，我更惊喜的是他们之间的氛围感。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书中的丁柏山其实非常迟钝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对林京墨更为心疼，因为她付出得太多，得到的却太少。但是楚泊年演绎的丁柏山，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和宋翎有回应，举手投足都是难掩的爱慕，太叫人心动了。】
    【没错没错！所以一想到后面丁柏山会死我的心都揪起来了，恨不得在合作那块就把他们踢入洞房！】
    【哈哈哈踢入洞房的你怕是要笑死我！】
    众多的书粉和观众表达了对这部电影的喜爱，紧随其后的，是许多知名影视博主和影评人。
    【因为已经有很多情节分析了，所以我就说点别的吧。其实呢，大家会把重点聚焦在两位演员的对手戏上我并不意外，因为看电影的时候我也恨不得他们当场结婚，实在太配了！
    但话说回来，会有这么强的表现力，其实和演员本身的演技是分不开的。饶是我已经夸过无数遍楚泊年的演技，今天我仍然感觉到了惊喜。他的表演越来越细腻了，如果说前半部分的战争戏是一壶荡气回肠的烈酒，那么后半部分则是坛愈陈愈香的佳酿。每一个眼神和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多一分我都觉得不妥。
    还有就是宋翎！我一定一定要大肆表扬下这个演员！她的可塑性太高了！无论哪种时期的林京墨她都信手捏来，甚至于你都不觉得她是在演，而就是林京墨本人！丁柏山死后那一段，只消几个小小的动作和微表情就把当时的心境展现得淋漓极致，没有过分渲染悲伤，却看得我根本止不住眼泪。你们能想象吗？我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在电影院里抱着桶爆米花涕泗横流！更妙的是，她作为一个新人，与楚泊年一起却毫不逊色，甚至在某些地方还起着主要的带动作用，让对手戏大放光彩！
    我简直要膜拜胡导了，他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个好苗子！美女答应我，以后多多演戏好吗！你以后演什么我都看！】
    这篇微博被许多人大肆转发，无疑证明了两位主演飘红的人气。楚泊年的知名度自然不用多说，反倒是宋翎在前期吊足了观众的胃口之后，总算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交上了一份超乎想象的答卷，微博粉丝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
    《一字情书》如胡新野预想的那般，在一众喜剧片中杀出重围，虽然首日还没有结束，但一路走高的票房已经预示了这部电影的成功。看过的影迷们互相奔走安利，就连帝都的名门圈子里都有人谈及此事。
    “孟导呢？大过年的不会还在工作吧？”一位衣着华丽的富太太优雅地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
    孟沧絮在娱乐圈内的名望高，饶是她们这群人中有人不太看得起某些个明星，也不敢对她有半分轻慢，连称呼都与旁人不同。
    “可不是嘛，昨天和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外地取景呢。”
    “你说，她这么累死累活的图什么呀，也赚不了几个钱。”
    “啧，这可就是你没见识了。谁不知道娱乐圈捞钱快？”
    “是啊！就说她侄子胡新野吧，最近刚上了一部电影，可火得不得了哇，我家那几个跟着投了点钱的小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更不用说导演本人了！”
    一直在旁边作背景板的欧阳姿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笑得眼睛都看不见，那得赚了多少啊！她脑海中生出一丝贪婪，忍不住插嘴道：“哪部电影啊？”
    那位富太太想了想，说道：“具体名字我不记得了，但是里面有个小姑娘我记忆还蛮深刻的，就是孟导这部戏的女主角宋翎嘛！”
    欧阳姿一愣，表情僵硬了些许，好半晌才恢复常态：“……宋翎，是她啊……”
    当初在孟沧絮家的一幕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开，因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没有多想，只兀自讨论。
    欧阳姿听了一会儿，嘴角直抽，喃喃着：“再厉害，不也还是个戏子么……”
    闻言，一旁的富太太睨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你傻呀。被孟导领着的人哪能和其他人一样，这姑娘将来可就是个摇钱树，前途无量！”
    欧阳姿被她的话魇住了，眼睑低垂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另一头，宋翎坐上了楚泊年的车，行在回家的路上。
    她低头刷着手机上的评论，小鹿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得意的窃喜，很是可爱。
    “开心？”
    听到男人的话，宋翎没防备地抬起头，脆生生地应道：“恩！”
    话音刚落，她也有些意外自己的反应，连忙讪笑了几声，找补似的补充：“以前觉得自己只要演好戏，就是最大的收获了。但现在我发现，其实作为一名演员，能被大家这么认可，能被人理解自己的表演，也是种莫大的幸福。”
    如果说演戏的过程是感知未知的人生，那么如今的喜悦便来自于有人与你感同身受。
    这样微妙的情感她从未体验过，一时间，竟有些新奇到忘乎所以。
    这幅模样像极了偷藏食物的小动物，楚泊年看着她有些傻气的笑容，眼神都不自觉放软，如一坛清泉般盈动着涟漪，缱绻溺人。他攥紧方向盘，心里涌出一股冲动，突然很想捏捏她的脸蛋。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男人的手指温热，指腹还有一层薄茧，碰上女孩微凉的肌肤时，如触电般令人悸动。
    绿灯适时亮起，直到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宋翎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刚才，发生了什么？？？
    楚泊年的指尖还残存着滑腻的手感，眼角的笑意无处可藏。他快速瞄了宋翎一眼，投降般抬起那只“作恶”的手，一本正经道：“对不起，它没有忍住。”
    第36章 036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车内的暖气有些逼人, 宋翎眨巴两下眼睛，觉得被捏过的那块肌肤都烫了起来。
    偏生始作俑者还颇为正义凛然，一脸你要是生气就怪这只手不要怪我的表情, 让她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以高冷著称的楚影帝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宋翎并不迟钝。幼时常年寄居在亲戚家, 令她学会揣测旁人的情绪，只是长大后她在意的事情少了, 懒得去猜无关紧要的心思。但面对楚泊年时, 她却是怕自己想得太多，闹出了笑话。
    “丁柏山上手习惯也就算了，楚老师怎么也被带成了这种习性？”
    她以剧中角色调侃，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暗暗提醒自己——
    楚泊年是身处戏中，她却不能不分清楚。
    听见她这么说, 楚泊年的笑容一滞, 周身的气场都沉了下来。前方是一个隐蔽的拐角，他将车缓缓停了下来。
    油门声止, 夜晚静谧非常, 偶尔能听见远方空中的烟火声，一下一下，如同闷在胸腔里的心跳。
    “你……”
    宋翎下意识地躲了躲, 脊背贴上车门, 后脑勺差点就要磕到玻璃，被人一把护住。
    男人的长臂绕过身侧, 几乎以一种拥抱的姿态倾身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宋翎面前，令她呼吸都乱了几分。
    只是很快，他又收回了手，掌心轻轻托了一下, 使她不由自主地坐直。
    “为什么丁柏山可以，楚泊年不行？”低沉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叹息，深邃的眉眼暗藏无尽的情绪，叫宋翎不敢直视。
    “我在意的又不是林京墨，是宋翎。”
    “可周哥明明说……”宋翎瞳孔紧缩，本能地开口，声音却在对方逐渐幽深的眼神中越来越低。
    “周剑说了什么？”
    面对男人的质询，宋翎闭了闭眼，心一横，索性摊开来说道：“说你一直没能出戏，说你只是将我当成了昭华公主，才会帮我这么多。”
    楚泊年：“……”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和错愕，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转瞬间便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竟然没有想到，宋翎之所以疏远自己，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搪塞周剑的几句话！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昭昭。”楚泊年想去握住宋翎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动作，只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
    “没有宋翎，便不会有昭华公主，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个名号，而是你这个人。”
    宋翎愣住了，满心满眼都是男人几近虔诚的告白。她的嘴唇动了动，明净的眸子里倒映出他俊逸的模样，心中好似变成了一池温泉，咕嘟嘟地冒着气泡。
    楚泊年见状，暗自松了口气，抬手捏住她两边脸颊，轻轻揉搓了一下。
    “这回我不会道歉了。”
    ……
    到家的时候，宋翎的鼻尖都是红的，她松快地打开门，正要与对方道别，抬眼却瞥见他凌厉的眼神。
    “怎么了？”
    楚泊年越过宋翎肩头往巷子里看去，抬手制止住她的动作：“先别下去。”
    宋翎心中一凛，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瞬间眯起了眼。
    巷子里都是老住户，就算没有经常来往，但至少也打过照面，这么晚了很少有面生的人过来。
    而此时的巷口鬼鬼祟祟地蹲着一个人。他身穿一件冲锋衣，怀里抱着大大的礼物盒，时而往里面张望几下，时而又站起来徘徊，看样子已经待了许久。
    这个点还不算晚，可帝都的冬天冻人，室外温度早已到达零下，连小偷都没有这个勇气。
    宋翎在楚泊年的示意下合上了门，透过车窗打量着那人：“该不会是哪家女婿被赶出来了吧？”
    楚泊年眸光沉郁，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说巷口那个小伙子啊？他还在那？”宋安华在电话那头惊疑地说道。
    宋翎挑眉，和楚泊年对视一眼：“爸你认识他？”
    闻言，宋安华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奇怪：“我下班那会儿正趴咱家铁门上拍照呢。爸还以为是小偷想送局里去，结果他说是你的粉丝，想过来送礼物给你。昭昭啊，他要是一直在那儿你今天就先回公司那住吧，我瞧着这小伙子不太正常。”
    车内两人的脸色越听越严肃。等宋翎挂断电话后，楚泊年拧起眉，不悦地说道：“我在公寓也见过他。”
    宋翎反应很快：“私生？”
    云天传媒的艺人公寓安保严密，一般人连小区都进不去，但因为住户的特殊性，时不时就会有粉丝等在门口。
    楚泊年也遇到过几次，当时事情是由周剑处理的，他没多问，可这会儿想起来，不由得眉头紧锁。
    当天晚上，两人回了各自的公寓，楚泊年特意把肉包送了过来，亲自检查了门窗，离开前还不放心地反复嘱咐。
    “我明天让人给你安排几个保镖，平时去剧组的时候也要注意。”
    宋翎揉了把金毛的额发，应道：“这件事我会和贺朝桓说的，公司应该会有安排。”
    楚泊年凝眸，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挽至而后，轻轻刮了下鼻尖：“权当安我的心。”
    肉包端坐在地上，突然抖擞了下毛发，吼道。
    “汪！”
    ……
    次日一早，宋翎洗漱完毕，正打算带肉包下楼晨跑，就接到了不速之客的电话。
    “是我。”
    宋翎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却微微翻了个白眼，语带礼貌地说道：“阿姨，今天放假，不用过来打扫。”
    欧阳姿的怒气腾得一下升起，透过电波清晰地传过来：“宋翎！我是你妈！”
    话音刚落，宋翎的神色就冷了下来，那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几近温柔地说道：“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没空。”
    “宋翎——”欧阳姿急忙抢断她的话，咬着牙继续，“昭昭，毕竟逸之还把你当做姐姐，我也不想两家关系弄得这么僵。大过年的，咱们就当串门走动走动。”
    肉包趴在地板上，睁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她，宋翎握住它伸来的爪子，淡淡回道：“欧阳女士，有什么话不如直说。这么多年才想起来谈感情，是不是太晚了些？”
    第37章 037   人心总是不易满足的
    “昭昭啊, 妈跟你道歉。之前妈对你的工作有一些误解，所以才会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现在妈想明白了，你跟着孟导那样的大人物以后一定能有出息, 妈为你开心。”
    宋翎沉默, 又听见那头欧阳姿讨好地开口：“但是话说回来，这个圈子还是太复杂了, 你这样的性格容易吃亏。不如这样, 以后你的工作都和妈说说，妈也好替你把把关。”
    一口一个妈的慈爱语气令宋翎有些反胃，她走到厨房倒了杯水，轻抿了一口才冷声道：“欧阳姿，需要妈妈的是小时候的宋翎, 不是我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也不管对方在那头的叫唤。
    她大概能猜到欧阳姿的意图，左不过是知道了娱乐圈的暴利想来分一杯羹。
    人心总是不易满足的。
    年少的时候追求浪漫, 进入社会后追求物质, 等到功成名就了，又时常回过头来感慨过往，真要说起来, 这其实再正常不过。
    可没有人能活得像欧阳姿这般“单纯”。
    她始终坚持利益至上, 为此可以抛弃爱情、亲情、甚至做人的基本道德，将地位与金钱看得比自己还重。她追求上等人的生活, 却又贪婪，没有那等气度与魄力，为了权钱仿佛可以不顾一切，可惜没什么本事。
    宋翎以为自己早就看清了她的面目，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 有些人就是会不断刷新你的下限。
    她垂下眼睫，瞥见肉包正蹲坐在脚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无尽的憨态，叫人不自觉心软。想起送它过来的那个人，宋翎浅笑一声，弯下腰揉了揉它的后颈，话里都藏着笑意：“等会儿就送你回家了。”
    肉包耸了耸鼻子，脑袋绕着她的手臂嗅来嗅去。
    屋内温度高，宋翎只穿着一件单衣，此时袖子随着肉包的推动堆到了小臂，露出腕骨处的手链。肉包似乎很是高兴，张口咬住那颗兽牙凑近宋翎，尾巴摇得欢快。
    “诶！别咬别咬！”
    宋翎哄着它松口，门外适时传来一阵铃声。肉包似有所感地松开嘴，大步跑到门口，一个纵身趴到了门上，爪子交替拍着。
    门外正是楚泊年。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毛呢大衣，身高腿长，从外面带来的寒意还没消退，更显清俊。
    肉包高兴地转了个圈，抖了抖毛发，又在主人的目光中乖巧地坐好，连尾巴都不敢多动一下。
    宋翎好笑地抿了抿唇，耳边传来男人清冽的声音。
    “这两位是我帮你安排的保镖。”
    楚泊年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人都不是高大壮硕的类型，乍眼看去就像是普通的青年上班族，可周身气质难掩。宋翎朝他们颔首，算是互相认了脸。
    楚泊年指了指女保镖，说道：“简帆会贴身跟着你，钟则远处配合，有什么情况他们俩都能处理。”
    “费心了。”
    宋翎微微俯身，宽大的单衣松松垮垮，袖口垂落下来轻轻晃荡，衬着人越发消瘦，不过因为脸上还带着点肉，外出又穿得严实，才没有当下这么明显。
    饶是楚泊年知道她在为新戏减肥，仍是忍不住开口：“已经很瘦了。”
    闻言，宋翎反应了几秒，才弯起眉眼，半开玩笑道：“你说的可不算。”
    楚泊年顿时好气又好笑，眉梢微挑，想抬手捏捏她的脸，又碍于旁人在场，只深深地看她一眼，说道：“天气冷，进去吧，我先走了。”
    肉包跟着主人的脚步，脑袋却还不住地往回看，像是想提醒楚泊年什么事，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良久，它终是转过了头，泄气地叫了一声，惹来楚泊年侧目。
    “别想了，待一晚上已经够便宜你的了。”
    肉包：“……”
    “汪汪！”
    我不是想说这个好么！
    ……
    回到剧组的时候，宋翎脸上的肉都消减了下去，等做好造型，俨然一副病态。
    “大家过年都是长膘，小宋妹妹反倒瘦成了纸片人。可怜见儿的，是我的话杀青后就要狂补回来。”汪穗可拢了拢身上的棉服，眯着眼打量面前的宋翎。
    “你也就过过嘴瘾吧，让你多吃一点的时候哪回不跟我闹脾气？”姚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语气里满是对妻子的宠溺，惹得身边的工作人员好一阵艳羡。
    宋翎没有插话，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两人，随即意味深长地笑笑，低头专注到了剧本中。
    许是她敏感，如今每回听见姚禄在众人面前秀恩爱，总觉得他恨不得将夫妻间的每个细节都展现出来，过分得刻意。
    放假归来，众人好生磨合了一阵，重复了几条过后，才令孟沧絮满意。
    今天地面化雪，难得白净的路面又重新被踩成泥泞的模样，周围的空气犹如冰锥刺进骨头里，冷得人都没了知觉。
    他们这会儿拍的是夏天的戏，里面只穿着薄薄的夏裳，宋翎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仍在不停发抖。
    汪穗可喜欢美人，这些天相处下来对宋翎也颇有好感，见不得小姑娘受委屈，忙道：“你干脆学姐，开拍的时候把暖宝宝贴在看不见的地方。”
    宋翎面露为难地摇头，指了指自己身上及膝的连衣裙：“太薄了，镜头里会被看出来的。”
    汪穗可啧了两声，吩咐自己的助理：“你去买一些姜茶来。”
    助理正要应下，就听见姚禄开口：“我去吧，今天收工早，正好就先回酒店了。”
    汪穗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嘱咐他多买一些，给剧组里的人都分分。
    拍摄场地难免会有人围观，见姚禄走过来，几个粉丝都高兴地挥了挥手。姚禄笑了笑，瞥见角落一个身影时眸光一闪，状似不经意地朝那边走了几步，打了通电话，还特地压低了音量。
    “对，我下戏早。今天女主角的戏份比较多，大概拍到凌晨两三点吧……主要我老婆还挺喜欢那姑娘的，总往人房间窜，我说你干脆搬六层去得了……”
    就这样“闲聊”了几句，见那处已没有了人影，姚禄勾起嘴角，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和粉丝们打了招呼后，上了自己的车。
    ……
    深夜刮起了冷风，宋翎从电梯口出来，脚步匆匆地往房间跑去。
    简帆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步履轻松，和宋翎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保持不变。她的话很少，一整天下来如同透明人般立在自己周围，宋翎甚至还没听过她的声音。
    宋翎看了眼对方轻薄的打扮，羡慕地打了个喷嚏，说道：“你冷么？”
    只是没等简帆回答，她嘴巴微张，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吸着鼻子拢紧了衣服。
    简帆：“……”
    看起来还是你比较冷。
    浴室里热气蒸腾，宋翎泡在热水中，只觉满身的寒气都被驱散，舒服得令人喟叹。
    不一会儿，简帆在外间提醒道：“宋小姐，快四点了，您明天七点还有工作。”
    声音意外的轻柔，和外表的肃然截然不同。
    宋翎应了一声，快速整理好自己走了出去。她换了自己的睡衣，半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还有几缕贴在细长的颈项上。正要拿出吹风机，就听见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宋翎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简帆，就见她表情严肃，抬步朝大门走去，脚下却轻得没有声音。
    周遭的空气似乎的静默下来，宋翎看见对方摇了摇头，心下微松，拿起了吹风机。
    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四点多了，她留了盏小灯，对简帆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简帆颔首，等听到绵长的呼吸声后，才阖眼半倚在沙发上，两臂交叉在身前。
    夜晚静谧，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简帆睫毛颤了颤，随即掀起眼皮，听着有人在门外轻唤——
    “翎翎——翎翎——”
    第38章 038   退烧了
    很明显的男声, 混杂着沉闷的叩门声，在黑夜里变得有些诡异。
    简帆远远地往床上看了一眼，宋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睡得正香。
    确认对方没有被吵醒, 她活动了两下脖子，右手才搭到把手上, 就听见那道男声短促地叫了一下, 随后戛然而止。
    简帆反应很快，利落地开门，对上钟则的眼神。
    钟则一只手捂着男子的嘴，另一只扣住对方的双手，长腿跨在男子身上, 将其摁倒在地。
    他根本不把男子的挣扎看在眼里, 用巧劲儿让人安静下来，然后对简帆说：“你看着宋小姐, 这儿有我处理。”
    简帆会意地点点头, 不忘提醒：“记得上报。”
    即便她没说出楚泊年的名字，钟则也心知肚明：“放心。”
    自己没派上用场，简帆似乎有些失望, 关上门之后又走到床前看了眼熟睡的宋翎。
    因为减肥, 原本纤秾合度的身材变得有些弱不禁风，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 此时正泛出不自然的红晕。简帆听着她粗重的呼吸，陡然一惊，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
    这一觉睡得头晕脑胀，宋翎想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她抬手揉了揉，却很快被人出声制止。
    “别动！”
    宋翎动作一顿，睫毛颤动了两下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阿年？”
    楚泊年低低地应了一声，大手半握着她挂着点滴的手掌，见她的双唇有些泛白干燥，轻柔地理顺她的额发，说道：“倒点水给你？”
    宋翎视线在周围一转，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在酒店了，不远处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一旁摞着几份文件。而眼前的男人只穿着一件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领带被扯松了一些，隐约可见内里宽阔的胸膛。
    男人去倒水的间隙，一位医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动作轻缓地拔去吊针之后，恭敬地朝楚泊年示意：“小楚总，宋小姐的烧已经退了，这是一天的药，按三餐服用，明日我再来。”
    楚泊年颔首，几步走近床前，在宋翎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让她半靠在床头，随即将杯子送到她的唇边。
    宋翎下意识地吮住，水的温度刚好，令她干哑的喉咙得到了舒缓。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眨巴了下眼睛，想接过水杯，却被对方反手握住。
    不容反抗的力道使得宋翎有些怔愣，因生病而晕上一层雾气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带着热度的呼吸散在男人的指尖，令楚泊年原本焦灼的心莫名软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竟然有丝后怕，在看到她的病容之后，一颗心像是被吊到了高处，怕一醒来对方会和自己当初一样，换了个芯。
    楚泊年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温声说道：“好好休息，剧组那里已经帮你请假了。”
    宋翎坐直身体，辩驳道：“我已经退烧了，还是尽快回去吧。”
    哪有刚开工就请假的道理，更何况她的戏份重，缺席会影响整个剧组的进度。
    闻言，楚泊年眉头轻蹙，慢慢俯身下来。
    分明两人之前合作时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不知为何，看着越凑越近的俊脸，宋翎的心跳渐快，两颊连带耳尖都烧了起来。
    “退烧了？”楚泊年贴着她的额头，鼻尖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语带笑意地开口，“那脸为什么怎么红？”
    这个人！
    宋翎有些羞恼，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只能用眼神来表明自己的不忿。
    楚泊年好心情地轻笑一声，低垂着眼，目光扫过她的双唇。
    宋翎刚喝过水，被滋润过的嘴唇微张，浅浅地泛着一层水光。她似乎感受到了对方视线所在之处，不自然地后仰，本能地抿了抿。
    楚泊年眸光一暗，瞬息顺从心意覆了上去。
    他只是单纯地吻着，比起旖旎和暧昧，更像是一种安抚和确定，很快就离开了。只是分开之前轻轻吮住她的下唇，牙齿无意间碰到，带来一阵酥麻之感。
    宋翎攥着被子的手立时收紧，觉得自己确实是病了，脑袋晕晕乎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应下了对方休息一天的要求。
    她默默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又将脸埋进被子里，嘴角不可遏制地上扬起来。
    ……
    楚泊年没有告诉宋翎昨晚有人闯入剧组酒店的事，收到简帆和钟则的消息后，他立马让他们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公寓。此时为了不打扰宋翎休息，他搬走桌上的电脑和文件，来到书房处理工作。
    他坐姿板正挺直，胸口和桌沿隔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是上学时老师教过的标准姿势。
    “小楚总，那人说自己是无意中偷听到姚禄打电话，才知道宋小姐的住处。”
    “无意中？”楚泊年眸光微敛，随即冷声回道，“把他处理好，让人把姚禄的资料发给我。”
    “好的。”
    半晌过后，楚泊年阅览着屏幕上的资料，眉梢挑了挑。
    原主的记忆里，对姚禄的印象不深，对两人有过的渊源更是无从知晓。且就算以楚泊年自己的想法来看，也觉得姚禄这人心胸过于狭窄，一边畏惧权势，一边又做忍不住做些猥琐手段，像只苍蝇似的，不咬人，却恶心得令人心烦。
    他曲着手指在桌面点了两下，脸上的表情隐在背光里，深不可测。
    很快，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敲击键盘的声音，速度不快，却带着些沉稳感，如同楚泊年这个人一样。
    而正是这种安全感十足的沉稳，对于宋翎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醒了？”
    楚泊年计算着时间出来，正好与站在卧室门口的宋翎撞了个正着，注意到对方稍显凌乱的长发和睡出印子的脸颊，他不免失笑。这样家常的状态令他心头袭上一股暖意，竟有了些踏实感。
    宋翎微赧，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含糊地应了一声。
    楚泊年没有说破她的窘态，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给你熬了些粥，先垫垫肚子再吃午饭。”
    宋翎昨晚下戏本就迟，这么一折腾，竟然已经到了中午。
    她从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头，定定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他的脊背宽阔，因为经常锻炼，隐在衣料下的身材轮廓完美，无一不体现着他的魅力。
    锅里升腾出些许热气，楚泊年露出一节有力的小臂，手中握着一只瓷碗，将浓稠的白粥盛在里面。宋翎目光一错，落在他腕处的手链上，神色莫名。
    他转过身，见她这幅模样眼角登时染上笑意，动作自然地抚了抚宋翎的头，语气亲昵：“吃饭了。”
    餐桌不大，两人挨得近，宋翎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心里莫名也升腾出一丝暖意。
    说是午饭，但为了照顾她的身体，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小菜，配上碗糯浓的白粥，气氛倒有几分温存。
    像是种踏实感。
    和他一样。
    ……
    “你这又是怎么了？”
    汪穗可用毛巾擦着头发，真丝睡衣松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散发着动人的余韵。她打量了一下颇为难堪的姚禄，嗤笑着问道。
    “没事，倒霉催的。”姚禄没好气地脱掉外套，上面秽物泥泞，臭味充斥了整个房间，汪穗可难耐地捂了捂鼻子，冲他嫌弃地摆手，“你别扔这儿啊，臭死了。”
    姚禄像是想到了什么，额头的青筋跳动两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待会儿我处理。”
    等他洗完澡出来，汪穗可已经躲到了阳台上透风，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诶，你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这几天姚禄的运气可谓是差到了极点，不是被熊孩子的车撞了，就是被泼垃圾泼了个正着。偏生人家各个都不是故意的，态度摆得极好，让他骂也不是怨也不是，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差点更年期提前。
    他也想过是不是楚泊年那家伙找的麻烦，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以他现在的地位要想出手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碾死，犯不着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
    水逆？想到这儿，姚禄叹了口气。
    或许他真该找个时间去庙里拜拜。
    汪穗可见他不答话也没生气，手掌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诶，我说你最近小动作有点多啊。”
    姚禄动作一顿：“闹你那儿去了？”
    汪穗可轻哼一声。
    她和姚禄向来各玩各的，只要表面和平维持得好，从不管对方的事，但她多少也知道些。姚禄这个人，就好熟女这一口，前段时间招惹了个有夫之妇，两人闹情绪和小年轻似的，甚至找到了她头上。
    “我可从没来让人闹到你脸上去过。”
    姚禄烦躁地抿起唇：“抱歉，是我没处理好。”
    汪穗可冷笑：“你连这事儿都搞不定还想给人家楚泊年找麻烦，都不知道该说你胆儿大还是自不量力。我劝你悠着点吧，改明儿惹火烧身，我可保不了你。”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好半晌，才听到姚禄压抑着怒气开口：“不就是有几个臭钱。”
    “鼠目寸光。”汪穗可撩了撩头发，翻起白眼，“看不惯有钱人呐？成啊，咱俩散伙，你也不用和有钱人绑在一起了。”
    汪穗可不耐烦地踢掉拖鞋，也不管对方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兀自掀起被子躺到了床上。
    自命不凡？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没有钱，他姚禄能走到这一步？真是又当又立，装什么清高！
    第39章 039   总不可能是因为爱吧
    《热雪》的拍摄进入了收尾阶段, 几位主角的状态倒是天差地别。
    宋翎虽然骨瘦如柴，但双眼晶亮神采奕奕，每条几乎都是一次过。
    可姚禄却肉眼可见的精神不好, 每天都要靠厚重的妆容才能遮住他的疲态, 虽说这样的状态和戏里的于三不谋而合，但他入不了戏, 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疲态。
    剧组里对他的霉运也有所耳闻, 面上不敢提，可私底下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生怕沾到一点坏运气。姚禄本就好面，在组里落下这么个印象，也只得咽下一肚子的烦闷。
    “这部戏马上就杀青了, 我手上还有几个剧本, 你抽时间看看，有中意的告诉我。还有几个综艺资源, 我都筛选过了, 拍摄时间都不长，可以填补你的空档在观众面前刷刷存在感。”
    贺朝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瞥了眼立在一旁的简帆, 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微博大多都是我打理, 这会儿闲下来，你可以发发自己的近态, 生活化一些就行。”
    宋翎边听边点头，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侧头问道：“小贺，你的工作内容会不会太多了，都赶上我经纪人了。”
    闻言, 贺朝桓抽了抽嘴角，语气不明地开口：“合着你还不知道啊，宋小姐？”
    “啊？”
    “楚澜舟没和你说么？我本来就是安排给你的经纪人。”
    宋翎愣了几秒，而后讪讪地笑了笑：“我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通过考验了。”
    “对自己有点自信。”贺朝桓没好气地轻笑道，眸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她，“你和楚泊年，现在是怎么回事？”
    “……”
    贺朝桓指了指目不斜视的简帆：“别告诉我这不是他安排的。”
    宋翎双眸睁大了些，水灵灵的瞳孔里有些不自然，为了掩饰还抬手撇掉嘴边的发丝。
    难得看见宋翎这番小女儿姿态，贺朝桓好笑地欣赏了一会儿，而后调笑地打趣道：“在一起了？”
    宋翎抿着唇笑了，随即认真地点点头：“嗯。”
    “小丫头还挺有本事。”贺朝桓小声念叨了一句。
    他和楚泊年算不上熟稔，但因着楚澜舟的关系，对这个未来小舅子也有几分了解。刚接手宋翎那会儿他就觉得楚泊年对自家艺人过分关心，不过宋翎显然没开窍，他也乐得看戏。如今听到这个结果，倒也没多少意外。
    “打算公开吗？”
    听到这话，宋翎怔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公开？她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没想过，自己和楚泊年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会走到什么地步呢？这样的喜欢能保持多久呢？他们是不是总要分开？
    时至今日宋翎才发现，欧阳姿对她的影响比自以为的要大得多。
    她想象不出自己和谁携手共度余生的场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对待一段感情的看法，竟下意识就存了不会久远的念头。
    毕竟她不是个多好的人啊，哪来的自信和勇气叫人爱她一辈子呢？
    最近天气暖和了一些，枯败的枝头都生出了些绿意，暗示着暖春的来临。熹微的阳光笼在宋翎身上，照出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她表情呆滞，原本明润的眸子逐渐黯淡，带着几分迷茫和不安。
    看见她这个反应，贺朝桓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思绪转了转，便轻巧地将话题说开。
    好在很快就轮到了她的戏份，投入了工作中，便也没时间深想。
    ……
    剧组放假半天，宋翎却没有休息的意思，赶着时间拿起贺朝桓准备的几份剧本，但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贺朝桓蹙了眉，推着她起身赶出了酒店。
    “看不下去就出门走走，哪儿都好，别闷出病。”
    宋翎无法，又不知道能去哪，只得开口问道：“简帆？”
    简帆：“宋小姐？”
    “你想去哪儿？”
    简帆：“……啊？”
    拍摄地周边不算繁华，曲折的小巷在暖光的照耀下难得呈现出几分古朴色彩。宋翎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间脚步一顿，耳朵动了动，朝一处看去。
    两栋房屋挨得近，但中间愣是隔了一层狭窄的缝隙，平时也有小孩喜欢从这儿抄近路，或是憋急了藏在里面放水。许是主人家忍受不，拿水泥砖块给堵上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用料不够，只剩了快一人深的凹槽，总归大体看上去没差，也就没再管了。
    此时年味渐散，但许多人家门口还挂着灯笼。红色的灯穗在空中摇摇晃晃，为下面的一对情侣做着不必要的遮掩。
    “你倒是也挑个地儿啊，不嫌脏唔……”
    “亲个嘴而已……”
    “会有人啊……”
    “怕什么呢姐姐……”
    亲昵的私语和交缠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尤为明显，宋翎表情一滞，看向身后的简帆，露出一脸同样的尴尬。
    她抬步欲走，正在缠绵的汪穗可却似有所感地朝这边看过来，这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宋翎：“……”
    ……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汪穗可独处，两人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简帆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而那个年轻的男孩，却主动躲开了，看表情，竟意外地羞涩。
    “还在念书，脸皮比较薄，说起来好像比小宋妹妹还小呢。”
    宋翎：“……”
    听对方主动提起，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倒把汪穗可给逗笑了。
    这姑娘比她想得还有意思。
    当初只不过是看小姑娘长得好看，不忍她被姚禄祸害便维护了几次。后来看人心里揣着明镜，拍戏时又有股莫名的执拗，倒真是生出了几分欣赏和好感。当下两人并排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汪穗可就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个圈子里要想找到真爱，哪有这么容易。还不就是你牵制我，我得益于你，左不过就是那么些原因。”
    这话虽然没有挑明，可宋翎也知道，她是在解释自己和姚禄的关系。
    荧幕前令人艳羡的恩爱夫妻，只不过是被利益所牵绊的合作伙伴。
    她又想到了什么，神情恹恹地低下头，听汪穗可倾诉般说着：“说起来，以前我们俩也是有过好感的。那会儿真是腻歪的不得了，虽然都不红，但也不在乎，觉得只要有彼此就够了。现在想来，多幼稚。”
    “你看姐现在，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他们还处在可以奋不顾身的年龄，有活力、有激情。等他们懂得了世故，顾虑的也就多了，知道自己去权衡，然后离开的离开，我也不损失什么，不也挺好。”汪穗可自嘲地哂笑道：“一辈子那么长，只靠那点单薄的爱情，哪能坚持得下去，更何况还是我们这个圈子。”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怅惘和叹息，宋翎脑子里顿时闪过很多东西，缄默许久，突然开口问道：“可这世上总有白头到老的人啊。”
    汪穗可轻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片刻后，转过身来说道：“习惯了啊，总不可能是因为爱吧？”
    宋翎脚步一滞，才发现自己掌心出了一层汗，留下一排发白的月牙印。
    ……
    昏暗的房间里泛着一股潮味，水流滴答作响，在耳畔分外清晰。薄雪抱膝坐在客厅里，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眸像是被人抽去了生气，死寂一片。
    于三死了。
    她和他互相利用了这么久，居然就这么……死了？
    薄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脑子里大声尖叫，吵得她没办法思考。她茫然地望向虚空，嘴巴张合两下，发出脆弱的呼声，散在空气里，微不可闻。
    “妈？”
    无人回应。
    是了。她妈被带走了，在她失手杀了于三之后，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被人带走了。
    夏日燥热，汗水顺着皮肤滑落下来，带来一股黏腻的痒。薄雪素来爱干净，却第一次忽视这样的不自在，埋首进膝盖里，听到脑海中有许多人在为自己吵架。
    “小雪花别伤心啦~我给你唱首歌呀！”
    “你怎么这么蠢，小雪她妈妈被关进去了不知道吗？我们得想办法救人啊！唱歌有什么用！”
    “啧，有什么大不了的，薄丫头本来就不喜欢那女人，这下正好，眼不见为净。”
    “哥哥真冷血啊~那毕竟是小雪花的妈妈呀！”
    “怎么？你有办法？那女人出来，进去的能是谁？难不成你想让薄丫头坐牢？”
    “非得坐牢吗？于三那个坏蛋难道不是死有余辜？又蠢得要死，每次都被我骗得团团转！”
    “咳咳咳，别吵别吵，你们这帮孩子吵得老头子我头疼，还是听听小雪是什么想法吧。”
    “那小雪花你想帮你妈妈么？”
    “是啊小雪我们都听你的！”
    “小雪……”
    “小雪……”
    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神经，薄雪用力抱着脑袋，指尖失了所有血色，如她的脸颊一般，苍白如纸。
    要救她么？犯错的明明是自己啊。
    可那又怎样？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得这个病？如果不是投生到她的怀里，自己会不会遇到一个健全的家庭？
    是她的错，明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还敢要孩子！
    如果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谁又愿意成为薄雪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一个溺水重生的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警局。
    “薄同学？来看你妈妈么？”
    小警察对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很是疼惜，略俯下身轻声细语地问道。
    薄雪的长发黏在锁骨上，视线在对方脸上渐渐有了焦距，好半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来……”
    “自首。”
    “卡——薄雪杀青！”
    “《热雪》杀青！”
    周围的工作人员爆出一阵欢呼，热闹地忙活着最后的工作。宋翎却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听不见四周的声音，良久才低下头，呼出一口气。
    “还好吧？”
    贺朝桓把外衣披在她身上，审视着她的表情。
    这场戏太过耗神，他没有急着上前就是等人出戏，这会儿看见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才将将放下了心。
    宋翎是女主角，杀青宴上自然有许多人敬酒，即便是她掌握着分寸，也难免被人多灌了些，到最后走路都靠着简帆，慢悠悠地划着交叉步。
    她穿着黑灰色细格纹的薄呢大衣，里面搭着修身的线衫和半身鱼尾裙，将窈窕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许是心里一直装着事，这会儿喝醉了倒难得轻松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也不看路，自己傻呵呵地笑着，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贺朝桓将车开过来，看见自家艺人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无语，正要让简帆将人扶进来，就看见她俩往不远处的一辆车走去。
    他忙打开门下车。
    剧组人多，又闹得有些晚，就干脆在酒店多待一夜，因而现下四周只有早春的冷风。
    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散在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身上。他面容冷峻，颀长的身影拉出一道巨大的影子，被宋翎踩在脚下。
    贺朝桓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宋翎愣了愣，睁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好似有些委屈地努了努嘴，然后推开简帆摇摇晃晃地投进了男人的怀里，而男人的脸上半是无奈半是疼惜，像是哄孩子一般将人抱起来，在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贺朝桓笑了笑，转身上车。
    宋翎将脸埋在男人的颈窝，带着酒气和热度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皮肤上，令楚泊年心尖一颤。
    这个小姑娘面色酡红，看见自己时弥散的眼神都聚了光，摇晃朝自己走来的样子带了几分天真与恣意，就这么扑进怀里，满心的信赖与依恋。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圆满。
    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长发，宋翎就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像小孩似的，又软又甜。
    “你来啦。”
    那声音挠在他的心口上，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涌上一股难耐的悸动，恨不得将整个心都放在她面前。
    楚泊年看着她睡熟的小脸，勾起唇角，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她的脸颊，低声说道。
    “嗯，我们回家。”
    第40章 040   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宋翎醉了之后很乖, 让楚泊年想起带肉包去宠物医院时见过的小奶狗，刚出生，眼睛都没睁开, 乖巧地蜷缩成一团。
    她很没有安全感, 但凡他稍微离开一会儿就有些闹脾气，不过也没多大动静, 就是攥着他胸前的衣服, 黏糊糊地说着“不走不走”。楚泊年一颗心像是化在了温水里，笑着用手刮了刮她通红的脸蛋，一路将人抱到了卧室。
    小声哄了两句之后，宋翎蹭了蹭他的掌心，这才愿意放开手。
    他轻手轻脚地帮人脱掉外套和鞋子, 窸窣间,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楚泊年目光扫过，脸上的表情顿住, 片刻后才将那条手链捡起来。
    红绳肉眼可见的旧了, 兽牙上刻的字都没了棱角，摸上去十分圆润。
    “我想刻个昭字。”
    “嫌我手笨啊，那你来啊！”
    “你专心点行不行？手流血了不疼啊？”
    “笨蛋……”
    他低垂眉眼, 倏地笑了, 摩挲了两下手链，一俯身, 把它戴到了宋翎的皓腕上。
    突然之间，楚泊年又想起了上辈子她死前的场景。
    两国睦邻，但新帝登基后一直摩擦不断，积怨深了，战争就没停过。他领兵厮杀, 将敌军逼得节节败退，不得已派人来求和。
    可他和昭华的关系突然暴露了。
    她于皇宫默默无闻了许久，却以这种方式被推倒了万众瞩目的位置。
    那日黄沙漫天，昭华双手被捆跪在城墙上，衣服破败，脸上满是血痕，哪有半点公主的待遇。
    他攥紧手中的□□，听着城墙上花髯敌将威风凛凛地威胁他。
    “圣上说了，他不缺这一个公主。可对武安侯来说，就不同了。”
    是啊，他只有这么一个昭华。
    他面若寒蝉，眼底却被逼出一丝血红，然后看到昭华蓦然抬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一瞬间，他突然就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和打算。
    那么远的距离，他来不及阻止，那道绛红的身影就纵身一跃，永远埋在了黄沙里。
    楚泊年被心头的痛意收拢了思绪，目光落在床上安稳睡着的姑娘身上，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他握住了她的手，于唇边落下一个吻。
    失而复得，万幸。
    他腕间的兽牙从衣袖中冒出头来，贴在另一个上，如同两只交握的手。
    ……
    姚禄扶着汪穗可回到了家，整个人仿佛萦绕着一团黑气。
    他没喝醉，倒不是为了看顾妻子或是不擅饮酒，而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的忌惮。
    毕竟这段时间他的“倒霉”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都信一些玄妙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要不是还得维持一下彼此的脸面，怕是连杀青宴都不会叫他。
    他将汪穗可随意扔到床上，发泄似的扯过被子将她整个人都蒙住，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思绪间，兜里的手机发作了起来，他没好气地掏出来，看清上面的名字后又恨恨地给挂了，只是没一会儿那人又打了过来，姚禄憋着一口气，手指划过绿色的按键。
    “什么事？”他的语气很不耐烦，听着那头哭哭啼啼的声音，捏了捏眉心道，“我和你说过什么？不要来找汪穗可，我们俩的事和她没关系！”
    那边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姚禄重重地提了口气，这次放缓了语调：“我在拍戏啊，今天刚杀青……下个月我去找你行了吧……好好好，下周就下周。”
    挂了电话，房间里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汪穗可带着酒气的呼吸声。
    良久，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低骂了一句。
    “艹！”
    ……
    宋翎睡醒的时候，肉包正在她床头摇晃尾巴。见她睁眼，忙蹭到面前，一副求抚摸的姿态。
    她失笑，眯着眼睛在它头上胡乱揉了一把，肉包顿时兴奋起来。宋翎坐起身，看见熟悉的房间怔了怔，脑海有些混乱。
    杀青宴结束了？
    她怎么又到楚泊年的公寓来了？
    手链她不是放在兜里的吗？
    发呆了半晌，她所幸掀开被子下床。屋内的温度很暖，她还穿着那件线衫，连放在床边的拖鞋都没看见，就往屋外走去。
    肉包跟着她噔噔噔地往外跑，很快就撞上一堵“高墙”。
    楚泊年拧着眉看着她的脚，冲着肉包命令：“把拖鞋拿过来。”
    宋翎裹在白袜子里的脚趾不自在地动了动，很快就见金毛叼着一双粉白相间的拖鞋冲了出来。
    楚泊年接过来就要蹲下身，宋翎惊地后退了一步：“我自己穿就可以了！”
    只是对方动作没停，宋翎可以感觉到脚踝被一只大手包裹着，然后脚底陷入柔软，很合适。
    她这么想着，低下头来盯着男人头顶的旋涡，牙齿碾住嘴唇内侧。许是宿醉带来的不清醒，她突然间就放弃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心头涌上一股冲动。
    “阿年。”她轻声唤着，楚泊年起身看她，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含着缱绻的情意，好像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一个人，怎么能不沦陷？
    没等他回应，宋翎踮起脚环抱住他的颈项，去寻找那片薄唇。
    因为有些突然，楚泊年瞳孔微缩，手臂却本能地搂住了纤细的腰肢，下一秒不断收紧，几乎要将人嵌入怀里。
    过于莽撞的亲吻有些许生涩，直愣愣地贴在上面一动不动，楚泊年低笑一声，声音像是从大提琴上剥落的音符，化作勾人的蛊惑药，刺激灵魂深处。
    很快，他反客为主，哄道：“张嘴。”
    两人互相吸引，仿佛天生契合，迅速在身体里燃起一团火焰。宋翎第一次这样冲动又疯狂，那些不确定，那些对未来的幻灭设想瞬间袭来，辗转间都带着执拗和恐慌，只觉得心跳失控，呼吸都乱了拍。
    楚泊年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扣在腰间的力道松了松，额头相抵，声音低哑地问：“怎么了？”
    宋翎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少顷，才传来沉闷的回应：“没事。”
    这是她心里的不安定，自己都觉得别扭和矫情，就算说给对方听，就算对方许诺了些什么，恐怕也很难消除。
    “昭昭。”楚泊年将人捞起来，对上她的眼神，语气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憋在心里。”
    上一世没能护住她，他不希望如今又重蹈覆辙。
    宋翎目光掠过他被咬破的嘴唇，倏地一错，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将话题跳开：“这个手链，我也有。”
    “是我爸在我出生时买的，他说只有一条。你看，上面还刻着一个昭字。”
    楚泊年见她不愿意说心事，眉间轻耸，将自己腕上的兽牙翻了个面：“你看。”
    那上面也有一个昭字，只是痕迹很新，明显是刚刻完不久。
    “我做的。”楚泊年说道，“一模一样。”
    “你做的？为什么……”
    这条手链早就被欧阳姿拿走了，就算是杨逸之戴过一阵，他又怎么知道是她的东西？
    楚泊年勾了勾唇角，温声说道：“昭昭，你信不信，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
    贺助理摇身一变，正式成为了宋翎的经纪人。而楚澜舟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重新与宋翎签订了合约。从生活到工作琐事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宋翎再一次体会到了团队的好处和效率。
    年底因为拍《热雪》，她错过了许多典礼与红毯，如今趁着还没进新组，贺朝桓终于从一众邀请函中，挑出了星光齐聚的帖子。
    星光齐聚是国内最大影视公司所举办的活动，无论是作为赞助方CY的代言人，还是高票房电影《一字情书》的女主角，宋翎都是主办方极力邀请的艺人。
    作为一项典礼活动，红毯向来是女明星争奇斗艳的战场。新晋经纪人贺朝桓自然不会吝啬展现自己的能力，为宋翎准备了一条“战袍”。
    在楚泊年的“强制喂养”下，她终于摆脱了骨瘦如柴的形象，穿上一字肩的礼裙，肩线圆润，锁骨精致，蝴蝶骨上的胎记更是被化妆师装点成一朵玫瑰，妖冶非常。
    看似纯白的裙子在灯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犹如一袭银河，与玉白的肌肤互衬，相得益彰。
    她虽然瘦，但却撑得起裙子的轮廓，下摆在臀部收细，露出一节纤细的小腿，尾部裙摆拖地，添了几分婀娜和隆重。
    “呐，你男人准备的鞋子。”贺朝桓神色无奈地走到宋翎面前，手中勾出一双精致的高跟鞋，犹如童话里的水晶鞋般让人挪不开眼。
    “非说我给你准备的会磨脚，啧。”要不是他没妥协，估计连礼裙都要包办了。就楚泊年那种直男想法，能选出什么样的裙子来？
    闻言，宋翎抿唇笑了笑，换上那双鞋。跟不高，内里柔软，确实很舒服。
    “能帮我拍张照么？”
    宋翎掏出自己的手机问道。贺朝桓哪能猜不到她的想法，眉毛一挑，还没说话，就被一旁的助理姑娘给抢了先：“我来我来！翎翎姐我来拍！”
    新来的助理姑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活泼开朗，但做事也十分细致，拍出来的照片角度独特，氛围感十足，宋翎很喜欢。
    “谢谢。”
    “翎翎姐能留一张给我吗？”助理姑娘双手合十，态度诚恳。
    宋翎失笑：“我发到工作群可以吗？”
    “可以可以！”助理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到一旁捧着手机兀自乐去了。花痴的样子惹得周围人都忍不住发笑打趣。
    坐在沙发上的贺朝桓摇了摇头，唇边勾出一丝笑意。
    这姑娘是当初他选助理的时候主动跳出来的，实习期都没满，嘴巴不停地介绍自己是宋翎的忠实粉丝，那架势大有不选她就天崩地裂之感。
    他自然不会被这点威胁，不过是看小姑娘性格讨喜，能力也不错，顺水推舟罢了。这么些天下来倒也适应得很快，将对接粉丝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
    宋翎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待发到工作群之后，又挑了几张给楚泊年。对方大约是在工作，没有及时回复，她便将手机放到一边，准备外出拍定妆照。
    整个酒店都被主办方包下，这一层只住着宋翎，他们便现在走廊拍了几张。
    过了一会儿，电梯口传来一阵躁动，几人互看了一眼，简帆立时就走到了宋翎的背后。
    助理姑娘自告奋勇地前去打探，半晌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跑回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摄影师托着相机，耐不住性子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41章 041   你可真厉害
    助理姑娘没有说话, 一旁的造型师也被挑起了好奇心，不解地问：“怎么啦？”
    助理姑娘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多余的人, 这才用手挡在脸侧, 神秘兮兮地开口：“姚禄老师……出轨了……”
    她去的时候人群已经被强制疏散，簇拥而上的记者被黑脸保镖拦在门外, 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还是听见四下三言两语地发问才了解了个大概。
    其他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谁？姚禄？那个模范好丈夫？
    良久，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都是人设啊。”
    这年头靠吃人设红利翻红的明星不少，一旦翻车, 下场估计比原先的默默无闻还要不如, 但也不是没有成功洗白的案例。
    就看公司怎么公关了。
    宋翎和贺朝桓快速地对视一眼。姚禄可是《热雪》的重要角色，这时候出现负面新闻对剧组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行了别八卦, 做好自己的事。”贺朝桓漠然打断所有人的思绪, 吩咐道，“下面应该都是记者，我们先回去, 等主办方处理好再说, 都管好自己的嘴。”
    没人反驳，众人又回了方才的休息室。
    大家伙都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吃瓜, 宋翎没有这个兴趣，却也划开了屏幕。
    《热雪》剧组的群里十分寂静，好似谁也没听到风声。她微蹙着眉，片刻后倏地一松，点开了楚泊年的消息。
    【楚泊年：太瘦, 穿严实点才好。】
    宋翎忍俊不禁，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翎翎姐，你是不是也在看直播啊？”助理姑娘蹭过来，笑嘻嘻地问道。
    “什么直播？”
    “就这个啊！”助理姑娘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幅十分混乱的场面。
    数不清的话筒和镜头往姚禄的脸上怼，而他本人因为要参加今晚的活动，还穿着西装，此刻却显得颇为狼狈。
    “姚禄姚禄，请问你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这段不正当关系持续多久了？”
    “姚禄，请回应一下……”
    无论记者们如何提问，姚禄都始终保持缄默。他半垂着头，阴沉的脸色在聚光灯照耀下无所遁形，被助理和经纪人维护着离开了酒店。宋翎正要移开视线，就听见直播里传来一道尖利的质问——
    “姚禄！有人透露对方是刚归国不久的杨氏董事长夫人，请问是真的吗？你俩同为婚内出轨，杨董是否知情？”
    像被人打了一拳，宋翎脑子里嗡了声，本能地皱起眉，很快又回过神来。
    欧阳姿？
    她神色冷漠，心情很是复杂。许久后，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忍下心中的冷笑。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
    网络上很快扬起了一阵八卦风暴，只是没等吃瓜群众围观多久，热度就肉眼可见的下降。众人不免想到方才记者提到的那个问题，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热搜撤的这么快？该不会真的是杨董夫人吧？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放着好好的豪门夫人不当啊！】
    【倒也不一定。娱乐圈夫妻利益捆绑得太紧密了，就算汪穗可再生气舆论上也要帮点忙吧？毕竟姚禄和她是一个公司的】
    【哼！反正这种好丈夫好爸爸之类的人设简直就是flag，谁立谁倒！】
    【综艺上人夫形象做得那么足，我还真情实感地追过一阵，幻灭了幻灭了】
    偌大的办公室内，杨舒禾神色如常地与下属开会。秘书于空隙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杨舒禾抬了抬眉，淡淡道：“知道了。”
    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如往常一样参加会议，批文件，与客户会面，下班之后交代好所有工作，司机便在楼下等着了。
    一切如常。
    他们一家在国内算是新面孔，欧阳姿从不参与公司的事，只在贵妇圈内交际，因此杨氏的员工没见过她，谁也不知道网络上的消息是真是假。只是看着自家董事长的状态，他们就觉得大约只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已。
    杨舒禾坐在车上解开衣扣，不咸不淡地开口：“如何？”
    秘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确实是夫人。”
    杨舒禾点头，剑眉纹丝不动，好像在谈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处理一下手续，尽快。”
    他和欧阳姿结婚时签过协议，离婚也不会出现多大的纠葛。简单吩咐完，杨舒禾正准备闭眼小憩，眼皮跳了跳，突然就多问了一句：“是谁发现的？”
    听到这话，秘书的笑容更僵硬了：“是……少爷。”
    ……
    混乱的酒店房间里，欧阳姿强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呼吸有些沉重，发丝凌乱，双手用力攥着胸前的浴袍。
    杨逸之穿着学院风的制服，青春朝气却冷着张脸。他碾了一把手中的房卡，见她这幅作态不禁哂笑道：“欧阳女士，你可真厉害。”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没想到这句话放在眼前人身上，也照样适用。当年费尽心思坐到了杨夫人的位置，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富贵日子，却惦记上了外面的男人。
    欧阳姿咬紧牙关，尽管想要在儿子面前维持着母亲的姿态，但遇上这种事，神色仍有些不自然，她的鼻翼翕动几下，强制让自己平静地开口：“别告诉你爸……”
    杨逸之嗤笑一声：“可能么？你觉得自己能瞒得过爸？”
    欧阳姿眸光黯淡。
    的确，她怎么可能在杨舒禾底下做小动作，她哪里来的自信？
    她突然心生悔意，后脊渐渐沁出冷汗，缓而慢地在皮肤上滑动，令她止不住颤动，似乎有什么非常害怕的事即将发生。
    与姚禄的关系，确实是她一时兴起。
    那日被宋翎拒绝之后，她不甘心断了一条财路，于是让交好的朋友引荐了几位娱乐圈内的人士，其中便有姚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或许是因为回国后在贵妇圈内不被看重，欧阳姿十分享受这些人奉承自己的模样，不仅挥出去了大笔资金，还被姚禄所吸引。
    杨舒禾是个成功的商人，但他却懒得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下功夫。结婚这么多年，他并不重欲，夫妻关系平静得犹如一坛死水。欧阳姿到底也谈过恋爱，有的时候甚至会怀念与宋安华在一起的时光。
    但怀念归怀念，她却始终把握着分寸，不敢乱来。因为她知道在国外自己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人际关系，什么事都瞒不过杨舒禾。
    她记不清自己和姚禄是怎么开始的了。或许是因为被那些人捧得太高迷失了自己，或许是因为姚禄温柔体贴又若即若离的态度令她丢了理智，又或许是那天的酒精让她放弃了思考。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试探，三次是放纵。
    总之，就这么纠缠到了一起。
    沉溺的时候犹如置身于天堂，如今一盆冷水浇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欧阳姿惶惶地抬起头，声音带颤：“逸之，妈是被胁迫的。你知道，妈……逸之……逸之！”
    杨逸之将房卡扔到了她手边，不打算听对方哭诉，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原本他今天来，是打算给宋翎一个惊喜的。没成想惊喜没给出去，倒收到了一份惊吓。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子里已经没了情绪。
    总归是她自己作的，与他无关。
    ……
    姚禄事件就像一个暂时被摁倒水底的浮漂，网友们看不到真实的面貌，很快就被别的新闻吸引走了目光。
    星光齐聚当晚，群星璀璨，艺人们使出全副武装，在镜头下展示着自己的风采。
    【谦谦的斯文败类造型绝了，眼镜是杀器吧怎么可以这么撩啊！！】
    【我姐的身材真是一绝，迪士尼在逃公主！】
    【啊啊啊啊我的屏幕脏了！】
    夜晚有些凉，周围的粉丝却十分热情，镁光灯闪如白昼。
    红毯上，前一位艺人已经接受完采访离开，却迟迟不见有人进场。众人正觉得有些疑惑，这时，尽头处停下一辆黑色的车。众人屏息凝神，很快，车门打开，一双纤细匀称的腿映入眼帘。
    “我记得女艺人不是都走完了吗？”刚毕业不久的小记者疑惑地自言自语，被一旁的资深前辈听了过去。
    “啧，你忘了去年走红的那个了？刚杀青，在剧组里待那么久了还不得露露脸啊？”
    “噢……宋翎啊……”小记者微红了脸，连忙跟着周围的同行将镜头转移过去。
    只见那人下了车，瞬间夺去了所有的目光。
    她的秀发高高束起，露出修长的颈项，浓眉红唇，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分外夺目。
    各个直播平台的弹幕也都疯狂了起来。
    【我宣布这是今晚最佳！姐姐好港啊！我真的可以！】
    【是我羡慕不来的脸和身材呜呜呜弟弟可以妹妹也可以！】
    【脚上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水晶鞋？】
    【仪态好好啊！我记得宋翎几年前也走过一次红毯，那时候虽然漂亮但是有点局促，果然红气养人，现在简直是大杀四方！】
    红气养人。圈子里的确有这样的说法。
    红毯旁的粉丝尖叫声不断，宋翎面对一众镜头，犹如一支盛放的玫瑰，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魅力，哪里是刚出道那会儿的她会有的自信与光芒。
    为了照顾不同位置的媒体朋友，她微微侧身，露出蝴蝶骨上特意描绘的图案。她的皮肤本就白，此时上面那抹鲜艳欲滴的红色，就像落入月光里的朱砂，挑动着人们的心弦。
    快门声根本停不下来，网友们一边截图一边感叹。
    【真是天生的明星】
    第42章 042   不用告诉她
    这一场争奇斗艳的晚会最终以宋翎大杀四方的表现告终, 尤其是她在红毯以及上台领奖的那几步走得又美又飒，被网友们制作成了动图，转发量以指数形式上涨。
    并且作为CY的代言人, 她以亲身的“买家秀”又带动了一波口红和眼影销量, 简直令CY的负责人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立马再跟她签个几年约。
    活动结束, 宋翎一回到保姆车上, 就像电量用尽般整个人泄了劲地窝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过了许久，驾驶座的门才被人开启，宋翎的睫毛动了动，随即掀起一道缝，迷瞪瞪地问道：“不回么？”
    “回。”
    前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宋翎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因为太困便没有深究，嗯了一声后便挪了挪身子, 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车子开得尤为平稳。因为还没到公寓, 宋翎本来只打算浅眠一会儿，脑子里还留有注意周围动静的意识。但不知道为什么，车厢里的气味令她十分安心, 没过多久呼吸声都平缓了下来。
    车窗紧闭, 阻挡了夜晚的凉风，徐徐的暖气犹如困意催化剂。等宋翎醒来, 车子已经停在了公寓门口，引擎都熄了，衬得四下一片安静。
    她用力撑起眼皮，看着驾驶座的身影，声线因为刚睡醒而有些含糊：“到了怎么不叫我？”
    她已经换上了休闲的常服, 只是脸上的妆容还没卸掉，眼角的钻光在昏暗的车厢里闪了闪，似乎还可以看清眼底的雾气。
    “很累？”
    驾驶座上的人不答反问，宋翎愣了一秒，随即瞪大双眼，立刻清醒过来，两只手攀到了座椅后背上，有些惊喜地开口：“阿年？！”
    楚泊年侧过身，神情严肃地问：“不知道是谁就敢在车里睡觉，警惕性这么低？”
    说着教训人的话，语气中却饱含缱绻的宠溺和关心。
    宋翎咧开嘴笑了笑，也学他不答反问，打算蒙混过关：“你怎么来的啊？工作忙完了么？”
    她对商场上的事了解不多，但作为新上任的负责人，又是年轻的继任者，会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心上人笑得娇俏，楚泊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有些无奈地说道：“来看看你，等会儿再回公司。”
    宋翎啊了一声，早知道刚才在车上就不睡觉了。
    似乎看穿了她的懊恼，楚泊年大手抚上她的脸，眸光暗了暗，哑声说道：“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什么？”
    下一秒她就知道答案了。
    楚泊年将手移到了她的脑后，往自己的方向送了送，吻上思念已久的红唇。
    宋翎垂着头，身子压在驾驶座的靠背上，只讶异了一瞬就顺从地闭上了眼。
    车厢里响起一阵暧昧的喘息声，禁锢在脑后的大手微微用力，指尖没入发缝里，令她像触电似的绷起神经，嘴下顿时没了轻重。
    “嘶——”
    舌尖被咬了一口，楚泊年重重含了一下她的唇珠，声线压得极低：“胆子大了？”
    没等宋翎回答，他再次以吻封缄。不同于方才的缠绵与温柔，属于男人的气息灼热，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迅速淹没了宋翎的所有思绪。
    她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捧住了男人的脸，指腹眷恋地摩挲着，珍重又欢喜。
    楚泊年被她撩拨得有些失了分寸，等两人分开，双唇皆有些红肿。尤其是宋翎，比先前上了口红还要潋滟。
    她靠在男人的肩头平缓呼吸，一抬头，却忍不住笑了。
    楚泊年的唇上沾了许多口红，看上去有些滑稽。
    “笑什么？”男人挑眉问道。
    宋翎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刺痛。心下一动，不打算告诉他实情，揪了揪他的耳垂道：“没什么。”
    等看着宋翎回了公寓，楚泊年发动车子，突然想到什么，按下后视镜看了看，又好气又好笑地勾起了唇角。
    胆子还真大了不少。
    ……
    工作室内气氛沉闷，烟味弥漫，姚禄整夜未睡，眼下熬出一片青黑。他用力吸了一口香烟，随即像是被呛到般用力咳嗽了几下。
    “有完没完？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呢？”
    汪穗可的手机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个消停，本就攒了一肚子的气，此时看见男人颓废的模样只觉得做作又无能。
    “我早说过能力有限就不要学别人装逼，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呢？！”
    她和姚禄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两人在荧幕前维护了这么久的恩爱夫妻形象即将功亏一篑不说，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她自己的事业！
    想到这儿，汪穗可眯起了眼睛：“你打算怎么办？”
    姚禄听出她话里的冷淡，咳声里满是讥笑：“怎么，你要与我割席？”
    虽然他也清楚两人不可能有有难同当的情谊，但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对方这样干净利落地想把自己摘出去，难免令他生出几分心寒。
    “我不想和你废话。”汪穗可抱臂，冷眼看他，“别忘了自己是怎么起来的。”
    怎么起来的？
    姚禄嘴边吐出灰白的烟圈，将烧尽的烟蒂死死摁在桌面上。
    是啊，他的事业是靠着女人才有了起色。如今，也是因为女人又跌入谷底。
    真巧。
    他想起经纪人昨晚恨恨不已，骂他招谁不好非得去碰两个惹不起的人物；想起公司为了保汪穗可顶着压力帮他做最后一次公关；想起联系欧阳姿时冷冷警告自己的男声。姚禄闭了闭眼，然后一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电脑文件摆设立时叮铃咣啷地散落一地。
    “真他妈的巧！”
    汪穗可一脸冷漠地看着，对他这样的暴怒不以为然。
    她太了解姚禄了。心眼比针尖还小，却又只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个人要是真有怒起奋之的魄力，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汪穗可腹诽几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她自己的尾巴也得处理干净，以免被姚禄拖下水。
    ……
    “欧阳女士，请您签字。”
    “不，我不签，我不会离婚的！”欧阳姿将面前的离婚协议书打到地上，余光瞥见佣人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大声吼道，“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都给我放回去！”
    然而，没有人理她。
    管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等她吼完，然后才泰然走到她身边。分明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绅士笑意，此刻却压迫感十足：“先生说了。如果您现在签字，您手里的东西他都不会过问。”
    言下之意，如果她坚持不离婚，就得净身出户。
    这一下欧阳姿闭嘴了。
    她心里清楚离婚是迟早的事。就算她死皮赖脸地不签字，杨舒禾也有的是办法，但若是净身出户，她可真就是人财两空，什么都捞不着了。
    欧阳姿双拳紧握，精心修饰的美甲陷入肉里，一瞬间的痛意令她下定了决心。
    她在管家“和善”的注视下拿起了笔，突然又顿了顿，朝楼梯口望去，带着点希冀问道：“逸之呢？”
    管家耐心回答：“少爷上学去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欧阳姿咬着牙小声骂道：“白眼狼。”
    就说孩子生出来都是讨债的，关键时刻一个两个屁用没有。
    管家好心提醒：“如若不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先生不会这么好说话。”
    欧阳姿莫名打了个寒颤，讪讪地笑了笑，快速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从杨家出来以后，她住进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是她最初跟杨舒禾的时候住过的，那会儿她还没和宋安华离婚，却早已一门心思都扑倒了杨舒禾身上，很快就引起了他的兴趣。后来两人结婚，杨舒禾就顺手把这套房子送给了她，如今算是她在帝都的唯一住所了。
    房子多年没有人来过，到处都蒙了灰，欧阳姿已经过惯了富太太的生活，不可能亲手打算，就叫了个保洁。
    夜渐渐深了，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天，欧阳姿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怎么都睡不着。
    她在杨家生活多年，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如今没有工作没有依靠，只从杨舒禾手里漏出的那点东西迟早会坐吃山空，她得重新找一个靠山。
    她想到了姚禄。
    只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她又尝试去联系当初饭局上的其他人，可各个人精似的，生怕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欧阳姿暗骂了几句势利眼，打算明天去找宋翎。
    她可听说两人之前同在一个剧组，一定会联系到姚禄的。
    第二天一早，没睡几个小时的欧阳姿爬起来就往宋翎的公寓赶，但还没等她靠近，手臂就被人从后面拖住。
    “小楚总，解决了。”
    楚泊年从电脑后头抬头，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他一早便让人盯着欧阳姿，既然她不安分，他就送她去能安分的地方，以免隔三差五地去打扰宋翎。
    “姚禄的事呢？”
    “和汪穗可那边谈好了，他们会全力配合。”
    纸面上传来刷刷的响动，楚泊年将签好的文件放到一旁，微微颔首。
    “辛苦了。”
    “宋小姐那边……”
    “不用告诉她。”
    他迅速成长，为得就是能时刻挡在她面前。毕竟这一世最大愿望，就是让她活成自己，护她周全。
    至于其他人，他并不在意。
    ……
    两天后，压抑许久的浮漂积蓄了巨大的能量，终于冲出平面，激起一片水花。
    没了公司的公关，姚禄的过去在大众面前彻底毫无保留，那些肮脏的阴私所带来的舆论压力如同滔天巨浪，瞬息淹没了粉丝们的无畏抵抗。
    【合着不单单是出轨，还是男小三专业户呢！】
    【玩得够花的啊，他的团队是怎么想的能给他立一个老实宠妻的人设？】
    【我吐了。还在洗地的粉丝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没有脑子，这样的人你都粉的下去？】
    【公众人物连基本的公序良俗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好榜样啊！】
    【我家穗可呢？结婚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渣男能不能滚啊！】
    原本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汪穗可能以受害者的形象吸一波血，但她的团队自始至终都没有发任何通稿，也没有引导对自己有利的言论，在这件事中异常沉默。
    “唉，这波同情分拉不到还挺可惜的。”经纪人如是说道。
    “别太贪心。”汪穗可掀起眼皮瞟他一眼，语气淡淡，“能有时间退出来就很不错了。楚泊年那边也不是什么善财童子，这段日子还是夹起尾巴做事吧。”
    经纪人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他翻看着网友们的评论，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
    宋翎自然也注意到了网上的新闻，不过她对那两个人的下场没多大兴趣，她担心的是对《热雪》的影响。
    然而导演孟沧絮却显得十分淡然：“这部片子题材受限，本来就不太可能在国内上映。我打算送去国外参展。”
    听到这话，宋翎也不觉得意外：“维尼布斯电影节？”
    国外三大电影节中，柏意电影节刚刚举办完，剩下的两个从时间上来说，就属维尼布斯比较充裕。
    孟沧絮不可置否。
    贺朝桓听到这个消息后，想了想说道：“也好，虽然和我原本的计划有有些偏差，但殊途同归。”
    说完，他话锋一转：“给你的剧本呢？有中意的么？”
    宋翎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颔首道：“《月蚀》。”
    其实能递到宋翎手里的剧本原就是贺朝桓挑选过的，但自家艺人会选择这个，还是令他有些意外。
    《月蚀》是原创剧本，编剧是新人，导演也是新人，二十四集的周播网络剧。这样的条件放在现在的宋翎身上未免有些不够看。
    “为什么？”
    宋翎屈起手指有意无意地点着大腿，突然眉眼一弯，坦然地回道：“就是喜欢这个故事，很有灵气。”
    灵气。
    贺朝桓眉峰微挑，没法否认这个答案。
    是啊，灵气对于创作者来说，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这个导演虽然是新人，但身份却有些特殊。
    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朝桓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划开一看，正是这位导演发来的消息。
    【在么贺哥？】
    【翎崽答应了么贺哥？】
    【贺哥贺哥贺哥？是剧本有什么问题么？我可以让编剧改！】
    【可以让我和翎崽见一面么？我保证在商言商不追星！】
    第43章 043   只有你不爱我这个可能
    贺朝桓的嘴角抽了抽, 随手回了一句。
    【具体细节你和她谈吧。】
    对方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他的手机便异常般疯狂跳出信息。
    【！！！】
    【真的么？贺哥你可别骗我啊？】
    【翎崽为什么选择《月蚀》了啊，那什么, 我觉得剧本可以再修一修, 还能做得更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下午可以么？太赶的话就明□□不行？要谈些什么？】
    ……
    贺朝桓不甚优雅地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宋翎捕捉到了他这一表情，有些兴味地问道：“怎么了？”
    “和《月蚀》导演约好了时间, 到时候我们再洽谈细节。”
    话是这么说, 但其实《月蚀》整个团队简直像是为宋翎量身打造的一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谁让这位导演是自家艺人的粉丝呢？
    贺朝桓轻咳一声，起身告别：“我回公司一趟，放你半天假, 好好休息准备试镜。”
    外面春雨连绵, 潮湿的水汽翻出了泥土的气息，清冽又生涩。
    宋翎本来打算去找台词老师, 但对方临时有事推拒了邀约, 她想起那天在车子里的短暂见面，决定去楚泊年公司等他下班。
    厨房里有助理小姑娘准备好的食材，宋翎打开冰箱, 回忆着楚泊年的口味, 简单地做了个两人份的三菜一汤。
    下楼打了辆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瞟了她好几眼, 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广告上的那个明星啊？”
    宋翎今天穿了件荧光绿的运动外套，马尾高高扎起，一身清爽利落的打扮和当初饮料广告中的一个造型有些类似。不过她还带着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就这样还能被认出来, 她颇有些意外。
    她故意装作反应迟钝的样子，无框眼镜下的眸子微微睁大，然后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大叔明显失望地啊了一声，然后憨憨地笑了笑：“姑娘你是外国人啊，真没看出来。对不住啊，你要去哪儿？”
    “楚氏。”依旧是不甚标准的“外国腔”。
    “好嘞！”
    一路上大叔十分健谈地和“外国友人”介绍帝都的各大景点和小吃，宋翎时不时地回应一句，换来对方加倍的热情，付车费的时候还主动抹了零头。
    已经过了下班点，楚氏大楼门口时不时会有人和车辆进出，地面上划过一道道水痕。
    宋翎正踌躇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大门口便走出来一群人。
    领在前头的高大身影气势迫人，停下来与他人说话时自然地被簇拥在中间，眉眼凌厉，却隐着礼貌的笑意，不让人觉得冷漠和高傲。
    待人走后，楚泊年利落转身，下一秒却突然顿住，似有所感地往宋翎这个方向看过来。
    宋翎掩在口罩下的嘴唇悄悄勾起，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会在附近等他下班。
    楚泊年颔首，侧身和秘书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进了大楼。
    天空又开始落雨，缠绵地飘在身上，带来一丝凉意。
    宋翎找了家人少的咖啡厅，还没落座，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宋小姐。”
    是楚泊年身边的秘书。
    他站在一定距离之外，手中握着把透明的伞，态度恭敬地说道：“小楚总让我带您上去。”
    许是考虑到宋翎的身份，他们一路走的是特别通道。
    这层楼只有一间办公室，秘书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回应后又帮她拉开：“宋小姐请进。”
    门在身后被轻轻合上，连锁舌相扣的声音都微不可闻，宋翎没看到人，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食盒，心里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好像每次和楚泊年相处，就会失了冷静和矜持，像是换了一个自己。
    “怎么呆着不动？”
    楚泊年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手里拿了条干燥的毛巾。
    细雨飘斜，她乌黑的发上沾了细密的水珠。楚泊年将毛巾覆在她头上，动作轻缓，犹如安抚一般，就那么令宋翎的心安定下来。
    “忙完了么？我带了点吃的给你。”
    她抬高食盒往他面前递了递，楚泊年眼底笑意更浓，单手接过，无意间碰到她的指尖，触及一片凉意。
    他眉头微蹙，索性将手纳入自己的掌心，捂了捂，拉着对方坐到沙发上，打开了办公室的暖气。
    “好，等我一会儿。”
    食盒有保温加热功能，宋翎怕饭菜变冷，就趁这会儿插上电。
    楚泊年快速处理着手头上的邮件，不多时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他感到一阵熨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浅浅的弧度。
    傍晚雨歇，窗外透进最后一丝光亮，打破了沉闷一日的天光。
    许是屋内的暖气太足，楚泊年关掉电脑，目光一错，就看见宋翎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他哑然失笑，正要过去将人叫醒，就听见一阵突兀的铃声。
    ……
    贺朝桓翻阅着照片，脸色颇有些戏谑。
    “这回楚先生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儿子会孤独终老了。”
    对面的楚澜舟听后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照片上隐约交缠的两个身影，屈起手臂靠在扶手手，抵着头，不可置否地说道：“怎么处理，要压下去么？”
    宋翎现在正值上升期，一旦公布恋情，事业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些影响，尤其另一方是楚泊年，难免会让她的成绩都打上影帝女朋友的烙印。
    以贺朝桓的想法，自然是压下来为好，不过话还没出口，他便收住了，手指点了点脸侧道：“问问他们俩的意思吧。”
    ……
    手机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去，被人从掌心抽走，宋翎意识回笼，冲男人笑了笑便开口说道：“吃饭吧。”
    楚泊年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捕捉她每个表情，随即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温声道：“怎么了？”
    宋翎夹菜的手一顿，而后回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公开不好。”
    刚才与贺朝桓的电话两人都听得见，楚泊年坦言尊重她的意见，宋翎犹豫了几秒，回了一句“压下去吧”。
    她有自己的私心，却没办法和楚泊年细说，只得半开玩笑地解释道：“还是等工作稳定了再说，你觉得呢？”
    楚泊年睫毛微颤，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一闪而过。良久，他放下碗筷，双手扶住宋翎的肩膀，让其与自己平视：“昭昭，你对我们的感情并无信心。”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像是一记重压，将宋翎一直悬吊着的心捶落到平地。
    她咬住嘴唇内侧的嫩肉，强制让自己不要躲避视线，长长呼出一口气：“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两个人的感情，不能只有一方付出。她知道楚泊年在背后帮了她许多，无论是最初的综艺、解约，还是最近的私生，都是他安排好了一切。
    “那我呢？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强大又持重，好像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他人帮忙。这样不对等的付出让她更为惶恐。
    楚泊年默默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沉闷地透不过气来。
    他将人拥入怀中，轻轻吻在发间，试图驱散她的不安。
    “昭昭。”楚泊年靠在她的耳边，语气轻缓，“感情无需如此计算。”
    “你们不是有句话说，先爱上的人往往都是输家么。”大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里带了点调侃的笑意，“我帮你护你，说得不好听些，便是恨不得你离不开我。公开的事，我顾念你的想法，但说实话，你越来越耀眼，我何曾不想昭告天下，说你喜欢的是我，身边的人也只能是我。”
    宋翎失了神，耳朵里吹进他温热的呼吸，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频率，有力而踏实。
    “其实我才是那个不自信的人才对，因为我们之间，只有你不爱我这个可能。”
    ……
    第二天，宋翎去见《月蚀》的导演。
    这个剧本极具科幻色彩，是古装与未来元素的集合，题材在当下的市场中算是标新立异。
    编剧和导演据说都是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新人，有一股青春的热忱和冲劲，光是看剧本就能体会到他们的用心程度，因而宋翎对这次见面颇为期待。
    他们约在一个私人会所，四周竹叶青青，弦歌绕梁。没等多久，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就袅袅婷婷地走来，身后跟着一位少年气十足的男人。
    他其实穿得非常正式，黑色西服熨烫得笔直，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很显成熟，但许是因为脸长得太过稚嫩，未经社会历练的学生气明显，反而更显青涩了些。
    宋翎正要起身打招呼，不料那人抢先俯身道：“宋老师你好，非常荣幸能与您见面。”
    声音之大到一旁的服务员都吓了一跳。
    好在会所里的工作人员都训练有素，不紧不慢地为他们煮好茶便悄声离开了，只是嘴唇紧抿，明显憋笑憋得痛苦。
    见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神色不太自在，宋翎忍下笑意，礼貌性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宋翎。”
    男人啊了一声，两只手受宠若惊般握住，有些结巴道：“你、你好，我叫陆侍。”
    陆侍是宋翎的学弟，导演系，比宋翎小三届。除此之外，他还有个特别的身份。
    宋翎后援会的元老级人物。
    他算是最早认识宋翎的那批人，入学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听过不少传闻。宋翎容貌成绩出众，是教授们跟前的红人，平时有些小角色或是机会都乐意推荐她。
    某次她参演一部校园微电影，导演正好是自己的学长，陆侍过去帮忙，被学长临时顶上去和宋翎对戏。
    因为太过紧张，他表现得很差，台词都说不清楚，惹得周围人不断发笑，除了宋翎。
    她入了戏，干净的眸子里如同盛满了星光，映在陆侍无措的眼睛里，再也移不开。
    然后，便是他单方面的关心。
    听说她签约了云天，陆侍为她高兴，特意注册了小号关注留意每个动态和消息。但她的资源并不好，陆侍帮不上忙，只能经常发私信鼓励她，让她不要放弃。如今偶像走红，自己也终于有了一些能力，可以实现深藏已久的梦想。
    宋翎是《月蚀》女主角的原型，剧本是他和编剧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倾注了许多心血。
    还好，被看见了。
    陆侍藏在桌子下的双手握在一起，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宋翎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默默打量了一会儿，只觉得有些熟悉。少顷，她莞尔一笑，问道——
    “我是不是见过你？”
    第44章 044   可别砸了
    “校庆宣传片里, 你扮演了男主角，对吧？”
    陆侍默默低头，眸子里的光亮倏地黯淡下去, 嘴巴张合两下, 干巴巴地应道：“啊，是、是的。”
    宋翎只当他是害羞, 浅浅一笑。
    前两年校庆时她正值低谷, 没有回去参加，但在网上看了许多报道和视频。陆侍是导演系的高材生，不仅参与了宣传片的拍摄，本人也担任了重要角色，自然足够吸引观众的注意。
    “剧本我看完了, 可以问问肆月的结局么？”
    肆月便是《月蚀》的女主角, 大反派的继任人，因为血统问题经受了许多磨难, 在最后的大决战中战胜了大反派, 却也被对方重伤，下落不明。
    涉及剧本，陆侍正色了许多：“其实结尾这个部分我和编剧讨论了很久。我觉得肆月对于大反派的感情非常复杂, 在最后几乎是怀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与之对抗, 比较倾向于悲剧结尾。但编剧认为最后的基调应该拔高，且肆月内心保有一股狠决, 懂得如何取舍大义与情感。”
    说到这，他无奈又遗憾地轻笑出声：“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服对方，最后只好折中选择了这样一个写法。”
    宋翎认真地听完，将剧情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一遍，斟酌着开口：“大反派基于肆月, 是生养者更是启蒙者。他对肆月的影响力远大于自身所想。比如沧海决裂这场戏，肆月的决策和布阵，都带上了大反派的影子，这是她本能的举动，割舍不掉。我觉得……或许肆月最后可以成为他，却不同于他。”
    “成为他，却不同于他……”
    宋翎明显仔细钻研过剧本，这令陆侍十分高兴。他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手掌随着思考交握又放开，最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有想法了，翎崽！”
    说完，他意识到什么，嘴角一下子敛住，双眸睁大。
    空气凝滞了两秒。
    “翎——崽？”宋翎讶异地挑起眉，几乎是笑着反问。
    陆侍尴尬一笑，随后神色微赧地搓了搓后颈，讪讪开口：“其实、其实我是你的粉丝来着。贺哥跟我说要收敛点，我就没讲。”
    “这个剧本我构思了很久，最希望的就是你来担任女主角，但我资历太浅，又拉不到多少投资，怕你看不上，所以和贺哥争取了很多次。”
    他又变成了最初的那副少年气，说出的话带着小心与赤诚。宋翎莞尔，心里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谢谢，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
    “你想投资《月蚀》？”
    贺朝桓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在云天附近有房，但因为楚澜舟这个工作狂连续几天加班，也陪着在公司住下，睡得手脚僵硬，格外不舒服。
    “嗯，我手上可以用的钱有多少？”
    宋翎和他相处久了，自然也懂得对方的那点洁癖，此时看着他下巴上浮出的青茬很是意外，不过并没有点破。
    反倒是贺朝桓自己咂摸出了什么，靠在唇边的手顿住，起身说了句“稍等”就进了休息室。十分钟后出来便又是一副精英模样。
    “你早期的片酬不高，虽然没有团队要养，但最近上升期花销大，能流动的估计剩不下多少。”
    艺人的报酬根据名气参差不齐，宋翎早先那些跑龙套和小配角的片酬放到如今团队维护上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一字情书》那会儿她也才刚有点名气，片方的报价并不高。贺朝桓和她自己的规划都不是短期变现，挑剧本挑导演，比起无缝进组的众多流量小花，接戏的频率算是低的，因此现在手上的大头收入主要是代言费和广告费用。
    “《热雪》的片酬还要过一段时间，所以严格上说，你并没有富余的钱能来投资。”
    宋翎安静地听完，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少顷，她抿了抿唇，抬眸问道：“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呢？”
    贺朝桓闻弦歌而知雅意：“给你接几个综艺吧，压在我手里挺久了，都是飞行耗时不长。至于广告和代言，慎重一些，我在和SERENDIPITY谈合作。”
    “SERENDIPITY？！”宋翎惊得瞳孔微缩。
    不怪宋翎如此，SERENDIPITY是全球知名的时尚品牌，她在星光齐聚红毯上穿的裙子便来自旗下子品牌之一。但与子品牌不同，SERENDIPITY虽然主打服装、彩妆、香水等高奢品，但从来没有请过任何明星艺人宣传，产品也是贵不可求。
    那是超一线都摸不到的资源，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贺朝桓分外淡定。事实上，他已经惊讶过了。
    子品牌的高定并不难借，宋翎之外，还有许多，甚至有人曾经担任过大使或是代言人。不过SERENDIPITY的合作，却是独一份儿的。
    更何况，还是对方主动找上门。
    “你身上有CY的合约，彩妆线是不可能了。那边主要和我接洽的是与我们国家博物馆合作的婚纱系列。两边对消息都比较保密，团队里目前只有我知道，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宋翎不再多想，端起脸，既来之则安之：“知道了。那非竞品适当接一些吧，《月蚀》拉不到投资也没法开机，得越快越好。”
    贺朝桓笑道：“这么看好那群小家伙？”
    宋翎颔首。
    虽然有些惊讶，但贺朝桓早前好歹也做过调研和评估，对《月蚀》的潜力有底，于是不置可否地应道：“成，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接下来怕是没觉睡了。”
    ……
    【会长，我跟你说个好消息，翎崽要拍我的戏了！】
    杨逸之正要上早自习，口袋里的手机嗡动了一下。四周的读书声三三两两，他也不在乎是在教室里，顺势掏出一看，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起，只觉连日来积攒的郁气都消散了许多，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指腹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会儿，他快速发送了消息。
    【拿出点真本事来，可别砸了。】
    陆侍窝在茶几旁通宵修改剧本，脸没洗衣服没换，忙不迭地回道。
    【那是当然！不过还没拉到投资，开机遥遥无期。】
    【等着。】
    对方只留下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说话，陆侍等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扔到一旁，并无多想。
    他不知道后援会皮下的现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宋翎的忠实粉丝，每条微博下都能看见【在下宇宙级猛男】的ID。那会儿大家都叫他猛男哥，后来组建了后援会，他顺理成章地被推举成了官博皮下，那个号就出现得少了。
    他不经常在群里聊天，但出手阔绰，几次危机处理得当。大家伙都猜测会长和宋翎的团队有一定联系，或者就是家里和娱乐圈有关系的富二代，不然怎么会次次提前知道消息，但都只是猜测而已，谁也没有勇气去求证。
    陆侍胡乱揉了把脸，用手指将眼皮撑起，又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起来。
    另一头的杨逸之撂下手机就准备起身离开教室，看顾早自习的老师走到门口瞥见，不禁皱起了眉。
    杨逸之转学来不久，因为优秀的成绩和乖巧的长相，给老师们的印象还算不错，再加上他家境优越举止得体，很快变成了别人家孩子的存在。
    可最近一段时间“别人家的孩子”似乎学坏了。上课虽然不睡觉也不捣乱，但就是半耷拉着眼睛，迷迷瞪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显然是在发呆。
    一开始老师们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询问过也打过电话给家长，只是都没有用。
    杨逸之不疾不徐地打马虎眼，杨舒禾也没联系上，说来说去只有他身边的秘书冠冕堂皇应和两句，然后就没了下文。
    老师们再想帮扶一把，碰上个这样好似天塌下来都没动静的学生，一时也没法。
    人家摆明了装睡，又怎么会让你叫醒。
    因此每每遇上，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当下见他这番动作，立刻板起脸色。
    “杨逸之，上自习呢，你要干嘛？”
    杨逸之脚步不停，礼貌地冲老师笑了笑，应道：“上厕所。”
    说完，也没等人点头，身子一侧就从老师眼皮子底下蹿了出去，没了那股子懒散劲儿，又重新变得鲜活起来，脚步越迈越快，甩掉身后一阵阵的呼唤声。
    要拉投资，自己父亲当然是第一选择。
    和欧阳姿离婚后，父子俩谁也没有再提这个名字。杨舒禾忙于工作，照例三天两头回一趟家，而杨逸之也在他的规矩下生活着，就算比以往放肆了些，也并不出格。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
    杨舒禾当初会和欧阳姿结婚，有部分原因是父母遭遇意外，想在临去前看他成家立业，正巧被欧阳姿碰上，也就顺水推舟让她当了杨太太。
    或许那次并不是碰巧，但对于杨舒禾来说，妻子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杨舒禾早慧，从小读书识字太顺风顺水，觉得没什么意思，学人当了个纨绔。纨绔当久了也无趣，就从父亲手里接过家业。他年轻时候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父母去世后反而静了下来，一颗心都扑在事业上，对工作要求严格，于旁人本身却宽松许多。
    或者说，不以为意。
    按他的说法，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即便是儿子，也没必要时刻护着教着，生活又不是尺规作图，能分毫不差地按计划走，只要大体不出错就行了。
    换句话说，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就行。
    正因为杨逸之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他知道拉投资这件事，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当然可以直接问杨舒禾要钱，但他不能也不想。
    ……
    如贺朝桓所言，接下来这段时间，宋翎变得异常忙碌。
    综艺，代言活动，广告拍摄，将她的时间挤满。
    难得有个间隙休息，她会和楚泊年通电话，或是发一会儿信息，虽然没有太多见面的时间，但在两人的关系中，渐渐学会了主动。
    这会儿宋翎正坐在飞机上，和楚泊年道别后顺手关了机，脑袋一歪就靠着枕头睡着了，整个过程都没有五秒。
    贺朝桓有些哭笑不得。
    他让空姐送来一条毯子，修长的手指在电脑上快速敲击。
    他们这一趟是去意国与SERENDIPITY的负责人会面，为了保密，只宋翎和他两人，还有保镖简帆。
    以贺朝桓的经验来看，这次未必能把合作敲定，但有了这条线，宋翎的国际市场便有了开口。
    不能太激进谄媚，但慎重点总没错。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宋翎睡得昏昏沉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却像是受到重压般怎么都睁不开眼。
    腕间的手链滑落下来，兽牙晃入掌心，宋翎指尖动了动，慢慢将其握住。
    半梦半醒间，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第45章 045   真正的恩爱骗不了人
    梦里金戈铁马, 战火四起，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血淋淋的尸体。
    她如一缕魂魄站在战场中，任战马和将士自身体穿过。忽然间, 耳边响起一声嘶鸣, 她回过头去，只见楚泊年身披铠甲, 策马领兵而来。
    他与现在的模样相去甚远, 眉间的纹路深刻，虽仍在壮年，身姿矫健，但眼底浑浊无光，竟像暮年老人般沧桑。
    刀剑相击的铮鸣刺耳, 她却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的闷咳, 沉重地砸在耳膜上，沙哑又撕裂。
    那是他指挥的最后一场战役。
    武安侯坐镇边关数十年, 名声震天。众人知他幼时家破人亡, 遭族人侵害，更加敬他爱他。经年累月的征战使他病痛缠身，他谢绝了皇帝的赐婚, 独自回到林间一小木屋内, 靠回忆度日，终身未娶。
    宋翎知道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 可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悄悄坐在一旁。
    男人靠着大树席地而坐，手臂倚在屈起的膝盖上，嘴里哼着一首童谣。
    宋翎原是听不懂的，但下意识开口时, 却本能地跟唱出声。
    轻柔的女声混入男人的低吟里，仿佛一缕暖风，吹开了回忆的画卷。
    那些往事于眼前一幕幕展开，不知何时，宋翎眼底涌上一股热意。
    “这儿没有什么公主将军，我只是宋翎，你只是楚泊年。”
    “我可顾不了这些有的没的，你笑了，那就有用！”
    “你看到了我的胎记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哈哈算了，我就当你是无心的。”
    “好像没人诶，那我们就在此住下吧，好不好阿年？”
    “我想刻个昭字。”
    “阿年，你有你的抱负，回去吧，我会一直等你。”
    “你要好好活着……阿年……”
    宋翎紧紧攥着拳，睫毛微颤，泪水就不住地落了下来。滴在男人垂放在身侧的手面上。
    “落雨了么？”
    楚泊年喃喃自语，可抬起手来一看，却没有任何痕迹，只能看见几处骇人的疤。他的喉结动了动，随即又是一阵咳嗽，犹如生了锈的铁器互相拉扯，令宋翎身体一震。
    她试着去拥抱对方，但却只能虚虚地环绕着，无法用力。
    这时，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转向宋翎的位置，双眸迷茫，低声问：“昭华？”
    他听不到宋翎的回应，却自顾自地笑了，许是身体难受得厉害，他仰头靠在树干上，眉头紧皱。
    这棵树已经老了，原本年轻的树皮多了一道道深刻的纹路，干裂又粗糙。
    他慢慢地阖上眼，脸色因痛苦而分外难看，良久才哑声说道：“我尽力活了，昭华，等我啊。”
    宋翎猛地睁开了眼。
    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一时间，她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贺朝桓听见她急促的呼吸，疑惑问道：“怎么了。”
    宋翎憋着的气重重落下来，兽牙刺入掌心的痛意令她思绪回笼，目光渐渐清明，良久，才闷声应道：“没事。”
    “做了个梦。”
    ……
    中午时分，飞机到达佛罗伦匹萨。这个季节的意国气候宜人，中世纪的建筑与风景交汇成绝美画卷，浪漫文艺，不负“鲜花之城”的美名。
    他们入住的酒店位于阿诺河畔，装潢繁复华丽，餐厅铺着玻璃地板，脚下是潺潺流动的河水，能想象得到夜晚时灯光亮起，是何等的浪漫风光。
    因为在飞机上用过餐，这会儿三人放下行李便出了门。
    SERENDIPITY的负责人与他们约在一处庄园。庄园不大，看起来像是私人的，无处不精致奢华。
    报了来意，他们被人领着坐上车，随后进了一座古堡。
    屋顶雕着精美的镂空花窗，阳光从上面落下来，映出斑驳的图案。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士优雅地冲他们行了个礼，示意他们跟着自己。
    露台处坐着一个人。贺朝桓瞥见她的侧脸，意外地挑了挑眉，冲宋翎示意。
    那是SERENDIPITY如今的董事长，也是创始人的后代，德尔夫人。
    德尔夫人如今五十多，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多岁。当下她穿着一套米色连衣裙，温柔高贵，与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作为创始人的后代，德尔夫人从她父亲手里接过家业时才二十三岁。她工作时雷厉风行，虽然鲜少出现在镜头前，但“铁手腕”的名号从来都不是徒有虚名。
    听到动静，德尔夫人放下瓷杯起身，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宋翎身上，犀利地打量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冲他们打招呼。
    宋翎不懂意语，但简单的交际用语还是知道的。他们来之前请了翻译，这会儿交流起来虽然费力了些，但也算得上融洽。
    德尔夫人十分健谈，从意国的风土人情聊到华夏，兴致高了还绘声绘色地演绎一番，着实和那个“铁手腕”的形象不太相符。
    分明就是纤纤玉手好伐！
    她丝毫没有提及合作的意思，宋翎便从善如流，权当是一次下午茶，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金发碧眼男士走了过来，他留着长发，扎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托着一盘色彩缤纷的甜点。
    男士放下餐盘，顺势坐在德尔夫人身边，于脸侧轻轻一吻。德尔夫人笑弯了眼，向宋翎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科斯塔。”
    科斯塔比德尔夫人大十岁，结婚之前只是一个裁缝，后来进修学习，成为了SERENDIPITY的首席设计师。许是经常锻炼的缘故，身材维持得很好，但还是显出一丝老态，令他看上去慈眉善目。
    这对夫妇的感情史堪比小说，两人家境悬殊，分分合合，最后决定在一起，又风风雨雨地走过了这么多年。
    真正的恩爱骗不了人。
    宋翎见过姚禄与汪穗可相处的情景，一开始也以为他们感情甚笃，可真要与眼前这对比起来，差距就太明显了。
    他们举止默契，脾性包容，眼神间都是缠绵，惹得旁人不自觉嘴角上扬。
    宋翎尝了一口慕斯，清甜的滋味立马裹住舌尖，伴着淡淡的芒果香，并不过分甜腻。
    德尔夫人笑道：“味道好么？是科斯塔做的。”
    见宋翎颔首，科斯塔眼角的笑纹浮现：“德尔也喜欢芒果味的，我多做了一些，等会儿你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
    宋翎抿了抿唇。
    这吃的哪里是蛋糕，分明是狗粮！
    “庄园里的风光不错，介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么？”德尔夫人饮了口咖啡，淡淡地问道。
    话里的意思是只她们两人。
    一直在旁边默默作陪的贺朝桓用余光瞥了瞥自家艺人，连简帆也抬眸看去。
    宋翎大方一笑：“我的荣幸。”
    庄园绿意葱葱，轻薄的日光披在身上，微风拂面，很是惬意。
    翻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尽职尽责地扮演沟通桥梁。
    “我曾经去过一次华夏。”德尔夫人说道，“科斯塔对你们那儿的服饰很感兴趣，尤其是婚服，见到的时候就走不动路了。”
    “我记得是叫做……凤冠霞帔，对吧？”她还拿捏不准这四个字的音调，有些不确定地问。
    宋翎笑了笑：“严格意义上说，凤冠霞帔是古代的重要配饰。华夏历经多个朝代，婚服也各不相同，就算是现代，每个民族也依然保有自己的风俗特色。”
    “啊——确实，你们有五十多个民族呢。”德尔夫人发出一声感叹，“我很喜欢你们那儿的婚礼，可惜我的孩子们都是独身主义，怕是看不到他们结婚的时候了。”
    方才聊得十分愉快，德尔夫人对她的印象极佳，不自觉多说了些。
    宋翎稍稍有些意外。她以为有这样一对恩爱的父母，孩子会对婚姻抱有美好的印象。
    德尔夫人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摘掉落在身上的叶片，笑着开口：“他们时常抱怨我和科斯塔，说如果不是我们，他们对爱情的期待就不会那么高。”
    正因为对爱情的期待太高，所以对婚姻这样的承诺更为在意和小心。而在这样快节奏的社会中，好像越来越难遇到灵魂相契的人了。大家快速地相爱，又快速地分开，甚至来不及好好了解彼此。
    诚然，作为父母，她希望孩子们能寻到一个相依相伴的伴侣，可她走过十分坎坷的路，知道这可遇而不可求。
    宋翎长睫低垂，记起在飞机上的那个梦境。孩童时的初见，落难后的相依，以及黄沙中的生死离别。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真实到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是了，他说过，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所以，这辈子重聚，能圆梦了么？
    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
    “你有爱人么，宋？”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宋翎猛地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模样。顷刻间，眉眼染上点点笑意。
    “有的。”
    ……
    临别时，科斯塔果真打包了几盒甜点让他们带走，宋翎几人道了谢，坐上车按照来时的路离开了庄园。
    “怎么样？”贺朝桓透过后视镜看向自家艺人。
    宋翎在他和简帆的注视下莞尔一笑：“德尔夫人邀我明天去她的工作室。”
    这话恍若一颗定心丸，贺朝桓矜持地勾了勾唇角：“好，其他事我来安排。”
    宋翎没再说话，手肘撑在车门上，掌心托着下巴，虽是望向窗外，目光却没有聚焦。
    她想着刚才与德尔夫人的对话。
    “能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他呀……”
    一阵风吹过，挑起颊边的发丝。粉白的玫瑰花传来阵阵香气，她拾起一片飘落的花瓣，眸子里盈着淡淡的水光，眼角也勾起缱绻的笑意。
    “他是个，我能托付一生的人。”
    第46章 046   很难有女生不为之心动
    倒过时差, 宋翎将就着眯了一会儿便起了床。
    因为没带造型团队，她给自己换了件休闲方便又不失礼数的单衣，下身配的是浅棕色西装裤, 妆容简单, 长发于脑后挽了个髻。
    SERENDIPITY的总部设在首都，但因为德尔夫人与科斯塔长居于佛罗伦匹萨, 便在这儿也设了个工作室。
    一栋独立别墅, 底下两层打通，一走进去就能看见两旁挂出的许多设计成品。
    “宋，快跟我来。”
    德尔夫人给了宋翎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宋翎跟着她的脚步，很快就来到一处半开放式的房间。
    面前是一块巨大的镜子, 镜子旁用绒布做了个隔断, 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样的场景。
    德尔夫人冲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按下按键, 绒布便缓缓打开, 现出一袭华贵的婚纱。
    剪裁是经典的A字型裙摆，上身的花卉刺绣如枝蔓般包裹着曼妙曲线之处，只露出圆润的肩头。淡金色的面料上装饰着耀眼的水晶, 乍一看去, 恍若落满阳光的海面，泛着细碎又灵动的波光。
    头纱缠联花冠, 勾着精巧的蕾丝，与长长的拖尾交相呼应，优雅、高贵、宫廷感十足。
    这样一套婚纱放在眼前，很难有女生不为之心动。
    科斯塔满意地看着他们的神色，掀开另一处帷幕。
    是宋翎熟悉的红, 浓郁、热烈，饱含着深切的祝福与喜悦，是最能代表华夏人的底色。
    对襟大袖衫上用金色的绣线勾勒出展翅的凤凰与团花，百花裥裙下放着一双精致的绣鞋，披挂于肩上的霞帔装饰着云霞图样，垂至身前，大袖拖尾，显得华贵又庄重。
    最让人惊叹的是那顶凤冠。
    因为是与华夏国家博物馆的合作，凤冠上的龙凤、珠翠都是按照馆内一顶九龙九凤冠来制作的，各种珊瑚珍珠宝石嵌入其中，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不由得让她想到白居易的那句“虹裳霞帔步摇冠，细璎累累佩珊珊。”
    红妆惑人。
    “宋，快换上，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上它们的样子了！”
    德尔夫人神色激动。
    这件婚纱从设计到完成耗时四个月，是科斯塔近年来最满意的作品，而婚服更是倾注了两国设计师近一年的心血，单单刺绣便要费去大半时间。
    宋翎点点头，眸中难掩跃跃欲试的闪光，和简帆一起在几位助手的帮助下进了更衣室。
    等待的时间被迫切的情绪无限拉长，不知道过去多久，助手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惊喜：“夫人，先生，宋小姐已经好了。”
    ……
    “呦，今儿怎么在家吃早饭呢？”
    楚泊年边搅动白粥边掀起眼皮看了来人一眼，默不作声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他的脸上仿佛写着废话两字，楚澜舟笑了笑，拖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很快，保姆就送上了她的咖啡。
    她抿了一口，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姐和你说话呢，你不是向来都住公司公寓么？”
    楚家很大，但平日里只有楚澜舟一个人住，实在是他们都太忙。楚父管理国际业务，长居于国外，楚泊年过去在娱乐圈，是个不着家的工作，即便如今接管了楚氏，也鲜少回来，可不就只剩下楚澜舟了。
    楚泊年咽下口中的白粥，不疾不徐地开口：“看来你的新工作挺清闲的。”
    要不然哪有闲心了解这些私事。
    闻言，楚澜舟轻嗤了一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下巴微扬，忍不住打趣道：“我知道了，宋翎去国外了吧，你在那儿独守空房了。”
    楚泊年的手指一顿，正要说些什么，桌面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捞起一看，淡然的神色突然就那么和缓下来，眸中迸发的闪光和眉眼间的浅浅笑意令对面的楚澜舟看了啧啧称奇。
    楚泊年没再理她，指腹下意识地摩挲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他前世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穿着嫁衣的宋翎，如同一团烈焰，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震撼到失语。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喉结本能地上下滚动，发了一句。
    【很美。】
    让他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以为现在仍是梦境。
    ……
    两天后，宋翎和SERENDIPITY正式签订了合约。
    衣服的修改还需要一点时间，所幸婚服的拍摄地点在帝都，几人便先回到了国内。
    他们这一趟行程较为保密，但还是被人捕风捉影地猜测了一番。
    起因是一位留学生在酒店里遇到了宋翎，便拍了张照兴奋地发到社交平台上，后来被宋翎的粉丝无意间看见，便转到了微博上，询问其他粉丝是什么活动。
    本来只是小范围的讨论，没想到却被营销号搬运。
    很快什么国际影片邀约、时装周邀请、甚至与秘密男友国外出游这种消息都传了出来，惹得粉丝们忍不住一边解释一边吐槽。
    【拜托，你们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旁边那个明明就是翎翎的经纪人好伐？】
    这种新闻现在没有解释的必要。宋翎忙着和贺朝桓整理自己的资产，更没有功夫在意。
    “《热雪》那边的片酬已经打过来了，加上其他的代言费，可以用的资金大约在一千七百万左右。”
    《热雪》在国内上映的可能性不大，又是特殊题材，所以和商业片比起来片酬并不高。
    宋翎和陆侍聊过《月蚀》大概需要的投资数目，知道要想将电视剧做到满意的效果，这些并不够。不过她也知道轻重，明白这是自己目前能拿出的所有了，于是点了点头。
    “辛苦了，我和陆侍约个时间谈谈。”
    离开公司之后，宋翎决定回一趟家。这段日子忙得昏了头，她只给宋安华去过几次电话。
    帝都已经有了初夏的气氛，巷子口的大树在风中晃动着它的叶片，地面上便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光斑，影影绰绰。
    宋安华今天休假，见女儿回来很是开心，忙活着打算亲自下厨。
    宋翎并不拦着，默默地在一旁打下手，在他不方便的时候自然地接过手中的活。
    父女俩许久没有这么待在一块了。
    “昭昭啊，局里的小王和我说，这两天网上老有你的新闻……”
    他平时不会去看娱乐新闻，也就是自家女儿做了这份工作后才关注一二，又怕她不乐意，便托了个别人的名头。
    宋翎将胡萝卜切成细丝，用刀刮去黏在手上的小条，语气轻松随意。
    “我先前跟您说过会去一趟国外，是去谈工作的，但因为没有确定下来，我也不好往外说。”
    宋安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爸知道，一般事先都要保密的，爸知道，爸不问了。”
    闻言，宋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手擦干净后，将有些松了的围裙系带系紧。
    “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这个职业，经常有些不着边际的消息，网络上也未必都是真的。与其您自个儿在家担心，不如我都说给您听。”
    女儿的语气又柔又轻，像是一团棉絮，令宋安华的心渐渐软了下来。他又想起当初女儿说，不会过问他工作的话，缄默了许久，才抿了抿唇，有些动容地长长诶了一声。
    “好，爸知道了，以后爸有什么事，也提前和你说。”
    宋翎莞尔，眼角上扬，然后指了指冒着热气的锅：“水开了。”
    ……
    在家里歇了一觉，宋翎像是突然泄了劲的气球，有些头重脚轻。
    宋安华去上班了，桌上留着早饭，她草草吃了几口后，从柜子里找了常备的感冒药吞下，待冲了把脸，才觉得清醒了些。
    巷口停着辆黑色的迈巴赫，宋翎随意瞥了一眼，正要走过，下一秒却停住了脚步。
    “阿年？”
    紧闭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楚泊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宋翎弯起眉眼，快步走到另一头上了车。
    “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楚泊年探过身，帮她系好安全带，手臂顺势撑在她的靠背上，贴着她的额头叹道。
    “太想你了，等不及告诉你。”
    第47章 047   坐等打脸吧
    宋翎说了自己想要投资的想法后, 陆侍特别高兴。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底气，但自家偶像能给予这样的支持，无异于给他打了剂强心针。
    “会长我肯定会把这部剧做好的！你放心！真的！不好好拍我都不是人了！”
    他冲一旁的杨逸之手舞足蹈地保证, 见对方好笑地看着自己, 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敛。
    明明他年长对方好几岁, 却还没有人家来得稳重。
    唉, 谁能知道自家后援会会长居然还是个学生呢，当初见面的时候可把他吓了一跳。
    大概是生下来就在终点线的人，追星也更任性一些，否则这个年纪谁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呢？
    陆侍以手作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特意压沉了声线显出自己的成熟。
    “不过你真的不想见见翎崽吗？”同为粉丝, 陆侍自觉没有杨逸之这么沉得住气。
    杨逸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眉毛微微挑起，笑道：“不了。”
    毕竟杨家子这个身份, 自欧阳姿又出了那档子事之后, 总归有些尴尬，倒不如后援会会长这个身份来的纯粹。
    他轻轻叹了口气。
    马甲还是捂得紧些吧。
    ……
    宋翎醒来的时候，还窝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她动作极轻地抬起头, 看到楚泊年熟睡的模样, 眸光轻柔。男人身上还带着刚洗漱过的清冽气息，宋翎眨了眨眼, 突然就想起那个梦，想起他靠在树干上彻底睡去的样子，心被狠狠揪起。
    她慢慢抬起手，触上那温热的肌肤，下巴、薄唇、鼻梁、眉眼, 然后托住他的脸，心才渐渐回落下来。
    “刚醒就胡闹。”楚泊年的眼睛并未睁开，只勾起了唇角，声音里满是刚睡醒的沙哑，双臂将人拥得更紧。
    宋翎莞尔，顺势咬了一口他的下巴，然后在对方动作之前迅速埋入怀里。耳朵贴上胸膛的时候，能清晰地听见胸腔因笑意轻轻震动了几下。
    十分有力，不似嘶咳那般刺耳。
    “看来昭昭对昨晚很失望啊。”
    楚泊年握住那只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手，用力捏了捏，随后引着慢慢下滑，探入被子之中。
    小别重逢，又存了各自的心思，两人昨晚着实没忍住，放肆了一番，但念及宋翎身体不适，楚泊年在最后一步止住，并没有太过分。只是现下衣裳尽褪，大清早的，温香软玉在怀，又不安分地乱动着，难免撩起了一身火气。
    宋翎被抓住的手滑过楚泊年的胸膛，然后缓缓下移，在人鱼线处徘徊，她突然就涨红了脸。
    “你……”
    楚泊年本想吓一吓她，却发现更难受的还是自己，他咬了咬牙，忍下心头那股躁意，埋头咬住她的肩膀，没太用力，气血上涌地磨了两下，随后又吮住那块细嫩的皮肤。
    宋翎微微仰头，难耐地闷哼一声。
    良久，他才哑声说道：“还难受么，我去帮你拿药。”说着，径自下床走进了浴室。
    宋翎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也不知道难受的到底是谁。
    ……
    《月蚀》剧组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宋翎拍完了定妆照，便直接去到了婚服的拍摄地，五天后再次飞往意国。
    投资到位，陆侍当然不会错过开机前的宣传，还未等宋翎落地，定妆照的微博已经登上了热搜。
    只不过……质疑声居多。
    宋翎出道多年，虽然最初被打压时资源不好，但翻红之后合作的对象一个比一个资深，这段时间代言综艺活动不断，名气上涨，大家都在期待和孟沧絮合作之后她会接下什么样的剧本。
    结果……就这？
    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初出茅庐的新人编剧，制作班底更是青涩不已，就算有一个老戏骨担任男主坐镇，可怎么看都是一股子烂剧味。
    莫非宋翎又被打压了？
    【宋翎眼光不行啊，怎么接了这么一部剧？】
    【云天怎么回事，我就说了不该续约！】
    【是带新人吗？虽然造型很好看，但姑娘根基还浅还是好好选本吧】
    其中也不乏黑子趁机“落井下石”。
    【刚有点小名气就飘了，不会以为全靠自己就能撑得起来一整部剧吧？】
    【我看是手里没什么好资源了，只能挑别人剩下的】
    【只有我一个觉得宋翎长得不好看吗？】
    当初在意国偶遇的事情又被旧事重提，再加上工作室最近公布的行程十分含糊，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舆论又渐渐变了味儿。
    可没过多久，一个简短的视频便转移了人们的视线。
    视频由华夏国家博物馆官方微博发布，很短，只有几十秒，且都是些半身和背影的画面。虽然看不清模特的脸，但那身上华贵的婚服和举手投足间的雍容，瞬间就俘获了网友们的心。
    【我梦想中的婚服啊！】
    【好美哦！我也想穿着这样的衣服结婚！】
    待大家反复品味了一番之后，才看到官博发的文案——【华夏泱泱，大国汤汤，今我华国，兴我华裳[注]。国家博物馆携手SERENDIPITY，带您领略不一样的风采，与“星上人”一起感受同样的心动。】
    起初网友们只是感叹这样的梦幻合作，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注意到了“星上人”这个称呼。众人纷纷猜测是哪位明星艺人能拿到这样一个代言。
    【SERENDIPITY从来没有请过明星啊，估计是意国哪个贵族？】
    【不可能，视频里那个一看就是华夏人，最符合的孟扬已经担任子品牌几年的代言人了，或许是她吧】
    【不是孟扬，孟扬的手没这么好看】
    【我悄咪咪地说一句，有点子像宋翎】
    这位网友还放了一张对比图，正是宋翎参加《真相不逃脱》时穿着宫装的模样，和视频里那风姿绰约的模特相比，倒真是十分相像，再加上前段时间出现在意国的照片，便显得越来越真实。
    当然，这样的猜测放到如今对宋翎的舆论环境下，难免有些不讨好。于是嘲讽和讥笑接踵而至。
    【拜托，宋翎的粉丝不要这么搞笑好不好？华夏只剩下你家一个女明星了？】
    【我承认姐姐很美演技很好，但她才出道多久？又拿过什么奖项？人家SERENDIPITY凭什么让她当代言人啊？】
    【我倒是觉得宋翎的确换团队了，这心比天高的劲儿跟以前一点儿不一样，坐等打脸吧】
    ……
    带过几斤重的凤冠，花冠头纱着实轻便了不少。饶是如此，整套拍摄下来，宋翎还是感觉到了沉重的疲惫。简帆帮她托着裙摆，宋翎换了双拖鞋，几乎快要瘫倒在躺椅上。
    “宋！”
    德尔夫人穿了套修身的西服，飒气十足地往这边走来。
    今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科斯塔盯完了所有流程之后便提前打招呼走了，只剩下德尔夫人做最后的收尾。
    “宋，华夏那边发了成品给我！”
    宋翎坐直身体，接过她手中的平板。
    德尔夫人显然已经看过一遍，此时正兴奋地用她不熟练的中文夸赞。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当初会注意到宋翎，正是因为她的一袭古装扮相。后来和科斯塔去华夏出差时，正好赶上华夏新年，于是阴差阳错一同看了《一字情书》。
    有的人天生就自带一种氛围感，举手投足间便能叫人身临其境，将旁人代入她的世界。
    宋翎就是这样的人。
    她似乎将华夏女子每个时代的姿态都拿捏得十分准确，一颦一笑都像在诉说一段故事。
    她与科斯塔皆沉迷于这样的气质，一时间灵感迸发，回国之后与华夏方商量了许久，终于敲定了这个人选。
    宋翎对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比较满意，她将平板还给德尔夫人，浅笑道：“还要多谢您和科斯塔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德尔夫人顺势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华夏不是有句话吗？相遇都是缘分。”
    宋翎笑容更大：“对，都是缘分。”
    只是她也清楚，若是没有那些作品和实力铺垫，怕是缘分来了她也接不住。所以啊，还要加倍努力才行。
    ……
    关于宋翎和“星上人”的新闻持续发酵了几天，粉丝们见公司迟迟没有动作，不禁都有些担心。
    “会长，你联系上经纪人了么？他怎么说啊？”
    陆侍在酒店房间里给杨逸之打电话。
    “公司有安排，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杨逸之正在上体育课，没理招呼他一起打篮球的同学，兀自靠在阴凉处。
    “我会让人处理黑子的言论，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拍戏，难道你真的想让别人觉得翎翎的选择是错误的么？”
    陆侍立马正襟危坐：“当然不想！我知道了会长！”
    挂断电话，他用力搓了把脸，这才离开酒店，坐上前往剧组的车。
    宋翎此时已经做好了造型，正在片场和男主简珑一起对戏。
    简珑出道三十多年，是家喻户晓的老戏骨，演过的戏数不胜数。他是国家一级演员，其资历和演技比宋翎要高出不少，如今只偶尔出现在一些正剧中，因此她很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
    两人在剧中既是父女也是敌人，关系复杂，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却配合得格外默契。
    简珑的好友是陆侍的恩师，有了这层关系，他才答应出演《月蚀》。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这个角色和剧本的兴趣。
    如今他已经不靠名气吃饭，演戏全凭喜好和心情，因此网络上的言论他浑然不在意，只担心对戏演员的谁水平。
    来之前他特意看过几段宋翎的戏，现下更是对这个后辈的能力又惊又喜，心中感叹几句后，指导宋翎时，便掺了些关怀后辈的提点。
    两人认真的气氛感染了周围的工作人员，大家纷纷拿起手头上的工作，一时间片场众人忙忙碌碌，倒是分外得和谐。
    陆侍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虽然有了经费，但大部头压在后期制作上，其余的花销能省则省，整个团队都和他差不多，经验少，比较年轻。
    没想到他还没有安排任务，其余人就已井井有条地做好了准备工作。
    陆侍有些意外又有些期待，那种迫切想要成功的心态按在平静的表情下蠢蠢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宋翎他们走去。
    “简老师，翎翎姐。”
    简珑抬起头，看见来人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陆小子来啦，可就等你了啊。”
    陆侍忙告饶：“对不住来晚了。”
    他抿了抿唇，随意拉过一张小凳子坐下，然后对两人说道：“我有件事要跟您和翎翎姐说一声。”
    宋翎眉头微挑，听简珑开口：“你说。”
    陆侍的双手放在大腿上握了又松，神情严肃，双眸闪烁着自信的亮光。
    “这部剧，我想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
    第48章 048   我们公司会不会倒闭啊
    华夏的电视剧鲜少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 除了审查制度外，还因为这种做法无论对于平台方还是制作方来说，都是巨大的冒险。
    拍摄后期同步、演员协调等还算是小事, 但凡剧情被卡, 或者收视率低迷，那么接下来的剧情便会难以推进, 很可能陷入整个剧目崩盘的局面。华夏电视剧的篇幅都比较长, 谁也没有这个自信能够边拍边播。
    因而听到这句话，简珑和宋翎都沉默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就明白《月蚀》的题材难以上星，所以定位就是网剧。虽然网剧的审查制度与上星剧逐渐平齐，但相对来说还是要宽松一些。且《月蚀》的情节凝练节奏快，集数不会超过三十集, 如果协调得当的话, 好像……不是不行？
    “你和投资方说过了么？”简珑卷起剧本，轻轻敲打着掌心。
    如果边拍边播, 牵扯最大的肯定是投资方的利益, 万一对方临时撤资，对剧组来说将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一般的剧被卫视或者平台买断后，其收益和制作方便没多大关系了, 但陆侍觉得自己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他迫不及待地想证明给观众看，他没那么那么弱, 自己偶像的决定是对的。
    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天真又有些中二，但他却想搏一搏。
    “当然。”陆侍点头，随后看向宋翎。
    是了，她也是投资方之一。
    因为这部剧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是成是败定能将她推向不一样的处境。
    陆侍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因此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双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宋翎似乎能感受他的这股紧张，缄默几秒后，缓缓笑了起来。
    “你很怕我们拒绝啊？”
    陆侍下意识地应了，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舔了舔干燥的唇才将自己的安排说出来。针对审查、平台、后期制作、收视率等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他都已经有了完备的应对政策，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只要工作效率高，资金稳定，演员档期配合，甚至可以提前抢占市场，反响好的话，暑期档能赚得盆满钵满。
    的确好像没有拒绝的必要。
    片刻后，宋翎眨了眨眼睛，温声道：“我没有意见。”
    简珑也笑着拍了拍陆侍的肩膀：“第一次玩这么大，你可得加把劲儿了啊陆小子！”
    陆侍止不住笑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好！”
    ……
    因为网上的热议，《月蚀》开拍的时候，也有不少媒体前来探班，网友们对路透褒贬不一，有些人觉得造型不错可以期待期待，有些人觉得空有花架子没用，剧情稀烂的话只是徒增一部烂剧而已。
    时间悄声无息地流逝着，因为宋翎及云天都没有出来回应，黑子们默默地引导话题，让网友们觉得她心虚且无能，但一部分的营销号也只做到这一步，因为他们都被云天告黑过，了解云天最喜欢触底反弹，谁知道宋翎是不是憋着大招呢？至于那些肆无忌惮的同行，不管他们是被金钱所驱使还是愣头青，姑且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富贵险中求吧！
    在陆侍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剧组一切工作进展顺利。直到官博放出一小段预告之后，大家才知道《月蚀》居然就要开播了！
    【这么快？有两个月没有？敷衍也不是这么敷衍的吧？】
    【没看官博说是边拍边播么？预告看着还不错，居然不是五毛钱特效，期待一下】
    【啊啊啊我就知道翎翎看中的剧本绝非凡品！】
    【嘁，宋翎粉丝依然这么自命不凡，不会还做着SERENDIPITY代言人的春秋大梦吧？】
    【青提视频独播？这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APP？】
    【笑死了，是苹果和蓝莓视频不想买吧，谁会为了这种剧专门下一个没用的软件？】
    如今视频平台的大头被苹果蓝莓两家占着，他们背靠龙头科技公司，家大业大，流量自然不可小觑。相较之下，青提视频的确是一个太过年轻的平台，难免令人对剧本身更加不看好。
    只是对于在苹果蓝莓两家吃了闭门羹的《月蚀》剧组来说，青提视频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优待。
    “组长，你说老板是不是过度自信了？我们公司会不会倒闭啊？”一位青提视频的员工不安地说道。
    虽然他很喜欢宋翎，可连苹果和蓝莓视频都不买的剧，真的能火吗？
    那位组长心里同样忐忑，但在属下面前还端得住架子，遂正色道：“难不成你还能阻止老板的决定？又或者能从别的平台手里抢到大IP？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工作！”
    员工讪讪地返回自己的工位，视线扫到电脑屏幕时，不自觉睁大了眼。
    “组、组长！你看！”
    组长被他的表情惊到，快步走过来扫了一眼，随即没好气地敲了下他的脑袋。
    “鬼叫什么！不就是下载量增加了嘛！这只是个开始，能不能将这些用户转化为平台的会员才是更大的挑战！”
    话虽然这么说，但组长也知道这短短几个小时的下载量，已经是青提视频过去几个月的总和了！
    应该都是宋翎的粉丝吧！
    他悄悄松了口气，回到工位时，脸上也多了几分重视。
    无论是本着支持还是看笑话的心态，路人、粉丝、黑子，几方的热烈讨论倒是给《月蚀》加了把热度，不管一些人怎么唱衰，总之到开播那天，青提视频的下载量还是很可观的。
    终于，到了开播当晚。
    “豆腐！卖豆腐嘞！”
    “娘子来看看我家的衣裳呀！京都最新颖的款式，包您满意！”
    “诶呦客官，我们这儿可是小本生意，您瞧花样，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只此一家！”
    热闹的街巷人声鼎沸。目光所及之处，百姓和乐，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寻声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
    “驾——驾——”
    镜头慢慢推进，先是半身，然后才转移到面容上。
    宋翎乌发高束，马尾在空中晃荡，原本明艳的眉眼被妆容勾勒出几分英气，白衣长靴，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与此同时，右侧出现了黑金色的人物介绍——【肆月·未国神上使】
    【啊啊啊翎翎啊！好飒！】
    【看起来像是古代背景，最近的古装剧也太泛滥了啊，没意思】
    时间还早，蹲点看的基本上都是演员的粉丝，路人不多，认真评论的弹幕也寥寥无几。
    “是神上使大人啊！”
    “神上使大人居然回都城了！”
    “下个月便是继任仪式了，定是神君下旨召回的！”
    随着肆月骑马的镜头，观众的视线一路推进到皇宫内。
    【卧槽？】
    【穿帮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穿帮？剧组是当观众的眼睛瞎吗！】
    庄严的大殿一如观众印象中的古代皇宫，奢华威严，男主简珑一身玄色的龙袍，正在批阅奏折，他的手边摞了一叠书卷，其中却压着一个类似于手机的物品。
    弹幕突然多了起来，尽是对镜头穿帮的嘲讽和失望。
    “神君，神上使大人已在殿外恭候。”
    简珑抬起头，只一个眼神便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君王气质尽现。
    右上角浮现一行小字——【遮云·未国神君】
    “唤她进来吧。”
    侍者行礼退下，不一会儿，肆月便从容地走了进来。
    “神君！”
    遮云打量了她一番，眸底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表情松缓了些，显然对面前这个继任者很是疼爱。
    “在外野够了，舍得回来？”
    闻言，肆月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舍不得，也不能违抗神君的旨意啊。”
    这话要是从旁人的嘴里出来，怕是早已经身首异处。可若是神上使，神君只会装模作样地训斥一番。
    果不其然，遮云笑着骂了两句，随口问了问她的近况后，才进入正题。
    “肆月，继任仪式在即，你已及笄，是时候收心了。”
    肆月敛去脸上的笑容，严肃答道：“肆月明白。”
    未国皇室子嗣单薄，百年来每任神君都只有一位继任者。继任者十八岁及笄或及冠，受封神上使，正式参政。
    但肆月尤为特殊，十岁时就已经受封为神上使，未国人都认为，如今举行继任仪式，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们不知道，肆月徒有其名，未曾参政。
    遮云满意地笑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十分熟练地操作起来。
    “既如此，本君便将最重要的国事告知与你。”
    【喵喵喵？什么鬼？】
    【穿越剧？】
    见剧中角色光明正大地拿起“穿帮”道具，观众们满脑袋的问号。只是听完神君的话，大家渐渐开始被剧情吸引，好奇心仿佛被高高吊起，恨不得穿进屏幕内让神君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月蚀》的节奏虽然快，但该铺垫该埋细节的地方一处不落，随着剧情的展开，观众们只觉被一张大网缚住，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谜团。
    网络上，关于《月蚀》的消息寥寥无几。黑子们见状，纷纷开始“工作”。
    【天哪，宋翎的新剧糊得这么悄声无息？】
    【就这？云天好惨，好不容易将人捧出来艺人却自砸招牌】
    刚看完首播两集的观众正吐出一直秉着的呼吸，忍着满身鸡皮疙瘩跑到微博上想好好和人讨论一番，搜了半天却只看到这些负面评价，一时间怒从心起。
    【滚你丫的，看过剧了吗就在这儿瞎比比！我宣布《月蚀》是今年最棒的网剧！不！最棒的剧！】
    这样的言论很快引起反扑，但他丝毫不惧，甚至大有大战三天三夜的精神，全然忘了自己在开播前还对这部剧的预告嗤之以鼻。
    【卧槽我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古装剧，没想到又科幻又悬疑又惊悚！我都不知道怎么定义它了。这样的题材好新颖啊！宋翎和简珑的演技都好棒！其他演员也都不出戏！尤其是后期！大制作啊我服了，希望后期编剧不要掉线，这部剧我追定了！】
    【追定了+1！剧荒的我是抱着吐槽的心态去的。虽然大家都说宋翎的演技不错，但她前几部作品都不是我的菜，看到前面还以为穿帮了心想就这？结果后面紧张得我不要不要的！遮云这个老匹夫肯定一肚子坏水！我堵五毛钱他肯定没安好心！还有就是能不能加更啊！卡在这里我好难受！】
    【加更+身份证号！简珑老师不愧是老戏骨，神君气质拿捏的死死的！但是充会员也只能多看一集而已！看到是边拍边播我都哭了！于是马上安利了我所有的姐妹入坑，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痛苦！】
    看完剧的观众越来越多，像是自来水般不停地安利，偏偏他们讨论起剧情来仿佛挠痒痒般，既勾起了好奇心又踩不到点上，惹得人只能自己去下载青提视频。
    【谁！是谁给我安利的这部剧！我要鲨了他啊啊啊！为什么只有三集！高贵的会员不配加更吗！】
    【有没有原著我先去看一遍！等更太难受了】
    【刚才问过一遍的人告诉你，很遗憾，这是原创剧本，没办法提前知道结局了，我们已经攻陷了导演编剧的官方微博，希望他们不要不识抬举】
    热度犹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一部分唱衰《月蚀》的营销号见状默默删掉了之前的微博，狐疑地下载了青提视频。
    真有这么好看？我不信，肯定是营销策略！等我看完出给点评静候你翻车！
    “组长，突然这么多人服务器有点顶不住了哇！”
    “组长？组长！”
    青提视频负责《月蚀》项目的工作人员并不多，或者说整个公司的员工就不多。因为今天首播，项目组的人都在公司加班。虽然他们知道老板对这部剧很重视，但其实连组长也没想过会有服务器撑不住的时候。
    要知道他们这个庙虽然小，但架不住老板有钱啊！买的服务器即便比不上苹果蓝莓视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会儿组长正津津有味地看《月蚀》第三集 ，剧情正好到了一个节点，被属下一打岔忍不住浑身一震，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骂道：“干嘛一惊一乍的！”
    组员委屈道：“服务器、服务器啊组长。”
    组长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对方推开，手指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良久，他又惊又喜地开口：“老板真是太牛逼了！”
    《月蚀》迅速登上了热搜，就连青提视频也在榜上有了一席之地，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捡到一个大便宜！
    让苹果蓝莓视频那些人哭去吧！
    ……
    当晚，宋翎沉寂许久的微博终于有了动态。
    【宋翎：大家看《月蚀》了么？神上使的继任仪式即将开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看了看了！翎翎演得太棒了！肆月大人鲨我！】
    【翎翎肆月的血统是不是真有问题啊？能不能剧透一丢丢！】
    《月蚀》开局顺利，剧组微信群里喜气洋洋，但因为还在拍摄中，大家调笑着发了一波红包后，便又紧锣密鼓地投入了新的工作里。
    许久之后，制片人才发出一条消息。
    【陆导，苹果视频和蓝莓视频那边的负责人问我们能不能谈谈后续多平台联播】
    陆侍按掉震动不停的手机，忍下心中的激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即扬起唇角。
    这大概就是扬眉吐气的感觉吧！
    不过只是开始而已，还没到真正高兴的时候。
    他咬了咬牙，快速回复道——
    【当初他们怎么回绝我们，现在就怎么回绝过去】
    第49章 049   这下要好好找补回来
    《月蚀》是业内始料未及的一匹黑马, 开播仅一周便成为了热搜榜的常客。各大社交平台和论坛对剧情、角色及演员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如此来势汹汹，难免招来对手的红眼。
    【我逆反了, 《月蚀》营销过度了吧, 一个小角色也要上热搜，到处都是你家粉安利烦不烦呐！】
    【同意, 我本来还打算去看的, 被他们这些“自来水”搞得头疼，好像不看《月蚀》就亏大发了似的】
    又到了更新的日子，今天是剧情的第一个小高潮，剧粉们看得热血沸腾，正要和同好们一同聊聊, 就又碰上了这些糟心玩意儿。
    【好剧有人安利不是很正常么？亏大发那位您还真别看, 千万别看，看了我都觉得您没骨气！】
    【酸得牙齿都掉光了吧？要不要看看别的平台上的讨论度？经过我的安利, 身边十个人有八个都在看《月蚀》, 实打实的粉丝不比你家数据工来的实在？】
    【真是晦气！】
    某个热点一旦能够吸引绝大多数人的关注，那么不仅是己方，连相关从业者甚至对手都会来蹭一蹭, 不管对热点本身是否有利, 只要吃到红利便是真理。然而在局外人眼中，却可能会造成物极必反的效果。
    尤其于最显眼那个人而言。
    所谓树大招风, 便是如此。
    【宋翎粉丝跟翻身做主人了似的。拜托搞搞清楚，这是网剧，连卫视都上不了有什么可得意的，更别和其他电影咖比了！你家不是一直在舔SERENDIPITY的代言么？就算不够格也去努努力吧，看着真可怜！】
    这条评论刚发出来, 还能收到一些赞同的回复，然而十分钟后却被铺天盖地的“哈哈哈哈”所淹没。
    【真为你感到尴尬】
    还有好心人为摸不着头脑的网友指路——【SERENDIPITY官网更新了，视频全球播出，宋翎就是“星上人”，打脸疼不疼，不服也憋着！】
    不知道是因为重视这次与华夏国家博物馆的合作，还是为了表达对首次任用代言人的喜爱，SERENDIPITY这次的宣传可谓是声势浩大。
    除了官网之外，每个国家每个城市以及旗下每个子品牌都宣布了这条消息。
    SERENDIPITY携手华夏国家博物馆及“星上人”宋翎一同呈现婚礼礼服典藏款——天作之合。
    那条广告在各地最醒目的地方循环播放，吸引各国人民驻足。
    【我的上帝！她是我梦中的新娘！】
    【天！华夏的礼服也可以这么美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
    “翎翎姐，你这也瞒得太紧了吧？前段时间网上一直在借这个机会黑你你都能忍得住？”
    片场里，一个小演员坐在小凳上吃饭，单手拿着手机，屏幕滑动得飞快。
    宋翎从助理姑娘手里接过盒饭，从餐具盒中拿出筷子，笑了笑：“我签了保密协议。”
    网络上那些有组织跟风黑的言论自然是有办法处理的，可有什么比助长他人气焰后再亲手将其锤至谷底来得更为痛快、干净利落呢？
    剧组有好些演员趁着休息的时候过来唠唠家常，虽然大家关系一向不错，但分明还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毕竟宋翎是SERENDIPITY首次任用的华夏人，更是第一次承认的代言人，其地位不言而喻，再加上她这段日子在剧组中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力以及如今的人气，看得明白的都知道，宋翎未来在圈内的地位，只高不低。
    因而能抓住机会套套近乎也好，实在不行混个脸熟也是机遇。
    宋翎不软不硬地回了几句，众人见她心思都放在饭里，自然也知趣地离开了。宋翎微微松了口气，咬住一块排骨，醇香的酱汁沾上了唇瓣，她抿了抿唇，舌尖轻轻扫过，餍足的样子像极了偷吃的小动物。
    助理姑娘拿起手机快速抓拍了一张，发到认证好的助理微博上，点赞和评论立时噌噌噌地往上涨。她得意地勾起唇角。
    前段时间可憋屈死她了，这下要好好找补回来！
    今天起了个大早，午饭后补了几个镜头，因着后面的戏份安排在半夜，宋翎回到酒店打算补觉。
    可躺到大床上，睡意忽然就消减了许多，宋翎拿起手机翻了翻，这才发现楚泊年的几次未接记录。
    他那边应该是晚上了吧。
    楚父见儿子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竟也生出了几分退休的心思，遂将人叫到了国外，因此楚泊年这段时间也分外忙碌。
    老爷子似乎是尝到了甜头，恨不得将公司所有事务都交到儿子手中，自己乐得清闲。可惜未能得偿所愿。
    “老爷子在国外结识了一位女士，两人志趣相投。”
    宋翎趴在床上，脑袋枕着交叠的胳膊，看着屏幕里楚泊年半是无奈又半是不忿的表情，不由得失笑。
    “这是好事啊。”楚母早逝，楚父只得楚泊年一个孩子，后来收养了楚澜舟，两人成年独立后便出了国，身边虽然不缺女人，但多是逢场作戏，更没有再生。
    “老爷子六十多了吧？黄昏恋难得，你难道不同意？”
    楚泊年抬了抬眉梢，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只不过我还尚未成家，哪能放他清闲。”
    自然是句玩笑话，可宋翎听出了他的意思。
    她歪了歪头，脸颊贴在手腕上，被养出来的一些肉压变了形，声音也含糊起来：“那小楚总可要抓紧了，下手晚了好姑娘可都被别人挑走了。”
    楚泊年哪能看不出她眼里的促狭，唇角上扬，只可惜不能将人拥在怀中“惩罚”一番，轻咳了下才道：“所幸我只倾心昭昭这个好姑娘，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他透过屏幕端看对方欲耍赖的淘气样子，指腹不自觉摩挲两下。
    虽说那会儿都是女子准备嫁衣，可如今时代不同，他也是时候筹备起来了。
    前世未能实现的梦啊，现在她终于能为自己穿上嫁衣了。
    ……
    《月蚀》杀青的时候，热度已经远超同期，稳居第一不说，更是比上个季度最火的《皇家不良人》还要火爆许多。
    贺朝桓收到的代言综艺及剧本邀约叠成一座小山，甚至有不少国外大牌的班底，虽说只是些配角，但也算是在国际上有了知名度。
    整个团队忙得焦头烂额，宋翎下了形体课，突然接到孟沧絮的电话。
    “孟导？”甫一开口，她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对了！《热雪》参展，几个月过去也该有消息了。想到这儿，心跳不免有些加快。
    孟沧絮也没有寒暄，笑着直奔主题：“提名了，你可以准备来维尼布斯了。”
    她的话里难掩喜气，或许……不仅仅是提名这么简单？
    但这话谁也说不准，宋翎没有多问，和对方交流了一番后挂了电话。
    今天是楚泊年回国的日子，她从宠物店接了肉包一起回到公寓，掐着时间做了一桌子菜。
    解下围裙，看见袖口沾了些油污，她便回到房间打算换件衣服。
    宋翎经常收到一些品牌寄来的衣服，很多她也没见过。这段时间两人在各自的公寓里来回住，衣柜中的衣服都掺杂在一起。手指从衣架上抚过，倏地一停，宋翎挑起顺滑的布料，似是想到些什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然后红着脸将衣服扯下来，钻进了浴室。
    楚泊年刚打开门，被养的油光毛亮的金毛就蹦了上来。他轻笑着揉了把毛茸茸的脑袋，难得没有教训它的规矩，边换鞋边说道：“胖了不少，回头加强锻炼。”
    金毛瞪大圆眼，随后控诉般地吼叫了一声，又哒哒哒地跑去厨房。
    吃饭去了，还是女主人厚道！
    楚泊年也看到了桌上的饭菜，眸底升起些许暖意，四处打量一番后，脱掉外套朝房间内唤道：“昭昭？”
    洗完澡的宋翎身子一震，意识到等的人已经回来了，正要打开门，想了想，还是翻出一件外套，将里面的衣服拢得严严实实。虽说入夏后气温陡然上升，热得人们恨不得光个膀子在家，但屋内开了空调，披件外套也不算违和。
    楚泊年果然没有察觉到异常，将人搂过去吻了吻鬓发，手指揪起她脸颊上的嫩肉：“胖点好，继续加油。”
    正在饭盆前埋头苦干的肉包默默抬起眼，几秒后又低下头，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差别待遇！
    宋翎这段时间确实胖了点，因着拍《热雪》时瘦过了头，又遇上档期紧张，怕影响到拍摄，贺朝桓特意安排了营养师帮她增肥。后来倒是由于心情舒畅，连小零食都多备了些，真要说胖还算不上，只不过丰满了许多，身材也更加凹凸有致。
    楚泊年的大手覆在腰肢上，收细的弧度能让人一把握住，但不再像当初那般一碰就感受到上方的肋骨。
    宋翎抬手要挡去他捏脸的动作，拢着的衣襟顺势从掌心滑落，胸前大片白皙肌肤尽收眼底，以及那抹诱人的弧度。
    楚泊年怔住，待看清她里面的衣服后，眸光渐渐暗了。
    虽然见过她穿礼服时光芒四射的模样，可如此撩人的打扮，还是第一次。
    宋翎轻咳一声，觉得有些脸热，但穿就穿了，她也没再去遮挡，语气寻常地开口：“吃饭吧。”
    她刚有动作，腰上的大手就微微用力，掌心的炙热透过轻薄布料传到她的皮肤，然后渗入其中，加速心跳的频率，连呼吸都炙热了起来。
    楚泊年见她的耳尖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轻笑一声，俯下身吻住，声音低哑又性感。
    “好，吃饭。”
    万籁俱寂的夜里，从被窝中传来一阵轻响。
    楚泊年眉眼俱是柔情，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还饿？”
    宋翎咬牙，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听到夸张的抽气声才觉得解气，小手一搭又碰到了他的腹肌，有些稀罕地摸了两下，感受到手下肌肉本能地绷紧，才遗憾又后怕地收回手。
    楚泊年任她胡闹，手指在蝴蝶骨处的胎记流连。许是太过疲累，宋翎眼皮耷拉下来，渐渐又有了睡意。她听着对方缱绻的呼吸声，突然就想起那天在电话里的玩笑。
    “阿年。”她低低唤着。
    “恩？”
    “等我从维尼布斯回来，我们就公开，好么？”
    一字一句如同乍燃的烟花，在安静的夜里绽放。
    楚泊年愣了愣，然后眉眼间漫出巨大的欢喜。他扣住宋翎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四目相对，撞进彼此眼中浓烈的爱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与其相扣，郑重地开口。
    “好。”
    他怎么可能拒绝？
    再好不过了。
    第50章 050【全文完】   不胜欢喜
    “诶诶！前辈你快看！是楚泊年和宋翎！”
    炎炎烈日下, 两名娱记正躲在一辆不起眼的车里观察四周。
    他们的工作便是游走蹲守在每个艺人可能出没的地方，靠自己的敏锐度获得第一手资料。
    今天他们是来蹲一位十八线小爱豆的，没想到还没展开工作, 就看到了更有价值的场面。
    那可是宋翎和楚泊年啊！
    上个月《月蚀》迎来了大结局, 更新当晚霸道地占据了热搜榜前十。这部现象级的网剧，从无人看好到爆红网络, 连一个饰演宫女的演员如今都水涨船高, 更不要说其他主创人员。
    导演和编剧虽是新人，却以一种锐不可当的姿态杀进了观众及圈内人士的视野，投资方赚得盆满钵满，青提视频也因此分到了一杯羹。
    不仅如此，《月蚀》完结后, 迅速被一二台购买, 直接调整了原来的档期，将其放在暑期这个修罗场的时段, 如今可谓是全民追剧。
    这些对于女主角宋翎来说, 都是旁人不可复制的成绩。
    其他小花羡慕得红了眼，但好歹还能安慰自己，宋翎再厉害, 手头上却没有奖项。
    可现在, 她们连这点自我安慰的理由都摇摇欲坠了。
    因为就在前两周，□□布斯电影节公布了这一届的入选名单, 由孟沧絮导演的《热雪》赫然在列，宋翎更是提名了最佳女主角！
    作为当下风头无两的女演员，但凡能摸到一点点的绯闻都是财富，更不要说是和楚泊年了！
    虽说楚影帝已经退圈了，但他楚氏接班人的名头更为响亮, 可惜平时只能在一些财经新闻中看到他，他们这些娱记连根毛都碰不到。
    小娱记兴奋了，火速架好机器，下一秒却被前辈盖住了镜头。
    “前辈？”他满眼都是疑惑，这可是大新闻啊！就算放不出来，拿去赚一笔公关费也是好的呀！
    然而前辈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用力嘬了口烟，叹着气说道：“你这毛头小子能想到的我还能猜不到？只是你要拍其中一个倒没关系，如果要拍两个人，消息就算是砸手里了。”
    两个人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有同行拍到过一些照片，可有楚氏那么座大山压着，即使被公关，那钱你敢拿么？拿了自家公司还能保得住？
    渐渐行业内也就有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出任务碰到楚宋两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娱记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见前辈开始盯梢另一个方向，咬咬牙，悄摸摸地又打开了镜头。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试试也没多大损失，万一就行了呢！
    ……
    肉包看上了隔壁小区的一头萨摩耶，可惜它小时候就做了绝育手术，而萨摩耶的主人已经选好了别的狗配种，因而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
    为了让它散散心，两人带它来到了一家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内设有宠物游乐场，因着价格摆在那里，来的人并不多，但也不怕人多眼杂。
    此时游乐场里只有几只穿着小衣服的贵宾、迈着短腿在蹦床上蹦跶的柯基、网下匍匐前进的边牧、以及在海洋球里玩疯了的哈士奇。
    看到这么多同伴，适才还蔫蔫儿的肉包眼睛都亮了，它抖擞着自己的毛发，一个箭步冲向了海洋球池。
    “它该不会看上那只哈士奇了吧？”宋翎望着两只互相打架的狗问道。
    都说失恋时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可这也太快了吧？
    “不会。”楚泊年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它们只能做兄弟。”
    宋翎打量了会儿被肉包毫不留情摁翻在地上的哈士奇，倏地笑了。
    好吧，它只是在证明谁是老大.
    宋翎去了更衣室，楚泊年接起秘书的电话，听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不用压了，他们想放就放吧。”
    ……
    “真的假的？！”小娱记嘴巴张得老大，对听到的消息有些不可置信。
    工作室老大也十分高兴，用力拍拍对方的肩膀：“小子，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有本事。不过既然没有约束了，这消息要怎么放，你可得好好策划一番，这份工作全权交给你！”
    小娱记忙不迭地点头：“诶！好好好！我知道了！”
    我就说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不就被我捞到了么！
    于是当天晚上，工作室的微博便发出了一条预告。
    图片上是一条红色的纱巾和一把□□，文字则很简单，却能看出皮下的激动。
    【朋友们，周六见！！！！】
    摆明了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
    【有大瓜？】
    【争气点，别又被公关了，要是周六没吃到瓜你就死定了！】
    【什么瓜什么瓜？配图是什么意思？恋情瓜？】
    八卦总是能调动人们的好奇心，没过一会儿，网友们便开始了看图解谜的游戏。
    【□□和纱巾……朋友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也是我也是！来对个暗号吧！】
    【牢房……】
    【退圈……】
    【？？？什么意思？我嗑的cp复活了？！！！】
    小娱记在电脑屏幕后笑得一脸得意。
    周六是□□布斯电影节，不管宋翎有没有得奖，这都是一波爆炸性的消息，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真是个人才！
    ……
    八九月的□□布斯比华夏凉快不了多少，所幸夜晚的水城风光依旧浪漫，坐在船上，还能感受到缕缕微风。
    宋翎依偎在楚泊年怀里，握着他的大手把玩。
    “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掐在这个时间点让人拍到照片，不给她反悔的余地。
    他知道自己不会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否认是不可能否认的了，那么公开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楚泊年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碰巧罢了。”
    这是真话，反正明晚过后他都会有所动作，娱记会不会拍到已经无所谓了。
    宋翎挠了挠他的掌心，没再说话。
    先发制人，谁不会啊。
    ……
    被生物钟叫醒，宋翎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才挪开男人的手臂，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朕要工作了，爱妃好好休息。”
    楚泊年被逗得笑出了声，捏了捏她的脸，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睡是不会继续睡的，造型团队过来敲门的时候，楚泊年已经穿戴整齐，对还在敷面膜的宋翎说道：“我等会儿带饭回来。”
    举办地在一座小岛上，是著名的疗养胜地。□□布斯作为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其含金量在全球排名最高，因而每届所参展的电影来自全球各地，到场的嘉宾自然也人才济济。
    红毯开始的时候，华夏还是清晨，但因为是周末，看直播的人也不少，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弹幕上聊起了天，看到喜欢的明星和导演也不自觉地激动了起来。
    【有一说一，这届都挺强的，我看到岛国的专也培袍和意国的斯坦莉了，他们这次的作品格局很大，我觉得是评委会喜欢的口味】
    【确实，孟导虽然很厉害，但宋翎还会太年轻了一些】
    【别提前唱衰啊！好歹都是华夏人，忘了当初被宋翎啪啪打脸的时候了？】
    【卧槽？】
    【卧槽？别吵了！看红毯啊啊啊啊！】
    从微博上看到消息的网友连忙赶来，却只能看见宋翎离开红毯的倩影，只好发评论问其他人。
    【是啥是啥？怎么了？】
    可惜那些人像是约好了般，谁也不说，只扔了一句——【很快你就知道了】
    而cp粉丝群里，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我截到了截到了！啊啊啊啊送翎翎下车的是阿年哇！天，我是不是在做梦！】
    蒙头大睡的小娱记对此一无所知，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他憨憨地笑出声，做着升职加薪的美梦。
    醒来的时候，颁奖典礼已经到了尾声。他打开电脑，按时将准备好的视频发送，这才打算拿起手机点个外卖。刚解锁，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震傻了。
    他赶忙刷新微博，和想象的不一样，底下全是调侃嘲笑的评论。
    【在？帝都申奥成功了！】
    【傻了吧？人家提前官宣了，你的瓜已经烂在手里了！】
    小娱记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点开热搜一看，最显眼的地方果然挂着楚泊年的微博。
    配图是一张翻拍的照片。
    遍地的尸体、战马、兵器、黄沙遮蔽了夕阳，战争后的战场满目疮痍。将军身上的盔甲被鲜血染红，手中紧握的战旗在空中猎猎作响，他单膝跪在地上，面前是一袭红色的身影。
    他知道——
    那是昭华公主。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字迹苍劲，最后一笔却在纸上洇开，就好像执笔之人久久不肯收笔，留下了那么点遗憾。
    【楚泊年：臣仰慕公主已久，若得公主垂爱，不胜欢喜】
    大家还来不及惊讶，颁奖典礼那边，正在宣布最佳女主角的得主。
    “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为大家介绍这个美丽的姑娘。”
    与此同时，巨大的荧幕上浮现出了《热雪》的画面。
    那样一个少女，从天真明艳到深受打击再到阴暗神秘。她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又伪装起来，躲在社会对孩子的“庇荫”之下，保护自己，伤害别人。
    “她是——”
    画面变慢，停在少女站在警局中的样子，眼眸清澈，唇角含笑，好似从来没有过阴霾。
    “薄雪！”
    【我来自首】
    “让我们恭喜最佳女主角的得主，来自华夏的女演员，宋！翎！”
    像是冲破黑暗的黎明降落人间，典礼现场的追光落在了宋翎的身上。她穿着橙金色的礼裙，仿佛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一点点展露出自己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
    【翎翎好棒啊！！！】
    【最佳女主角宋翎！！！】
    华夏的网络已然沸腾，他们看着那位少女一步步走过红毯，踏上台阶，手握金杯站在话筒前，一颦一笑都让人沉醉。
    【呜呜呜好美哦，但是一想到她已经和楚影帝在一起了我就又失恋了】
    【你清醒一点，是他们俩不般配还是你喝太多！】
    宋翎感受到手里的沉重，深深吸了口气。她的目光看向远处，想到那人，紧张激动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大家好，我叫宋翎，我来自华夏。”
    落落大方的发言令现场的嘉宾们露出会心的笑容。雷鸣般的掌声过后，这位年轻的姑娘眨了眨眼，人们只觉她的目光缱绻，仿佛含着万千柔情，只听见她说——
    “谢谢一个人，谢谢他熬尽岁月，换来这一次相遇。”
    楚泊年坐在黑暗里，手指摩挲着腕骨上的兽牙，眼底浮上一层薄雾。
    昭华，我们是命中注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