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美食成了万人迷》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靠美食成了万人迷》作者:郑小溪 文案: 当美食编辑穿成皇亲国戚,顾宝璎还没来得及庆幸,发现……靠山倒了。 她打算入宫选秀重振顾家,却被赐给当朝“小阎王”宇文池。 皇上用心良苦,想着她这位辈分极高的小姑奶奶管教管教宇文池,协助宇文池走上人生正道。 顾宝璎:对不起,告辞了,我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在王府吃吃喝喝,日子也不错。 宇文池因顾家小姑奶奶成了京城中的笑柄,心中憋闷,直到有一次吃了她做的饭菜后……嗯,从此一切都变了。 *** 多年后,当顾宝璎再次听人说起“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他的胃”时,她觉得自己有句话要说——有些人的胃和心压根不用留,巴巴自己就凑过来了。 所有人的吃了我做的饭都会爱上我!!这就是美食的魅力!! ***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美食甜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宝璎,宇文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姑奶奶靠美食躺赢王府 立意:只要努力,就会收获真善美 第1章 .糖渍樱桃论起辈分,她可是皇上的表姑…… 永康十年。 坤宁宫内。 刚过晌午,初夏的天儿依旧是热的不行,一阵阵蝉鸣声儿叫的人心烦意乱,掌事姑姑杜嬷嬷正压低声音指挥着宫人拿着网子粘槐树上的鸣蝉。 她一抬眼,就见着御膳房的小太监提着食盒步履匆匆跑过来,那叫一个步子飞快。 见到杜嬷嬷,那小太监脸上的笑意更是谄媚:“嬷嬷安好,奴才得了好东西,巴巴给嬷嬷您送过来了……喏,嬷嬷您瞧!” 说着,他将食盒揭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就好像里头装着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杜嬷嬷是秦皇后身边最得脸的人,当年作为秦皇后的陪嫁丫鬟,一步步熬到了坤宁宫掌事姑姑的位置,不可谓不辛苦,对寻常好东西早已是见怪不怪。 可如今她瞧见食盒里的东西,也小小惊愕了一把。 这是一碗樱桃,水水的,嫩嫩的,一颗颗紫红紫红的,看起来就叫人觉得食欲大开,想必是浇了蜂蜜的缘故,上头还亮晶晶的。 杜嬷嬷低声道:“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樱桃?” 那小太监在御膳房打滚多年,早已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当即就揣摩出杜嬷嬷肯定是喜欢这一碗樱桃的,低声道:“嬷嬷有所不知,这是三月中旬山东送来的贡品,奴才给嬷嬷您留了一碗,洗干净下锅用黄糖,陈皮略煮一会子,接着再装起来放在冰库里存着,吃的时候浇一勺蜂蜜,再用冰湃一湃,那滋味叫一个妙。” 说着,他更是道:“奴才记得嬷嬷您爱吃甜的,还给您多加了一勺蜂蜜,保准嬷嬷您喜欢……” 他并不是御前的大厨,做不出什么美味珍馐来。 但这时候,樱桃那可是顶稀罕的东西。 他在御膳房爬摸滚打十来年,好不容易打听到坤宁宫的掌事姑姑杜嬷嬷与自己是老乡,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找了多少门路这才在杜嬷嬷跟前说上话,就指望着她能把自己调到别处当差。 这些日子,对于杜嬷嬷的喜好,他已经是琢磨的透透地。 谁知道杜嬷嬷瞧了瞧,却是那碗冰凉凉的糖渍樱桃往外推了推:“你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我可不能吃。” 不是不爱吃。 是不能吃。 小太监还要再劝上两句,只听见杜嬷嬷那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落了下来:“……你存的什么心思,我也知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御膳房的好,不说有多富贵,起码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那小太监额头上已是冷汗密布,惶恐不已:“嬷嬷,这话……怎么说?” 昨儿他还送了东西过来的,当时杜嬷嬷是夸他年纪轻轻会办事,夸了他好几句,怎么这会子画风就全然变了? 杜嬷嬷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了那碗糖渍樱桃上,低声道:“就看在你我是同乡的份上,我就破例提点你两句……宫里头的弯弯绕绕向来多得很,你可知道皇后娘娘这两日在为什么心烦吗?” 那小太监摇摇头,谦卑道:“还请嬷嬷示下。” 他琢磨着上个月月底选秀一事已是尘埃落定,便是他在御膳房里当差都听人说了,秦皇后不满意的人,那是一个都没入选,秦皇后还有什么心烦的? 杜嬷嬷不急不缓道:“你小子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想着如今皇后娘娘已是高枕无忧,再无烦心事?可你知不知道,顾家这次也送来了一位姑娘?” “如今大燕朝江山渐稳,皇上忌惮外戚干政,这次选秀选的六品官员的妹妹或女儿,没想到顾家这位姑娘赫然也在其中,论起辈分来,这位顾姑娘还是皇上的表姑。” “下头的那些人也是不会办事,请皇后娘娘示下选秀是个什么章程,皇后娘娘说了两句场面话,谁知下头那些蠢货当了真,竟让那位顾姑娘入了选……难不成还真叫皇上与皇后娘娘供着这样一位表姑不成?” “就算是皇后娘娘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顾家老爷犯下那等事儿,如今皇上还留着顾家一伙子人性命已是格外开恩了。” “好在几位王爷年纪大了,皇后娘娘想着这顾姑娘已经入选,断然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索性就想着赐给五皇子宁王,宁王年纪小,尚未成亲,身边有位知冷知热辈分高的姑奶奶伺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宁王母妃惠妃娘娘不答应,哭到了皇上跟前。” “惠妃娘娘这性子你该是知道的,一张嘴能言善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说来说去最后竟扯到过世几年的俪妃娘娘身上去了,直说俪妃娘娘所出的晋王虽妻妾成群,可身边也没个妥帖人伺候,把这位姑奶奶赐给晋王是最合适不过。” “没想到……皇上最后答应还答应下来……” 那小太监听到这儿只觉得后宫比御膳房可复杂多了,忍不住道:“这……这不是好事儿吗?” 在他看来,这下子秦皇后是更没什么可烦心的。 杜嬷嬷赏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也难怪你在御膳房这么多年也没挪窝,我看啊,你这辈子想挪窝是难了……皇上还没继承大统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俪妃娘娘,俪妃娘娘去世六年了。” “俪妃娘娘所出的晋王做了多少混账事,换成了别的皇子,皇上早就不管了,可唯独晋王那儿,皇上一边骂一边帮晋王收拾烂摊子,这还不是看在过世俪妃娘娘的面子上?” “因惠妃娘娘前几日的话,皇上好几日都没临幸后宫……你说皇后娘娘这心里能痛快吗?” 那小太监是越听越糊涂:“可嬷嬷,这和这碗糖渍樱桃有什么关系?” 杜嬷嬷连话都懒得再和他说,转身就走,临走之前还不忘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来——俪妃娘娘在世时最喜欢吃的就是樱桃。 虽说用糖渍过的樱桃这味儿已褪了大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叫秦皇后再想起这一茬来,整个坤宁宫上下又是好些时候没好日子。 等着杜嬷嬷进去内室时,秦皇后不知道是已经醒了还是一直没有睡着,只靠在床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淡淡开口:“顾家那丫头可去了晋王府?” 秦皇后比皇上还大上两岁,如今四十有三,因平日里保养得宜,看着倒是比实际年纪年轻了十来岁,但她容貌长得并不算出众,哪怕看起来年轻些,但在紫禁城里后宫里却算不得什么。 也是因此,她对自己的容貌十分在意,对旁人的容貌也很上心。 杜嬷嬷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想着是不是方才和那小太监的话被秦皇后听去了,可转而一想,不对,前院距离内室相隔甚远,除非秦皇后有顺风耳才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她猜到秦皇后这几天怕是日日心里都藏着这事儿,语气是愈发恭敬:“顾姑娘……不,现在应该是顾姨娘了,她今儿一大早就被送去了晋王府,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入了晋王府,好端端的,娘娘问这些做什么?” “不过是个晋王侍妾罢了,连个夫人都不是,还值得您过问?仔细伤了身子!” 秦皇后倏地睁开眼,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不悦:“你可别忘了,她的父亲是故去太皇太后的亲弟弟,虽无血缘关系,但论起辈分来,她可是皇上的表姑,若后来没有她大哥那起子事儿……别说她给晋王当侍妾,哪怕是当正妻都是绰绰有余的。” 第2章 .茯苓牛乳羹可真够丢人的 杜嬷嬷连声称是。 秦皇后这几日心里一直不大舒坦,她向来做事谨慎,可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在顾宝璎这件事上办的不是那么妥当。 皇上好像对这件事很不满似的,可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主意是惠妃出的,头是皇上点头的……最后皇上还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她与皇上成亲二十多年,可直到今日还是不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有的时候总觉得能摸得准一点皇上的心思,可有的时候好像觉得自己连边儿都沾不上。 昨日她为了试探皇上的心思,亲自送了一盏天麻鸽子汤去了御书房。 从前皇上对她这个皇后虽谈不上多宠爱,可该给的体面却从未少过,可昨儿……皇上连她的面都没见,当时听闻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说皇上在召见大臣不得空,脸色也是一沉,把汤交给□□,要□□交给皇上,转身这才离开。 她嫁给皇上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儿。 秦皇后只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初是惠妃说晋王虽年纪不小,性子尚未定下,晋王府中也没个辈分高的压着管着晋王,这才出主意说把顾宝璎送给晋王的,压根没叫皇上见到顾宝璎一面…… 当时,她就觉得惠妃简直是病急乱投医,指望着一个不沾岂不带故的姑奶奶管着宇文池? 呵,只怕将故去的太皇太后从棺材里搬出来都没用。 惠妃为了自己儿子,连皇上都敢诓骗,也难怪惠妃这几日在皇上跟前也是吃了瘪,皇上耳目遍布紫禁城,只怕后来也是听说了顾宝璎是何等姿色,可说出去的话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皇上不把这笔账算在惠妃头上算在谁头上? 真是活该! 秦皇后仔细琢磨着这件事,想了又想这才觉得豁然开朗,难道皇上这是想给宇文池难堪,毕竟前些日子宇文池一言不合就把承恩侯府家的小少爷给揍了。 承恩侯府的老侯爷当年跟随先帝立下汗血功劳,临老了却是个爱孙如命的人,在皇上跟前哭的都快断气了,皇上怎么能不罚他? 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偏偏宇文池是油盐不进,皇上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羞辱他的吧? 可等着皇上过后一想,姑奶奶嫁给侄孙儿……这是怎么看怎么不妥当,有损皇家颜面,所以这是不高兴了? 秦皇后只觉得自己苦思冥想好几日,总算是把皇上的心思琢磨出个六七分来,眉宇间的愁郁总算是淡了些,只吩咐道:“杜嬷嬷,这天儿也是挺热的,差人送两匹绡纱,再开了本宫的库房,从里头选些首饰送给顾宝璎吧!” 得要皇上瞧一瞧她这个皇后可是有容人之量的,和惠妃那是截然不同。 杜嬷嬷连声称是。 只有主子高兴了,他们这些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秦皇后这才觉得心里微微舒畅了些,见宫女端着托盘恭恭敬敬走了进来,是了,每天午睡起来她都会吃一盏茯苓牛乳羹,这茯苓与牛乳都是对女子极好的,她从嫁给皇上那天开始,是一日不断的服食。 茯苓炖的烂烂的,烂烂的,极好入口。 秦皇后心情好了,品尝起这茯苓牛乳羹来也觉得滋味无双,淡淡道:“……今儿这茯苓牛乳炖的好,小厨房里头一人赏十两银子吧!” 杜嬷嬷方才已经下去了,有旁的嬷嬷上前称是。 *** 方才被秦皇后念叨的顾宝璎可就没有秦皇后这般好运,能躺在床上吃香的喝辣的,虽说她是入选的秀女,但大燕朝有规矩,不是所有秀女都能充盈后宫成为娘娘的,有些还会赐给皇子们。 很不幸,她就是被赐给皇子的那一个。 如今她站在破破烂烂的珍珠园门口,看着大门口牌匾上龙飞凤舞,用篆体刻着“珍珠园”几个大字,只觉得讽刺。 这是一所两进的小院儿,猛地一看好像宽敞,可里头却是破破烂烂,应该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杂草长得有半人高,知道的晓得这里是晋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荒山野岭,哪个山脚下头。 顾家虽已落败十来年,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哪怕是不复当初荣耀,可家底却不算薄。 顾宝璎是顾老太爷七十岁那年得来的唯一一个女儿,原先顾老太爷在世时把她看成了眼珠子一般,日日傍晚遛鸟一手提着鸟,一手牵着步履蹒跚的她,还把她抱在膝上喂她吃牛乳…… 别说几个闺女,顾老太爷就连对长子嫡孙都没这般尽心过的。 所以哪怕顾宝璎并非嫡出,只是从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阖府上下也没谁敢提这一茬的。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顾宝璎从小活的是顺风顺水,哪怕是晚上纳凉时多看了天上的星星一眼,顾老太爷也会指着顾大老爷的鼻子叫他去想想办法。 这寻常人临终前要么是嘱托一众儿子上进,要么是把自己积攒的私房分出去……可唯独顾老太爷临终前字字句句都是叮嘱顾大老爷要照顾好顾宝璎,等着顾大老爷当着满屋子的人郑重承诺之后,他老人家这才放心闭上眼。 是以,哪怕是顾家落败,顾大老爷被流放辽东之前也不忘叮嘱自己的老妻好好对待顾宝璎,切莫委屈了她,免得他百年之后无颜面对顾老太爷。 顾宝璎想着自己在金陵时住的是两层楼的绣楼,这个时候一推开窗子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还有墙角的葡萄藤,李子树,另一角还有个占地两三亩的池塘,她离开金陵时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只怕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吃上莲子的。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离开金陵时,她的大嫂顾大夫人是一脸担忧,她几乎是拍着胸脯说自己是进宫当娘娘是享福去的……要是叫大哥大嫂知道她如今要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怕难受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 跟在她身边的连翘也是忍不住嘀咕道:“姑娘,这,这可怎么住人啊?” 别说自家姑娘,就连她这个丫鬟都没住过这般破破烂烂的地方。 顾宝璎扫了她一眼,一脸不快,嘟囔道:“大嫂出门之前交代的话你都忘啦?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行,这里是晋王府,以后你得叫我姨娘……” 这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姨娘,嗬,真够丢人的,不说侧妃,自己连个夫人都没混上。 她原指望着进宫能够光宗耀祖的……还好金陵隔京城隔得远,这事儿一时半会穿传不回去! 第3章 .跳水萝卜不光得敬她,还得护她,爱她…… 连翘听闻自家主子声音变了,当即一瘪嘴,差点也跟着哭出来。 她虽说名义上是个丫鬟,却是顾宝璎三岁那边亲自挑选的玩伴儿,日日什么都不做,只陪顾宝璎玩,养的比有些人家的姑娘还娇贵。 原本上京之前顾大夫人是想换个人的,可这主仆两个感情甚好,一说要分隔两地,两个都是眼泪汪汪的……顾大夫人只能作罢,想着等过些日子再找些门路塞两个丫鬟进宫。 顾宝璎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在安慰连翘,还是在安慰自己:“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连翘,这以后的事儿都要靠我们自己了,哪怕别人瞧不上咱们,可咱们也不能丢了顾家的脸面才是。” 她知道,不说金陵,这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顾家的笑话。 十年前,先太子谋反,自家大哥因做过太子太傅,在朝堂之上不过是恳请新皇彻查此事,就被皇上斥责一顿,直说他其心可诛,乃是先太子党羽,当即就要将他拉出去砍了。 若非病重的太皇太后赶来,只怕会酿成一出惨剧。 最后是顾大老爷流放辽东,顾家其余人……皇上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并未受到牵连。 只是啊,朝堂向来是与内院息息相关的,顾大老爷从一个阁老变成了阶下囚,顾家内院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小的小,弱的弱,难成气候。 因顾大老爷曾任先朝阁老,一向是公正廉明,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些人见着顾家落了势,岂不是要变着法子上来踩两脚? 先前在紫禁城里参加选秀的时候就有人指桑骂槐,说三道四,她向来是个心大的,只装作没听见……如今那些人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话她。 顾宝璎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可继而却是挺起脊背走了进去。 这日子是自己的。 大门一关,小日子一过,难道那些人还能冲到晋王府来看她过的好不好? 话吧,虽是这个道理,但她还是觉得这个晋王太缺德了些,若顾家还得势,他这小毛头见到自己还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姑奶奶”。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可等着顾宝璎看着大厨房那边送来的饭菜,只觉得自个儿连犬都算不上,她侄孙女儿养的京巴狗儿都还日日吃肉了……这桌上就搁着三三两两的素菜,一碗糙米饭,她侄孙女儿的狗见了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连翘当即就要跳出来:“……你们这不是作践人吗?我们家姑娘……不,我们家姨娘早饭都没用得上几口,就匆匆过来,这午饭就吃这些?” 桌上放着一碗炒青菜,一碗和清水无异的汤,一碟子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泡萝卜,一碗糙米饭,怎么看是怎么寒酸。 送来的嬷嬷并不觉得有什么,还趾高气昂的,拿鼻孔瞧了她一眼:“怎么,姨娘这是嫌弃伙食不好?姨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都快申时了,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我说你这丫头也别这样瞧我,这各房各院的主子们哪个没小厨房?若是想吃些什么只管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去做,哪里还轮的上我送过来?” 顾宝璎扫了一眼落了厚厚一层灰,在荒芜杂草中显得格外孤寂的小厨房一眼,觉得这小厨房和自己一样……可怜得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还能凭空变出吃食来不成? 连翘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嬷嬷白了顾宝璎主仆一眼,转身就走。 顾宝璎默默拿起筷子,朝着青菜夹了一筷子,嘴里更是嘟囔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堂堂晋王府大厨房做出来的菜能这般难吃,一如方才她没想到堂堂晋王府还有这样简陋的院子一样。 顾宝璎心里想的是要做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可身体却是很实诚的把嘴里的青菜吐了出来——实在太难吃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当娇娇小姐十年,她整个人也变得娇气起来。 她并不是顾宝璎小姑娘本尊,原来的她是一个美食编辑,后因车祸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朝代。 还记得那时候是顾大老爷刚入狱的时候,顾家上下,里里外外是自顾不暇,六岁的她病了都无人发现,等着顾大夫人前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烧的浑身滚烫,后来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过来,总算把她的小命保住了……但这具身体里的芯子已经换了人。 顾宝璎时常听人说起顾家当年的显赫,听的多了,她也忍不住憧憬起来,只巴望着顾家能重回当年的荣耀。 很多东西得到与付出都是成正比的,顾大老爷、顾大夫人对她的疼惜爱护,晚辈们对她的敬重,她那侄孙女儿最疼的就是那只京巴狗儿,谁都不给抱,每回看到她都献宝似的把狗儿塞到她怀里。 她好几次都听到顾大夫人对着下头那些侄儿侄孙说——别看宝璎是你们姑奶奶,可她年纪还没你们大,刚出生的时候没了娘,三四岁的时候没了爹,还没长大,咱们家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们不光得敬着她,还得护着她,记得没? 顾宝璎觉得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顾家那伙子人想想……她放弃那碗青菜,去夹了一筷子跳水萝卜。 嘿,比她想象中稍微强点,酸酸辣辣脆脆的,估计是昨晚上刚泡下的今儿就捡出来的,里头还加了橘皮和冰糖,吃到最后还是甜甜的……她只愿自己在京城的日子也能像这道跳水萝卜似的,不管路途怎么艰辛,最后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 哪怕是当姨娘,她也立志当最得宠的那一个! 不说别的,顾宝璎对自己别的方面没自信,可唯独对两样很有信心,一样是自己的容貌,她的生母长得极美,她长得并不大像顾家人,更像她的生母,五官明艳,身形高挑,因没心没肺的想的很明白,大多数时候面上都是带着笑的。 一笑起来,嘴角就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还真是谁见谁喜欢。 这也是为何明明宫里头的主子娘娘们不大待见她,却依旧不敢在选秀事情上动手脚的原因。 按照道理来说,很多环节上都是可以动手脚的……但选秀之前可是有画像呈送到皇上跟前去的,若叫皇上一不留神知道下头那些人捣鬼,岂不是会龙颜大怒? 三年前的选秀,秦皇后的手伸的格外长,连画像也捣了鬼,入选的女子一个赛一个平庸,堪堪能入眼,皇上觉得不对,派人一查这事儿,果然是大有蹊跷。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但皇上对这件事依旧是如鲠在喉,很多事情都是交代心腹去办的,毕竟后宫中这一个个妃嫔的长相……的确是没有让他替宇文家开枝散叶的想法。 第4章 .翠绿豆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有一桩叫顾宝璎自信的就是她的灶上活计儿。 未穿越之前,她是美食编辑,最擅长的就是折腾各种吃食,毕竟当编辑也不是一件轻松活儿,只会纸上谈兵的编辑写出来的文字是没有灵魂的,好在她对美食一向感兴趣,也时常自己折腾,琢磨出来的菜色好歹不赖。 只是可惜啊! 时下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像世家出来的姑娘一个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还不够,女红、管家、算账、烹茶……最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好,可像灶上活计儿大家却嫌有些腌臜,毕竟这厨房门一出一进就是一身油烟味儿,怎么侍奉婆母,伺候丈夫? 所以对于灶上的活计儿,女子们懂个囫囵就行了,难不成还真指望着她们一日三餐下厨? 偶尔煮个汤,挑个燕窝,已经够值得人称赞。 好在顾宝璎穿越之前,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被养的像眼珠子一样,娇贵的不行,琴棋书画没一样擅长的……她穿越之后,好歹还上进了些,不说吟诗作画,写出一手好字来,但起码看书写字是不成问题的。 光是这样,顾大夫人欢喜的写信送去辽东,把这好消息告诉了顾大老爷,直说自家小妹懂事了,知道上进了。 瞧瞧。 原先顾宝璎的确是存了一颗上进的心,可就这样活生生在众人的吹捧中一日日懈怠下来。 索性她就专心研究起美食来。 如今虽说有煎炸烹煮,但大多饭菜都是以蒸煮为主的,她觉得难以下咽,顾家不比当初,她总不好要顾大夫人请三五个厨娘,所以养在顾家这十年的时间里,她的厨艺是愈发精进。 顾大夫人一开始还觉得这样不大好,姑娘家的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这个? 后来她老人家见着唯有这个时候自家小妹格外开心,想着顾家都已经这样子,开心一日算一日,索性任由着她去了。 后来顾宝璎还说想在金陵开个饭馆补贴家用,可话还没说就见着这位老嫂子脸色沉了下来,以后她是再也没提。 可在她心里却觉得若自己开了个饭馆,一定会门庭若市。 想起这些,顾宝璎只觉得心里发酸……得宠?说的简单,做起来难,就和这小厨房一样,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连食材都没有,怎么能做出一桌子山珍海味来? 晋王那边也是一样的,他肯定觉得皇上赏自己下来是折辱他的,怎么会对自己有好脸色?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皇上赏下来的人,姑母又是故去的太皇太后,虽说和晋王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不说侧妃,好歹也赐她一个夫人的位置吧? 这一个个的,叫什么人呐! 顾宝璎不免有些有些丧气。 跟在她身边的连翘只以为自家姑娘是饿着肚子不高兴,毕竟从小到大自家姑娘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想了想道:“姨娘,您等等。” 说着,她更是撅着屁股回头去翻包裹,左翻翻右看看总算是翻出一个锦盒来。 里头装的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匣子翠绿豆糕,是当初她们离开金陵时顾大夫人给顾宝璎准备的,原本这糕点点心是准备了不少,可因翠绿豆糕里头包的是甜腻的红豆沙馅,顾宝璎并不爱吃,所以一直留到了今儿。 连翘打开匣子,露出一块块干巴的糕点来:“姨娘,您好歹垫一垫,这是大夫人院子里厨娘做的,味道想必不会差到哪儿去。” 顾宝璎向来并不会委屈自个儿的脾胃,但形势逼着她不得不低头,只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虽说糕点干巴的像馒头似的,里头的红豆沙馅因搁了好些日子结了霜糖愈发甜腻……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对比才有差距,相比起方才那些饭菜,这翠绿豆糕的味道也还算不错。 可多年娇养的脾胃让顾宝璎肚子里有了饱意之后再也吃不下去,只盘算起来:“……连翘,待会儿你出去打听打听,咱们能不能自己开火,要是每日吃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只怕不出一个月我就能瘦一大截的,不出三个月,只怕就要折损在这里了……不大了,咱们自己买食材,也不用花晋王府的银子。” 破船还有三千钉,金陵顾家当年要多显赫就有多显赫,可以说是金陵头一份,有在紫禁城里当娘娘的姑娘,有在朝中当二品大员的儿子……不知道出过多少进士。 有了后台,顾家的生意做起来更是顺风顺水,赚了个琳琅满钵。 十年前,皇上发落了顾大老爷,却没有抄家没收家产的,虽这些年顾家并没有再做生意,但先前积攒下来的银子却够顾家子子孙孙锦衣玉食过好几辈子。 那时候,年逾五十的顾大夫人哭过一场后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分了一部分银子拿出去打点辽东那边,毕竟顾大老爷年纪大了,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头,多塞些银子,他在辽东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剩下的银子则被顾大夫人亲自管着,顾家上下日子过的还是好日子,可和从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顾大夫人总说“银子多留些好傍身,指不定以后又闹出什么事儿”之类的话。 为了这事儿,顾家不少人私底下都说顾大夫人这个当家人小气。 可叫顾宝璎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她前来京城选秀,顾大夫人塞给了她面值一万两的银票子,还有一些小面额的银票和打赏人的金银豆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足有两千两银子。 当时她不愿意收,可顾大夫人直说不收不行,银子多些好傍身。 从前顾宝璎吃穿不愁的,银子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但如今她才知道银子的好处……想着自己有大笔的私房,日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连翘虽照顾人不大在行,但嘴巴厉害、会来事儿,碰到和她娘年纪差不多大的嬷嬷姑姑们,能一口一个“姐姐”喊着,声音里能淌出蜜来,听的顾宝璎都觉得害臊。 但不得不说,嘴甜好办事,连翘原先在顾家的时候,那些嬷嬷姑姑姐姐们就没谁不喜欢她的。 她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连翘就垂头丧气回来了。 顾宝璎心里是一紧:”这……这是怎么了?难道晋王府规矩大,咱们不能托人买食材自己做饭吃?“ 第5章 .一块杂骨民以食为天,吃的最重要 连翘摇摇头,哭丧着的一张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不是的,将才奴婢出去一打听,这才知道这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爷是皇上的第五个儿子,生母俪妃娘娘十年前没了,从此之后王爷也是性子大变,变得是嚣张跋扈,不讲道理,这次为何皇上要把您赐给王爷,就是因为王爷当街揍了承恩侯府的小少爷,说是承恩侯府的老侯爷在皇上跟前哭的都快断气了,列举了王爷这些年来做的事儿,一桩赛一桩过分。” “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晋王府中除去晋王妃和主子娘娘们,其余的姨娘都有好几个……偏偏这样王爷还觉得不够,在外头也是拈花惹草的,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不光是女子,奴婢还听说王爷包了名伶……” 这名伶可不光是女子,还有长相清秀的男子呐! 当时她听到这话时只觉得晴天霹雳,还不死心的问了那婆子一句,这才知道晋王如今不过二十二而已。 若这样说来,等着晋王三十多岁的时候,晋王府岂不是住都住不下了? 连翘只觉得种猪都没这么厉害的,晋王居然养了二三十个女人?这夜里能不能受得住啊? 可当着自家姑娘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只会惹得自家姑娘伤心。 顾宝璎却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皱皱眉道:“你打听了半天就打听了这些?我让你问的事儿呢?到底咱们能不能托了嬷嬷婆子出去买东西?” 至于这个宇文池到底长得是高是矮是丑是美,有多少个夫人姨娘的,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的很明白。 原先未穿越之前,她虽是个美食编辑,说出去名声怪好听的,可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六千块钱,工作她很喜欢,可工作中打交道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叫她觉得心累,为了生计,她还不是一样忍下来了? 她打从心底里把宇文池也当成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能够主宰自己生死的上司,大不了自己在他跟前说话时小心些,说话做事儿都把握一个度。 反正他有那么多个女人,总不能日日盯着自己一个吧? 自己没和宇文池呆在一起的时候权当作放假,如今看来她放假的日子将比上班的日子要多多了,好歹也不算太糟。 连翘急的眼眶都红了:“姨娘您都不着急吗?这,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是不是好地方有什么要紧的?来都来了,难道咱们还能跑到皇上或者皇后娘娘跟前说不愿意在这儿,要回去?你敢说吗?皇上和皇后娘娘会答应吗?”顾宝璎倒是个心大的,其实不这样安慰自己,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有路!” 她明显是更关心自己的饮食问题,只道:“我要你打听的事儿,有结果吗?民以食为天,我当下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连翘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有结果了……这晋王府的规矩不算森严,比从前咱们在金陵的时候差多了,晋王妃年纪不大,性子挺好的,不大能压得住下面的人,倒有漏洞可以钻。” “奴婢方才找到了管采买的一个婆子,塞了一颗银豆子过去,她就答应了,还说以后若有什么事儿直接找她,每个月给个买茶喝的钱就够了,权当作帮忙。” 在这方面,顾宝璎对连翘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拍拍胸脯,放心道:“这就好。” 连翘的确是会来事儿的,她这边刚回来没多久,将才那个姓花的婆子就偷摸摸送来了一块猪肋排,排骨不算好,是杂骨,没什么肉,应该是中午大厨房那边用剩下来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家花婆子的一番心意。 顾宝璎忍俊不禁,觉得这晋王府这些人还是挺有意思,一个个倒是聪明,这还没开始托她办事了,她就想着送东西过来,这是提前打好关系的意思? 不错,不愧是王府里的奴仆,比金陵的人机灵多了。 她向来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以后采买食材保不齐要多找找这位花婆子的,索性先给了银子,预支了明日的菜。 她想着自己是新来的,凡事要讲究一个稳字,不能出错,所以只要花婆子明日帮着买些米面,五花肉等东西回来,先对付一阵再说。 花婆子说是帮着这位新姨娘买东西,可实际上她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如今大厨房向来没什么规矩,偷偷摸个什么东西出来也不算大事儿。 再说了,这位新姨娘日子瞧着不大好过,好歹也是王府里的半个主子,她搭把手怎么了? 她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下来。 顾宝璎看着这一块排骨,也犯了难,也不知道这个珍珠园是当初哪个可怜人住过的,小厨房里锅碗瓢盆杂乱堆着,她仔细拔了下,还有盐巴和一些作料,当即看的她是两眼泛金光……这可真是她正打瞌睡了,就碰上了枕头。 虽说这枕头太破了太脏了点,但好歹也能拿过来应应急。 连翘跟在她身边多年,一见她这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些什么,连忙道:“姨娘,您可别瞎想,咱们还有翠绿豆糕了,实在不行拿着糕点垫巴垫巴,等着花婆子明儿把东西捎过来再下厨也不迟。” “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该怎么同大夫人交代啊!” 顾宝璎舔了舔下唇,依依不舍道:“那……好吧!” 珍珠园虽僻静,但也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儿,这里里外外也得拾掇拾掇,要不夜里都没地方睡。 主仆两个一通忙活,已到了夕阳西下,大厨房那边的饭菜也送了过来。 中午是因为她们来的迟,所以伙食差了些,顾宝璎对于晚上的饭菜还报有希望的,不曾想打开食盒一看却是大失所望——这菜色与中午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多了一碟子干巴巴的竹笋炒肉?还是一块块肥肉,看着就叫人倒胃口。 顾宝璎饿的是前胸贴后背,却也只动了几筷子而已。 她砸吧着嘴,怀着无限憧憬道:“……要是这个时候在金陵就好了,我一定要狠狠吃上三大碗排骨。” 如今这一块杂骨摆在跟前,于她而言就像是隔着玻璃看烧鸡,只能看不能吃,这等滋味更不好受,所以一下午不管做什么脑海中想的都是这块排骨,一会想着可以用来炖汤,一会想着可以用来做糖醋排骨,一会又想着可以腌制起来明日做咸肉粥……可怜见的,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馋一块排骨馋到这个地步。 第6章 .话梅小排顾家这位小姑奶奶,可真美啊…… 连翘咽了咽口水,深知这个时候不能继续这个话题,只会越说越饿,想了又想只道:“姨娘,奴婢包裹里头还有一包话梅,您要不要吃点?” 顾宝璎有气无力摆摆手,只道:“还是算了,话梅本就是开胃的,越吃越饿……” “连翘,不如咱们就把这一块排骨吃了吧,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总比饿死强,今儿本就累了一天,还不叫人吃饱饭,也太可怜了点。” “咱们不是还有话梅吗?你吃过话梅小排吗?酸酸的甜甜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话梅的香味儿,和平日里吃的排骨味道不大一样,保准好吃。” 连翘咽了口口水,自家姑娘并不爱吃酸的甜的这些零嘴儿,她爱吃,这包话梅来京城半道上给自己买的零嘴儿:“姨娘,还是别了吧……” 她劝诫的话都是犹犹豫豫的,显然心里也是狠狠做过一番斗争的。 两人坐在青石台阶上,肚子咕噜噜叫着,你的肚子叫一声,我的肚子叫一声,像比赛似地,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更显得寂寥。 犹豫了好一会的顾宝璎突地起身,视死如归道:“走吧,咱们去做话梅小排,大不了就是拉肚子,在床上躺几天也就好了。” 不知道连翘是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还是觉得这话梅小排一定很好吃,想了想,还是起身屁颠屁颠就跟在顾宝璎身后去了小厨房。 身为一个好吃佬儿,顾宝璎今儿一开始收拾的就是小厨房,小厨房被擦得锃亮,两人拿火折子点了小炉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葱姜蒜那是没有的,连油都没有,顾宝璎剃了些杂骨上地肥肉煸了油,大火炒了杂骨,接着加了话梅加水焖煮收汁……一刻钟之后,这道话梅小排就好了。 说实在的,这样一道菜若是搁在金陵,她都会嫌弃自己。 可如今这个情形下,她只觉得这道话梅小排真是好吃,两人连汤汁都没放过,一勺子汤汁一勺子糙米饭,酸甜适中,不肥不瘦,这滋味简直要多妙就有多妙。 吃到最后,顾宝璎仅觉得自己是七分饱,不过这样也足够叫自己满意。 她倒是吃的心满意足,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夜里是跑了三四趟茅厕,原本第二天一早打算多睡会儿的,她估摸着也没谁把她这个新进门的姨娘放在心上,用连翘的话来说,晋王府隔三岔五就抬个人进来,王府内院都快比紫禁城后宫都还热闹,早已是见怪不怪。 不曾想她正躺在床上思考昨日那话梅小排吃的值不值当时,连翘就带着个姑娘走了进来。 这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虽一般,但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穿着打扮也是不俗,一进来就福了福身子道:“顾姨娘安好,奴婢玳瑁,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奉王妃娘娘之命请姨娘过去正院说话了。” 晋王妃请自己过去说话? 顾宝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她做贼心虚,下意识觉得晋王妃觉得自己与大厨房花婆子勾结的事儿被发现了。 其实玳瑁也觉得纳闷,这位顾家的姑奶奶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王府中这么多女子,刚进门这包袱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巴巴去正院给晋王妃请安,要知道任凭你多得宠,可王爷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内院中的日子好不好过可是晋王妃的一句话。 昨儿这位新进门的顾姨娘忙着收拾屋子也就罢了,今儿一大早也不过去请安?这个时候还睡着? 玳瑁不知道该说她傻里傻气还是心大了,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场面话还是要说两句的:“……奴婢见着姨娘脸色不是很好?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奴婢回去告诉王妃娘娘一声,给您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等着您病好了再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也不迟。” 糟了! 顾宝璎才想起来这一茬,按理说她是该去给晋王妃请安的,可在金陵的时候,她被人捧惯了的,从未有早起给长辈们请安这一说,都是她的侄儿侄孙们来给她请安,她醒的早且闲来无事的情况下见一见他们,对着两鬓斑白的侄儿苦口婆心说他要努力上进,认真念书之类的话。 要是没起,那些人对着她的内室作揖就算是请安结束了。 当然,她没能起床的几率显然是更大一些。 她连忙匆匆起身,笑着道:“玳瑁姐姐说笑了,我……我这是昨儿太辛苦睡忘了,你暂且等等,我马上就跟你一起过去正院。” 她只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奶奶家去了,也没擦什么胭脂,匆匆就往正院赶。 晋王妃是个脾气性子都很好的,身子也不大好,所以免了一干主子娘娘兼姨娘们的晨昏定省,但也有会来事儿的人一日不落不过去请安,人过去了,晋王妃欢迎,人要是不去,她也不会说什么。 但像顾宝璎这样进府一两日还没去她跟前打照面的,还真是头一个。 正院偏厅里比往日里热闹多了,一个个坐在这里有一搭没一大搭说着话,眼神却是时不时瞅向门外头,想见见这位顾家的姑奶奶。 怨不得她们好奇,顾家向来出美人儿,当初太皇太后在世时就是宠冠六宫,哪怕并未生下一儿半女,可□□皇帝继承大统后依旧立了太皇太后为一国之母,更是抚养了最受□□皇帝看重的先帝长大。 这等荣耀,大燕朝开国至今唯独只有这一份的。 女人看女人向来看的精准,大家心里门清,要是长得如倭瓜一样,□□皇帝可不会对太皇太后这般情深意重的……她们倒是好奇,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以后王爷见到她到底是喊她顾姨娘了,还是喊姑奶奶? 等着顾宝璎进门后,满屋子的女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肤若凝脂,宛如晨曦里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一双盈盈笑着的眸子里宛如沾了露珠似的,鲜活灵动。 明明从紫禁城贬到晋王府,住的还是最破旧的地儿,面上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凄苦和憔悴,但一双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天真烂漫,面上带着随意与洒脱,好像对所有人的目光不以为然……这是晋王府上下所有女人都没有的。 可真美啊! 在场的女子大多数都是美人儿,可美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美的像顾宝璎这样惊心动魄的还真是没有。 第7章 .茉莉香片从七品的官那能叫官儿吗?…… 在场不少女人们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像都在说——幸好王爷不在这里,要不然只怕就更没她们活的命了! 晋王妃好歹还是见过大场面的,面上先是有着淡淡的惊愕,接着就恢复如常,笑着道:“……这位就是顾妹妹了吧?昨日是你第一天进府的日子,原本我是该去瞧瞧你的,只是我这身子骨向来不大争气,所以就没过去。” “你这脸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这话音刚落下,下头就有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寻常人被分到珍珠园,身子能舒服的起来吗? 她们这些入府的老人儿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王爷知晓皇上要把这位小姑奶奶赐给他的时候,当即是脸都绿了,虽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传出去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自家王爷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皇上的鞭子都挨过几顿,想着几个月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是连眉头都没有皱过……如今这事儿,这对自家王爷来说怕是一辈子的耻辱,走出去谁人都问多问几句的,胆子大的说不准还会调侃几句的。 这位小姑奶奶是皇上赐给自家王爷的姨娘吗? 不,不是的,这是皇上给自家王爷的惩处,时时刻刻要他记得自己的错处,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不上道。 要不然,这位小姑奶奶为何没赐给别人,偏偏就给了他? 一想到这里,有些女人面上的神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如今这父子两个在打擂台,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宇文池如今看顾宝璎像仇人似的,只吩咐晋王妃将她拨到珍珠园住着,也不必再派丫鬟婆子过去伺候。 与其说他这是在针对顾宝璎,实则是明里暗里与皇上叫板,好叫他老子瞧瞧——就算是你赏我一个姑奶奶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顾宝璎像没看到那些人面上的嘲讽似的,她向来心大,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把她们放在心上:“多谢王妃娘娘关心,实在是……妾身不懂规矩,妾身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她这话话音还没落下,晋王妃下首那个女子就讥诮一笑:“累着了?是人累还是心累?我看啊有些人就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可惜啊,紫禁城的贵人们都是长了眼睛的,谁揣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是门儿清了!” 这女子姓胡,是晋王府中的侧妃,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可一说话就是一股子尖酸刻薄。 顾宝璎皱皱眉,低声道:“皇上有旨意,凡是六品以下官员的女儿、妹妹年纪在十四至十七的都是要入宫参加选秀,妾身的三哥如今正是布政司都事,妾身在选秀之列,听这位姐姐的意思,难道妾身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顾三老爷如今也是一大把年纪,如今在福建任职,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儿,说来也是怪心酸的。 顾大夫人不知道多少次劝他辞官回金陵,可顾三老爷总说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总是腰杆子硬实些,要不然,欺辱顾家的人只怕更多。 官职虽不高,但却能叫众人瞧瞧皇上的态度,让众人知道皇上并没有因为顾大老爷的事儿迁怒到顾家其余人身上去。 胡侧妃脸上的笑意更甚:“布政司都事……我记性不大好,这是几品来着?” 有人笑着答话:“从七品了。”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面带讥诮。 连街头五岁小儿都知道京城一块牌匾砸下来,十个人中有八个都是当官儿的,五个以上都是正五品以上……这从七品的官儿还能叫官儿吗? 顾宝璎目不斜视,实则心里想的是从七品的布政司都事不一样替百姓们做事?她的这个三哥可是前朝的两榜进士了,她们这些人家里又出过几个进士? 她心里虽这样嘀咕,却是没有这样说的。 顾宝璎也看出来,这个满嘴尖酸刻薄的女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说一句,她恨不得说十句,大有一副不把自己踩在脚底不罢休的架势……得,还是别说了,胳膊始终是扭不过大腿的! 还是晋王妃觉得这话太过了些,后宫不得干政,同样的道理,哪有一个侧妃对着朝廷官员议论纷纷的道理? 她皱眉道:“从七品的不正式都事那也是朝廷命官,日日替皇上效力的,岂能任由着我们议论?好了,这安也请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平日里虽不大管事,在众人跟前没什么威严,可好歹也是宇文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话大家不敢不听。 以胡侧妃为首的主子们站起身,不情不愿福身之后这才下去。 顾宝璎跟在众人身为装鹌鹑,也想着早些下去,不曾想她刚站起身来,就听见上首传来了声音:“顾姨娘暂且等等!” 胡侧妃连扫都没扫她一眼,冷哼一声就走了。 在她们这些人看来,晋王妃那就是个空架子而已,哪怕这位顾家小姑奶奶得她喜欢,那又有什么用? 混了好几年职场的顾宝璎却不敢这样想,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像她这种最底层的主子,那能叫主子吗?最好是谁都不要得罪。 等着转身重新落座之后,顾宝璎面上的神色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柔声道:“不知道王妃娘娘把妾身留下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晋王妃笑容淡淡的,一如往常:“没什么,把你留下来说说话罢了,说起来原先我父亲也是顾老大老爷的学生,曾跟着你大哥念过几年书,我们之间也是有些渊源。” “按理说我多少该对你照拂些的,可如今你住的是王府里最破旧偏远的院子,身边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实在是不应该……我虽有心照顾你,只是王爷那边,唉……”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懂,说多了反而更伤人,她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道:“明面上王爷的吩咐是没人敢忤逆的,若你以后遇上什么难事或要个什么的,只管来找我,都是女子,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话倒是说得漂亮。 顾宝璎却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舌头打个滚就是了,她只端着汝青瓷茶盅喝茶。 泡的是茉莉香片,倒是少见。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顾宝璎原先并不爱喝茶,喝得多了,渐渐也就琢磨出滋味来,都说字如其人,她觉得饮食方面更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来,像川蜀一带的人性子火爆,则爱吃辣,像金陵一带的人斯斯文文,向来饮食清淡…… 顾宝璎在喝茶上并没有偏爱,什么都能尝一尝,从前在金陵时倒是经常喝六安瓜片,这茉莉香片……还是很少见的。 茶汤鲜爽,口感绵滑,且别具一格。 她只觉得这位晋王妃只怕并不如众人看到的一样是个性子软弱的。 第8章 .东坡肉但凡涉及到男人,女人都是小气…… 顾宝璎想的出神,只听见站在晋王妃身侧的玳瑁微微拔高声音道:“……顾姨娘,王妃娘娘正在和您说话了。” 顾宝璎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还请王妃娘娘恕罪,妾身一时间分了神。” “不打紧的。”晋王妃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王府内院一个个都是可怜人,如今仔细瞧来,这位顾小姑奶奶怕是最命苦的,在王府中身份尴尬至极……这样的容貌与身段,只要不是个棒槌,到了紫禁城后宫定会宠冠六宫。 晋王妃笑着道:“也是我想的不周全,想着你刚来王府,也在大家伙儿跟前露个面,内院中的女人整日无所事事,咱们王府比旁的王府是热闹几分的,若能结识一两个闺中密友,这闲暇时光也能好打发些,却没想过你身子不爽。” 顾宝璎连连站起身来:“王妃娘娘这是体恤妾身,妾身心里都明白。” 原先在金陵的时候她虽是大家眼中的娇娇宝贝,可到底有那么一两个棒槌一样的人说话不经脑子,她原先好歹也是经历过社会毒打与领导摧残的人,当然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 晋王妃这才放心点点头。 其实晋王妃前两日是进宫过一趟的,知晓晋王府要多一位辈分极高的小姑奶奶后,心里是惴惴不安,特别是这位小姑奶奶样貌生的极美,她是更加不安。 大家多美人儿总是会格外偏爱的,若到时候这位小姑奶奶是个嚣张跋扈的,她是管还是不管? 又该怎么个管法? 秦皇后一个个都盯着晋王府在了! 如此一来,晋王妃瞧她更是多了几分顺眼,只道:“……方才胡侧妃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啊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有口无心,等着你与她相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的。” “王府内院说简单倒也简单,除去我就是胡侧妃与林侧妃,还有三位夫人,剩下的都是些侍妾,加一起十几个人。” “王爷每日忙得很,经常不回来,回来之后大多数时间也是歇在外院书房的,所以内院之中争风吃醋的事情倒是少……我了,规矩也不大,你要是有空就来陪着我说说话,要是没时间,十天半个月过来一次也可以。” 顾宝璎低眉顺眼听着,当即就有些不明白了——不是说宇文池好色纵欲吗?怎么很少去内院?既然很少去内院,那一个个女子接回来做什么?当摆设吗? 可她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不好多问。 若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宇文池太过感兴趣,她敢打包票晋王妃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这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心里小气的,一种是装着大度的,特别是涉及到男人这方面。 顾宝璎长这么大从未有过乖乖站在下首听人训话的经历,等着出了正院大门只觉得腰酸背疼的。 这耷拉着腰,佝着背,能不难受吗? 不过她顾不上自己腰酸背疼,匆匆往珍珠园方向赶去,珍珠园里还有上好的五花肉等着她了! 花婆子办事儿还算靠谱,等着顾宝璎回去时候桌上已经摆了好些东西,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块肥瘦相间的三层五花肉,此时此刻在她眼里这块五花肉仿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不光有五花肉,还有一些佐料,米面,果蔬。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很多菜都放不住,一两日就坏了,所以也不敢买多。 顾宝璎兴致勃勃道:“……今儿晚上我们吃东坡肉。” 时下姑娘以瘦为美,一个塞一个纤细羸弱,仿佛一阵风就能人吹走似的,每顿饭吃的比猫儿还少。 顾宝璎向来信奉民以食为天,再怎么也不会在吃食方面委屈自个儿的,可偏偏杜大夫人不允许她吃这些大荤,直说吃多了会长胖,每次东坡肉只会让她略动一两筷子……今儿她定能一次吃个够。 东坡肉做起来并不简单,好在顾宝璎如今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多,五花肉切块焯水,接着香料小火炒出香味儿来,接着大火下肉块,继续翻炒,等着锅内有浓郁的香味儿飘出来,则下高汤慢炖。 顾宝璎是个极挑嘴的人,别的方面不讲究做吃食却是很讲究的,原先在金陵时她做东坡肉时用的都是鸡汤或鱼汤,这样东坡肉的口感会更加丰富些,可如今……哪里有鱼汤或鸡汤? 她想着前两日刚下过一场大雨,正是出菌子的时候,只要连翘去隔壁院子摘些菌子回来。 连翘很快就回来了,用衣裳兜了半兜子菌子,十分不解:“……姨娘,真是奇怪,奴婢方才去附近转了转,除了珍珠园,好像也就隔壁那个听雨轩没住人,在往前走几步,那些院子都有住人的。” 其实她觉得珍珠园除了破旧些,别的方面还是挺好的,隔壁听雨轩更好,后头是一片竹林,到了夏天凉沁沁的,虽说蚊子多些,可拿驱蚊的草药日日熏一熏,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这时候顾宝璎眼里心里只有这锅东坡肉,对什么事儿都不会上心,连头都没回:“肯定是这两个院子隔得远,所以才没有住人。” “你想啊,方才我们回来时经过王夫人的院子,她那院子隔咱们并不算太远,但却是离外院近的,凡事总得占一头吧?说不准哪天王爷犯了懒,想要去看看谁,第一处经过的不就是王夫人那儿?” “咱们这院子,空有个好听的名头,还珍珠园了,哪里来的珍珠?我看叫荒芜园还差不多!” 连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如今这一锅东坡肉对她们来说是第一等大事,很快把这两个破旧的院子抛之脑后,忙着去准备菌子汤。 下了菌子汤,顾宝璎则把这一锅东坡肉挪到了砂锅里炖着,砂锅煮出来的东西更入味儿更好吃。 等着一锅子东坡肉到了色泽鲜亮,入口即化的时候,这天儿已经黑透了。 整个珍珠园都蔓延着肉香,一块东坡肉塞到嘴里,好吃的顾宝璎眼睛都眯了起来,肥而不腻,软烂入味,真乃人间极品。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就着米饭,主仆两个把一锅子东坡肉都吃的一干二净。 顾宝璎也觉得心满意足,正欲说话的时候却是倏地一顿,声音骤然低了下来:“连翘,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第9章 .刺泡子这地方该不会闹鬼吧? 连翘还沉浸放在东坡肉的美味中,摇摇头:“没有了,姨娘,能有什么声音……” 她这话还没说完,两人皆是浑身汗毛一竖——不远处传来幽怨的啼哭声,一声接一声,音调拉的长长地。 顾宝璎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这声音好像是从旁边听雨轩传来的,可是……听雨轩不是没有住人吗?连翘,你今儿不是去过听雨轩,那里,的确是没有住人对吧?” 连翘点点头,惶然道:“是真的没人,奴婢昨儿与花婆子唠过瞌,花婆子好歹管着大厨房的采买,也是有点关系的,说是有个侄儿在外院,勉强能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也是知道些王府里的情况。” “当时她说王爷吩咐王妃娘娘把您拨到这里来,王妃娘娘心善,要您住在了珍珠园,当时奴婢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听雨轩是不是比珍珠园还要破旧些,当时花婆子只笑笑没说话……听这声音,奴婢倒是想起来了,隔壁听雨轩比珍珠园要好上不少。” 说着,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起来:“姑娘,可别是隔壁闹鬼吧?” 顾宝璎觉得很有可能,她区区一个侍妾,连夫人都没混上,凭什么一个人能住一个两进的院子?肯定是这院子是大家选剩下的。 可闹鬼……顾宝璎不大相信,世人信奉鬼神之说,可她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新时代女性可不相信! 顾宝璎已从最开始的慌乱中镇定下来,站起身道:“走,咱们看看去!” 连翘:…… 她已吓得浑身发抖,拽着顾宝璎的袖子道:“姨娘,还是别了吧,怪吓人的,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万一那鬼眼神不大好,迁怒到咱们头上去了怎么办……” 顾宝璎有点犹豫,她很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隔壁“闹鬼”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她转而一想,既不是闹鬼,那肯定是有人在捣鬼,人在暗,她在明,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就不好了,她还没振兴顾家……想到这儿,她点点头:“好,那咱们明日一早再过去看看。” 连翘哭都哭不出来,想着今儿自己去过说不准冲撞邪神,万一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是好?她吓得不行,晚上只缠着顾宝璎一起睡。 顾宝璎这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虽说隔壁院子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是挺烦的,但连翘在床上翻来覆去,抖个不停更叫她忧心。 一早上起来她就说要去隔壁听雨轩看看,可怜连翘怕的不行,可又怕她一个人过去出什么事儿,战战兢兢跟着过去了。 顾宝璎只觉得连翘说的没错,听雨轩与珍珠阁比起来的确是要精致些许,院子里种着一棵合抱粗的香樟树,树下低低矮矮种着山茶花,芍药等,虽说已许久无人打理过,但还是能瞧出当初的盛景来。 她往里头走了走,能听见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后院有口水缸,水缸里的荷叶刚露了个头,水缸边还结了又胖又红的刺泡子,她忍不住摘了一颗往嘴里喂,甜滋滋的,很好吃。 连翘简直是看傻了,只觉得自家姨娘是来赏玩的不成? 顾宝璎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脚印子都没有一个。 难道,真是闹鬼了? 可就算是真的闹鬼了,这鬼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难道每天大半夜出来就为了吓唬人不成? 她觉得鬼没这么闲。 顾宝璎的眼神落在后头那片竹林里去了,晋王府占地颇广,光是听雨轩后头的竹林占地就有三四亩,难道,这“鬼”藏在里头? 她正欲朝里头走去,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连翘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已经变了:“姨娘,这鬼胆子这么大吗?青天白日都敢出来……怎么办啊!” 顾宝璎第一反应也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刚转身就见着一个嬷嬷快步走了过来,扬声道:“顾姨娘,您可真叫奴婢好找,王妃娘娘正找您了,说是宫里头有赏赐下来了。” 顾宝璎认得她,她是晋王妃身边的嬷嬷,昨儿在晋王妃身边曾看到过她的,并不是什么女鬼:“宫里头下来了赏赐?确定……是给我的吗?” 正是因为这次选秀,她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虽说她没机会见到皇上,但紫禁城后宫中那一个个女人防她像防什么似的,她曾见过秦皇后与惠妃,这两人一看到她就没好脸色,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这位嬷嬷很久没在王府中看到这般实诚的人了,这王府虽不比紫禁城,但很多话却不是能说的:“是的,皇后娘娘身边的杜嬷嬷亲自过来的,说是赏东西给您了。” 顾宝璎简直不知道这位秦皇后到底在想些什么,上次秦皇后见到她的时候并未说什么,脸色沉沉,明显不喜欢她。 这才几天吶,东西就赏下来了? 带路的嬷嬷姓魏,是个聪明人,以为她在宫里头得了秦皇后的喜欢,示好起来:“……姨娘胆子可真大,还敢过来这里,难道昨晚上就没听到什么声响?” 看样子听雨轩还真是闹鬼! 顾宝璎已是心中了然:“就是因为昨晚上听到了声响,所以今儿早上才过来看看的,敢问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总不会无缘无故的闹鬼吧?” 魏嬷嬷忍不住高看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奶奶一眼,暗道她胆子可真大,旁人大白日经过听雨轩都要绕道走,哪有人想着过来一探究竟的:“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这听雨轩当年乃是段姨娘的院子,只是段夫人红颜薄命,五年前去世了,这院子就空了下来,后来有人晚上从这里经过就会听到女子的啼哭声,来这里就来的更少了……” 段姨娘? 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号人? 顾宝璎只觉得这晋王府的女人还真是多,她忍不住问道:“段夫人可是被人害死的?我听说只有死不瞑目才会有冤魂。”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了,她身侧的连翘就微微咳嗽了声——这话可不是随便问的。 魏嬷嬷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笑着道:“这些事儿,姨娘还是少知道些的好……您和段姨娘无怨无仇的,想必她不会害您的。” 顾宝璎听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了,敢情段姨娘的死还真是大有蹊跷。 当着魏嬷嬷的面,她不好多说多问什么,只应了一声是。 第10章 .玫瑰汁窝丝糖她去世时候才十五岁,眼…… 等着到了正院,顾宝璎见到了杜嬷嬷,杜嬷嬷是个极会来事儿的,上次在紫禁城见到顾宝璎时面上是一派和气,今儿也是这般,只笑着与她请安:“……皇后娘娘一直惦念着顾姨娘了,这不,赏了您好些东西。” 她心里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向来是轮流转的,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 顾宝璎跪下谢恩。 之所以这次是杜嬷嬷亲自过来就是想看看顾宝璎的态度,用秦皇后的话来说,顾家把顾家这位小姑奶奶送过来只怕是别有用心,如今后宫中的女子一个个是容貌不显,这次入选的女子虽有几个样貌出众的,可要么是目不识丁,要么是蠢笨不堪……之前也有那么几个既聪明又生的貌美,半途病的病,死的死,唯有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十分谨慎,不是冲着进宫当娘娘来的是什么? 秦皇后倒不至于将一个小小的姨娘放在眼里,顾家如今是这个样子,任凭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咬人的狗不叫,万一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憋出什么大招来,狠狠把她咬一口如何是好? 皇上因着顾宝璎的事儿本就心里有些不痛快,可别又出什么岔子。 如今瞧她乖觉的样子,杜嬷嬷觉得甚是满意:“皇后娘娘向来宅心仁厚,对小辈们爱护疼惜,这次更是打开了自己的库房要奴婢选些东西给您送过来,样样都是好的。” 说着,她更是微微一笑,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是对顾宝璎说的还是对晋王妃说的:“皇后娘娘还说这顾家出来的姑娘怎么着也不该只封个侍妾,如今府邸之中两位侧妃已满,可夫人的位置还是有的。” “皇后娘娘只说晋王是个面冷心热的,这一时间里心里有气,觉得皇上这是在给他难堪,该劝的王妃娘娘得多劝劝,要不然事情传出去了,旁人只会以为皇上与晋王不容人。” 她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可话里话外都是敲打之意,要晋王妃对顾宝璎晋位的事儿上点心。 顾宝璎偷偷扫了晋王妃一眼,只见晋王妃面色如常,显然已是司空见惯,只觉得这秦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人,有本事这话对着宇文池去说啊,冲着软柿子捏个什么劲儿? 不过怎么说,顾宝璎对晋位份的事儿还是很期待的。 如今她是侍妾,说白了,那就是王府中的半个丫鬟,是个暖床的,等着被封为夫人,难不成身边一个人都不安排下来? 杜嬷嬷又恭恭敬敬代了几句,这才折身回宫。 等着杜嬷嬷一走,晋王妃似也松快了不少,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瞧瞧,皇后娘娘多疼你,这又是一对玉如意,又是缠枝白玉花瓶的,又是上等的绡纱料子……当初府中的两位侧妃娘娘进府时,皇后娘娘都没有这般上心过的。” 顾宝璎看着搁在红绸上的宝贝儿,想笑却有点笑不出来,这种东西于她而言远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只能看,连碰都不敢多碰,若是摔了碎了,那就是对皇后不敬。 她不知道秦皇后来这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秦皇后都赏赐下来东西,晋王妃也不能闲着,也赏了些东西下来。 顾宝璎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是很在意,可见着晋王妃赏赐的东西中还有一匣子窝丝糖,当即是眉眼里带了几分喜色。 她不爱吃甜的,但是连翘向来爱吃这些。 晋王妃见她眼神在装着窝丝糖的匣子上流连,只觉得她当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笑着道:“这不是寻常的窝丝糖,里头有玫瑰汁儿,轻轻一抿,玫瑰汁儿就化了,外头的窝丝糖是甜的,里头的玫瑰汁儿更像是露水,很香。” “这是我娘晓得我病了,日日离不得药,专程寻摸来的,好叫我吃药之后能够压压药的苦味儿,我想着你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说不准正是喜欢这些的时候。” 在说起娘家母亲时,她面上的笑容才真了几分。 顾宝璎并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可在她心里,顾大夫人就像是她的亲生母亲似的,一时间心里是百感交集,只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当即也并未设防,只道:“王妃娘娘,妾身有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问,按理说是不该问的,可要是不问个清楚明白,妾身心里又不是个滋味,老是惦记着。” 晋王妃道:“但说无妨就是。” 顾宝璎问出了听雨轩段姨娘的事情,她是个心里憋不住事儿的,若惦念着一件事,那就非要把它弄清楚。 方才她也是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还是叫连翘偷偷下去打听打听这件事,可转而一想,这阖府上下又有谁会比晋王妃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与其说叫这件事传到晋王妃耳朵里,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问出来,反正女子嘛,有的时候蠢蠢笨笨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反倒还不会惹得晋王妃猜忌。 晋王妃一点都不意外这件事:“……你是昨儿晚上听到哭声的?想必是你前日夜里睡得太死,没有听到罢了。” “你想的没错,段姨娘的确是走的不甘心,段姨娘是六年前王爷去扬州城带回来的,是扬州瘦马,长得十分好看柔弱,斯斯文文的。” “那时候我刚进王府不久,第一次见到她就像见到你一样,只觉得惊为天人,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好看的人。” “你们的好看并不相同,你的好看是明艳的,带着生气的,可段姨娘的好看是那种一看就想对好护着她的,她一进府,王爷就说她不喜欢热闹,喜欢清静,后来就被王爷送到听雨轩住着。” “王爷经常去听雨轩听她弹琴唱歌,甚至有的时候出门都带着她……没想到半年之后段姨娘就病了,这大夫和太医都来过,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病因。” “最开始段姨娘是咳嗽,浑身无力,到了后来就开始咳血,整日整日的咳血……等着她断气的时候床上都是咳出来的血,连眼睛都没闭上。” 五年前她也不过堪堪十七岁,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儿,当时只被吓了一跳,那样漂亮好看的一个人到了最后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因太瘦了,眼眶都凸了起来,躺在宇文池怀里面上都是不舍。 是啊,那时候的段姨娘才十五岁,比这位小姑奶奶都还要小上一岁。 第11章 .银耳莲子甜汤这里比顾宝璎想象中还要…… 顾宝璎想着听雨轩那半院子的芍药,山茶花,哪怕都过去了五年,仍旧能看得出来当初这院子是被认真拾掇过的。 这位段姨娘……可真是命苦的! 她知道如今世人都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只道:“难道是段姨娘的冤魂未散?王妃娘娘,妾身听说过若有冤屈或未了的心事,所以这才没有办法转世投胎的……” 段姨娘都死了五年,前几年冤魂没有出来作祟,难不成还是这一年冤魂又突然觉得委屈,所以出来蹦跶了? 完全是经不起推敲。 晋王妃摇摇头,说起这件事来她面上也带着几分愁郁:“当年的事情的确是蹊跷,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咳血?只是连太医都说不出个丁卯来,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当年段姨娘去世的时候正是花儿一朵的年纪,换成谁谁都不会甘心的……” 半年前她曾在宇文池跟前提起过这件事,直说这件事闹得阖府上下是人心惶惶,要请得道高僧前来作法,可宇文池并没有答应,说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晋王府有妖魔鬼怪? 这种话,她肯定是不会当着顾宝璎的面说,想了想只道:“我记得我库房里还有一尊金佛,不如你请了回去,这金佛是白马寺开过光的,很是灵验,晚上也好镇一镇那妖魔鬼怪。” 因为听雨轩的事儿,宇文池未斥责过她,但内院是她管着的地界儿,之前不知道彻查过多少次,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不是有冤魂是什么? 顾宝璎觉得这位晋王妃还挺好的,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到底舍得拿东西出来,自然是却之不恭,只笑着道谢。 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对听雨轩也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内宅之中向来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段姨娘的死怕是大有蹊跷……可人死都死了,那装神弄鬼的人又是谁? 回到珍珠园的顾宝璎对这件事很是感兴趣,在金陵时,她一招手多的是人过来陪她说话解闷打叶子牌,可在晋王府,她每天与连翘是大眼对小眼,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只与连翘分析起这件事来:“段姨娘是扬州瘦马,我听说扬州瘦马堪称一绝,只怕这位段姨娘也是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选了偏僻的听雨轩住着,可就算是她小心谨慎,最后也被人算计去了。” “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病了呢?连翘,你如去打听打听当时晋王府中都有哪些人在。” 反正这件事她在晋王妃那里是过了明路的,她多关心关心自己隔壁院子的邻居……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连翘也明白自家姨娘话中的意思,能捣鬼的也就那么几个,当即就下去了。 不到小半日的时间,连翘就喜滋滋回来了:“姨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当初段姨娘进府的时候王妃娘娘刚嫁进来不久,王府中已有胡侧妃,林夫人,王夫人这几个,姨娘也有两三个。” “只是姨娘的手应该不敢伸那么长的,那个时候段姨娘是府中最为得宠的,平日里都避着众人,也就像王妃娘娘和胡侧妃等人身份比她高,她躲不开,偶尔会打打交道,别的人她向来是见着别人有多远就躲多远。” 顾宝璎觉得这位段姨娘还是挺聪明的啊,想了想只道:“段姨娘当时死的时候只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连翘点头道:“方才在正院的时候,王妃娘娘话只说了一半,并未说清楚,花婆子如今管着大厨房的采买,手下也管了几个人,有一个婆子当初就是在听雨轩小厨房伺候的,花婆子她们对当年的事儿很是清楚。” “虽说那时候段姨娘只是个姨娘,但得王爷宠爱,日子过的比侧妃、夫人们都要好,日日有太医过来请脉,按照道理来说也能再拖个三五年的,可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段姨娘想喝银耳莲子羹。” “那个时候并不是饭点,小厨房好些婆子丫鬟都不在,段姨娘身边的丫鬟想着银耳莲子甜汤做起来也不繁琐,就随便喊了个小丫鬟过来……可大家都没想到就是这碗银耳莲子甜汤出了问题。” “段姨娘从小在扬州城长大,喝的银耳莲子甜汤都是软软的糯糯的,得用文火慢慢熬,那小丫鬟刚进府不久,常被人欺负,把甜汤煨在炉子上就去忙别的了,可万万没想到,段姨娘这碗银耳莲子甜汤喝到一半就开始大口大口吐血,等着王爷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 “太医与大夫匆匆赶过来,段姨娘已经断了气,太医看了那碗甜汤直说里头加了天麻,天麻是补品,但对那时候的段姨娘来说却是剧毒,气血虚亏者是一点都不能沾的。” “王爷当时就下令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当时进进出出小厨房的人有好几个,可嫌疑最大的就是王妃娘娘。” 正慢条斯理吃着窝丝糖的顾宝璎脸色一变,道:“这件事怎么又和王妃娘娘扯上关系了?” 她只觉得整件事太复杂了点。 连翘低声道:“那个时候王妃娘娘刚进门不久,可段姨娘身子就已经不大好,太医瞧来瞧去瞧不出个病症来,王妃娘娘被胡侧妃她们撺掇了几句,就说要不把段姨娘挪到庄子上去养病,免得把病气儿过给大家,王爷当时就没答应,还训斥了王妃娘娘几句。”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是更低了:“王妃娘娘好歹也是宋家嫡女,出嫁之前娇生惯养的,当时就眼眶红红的,没过几日就出了这事儿,大家都说王妃娘娘这是记恨上了段姨娘,虽说最后没查出个丁卯来,只怕王爷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后来王妃娘娘说请人去听雨轩做法,王爷都没答应。” 知人知面不知心,顾宝璎与晋王妃也是打过几次交代的,她可不会傻傻认为晋王妃是个好人,但也不会觉得晋王妃是个傻子——前两天才因为段姨娘的事儿受到了宇文池的训斥,接着就痛下杀手,这不是傻子行径是什么? 她忍不住道:“这晋王府还真是热闹啊。” 连翘颇为赞同点点头,道:“从这件事之后,王妃娘娘就不大管事了,下头的侧妃、夫人、姨娘只要不做的太过分,王妃娘娘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怕当初因为段姨娘的事儿被伤透了心。” 第12章 .牡丹小果午夜梦回,时常有人啼哭…… 顾宝璎觉得晋王妃还是挺聪明的一个人,换成她,她也这样做,不管事儿还能日日吃香的喝辣的,多美啊! 她虽不害怕,可午夜梦回时常有人在隔壁啼哭,那也是挺遭人烦的,想了想道:“除去王妃娘娘,那剩下就只有胡侧妃、林夫人、王夫人这三个人了。” 胡侧妃给她的印象颇为深刻,但林夫人与王夫人,她是没什么印象的。 连翘不愧是个包打听,就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把一干事儿都打听的那叫清清楚楚:“林夫人与王夫人都是进府几年的老人儿,当初就没得宠过,现在是更不必说,林夫人是二皇子端王所赠,这几年王爷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好歹还照拂她一二。” “王夫人就是个可怜人了,说是当初王爷与人一起去喝酒,酒醒之后王爷是搂着王夫人的,王夫人又不是寻常丫鬟,是哪家的庶女,后来王爷索性就把她抬了回来,王夫人的日子一直不大好过,王爷难得想起这个人。” “也正是因此,她在王府里向来是低眉顺眼的,和谁关系都不错,后来段姨娘病重的时候,因她隔的近,还主动请缨去照顾段姨娘,照顾的比丫鬟婆子都还尽心尽力,当时胡侧妃她们没少说风凉话。” 有句话她都没好意思说,那些婆子们磕着瓜子说以前王夫人是王府上下最可怜的人,如今顾姨娘来了,这瞅着王夫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怜了,好歹是个正经主子,身边有几个人伺候了! 呸,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顾宝璎觉得这位王夫人也是有点意思,道:“照这样说来,王夫人与故去段姨娘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既然如此,那咱们下午去拜访拜访这位王夫人吧。” 阿昏 这件事不弄清楚,她晚上觉都睡不好,的确是迫在眉睫。 可真到了下午,顾宝璎就觉得有些犯难起来,初次登门总不好两手空空的过去吧?她手上虽不缺银子,但也出不去啊! 顾宝璎想了想,还不如做了糕点过去,既显得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姨娘心意诚恳,又显得她落魄贫寒,最好不过。 可头一次给人送东西,却不能太过寒酸,她亲自去隔壁听雨轩摘了些刺泡子回来,打算做牡丹小果。 牡丹小果,顾名思义是像牡丹花一样赏心悦目的糕点。 原先她在金陵做过一次,很麻烦,浅粉色的花瓣是用石榴汁浇到澄面里头的,一层层的花瓣薄如宣纸,稍有不慎花瓣就掉下来碎了。 哪怕上次她是小心翼翼的,最后出锅时却也有小半糕点上不了锅,最后进了连翘等人的肚子里。 今日她没有石榴,用的是红色的刺泡子也是一样的,花芯用的是话梅肉,想着做出来的成品可能会有些怪异,但牡丹小果出锅后,她还是觉得挺满意的,毕竟在晋王妃那里她都没看到这样好看的点心。 至于味道,她更是很有信心的,上次她做的是甜口的,这次她做的是咸香口的,里头加了酥油,猪肉,葱油,味道肯定差不了。 等着顾宝璎提着点心去王夫人院子里时,王夫人恰好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到顾宝璎是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姨娘怎么过来了?” 她这院子已经好久好久没来过人了。 哪怕是她这院子离宇文池外院书房最近,可宇文池几年都没有过来过,宇文池都不来,旁人又怎么会过来? 顾宝璎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倒也没说两句场面话,走过去笑着道:“妾身昨日从正院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您这个小院子,只觉得院子里被收拾的十分漂亮,当时就想着要过来看一看,却怕夫人您嫌弃妾身蠢笨……回去之后妾身思来想去的,还是想过来一趟,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了。” 难怪了! 王夫人心中了然,这新进门的姨娘妾室们自然要与那些主子们打好关系,可她算什么主子?若非有事,谁都不会过来的,当即只淡淡道:“姨娘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了,若是我知道的,我我肯定会告诉你,可要是我不知道的,那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平心而论,她的容貌长得很是出众,却不大怎么打扮,只穿着一件棕红色素面湘裙,月白色的褙子,头上斜斜插着一支玉钗,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是再无半点饰物,这不少大丫鬟都比她打扮的还要精致些。 遭打扮所累,猛地一看,王夫人并不算出挑,但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身上有种淡薄云天的感觉,这是旁人身上都没有的东西。 王夫人差人打水给自己净手,这才请了顾宝璎去一旁的石桌坐下,还淡淡笑了笑:“姨娘刚进门不久,手中只怕也不是很宽裕,何必这般见外?人过来就行了,还带点心做什么?” 顾宝璎笑了笑,道:“礼多人不怪嘛!” 喝了口茶,她这才道:“想必夫人也知道妾身如今住在听雨轩旁边的珍珠园,前儿妾身累着了,一晚上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但是昨晚上只听到女子的啼哭声传来,那地方,原先是段姨娘的住处。” “妾身听闻原先夫人与段姨娘关系十分要好,当时段姨娘出事的事儿也是夫人第一个赶过去的,妾身想要问问夫人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姨娘? 王夫人如今眼里心里只有这些花花草草的,早已不将那些俗物放在心上,如今猛地听人提起段姨娘,顿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段姨娘……顾姨娘问起她做什么?她死了都好久了,我劝顾姨娘还是少打听这些事情吧,若是叫王爷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当年王爷就派人彻查过这件事,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个结果,后来只下令不准人再提……王爷与王妃娘娘都没查出来的事情,这都已经隔了几年了,顾姨娘想要查清楚怕是不大可能。” 眼前这位小姑奶奶模样生得好,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在顾家应该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迟早要摔跟头的……晋王府内院看着是风平浪静,实则是波涛暗涌。 第13章 .豌豆黄急着与顾宝璎划清界限 顾宝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夫人方才一番话倒是说的漂亮,可如今却又不愿意如实相告。 可若是找旁人,旁人只怕还不如王夫人知道的清楚。 顾宝璎面上的笑意更深,只道:“以前没查出来的事儿说不准就叫妾身查出来了,妾身向来运气好,原先跟着家人一起去寺庙上香,次次抽的都是上上签,也许真叫妾身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呢?” 王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位顾家小姑奶奶还真是……真是想的开,要真的是个运气好的,又如何会落得这个境地? 她囫囵说了个大概,事情的经过与晋王妃虽说的大概相同,不过话说到最后,她似是有些唏嘘:“……段姨娘虽是扬州瘦马,但心肠却不坏,入王府之后并未想过害人,你与她无冤无仇,就算是她变成了厉鬼,也不会害你的。” 在她们心里,都觉得当初段姨娘是被人害死的,只是查不出凶手来,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就凭着最后这一句话,顾宝璎觉得王夫人与段姨娘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一个官家庶女,一个扬州瘦马,身份都很是卑微,当初兴许是真的交过心吧! 顾宝璎不大死心,忍不住道:“那当初伺候段姨娘的那些人了?她们多少也该知道些实情的。” 王夫人却无意多说什么:“当初段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王妃娘娘拨到她身边伺候的,唯有一个贴身丫鬟,好像叫做雨竹,当时段姨娘死后雨竹怕受到责罚,当即就跑的不见了,原本王府中的管事是要报官的,可王妃娘娘却说算了。” “我还记得那个雨竹长什么样子,她和段姨娘原本都是打算被培养成瘦马,只是后来有一次她烫伤了脸,从此就成了段姨娘身边的丫鬟。” “段姨娘是个性子好的,旁人说什么她都说好,可有一次胡侧妃晚上不小心碰到了雨竹,被雨竹吓了一跳,当即就说要把雨竹赶出去,向来好脾气的段姨娘并没有答应,最后还闹到了王爷那里去了……” 和胡侧妃有关系? 还是和那个不见了的雨竹有关? 顾宝璎只觉得这位雨竹是至关重要,还想要再追问几句,可王夫人直说自己记不清了。 她心中了然,笑着起身道谢,她正欲走出门的时候,王夫人身后的嬷嬷就追了上来,恭敬道:”这是夫人要奴婢转交给您的,要您带回去吃。“ 顾宝璎打开一看,是一匣子豌豆黄,应该是小厨房刚做出来的,匣子底部还带着热气儿,一块块码的整整齐齐的豌豆黄上还点缀着蜜豆或葡萄干,胖胖小小的一块,看起来煞是可爱。 顾宝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前脚给王夫人送去了芙蓉小果,下一刻王夫人就巴巴差人送出来了豌豆黄,这分明就是不想欠着她,想要和她划清界限。 不过她还是笑着道谢:“还请嬷嬷替我谢谢王夫人。” 等着回去珍珠园,已是夕阳西下,这主仆两个一步步从喧嚣热闹之地走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可谓不凄凉,从听雨轩门口经过时顾宝璎还朝里头扫了一眼,似乎能想到段姨娘从前活着时候的情形,心里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主仆两个谁也没心思吃饭,一口豌豆黄一口茶水,就这样把晚饭混过去了。 等着吃完了半盒子糕点,顾宝璎突地站起身来:“不成,我要去那边看看,我觉得不对劲,肯定是有人在捣鬼。” 连翘吓了一跳,当即就差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起来:“姨娘,您可别去,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您要奴婢如何同大夫人交代啊,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叫您过去的……” 她心里本就害怕,今日听晋王妃与王夫人这样一说,还不等人形容,脑海中就冒出一个鲜活灵动女鬼的样子,吓得不行。 见自己还没过去了,连翘就哭的眼泪鼻涕横飞,顾宝璎原本打算邀她与自己一块去的话顿时就咽了下去,敷衍她道:“好,好,我不去就是了。” 可等着夜深人静,顾宝璎再次听到隔壁院子传来连绵不断的哭声时,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要不,自己一个人去看看? 这想法一旦冒出来,好像就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顾宝璎向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扫了眼正在自己身侧酣睡的连翘,只觉得连翘也是挺倒霉的,昨晚上连翘是一夜都没睡着,抱着厚厚的被子恨不得把自己裹成蚕蛹,期间还翻来覆去的,连带着她都没睡好。 顾宝璎趿了鞋子,悄悄下床。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去包袱里找了些防身的东西,这是她上京之前顾大夫人给她防身用的,紫禁城里的魑魅魍魉多的很,万一真碰上什么坏人,也能有用武之地。 这一路上顾宝璎并未用上这个药折子,用顾大夫人的话来说,这药折子与火折子是差不多的用法,扒开盖子轻轻吹一口气就行了,火折子里头装的是火星子,这里头装的是迷药,不会害人性命,却能叫人昏睡不醒好几分时辰,防身是够用的。 不得不说,顾大夫人还真是想的周到,想着紫禁城地方大,人也复杂,不敢用过火的药,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栽赃到顾宝璎头上怎么办? 还是这迷药好,迷药一吹,足以让顾宝璎逃生,等着几个时辰之后又是生龙活虎的,既不谋财害命又能自保,多好! 顾宝璎揣着药折子悄悄就往听雨轩方向走去,作为一个穿越之前时常出入鬼屋的”妙龄女子”,她原本以为自己胆子挺大的,可没想到这阴风一吹,乌云将月亮一笼,听见耳畔传来竹林那边传过来的沙沙作响声,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宝璎已经走到听雨轩门口,夜很静,静的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她只听见听雨轩后院呜咽的哭声好像停了下来,当即就忍不住想——莫不是那“鬼”见着有人来了,知道害怕了,所以不敢继续装神弄鬼? 第14章 .迷魂药辛辛苦苦抓到的“鬼”不见了?…… 方才顾宝璎心里是打了退堂鼓的,可□□曾说过敌退我就进,要不怎么能取得胜利? 明明珍珠园多的是屋子,可每晚她都被迫与连翘挤在一张床上,偏偏连翘的睡相又不大好,难道自己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在心里幻想着自己是战无不胜的打鬼女战士,捏着药折子,目不斜视就往里头走去。 脚步沉重,心里更受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好像是真的没有听到哭声了……顾宝璎站在原地,借着昏暗的灯光四处瞄了瞄,并未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甚至还往房梁上瞅了瞅,也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有鬼? 可作为一个有尊严的鬼,自己大半夜的都这样挑衅她,无视她,怎么也不见她出来? 顾宝璎不免有些失望,若一回去又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还敢再过来一趟的。 人呐,有的时候逼自己一把就够了! 她正欲抬脚朝后院走去时,好像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带着从容,带着自得……来了,来了,这声音越来越近。 顾宝璎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躲在廊下柱子后头,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拿着药折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那人吹了一口。 宇文池懵了。 脑袋是昏昏沉沉的,继而晕倒在地。 深夜里,那“哐当”一声巨响是格外悦耳动听,顾宝璎等了片刻,这才出来。 只是一出来,她却傻眼了——说好的女鬼了?怎么这女鬼变成了男的?嗯,还是一个长相十分俊朗的男子? 顾宝璎两辈子的阅历加起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后来一琢磨,这才嘀咕道:“莫不是段姨娘在扬州城时候的老相好?这胆子也太大了点,也不看看自己来的是哪里!” 如今,这背后之人她早已抓到,也没什么可怕的,顾宝璎只蹲下来仔仔细细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见他长得俊朗,忍不住拍拍他的脸,道:“唉,你说你也是的,冤有头债有主,段姨娘是在晋王府被害死的,虽说现在没办法找出这幕后之人,但始作俑者就是宇文池这小兔崽子,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报仇?” “你要是找了宇文池报仇,说不准我也就能回去金陵了,这晋王府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可不管她说再多,地下躺着的人也没办法回应她。 顾宝璎想了想,只觉得自己这下子是立了大功,可这个时候晋王府已经落了匙,她总不能大半夜冲到正院告诉晋王妃她抓到幕后之人了吧? 秉承着做好事要留名的态度,顾宝璎已经想过了,今晚上她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等着明日这件事传到宇文池耳朵里去,说不准就晋自己为夫人了? 宇文池不待见自己归不待见自己,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堂堂一个王爷总是要赏罚分明的吧?要不然怎么服众? 顾宝璎一想到这儿,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从前院找了麻绳将人捆起来。 可从她小到大养的娇贵,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如今对着这男子也是束手无策,她是个聪明人,想着手劲儿不够那就上脚啊,先把麻绳放在地上,三脚两脚把人踹了过去,如此多捆几圈,再打上死结就算是完事儿了。 临走之前,顾宝璎还觉得不大保险,又掏出药折子朝着那男子吹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哼着小调儿回去了。 接下来这一晚,顾宝璎睡得是踏实极了,再也没听到那呜咽哀怨的哭声。 她甚至还做了个好梦,梦见宇文池论功行赏,好家伙,一下封她个侧妃,虽然梦里的她也很疑惑,这好端端的怎么多出一个侧妃的位置来,但也挡不住她梦里笑开了花。 梦里的宇文池更是道——姑奶奶,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瞧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顾宝璎是笑醒的,醒来之后也顾不上回味方才的美梦,匆匆就起来往外头跑,边跑还边道:“连翘,快,咱们去听雨轩,可别叫我的功劳被别人抢走了!” 连翘瞧了外头一眼,如今这时候约莫才刚刚辰时,起这么早做什么? 昨晚上她又是一晚上没睡好了! 可顾宝璎却不管不顾拉着她就往隔壁跑。 等顾宝璎兴高采烈过去一看,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是傻眼了——人呢? 连翘还是懵的,打着哈欠道:“姨娘,您这是做什么?” 顾宝璎仔仔细细把周遭都找遍了,却也没找到昨夜那男子的人影,当即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世上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给人希望之后再叫人失望:“连翘,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我昨晚上抓到了那个鬼,明明把他捆起来了,这人怎么就凭空不见了?” 连翘不解道:“姨娘,可别是您昨晚上在做梦吧?” 既然是鬼,哪能轻而易举被人抓起来? 顾宝璎指了指那堆麻绳,只觉得这是自己昨晚上辛苦一通之后最好的见证,只道:“怎么可能?喏,这是我昨晚上捆他的麻绳,还是我从前院拿过来的……” 主仆两个是你看我我看你,两人都是一脸懵。 顾宝璎懊恼不已,只觉得昨晚上自己就该寸步不离守着他,这下可好,真是鸡飞蛋打,居然叫人跑了! 也不知道这人当时有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找她寻仇? 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丢了功劳事小,可丢了姓名事大啊……她刚转身准备折身回去,就见着向来深居简出的晋王妃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两人碰面,皆是一脸惊愕,顾宝璎是有气无力上前请安。 晋王妃扶她起来,只道:“这大清早的,顾姨娘在这里做什么?” 顾宝璎正是一肚子愁苦无处发泄,倾诉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当即就瘪嘴道:“王妃娘娘,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昨晚上妾身抓到了背后装神弄鬼的那个人,还拿绳子把他捆了起来,没想到早上过来那个人就不见了……真是的,早知道妾身就寸步不离守着他好了,没想到叫他给跑了!” 第15章 .天麻鸽子汤一个高辈分的小丫头片子而…… 晋王妃忍不住打量起顾宝璎来,眉眼中带着惊愕,原先她只觉得这位小姑奶奶生的好,没想到还这般厉害? 顾宝璎被她看的心里发怔,小声辩解道:“王妃娘娘,您别这样看着妾身,妾身可没撒谎,妾身知道这话说出来大家肯定都不会相信,但是是真的……” “我自然是相信的。”晋王妃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顾姨娘啊,这下子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顾宝璎:??? 她简直听不懂晋王妃在说些什么,人跑了还叫立了大功? 晋王妃拍拍她的手,笑着道:“人不是跑了,是叫今早上洒扫的婆子发现了,当时那婆子见着不对就匆匆禀告了玳瑁,玳瑁已经把人关了起来。” “方才我就说这人无缘无故怎么会被捆起来?所以想带人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做的……不少人都说曾听到了听雨轩传来了哭声,一个个都说里头闹鬼,却没有一个想着进去悄悄。” “原先在晚上的时候我也曾派人进去看过,估摸着是人太多的缘故,那人并没有现身,还是你有办法……不过啊这等事儿以后还是少做的好,好在你昨晚上没出什么事儿,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感受着众人惊愕的目光,顾宝璎觉得很是受用,如今事情已经办成了,她难免要谦虚上几句的:“王妃娘娘您说的是,下次妾身一定会注意的……只是这人如今被关在哪里?妾身也想去见一见,想着能不能尽尽绵薄之力。” 说实在的,她觉得很可惜,这般俊朗的一个人怎么不知道学好? 当初她在金陵的时候都曾听说过晋王宇文池的恶名,毫不讲道理,为人嚣张跋扈,顶撞长辈……这人落在宇文池手里,啧啧,只怕没好日子过。 她觉得他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有些话得说清楚才好,其实将他揪出来并非自己本意,而是情非得已,请他在黄泉之路上一定不要记恨自己呀…… 晋王妃只觉得自己从前当真是小瞧了顾宝璎,笑着道:“自然是可以,待会儿我就要人把她带到正院去,如今你怕是还没吃早饭吧?不如去正院陪着我一块用些。” 顾宝璎点点头,觉得这才是女中豪杰该有的待遇,晋王妃一向待人淡薄,甚少留人在正院用饭的。 可下一刻她还是迟疑道:“可是王妃娘娘,把人带去正院是不是不大好?” 虽说屋子里有旁人守着,可到底是男女有别。 晋王妃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纵然是懂些三脚猫的功夫,可被捆了起来,难道还能挣脱不成?到时候多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旁边就是了。” 弱女子? 顾宝璎嘴角的笑意一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上她抓的明明是个俊朗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弱女子? 还是说这人真的是冤魂野鬼,能够易容改性? 她向来是不相信这些的,这大清早的也觉得浑身发冷,觉得这地方不好多呆,催着晋王妃一块离开。 等着到了正院,面对着满桌丰盛的早餐,若换成从前顾宝璎早已大快朵颐,毕竟这个机会十分难得,可如今,她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只巴巴看着门口。 很快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推搡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顾宝璎伸长脑袋,想从她面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看这人是不是昨晚上那男子变的。 很可惜,这两人并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这女子左脸被毁了大半,应该是被烫伤的,难道这个就是王夫人昨日嘴里说的……雨竹? 顾宝璎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就已经听见晋王妃冷声道:“雨竹,几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活着,段姨娘已经去世五年了,当年我就已经对你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按照道理,你伺候主子不利,本该赐死的,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这些日子还在王府中装神弄鬼,到底是居心何在?“ 雨竹冷冷看着上首的晋王妃,眼神中满是恨意,身后的婆子一脚上前,逼的她跪在地下。 可哪怕是人跪了下来,可她面上的神色不变,冷声道:“宋氏,你说我是居心何在?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也不要在众人跟前装成一副菩萨模样,说什么当初放我一条生路,明明就是你做贼心虚!” “若不是你,段姨娘怎么会死?你说我装神弄鬼?要不是我装神弄鬼,你怎么会露出马脚?只恨我没能亲手杀了你替段姨娘报仇!” 这几年的时间里她四处游历,拜师学艺,学了些功夫,一心想要替故去的段姨娘报仇。 原先她曾想过再次进府当丫鬟接近晋王府,只是她的样貌丑陋无比,十分打眼,这法子是肯定不行的……她思来想去,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半年的时间里,她白日里就躲在竹林,晚上则游荡于听雨轩,眼见着晋王妃一日日心虚起来,一尊尊金佛往正院请。 在她看来,这始作俑者就是晋王妃,晋王妃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如此的。 偏偏晋王妃平日里深居简出,哪怕是出门身后也是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根本就没给她机会。 晋王妃脸色一沉,冷声道:“雨竹,若我想要害段姨娘,多的是悄无声息的法子,区区一个段姨娘,值得我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做过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雨竹向来瞧不上她这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装的好看,实则是一肚子坏水,当即厉声道:“你要是不心虚,为何会请了金佛回来?为何会抄经念佛?” 晋王妃道:“这与你没有关系。” 雨竹冷声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讥诮,“是啊,与我没有关系,那我装神弄鬼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如今我落在你们手上,该我命苦,可宋氏你要记得,就算是我在九泉之下化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晋王妃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站在她身侧的玳瑁使了个眼色,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就架着她下去了。 此时此刻,顾宝璎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昨晚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方才雨竹已经承认了一直是她在装神弄鬼,那……那个男子肯定就不是鬼了,会是谁?难道真的是昨晚上自己做梦了?可不对啊,这也未免太巧了点吧! 晋王妃见她脸色也不大好看,只以为她这是被吓坏了,只道:“你别害怕,不会有事儿的,以后听雨轩再也不会听到那些声音的。” 顾宝璎觉得自己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虽说她想要邀功,可这件事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是实话实说吧! 她刚站起身来正欲说话时,晋王妃就冲着她摆摆手:“你先下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这当姨娘的就是不好,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主母说累了,她这个当侍妾的只能乖乖下去。 晋王妃本就身子不大好,方才被雨竹诋毁了几句,只觉得气的脑袋发晕,可她刚躺下,外头就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王妃娘娘,王爷过来了。 晋王妃嘴上虽说着“王爷怎么过来了”,但面上的欢喜之色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的,连忙起身,她觉得今日自己这模样瞧着肯定很憔悴,可刚站起来,想要进去补补胭脂,宇文池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宇文氏一族男女都生的好看,宇文池的生母俪妃当年更是绝色,是以宇文池样貌生的极好,五官深邃笔挺,眉眼如画,浑身上下带着几分书卷气与清朗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实则骑射赛马无一不精,脱了衣裳是一身腱子肉。 原先宇文池十六七岁的时候不知道是多少世家姑娘心中的梦中情人,后来见着他一个接一个女人往王府抬,一个二个也就熄了这心思,但却不得不承认,宇文池是皇上一众儿子中生的最好的,也难怪皇上会对他如此偏爱。 晋王妃连忙行礼。 宇文池点点头,继而坐在窗边的炕上,淡淡道:“听说今日一大早在听雨轩抓了个人?先前我就听你说过听雨轩闹鬼,如今可是查出来了什么?莫不是这人一直在装神弄鬼?” “王爷还真是料事如神。”晋王妃对于宇文池今日在王府一事很是惊愕,更觉得宇文池脸色有些难看,可宇文池的心思她向来琢磨不透,恭恭敬敬道:“说起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顾姨娘,是她昨晚上抓到了雨竹,所以这才真相大白的。” 顾姨娘? 就顾家那个辈分很高的小丫头片子? 宇文池脸色一沉:“这话是顾姨娘自己说的?” 晋王妃点点头,含笑道:“是了,顾姨娘自己说的,妾身是说怎么会有这般巧的事儿,平日里很少有人往听雨轩那里去的……” 宇文池一听她这话头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想要替顾宝璎说好话,晋王妃是个什么性子他很清楚,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事情是能不管就不管,可昨儿带着一盅天麻鸽子汤去书房找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顾宝璎位份太低了些。 呵,当他不知道吗? 上午的时候秦皇后派人过来,紧接着晋王妃就说这些话,若说这不是秦皇后的意思,他可不相信! 第16章 .安神茶这顾家的小姑奶奶还真够不要脸…… 宇文池与晋王妃的亲事是皇上赐下来的,对于自己这个妻子,宇文池说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多讨厌,一直这样不冷不热处着,可当着外人的面,该给的体面他还是会给她的。 昨晚上宇文池差点就绷不住了,虽说他一早都知道皇上为他挑的这门亲事有秦皇后的功劳,不光是他,除去尚未成亲的五皇子宁王未成亲,剩下太子妃与三位王妃都是秦皇后亲自挑的人,一个个在秦皇后跟前是乖觉的不得了。 宇文池一向与晋王妃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委婉拒绝了晋顾宝璎位份的事儿,谁知道晋王妃又说什么听雨轩闹鬼。 呵,闹鬼? 他可不怕鬼,这世上人比鬼可怕多了。 等着晋王妃走了之后,宇文池倒是来了兴趣,想着去听雨轩看看,没想到还真叫他看出些端倪来。 这寻常人过来肯定是察觉不出什么的,但是三岁那年开始跟着师傅们练武,好歹也是个练家子,当即就把那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给抓下来。 但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想着总不能大半夜的四处嚷嚷说自己抓到了贼人吧?索性找了根麻绳将这女子捆了起来,打算等着天亮的时候再处置。 只是他刚准备离开时,好像又听到了脚步声,当即就觉得好笑,难不成这装神弄鬼还要打配合不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未靠近,就被人用了迷魂药,着了道。 宇文池从小身强体壮,倒下的时候还迷迷糊糊有些意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女子说话的声音,更是知道那女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还狠狠踹了自己几脚,等着又一阵迷魂药吹过来的时候,他这才失去了知觉。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这才醒过来,虽头痛欲裂,但区区麻绳却是困不住他的,当即他就挣脱开来。 回书房的半路上,他还看到了洒扫的婆子,提点两句叫她们将听雨轩打扫仔细些……如今,这一切怎么就变成了顾宝璎的功劳? 宇文池脸色难看极了,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 好。 很好。 一个小小的妾侍居然敢拍他的脸,还敢拿脚踹他?踹了还不止一脚两脚的! 当即他这新仇旧恨一起浮上心头,心里更是想着——你嫌珍珠园不好是吧?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你好回金陵对吧? 得,那你就一辈子好好在珍珠园呆着吧,呆到天荒地老,呆到海枯石烂。 宇文池向来是个有仇马上就报了的,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风。 可这得罪自己的是自己的女人……这仇该怎么报? 宇文池活了二十二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儿,虽说他与这个小丫头片子没有肌肤之亲,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人,不待见归不待见,冷着她就是了,要真折腾出什么事情来,是不是不大合适? 宇文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要脸的人,自己办错了事儿,不认错不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邀功? 他决定还是先看在故去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把这笔账记在心里,以后等着和她一起算。 晋王妃见宇文池脸色难看,只以为是因为她管理内院不利的缘故,当即语气更是柔和:“……妾身也知道内院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都是妾身的不是,可好在如今是真相大白,这件事妾身有错,王爷只管责罚便是,可顾姨娘那边有功,却是不得不奖。” 宇文池淡淡扫了他一眼,接过玳瑁奉上来的话,顺手就放在了案几上:“王妃觉得该如何奖?封她一个夫人吗?” 晋王妃这才听出他话中的不悦来,当即就迟疑下来,可想着杜嬷嬷昨儿交代自己的话,硬着头皮道:“是,妾身是这样觉得的,可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得靠王爷拿主意……”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在这里,宇文池也不想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落了晋王妃的面子,眼神落在侯在一旁的丫鬟道:“给我换一盅安神茶来。” 晋王妃当即就止住了话头,道:“王爷可是不舒服?” “无事,昨晚上没睡好而已。”宇文池摇摇头,总不能叫他说昨晚上他躺在听雨轩廊下的青石板上睡了一夜吧? 他并不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皇子,七岁那年就跟着皇上上阵杀敌,睡过草堆,吃过野菜,并不是不能吃苦,只是昨晚上迷魂药上头,半梦半醒之间他只觉得屈辱到了极点,只觉得自己这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更是腾升起一阵无名怒火来,偏偏面上还只能装的是云淡风轻:“昨日王妃的话我也仔细想过,你说顾姨娘年纪太小,听雨轩闹鬼,她一个人住在珍珠园难免害怕,可如今她都亲手把人揪出来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前几日我进宫的时候听皇后娘娘也说过,顾姨娘性子温柔体贴,从小在金陵长大,只怕是清静惯了的,不喜欢搬到人多的地方住着,昨日你说听雨轩闹鬼,她一个姑娘家住着不合适,如今听雨轩那人已经被揪出来,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晋王妃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是。 宇文池坐了片刻,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等着他一走,晋王妃面上是半点笑意都没有,仿佛浑身上下的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只剩下疲态,一旁的玳瑁也跟着着急起来:“王妃娘娘为何不将王爷留下来吃午饭?您是不知道,前几日宋太太过来看您的时候,当着您的面不好多问,可私底下问奴婢您身子为何几年都没有动静,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晋王妃揉着眉心,有气无力道:“还是……继续瞒着,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她母亲说话还算委婉的,秦皇后不止一次与她说过——自己不能生那就不要挡着别人的路,得多派人伺候伺候宇文池,这偌大一个王府一个孩子都没有,说来说去全都是她的错! 第17章 .甘草茶不是她还能是谁? 提起这件事,晋王妃是一肚子委屈。 皇上十年前继承大统后,对自己几个年幼的儿子都防备起来,生怕他们做出先太子一般谋逆篡位的事情来,所以不光对着他们小心谨慎,连给他们娶的妻子也是家世平平之辈。 晋王妃的父亲不过是礼部郎中,年逾五十,连个侍郎的位置都没混上,只怕以后也是混不上的。 之所以她能够嫁给宇文池为妻,是因为她的外祖母是秦皇后庶出的姨母,这沾亲带故的,她性子又绵软,所以才选中了她。 晋王妃知道自己是傀儡,可宋家一个个人却指望着她这个当王妃的,更是巴不得她早日能替宇文池开枝散叶,这样她的身份会更尊贵些……实际上,她到了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这话,她根本就不敢和娘家人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不是不知道宇文池厌弃秦皇后,连带着她也一并嫌弃起来,但她又有什么办法? 想及此,她是满肚子委屈。 此时此刻的顾宝璎却是满肚子疑惑,与连翘认真分析这件事,“……连翘,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好端端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雨竹?我看昨晚上那人也不大像鬼,难道他长了翅膀飞走了?” 连翘如今心里只想着今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别提多开心,只道:“姨娘,人都抓到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您真的打算与王妃娘娘实话实说吗?奴婢之前听大夫人身边的人说过,这宫里头情况复杂得很,想必王府里头也不简单。” “万一到时候您说了昨晚上抓到了个男人,落在胡侧妃等人的耳朵里,诬陷您与旁人不清不楚怎么办?” 她最清楚自家姨娘是个什么性子,说好听的那是实诚,若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傻里傻气的。 顾宝璎仔细一琢磨,只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可旋即她还是摇摇头,道:“不成,我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千百个谎话来圆它,大不了我偷偷与王妃娘娘说好了,王妃娘娘心里有数就行。” 她想的是很简单,可傍晚时候去了正院,却被告知晋王妃病了。 顾宝璎一愣,想着今儿上午看到晋王妃的时候她还是好好地,怎么就病了?她只听侯在门口的丫鬟沉香道:“……顾姨娘有所不知,王妃娘娘向来体弱,今早上起的早,吹了冷风,回来之后就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如今刚喝了药歇着了。” 顾宝璎有点失望,她心里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一日不把事儿说清楚心里就不踏实。 场面话还是要说几句的,她一脸关切道:”是了,我见着王妃娘娘脸色是不大好,平日里得细细将养着,王妃娘娘身边可是需要侍疾的人?我可以的,我大嫂身子也不是很好,经常生病,我经常照顾她。“ 她也算看明白了局势,甭管晋王妃是真心关心她,还是虚情假意,却是晋王府上下唯一一个对她和颜悦色的。 就连王夫人那儿,她前脚送了糕点过去,后脚王夫人就派人送了糕点出来,这不是划清界限又是什么意思? 沉香听闻这话脸色微微有些变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晋王妃就是个徒有其名的摆设而已,不知道多少人明面上装腔作势,实则并没有把她当成晋王府的主子。 像胡侧妃之流就更不必说了,装装样子都不愿意的。 沉香虽不如玳瑁在晋王妃跟前得宠,但也是晋王妃当初从宋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平日里在王府还是有几分体面的,当即声音都柔和了几分:“顾姨娘有这份心就够了,您放心,奴婢已经会转告王妃娘娘的。” “王妃娘娘这也是老毛病了,好好将养几日也就能大好了。” 其实晋王妃的头疼病也不是一日两日,她们也发现了端倪,每次王爷离开之后,晋王妃总是会有些不舒服的:“顾姨娘刚进府,怕是不知道规矩,这几日都不必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再等上几日才能说实话? 顾宝璎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错一样的,有些不高兴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沉香姐姐,要是王妃娘娘的病好了,你一定要差人告诉我一声,我还当着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沉香笑着说是。 顾宝璎是无功而返,如今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带着连翘去瞧瞧雨竹。 昨夜的事错漏百出,她得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雨竹是被关在柴房里,晋王妃一日没有发落她,她就一日被关着。 顾宝璎进去时她正躺在地上,已经是一昼夜滴水未进,脸色苍白,嘴唇干涸,见到有人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好像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从前在金陵的时候,顾大夫人不是没有管教过下人,但却不会叫她看到这样的情形。 顾宝璎是一个在法治社会长大的人,瞧见雨竹这样子只觉得于心不忍。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这样折腾人做什么? 她走过去道:“你要喝水吗?” 雨竹并没有搭理她。 连翘也是个热心肠的,当即也不等顾宝璎吩咐,直接从墙角的桌上倒了一碗水凑到她雨竹跟前。 雨竹愣了愣,这才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三口两口把一碗水喝的干干净净。 连翘忙又给她倒了一碗水。 雨竹喝了大半。 这是夏日里最常见的甘草茶,大多都是丫鬟婆子们解渴喝的,茶水也不知道搁了多久,颜色都变了,可雨竹却什么都顾不上,可见是渴坏了。 由己度人,顾宝璎并不觉得雨竹是个太坏的人,反而落雨竹真的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根本就不会做这么多事儿的,只低声道:“你为何会觉得王妃娘娘害死了段姨娘?” 一直很平静的雨竹听到“王妃娘娘”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一冷,别过头去不肯再喝连翘手中的茶,没好气道:“不是她还能是谁?这晋王府上下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18章 .蟹黄烤饼太巧了点 顾宝璎知道人啊一旦钻入牛角尖很难再转变她的想法,只摇摇头,低声道:“其实王妃娘娘说的没错,我要是她,我也不会这样引人耳目的,她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内院外院都是她的人,她想要害死段姨娘,多的是法子。” “你别这样看着我,当时我虽和王妃娘娘在一块,却也不是为她说话,我只是好奇,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已……段姨娘去世之前,你当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雨竹是知道这位进府没两天的顾家小姑奶奶,知道这人也是个可怜的,摇摇头。 顾宝璎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只道:“好吧……那你可知道昨晚上是谁抓住了你?” 雨竹还是摇摇头。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顾宝璎只觉得这个雨竹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雨竹仔细想了想,道:“那人身手太快,而且当时天色太暗了,我根本就没看见他到底长什么样子……那人力气很大,应该是个男子。” 那就对的上了! 顾宝璎拍拍胸脯,都吓得她以为自己大晚上的真遇见鬼了,“那就没错了……” 说着,她蹲了下来,只道:“唉,你也是个可怜的,只是不管怎么说装神弄鬼也是你有错在先,我看王妃娘娘也是个心肠软的,到时候你在她跟前说说好话,说不准她还能饶了你一条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些好听的话无非是舌头打个滚的事儿,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若是段姨娘泉下有知,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代替她活下去。” 雨竹与段姨娘当真是感情极深,一听她这样说,当即眼眶就红了,呢喃道:“她也是个命苦的,好端端的,临死之前为何想吃那碗莲子银耳甜汤?” 她这是自言自语,想着若自己当时小心些,亦或者劝劝段姨娘,说不准就没有这事儿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这话倒是提醒了顾宝璎:“对啊,好端端的,段姨娘为何想吃银耳莲子甜汤?” 她记得段姨娘去世的时候是秋天,这个时候早没了嫩莲子,也不是吃银耳莲子羹甜汤的时节。 雨竹眼眶通红,低声道:“那时候段姨娘日日躺在床上,那天刚好有个小丫鬟说起银耳莲子甜汤来,我们从小在扬州城长大,从小都是吃惯了甜汤的,那时候我们还小,能够吃饱穿暖已经不错了,日日也没什么零嘴吃,倒是经常吃这个。“ “我吃多了银耳莲子甜汤只觉得腻味,倒是段姨娘一直都很爱吃这道甜汤的。” “后来等着段姨娘进了王府,怕吃多了甜的长胖了,所以很少吃……那个时候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想着自己没多少日子,所以才说要吃的。” “都怪我,当时一听到段姨娘有想吃的东西忙不迭下去张罗了,要是没有这事儿就好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儿? 顾宝璎只觉得不对劲,忙道:“等等,雨竹,你说要是那丫鬟故意这样说的了?那丫鬟一早打听到段姨娘最爱吃的东西,故意在她跟前说这些话,段姨娘那个时候已经病重,但凡是她想吃的东西你们肯定会替她张罗。” “万一这天麻不是趁着煮汤的时候下进去的,而是一早就混在了干莲子,银耳甚至水缸里,这端给段姨娘的银耳莲子甜汤里头岂不是也有了天麻?” 雨竹一下子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些。 被顾宝璎这样一提点,她恍然大悟,“对,那丫鬟叫念云,我记得她。” “念云是后来拨到段姨娘身边伺候的,既会说话又会来事儿,段姨娘很喜欢她,后来段姨娘病了之后,我时常盯着段姨娘喝药,她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却更喜欢念云来。” “让我想想,当时段姨娘出事的时候她一直在屋子里,所以并没有任何人怀疑到她身上去,不过她在段姨娘面前提起银耳莲子甜汤之后倒是出去过一会儿。” 怨不得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纵然段姨娘已经过世五年,但因心中存疑,她时常把整件事翻来覆去的想,想了一遍又一遍,丁点都没有漏下:“是啊,我怎么把念云给忘记了。” “念云模样好,性子好,怎么会心甘情愿在段姨娘病重的时候伺候她?那时候段姨娘还与我说过,说她是个命好的,遇见了我,又遇见了念云……若叫段姨娘知道这件事与念云有关系,只怕她九泉之下都不会闭眼的。” 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顾宝璎虽未见过段姨娘,可从众人的描述中也觉得这是个可怜人,低声道:“那念云后来去哪里了?可是还在府里?” 雨竹摇头道:“念云后来被放出去了,当时有嫌疑的就是那么几个人,谁也没想到会和念云有关系。” “后来因为这件事王爷怪上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怕落人闲话,把原先伺候过段姨娘的人都放了出去,念云也是其中一个……“ “我当时就想的是要给段姨娘报仇,所以偷偷溜了出来,那时候只觉得念云也是衷心耿耿的,还去找过她一次。” “可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了人,身边奴仆环绕,十分风光,一见到我就要我赶快走,我当时只以为她不想叫丈夫知道自己曾经当过丫鬟,不想叫她为难,所以就走了……如今想来,只怕她那时候见到我觉得心虚吧!” 听到这里,顾宝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色道:“只怕念云的夫家一开始就是知道她曾给段姨娘当过丫鬟,这种事官府都是有案底的,一查就查得到,若真能请的气丫鬟婆子的人家,应该也不愿意娶这样的人当正妻。” 说到这儿,她与雨竹对视一眼:“如此说来,说不准就是这银子是念云的陪嫁。” 雨竹已气的浑身发抖起来:“她,她怎么能这样无耻?当初段姨娘在世的时候对她多好啊,直说等着她出嫁的时候要给她二十两银子当做添箱的……“ 不过区区二十两银子而已。 顾宝璎并不知道背后那人到底是谁,可也知道有胆子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身份也不低,别说二百两银子,只怕两千两银子都不在话下。 顾宝璎站起身来:“这下子你该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吧?你就听我的好了,好好在王妃娘娘跟前认个错,王妃娘娘是不会怪罪你的。” 像那种当家主母是最要面子的,心里恨的牙痒痒,嘴上都还是笑眯眯的不会说什么,要不然怎么能够显示出她的贤良大度来? 雨竹还有些犹豫。 顾宝璎劝道:“不管怎么样都得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你得活着,好好活着,还得替你们家段姨娘报仇雪恨了。“ 说完这话,她这才离开。 该说的,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儿就看雨竹怎么想。 不过等着她回去珍珠园之后,叫连翘送了些蟹黄烤饼过去,说到底,雨竹虽然笨了些,但人却不坏,装神弄鬼这些日子也从未说害过别人。 这蟹黄烤饼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如今这个时候并没有螃蟹,当然,哪怕是有螃蟹的话也不是她想买就能买得到的,所以只用了咸鸭蛋黄调制蟹黄酱,饼擀的是薄薄的,里头包着蛋黄做成的蟹黄酱,还包着五花肉馅,七分肥三分瘦一口咬下去那是满口鲜香。 其实顾宝璎是不大喜欢吃肥肉的,这寻常女子没几个喜欢吃肥肉,但蟹黄烤饼里头加了肥肉是正正好,单用咸蛋黄做成的蛋黄酱吃起来有些噎人,如此一中和,肥瘦相宜,最为可口。 顾宝璎想着雨竹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只要连翘偷偷送了五六张烤饼过去。 这内院不严也有不严的好处,譬如说这个时候根本就没人正儿八经的值守。 顾宝璎只觉得这件事既与念云有关系,那就得问个清楚才是,这次抓“女鬼”一事本就是她冒冒然领功,纸包不住火,胡侧妃她们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难免会嘲笑自己,她要是查出这背后之人,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 顾宝璎今儿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晋升自己为夫人的消息,算了,不晋位份就不晋位份吧,毕竟真靠着这事儿晋了位份,她还觉得这位置坐的不踏实,心里发虚……只有自己挣来的,那才稳妥了。 等着连翘回来之后,顾宝璎只叫她把关着大厨房采买的花婆子请了过来。 花婆子乃是大厨房的老人儿,打从宇文池辟府单过的时候就在了,话多,爱财,喜欢别人奉承她,是个包不住话的。 原先她也不怎么将顾宝璎放在眼里的,有道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当初顾家再显赫又怎么样?有老姑奶奶当过太皇太后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要塞银子给她,望着她说好话,请她从外头捎东西回来? 可她渐渐发现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出手可真大方啊,简直没把银子当成银子,态度这才一日日恭敬起来。 第19章 .咸蛋黄叉烧真香啊 这不,连翘说话是极客气,只说请花婆子有时间的时候就过来珍珠园一趟,可她倒好,大厨房这边正准备晚饭,她是诸事不管,直接撂挑子跟着连翘巴巴过来。 顾宝璎早听闻她是何种性子,自然是捡好听的话说,继而才道:“……我听说了段姨娘当初刚进门的时候就有五个丫鬟伺候,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三个粗使丫鬟,后来王爷见她身子不好,又拨了两个人给她使唤。” “都是当姨娘的,段姨娘只是从扬州城来的瘦马,可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故去太皇太后的侄女,论起身份来,还是王爷的姑奶奶了,这身边就我自己从金陵带来的丫鬟……可真是不公平。” “虽说雨竹是蠢了点,笨了点,但我大嫂说了,这身边伺候的人就要选本分老实忠心耿耿的,我想着在王妃娘娘跟前要几个人,这雨竹……肯定是不能要的,我记得原先段姨娘身边还有个念云,不知道嬷嬷还有没有印象?我听说她也不错。” 花婆子方才被顾宝璎那几句话哄的是天南地北都不知道,再加上方才连翘又偷偷塞给了她一颗金豆子,当即是心花怒放,得意道:“嗨,顾姨娘问到奴婢这儿可算是问对人了,这念云可是个命好的,嫁到通州去了,奴婢外甥女也嫁到那里去了,说是念云如今可不比当初,出门的时候身边都跟着丫鬟咧!” “叫奴婢说,好人有好报,当初段姨娘病重时,不知道多少听雨轩的丫鬟婆子都寻摸门口想调到别处伺候,可唯独念云照顾段姨娘像照顾自个儿孩子似的……后来她被放出去之后,嫁的夫家不过是个庄头儿子,后来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发了一笔横财,居然还买七丫鬟来。” “去年奴婢还听说念云刚生了个小子,不光她男人对她好,一家子人都对她得很。” 若说方才顾宝璎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念云做的,可如今只觉得这件事肯定是念云所为——这念云给了夫家这么一大笔银子,人家敢不把她供起来吗? 顾宝璎从前就时常被顾大夫人说是她是个小机灵鬼,反应是极快的,当即就道:“唉,这也没有办法了……不过要是能请念云回来帮着劝劝雨竹就好了,雨竹是个什么性子,想必嬷嬷额听说了,油盐不进的死脑筋,若她一直这样犟着,王妃娘娘就算是想给她活路都没办法,嬷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着,她眨眨眼,低声道:“我想着不如请念云回来帮着劝劝雨竹,她们俩儿从前就有情分在,念云说的话,雨竹多少会听的。” 花婆子好歹也算是大厨房的一个管事儿的,手底下多多少少管着几个人,当即一听这话就琢磨出不对劲来:”姨娘可别管这些事儿了,雨竹落的什么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实则心里想的是顾宝璎自己这一日三餐都没个饱饭吃,还有心思管这么多? 顾宝璎那帕子沾了沾眼角,哀声道:“虽说当初闹鬼一事是个误会,可不管怎么说隔壁听雨轩都是段姨娘曾住过的地方,我听说段姨娘无亲无故,与雨竹情同姐妹,我怕这件事没处理好……到时候段姨娘的冤魂真的跑出来了,你们不怕,我可是怕的。” “还请嬷嬷帮着想想办法,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至于念云来了,她多的是办法逼得念云开口。 顾宝璎说话的时候,连翘又是一颗银豆子塞到她手里,原本她是有几分犹豫的,可当即只笑呵呵应了下来:“姨娘可真是太客气了,您的事儿就是奴婢的事儿,您放心好了,奴婢一定帮您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的。” 有她这话,顾宝璎也就放心了。 等着花婆子离开之后,顾宝璎就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到了那一日该怎么逼得念云说实话。 她想的太过于投入,以至于连昨晚上那个凭空消失的男子都抛到脑后,如今她有一颗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旁的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宇文池却是头疼了一整日,安神茶不晓得喝了几盅,可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就好像昨晚上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的感觉。 不,这比揍他还叫他难受,这份难受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无法磨灭的那种。 宇文池气的连晚饭都没怎么用,直接起身,想要出去走走。 他很想冲到珍珠园问问这个顾宝璎到底要做什么,别人上京选秀带的都是胭脂水 粉,金银首饰,可她倒好,带的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哼,就她这样的,得亏是到了晋王府来了,要是留在紫禁城,只怕被秦皇后等人啃的连渣渣都不剩。 宇文池如今只觉得做些什么事情才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花园里走走逛逛,可走着走着竟快走到了珍珠园。 嗯,也好,虽说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堂堂一个王爷不能让昨晚上的事情泄露出去,不好堂而皇之找顾宝璎报仇,但见见顾宝璎落魄不堪的样子也是能解解气。 珍珠园那地方宇文池是有地方的,要多破就有多破,当初没一个妇人姨娘愿意住在那里,久而久之,那地方就越来越破旧。 宇文池只以为顾宝璎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晋王府那些丫鬟婆子是什么德行,他多少也是有所听闻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走到听雨轩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阵香气。 什么味道? 宇文池有点说不上来,仔细嗅了嗅,好像是卤肉的味道。 他平日里也是时常出入京城各大酒楼的人,尝过的美食不计其数,卤肉也是吃过的,卤肉大多用桂皮,八角卤的,虽然很香,但是味儿很重,吃一两筷子倒还行,可吃多了就有些腻味。 但今日这卤肉,很香,似乎还带着几分甜味儿。 宇文池觉得纳闷,不明白这香味儿是从哪里传来的,这附近出去听雨轩就只剩下珍珠园了,两个院子一个空着,一个住着顾宝璎……他一步步朝着珍珠园走去,香味儿是越来越浓郁。 宇文池站在珍珠园门口,果然听到了这顾宝璎那雀跃的声音,这声音和昨晚上那个踹了几脚女子的声音是一模一样,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连翘,你不知道吧,广东一带的人喜欢吃叉烧,我今儿做的是咸蛋黄叉烧,刚好咱们有没用完的咸鸭蛋,免得浪费。” “幸好今天咱们得了一块上好的梅肉,用酱油,白酒,米酒,蜂蜜,大蒜各种调料腌制大半日,这才能烤,烤之前还得在里头塞上一整颗咸蛋黄,一边烤肉一边得刷酱汁上去,要不然这肉就烤老了,就不好吃了……“ 宇文池听的是直皱眉——烤肉还有用蜂蜜的?里头还能塞蛋黄,怎么塞? 饶是他这个从未下过厨的人也觉得顾宝璎这是瞎胡闹,这紫禁城的御厨要是这般瞎折腾,不知道被皇上砍了几次脑袋……只是,为何会这样香? 阿昏 宇文池晚上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方才不觉得饿,如只觉得饥肠辘辘,闻着这扑鼻的香气,觉得这瞎折腾的什么叉烧味道应该也不是的。 他皱皱眉,只觉得不解。 在顾宝璎进府之前,就有人曾与他说起过她的,直说她模样长得十分好,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可是,既然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通,为何会喜欢琢磨这些吃的? 大门并未关严,宇文池偷偷朝里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着藕荷色色绣牡丹纹百合裙的女子正拿着蒲扇坐在小炉子跟前扇风,白皙的腕子上套着一只玉镯子,明明只露出一个侧脸来,依旧能看得出她肤色白皙,鼻子挺拔小巧,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好像很满意眼前的一切。 宇文池平日里也是时常出入风月场所之人,见惯了各色美人儿,就这样一瞥,就知道顾家这位小姑奶奶生的极美。 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好看的女子不少,骨相好看的女子却不多,这皮相也好看,骨相也好看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 顾宝璎就属于这一种。 看起来温文尔雅,素净秀丽,又是艳丽无双,十分惹眼的样子。 宇文池兀自笑了起来。 难怪啊! 难怪秦皇后费尽心思要把顾宝璎送出紫禁城,难怪他的父皇这几日对秦皇后与惠妃是爱答不理的……只怕他的父皇也听人说起过顾宝璎乃是绝色之姿。 还是很可惜,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容貌不过是皮囊而已,等着几十年之后,所有的人都是一捧尘土而已。 如今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对宇文池来说,如今绝色之姿的顾宝璎远没有炉子上烤着的咸蛋黄叉烧对他吸引力更大。 宇文池很快就回去了,回去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小厨房道:“……做一块叉烧来尝尝吧,这是广东那边的做法,最好放上咸蛋黄,烤的时候得刷些酱汁上去,不要把肉烤老了,这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第20章 .烤鹿肉让你自己亲口承认 顾宝璎想的是给大家做烤肉吃。 虽说明日前来参加宴会的人身份最高的就是王夫人,好歹也有五六个人,她这人虽喜欢折腾吃的,但仅限于给自己做吃食,如今她明明知道这一个个人都不怎么待见自己,还巴心巴肝给她们做吃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她想的是既要简单方便又要一鸣惊人,思来想去,就只有烤肉了。 一是方便简单,二是可以叫那些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姨娘们动动手,也乐呵乐呵。 至于食材也很简单,就鹿肉,羊肉,猪肉和一些素菜就够了,只要是靠腌制,如今只是初夏,天气也不算太热,她想的是今晚上提前把肉腌一夜,明日直接端出来,保准入味儿。 剩下的事儿,她则要去找晋王妃,她想要借雨竹一用。 晋王妃如今正病着,她并没有见到晋王妃,只见到了晋王妃身边的玳瑁,她也没藏着掖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王妃娘娘尚病着,按理说我不该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叨扰了王妃娘娘,可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不光是我,想必王妃娘娘心里也一日不踏实,所以我才想出这个法子来的,还请玳瑁姐姐帮着告诉王妃娘娘一声,看能不能借雨竹一用,等着事情真相大白之后,王妃娘娘再怎么处置雨竹也不迟的。” 雨竹也是个实心眼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能替段姨娘报仇雪恨,就算是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她都愿意。 玳瑁一早就听说了明儿顾宝璎设宴的事儿,她还私下与魏嬷嬷议论过这件事的,直说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是个厉害的,能屈能伸,以后定定能成大事儿,没想到是有这个缘由……当即她也不敢一口答应,更不敢一口回绝,直进去请示晋王妃。 没多久,玳瑁就出来了:“王妃娘娘说了,顾姨娘您是个厉害的,您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说着,她更是笑道:“您放心好了,明儿奴婢和魏嬷嬷一定到场。” 她是晋王妃的陪嫁丫鬟,从小与晋王妃一起长大,是知道晋王妃这身子是为何一日日垮下来的,说来说去,当初就因为段姨娘,所以自家王妃娘娘寒了心。 若是当年段姨娘的事情能够真相大白,是不是王爷与自家王妃娘娘的心结就能解开?是不是自家王妃娘娘的身子就能一日日好转起来? 顾宝璎却没想这么多,她也没想到自己入了晋王府之后的日子会这般充实。 回去准备准备了食材,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临近中午时,以王夫人为首的一干夫人姨娘们这才姗姗来迟,除去身份稍微高些的王夫人,其余几个姨娘都是左右摇摆不定的,既不敢忤逆宇文池的意思,也不敢得罪晋王妃,思来想去,想着王爷甚少过问内院的事儿,这才偷偷摸摸过来了。 没想到一个个人刚踏进珍珠园大门,就闻到了香气扑面而来,见着院子里摆着一个炉子,更是不明所以——这,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顾宝璎要请她们吃饭吗?菜了? 王夫人皱皱眉,问道:“股姨娘,这是……” 顾宝璎方才已经吩咐连翘已经去请念云了,如今的念云已经进府,等了有大半个时辰。 至于这里,则是玳瑁与魏嬷嬷在帮着照料。 她笑着道:“咱们今儿吃烤鹿肉,若是有姐姐不爱吃鹿肉的,还有猪肉与羊肉,大家可以自己试着烤一烤,若是不想要自己烤肉,叫身边的丫鬟帮着烤也成,我反正是喜欢自己烤肉自己吃的,喜欢吃肉嫩的少烤些,若是喜欢吃闹得,可以多烤些时间。” 一个个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到底要做些什么。 可如今来都来了,也没有说回去的道理,只不情不愿坐了下来。 炉子是搁在外头的,可用饭却是在里头的。 顾宝璎刚露面没多久,教了大家吃法之后则去了隔壁听雨轩。 还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听雨轩与珍珠园乃是一墙之隔,她选的这地儿只隔了两扇窗户,临出门之前她还专门交代过玳瑁,将窗户打开,这样屋子里的人能够听见隔壁说了些什么。 等着顾宝璎去了隔壁时,念云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了。 这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用屏风挡着打开的窗户,是以念云根本看不见隔壁。 念云看到来者是顾宝璎的时候,面上露出小小的惊愕来。 顾宝璎忍不住打量起她来,念云看着是个本分老实的,今日过来身边还带这个丫鬟,看样子平日里是养尊处优,过惯了好日子的。 念云从前是晋王府的人,好歹也是知道些规矩的,见顾宝璎穿着打扮富贵,福了福身子:“不是说要我帮着劝劝雨竹的吗?雨竹呢?” 她这心里并不踏实。 一接到信儿的时候,她并不愿意过来晋王府的,她好不容易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了,如今又要回来? 可前来送信的婆子直说这是晋王妃的意思,晋王妃……她是记得的,当初若不是晋王妃网开一面,她就算是得了再多银子,如今不也一样在晋王府当差? 她知道晋王妃是个好说话的,原本还是要拒绝,可她男人一听说有机会能攀上晋王妃,忙不迭答应下来。 这下子,她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还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再来这个地方。 听雨轩……她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做噩梦,梦到故去的段姨娘尚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咳血,拽着她的袖子道:“念云,我,我好难受啊……我,我不想死……” 这是段姨娘故去之前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等着王爷赶过来的时候,段姨娘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直到今日还不能忘记段姨娘那眼里的不舍,段姨娘是个苦命人,也就到了晋王府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换成是谁,谁都舍不得! 第21章 .再见银耳莲子甜汤实在是别无选择…… 念云当年做下这事儿时也不过十五六岁,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心里怎么会不怕? 如今再来听雨轩,她面上已露出几分端倪来。 顾宝璎坐在上首,淡淡笑笑:“雨竹…你放心好了,待会儿你自然会见到的,只是不知道雨竹想不想见你,念云,这几年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有过一丝后悔?” 念云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的血色霎时褪的是一干二净:“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顾宝璎轻轻笑了笑,端起搁在手边的银耳莲子甜汤来,搅着手里的调羹,不急不缓道:“你说你听不明白?好,那我就帮你想一想,你手边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甜汤,对,就是当初段姨娘临终前喝的那碗银耳莲子甜汤,这下你可有想起来了?” “若你还说自己想不起来,那我再提醒你几句,当初段姨娘并没有病入膏肓,那一碗银耳莲子甜汤成了她的催命符,当初王妃娘娘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有人怀疑是王妃娘娘自导自演,害死了段姨娘,可一开始若没有你的提点,若没有你在段姨娘跟前提前银耳莲子甜汤来,段姨娘根本就不会想起这碗甜汤来的。” “一开始你们就算计好了的,知道段姨娘肯定会想吃这碗甜汤,所以提前在食材中下毒了对吗?” “你出卖了自己的主子,得来了荣华富贵,可你的心里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当初段姨娘对你多好啊,曾心心念念想替你找一门好亲事,知道你娘病了,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人参叫你捎回家……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午夜梦回时,你难道不会觉得夜不能寐吗?” 念云摇摇头,呢喃道:“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说着,她更是嘶声力竭,宛如疯魔一般:“你,你血口喷人!” 顾宝璎直勾勾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些日子听雨轩闹鬼,一日日闹得不得安生……你说你没有做过,那你敢明明白白把这句话说出来叫段姨娘听听吗?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段姨娘指不定这个时候在哪儿听着了,你骗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怕段姨娘缠上你了。” 方才跳脚的念云左顾右盼,一下子不敢说话。 顾宝璎喝起手中的银耳莲子甜汤,不急不缓道:“这次把你喊过来,其实事情已经是快要真相大白,要不然这无凭无据的怎么敢把你叫回来,做没做过,你心里有数……” 念云没有说话。 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的雨竹眼泪簌簌落了下来,一步都不想踏进来,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掐死念云,只冷声道:“念云,原先段姨娘活着的时候对你多好啊,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念云眼泪也掉下眼泪来,若说不害怕,不自责,那是不可能的,她时常一闭上眼眼前就浮上段姨娘临死时的惨状,她也听说过听雨轩日日闹鬼,生怕有朝一日段姨娘会找到自己这儿来……她曾无数次想过事情露馅会怎么样,可真到了这一日,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遭。 她的眼泪宛如掉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我,我也不想的啊……当初我娘病了,我急着用银子,光靠着段姨娘给的人参根本就不够,我娘还得请大夫,还得抓药,一个月都得十几两银子,那个时候段姨娘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不过二十两,自己用都不够,哪里还有银子给我?” “后来,后来有人找到了我,说只要我按照她们说的做,就给我三千两银子,雨竹,三千两银子啊,我长大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况且,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的。” “我当初想的是段姨娘死了,我也不活了,下去伺候她赎罪,可兴许真的是报应,段姨娘前脚刚死,我娘也没了,我哥哥不争气,我还得忙着我娘的后事……一日日就这样拖下来,我知道我对不起段姨娘,我该死……” 她哭的是泣不成声。 开始她娘死了,她想着替她娘办完丧事,后来是哥哥病了,得照顾哥哥,再后来就是成亲生子,得照顾孩子们长大……她渐渐才明白好死不如赖活着,也难怪段姨娘原先病成那个样子还苦苦挣扎着。 念云抹着眼泪道:“从当初做下这事儿的时候我就想过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我不怕,只是我舍不得我那两个孩子,他们都还没有长大……” 顾宝璎冷声打断她的话:“你的孩子是人,难道段姨娘就不是别人的孩子了吗?” 说着,她更是扬声吩咐道:“连翘,你去请了隔壁的玳瑁姐姐过来。” 玳瑁很快就过来了,过来的也仅仅是她而已,魏嬷嬷忙着把这件事告诉晋王妃去了。 玳瑁面上难掩惊愕,别说她了,方才隔壁屋子里的王夫人等人最开始只说这烤鹿肉真好吃,等着听到了响动,一个个惊的嘴里能塞个鸡蛋下来,万万没想到事情过了几年还会峰回路转,方才被玳瑁与魏嬷嬷盯着不叫她们讲话,如今一个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念云这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套,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魏嬷嬷直接带人将念云带了下去——这个念云得好好审一审。 临走前,玳瑁忍不住再次与顾宝璎道谢:“……王妃娘娘如今尚在病里,叮嘱魏嬷嬷一定要好好与您道谢,您啊,可真是王妃娘娘的福星,一来就是好事不断。” 顾宝璎这才觉得自己腰杆子能挺直了,颇为自豪道:“这都是小事儿,不足挂齿。” 其实她很想说既然这样,不如晋一晋她的位份,再拨几个人给她使唤? 可惜,玳瑁压根不说这样的话。 念云被关在晋王府,连审了好几天都没能审出个所以然来,饶是晋王妃身子并未大好,可在几日后的傍晚巴巴将顾宝璎请了过去,想请她帮着拿拿主意。 等着顾宝璎去了正院,见到晋王妃的时候吓了一跳——她虽一直都知道晋王妃的身子不大好,却万万没想到晋王妃的脸色能难看到这个地步。 卸去了妆容,晋王妃面色苍白,靠在床上的软枕上,浑身上下是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第22章 .海米干儿只准你去,不准旁人去吗?…… 顾宝璎一如往常上前请安行礼。 晋王妃微微笑笑,先是将她的聪明伶俐夸赞了一番,继而才道:“……这件事比我想象中棘手,念云虽全都招了,但当初背后那人本就是有备而来,查来查去也只知道是有个蒙着面巾的丫鬟与念云接洽的,根本就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谁。” “当初王府里除去几个身份低微的姨娘,也就剩下我,胡侧妃,王夫人和林夫人,这无凭无据的,怀疑到谁身上都不好。” 叫她说,人人都有嫌疑。 昨儿因为这件事胡侧妃还来她跟前闹了一趟的,虽说胡侧妃并没有见到她的人,可她躺在屋子里还是听到胡侧妃那吵吵嚷嚷的声音,怀疑是她想找个替罪羊出来。 真是好笑,若她想找替罪羊,何苦等到今日? 因为这件事,她这几年心里都觉得不舒服,只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是想要将这件事查出个真相大白,但我这身子……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有心无力,顾姨娘,你可愿意帮我?” 这……顾宝璎不好接话。 她原以为将念云交出去就已经阿弥陀佛,万事如意,没想到晋王妃却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她。 这件事不是这么好接手的,若是没查出来,愧对晋王妃,晋王妃那里不大好交代,若是真查出什么来……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晋王妃也是时常出入宫闱之人,纵然是明面上与世无争,可实际上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瞧出来顾宝璎在想些什么,只道:“我知道,这件事的确是为难你了,你放心,若是这件事能查个水落石出,我定能保你坐上夫人之位。”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夫人虽不像侧妃那样会上玉蝶,但却比侍妾的身份不知道高上多少。 顾宝璎有点心动。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夫人的姨娘不是好姨娘。 最开始她刚去珍珠园的时候是百般不习惯,如今住了几天倒也觉得还好,只是啊,她可不想叫金陵那些亲人替自己担心。 她咬咬牙,一口就答应下来:“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之前是妾身运气好,这次妾身的事儿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试一试。” 有她这话,晋王妃就放心了。 顾宝璎斟酌着前几日的事儿怎么开口,毕竟当初“抓鬼”的事儿不是她的功劳,她也不愿意冒冒然领功。 谁知道她这话头还没想好,晋王妃就咳嗽起来,紧接着玳瑁就请她出去了。 好吧。 只能等着下次了。 顾宝璎有些失望,她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这事儿搁在她心里,她心里一直惦记着。 她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只见如今傍晚景色正好,打算去花园子走一走。 这世上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晋王府也不例外,虽说她一样还是不得宇文池喜欢,甚至连宇文池的面儿都没能见到,但随着她如今在晋王妃跟前地位水涨船高的,一些夫人姨娘对她客气多了,谁都知道晋王妃能够在秦皇后跟前说得上话咧! 不说这些个夫人太太,就连大厨房的花婆子这几日都对她恭敬多了。 顾宝璎带着连翘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了池塘边,池塘里的鲤鱼一条条生的胖乎乎的,似会认人一般,见到有人过来纷纷凑了过来讨食儿吃。 原先在金陵的时候,顾家也是养了鲤鱼的,旁人念书写字时顾宝璎就趴在栏杆上喂鱼,如今兴趣上来,只要连翘去取些海米干儿过来喂鱼。 连翘巴巴下去了。 顾宝璎正看鲤鱼看的出神,一抬头却见着不远处似站了个男子。 她再仔细一看,这人怎么那般眼神——这,这不是那日听雨轩的那个男子吗? 顾宝璎心里一个哆嗦,如今已是真相大白,她自然不会再把那男子当成装神弄鬼之人,想着那天晚上自己的举动,她只觉得过意不去,可别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吧? 这几日顾宝璎都在打听晋王府中可有什么男子,可打听来打听去只叫他失望的很,因王府内院到底比不上后宫那般规矩多,平日里偶尔也会有管事们,主子们的亲眷过来,虽说来的少,但也不是没有的……她也不敢声张,只能叫花婆子帮着打听打听,越打听越失望。 如今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顾宝璎虽不学无术,可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这做错了事儿就要认错,忙凑了过去,扬声道:“原来是你了!” 宇文池隔着老远就看到她了,眼瞅着她兴冲冲过来,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高兴个什么劲儿?难道还想要再过来踹上两脚? 如今他刚扭头,就听到顾宝璎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起话来:“你记得我吗?前几日晚上咱们在听雨轩见过,不,应该是我见过你,我还把你当成了坏人,当时用迷药把你迷晕了……真是对不住,你说你也是的,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宇文池直皱皱眉。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这人真有意思,还怪自己大半夜的去听雨轩做什么?他都没怪她大半夜没事儿去听雨轩做什么,她倒好,还恶人先告状起来。 他没好气道:“怎么,难不成听雨轩只准你去,不准旁人去?” 嘿,这语气还真够欠揍的! 不过顾宝璎心虚笑了笑,只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胆子怪大的……对了,当日雨竹可是被你抓住的?雨竹与我说了,当时动手的好像是个男人,你是谁?外院的管事?还是王府的护卫?你当日立了这样一个大功,怎么不去王爷或者王妃娘娘跟前领赏?” 她实在是没敢把这人当成宇文池,是了,堂堂晋王大半夜的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第23章 .佛跳墙还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宇文池淡淡扫了顾宝璎一眼,知道她肯定是没认出来自己来:“为何要去王爷或王妃娘娘跟前领赏?我可是听说了,晋王府上下都说你是个厉害人,当日抓到了那个丫鬟,如今又逼得另一个丫鬟道出了当年的实情,风头正盛,若我在王爷跟前说了这话,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顾宝璎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当日我不是把你迷晕了吗?以为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后来王妃娘娘说抓的是个女子,我几次想找王妃娘娘说清楚,可都没机会,王妃娘娘身子不大好,这你应该是清楚的吧?我这不是没机会吗?可不是想抢你的功劳!” 说着,她更是道:“我也知道当日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厚道,我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和我一般见识。” 她福了福身子算是道谢,笑眯眯道:“至于你的功劳,你放心好了,谁也抢不去的,我瞧着王妃娘娘这几日脸色不大好,等着过几日我一定会在王妃娘娘跟前如实相告的,你叫什么名字?到时候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王妃娘娘时,总得点名道姓儿吧,要不然王爷怎么给你赏赐?” 宇文池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那日他本打算静悄悄过去,静悄悄离开,悄无声息解决了这事儿,毕竟他堂堂一个王爷大半夜跑去听雨轩抓鬼去,这传出去叫什么事儿? 天色渐晚,已有些暗了,宇文池只能瞧见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想了想只道:“你管我是谁……” 嘿,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差? 可到底是顾宝璎做错事儿在先,觉得别人心里有气也是很正常的,忍不住打量起这个人来,想了又想,问道:“你是不是小叶管事?” 就算是她来晋王府不久,也是听说过小叶管事的名号。 小叶管事原名叫叶竹修,因为是七夕出生,所以小名儿叫做叶七,因他的父亲乃是外院管事儿,他帮着打理宇文池的私产,所以阖府上下都尊称他一声“小叶管事”。 他虽是管事,但从小是和宇文池一块长大的,与其说是奴仆,不如说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更贴切。 曾有人说叶七文采斐然,中过进士,却无心入朝为官,更是模样出众,在晋王府宛如主子一般。 宇文池没有接话,想了想,默认下来。 这时候说出自己是谁,也是怪尴尬的。 他还没得及说话,顾宝璎就已经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小叶管事好端端的大半夜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难道是王爷要您去的?” 说着,她更是忍不住琢磨起来,只觉得也不是并无这个可能性,也是的,晋王妃向来身子不大好,宇文池不好亲自解决这些事儿,要身边的心腹出面也是正常。 一时间,她只觉得宇文池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不堪,笑着道:“既是王爷吩咐下来的,那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那……该不会王爷已经知道是我冒冒然领功了,所以才不晋我的位份吧?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我晓得,王爷只怕在心底里已经觉得我是个信口雌黄的小人儿,我再说什么王爷都不会相信的。” 她只觉得自己还是太莽撞了些。 宇文池听她声音里带着懊恼与悔恨,与那天晚上的腔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即心里是一阵没来由的舒坦,只道:“王爷整日日理万机的,哪里能对你这点破事儿上心?” 说着,他更是扫了她一眼,只道:“王爷还说了,这件事得悄悄的处理好了,如今这样……倒也挺好的,就这么着吧,你也不必在王妃娘娘跟前解释些什么,王妃娘娘本就病着,到时候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惹得她担心烦闷就更不好了。” 顾宝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宇文池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觉得心里有愧,不如帮着把这件事查清楚,也算是对王爷和王妃娘娘有个交代。” 顾宝璎觉得有些为难,掰扯着手指头道:“这件事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你们一个个动了动嘴皮子,都把这件事丢给我,可我一个小小的姨娘,平日里还得看丫鬟婆子们的脸色,该怎么去查?” 说着,她更是眨巴眨巴了眼,笑了起来:“要是我晋了位份,这待遇就不一样了,大家肯定会给我几分面子的,到时候说不准也好办事些。” 宇文池压根不接话。 她这点小心思自己看的门清! 踹了自己几脚,还想晋位份?没门! 顾宝璎吃了个软钉子,倒也不恼,顾家落败之后,她吃的苦头多了去了,这点事儿对她简直不叫事儿,只笑了笑,继续道:“我见小叶管事身手不错,咱们一个是替王妃娘娘办事的,一个是替王爷办事的,要是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能不能找你?” 宇文池都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踹了自己几脚,轻飘飘道个歉,然后还要自己给她当牛做马? 他想也不想就道:“我可没空。” 顾宝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想了想还是道:“好吧,既然小叶管事您不愿意,那我也不好强求……前几天晚上的事儿的确是我的不是,您也知道,我只是个小侍妾,一没银子二没背景的,就算是想真心感谢您也是手上没银子的,不如我给您做些吃食?” 她并无旁的意思,可这话落在宇文池耳朵里就是别有深意,只觉得她是想要自己帮衬她美言几句,当即也没说什么,一点也不客气:“好啊!说说,你有什么擅长的?我可是把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爱吃烤肉。” 这几日顾宝璎在晋王府可是风头正盛,一个二个都说她手艺极好。 若换成从前,宇文池肯定是不相信的,可想着那日她做的咸蛋黄叉烧,说是十里飘香都不为过,只觉得兴许她手艺还真不赖:“说说,你都会什么?” 顾宝璎当真还认真想了想,最后只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寻摸的食材,我都会做,小叶管事不妨说自己喜欢吃什么吧!” 宇文池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这样,那就做一道佛跳墙尝尝看吧。” 说着,他压根不看一脸惊愕的顾宝璎,转身就走,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来——明日这个时候我要人去你院子里取。” 佛跳墙? 顾宝璎气的直骂娘,只觉得还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她原以为这个小叶管事是好的,没想到这主仆两个是一样的黑心,还佛跳墙?他怎么不说要吃龙肉? 她不是做不好佛跳墙,只是买菜得花钱啊! 可当初豪言壮语都放了出去,如今再反悔也晚了。 顾宝璎只能大晚上又派了连翘去找花婆子,说了些好话这才叫花婆子答应明儿一大早就将食材送过来。 又是花胶,鲍鱼,海参的,又是鲜虾,土鸡,排骨的,光是做一盅佛跳墙的食材就足以让顾宝璎肉疼好几天的。 鸡汤与排骨是一早上就炖在砂锅里的,汤底煮的是黏黏稠稠的,一层层食材码进去,最底下是姜片,接着是牛蹄筋,鲍鱼,接着又是菇子一类的食材,再是花胶,最上头铺着则是海参,鲍鱼,干贝,鹌鹑蛋等食材。 和寻常人做佛跳墙不一样有些不一样,顾宝璎最好还倒了些上等的花雕酒进去,炸了些葱油在上头,还撒了几粒冰糖和一点点桂皮粉、胡椒粉。 最后那一步可是至关重要,是佛跳墙的关键之处,众所周知,最上等的美食讲究的是口感绵密复杂,叫人回顾无穷,这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还是会觉得腻味,最后那些佐料则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见着炉子上的砂锅已经咕噜咕噜冒着泡儿,再炖上一个时辰终于算能出锅了,顾宝璎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连翘坐在炉子边上看着火儿,忍不住嗅着砂锅里传来的的香气,只觉得多闻一口都是赚到,“姨娘,那这汤汁儿煮鞋底子都好吃吧?” 顾宝璎重重点点头:“这是自然,你不看看这一锅子花了多少银子,足够咱们两个一个月的开销……不过不要紧,我做了两份,到时候送出去一份,还有一份咱们留着自己吃。” 要不然,她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天刚擦黑,就有人过来了,来的是宇文池身边的大成,大成时常出入内院,是个阉人,不光跟着宇文池出入内院,也是时常出入紫禁城的,见惯了各色好东西,一进来就忍不住嗅了嗅鼻子,只觉得可真香啊! 连翘恭恭敬敬将东西递了过去,大成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走。 东西很快就送到了外院书房。 到了门口,大成忍不住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轻柔了些,傍晚的时候自家王爷刚从宫里头出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他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王爷,东西送来了,您趁热尝尝看,奴才闻着倒是怪香的。” 第24章 .干煸鳝丝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棒…… 其实宇文池也就说说而已的,佛跳墙他是吃过的,他向来在吃食方面不看重,却也知道这一道菜做出来有多麻烦。 本是没报什么希望尝了一口,可尝过之后脸色都变了——这顾家的小姑奶奶,还真是有两下子。 大成见着自家王爷脸色还不错,低声道:“奴才也是打听过了,顾姨娘手艺十分了得,如今府中上下都传遍了。” 宇文池点点头。 事实胜于雄辩,这菜的确是做的比宫里头的御厨还好吃。 他只觉得有些奇怪,这顾家就算是落魄了,可好歹也是一书香世家,姑娘家的学什么不好,去学这些?就这样的还敢把姑娘往紫禁城里送,真入了宫,别的妃嫔是扑碟唱曲儿惹皇上注意,难不成她支个炉子烤鹿肉吸引皇上过来? 可真等着第二天宇文池过去珍珠园,看到满脸笑意的顾宝璎时,只觉得自己昨晚上想岔了——就这样的容貌,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足以把皇上吸引过去的。 顾宝璎正在和连翘说等过几日在珍珠园多种些葡萄藤,她并不喜欢吃葡萄,却喜欢看到院子里生机盎然的样子。 这院子虽不是自己的,但生活却是自己的。 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宇文池,脆生生开口:“小叶管事,您怎么过来了?” 她昨晚上就在想这件事情,晋王妃把彻查段姨娘死因的事情交给她,她虽说不大情愿,但为了位份,也别无选择。 回来之后她更觉得不好办啊,自己身边就一个白薇,当年的事情哪里查的清楚? 思来想去,她就想到了这位小叶管事! 这人多好啊,做好事不留名,肯让自己邀了他的功,他们俩都是替人办事的,一个替晋王妃办事,一个替宇文池办事,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顾宝璎只觉得小叶管事这人是的面冷心热,一定会愿意帮自己的。 没想到,想曹操曹操到,所以她的声音中难免带着几分谄媚:“小叶管事,昨日给您送过去的佛跳墙,您觉得味道怎么样?我倒是不太喜欢吃这种清淡的菜系,我喜欢吃川菜,这些菜太素淡了不太好吃,等着有机会我到时候给您做一道干煸鳝丝,这是四川那边的菜,可好吃了。” 一旁的连翘简直是看呆了,昨儿自家姨娘忙了一天,边忙边念叨,只说这个小叶管事一身主子病,净知道为难她和她的钱。 怎么……这一夜的时间就变了脸? 宇文池面上不显分毫,丝毫没说昨儿自己把佛跳墙吃的干干净净,只道:“尚可。” 顾宝璎愈发觉得他挑剔,昨晚上若不是她拦着,连翘恨不得把碗抱起来舔干净:“其实我也准备找您了,这王妃娘娘安排我彻查当年段姨娘被人谋害一事,我……我觉得棘手的很,我这个人吧,虽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这种事情不是说我想查就查得到的,还想请小叶管事帮帮忙。” 她这态度十分恭敬。 其实宇文池今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过来的,他觉得按照顾宝璎德行只怕查个一年半载都查不出什么来,如今因这件事,晋王府是人心惶惶,他相信过不了几日这件事情满京城都会知道。 他那几个皇兄们向来最擅长做这样的事。 从大局出发,宇文池点点头:“好啊。” 顾宝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咧着嘴笑道:“那小叶管事,您这边可是有什么办法?” 宇文池好歹也是在朝中浮沉多年的人,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只道:“当初也就几个人有嫌疑,一个王夫人,一个林夫人,一个胡侧妃,王妃娘娘应当是没有嫌疑的……就从她们几个身边的人开始着手一个个的查,一个个去问,总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顾宝璎只觉得他这是在同自己开玩笑,笑容一点点褪了下去:“可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哪里查得到?” 宇文池直道:“不是说让你查当年的事情,这个人做了亏心事肯定是会怕冤魂缠上来的,前些日子并没有人知道是段姨娘身边的丫鬟在装神弄鬼,肯定会有些心虚的,不如就顺藤摸瓜查下去,他们三个人当中有没有谁有不对劲的地方,到时候再细细去查,岂不就简单多了?” 顾宝璎觉得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她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可不管是胡侧妃,还是王夫人,林夫人,身份都比我高多了,我去找他们身边的人问话,他们只怕不愿意搭理我吧?” 她也想得到,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是凶手,剩下两个也是惶惶不安,别人愿意给自己好脸色才怪。 宇文池只掏出一块令牌道:“这是王爷的玉佩,她们应当都认得,见到这块玉佩就像是见到王爷一样,有了这块玉佩,她们不敢为难你的。” 顾宝璎恭恭敬敬把玉佩接了过来了,道了声谢,态度是更是恭敬:“小叶管事您可真是个好人,王爷有您这样的忠心耿耿的管事,实在是他这辈子的福气,跟着王爷这样好的主子,能随随便便把玉佩给您,也是您的福气。” 宇文池冷眼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呵,这小丫头还有两副面孔了,那天晚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过他有些好奇的:“你说的干煸鳝丝是什么?黄鳝吗?” 她向来不吃无鳞的鱼,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只是听到顾宝璎说这道菜,不免有了些兴趣。 顾宝璎点点头道:“对呀,小叶管事没吃过吗?可好吃了,嫩嫩的,滑滑的,香香的,只是如今虽有黄鳝,但是却不是十分肥美,等到时候黄鳝再长得肥些,我派人给您把这道菜送过去。” 瞧他这喜滋滋的样子,宇文池点点头,可旋即却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这些菜都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两人之间是共同进共同退,顾宝璎也没把他当成外人,只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自己更近些:“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有计策下有对策,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银子还怕买不到东西吗?” 听到这里,宇文池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内院……只怕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从前他知道晋王妃不擅管家,没想到内院却到了这般田地,他点点头,转身即离开了。 有了宇文池的玉佩,顾宝璎做起事来就简单多了,她首先去了胡侧妃那里,胡侧妃一看到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差当着顾宝璎的面骂她是晋王妃的走狗。 顾宝璎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也懒得同她攀扯,只把玉佩亮了亮:“……相信侧妃娘娘也明白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连王爷那边都惊动了,我看着侧妃娘娘还是要奴婢认认真真去查查吧!” 胡侧妃一看到这块玉佩,当即脸色就变了,不敢置信道:“这块玉佩可是王爷给你的?” 当初刚嫁给宇文池的时候,她仗着自己貌美,仗着自己家世优渥,也曾尝试过在宇文池身边安插眼线,不知怎么的叫宇文池知道这事儿,宇文池发了很大的脾气。 从此之后,别说是继续在宇文池身边安插眼线,甚至她都不敢过问宇文池的踪迹。 顾宝璎可不会自暴其短,只模棱两可道:“……有些事情我看侧妃娘娘还是不必多问,反正说来说去,这块玉佩就代表着王爷的意思。” 胡侧妃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只要身边的人带着顾宝璎下去。 顾宝璎接连问了好几个丫鬟婆子,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几年胡侧妃是该吃吃该喝喝该挤兑别人的时候挤兑别人……除去没有宠爱,活的是肆意极了。 到了最后,胡侧妃见顾宝璎一连问了两个时辰,有些沉不住气,亲自过去道:“……股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可别想着栽赃嫁祸吧?我可告诉你,我向来堂堂正正,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若是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认得。” 顾宝璎看着胡侧妃,只觉得胡侧妃棒槌一样的,应该也想不出这样高明的计策来,只道:“那侧妃娘娘可觉得两位夫人有谁不对劲?” 说着,她的彩虹屁更是吹了起来:“侧妃娘娘您进王府的时间早,知道的也多,您觉得两位夫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王妃娘娘的意思是您是府里的老人,她如今病着,若是遇上什么拿不准主意的事儿多问问您。” 胡侧妃听闻这话果然很受用:“这王夫人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女,林夫人是端王所赠,说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可实际上是什么来历……谁知道?我看这件事啊,还是王夫人嫌疑更大些,王夫人从前可是不吃斋不念佛的,当初无缘无故的,她堂堂一个夫人,对段姨娘那么好做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这件事不正常。” 顾宝璎还是第一次知道王夫人从前不信佛,当即是心中了然,再次见到王夫人的时候只问起这话来:“……我听人说您从前是不大信佛的?这好端端的,为何又相信起这些来?” 王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只道:“顾姨娘可是听谁说了什么,所以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第25章 .铜锅焖鸡你说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顾宝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上次小宴,若不是王夫人过来,只怕那些姨娘根本不会过来的。 顾宝璎只笑着说自己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找王夫人身边的人问了几句话,王夫人身边的人并没有藏着掖着,直说王夫人的确是自段姨娘之后开始求神拜佛,不过有个跟着王夫人多年的丫鬟只道——我们家夫人向来心善,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的,连旁人坏话都不曾说一句,怎么可能谋害段姨娘? 顾宝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看来看去,当真是王夫人嫌疑最大。 等着顾宝璎要出门之际,王夫人迎了出来:“我也知道,当初我无缘无故与段姨娘交好,段姨娘后来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实在是说不清,这几年我吃斋念佛为的也不是段姨娘,只是想叫自己的时间好打发些。” 说着,她更是苦笑一声:“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初我与段姨娘交好是因为王爷,想叫王爷能够多看我几眼……后来见段姨娘心地良善,这才与她成为闺中密友,若我想要害她,多的是法子,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如今有嫌疑的就这么几个,应该不是胡侧妃,你若有空还是去找找林夫人吧。” 顾宝璎愣了愣,道了谢。 王夫人有没有嫌疑,她不敢断定……她只觉得晋王妃丢了个烫手的山芋给她,这夫人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如今时候不早了,顾宝璎想着明儿一早再去林夫人那里。 这两日她忙的很,回去洗洗就歇下了,只是翌日一早她刚起身,就听见连翘仓皇进来,嘴里更是嚷嚷道:“姨娘,姨娘,不好了,出事了!王夫人自尽了!” 顾宝璎一个激灵,“你说什么?王夫人自尽了?” 连翘也是吓了一大跳,昨儿见到王夫人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奴婢听人说了,说是王夫人应该是昨天半夜悬梁自尽的……说她临终之前还留下一份遗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说当年她就是嫉恨段姨娘得王爷宠爱,所以才想要害死她的。” 顾宝璎只觉得不对劲,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等着她赶去王夫人住的院子时,院子上下已经被封了起来,她只好去了正院,病了好些日子的晋王妃一听说真凶查出来了,病也好了,见顾宝璎脸色不大好看,劝慰她起来:“……这件事当初我就怀疑过王夫人,当初她进府本就不清不楚的,进来之后王爷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倒是给她了个夫人之位,可从此之后再没问过她,她心生怨恨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光是晋王妃,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个理由站得住脚,顾宝璎甚至看到胡侧妃长吁了一口气。 但她却觉得不对劲——若王夫人真的一心求死,昨日应该就不会与自己说那样的话了。 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想要去瞧瞧王夫人的尸首,却被认告知已经下棺,不能再瞧。 顾宝璎只能作罢。 晋王妃当着众人的面倒没有居功,只说虽是王夫人自缢身亡,但若非有顾宝璎四处调查,王夫人也不会吐露真相的。 当着众人的面,晋王妃把顾宝璎一夸再夸,私底下她更是与顾宝璎说:“……这几日王爷事情多,等着王爷闲下来我会与王爷提一提晋你位份的事,这件事还得王爷拍板才行。” “你的身份特殊,又是宫里头赏下来的人,我怕王爷会不答应……要不这样,等哪天王爷过来了,我差人喊你过来,你叫王爷见你一面,到时候说几句好听的,王爷定不会拒绝的。” 不是她对宇文池的脾气有信心,而是她对顾宝璎的长相很有信心,只觉得是个男子见到顾宝璎都会喜欢的。 顾宝璎动了动嘴,可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可回去之后,顾宝璎左思右想不对劲,心里还是迈不过去这个坎儿,只想要去找小叶管事,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去找了宇文池身边的大成。 大成听闻这话倒也没说什么,半个时辰之后,宇文池就去了她说的听雨轩。 宇文池过去的时候是一肚子不高兴,他不傻,反之还很聪明,王夫人的死怕是大有蹊跷,如今被顾宝璎呼来喝去的,怎么高兴得起来? 偏偏之前他“小叶管事”的形象实在太过于和蔼可亲,如今冒冒然拒绝,好像也不大好。 顾宝璎看到他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只道:“小叶管事,你可算来了?王爷可知道王夫人自尽的事儿?王妃娘娘说凶手是王夫人,可我却觉得不可能……” 如今正是傍晚,天气将暗未暗,在看到宇文池的那一瞬间,她眼里宛如亮起了星子,可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她面上都是颓然,难受极了。 宇文池没想到她会想到这里来:“为何这样说?这么大的事情,该知道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顾宝璎低声道:“因为昨儿我去找王夫人的时候,她吩咐丫鬟说晚上做铜锅焖鸡,还说要放些紫苏,少放姜……小叶管事您说,这要是将死之人还有心情吃吃喝喝吗?我要是她,别说铜锅焖鸡,只怕连晚饭都吃不下去的。” 宇文池点点头:“有道理。” 想了想,他还是道:“这件事不必再管了,管多了对你没好处。” 晋王府内院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其实大家不知道的是晋王府四周都有暗卫,昨夜暗卫曾见着黑衣人进了王夫人的院子。 顾宝璎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进晋王府虽没多少日子,可也就与王夫人多说过几句话,她虽不是什么极好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宇文池正准备宽慰她几句,谁知道她却是话锋一转,只道:“小叶管事可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 话题转的太快,宇文池愣了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问这些做什么?” 第26章 .白露茶王爷……应该会喜欢你的…… 顾宝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问问……王妃娘娘说想要把我的位份升为夫人,可这话王妃娘娘说了没用,得王爷点头才是,我这身份,您也知道,我大哥替先太子求情,惹怒了皇上,皇上见王爷行事不端,所以才把我送到晋王府来的,我看这满晋王府就没人比我身份更尴尬的了,王爷能答应把我晋为夫人吗?” 说起这件事,她是一脸惆怅:“当初我进宫之前还大放厥词,说一定能让顾家重回当年,我大嫂当年还说要我只顾着自己就成……若是我大嫂晓得我被赶出宫,还落得一个姨娘的身份,只怕在家里眼睛都要哭瞎的。” 说着,她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我是个不求上进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倒是无所谓,反正有口好吃的有口好喝的我就心满意足,可我大嫂远在他乡,肯定会放心不下我的……” 宇文池沉默下来。 他虽身在皇家,不少亲人都在紫禁城内,可自从他的母亲俪妃娘娘去世后,他再也没受到过这样的羁绊。 看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他只道:“王爷……应该会喜欢你的。” 顾宝璎脸上这才瞧见了笑容,谢了又谢,虽然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谢个什么劲儿。 等着躺到了床上,顾宝璎面上还都噙着笑,仿佛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是指日可待。 这心里痛快了,等顾宝璎去给晋王妃请安时再见到胡侧妃,听闻她那些夹枪带棒的话,也觉得没那么在意,只留意起坐在一旁没讲话的林夫人。 她记得有人说过,当初的林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林侧妃是端王所赠,端王乃是秦皇后所出第二子,都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可不管是皇上也好,还是秦皇后也好,明显的都是更喜欢端王,太子是皇上长子,可这些年来朝堂之上拥立端王的人也不在少数。 林侧妃乃是端王府一个受宠小妾的妹妹,至于是真妹妹还是假妹妹那就不得而知,但是有一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她是胡侧妃在晋王府难得不敢招惹的人,当然,这与林夫人不是软柿子也有很大的关系。 顾宝璎认真打量起林侧妃来,说实话,林侧妃生的很美,带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三分不羁,三分艳丽,四分明艳……这样的美人儿就算是搁在京城也难得找出几个来的。 但是她又记得林侧妃平日里深居简出,明明看起来是个张扬的性子,只要旁人不招惹她,她向来很少去招惹别人的。 林侧妃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朝顾宝璎方向扫去。 顾宝璎冲着她微微一笑,谁知道林侧妃却是倨傲的扭过头去,那模样,要多瞧不起人就有多瞧不起人。 顾宝璎:…… 她也骄傲的扭过头去,呵,她还不愿意搭理林侧妃了! 晋王妃病了这些日子,这病终于好了,免不得拉着大家多说会话,顾宝璎躲在下首发呆,正想着晚上该吃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到外头传来了通传声——王爷来了! 原本怏怏的一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捋头发的捋头发,扯衣裳的扯衣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顾宝璎坐直了身子,朝外探去。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渐渐走得近了,众人齐齐俯身请安,再抬头的那一刻,顾宝璎惊呼道:“是你!” 这,这人不是小叶管事吗? 好在她刚进晋王府,身份低微,站在最后头,所以她这话并没有几个人听到,那些个姨娘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在意,如今正一门心思扒在宇文池身上了。 宇文池甚少过来正院,外头有传言说宇文池贪恋美色,还有传言说宇文池有龙阳之好,要不然为何晋王府一个孩子都没有? 晋王妃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只道:“……王爷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宇文池淡淡道:“过来看看。“ 晋王妃笑着道:“王爷难得过来,正好您今日过来妾身有件事要与您说,这次段姨娘一案能够真相大白,都是新进门顾姨娘的功劳,妾身想着晋一晋她的位份,不知道王爷觉得如何?” 这件事她之前并未在宇文池跟前提起,也是的,两人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想提也没办法提。 好在宇文池在众人跟前向来给足晋王妃面子,只点点头道:“王妃看着办就是了,顾姨娘……我还没见过了,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顾宝璎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笑眯眯站了出来:“妾身见过王爷。” 四目相对。 顾宝璎眼里满是疑惑,还有那么一些些惊慌,上次她打的那人是宇文池?还问宇文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这,怪害臊的! 宇文池眼里则是坦荡荡,好像两人真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但顾宝璎从他眼里看出了点算计,觉得这事儿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宇文池又说了几句话就说前院有事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晋顾宝璎位份似的。 众人免不得说几句言不由衷恭喜的话,一口一个“顾夫人”,叫的顾宝璎心里慌慌的。 果不其然,等着顾宝璎带着晋王妃赏下来的东西回到珍珠园,前脚刚进门,后脚大成就过来了,说宇文池请她过去。 顾宝璎心中暗想——果然宇文池这般轻易晋了自己的位份就没什么好事。 顾宝璎到外院书房时,宇文池正在练字,一手字写的极好,听见大成的禀告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吩咐道:“给顾夫人端一盏白露茶过来,只怕顾夫人如今一肚子火气了。” 这白露茶是从前俪妃娘娘在世时研究出来的,里头有松针,荷叶等一些清热解毒的食材,宇文池虽不爱喝,但每到夏天都会命人准备这茶的。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顾宝璎也不必忌讳什么,只道:“你……你不是小叶管事,你是王爷?” 宇文池这才抬头扫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叶七?是你自己说我是叶七,不过是我没有否认而已,但是,我也没有承认。” 第27章 .我愿意不想当侧妃的厨子不是好将士…… 宇文池瞧着顾宝璎面上带着几分怒容,并不意外,这种事儿谁碰上能不生气?他只道:“不过你如今也晋了位份,也算是得偿所愿,当初你用迷药迷晕了我,我勉强算是骗了你,我们俩也算是扯平了……你这夫人的位份,你可还想再晋一晋?” 顾宝璎眨了眨眼睛,“夫人之上的位置是侧妃,可侧妃不是已经有两位呢?” 晋王府之中除了胡侧妃,还有一位端王所赠的林侧妃,不过这位林侧妃身子不大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有三百六十天都病着,顾宝璎很少见到她。 宇文池淡淡笑笑,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了下来:“这你就不必多问,我给你承诺的东西自然能够兑现的,现在只看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顾宝璎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有梦想的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如今她距离振兴顾家虽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能让大嫂少担心点也是好的。 宇文池只觉得自己真没看错人,这人与寻常闺阁女子并不一样,有野心,有抱负,“你就不问问我要你做什么?” 顾宝璎接过内奉上来的白露茶喝了一口,忍不住点点头:“王爷又能有什么事儿叫我做?难道还是杀人放火不成?就算是真的要杀人放火,王爷也多的是人可用,哪里用得上我?” 说着,她有些不要脸道:“王爷肯定是见着我胆大心细,所以要把有些要紧的事儿交给我。” 宇文池脸上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意,只道:“没错,这侧妃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晋的,我要你同我演一出戏,一出恩恩爱爱的戏,对外我会给你无尽的恩宠,哪怕对顾家也能照拂几分,可那也只是演习而已。” 顾宝璎:??? 她很纳闷,可她却想起了雨竹离开晋王府之前与她说的一番话,当初她虽觉得不可信,但如今想来只觉得很有可能。 雨竹直说外人只看到段姨娘受宠,却并不知道段姨娘尚是完璧之身,每日宇文池过来只是听听曲说说话,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呆着,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 当时顾宝璎听到这话是并不相信的,可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 顾宝璎想着外头的那些传言,有人说晋王宇文池有龙阳之好,并不喜欢女人,要不然这满屋子的女人为何一个孩子都没有? 其实这对顾宝璎来说是好事,她并不喜欢宇文池,装装样子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何乐不为? 顾宝璎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想着他们如今是盟友关系,大着胆子道:“王爷,那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她眨巴眨巴眼,面上隐隐带着几分好奇。 宇文池虽听到过一些风声,但这些话却没人敢在他面前问的,他见着眼前少女面上的神色,一把就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那你想不想试一试?这样不就知道我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顾宝璎虽是穿越过来的,但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内心渐渐也变得保守起来,初次与男人这般亲近,甚至能感受到宇文池鼻息的热气喷发在她脸上,当即心砰砰跳了起来,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男子的力气当真是极大,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低着头道:“我……我才不要试,我就是问一问。” 说着,她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说好要做戏的吗?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在这样,我就不答应了!” 宇文池见她双颊绯红,这才松开手,不紧不慢道:“只是先教教你罢了,如今在我面前还好,可到时候在晋王妃,甚至入了宫,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该说的话想想之后再说,丢脸倒是小事,可别丢了性命。” 顾宝璎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 说着,她不免有些犹豫:“既然说好了是做戏,那你就得记得自己说的话。” 其实不怪她对自己有信心,当初在顾家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求亲的人上门来,她长得好,性子也好,旁人喜欢也是很应该。 宇文池扫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嫌弃:“你放心好了。” 顾宝璎想着那侧妃之位,回去之后是高兴极了,她前脚刚回去,后脚大成就送来了一溜丫鬟过来。 她只觉得宇文池还是挺上道的,这当宠妾就要有当宠妾的样子才是,这么多丫鬟,嗯,符合她宠妾的身份。 不光是丫鬟,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很多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甚至顾宝璎不过是试探一二,说能不能给她把小厨房翻修一下,大成也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顾宝璎:!! 她终于明白紫禁城那些女人为何打破头都要去争宠了! 瞧着顾宝璎笑眯眯的模样,大成笑着道:“还请夫人准备准备,晚上王爷会过来的。” 顾宝璎的笑容一下子滞住了……演戏,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她也明白做人要有契约精神,只点点头,垂头丧气道:“好。” 她并不怕宇文池会做些什么,说实在的,宇文池这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是两人同居一室,总没有一个人舒坦自在! 这王府内院向来没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顾宝璎被宇文池瞧中的消息就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有人说王爷对顾夫人一见钟情,才格外抬爱。 有人说王爷看到顾夫人想起了当年故去的太皇太后,所以才想着照顾顾夫人的。 还有人说王爷明知道皇上把顾夫人赏赐下来是给他难堪,警醒他的,却还是故意这般,是为了与皇上唱对台戏…… 一时间,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是,今晚上不少人怕睡不着了,原先大家都是一样的都不受宠,谁也不笑话谁,谁也不可怜谁,如今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局面,换成谁谁都不会心里好受的。 第28章 .鱼头泡饼牵我的手 连翘在外头听到了各种风言风语,夹枪带棒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可连翘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连翘,如今手底下管着十几个丫鬟,自然该有掌事该有的态度,听闻这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和她主子顾宝璎一样,是个不在乎名声的。 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因为宇文池的即将到来,连翘很是期待,甚至给顾宝璎出起主意来:“……夫人,方才大成公公说王爷还要留在咱们这吃晚饭,您准备拿什么招待王爷?大成公公说王爷喜欢吃清淡的菜色,别的倒没什么讲究,唯独不爱吃鱼,闻不到鱼腥味儿。” 顾宝璎扒拉着摆在炕上的奇珍异宝,想了想道:“那就给王爷做一道鱼头泡饼好了,把咱们前儿腌制的泡萝卜拿出来切一切,如今这种事不必你亲自动手,交给厨娘们去做就行了。” 鱼头泡饼? 连翘也琢磨出是怎么一回事,敢情他们家夫人只喜欢珠宝和绫罗,并不稀罕王爷。 虽说大成办事得力,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就不知道从哪儿给她搜罗了几个厨娘过来,有擅长苏式点心的,有擅长淮扬菜的,有擅长粤菜的……反正她琢磨来琢磨去,只觉得这几个厨娘不是来替自己做菜的,而是替宇文池做菜的。 她可不大爱吃口味清淡的菜系。 但是人来都来了,顾宝璎也没有把人赶走的道理。 至于这鱼头泡饼,只能顾宝璎自己亲自下厨好了。 她用的是鲢鱼鱼头,一剖为二,先腌后炸,并没有什么腥味儿,等着起锅前更是加些腌制好的泡萝卜,酸酸脆脆,一揭开盖子则是满屋子飘香。 至于泡饼也是顾宝璎亲自下厨做的,有点像后世的羊肉泡馍的馍饼一般,很有嚼劲,先吃鱼,后下饼,一个鱼头两吃。 珍珠园小厨房的厨娘们都是大成刚从外头寻摸过来的,一个个见着这位小娘子手艺比她们还好,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可有句话说得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顾宝璎只觉得这些人既到了自己身边当厨娘,这要提升的地方还多着了,落后就要被淘汰,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等着顾宝璎喜滋滋将鱼头端出去的时候,谁知道宇文池就已经过来了。 顾宝璎上前请安。 一旁的大成只道:“奴才见过夫人,这王爷方才过来,听闻夫人在下厨,所以奴才们才没有打扰。” 他这话说的倒是委婉,实则是宇文池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气,不愿去打扰顾宝璎。 顾宝璎笑着道:“无妨。” 说着,她看着宇文池道:“方才妾身听闻王爷要过来用饭,所以亲自下厨,王爷过来的正是时候,小厨房那边厨娘们也刚把饭菜准备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正将盖子揭开,香气满屋。 宇文池很满意,虽说两人是契约关系,但顾宝璎能这般上心,也是好事,只是当他低头看到鱼头时,脸色就变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姑娘家家的喜欢吃鱼头? 上次他听到顾宝璎说起干煸鳝丝已是匪夷所思,没想到还有鱼头等着自己? 顾宝璎倒也没同他客气,这道菜压根就不是给宇文池准备的,只笑着道:“妾身先前听闻王爷喜欢吃清淡的菜系,已经吩咐人做了。” “这道鱼头泡饼是四川那边的菜系,相信王爷应该不大爱吃。” 一旁的大成听到这话像见到鬼似的——方才自己不是交代过吗?自家王爷不大喜欢吃鱼的,这位顾夫人还真是……胆子大! 宇文池可气量可没这么小,在一道菜上同顾宝璎计较。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则坐下来吃饭。 宇文池向来在吃食上没什么讲究,这再好吃的东西落到他嘴里也没不会太惊艳,不过上次顾宝璎送来的那道佛跳墙除外。 如今见顾宝璎吃这道菜是高兴的直眯眼睛,吃那道菜是点点头……似乎对哪道菜都很是满意,见她这吃相,宇文池都忍不住多用了大半碗饭。 见着顾宝璎吃鱼头吃的开心,宇文池也小小尝试了一下。 不尝试不知道,一尝试吓一跳,鱼肉滑嫩,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反倒是酸酸辣辣的,夏日里本就没什么胃口,这道菜甚是开胃。 吃了第一口,还想吃第二口,原本不吃鱼的宇文池也忍不住多吃了几筷子,再想继续多吃几筷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鱼头已被顾宝璎吃的干干净净。 等着吃完了饭,宇文池这才察觉自己吃撑了,只道:“不如咱们出去散散步吧,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得像一点才是。” 顾宝璎的确是有散步的习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她也没多想,便站起身跟在宇文池身后一起出去。 珍珠园本就地势偏僻,没有多少人,偶有丫鬟婆子经过,一个个见到宇文池带着顾宝璎散步,像是见了鬼似的,请安之后纷纷躲开。 宇文池若有所思,伸出手道:“牵着我的手。” 顾宝璎:??? 让她好好想想,她记得自己上次牵男人的手还是父亲刚去世时,自己一个人躲在灵堂哭,大哥过来牵着她的手回去……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了,哪怕是她与大哥年纪相差甚远,可也讲究男女有别,不好太过亲近。 宇文池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与我之间恨不得隔两三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俩不认识,既是做戏,那就要做得像一些才是,要不然岂不是白费功夫?” 说着,他更是把手递了过去些,一副示好的样子。 顾宝璎没办法,这才他把白白嫩嫩的小手搭了上去。 宇文池脸色不变,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顾宝璎的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乱跳,如今她到底还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只觉得手心里暖烘烘的,更是觉得这宇文池的手心与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样……她原以为宇文池只是个骄纵跋扈,喜欢胡作非为的闲散王爷,可宇文池掌心却布满了薄茧,难道宇文池平日里时常时常习武?她怎么没听说过? 顾宝璎看着宇文池那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肩膀,只觉得说不准真是这样…… 第29章 .散步装样子也招人记恨 顾宝璎胡乱想着。 两人很快到了花园子,来来往往的行人见到他们是一如方才那些丫鬟婆子,行礼过后就很快避开来,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 只是顾宝璎万万没想到能在这地方碰到了晋王妃,不光是晋王妃,还有几个夫人姨娘。 晋王妃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褪的是一干二净,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再见到宇文池,与宇文池行礼时,脸上才浮起淡淡的笑容:“妾身见过王爷,王爷……这是与顾妹妹一起散步呢?” 说话的时候,她那眼神直直落在刚行完礼的顾宝璎身上,从前她可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顾宝璎,带着几分敌意,更带着几分打量,好像是头一次这般仔仔细细打量顾宝璎,要把顾宝璎看的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 实在是怨不得她从前轻视了顾宝璎,而是按照宇文池的性子,怎么可能对顾宝璎亲近? 顾宝璎虽长得好,可宇文池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 宇文池点点头道:“方才刚吃过顾夫人做的饭菜,觉得味道十分好,吃得太饱,所以陪着她一起过来散散步,王妃这也是在散步?“ 他眼里勉强有个晋王妃,其余的夫人姨娘请安过后则退到一旁去了。 晋王妃颔首道:“是了,王爷是知道的,妾身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太医来看过说要多走动走动,所以妾身吃过晚饭想着带诸位妹妹也出来散散步。” 说着,她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不过王爷平日里忙得很,太医也看过说王爷您身上的伤说平日里要以静养为主的,平日里汤药最好也不要断,妾身问过太医了,说是他们每次过来给您诊脉时,您要么是不在府里,要么是不愿意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宇文池眉眼的神色还是淡淡的,“若是没事,那你们就继续散步吧。” 晋王妃福了福身子,目送他们离开。 顾宝璎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儿,当即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自己太紧张,手心里已经微微出汗。 她知道,方才那些人虽低着头,只怕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肉喝了自己的血。 等着顾宝璎随宇文池走了几步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着晋王妃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只冷冷看着自己,那眼神,恨不得把自己射成窟窿。 直到这一刻,顾宝璎才知道这侧妃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这绫罗绸缎和珠宝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顾宝璎咽了口口水,低声道:“王爷,不如咱们回去吧?” 宇文池感受着掌心那一片湿漉漉,淡淡笑了一声:“怎么,你怕了?你这个时候要回去,只怕也于事无补,开弓没有回头箭。” 顾宝璎想着方才晋王妃那眼神,只道:“倒也不是怕,只是觉得她们那眼神看起来怪瘆人的。” 她想了想,只正色道:“妾身妾身这里还有您给的玉佩了,不怕的……不过您平日里不常在王府,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该去找谁,去找您身边的大成吗?” 宇文池颔首道:“那就去找大成吧,大成是内侍,平日里很少跟着我出门,大多时候都是在晋王府的,若真有什么事,你让你身边的人去找他。” “你放心,我并不会亏待你,也不会委屈你的。” 堂堂一个王爷说的话,顾宝璎还是相信的。 两人虽手牵着手,却是一路无言。 顾宝璎向来是个喜欢说话的,这般沉默只觉得尴尬,没话找话道:“王爷先前身上受过伤吗?妾身听王妃娘娘这意思,您伤的还挺严重的?” 宇文池点头道:“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先皇还在世,我跟着父皇一起去打仗受的伤。” 说起这件事情,他只觉得有些恍惚,明明是七年前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恍若隔世。 那个时候他的母妃还在世,与皇上之间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顾宝璎却对这件事很些感兴趣,毕竟他从旁人的议论声中听说宇文池嚣张跋扈,整日走马溜鹰,正事是一件都没做,原来当初还曾跟着皇上上阵杀敌过? 她忍不住道:“那您伤的那般厉害,当时战事也很严重吧?” 宇文池想着当年的事情,直道:“那个时候匈奴来犯,朝廷里也出了细作,断了后方粮草,按理说我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可那时候父皇带着我们在战场上吃树皮和野草……落得那般境地,将士们战斗力自然不如从前,父皇也体力不支,我为了保护父皇长挡在他的跟前,胸口中了一箭,差点因此丧命,这伤势自然厉害。” 他这话说的是风轻云淡,可当年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记得当时他只有十来岁,躺在皇上的怀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那个时候军医并未随行,皇上按着他胸口,这箭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他虽昏昏沉沉的,但依旧还记得皇上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的脸上。 直到今日宇文池还记得这种感觉,好像为朝廷而死,为父皇而死是死得其所,除去放心不下远在京城的母妃……可是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能为对方割舍信命的父子,怎么变得像仇人一样? 顾宝璎虽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可以听得出来他言语之中的颓然,她听人说过皇上与晋王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如今也没有多问。 好在两人很快就到了珍珠园,顾宝璎看宇文池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好在等着丫鬟准备沐浴的香汤时,宇文池只道:“对外自然该演演戏的,晋王府远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太平,不光是有端王的人,还有皇后的人……所以说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很快都有人会传到他们耳朵里去。” “晚上我们同居一室,很快这消息就能传出去的……不过你放心,你睡床我睡炕上,这该演戏的时候演戏,不该演戏的时候你就当我不在好了。” 顾宝璎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么大一个活人,她怎么能当做他不存在? 心中虽不情愿,但顾宝璎还是应了一声。 香汤很快就准备好了,顾宝璎先下去沐浴了。 珍珠园虽地势偏僻,但净房却是有两个,等着顾宝璎洗澡出来,宇文池也已经穿着白色的里衣躺在炕上看书。 第30章 .同居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顾宝璎也是卸去华服与脂粉,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白皙的小脸来。 世人以瘦为美,可顾宝璎长得并是弱柳扶风那一卦,只能说看起来偏瘦,再加上她的脸肉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干净无邪。 宇文池并没有骗她,等着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一床被褥铺在了炕上,仿佛已经认准了这地界儿。 顾宝璎只觉得有些不合适,低声道:“王爷,要不还是妾身睡炕上吧?” 宇文池扫了她一眼,瞧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必了,如今虽到了夏日,可夜里还是有几分寒气的,这炕上又是靠着墙壁,晚上会有风进来,当心你睡了头疼。” 顾宝璎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这具身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娇气的:“可是让您睡炕上,只怕是不大好吧?” 宇文池已经躺了下来:“没什么不好的,当初上战场的时候我睡过草地,甚至睡过尸堆,如今能睡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 顾宝璎这才犹犹豫豫上了床。 她想着京城中的那些传言,只觉得三人成虎,她与宇文池虽没打几次交道,觉得宇文池虽不算十分好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想了想,她索性侧过身子与宇文池聊起天来:“王爷您听说过外头那些传言吗?说您嚣张跋扈,目无尊长,还有说您谋财害命的……反正什么的都有,可是我却觉得您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宇文池很久很久没听到有人在自己跟前说这样的话,也就当初他的母妃俪妃在世的时候说过。 就连从小那般相信他,看重他的父皇如今对他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宇文池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反正他也是没什么睡意,索性把胳膊枕在头下,与顾宝璎聊天起来:“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奇得很……旁人怎么说我我不在意,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若真的是看不惯我除掉我,那才叫真本事,只知道在后头放些风言风语,背后使软刀子,这叫什么本事?” 顾宝璎与他隔着好几丈远,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想了想,只道:“妾身觉得您是那种面冷心热之人,旁的不说,就说段姨娘的事儿,当日听雨轩虽闹鬼,可与您有什么关系?何苦亲自去抓了女鬼?” “段姨娘的死本就是错综复杂,当日虽说查出凶手,可我们都知道凶手怕是另有其人……当时妾身与您说这话的时候,您面上神色不大高兴,妾身猜您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里也带伞彻查这件事的。” “还有这晋王府内院女子虽多,好像也没有哪个在吃穿用途上受到过半点委屈……” 她还记得王夫人,按理说王夫人多年不得宇文池喜欢,甚至说王夫人是从未得过宇文池喜欢,可在吃穿用度上,宇文池并没有委屈过她。 至于自己,当初宇文池把自己丢到珍珠园,也没派人刁难过自己,知道自己在外头买食材做饭吃也没说什么……若真按照外人所说,宇文池根本容不下自己,多的是法子弄死自己。 宇文池听到她说这话,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我虽不是什么坏人,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啊,别把人想的太好,我看你是在顾家养的娇滴滴的,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牢记于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他只觉得这小丫头三言两语便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原本是打算与她聊聊天的,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顾宝璎向来是个能吃能睡的,虽说没有睡意,可头一挨在枕头上,不过片刻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宇文池躺在炕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俪妃。 还记得小时候,他的父皇并没有继承大统,一家人住在王府里,那个时候端王仗着秦皇后的宠爱是肆意妄为,好几次都诬陷他,那个时候皇上在外打仗,秦皇后偏心的厉害,好几次都让他吃了哑巴亏。 大家都不相信他,唯有俪妃搂着他道——我知道我的儿子是个什么的性子,哪怕这天底下的人都是坏人,可我的池儿也是好人,是个好孩子。 宇文池忍不住想——这世上除了他的母妃外,好像再没有人这样相信过他了。 自己是个好人吗? 宇文池冷笑一声。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若是有人真心待他,他也不会辜这人的! 他想着朝堂之事,想着自己内院这些莺莺燕燕,他的女人虽多,可这个想算计他,那个想塞人进来……他为了不叫旁人起疑心,一个个从来没有推脱过,这才有了如今热闹的内院。 但那些人还不满意,生怕皇上偏袒于他,在京城内外大放厥词,什么脏水都往他的身上泼。 总有一日,他会让这些人把欠他的东西都还回来的! 到了天色渐明,宇文池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着顾宝璎醒来的时候,宇文池已经不在了,被褥都被整整齐齐收到了柜子里,仿佛他昨夜不曾来过。 顾宝璎刚起身,却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连忙把连翘涵进来问话。 连翘进来时是一脸喜色,只道:“王爷吩咐了,说是昨晚上您累坏了,叫奴婢不准含您起来,叫您多歇一歇。” 顾宝璎是一个头两个大,皱眉道:“王爷不知道分寸,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今日我是该去给王妃娘娘请安的。” 这是王府不成文的规矩,开了脸从女子变成了妇人,自然是要过去正院一趟的。 她想也不想就知道今日正院子里等着她的是腥风血雨,偏偏她还过去迟了,那些人不知道还会说什么。 果然,等着顾宝璎匆匆忙忙赶去正院时,平日里并不是经常出来露面的夫人姨娘一个个在等着她。 一见到她进来,一个个眼神像是刀子似的落在她脸上。 顾宝璎脸皮厚,福了福身子与晋王妃请安:“妾身见过王妃娘娘,见过侧妃娘娘。” 晋王妃到底是好涵养,脸上还带着笑意:“……顾夫人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伺候王爷本就是我们的本分,早上多睡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你得了王爷的宠爱,这是好事儿,早日替王爷开枝散叶才是。” 她还能笑得出来,可旁人就不一定能笑的出来。 第31章 .一张床身子恨不得贴墙上去了 特别是胡侧妃,一张脸阴沉沉的能滴出水来,更是一脸憔悴,看着就知道是昨夜里没睡好:“王妃娘娘这话说的太早了吧?这王爷才宠幸了顾夫人一次,王妃娘娘就想着顾夫人能开枝散叶?就算是母猪也没这么能生的。” 她心里有气,说起来,她也是晋王府的老人了,这么多年在宇文池跟前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晋王妃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这种事情可是说不准的,就像当初,谁都没想到顾夫人能够入得了王爷的眼。” 胡侧妃也就敢呛上几句而已,旁的也不敢再多说。 顾宝璎这下子则成为了众矢之的,知道自己成为了活靶子。 她环视周遭一圈,却根本没看到林侧妃。 当初段姨娘的死,她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是王夫人所为,可有嫌疑的就那么几个……等着大家都请安完毕,她则留了下来,问起晋王妃关于林侧妃的事情来。 晋王妃心里虽有些介怀她的得宠,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道:“端王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小儿子,是二皇子,端王府有个宠妾姓宋,开始原本是姨娘的身份,可后来得宠生下一儿一女,被抬为都夫人,后来端王府有位侧妃去世后,直接被抬为了侧妃。” “林侧妃是宋侧妃的远房表妹,当日王爷与端王醉酒后答应下来的……林侧妃与寻常人并不一样,很少出来走动,也不如胡侧妃一样咄咄逼人。” 有些人像是纸老虎,看着厉害,实际上不堪一击。 但林侧妃不一样,看着是沉默寡言,但晋王府上下谁都不敢小瞧了她。 说到这里,晋王妃笑了笑,只道:“好端端的,你问她做什么?” 顾宝璎笑笑,道:“没什么,闲来没事,想与王妃娘娘您说说话。” 晋王妃嘴角虽带笑,可笑容里却并未触及眼底,左右不过是交代了几句她小心侍奉宇文池之类的话,就要她下去了。 顾宝璎心里还是觉得蹊跷,出了正院直接去了林侧妃院子,谁知道林侧妃身边的丫鬟迎了出来,只有一句话——还请顾夫人见谅,侧妃娘娘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身子不适? 这理由未免找的太牵强了些吧? 顾宝璎皱皱眉,只觉得这位林侧妃的确是不一般。 她忍不住吩咐连翘要连翘多注意些林侧妃。 谁知道没过几次,宇文池却带着一封信回来了。 这几日宇文池为了营造出一副她十分受宠的样子,日日吃住都在珍珠园,甚至提出要给顾宝璎换个大些的院子,却被顾宝璎拒绝了。 这珍珠园虽地势偏僻,但住的时间长了,住习惯之后,顾宝璎也觉得十分惬意……可宇文池却觉得不够,这流水一样的赏赐日日搬到珍珠园去,把一众人的眼睛都给嫉妒红了! 从最开始的不适应,顾宝璎渐渐也习惯起来,只觉得他们俩儿还真像是盟友似的,日日同居一室,临睡之前闲聊两句,倒是相安无事。 只是今日宇文池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不大好,用饭时连桌上他最爱吃的芙蓉鱼片也没吃多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着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吃饱了喝足了的顾宝璎不免多问了几句:“……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心情好像不大好的样子,若是您愿意,不妨与妾身说说,说不准妾身还能帮着您出出主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宇文池这般神色。 宇文池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卷纸筒来:“你看看这张纸上写的东西。” 顾宝璎打开纸筒,只见上面写着两行清秀的小楷,字迹清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可看着看着,她脸色却变了。 信上面的意思,她看懂了,直说宇文池最近虽与她走的很近,可两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装腔作势而已。 就短短两行字,看的顾宝璎是心惊肉跳。 毕竟每次早上起来之后,就连连翘都是喜不能自禁,觉得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怀有身孕……连翘都瞒了过去,居然还有别人知道? 顾宝璎皱眉道:“莫不是珍珠园出现了细作?” 如今珍珠园里新添了十几个人,虽说平日里她没有要那些人贴身伺候,但若细心观察兴许还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的。 宇文池道:“珍珠园出现了细作倒是没什么,毕竟晋王府内院向来就这个样子,只是,你猜猜这封信是我在哪里劫到的?” 顾宝璎摇摇头。 宇文池道:“端王府,我实在万万没想到我这位二皇兄对我的事情这般上心,一点一滴都不肯放过。” “他在我的院子里安插了人,我在他的院子里也安插了人……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种事都值得他上心的?看样子他是处处都在提放我。” 顾宝璎十分惊愕:“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池冷声道:“肯定是有人把晋王府的消息送到端王府那边去了,他们用的是飞鸽传书,我半路叫人把鸽子打了下来,这才知道的。” 这已经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第三次发现这样的事情。 第一次是把他的行踪告诉了端王,第二次是端王知晓晋王府闹鬼一事……一件件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一而再再而三这样,这把岂不把他当成摆设不成? 一想到这里,宇文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的院子里自然是有奸细的,可区区一个丫鬟自然不敢与端王府有所勾结,定是她把这消息告诉她背后之人,这人告诉的端王……” 说来也巧,这些日子端王在京城动作颇多,所以他才放出话来,不能叫一只蚊子飞到端王府去,所以这才截到了这只信鸽。 这信鸽是直接飞往端王书房的,看样子并没有经过任何人之手,是直接与端王联系的。 后来他怕打草惊蛇,直接叫人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鸽子,还是把信送到了端王那边。 顾宝璎算是听明白了:“您怀疑是这内院的人?” 宇文池点点头:“没错。” 顾宝璎想了想,正色道:“如今这类院中女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真的想要去查倒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她想着今早上宇文池教人送来的一匣子南珠,只道:“若是王爷相信妾身的话,不妨把这些事交给妾身,妾身不敢说能找出这人,只能说尽力而为。” 将心比心,她虽不是心地十分善良的人,可这些日子就与宇文池装样子就能得到这么多宝贝,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宇文池也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她,两人相处了一些日子,他只觉得顾宝璎还是有几分小聪明,更重要的是这人心思正,不愧是顾家教出来的姑娘:“这件事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你也得小心的,这人是端王的人,我怕他狗急跳墙,伤到了你。” 顾宝璎笑了笑,因他相信自己只觉得十分受用:“您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妾身自有分寸,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妾身的小命大。” 宇文池沉着一张脸点点头,心里却是忍不住思量起来——平日里他与顾宝璎的做戏只流于表面,看样子还得装得再像一些才是。 所以到了晚上,宇文池只提出要睡在床上。 顾宝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部,“王爷,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宇文池如今已经坐在床上,冷着一张脸,那语调,仿佛在与顾宝璎说明日早上吃什么一样随意:“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与你做什么,只想着还是再小心些为好,我睡在炕上,你睡在床上,虽说我们小心谨慎,可难免会叫人查出些蛛丝马迹的……我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装样子会装得像些,若是半夜里发出些声音那就最好不过。” 顾宝璎也是看着话本子长大的,知道他所说的声音指的是什么,红着脸别过身去。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也知道,好像拒绝也没什么用。 宇文池只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还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只道:“算了,你还小,有些事情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顾宝璎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是新时代女性,演演戏也没什么的,况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宇文池还在扯谎不成? 可不管心里怎么安慰自己,真等着两人在同一张床上躺下来的时候,向来一沾枕头就睡的顾宝璎心跳乱了,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缩在最里头。 第32章 .当年只想要彻查当年的真相 两人同睡一室也有几日了,宇文池也知道顾宝璎是个入睡极快的,见她今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若想对你做些什么,早就动手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顾宝璎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难道这宇文池当真不喜欢女子? 可她与宇文池相处这些日子,也没见宇文池与哪个男子相处十分亲密的! 但这话顾宝璎也不好说,有一句没一句如往常一样说着闲话:”王爷,您怀疑偷偷送信出去的人是谁?“ 宇文池沉声道:”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可这个人应该是来晋王府有几年了。“ 说起这件事,他这心头就腾升起一股怒火来。 还记得半年前他与端王一起喝酒,半醉半醒之间端王戏谑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年年去祭拜俪妃,哪怕是天降大雨也是一日都没有耽搁,这九泉之下的俪妃定会觉得宽慰的。 当时他一听到这话只觉得不对。 当年他的母妃死的并不光彩,甚至未能葬入皇陵,因为这件事,他迁怒于皇上,每年祭拜俪妃都是偷偷过去的,甚至连大成都没有带上,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端王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个练家子,若有人跟着他,他会察觉的。 但往返路上他并没有察觉不对,那说明定有人在晋王府中,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儿…… 若说真有可疑之人,宇文池真有怀疑对象,毕竟每年在俪妃忌日那天,他要么是会碰上林侧妃,要么是会碰上林侧妃身边伺候的人……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怎么可能次次都是巧合? 他一开始就知道端王把林侧妃安插进来目的不纯,但这几年下来林侧妃明面上是安分守己,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 宇文池最忌讳的就是把朝堂上纷争牵扯到内院,但如今朝堂是波诡云谲,很多事情不能不防。 若林侧妃没做什么,他定能保林侧妃安然无恙到老,若林侧妃真的人在曹营心在汉,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不能怪他。 顾宝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侧妃。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是不是说看似最危险的人也是最安全的人,正因为林侧妃是端王所赠,所以大家都不会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想到这里,顾宝璎一下子激动的坐起身子来:“我觉得可能是林侧妃,我早就觉得您侧妃不对劲……” 她这话还没说完,因太过激动,脑袋“砰”的一身撞到了墙壁上。 这声音之大,把宇文池也吓得坐了起来,伸手替她揉了揉脑袋:“可是撞疼了?你都十五六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般?” 他的掌心暖暖的,动作轻柔。 顾宝璎能够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胰子味道,红着脸道:“不,不要紧的。” 如今帐幔里昏暗暗的,她勉强能看到宇文池面上的轮廓,只觉得庆幸,庆幸宇文池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要不然看到她脸红了,这多丑啊! 她又往后靠了靠,只低声道:“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林侧妃不对劲,兴许是我的直觉吧,从小到大我的直觉还是挺可靠的,不如明天我去帮你探探林侧妃?” 说着,她更是把前几日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哪怕是从前我去见胡侧妃的时候,胡侧妃没有这样张狂过。” “只是,我怕我过去又吃了闭门羹。” 宇文池轻笑一声:“这有何难?” “如今你是王府中的宠妾,这宠妾就该有重谢的样子,不如明日就装作你在我跟前说了她的坏话,我叫大成跟着你,你去她跟前耀武扬威好了。” “虽说你能进去,但林氏的脾气却是软硬不吃,若想要拿到她的字迹……着实不大容易。” 若真想拿到林侧妃的手稿,于他而言不算是什么难事,但见着眼前这小丫头主动请缨,他倒是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比自己想象中更聪明。 顾宝璎胜券在握道:“王爷您放心好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说着,她又拽着被子小心翼翼躺了下来。 因方才宇文池摸过她的头,靠的近了些,如今顺势一睡,倒是睡在了正中间,不像方才那样睡在了床沿边上。 顾宝璎甚至能感受到身侧那一团热气,她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乱了,夏日的衣裳本就穿的少,隔着薄薄的亵衣,她甚至能看到宇文那精壮的胸膛……这人身材可真不错呀…… 顾宝璎拽着被子,胡思乱想着。 实则宇文池比她更加难受。 别看宇文池如今妻妾满堂,可直到今日,他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 从小他就知道他的母妃受宠,也知道他的父皇最爱他的母妃,可因为那一屋子莺莺燕燕,他不知道多少次见过母妃偷偷掉眼泪……当时他就暗下决心,若有朝一日等着自己长大,他绝不会娶那些不喜欢的人。 如今之举,宇文池实在是无奈之举,总想着有朝一日将那些女子放出去,那些女子还是清清白白的,还能寻个好人家。 可这时候,宇文池闻着顾宝璎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只觉得身上的血渐渐往身下涌去。 宇文池本就觉少,如今更是烦躁,可偏偏已经睡到床上,再挪到炕上……好像不大合适。 顾宝璎到底比他心大些,很快就睡了过去,偏偏顾宝璎这人睡相不太好,他刚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谁知道顾宝璎的胳膊却是攀上了他的颈脖,呼吸也喷洒在他的颈脖之间…… 宇文池顿时是动也不敢动。 想了想,他还是去了净房,洗了个冷水澡。 接下来这一夜,他去了净房三次,洗了三次冷水澡,几乎是一夜没睡。 等着翌日一早顾宝璎起来时,难得见着宇文池尚未起床,当即是吓了一跳:“王爷,您……今日不用出门吗?” 相处了几日,她也琢磨出宇文池的作息来,睡得晚起得早,就像是生产队的驴。 宇文池脸色有些难看,眼睑下面是一片青紫,却不好说实话:“没什么。” 顾宝璎个心大的,见他这样说也没有放在心上,吃了两碗梅干菜咸肉粥后则带着大成出门了。 宇文池是与她一道出门的,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宇文池那脸色,一个个是浮想联翩,只觉得他昨晚是累着了,多少年了啊,他们就没在这个时辰见到过宇文池出现在内院的…… 一时间,又是风言风语满天飞。 顾宝璎没顾上这些,就带着大成就去了林侧妃的院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院子里的丫鬟又是趾高气扬道:“顾夫人还是请回吧,我们家侧妃娘娘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顾宝璎只觉得他们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就算是真不愿意见她,请她进去喝杯茶总可以吧? 她这小脾气也上来了。 谁知她正欲说话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大成已经站出来尖声道:“姑娘这话,咱家倒是有些听不懂了,虽说说顾夫人只是夫人身份,侧妃娘娘是侧妃身份,侧妃娘娘若是不愿意见顾夫人,谁也不敢说个错字。” “但今日顾夫人过来可不是来探望侧妃娘娘的,而是奉了王爷之命过来,还望姑娘过去通传一声,若侧妃娘娘真的不愿意露面,咱家也好去王爷跟前通传一声。” 打脸还得看主人,这大成乃是宇文池身边的红人,就连晋王妃都得给他几分面子的。 那丫鬟一听这话,慌忙过去了。 半刻钟时间不到,那丫鬟就恭恭敬敬请他们过去。 顾宝璎如愿见到了林侧妃,这林侧妃还是一如平日里的态度,哪怕当着大成的面,这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儿去,只不冷不热道:“没想到顾夫人得宠没几次,当真厉害,如今连王爷都搬出来,只是不知道顾夫人这般急匆匆的要见我是因为何事?可别说是真心想探望我这么简单,这探望人有探望人的样子,顾夫人不像是来看我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顾宝璎懒得与她解释太多,只道:“……妾身前些日子过来看您没能见到您,不过是在王爷跟前提起过一两句,王爷就说您整日在院子中养病,闲着也是闲着,这皇后娘娘的生辰也要到了,不如替皇后娘娘抄一卷佛经,等着皇后娘娘生辰的时候供奉上去,不知道侧妃娘娘觉得意下如何?” 林侧妃的脸色倏地变了:“你什么意思?在王爷跟前编排我?顾氏,你好大的胆子!” 因她是端王府宋侧妃的表妹,宋侧妃所出的儿女十分得端王与秦皇后的喜欢,连带着宋侧妃在秦皇后跟前也是十分得脸,在秦皇后跟前说了她不少好话,所以在晋王府,晋王妃轻易都不会招惹她。 顾宝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怎么想的样子,柔声道:“侧妃娘娘别生气,这话是王爷说的,妾身不过是过来传话的……王爷还说了,为了避免您叫人代笔,叫妾身守着您,什么时候您一卷佛经抄完了什么时候作数。” 030百鸟朝凤图(正是这幅画露出了马脚) 林侧妃脸色大变,她进晋王府几年来,连晋王妃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小丫头凭什么? 但顾宝璎像是没看到她那脸色似的,只笑着道:“侧妃娘娘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是将王爷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成?” 林侧妃冷冷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去问宇文池的意思。 早在当初她刚来晋王府的时候,那时候她虽只是夫人身份,可端王风头正盛,众人都说她定会宠冠晋王府,连晋王妃都对她颇有忌惮……原以为宇文池会看在端王的面子善待自己,可宇文池并没有如此,反倒这几年下来胡作非为。 但哪怕这般,宇文池非但没惹得皇上厌弃,反倒皇上对他关心更甚从前。 林侧妃在晋王府内,也是听人说过的,每次宇文池做了什么事儿,都是皇上在他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稍后更是厉声训斥,甚至是非打即骂……可正是如此,才能显示皇上的关切,若知道皇上真的厌弃于他,怎么会这般恼怒?又会管这些事? 她知道,若自己真惹恼了宇文池,他可不会看在端王的面子上对自己有所客气。 林侧妃还是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顾宝璎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坐在一旁喝茶,看林侧妃抄写佛经。 不得不说林侧妃倒是有两下子的,不管她真是宋侧妃的表妹,还是假的也好,如今她端坐在书桌前,身姿优美,颇有大家风范。 林侧妃刚落笔的时候,顾宝璎就凑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很失望。 林侧妃写的一手好字,虽写的也是小楷,但与昨日顾宝璎看到的字迹完全不一样。 一个人的字迹是改变不了的,就像他改变不了自己的音容相貌,改变自己的腔调……顾宝璎很是失望,可失望归失望,也没有别的办法,这话已经放出去了,林侧妃这一卷佛经不抄完她也不好回去。 那晋王府的奸细会是谁呢? 除了林侧妃,顾宝璎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正酷似明细之际,只见着林侧妃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林侧妃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按理说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为何她写字与寻常人相比会慢一些? 莫不是她会双手写字?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按不下去,顾宝璎忍不住去打量林侧妃,今日林侧妃穿的又是一件七成新的家常小衣。 顾宝璎记得自己听人说过,林侧妃平日里喜欢画画,不喜与人交际,平素都是靠画画打发时间,既然这样……她的眼神落在林侧妃两只袖子上去了。 林侧妃如今用的是右手写字,可右手边的袖子却是簇新的,反观她左手边的袖子有些旧了。 难道,林侧妃当真会两只手写字? 平日里她与端王写信用的是左手,可到了寻常人跟前,就用右手?好像这样所有的事情就说的通了。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林侧妃这才把一卷佛经抄完。 顾宝璎看她脸色难看,倒也没说什么,笑了笑,接过佛经就回去了。 等着她回去珍珠园的时候,宇文池已经回来了,她把自己的怀疑都道了出来。 宇文池若有所思看着这一卷佛经,只道:“……你的怀疑很有道理,这件事情的确是比我们想象中复杂,我在林氏院子里也安插了人,只是她向来小心谨慎,根本不叫这些人近身伺候,平日里在书房的时候别说她们,就连她从端王府带过去的丫鬟都不能进去。” 顾宝璎是心中了然,与宇文池商议了半夜,心里才有了决断。 翌日一早,顾宝璎又去了林侧妃的院子。 林侧妃一看到她就是一肚子火气,可今日又有大成跟着,她也不好说什么。 顾宝璎像是没看到她那难看的脸色似的,请安之后则笑眯眯道:“……王爷昨日看到王妃娘娘写的字,在妾身跟前称赞娘娘一番,只说娘娘孝心可嘉,说侧妃娘娘您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和您的丹青比起来,这字就显得有些逊色。” “王爷的意思是不如请您提笔作画一幅,到时候与这佛经一起送进去给皇后娘娘贺寿,不知道侧妃娘娘意下如何?” 林侧妃本就不是好涵养之人,面上早已是怒气难耐,心中更是不明白,若顾宝璎真得宇文池宠爱也就罢了,两人明明是做戏而已,顾宝璎这是做什么?宇文池这又是做什么? 可这话她不能说,若是一说就露馅了,只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顾宝璎笑了笑:“故不故意的,侧妃娘娘心里该是有数的,妾身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这话是王爷交代下来额,若侧妃娘娘觉得妾身针对您,只管去请王爷评评理。” 说着,她见林侧妃还真有几分犹豫,似乎真想找宇文池理论,提醒道:“王爷是什么样的性子,侧妃娘娘您进府比妾身早,应该是知道的,妾身劝您可不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去惹得王爷不痛快。” 是啊! 林侧妃一下子顿住了。 说起来,她也是晋王府的老人,这宇文池是什么性子,她是无比清楚的。 早在当初她刚进府的时候,也曾仗着自己容貌出众,是端王所赠,想要争宠,曾在半路上与宇文池不期而遇,也曾请宇文池指点自己的笔墨丹青,还曾提着汤食外院书房找宇文池……只是努力过几次之后,宇文池只淡淡道——若是你放着好日子不过,想要闹出点事情来,那我不如将你送回去好了。 直到今日她还记得宇文池当时的脸色,淡漠至极,根本不像是吓唬她的。 她当时就觉得众人都说晋王忌惮端王是莫须有的话,这宇文池根本就是不想搭理端王而已。 从那之后,她就熄了争宠的心思,日日躲在自己的小院子。 林侧妃没说什么,还是一如前日那般直接去了书房。 她的确是极善丹青,这次给秦皇后准备的寿礼是一副百鸟朝凤图,画了足足也是一天的时间,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等着一幅画画完,顾宝璎看了忍不住赞叹:“………若皇后娘娘见到侧妃娘娘这画,定然会高兴的,” 百鸟朝凤……这凤自然指的是秦皇后,秦皇后怎么会不高兴? 林侧妃脸上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甚至连客气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 等着顾宝璎捧着一副《百鸟朝凤图》去找宇文池,宇文池看着这画,冷声道:“这晋王府的奸细就是她了。” 顾宝璎也跟着凑过去看,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难道王爷能从这一幅画中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两人凑在烛火旁,神色皆是十分严肃。 宇文池高声喊大成进来,只要他把自己外院书房的一幅画取过来。 大成很快就捧着东西进来,宇文池展开画卷,顾宝璎一看,这是一幅烟雨竹林图,高高矮矮的竹子栩栩如生,半空中有鸟飞过,仿佛人身临其境,让人称赞不已。 若方才顾宝璎觉得那一幅《百鸟朝凤图》很是不错,可如今见到这幅烟雨竹林图,一比较,那幅《百鸟朝凤图》也算不得什么,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比较才有差距。 顾宝璎赞叹不已,只道:“难道这幅画也是林侧妃所做?” 宇文池点点头:“正是。” “这是当初林氏刚进府所做的画卷,当时她还存了有争宠的心思,知道我喜欢,所以便画了一幅画过来。” “你看这两只鸟,下笔笔触不同,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根本就不会这样子……这幅《百鸟朝凤图》虽好,只是多是以颜色渲染而成,来弥补笔力不足,但这幅《烟雨竹林图》就没有这个问题。” 连他向来见惯了大家之作都能如此称赞,可见林侧妃的确是画工不俗,这也正是当初哪怕他不喜林侧妃,却也将这幅画保留下来的缘故。 顾宝璎郑重点点头:“那这样就说得通了,林侧妃作画时向来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只怕根本就是不愿让人知道她用左手画画,今日我在旁边,她无奈之下才用右手写字的。” 如此一来,则是真相大白。 这林侧妃本就是端王的人,当初她刚进府不久就来了段姨娘,拉拢不成则暗下杀手,只有段姨娘死了,她才有机会……可万万没想到,就算是段姨娘死了,她也没能得到宇文池的宠爱。 更叫林侧妃没想到的是当初一桩悬疑之案几年后又被提起,有嫌疑的就那么几个人,她肯定不会暴露自己,如今她是侧妃,想要害死王夫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正好找个替罪羊…… 想明白这件事,顾宝璎只道:“可是这件事咱们没有证据,林侧妃哪里会轻易承认?” 宇文池淡漠一笑:“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实话的,明日你随着我一起去一趟林氏的院子吧。” 顾宝璎虽不明所以,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031送走(这下是真的坐实了自己宠妾的身份) 翌日一早,宇文池就带着顾宝璎去了林侧妃院子。 说好听的,林侧妃是个喜欢清静的,说不好听了,她这性子有些古怪,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前几日顾宝璎的道来让她烦不胜烦,原以为昨日花了大功夫送出去一幅《百鸟朝凤图》总算能把这尊瘟神送走,没想到这人把宇文池都带来了? 就算心里有再多不耐,当着宇文池的面,林侧妃却是丝毫不敢表露分毫,只上前请安:“妾身见过王爷。” 宇文池微微颔首,淡淡吩咐道:“叫屋子里的人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要问你。” 林侧妃交代一声,丫鬟们都下去了。 宇文池坐在上首,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淡淡开口:“若是我没有记错,你来晋王府也有几年的时间了,这几年我待你如何?” 林侧妃嘴角噙着笑,不明白宇文池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实话实说:“王爷待妾身很好,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样样皆好,妾身实在感念王爷的恩情。” 除了没给过她宠爱,宇文池并没有亏待她。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背叛我?” 宇文池这话问的是不咸不淡,可声音响起,在屋子里宛如平地惊雷。 顾宝璎心里都是咯噔一声——这宇文池是做什么?难道是打算同林侧妃交心,想要林侧妃说出实话?这……这林侧妃应该是不会承认的吧? 林侧妃面上也带着惊愕之色:“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宇文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林氏,你一向来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当初端王也不会选你送过来。” “既然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以为自己事事做得小心谨慎,把晋王府内院的消息透露出去告诉端王,我当真不知道吗?” “从前我不过想的是天下康泰,朝堂太平,并没有人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是宋侧妃的表妹?可你我都知道,你们算是哪门子的亲戚?不过都是当年端王养在外头,打算送到各家去的棋子。“ “我念你也是个可怜人,一直没有说什么,如今你居然把手伸到珍珠园去,事无巨细的小事都告诉了端王,甚至还谋财害命……恐怕我是忍不下去的。” 林侧妃脸色不变,她到底是被□□过的,如今眼泪噙在眼眶里直打转:“王爷,您说什么,妾身实在是听不明白。” 宇文池身在皇家,从小是见惯了女子的眼泪,自不会怜香惜玉,反倒是声音更加冷冽:“我的性子你也很清楚,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找你来说这些的,我问你答,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只是那你就不要怪我不顾情分。” 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 顾宝璎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宇文池已正色开口:“当初你为何要杀段姨娘?” “王夫人之死是你的意思还是端王的意思?” “除去在珍珠园和正院,胡侧妃院子里,是不是旁的地方也被你们安插了人?” “端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今太子是他的兄长,莫不是是他真想篡位不全?” 他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尖锐,别说林侧妃,就顾宝璎都被吓了一大跳。 林侧妃还是不肯说话,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更说自己没有做这些事。 宇文池向来不是什么多言之人,只扬声喊道:“大成,直接派人秘密处置了林侧妃吧!” 他虽向来不对女人下手,可眼前这人谋害他在先,他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的。 说着,他那淡漠的眼神更是直勾勾落在林侧妃面上,冷声道:“你以为我当真害怕端王不成?你放心,你死了,他顶多是多问两句,旁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 林侧妃自然不会觉得端王会替自己出头。 她算什么? 不过一颗棋子而已。 她虽身在晋王府,可对于外头的消息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宇文池打了承恩侯府的小少爷,当时端王也是在场的。 说起来承恩侯府乃是端王外家,承恩侯侯府的小少爷是端王的表弟,当时宇文池要动手打人,端王自然不答应。 可谁知道宇文池一声令下,直叫人拦着端王,自己狠狠揍了那承恩侯府小少爷一顿……要不然承恩侯府的老侯爷怎么敢去皇上跟前哭诉?若没有人挑拨,权臣哪里敢同皇子叫板? 可最后又怎么样? 不过是晋王府中多了位位份极高的小姑奶奶,皇上狠狠训斥了宇文池几句,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旁的惩罚。 也正是因此,从那件事之后端王只要她时时刻刻盯着宇文池,只说宇文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连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大成应了一声,则上前去抓人。 林侧妃见平日里对她恭恭敬敬的奴才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也知道宇文池是真的动怒了,只贵了下来,忙道:“王爷息怒,妾身说,妾身都说。” 大成这才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林侧妃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爷是知道妾身的身份,从一开始端王把妾身送到晋王府就是意图不明,王爷也是知道妾身与宋侧妃根本从前不认识,也就是五岁那年认识的,从小妾身熟读琴棋书画,不过是打算被送到各家当成棋子。” “从一开始端王想的就是妾身能夺得王爷宠爱,能左右王爷的想法,知晓王爷的一举一动,可王爷您向来防妾身防的像贼人似的,妾身根本没有办法下手。” “可端王却以妾身的妹妹要挟,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能眼睁睁见着妹妹走上和自己同样的一条路,所以这才铤而走险去找段姨娘的……段姨娘是个好人,当初妾身也不是想要害她的命,那时候曾说若她愿意站在端王那边,定能保他性命无忧,可段姨娘却拒绝了。” “妾身只能要要了她的性命,原以为段姨娘死了,您的心能放在妾身身上……后来却发现这王府中的女子没有一个得到您的宠爱。” “端王也知道这件事,所以这才让妾身过了几年好日子。” “王夫人的死……是端王的意思,端王只说得找个替死鬼,要不然您总有一日会怀疑到妾身身上的,妾身本就不得您喜欢,这样只会被您更加小心提防着,更加没有机会探听到您的消息。” “妾身根本不愿替端王做事,只是妾身,别无选择啊……如今妾身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王爷要打要杀,妾身绝无二话,只有事想要求求王爷。” “能否求王爷救出妾身的妹妹,妾身知道自己死不足惜,欠段姨娘和王夫人的命,妾身会还的……只是求王爷救救妾身的妹妹……” 说着,向来高傲如她,更是朝宇文池磕起头来,一声更比一声轻脆。 林侧妃这些年养尊处优的,不过片刻的时间,额头便是一片青紫。 宇文池并没有答话,只让大成把他带下去,临走之前却还是淡淡道——你记得你欠段氏与王氏的两条命,还回去了,我自会保你妹妹平安无事的。 当日晚上,林侧妃便被送到了庄子上,这件事在晋王府中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个只觉得奇怪,自顾宝璎来晋王府之后,这一桩事儿接一桩事儿,桩桩都是大事儿。 在宇文池的授意之下,大家伙都知道,原是林侧妃得罪了顾宝璎,宇文池带着顾宝璎前去找林侧妃,无非是想给顾宝璎撑腰,这林侧妃在顾宝璎跟前赔个不是,说几句软话,这事儿也就算是过了。 可林侧妃向来是软硬不吃的性子,当即只觉得宇文池偏心的厉害,连宇文池都顶撞起来……所以,她晚上就在晋王府消失了。 这话传的是有鼻子有眼,就像是她们亲眼所见似的。 宇文池对这些风言风语很是满意,不管在朝堂之上是如何手段,可向来是不会对女人下手的。不过为避免多生事端,他还是叫几个身强力壮懂功夫的女子守着林侧妃,怕还是有什么消息传了出去。 一时间,顾宝璎宠妾的身份更是坐实了,大家更是忍不住猜想,是不是顾宝璎马上就要晋为侧妃? 因为这事儿,只怕晋王府不知道多少人都会一夜无眠。 顾宝璎倒是睡的踏实,翌日一早起来之后就去给晋王妃请安。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所有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凡事得小心些才是,不能叫她们挑出差错来。 只是叫她觉得有意思的是,原先那一个个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嫉妒,如今这眼神却变成了恐惧。 平日里胡侧妃见到顾宝璎总是刺上几句的,今日她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像是没看到顾宝璎似的,生怕林侧妃的今日就变成了她的明日——说起来,她这身份虽比林侧妃高,但林侧妃身后站的可是端王,她的母亲是故去俪妃的表姐,因此她这才得了一侧妃的位置的。 032绿豆沙(有我在,你怕什么?) 到了晋王妃跟前,胡侧妃也是难得的恭敬。 她虽莽撞,但却不傻,想着自己万一真不小心得罪了这小肚鸡肠的顾夫人,叫她在王爷跟前告了状,有晋王妃帮着说和,兴许还有个转寰的余地。 胡侧妃也算是想明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得宠虽重要,却没自己的性命重要。 当着众人的面,晋王妃并没有说顾宝璎什么,可等着众人离开之后,晋王妃还是敲打了她一番:“……女子该以贤以淑为美,平日里林侧妃与你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她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也该看在端王和宋侧妃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不过是一言不合你就去王爷跟前告状,更让王爷将她赶去别院,这件事情若传出去,你的名声不好听,王爷的名声不好听,晋王府的名声更不好听。” 顾宝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对于端王……她的确是有几分好奇,不管是林侧妃还是晋王妃,对这位端王都十分忌惮。 她忍不住道:“王妃娘娘,妾身知道错了,不过这端王知道这件事之后……可会怪罪到妾身身上?” “这些日子妾身也听人说起过,说端王是皇上与皇后娘娘所出的嫡幼子,平日甚得圣心,若是这件事传到端王耳朵里去,妾身只怕……” “如今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晋王妃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头疼,秦皇后因前些日子宇文池与承恩侯府小少爷的事情是十分不满,原打算敲打敲打宇文池,可宇文池向来是油盐不进的,秦皇后敲打不成,宇文池腐朽离开。 这把秦皇后气的够呛,偏偏秦皇后在皇上跟前一直对宇文池十分照顾,也不好冒冒然去皇上跟前告状。 可偏偏秦皇后也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心里有气那是一定得撒出来的,找谁了?找来找去找到了晋王妃头上来了。 一想到前些日子秦皇后话里话外的敲打,甚至连坤宁宫的人都对自己不大敬重,晋王妃心里也是十分憋屈,可这份憋屈并没有朝顾宝璎撒了气下来:“如今这端王府虽有正妃,但阖府上下都是宋侧妃说了算的,我与宋侧妃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这人聪明伶俐,十分貌美,可性子却不是能容得下人的。” “如今王爷与端王之间本就有些误会,你又对林侧妃这般,宋侧妃只怕会明里暗里冲你使绊子……我看这件事情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几日,你等王爷心情好的时候好好劝劝他,选个日子把林侧妃接回来。” “我这边也会派人去庄子上给林侧妃捎句话的,到时候要她好好在王爷跟前认个错,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至于宋侧妃那边,我也会解释一二的……” 顾宝璎听了这话是直皱眉头,她知道晋王妃是个柔和的性子,却万万没想到她性子会是这般。 说好听的恭顺柔和,说不好听了那就是软弱无能,堂堂一个晋王妃,走出去了代表的是晋王府的颜面,如此软弱,只会连带着晋王府都叫人瞧不起。 顾宝璎愈发觉得这端王与宋侧妃是个厉害的,不过她觉得自己有些多虑,她整日躲在晋王府里,端王与宋侧妃那是鞭长莫及…… 谁知道没过两天,顾宝璎就歇菜了——端王府那边便下了帖子,还这帖子是出自宋侧妃之手,请她去端王府赏花。 宋侧妃虽是侧妃,却极得秦皇后与端王喜欢,处处以正妃自居,平日里只会给晋王妃下帖子。没想到今日顾宝璎这里也得了一份。 捏着这大红色烫金的帖子,顾宝璎只觉得手里像捏着□□一般。 正当她愁眉苦脸之际,宇文池就回来了。 宇文池这些日子已养成了习惯,每日一回来,哪里不去,直奔珍珠园而来。 有一说一,这珍珠园地势偏僻,附近有片竹林,凉气森森,夏日住着极舒服,更别说有好吃好喝招待着,再加上有顾宝璎时不时解闷说话,这日子倒也是过得惬意。 若说宇文池有什么不满意的,除去夜里多洗几次澡,好像没什么别的。 宇文池看到那帖子的时候并不在意,淡淡道:“意料之中罢了。” 说着,他更是接过大成递上来的一碗绿豆沙喝了一口,一口之后是忍不住再喝了一口,最后只道:“这是什么?好像与我平日里喝的绿豆汤不太一样。” “这并不是绿豆汤,而是绿豆沙,把绿豆剥皮用文火煮成沙,冰镇之后细腻解暑,最适合夏日饮用。”顾宝璎平日里也很喜欢喝绿豆沙,只是如今她可没心思说这些,只道:“这事儿是玩野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不是妾身意料之中的事……妾身怎么办啊?” “妾身听人说过这位宋侧妃是个小肚鸡肠的,若是去端王府,她肯定要拿着林侧妃的事情做筏子,可是要不去,岂不是她更要记恨上妾身?到时候若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怎么办?” 在晋王府,有宇文池护着,她并不害怕,大不了去找大成就是。 只是到了端王府,这可不是宇文池的地界儿,不是宇文池能说了算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宇文池将剩下半碗绿豆沙一饮而尽,冲着顾宝璎勾勾手指头,示意她靠的近些。 顾宝璎不明所以,却还是凑了上去。 听闻宇文池这几句话,顾宝璎却是将信将疑:“……这样可以吗?王爷可别哄妾身吧?” 宇文池却是爽朗笑了起来:“我骗你做什么?你好生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去,后日的莲花宴我陪着你一起去,纵然那宋侧妃替端王生下子女,在端王府宠冠无双,可说到底也是个侧妃,有我在,她不敢闹得太过。” “若是我不在,有什么事儿只管往我身上推,我倒是要看看她敢不敢找我。” 自他狠狠揍了承恩侯府小少爷一顿后,他在京城的威名是更甚从前,直说他是封魔之人,甚至连太子都问过他,直说要不要给他找个大夫来。 太子与端王一样都是秦皇后所出,可太子从小是养在先皇膝下的,被教导着礼义廉耻,凡事一步不敢踏错,等着皇上继位,他被封为太子之后,前有狼后有虎的,他就更是慎言慎行,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容易说错话,也算不上多聪明。 对于太子,宇文池一向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但扪心自问,他觉得太子要比端王更适合当储君。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端王却对这位置步步紧逼。 一想到这里,他更是不忘叮嘱道:“……从去年开始,端王府便是宴会不断,今日菊花眼,明日梅花宴,后日莲花宴的,说的是宴请各家,实则是拉拢群臣是真的,后日不止有皇亲国戚,这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都要过去。” 顾宝璎郑重点头:“王爷您放心好了,妾身一定不会给您丢脸,不会给晋王府丢脸的。” 这话说的宇文池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如今在京城,不管是他也好,还是晋王府,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他笑着拍了拍顾宝璎的头,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不必担心丢脸,若旁人说了什么叫你不舒服的话,直接怼回去就是,你身后还有我在了!” 他的动作亲昵,一下子把顾宝璎吓到了。 宇文池也有片刻的晃神。 方才的动作是他下意识而为,小时候每当他做了什么得人夸赞的事儿,母妃总是会这般的。 宇文池也觉得有些不妥,不光是如此,他只觉得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对……好像看眼前这小丫头越来越顺眼,夜里她的胳膊伸过来,他非但没有像从前一样觉得厌烦,甚至今早上起来时这小丫头还在自己怀里。 说实在的,宇文池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凡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在外谈事时脑海中都会有顾宝璎时不时飘过…… 两人四目相对,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毕竟每次宇文池起得早,顾宝璎根本就不知道夜夜她都是抱着宇文池胳膊,亦或者攀着宇文池的颈脖睡的。 宇文池见她面色绯红,微微咳嗽一声,只道:“今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与宁王有事商议,你不必等我。” 话毕,他转身就走。 只是一转身他就觉得不对劲——这话怎么像是与妻子交代自己的行踪一般? 顾宝璎一阵脸红之后倒没想太多,只望着这张帖子叹气,就算是宇文池说过护着自己,可对她而言,未曾去过的端王府就像是龙潭虎穴,叫她怎么不怕? 可再怕又怎么样,两日后的早上,顾宝璎还是只能坐上前往端王府的马车。 因顾宝璎身份不显,都收到了帖子,后来会来事儿的宋侧妃索性给胡侧妃也下了一张帖子,今日晋王妃就带着她们俩儿一并过去。 胡侧妃是高兴的呀,想着过去能看好戏——同为侧妃,她倒是与宋侧妃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宋侧妃……那可是个道行深的,要不然也不会哄的秦皇后团团转了! 顾宝璎坐在最后头的一辆马车,心里是七上八下。 马车很快就到了端王府门口,还真是如宇文池所说的那般,端王府门口热闹非凡,设宴根本就不是家宴,只怕是别有深意。 顾宝璎跟着晋王府下了马车,穿过游廊去了花厅,花厅里已有不少人,一个个簇拥着一个身着胭脂红襦裙的女子,那女子眉眼之中的神韵有几分像是林侧妃,一颦一笑之间带着林侧妃的影子……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应该是林侧妃的远方表亲宋侧妃了。 宋侧妃倒是眼睛很尖,很快就看到晋王妃过来,直撇下众人过来,笑眯眯打招呼,“……妾身见过晋王妃娘娘,这位想必就是顾夫人了吧,还真是久仰大名啊!” 虽是客气的话,但是这话听着只叫人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晋王妃笑笑点头,只道:“好久不见,宋侧妃果然是芳华依旧。” 说实在的,宋侧妃年纪不算小,已经将近三十岁,只因容貌出众,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在一众女子中显的是鹤立鸡群。 说着,她更是环顾周遭一圈,笑着道:“为何不见端王妃?” 宋侧妃只道:“晋王妃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家王妃娘娘向来身子弱,今日原本是打算出来的,可起床之后却说身上有些不舒服,如今正在屋子里歇着,晋王妃您可是要去瞧瞧她?” 端王妃身子不好,这在整个京城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只是,她的身子不好到已经不能见客了吗? 晋王妃看着宋侧妃经历一身正红,下意识皱皱眉头,只觉得宋侧妃胆子是越来越大,“不必了,端王妃好生歇着就是,我不便过去打扰。“ 她无意与宋侧妃说太多。 可宋侧妃打过招呼之后并无离开的打算,反倒是凑到了顾宝璎身侧坐了下来:”……原先我便听母后说顾家出了一位极标志的人,今日一见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也难怪晋王把你疼的像眼珠子一半,不过是林侧妃得罪你两句,你就怂恿晋王把林侧妃赶去了庄子上。“ 因在端王府得宠,所以她底气足,在端王府讲话一向是声音不小,这话说的……足以让身侧的人都听见了。 顾宝璎还以为端王亲自□□出来的人会不一样,没想到宋侧妃这一来就打算以舆论逼她,她也不怕什么,只笑笑:”侧妃娘娘这话妾身便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林侧妃得罪了妾身,所以王爷就把她贬到庄子上去的?“ ”王爷是什么性子,妾身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断然做不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来……有些事情是晋王府的私事,妾身就算是想与侧妃娘娘解释一二,只怕也不大合适吧?“ 她知道,除去林侧妃,这晋王府还有端王别的人,只是这话宋侧妃心里清楚,却不能大庭广众说出来的。 宋侧妃也算是听明白了,区区顾氏说自己的手伸的太长了? 她虽只是侧妃,但实际上端王妃都要避她锋芒,她不管氏在端王府,还是在紫禁城都是风头无二,人人都捧着她,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众落她的面子。 顾宝璎见她冷冷看着自己,像没看见似的吃点心,她也知道,就算是她今日把一颗心逃出来给宋侧妃看,这人一样也不待见自己,既然这班他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宋侧妃见她丝毫没打算给自己台阶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道:”没想到顾夫人不光容貌出众,却是这般伶牙俐齿,我虽是端王府的侧妃,可好歹也是林侧妃的表亲,只是随意问问你,这话你就是这样回答我的?“ 说着,她的眼神更是落在晋王府面上:”我看晋王妃也得好好管教管教内院的人了,如今任由着顾夫人在端王府闹出什么笑话倒不要紧,如果这话传出去了,丢的还是晋王的脸面。“ 若换成平日,晋王妃早就出来打圆场了,但是今日她只淡淡笑笑,宇文池还专程派了大成与她交代过的——要她今日多护着顾宝璎。 当真是宇文池心尖尖上的人啊! 晋王妃就算是心中不愿,可既然她答应下来的事就不会食言,只笑笑道:”这话宋侧妃说的就有些偏颇,今日顾夫人这话好像也没有说错吧?“ ”林侧妃虽是你表亲,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晋王府的事情自然该是王爷说了算的,宋侧妃这手的的确太长了点。“ 她们这一唱一和的,听闻大家窃窃私语声,宋侧妃脸色变得铁青,只呢喃道:”好,好,当真是好得很!”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没有再打算搭理晋王妃和顾宝璎。 端王府的一切就像是紫禁城中的风向标一样,她都不搭理晋王妃,这一个个夫人太太对晋王妃也是避而远之。 顾宝璎瞧晋王妃堂堂一王妃在夫人太太圈子里却是如此不得脸,只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低声道:“……妾身说王妃娘娘一开始就不该让着她,您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以为您是怕了她。” 晋王妃好像有点明白宇文池为何会喜欢顾宝璎了,反正这一刻,她对这个小丫头讨厌不起来:“这件事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以为宋侧妃仅有这点手段?端王妃也是出生名门,当初是皇后娘娘亲自选的正妃,可进门没几年便彻底养起病来,你看看这宋侧妃张狂的不像样子,若没几分本事如何敢这样?” “她今日敢穿正红,明日这事儿定会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了……甚至这件事情还是端王默许的,鸡蛋碰上石头,受伤的永远都是鸡蛋,既然能与她和平相处,又何必与她硬碰硬?” 顾宝璎惊呆了,大燕朝嫡庶分明,哪怕是晋王妃性子绵软,可胡侧妃也从未这般猖狂过,“为何皇后娘娘与端王这般疼爱宋侧妃?若是妾身没有记错的话,端王妃也是生下了一个儿子的。” 晋王妃苦笑一声:“端王妃出身名门,事事讲究礼法,自然不会像宋侧妃一样拉的下脸,你是没进过宫,没看到宋侧妃是怎么在皇后娘娘跟前阿谀奉承的,若是你见了,你都会觉得不好意思,觉得难为情,偏偏皇后娘娘就喜欢她这样……” “可要说端王为何疼爱宋侧妃,那我就不知道了,论起样貌来,端王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她们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通传声——王爷来了。 端王来了? 顾宝璎伸长脖子看了看,只见着一个身形高挑,眉眼如玉的男子走在前头,模样生的儒雅俊朗,跟在他身侧的还有一众人,其中还有宇文池。 但顾宝璎还是觉得宇文池长得最俊朗的,最显眼的那个,端王长得属于好看那一挂,于男子而言则显得有些阴柔了。 一行人上前请安。 大燕向来风气开放,男女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讲究,端王点点头,示意她们起身,转过头则与宇文池说话:“晋王,这位可是顾家的小姑奶奶?” 说话间,他的手指头已经直直指向了顾宝璎。 嗯,这人不太讲礼貌。 顾宝璎心里有些不满。 宇文池淡淡颔首:“正是。” 端王笑了笑道:“当真是国色天香,也难怪当初紫禁城里容不下他,父皇还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你了。” 顾宝璎皱皱眉,只觉得女子对端王而言就像是货物一样? 宇文池冷笑一声:“二哥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当初明明是皇后娘娘忌惮宝璎的容貌,想方设法塞到我这里来的,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夺人所爱似的。” 他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自从他打了承恩侯府的小少爷后,从前明面上对他宛如亲和兄长的端王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若有若无的给他使绊子。 他怕什么? 他没什么可怕的。 反正他在京城的名声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再差到哪里去? 端王一怔,不知道如何接话,今日他的确是想借着顾宝璎落一落宇文池的面子,上次承恩侯府小表弟的事情,他那外祖父在他跟前还掉了眼泪,直说如今他们秦家都混到这个地步,却还这般窝囊。 对于外祖父的眼泪,心狠如端王是不会怎么在意的,可老承恩侯的话却让他很感兴趣——我们秦家上下都是更属意于你当太子的。 端王也知道秦皇后是更喜欢自己,但太子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谁当太子她都是太后,也不愿意多生事端,所以外祖父的劝诫就十分重要……他还打听过了,原来他那拎不清的外祖父还跑去找了太子,请太子主持公道,太子见到皇上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怎么敢答应? 端王也不会傻到与皇上硬碰硬,但他有自己的办法——若外祖父见宇文池丢了脸,自然会高兴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时间,端王不知道的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宋侧妃哎呀叫唤一声:“我的玉佩了?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玉佩不见了? 这个时候? 这么巧? 顾宝璎没穿越之前虽只是个美食编辑,但闲暇时候还是会抽空看看穿越小说的,知道这些人能用的手段也就这些而已,她趁乱朝白薇勾了勾手指头,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方才也就她与宋侧妃说过几句话,要说宋侧妃不是冲着她来的还能是什么? 顾宝璎只交代下去,不光是各自身上,连随行的马车都要检查的清清楚楚,避免有人诬陷到他们头上。 若今儿真的在端王府丢了面子,以后晋王府的人在京城上下就别想抬起头来。 等着顾宝璎一番话交代完了,宋侧妃已经站在端王跟前是梨花带雨,哭的是不能自持,直到这一刻,她才见识到宋侧妃的本事——在她们跟前像母老虎似的,到了端王跟前就像是小白兔似的,就不怕精神分裂吗? 这哭戏也是有讲究的,宋侧妃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是我见犹怜。 顾宝璎往前凑了凑,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习学习,保不齐自己哪天用得上。 宋侧妃这边哭的浑身发抖:“……若是寻常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妾身不在意,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可这枚玉佩是妾身刚入府的时候王爷您送给妾身的,妾身平日里都舍不得离身,若是真的丢了,妾身,妾身该怎么办啊!” 顾宝璎:……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下女子都十分含蓄,便是连命都舍得给这个男人,嘴上也不会表露太多。 宋侧妃的确是个厉害的! 任何一个男人被女人这样在意,心里都是高兴的,端王也不例外,只搂着她的肩头道:”不碍事的,肯定是你今日忙,不小心把玉佩掉在哪里去了,好好找找就是了。“ 他都发话了,一个个丫鬟婆子连忙下去找了。 一刻钟之后,为首的丫鬟前来回话说没有看到,直说把这花厅都翻遍了也没看到。 听闻这话,宋侧妃眼泪掉的更厉害:”这,这可怎么办?妾身记得清楚,方才过来花厅之前都在的,当时有丫鬟说妾身这块玉佩与今日的裙子不搭,要妾身换一块玉佩戴着,妾身当时还说王爷赏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是最好的……可一转眼就不见了,王爷,怎么办呀?“ 宇文池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了,想要看看今儿他们到底唱的是哪出戏。 端王皱皱眉,”莫不是有贼人?“ 这话一出,大家是议论纷纷,虽说在场的主子们出身尊贵,不会偷盗这块玉佩,但保不齐有手脚不干净的丫鬟。 端王一声令下,派人去查。 小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人来报,直说该搜的人都已经搜过了,并没有任何问题。 都到了这个时候,宋侧妃眼眶还是红红的,低声道:”就剩下晋王妃她们了。“ 这一刻,顾宝璎挺想骂人的,事情做的这么明显,有必要吗? 端王生着一双凤眼,眼神落在一直坐在一旁喝茶不语的宇文池面上,淡笑道:”晋王,不知道可否让晋王妃她们帮着看一看?“ 这话说的虽客气,但还是像一巴掌一样打在宇文池面上。 他一直都知道端王张狂,却万万没想到端王能张狂到这个份上? 宇文池起身道:”怎么,宋侧妃很宝贝这块玉佩?既然如此,那就该束之高阁好好收起来,既带了出来,那就该命丫鬟时时刻刻盯着,本来好端端一场莲花宴,都变成了寻玉宴,真是扫兴!” 宋侧妃面上的神色一黯。 端王是知道宇文池的性子的,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想着待会儿要他好看,语气也软了下来:“就当是帮忙,若真的没找到,宋氏也就不会再惦记了……这话我对旁人不好说,对你可是好说的,你我兄弟之间何时这般见外起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宇文池再拒绝就有些不合适,只朝晋王妃她们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还是问问看晋王妃她们吧,毕竟受委屈的是她们。” 说好听的是进去看看,可若是说不好听了那就是搜身,寻常闺阁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晋王妃一时间脸色也是难看。 宋侧妃柔声道:“……王妃娘娘,你我都是女子,还请王妃娘娘您体谅一二。“ 这个时候连翘已经回来了,她虽没功夫,但大成从前曾派了两个会功夫的丫鬟过来,三下两下就找到了那块玉佩,原来藏在了顾宝璎坐的马车里。 顾宝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气的直骂人,这一个个的真的是坏到骨子里去了,这里缠着她们说要搜身,让她们无法分身,声东击西,等着待会儿在她的马车里找到这块玉佩,她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心里有数了,顾宝璎也学着方才宋侧妃那样子挤出两滴眼泪来:”……侧妃娘娘何必如此?妾身看您分明就是怀疑妾身,今日也就妾身一人是初次过来,方才又得罪了您几句,您若是要搜妾身的身直接就是,何必攀扯上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是皇后娘娘亲自给王爷挑选的妻子,出生名门,自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侧妃娘娘若真的要查,只管冲着妾身来就是了。“ 她虽演技拙劣,但猛地一看,好像还是那么回事。 正喝茶的宇文池差点一口茶水就要喷出来了——这小丫头,还真没叫自己失望。 不管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宋侧妃说话有多不好听,可如今两位王爷在这里,还有些大臣在这里,她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的:”顾妹妹这是做什么?我怎么会怀疑你?不过是你看看而已……“ ”若是侧妃娘娘相信妾身,那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顾宝璎抽了抽鼻子,只道:”妾身敢说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要是侧妃娘娘没能在妾身这里搜出这块玉佩来,那又该如何?“ 她可不会吃这个亏的。 宋侧妃也为难起来,眼神落在端王面上,有端王在的地方,她可不敢轻易当家作主。 一旁的端王只道:”顾夫人想要如何?可若是在你们身上搜到了这玉佩,你又打算如何?“ 顾宝璎唯唯诺诺,装成胆怯的模样朝宇文池扫了一眼,只道:”若是在妾身或者妾身身边人身上搜到玉佩,那妾身就去庄子上陪林侧妃,终身不会回来……若是没有找到,还请宋侧妃与王妃娘娘与妾身赔礼道歉。“ 这笔帐好像怎么算她都是亏的。 端王自信一笑,只觉得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不谙世事,不知道京中的复杂,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宋侧妃带着把顾宝璎等人的身搜了一遍,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宋侧妃身侧的人道:”……不如去各女眷的马车上也找找看,万一被藏起来呢?” 宋侧妃点点头,她身侧的人就下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宋侧妃派出去的人并没有回来。 花厅里大家伙儿虽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但每个人都盯着这事儿在,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宋侧妃在挖坑给顾宝璎跳。 这宋侧妃是什么人?什么都吃,她就是不吹亏! 大半个时辰之后,宋侧妃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顾宝璎都有些倦了,只道:“……侧妃娘娘还没找到那块玉佩吗?” 宋侧妃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她算计的清清楚楚,这块玉佩就藏在顾宝璎马车里的坐垫下,为何会不见了? 她只觉得自己做的是天衣无缝,方才差人把车夫支开,一人守着,一人去塞的玉佩……到底是哪里不对? 在场夫人太太一个个虽不敢吱声儿,但面上也带着几分好奇。 顾宝璎笑着道:“如今这午饭都吃过了,戏也听了,花儿也赏了,这玉佩还没找到?过不了多久,妾身就要回去了。” 宋侧妃冷声道:“急什么?” “侧妃娘娘不是妾身,自然是不着急的,妾身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也没被人污蔑过,怎么能不着急?”顾宝璎说话时笑眯眯的,面上看起来是一派天真无邪,可说起话来就不是那么客气:“这玉佩找不到,妾身心里就不踏实,毕竟侧妃娘娘与端王伉俪情深,丢了这块玉佩,妾身也替侧妃娘娘着急。” 宋侧妃彻底不接话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宋侧妃派出去的嬷嬷这才回来,东西自然是没找到的。 宋侧妃走到顾宝璎身侧,语气和今上午比起来缓和不少,但丝毫不是道歉的口气:”今日的事儿是误会,并没有在顾夫人或你丫鬟的身上找到玉佩……“ 顾宝璎正在吃小核桃,她觉得端王府的确是该备核桃这些零嘴,好叫宋侧妃他们吃了多补补脑,她笑着道:“侧妃娘娘这是在与妾身道歉吗?” 她见宋侧妃不说话,声音是更大了些:“方才端王说了,若是没有找到这东西,是要与王妃娘娘与妾身道歉的,喏,妾身这都站起来了,您道歉吧,妾身听着了!” 当真要道歉? 宋侧妃在端王府作威作福这么些年,除了在秦皇和等人跟前伏低做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憋屈过了。 这事儿若换成了旁人,说两句场面话,不咸不淡的也就揭了过去,哪有像顾宝璎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但顾宝璎一口一个“端王”,宋侧妃也没胆子不道歉,只微微福了福身子,低声道:“今日的事情,是我的不是,是我冤枉了顾夫人。” 这声音,比蚊子嗡还要小。 顾宝璎脸上带着笑,扬声道:“妾身自然不会与侧妃娘娘您一般见识的,说起来这件事情却也是不能怪您,你并非出身世家,也并没有主持钟馈的经验,今日一块玉佩掉了,就这般大张旗鼓。” “方才妾身只怕闹出什么笑话不好,当着您的面不好说这些……反正如今在座的也不是什么外人,妾身也就实话实说了。” “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旁人要笑话您的。” 说着,她更是笑眯眯道:“妾身也是把您当姐姐,所以才说这样的话的。” 宋侧妃那长长的指甲已经嵌到了肉里,恨不得要骂娘,偏偏顾宝璎面上是一片清亲和,仿佛真是为她好一般。 在场众人忍不住替晋王府这位新晋位的顾夫人捏了把汗,这宋侧妃可是个小肚鸡肠的,以后顾氏怕是没什么好日子的。 顾宝璎心里却想的清楚,今日的梁子结了下来,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还不如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众人见宋侧妃脸色难看,一个个夫人太太是极有眼力见的起身告辞。 晋王妃也带着顾宝璎与胡侧妃回去了,路上晋王妃并没有说什么,可等着顾宝璎下了马车,她还是叮嘱了几句:“……反正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像他们那样的人惹不起躲着些吧!“ 这是晋王妃第一次与顾宝璎说这样的话,先前的话不管晋王妃是不是真心的,但今日这番话,顾宝璎觉得晋王妃是真心的。 回去珍珠园之后,顾宝璎只觉得心里畅快,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连翘在一旁也是十分高兴,只道:“夫人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差点就被人撞到了。” 说着,她更是掏出那块玉佩来:“夫人您瞧,这玉佩当真不是什么俗物,水头真好。” 顾宝璎接过来看了看,笑着道:“当时你把这玉佩藏哪儿去呢?” 连翘正色道:“奴婢就把这块玉佩藏在花厅门口的花盆里,这么好找的地儿,那些人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分明是冲着您去的,这下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不过夫人您说,这块玉佩应该怎么处置?” 在她看来,这块玉佩怎么处置都不太合适。 顾宝璎将玉佩重新塞回连翘手里,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这本就是宋侧妃的东西,明日给她送回去就是了,到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用做,她自然心里有数的。” 难不成宋侧妃做了初一,她做十五还有错呢? 她是算准了宋侧妃不会再把这件事闹大,除非宋侧妃嫌自己不够丢人……这件事若再闹出去,说她把玉佩藏起来又还了回去,大家只会觉得这又是宋侧妃想要栽赃嫁祸,大家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却不是傻子的。 连翘笑着说好。 今儿一天跌宕起伏,顾宝璎也累了一天,所以早早就躺在床上看书,只是她都打了好几个哈欠,却也没等到宇文池来。 顾宝璎忍不住差人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两人如今乃是同居一室,若宇文池回来晚了,岂不是扰了她的清梦? 谁知道她刚派了人除去,宇文池就回来了。 宇文池平素极爱干净,一回来是直奔净房而去,可今儿他一回来直接坐在了床边的锦凳上,直接握住了顾宝璎的手:“我可是听说了,今日你可是给我长脸了?” 从前他也是提点过晋王妃的,可晋王妃的端庄贤淑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都变不了,他说过两次见无用,倒也没有再说。 顾宝璎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皱眉道:“王爷今日喝酒了?” 宇文池从前也喝酒的,但却没有喝过这样多的,他的酒量是很不错的,只点头道:“方才从端王府出来之后与宁王他们喝了些酒。” 平日他是一个挺克制的人,不会喝太多酒,也就是席间说起端王府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心里畅快,叫他怎么能不高兴? 平日里在朝堂,他有办法对付端王,可再内院,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阿昏 顾宝璎笑着道:“那要不妾身差人给您端碗醒酒汤来?” 说着,她更是要起来,却被宇文池一拽,直接拽入他的怀里:“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寻常男子喝多了酒,脸色潮红,眼神迷离,可宇文池喝多了酒眼神比从前似乎更是清明,好看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汪清泉,稍有不慎,就会叫人沉溺其中。 当即顾宝璎心里就漏跳了一拍,低声道:“王爷,王爷您放开妾身吧,妾身还要去给您端醒酒汤……” “不必了,我不要什么醒酒汤,只是想问问今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宇文池与顾宝璎同居一室,平日里多多少少有些肢体接触,可每次他碰到顾宝璎的手亦或者沾到她的肩,总是很快的松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今日宇文池明知道顾宝璎挣扎,却将顾宝璎搂的更紧了些。 这下子顾宝璎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王爷,您还是放开妾身,妾身好好同您说话。” 纵然宇文池醉酒后延伸清明,但喝多了酒的他像小孩子似的,只道:“若是我不放了?” 顾宝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宇文池。 宇文池只嘀咕道:“……当初父皇将你赐给我的时候,我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只觉得父皇这是受到皇后和端王的挑唆,指你过来打我的脸,可如今想来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了,还好当日我没有忤逆父皇的意思没有将你拒之门外……” 当时他还真有这个想法,可后来转而一想,皇上这般小惩大戒已是格外开恩,他自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想来他只觉得后怕,若当日他真的拒了,这样一个妙人被送到了端王府或者送到了宁王府,亦或者留在紫禁城,他不知道要多后悔的。 顾宝璎一愣,这世道的男子大多都是感情内敛的,平素可不会说这样的话,问你吃了没,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已是极疼爱你的表现。 有一说一,这话说的她是浑身上下一哆嗦,她绞尽脑汁,正想着怎么回答这番煽情的话,柔声开口:“王爷……” 她一扭头,已见着宇文池靠在床沿上睡着了。 顾宝璎是哭笑不得,不明白他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只喊了大成服侍他。 临睡之前顾宝璎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不曾想翌日一早她睁眼时宇文池又不见了踪影。 得,这下子也没办法问话了。 更叫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起身就听人说端王府那边来人了,顾宝璎只觉得惊愕,她东西还没有送出去,端王府就来人了? 是宋侧妃的人吗? 她还有脸派人过来? 顾宝璎只觉得宋侧妃欺人太甚,当即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甚至换上了自己刚做的新衣裳,打算好好会会这人。 谁知道来的却是端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这嬷嬷看应该是端王妃身边的贴身人,长着一张端庄脸,与昨日在宋侧妃身边伺候的那老嬷嬷是完全不一样,气势是足足地。 这位嬷嬷是客气极了,见着顾宝璎一进来就实打实行了礼:“奴婢见过侧妃娘娘,今日奴婢侍奉端王妃过来给您送东西的。” 说着,她身后的人抬着红绸盖着地物件上前。 顾宝璎揭开红绸一看,是一座西洋钟。 如今不比后世,一尊西洋钟是十分罕见地东西,放眼晋王府上下也就晋王妃屋子里放着这样一尊。 不过今日这西洋钟比晋王妃院子里地更好看,说是到了准点时还有黄鹂鸟探出头来唱歌。 顾宝璎只道:“不知道端王妃娘娘这是何意?” 那嬷嬷笑着道:“王妃娘娘说了,谢谢您的昨日您送过去的糕点,小爷十分爱吃。” 她口中的小爷自是端王妃所出的儿子。 顾宝璎这才想起这件事来,其实当日宇文池说的就是这件事,昨日她过去端王府地时候带了好些糕点,都是她亲手所做,不光是宋侧妃那里,端王妃那边也是有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端王妃会对这小小地糕点上了心,更派人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 那嬷嬷见顾宝璎神色微动,略一扫眼就知道这是个聪明人,笑着道:“……昨儿夫人您送了点心过去,王妃娘娘今日送了西洋钟过来可不是想一来一往与您划清界限,实在是我们家小爷平素挑嘴,这都五六岁了,却宛如三四岁的孩子一般,昨儿您送过去的麻薯倒是吃了好几块,今儿一早上又念叨着,王妃娘娘高兴都来不及。” 说着,她更是端着笑,只道:“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王妃娘娘虽是端王明媒正娶的正妃,可端王府上下当家做主的是宋侧妃,这几年来您是头一个送东西过去还不忘捎给王妃娘娘。” 这是实话,是肺腑之言,却也是明面上不会说的话。 其实昨日端王妃收到这一匣子点心的时候吓了一跳,病从口入,她的儿子身子又不大好,自然不敢给他乱吃东西。 端王妃是琢磨了又琢磨,傍晚时候听说了花厅的事儿,当即就笑出声来,打算与这位顾夫人交好。 顾宝璎面上带着几分惊愕,旋即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也是我该做的。” 说着,她更是关切道:“嬷嬷你说端王府中的小爷不爱吃东西,可有请太医来给他看看脾胃?若是脾胃再没有问题的话,则让小爷多出去跑跑跳跳,这跑的多了动的多了,胃口也就会跟着好起来!” 她还挺喜欢小孩子的,如今听着嬷嬷说这话自然多交代几句。 那嬷嬷自然不好说,平日里端王妃把小爷关在屋子里压根不敢叫他出去,这一出去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端王妃只怕命根子都没了。 身子不好,好歹还能活着! 那嬷嬷乃是端王妃的陪嫁,今日过来也是想要看看这个顾夫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如今一看这位顾家的小姑奶奶只觉得她眉目清明神色坦荡,一看便是个心肠极好的,不免阿谀奉承了几句:“……顾家世代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自是极好的,昨日的事儿,奴婢们都听说了,顾夫人没有辱没顾家的门楣!” 顾宝璎只觉得这嬷嬷说话十分受用,最后还亲自把她送出了府。 可等着回来之后顾宝璎这才琢磨出来不对劲,按理说不应该呀,端王妃哪怕是个棒槌,可身边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嬷嬷在,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金境地的,还是说从一开始端王妃就不屑于同宋侧妃争宠,所以才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悠然自得? 不过这也是顾宝璎的想法,看在端王妃送来西洋钟的份上,她也投桃报李,送过去两个手艺极佳的厨娘过去。 这京城中的厨娘手艺都是差不多的,按理说能够入王府的人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可比起顾宝璎的手艺来却还是差了一点,这些厨娘得顾宝璎指点,一个个手艺自是极好的。 只是如此一来,顾宝璎也算是彻底宣告了众人她与端王妃来往过密,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想到阴险毒辣的端王和小肚鸡肠的宋侧妃,她不免替端王妃有些担心。 两日之后,顾宝璎就听到了端王府动静,这动静还是从宇文池嘴里听到的消息:“……你这点心倒是送的好,你们这一来一往的,如今端王府可是闹开了锅。” “宋侧妃向来是不饶人的性子,当初在你手上吃了鳖,如今不好冲到晋王府同你理论,只把这笔账算到端王妃头上,还想拿端王妃的孩子开刀,只是端王妃平素性子虽软,可若是谁触及到她的逆鳞,她可是头一个不答应的,当日事情败露之后她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这可是把端王吓坏了,大家一直以为端王妃是个贤良淑德的性子,平日里受了委屈别说进宫闹腾,就连端王跟前也没有叫嚷过一次,这次突然回了娘家,可是连宫里都惊动了。” 端王妃既是端王正妃,那身份自然不同寻常,当初乃是秦皇后亲自替端王选的妻子,父亲是二品大员户部尚书,掌管着大燕朝的钱财。 想着今日朝堂发生上发生的事情,宇文池嘴角带着笑容:“这端王妃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善茬,当时直接放出话来,恳请皇上做主,更是说自知端王妃行事不端,不得端王喜欢,还请皇上下旨废了端王妃的王妃之位。” “这户部尚书还说什么他一介老臣,家中虽不甚富裕,可养活一个大归回家的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皇上向来不太管后宫之事,这后宫大小事情都是丢给秦皇后,如今见年过五十的户部尚书说起这件事是眼泛泪花,皇上都觉得于心不忍。” “说起来,端王妃的娘家还是很得力的,她的父亲虽为户部尚书,可家中清贫,两袖清风,也正是这样,所以户部尚书极得皇上喜欢。” “皇上一听这话即刻命人去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年端王府屈屈一个侧妃都敢爬到端王妃头上,凡事如抽丝剥茧一般,一查查便什么都查出来,皇上气的不行,不仅将端王叫过来狠狠斥责一顿,更说皇后娘娘管教无方,还要连夜将宋侧妃送去了庄子上。”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答应的,与端王一唱一和,好歹让宋侧妃在端王府闭门思过一个月……” 顾宝璎听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下去,却还是不解道:“难道妾身看错了,这端王还是真心疼爱宋侧妃的?” “你觉得会是这般简单?若真是如此,皇后娘娘怎么会出面?”宇文池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之色:“若论容貌,宋侧妃的确算得上出众,可也算不上倾国倾城之姿,这端王哪里会冒着忤逆皇上保下她?” “这宋侧妃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替他与朝中大臣们的女眷打好关系。” 其实后院与前朝一样,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些时候女子与女子接触反倒不会惹人怀疑,若是朝臣来往过密,那是会惹皇上忌惮的。 顾宝璎可不会想这么长远,可她听到宋侧妃落得这样一个境地,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 可旋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只道:”不过端王可会把这件事情迁怒到端王妃娘娘身上?“ 虽说她没有与端王妃见过面,可听闻端王妃的际遇,也觉得这人挺可怜的。 宇文池道:”端王可没你想象中的这么傻,不得不说,端王妃的父亲也是个厉害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里不做声不做响,端王只以为他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今日这一哭把端王吓得七魂去了六魂魄,若他再去皇上跟前哭哭啼啼的,只怕端王会愈发也惹得皇上厌弃。“ ”原先人人都说端王妃傻,不懂得进宫诉苦,可如今看来,这端王妃与户尚书才是真真正正聪明之人,经过这件事情,端王明面上肯定待她客客气气,不敢再叫人抓住把柄,可实际上心里却是厌弃于端王妃的。“ ”我想,端王妃可是求之不得,正好能借着这个事情把娘家人摘得干干净净,有朝一日,若端王真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与他们半点关系全无!“ 一时间,顾宝璎对这位端王妃更好奇,恨不得这时候都要冲进户部尚书府瞧瞧她长什么样子。 宇文池只道:”你猜猜今日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这话音刚落,大成便捧着一个匣子上来,匣子打开,里头是颗颗饱满的荔枝。 荔枝! 顾宝璎差点惊声叫了出来,怨不得她这般惊愕,放在后世平平无奇的东西搁在这时候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更别说这荔枝一颗颗嫣红嫣红的,十分新鲜。 宇文池笑着道:”怎么,高兴吗?我总共得了这一匣子荔枝,全送到你这里来了。“ 原本顾宝璎的手都伸出去了,听闻这话却又缩了回来,她只觉得自那次醉酒之后宇文池和从前比起来就很不一样了。 不是不一样,而是很不一样。 不光是她,就连连翘也察觉到了,直说她怀有身孕也是早晚的事。 顾宝璎觉得吧,两人既是在演戏,先前的宇文池也关心她,却是流于表面,没事多装装样子,但如今让她有种错觉,只觉得宇文池莫不是喜欢上自己? 她向来信奉一句话——男人的爱在哪里,心和钱就在哪里。 前几日她不过说了句天气太热晚上有些睡不着,宇文池便为她寻来了象牙凉席,天色刚黑,冰块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屋子里摆……今日又是荔枝,这耗钱耗力的,她并不觉得宇文池闲的没事做。 虽说宇文池在众人眼里是一个闲散王爷,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可她却是知道宇文池每日是早出晚归,不知道有多忙。 宇文池见顾宝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只道:”这是怎么呢?你向来不是最爱吃这些的吗?” 顾宝璎咬咬唇,低声道:“荔枝是好东西,王爷都给了妾身,王爷那里呢?还有王妃娘娘那边,王爷怎么说也要送去些的。” 这小丫头,有好吃的还想着自己,也没枉费自己疼她! 宇文池笑着道:“晋王妃向来身子不好,不能吃冰冷的食物,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是想到了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晋王府的王妃,这点体面我还是要给她的,可既然她不能吃,所以这东西便全拿到你这里来了。” “至于我……“说着,宇文池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不大爱这些甜的,你吃吧!“ 一旁伺候的大成听闻这话眼睛都要惊掉了。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家王爷可是很爱吃荔枝的,这荔枝也不算太甜,冰冰凉凉的十分好吃。 可这话,他可不敢说。 顾宝璎听完这话便毫无负担的剥开荔枝来,吃的满手汁水,最后更是大手一挥,对着连翘道:”剩下的荔枝你们拿下去分了吧,这东西可不能过夜,正好你们都没吃过,也让你们尝尝鲜。” 大成在一旁心痛的要滴血,他跟在宇文池身边这些年,也就尝过一两回而已。 连翘等人自然不会客气,连胜道谢。 宇文池见了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见着顾宝璎高兴,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荔枝也吃了,这绿豆沙也喝了,等着顾宝璎躺在凉嗖嗖的床上,好像有些明白为何这府邸之中人人都要去争宠,若不争宠,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 今日顾宝璎午觉睡了有两个时辰,夜里倒是难得没有睡意,只翻来覆去。 宇文池抓住她的手道:“怎么呢?” 顾宝璎这一动,他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宛如猫爪子在挠,饶是他定力再好,也觉得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原先他一晚上洗个两三回澡,如今一晚上有的时候要出去五六回,惹得大成还曾偷偷与连翘说过,担心自家主子们的身子——虽说年轻,经得起放纵,可就算是地里的牛也没有这样造的啊,身子怎么能扛得住? 这事儿,顾宝璎可不知道,扭头看着他道:“王爷也睡不着吗?” 宇文池点头道:“怎么,你也睡不着?” “对啊,如今天气热了,白天里哪里都不能去,索性躺在床上睡觉好了,到了晚上自然就睡不着。”顾宝璎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只道:“王爷,不如咱们来说说话吧?” “你想说什么?” 顾宝璎正色道:“妾身想知道俪妃娘娘的事儿……” 俪妃是宇文池的母妃,去世已有十年,私底下说起她的人不在少数,可当着宇文池的面并没有任何人敢提起这话。 今日这话也就是她敢问了。 第33章 .终章 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宇文池一愣,俪妃在他十二岁那年去世,几天后皇上继承大统,顶着朝臣的反对声将俪妃立为俪妃,原本皇上是打算将俪妃立为贵妃的,可秦皇后带着朝臣以死纳谏,直说他母妃德行有侮,不配如皇陵,不配为贵妃。 皇上屈服了,可又没有屈服,给了他母妃这样一个称号。 俪妃。 伉俪情深之意。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可宇文池仍旧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当年的事情。 当年,先太子谋反,皇上护驾,却是后院不保,等着皇上将先太子斩杀于宫门赶回府时,俪妃已糟贼人玷污,衣不蔽体,自尽而亡……直到现在宇文池还记得母妃当时的样子,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浑身青紫,最后就落得这样一个境地? 因为这件事,皇上甚至迁怒于已怀有身孕的先太子妃身上,逼的先太子妃自尽身亡。 可是,那有怎么样? 自己的母妃也回不来了,甚至多年之后被人提起也是一脸不屑,从始至终,她又做错过什么? 宇文池一想到这件事就心疼的厉害,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性子大变,他明知道皇上是疼他的,小时候皇上对所有的皇子都严肃得很,可唯独会把他驮在肩头,带着他去街上看花灯,会在他顽皮的时候称赞一声小孩子本就该这般……这是连太子都没有的待遇,正是因此,秦皇后一直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若以后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好好护着她,不会叫她受到半点委屈,不会嘴上说着喜欢她,可一转身等着她去世没多久,又找了好些个与她样貌相似的女子。 真是叫人瞧不上。 顾宝璎觉得不对,扫向身侧的人,见宇文池半晌没有说话,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只低声道:“妾身也没有别的意思,王爷若是不高兴,那就别说吧。” 宇文池淡淡道:“高兴不高兴的又有什么用?就算我再不高兴,我的母妃也回不来了,你可是听人说起过什么?“ 顾宝璎点点头,正色道:”妾身听人说起过好几次,只说俪妃娘娘容貌无双,是个极好看的人,也听人说过皇上是极其宠爱俪妃娘娘的,妾身更听人说过俪妃娘娘去世的时候不太体面……“ 也正是因此,所以宇文池才变成这样的性子。 晋王妃之前也说过,要她平日里多规劝宇文池些,叫他莫要一个劲儿钻牛角尖,”妾身老早之前就想要和您说这话了,这一辈子是为自己而活的,若俪妃娘娘泉下有知知道您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也不愿意见到的。“ 之所以她今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因为早上散步时,在后花园见到了宇文池的乳娘陈嬷嬷,这陈嬷嬷原先是俪妃身边的丫鬟,孩子只比宇文池大上两三个月而已,只可惜她孩子是个命薄的,不到半岁就没了,丈夫不疼,婆家不喜,所以又重新回到了俪妃身边。 打从宇文池小时候,陈嬷嬷就把宇文池当成了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所以哪怕宇文池劈府单过,也不忘给她留了间小院子。 陈嬷嬷在晋王府一向很是得脸。 当她见到顾宝璎时,一时不免多劝了顾宝璎,更是说起了宇文池小时候,直说宇文池小时候是极聪明极懂事的孩子,更说什么”若是王爷还和小时候一样,说不准这太子之位是另有其人”之类的话。 顾宝璎低声道:”妾身今早上还看到了陈嬷嬷……“ ”是不是陈嬷嬷又在你跟前胡言乱语说了什么?当初晋王妃刚进府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嬷嬷年纪大了,总是爱胡思乱想,平日里她说什么听着就是了,不必太过在意。“宇文池笑了笑,道:”嬷嬷和母妃一样,觉得我是天底下顶好的人。“ 顾宝璎觉得这位陈嬷嬷在宇文池心中定是分量不一般的,想了想还是道:”……妾身却觉得陈嬷嬷有些话说的没错,妾身虽在金陵长大,却也是听说过朝堂之事的,太子平庸,端王狠辣,宁王娘及尚小……几个王爷中并没有十分出挑之人,这大燕朝的江山不知道交给谁。“ ”陈嬷嬷说皇上应该立您为太子,这话妾身不好评价……可就算是哪怕当个亲王,若您一心为国,多少能为朝堂,为百姓做些事情的。“ 宇文池看着她,神色郑重,却并没有说话。 顾宝璎忍不住道:”语您这样看着妾身做什么?“ 宇文池笑了笑,只道:”原先我便语听人说过,顾家的姑娘都是当成儿郎养的,原先我听到这话不信,如今看到你却是相信了的,平日里你是诸事不管,可说起这些却是头头是道……可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莫要旁人听去了。“ ”你知道为何端王这些年一直幺蛾子不断,却又没有做到那位子吗?皇上是极看重嫡庶的,嫡长子就是嫡长子,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说到这里,他更是低声道:”况且我志不在此,我在意的只是当年事情的真相。“ 当年事情是真相?什么事情,又是什么真相? 顾宝璎糊里糊涂,却也是知道的,十年前废太子谋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因此顾家大老爷也不会因替他说话流放于辽东。 她亦低声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又想做什么?“ 她虽是闺阁女子,可这些日子与宇文池相处下来,也知道宇文池实际上并非胡作非为之人:”……这些日子您早出晚归的,肯定是在筹划什么事情,若是您相信妾身,不妨告诉妾身一声,若是您不相信,就当妾身今日没有问这话。“ 这话,她是一直都想问的,却是不敢问,人人都道宇文池流连风月,可她没有一次在宇文池的身上闻到脂粉的香气。 那到底,宇文池做什么去了? 038 顾宝璎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在此之前也是猜猜而已,她进京之前也是抱着重振顾家的打算,可如今这个境地……她也不做这个指望,却也想着能够替顾家大老爷洗清冤屈,顾家乃世代忠良,就算是当日替废太子多说了几句话,却也不过 其实前些日子她就隐隐猜到了这些,只是不敢多问,这次他进京也是抱着着这个打算,先太子谋逆,她大哥大哥何其无辜? 若想要重振顾家,光靠着宠爱是远远不够的,得弄清楚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得让顾家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回到朝堂。 见眼前这小姑娘坐直了身子,一副紧张的模样,宇文池微微叹了口气:“你当真想知道?” 顾宝璎点点头。 宇文池这才道:“当初我虽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可当年也并养在皇上膝下长大的,当年皇上只是王爷,皇后娘娘是正妃,那时候我的母妃虽得宠,可胳膊拗不过大腿,皇后娘娘见我们母子受皇上疼惜,自然是变着法子折腾我们。” “先太子擅文,皇上擅武,先皇时常派皇上时常出去打仗,皇上在王府的时候倒还好,可若是出了王府,有一次我差点溺死在湖里……那个时候我才五岁,后来每逢皇上出去打仗之前,总是会将我托付于先太子,所以小时候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我都是在先太子府上长大的。” “后来先太子被皇上斩于城墙之下,视我如同亲生儿子的先太子妃悬梁自尽……他们俩儿是什么性子我很清楚,这皇位本就是先太子的,他怎么会谋逆?” “这话三年前我在皇上跟前提过一次,向来对我宽和的皇上听闻这话狠狠斥责我一番,令我在晋王府闭门思过三个月,只说对先皇不敬,可我却觉得这件事情很是不对。” 顾宝璎听闻这话心漏跳了好几拍,“王爷您的意思是先太子谋逆一案……是另有隐情?” 宇文池哑然失笑:“谁也说不准的,得查清楚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年我一直在查这件事情,还真是查出些端倪来,当初先太子接到秘报说是有人谋反,所以才带着将士匆匆赶过来。” “没想到先太子却被反将一军,被人指责他谋反在线,那个时候他身穿盔甲,带着将士过去,哪怕他口口声声解释,却还是被皇上斩于城门之下……后来也是巧了,当初那个通风报信之人查来查去却没查出来,明明是先皇身边的太监而已,可这些年却像是消失了一般。” 他甚至还查过这十年紫禁城的档案,可这人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顾宝璎眼里发出熠熠神采来:“若当初先太子是被冤枉的,那我大哥岂不是也能从辽东回来了?” 说起这事,他只有心疼的:“我大哥年纪大了,从小也是养尊处优,在那苦寒之地,十年间曾有家里人偷偷跑过去看过,只说如今他头发已经全白了,手上脚上全是冻疮,到了夜里难受的睡不着觉。” “可就算这般,他只劝诫我们莫要怨恨皇上,直说当年的事情是他自愿的,还说若十年之前的事情若能够重来,他还是会跪在皇上跟前替先太子求情,他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先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先太子是什么样的秉性,顾宝璎没办法探究,可对于自己大哥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却是知道的,小时候的事情她记得并不清楚,可从大嫂还有那些侄子侄孙的话中也能听到一些——顾家大老爷是一个刚正不阿,很是清明之人。 既然如此,那顾家大老爷能这样拥护先太子,那先太子定有值得他相信的地方。 两人皆是半点睡意都没有,就着这件事议论了半宿。 翌日起来时,顾宝璎难免神色憔悴,没想到她刚起身,端王妃就过来了,端王妃如虽回了娘家,但好歹是端王正妃,过来首先是要去正院的,晋王妃向来与端王妃没什么来往,也知道端王妃这人与常人不大一样,性子冷清,索性就将顾宝璎请了过来。 初见端王妃,顾宝璎一个夫人听的多说的少,端王妃与晋王妃向来也没什么来往,说了会话,端王妃则说想去顾宝璎院子里坐坐。 晋王妃自不会拦着。 除去宇文池,端王妃也算是珍珠园的贵客,顾宝璎自然要认真对待,刚吩咐连翘泡茶上来,端王妃就笑笑道:“何必这般客气?我今儿过来可不是为了喝茶的,你将身边的人都差走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顾宝璎一愣,还是依言吩咐下去。 端王妃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低声道:“……说起来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但从前我父亲与你大哥还是同窗,当初不止一次醉酒之后说你大哥是个难得的好人,所以我想这顾家教出来的姑娘定是不会差的。” “当日你给我送去的那匣子点心,直到今日,我儿子还念念不忘,当时我更觉得你是个好的,所以今日才会走这么一趟的……我虽是端王妃,可就算是没人说我也知道,我是京城上下所有人的笑柄,说我不如宋侧妃得宠。” “可真让我装出一副可怜样去端王,皇后娘娘跟前博同情,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但端王与宋侧妃却是欺人太甚……我从小到大我学的是诗书礼仪,讲究的是贤良淑德,可我贤良淑德这么些年换来的又是什么?还不如落个清静自在罢了。” “这次回去之后我与我父亲也商量过,合离怕是不成的,当初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除非端王死了,说不准我还有可能回去娘家……既然这般,不如就让他死了好了。” 一听到这话顾宝璎却是吓了一跳,这话连她这个现代人都不是敢随便乱说的,连忙道:“还请王妃娘娘慎言慎行,当心隔墙有耳。” “我也不怕什么,只盼望着我儿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我也想过了,若端王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看在我儿子是端王嫡长子的份上,会对他格外疼惜的,况且这些年他们做的那些事儿够他们死千回百回了!”说起这些事情来,端王妃早已无悲无喜,她的那一颗心呐,早就被磨碎了,只低声道:“有些话我不好去找晋王说,只能说给你听,叫你转告晋王。” “十年前俪妃娘娘的死与歹人无关,而是早有预谋的。” 顾宝璎一愣,听端王妃说起,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先太子谋逆一事闹的整个京城都跟着异动起来,皇上为了保护先皇将府邸的护卫都抽了大半走,所以这才造成府邸护卫,俪妃被人玷污。 只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端王妃也是不小心曾听秦皇后与端王说起,叫端王到了俪妃祭日的时候,让他给俪妃多贴两道符镇着,免得叫俪妃出来作乱。 如今世人还是极相信鬼神之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亲皇后这般小心翼翼,当年的事情只怕与她脱不了关系。 顾宝璎听闻这话只觉得不对劲,哪怕当初俪妃之死出自秦皇后之手,可秦皇后怎会知道先太子何时谋反? 这话可就问到点子上来了,端王妃脸上是笑意全无,低声道:“着我便不知道了,但有些话我要劝劝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晋王如今虽混账了些,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极聪明的,有些时候你也要劝劝他。” “我也知道先太子当初死的不明不白,连带着你大哥都受了委屈,可如今国泰民安,皇上坐在这位置已有十年,若真闹出什么点事来,不痛快的还是晋王自个儿!” 说着,她更是好一番劝慰。 顾宝璎之觉得京城中一个个当真都是妙人,端王妃与端王不能合离是真的,端王妃想要离开端王也是真的,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样的法子?思来想去,她便说出了自己这个惊天秘密,她可能想着以晋王的胆量,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质问皇上,怕是会去找秦皇后与端王的不痛快。 如今皇上本就厌弃端王,觉得端王行事不端,如今只要宇文池再添一把火,说不准着端王就要彻底绝了帝心,接下来丧命那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端王妃说了这么大一个惊天消息,顾宝璎自然要好好谢谢她,继而送她出门。 今日端王妃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整整一日顾宝璎都是彷徨不已,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告诉宇文池。 等着傍晚时候宇文池回来,顾宝璎小心翼翼措辞,几乎用的是最委婉的话。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宇文池并没有暴跳如雷,好像在意料之中一般,呢喃道:“……我早想到会是如此,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先太子怎么会谋反?明明就是他,明明就是他害死了先太子,明明就是他害死了我的母妃……” 顾宝璎从未见他脸上有这般神色,似乎是悲痛到了极点。 其实想想也是,宇文池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呐,早该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敢去猜不敢去想罢了。 如今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十有八九是真的,这叫宇文池心里怎么好受? 宇文池听完这话起身就走,顾宝璎并未拦着拦着,可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派了人去问问。 一刻钟之后连翘就匆匆回来,只说宇文池并未走远,只是去了书房喝酒。 连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道:”夫人,奴婢见着王爷脸色不太好,要不您跟着去书房看看吧?“ 她看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这男人失魂落魄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旁边开解,情分是不一样的。 顾宝璎听闻这话只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吧。“ 如今正是宇文池正伤心难过的时候,若需要她陪着她自义不容辞,这两人没有旁的情分,可好歹也是盟友。 可有的人伤心难过时,只想一个人呆着,说不准还会掉下两滴眼泪来,这叫她见了如何是好? 说来说去,顾宝璎心里不是个滋味,纵然她没见过俪妃,却也听说过俪妃当年惨死的情形,换成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 可过了一个时辰,大成就匆匆往这边赶,一见到她就道:”顾夫人,顾夫人,您还是过去瞧瞧吧,王爷已经醉得不行了,却是不肯撒手,非得要喝酒,照这样子下去,奴才只怕王爷身子受不住。“ 身子受不受的住还是小事儿,他怕自己王爷闹出什么事情来。 顾宝璎也是想到这里,跟着大成匆匆赶去书房,果然见着宇文池喝的是伶仃大醉,和上次的神色清明不一样,这一次他显然是醉的狠了,嘴里呢喃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这样做,皇位当真这么重要吗?“ 转而他又道:”母妃,母妃,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啊……“ 这模样,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不知往哪里走,可怜极了。 顾宝璎见了只有心疼,上前要去夺他手中的酒杯,可猛地一时间宇文池把她认成了大成,挥手道:”大成,你让开,今日我要喝个一醉方休,喝个不死不休,最好能下去陪我母妃才好……”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换成寻常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要说皇上当真不知道俪妃之死与秦皇后没有关系吗?不见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皇上前脚刚抽护卫进宫,后脚俪妃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当年皇上也查过这件事,只查来查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这一对夫妻当真是绝配,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做事半点不叫人抓住把柄的。 皇上纵然心中怀疑,觉得除了秦皇后再没人敢做这样的事情,可就算怀疑又能怎么样?又两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难道真的要因为自己的猜忌而处置秦皇后吗? 皇上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这些年不管宇文池做了什么,皇上都对他始终如初,疼惜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则是愧疚。 有些时候,真相是特别伤人的。 顾宝璎柔声道:“王爷,妾身不是大成……您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子。” 宇文池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认出她来,这手中的酒杯才松开:“……原来是你呀。” 顾宝璎晓得他认出自己来,只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宇文池如今是八分醉意两分清醒,摇摇头道:“我,实在睡不着……宝璎,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他想过替先太子报仇,想过替母妃报仇,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的凶手是自己的父皇。 纵然他与皇上感情浅薄,可依旧不能不承认这人是他的父亲哪,血浓于水,小时候把自己架在他的肩膀上,对旁人眼里,对自己仁和的父亲啊…… 宇文池嘴里喃喃就是这几句话,顾宝璎根本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最后是强撑着睡意,在这里伺候了一夜。 等翌日一早宇文池醒来的时候,只见到顾宝璎正在炕上打盹儿,头一点一点的活像小鸡啄米。 他是知道顾宝璎平素是的嗜睡如命的,如今硬生生在这里守了一夜,回想昨日的事……他只觉得似梦似幻。 可看到眼前这人,宇文池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并没有打搅她,只轻手轻脚走了出去,直接去了净房,想要洗个澡,毕竟天气热了,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 顾宝璎睡得极浅,下意识扫眼一看见着床上没人,吓了一跳。 她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宇文池冲动地提着长剑去找皇上理论,最后自然是被就地正法,血流了一地…… 顾宝璎吓得不行,只问大成他去哪里了。 大成也没多想,朝着净房一指,这还未说话了,顾宝璎就朝着那方向匆匆奔去。 宇文池正在洗澡,冷不丁间顾宝璎冲进来,两人四目相对,最后以顾宝璎尖叫一声冲出去结束,她出门之后更是道:“你,你干嘛不穿衣服?” 宇文池也是有点委屈的:“难不成你洗澡还穿衣裳?” 顾宝璎自知理亏,只小小声音“哦”了一声,继而才道:“那……您这打算去哪里?” 宇文池的声音从净房而来:“我打算进宫一趟。” “不行。”顾宝璎的声音又急又慌,连忙道:“您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呀?这不是添乱吗?” 宇文池嘴角这才带了几分笑意,低声道:“你别急,今日我要去上朝的……你放心,我心里是有分寸的,若我真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叫九泉之下的母妃伤心?” 顾宝璎这才放心下来,等他出来之后见他神色与寻常无异,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宇文池万万没想到今日进宫一趟又没见到皇上。 皇上近日极宠爱一位新进宫的妃嫔,更是不顾秦皇后反对将这女子封为容妃,有人说容妃与当年的俪妃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容妃更娇艳一些,所以皇上已经连续一个月宠幸于她。 只是前些日子皇上还上朝,可从前天开始连早朝也不上、语文词自然不好冲到后宫中去找皇上,最后是败兴而归,今年这两三日皇上都会上朝,一直留宿于荣妃宫中,这样下去可不行了。 可这话大家不敢说啊,难道要各位大臣冲到容妃的宫殿里说——皇上你这样是不行的? 宇文池却是渐渐冷静下来,这件事急不得,凡事一码归一码,不管是谁,只要做错了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哪怕是当今天子也是一样。 心里有了决断,他整个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可渐渐的,他发现这几日顾宝璎对自己是特别好,顾宝璎喜欢吃川菜,他喜欢吃清淡菜系,从前这桌上川菜与淮扬菜多是一样一半的,可这几日下来,桌上全是他爱吃的菜,就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日回来之后,宇文池发现桌上摆着芙蓉鱼片,珍珠丸子,白灼菜心等一些清淡的菜,皱皱眉只道:”你不必这样迁就我的,想吃什么就吃,和从前一样就好了。“ 顾宝璎却觉得没什么:”王爷可别觉得不好意思,今日中午我吃的川菜,吃的是水煮肉片,到了晚上自然想吃些清淡的。”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她怕宇文池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 实际上宇文池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轻轻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顾宝璎只觉得这些日子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奇怪,不过这种感觉她并不是十分排斥,反倒是有的时候语文迟没回来,她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一旁的丫鬟婆子低着头装鹌鹑,顾宝璎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宇文池的掌心抽出来,却发现抽了抽根本没抽动,忍不住嘀咕道:“你这是做什么?” 宇文池反问道:“你说我是做什么?” 他们身旁的丫鬟婆子是极有眼力见的,当即是慌忙退了下去。 顾宝璎也觉得事情不能再拖,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谈下他们的关系,微微咳嗽一声道:“王爷,妾身记得当初咱们说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是作戏而已,王爷可别忘了自己的初衷。” “是吗?若我忘了那又能如何?“宇文池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早已变了。 顾宝璎一时词穷,只道:”王爷若是忘了,我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堂堂男子怎么能言而无信?“ 宇文池索性耍起无赖来:”当日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可如今自然也是真心的。“ 说着,他正色道:”从小我在王府长大,皇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母妃,可在权势,在富贵,在皇位跟前,我母妃却是不足一提,那个时候我不懂,我不明白为何我父皇口口声声说喜欢母妃之后转身就去了皇后娘娘那里,我问过我母妃,我母妃只苦笑一声,说我以后不要变成这样的男子。“ ”那个时候我不止一次当着我的母妃说过,若有朝一日到了这天,我定会对我的妻儿十分好,将所有的爱和好都给他们的。“ ”从前不管是晋王妃也好,还是旁人也罢,我从未把她们当成我的妻子,我也曾拒绝过,可后来晋王妃找到我,直说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我不答应,只怕她也没了活路……我这才答应下来。“ ”王府中其余女子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有一日他们不想呆在晋王府,以后也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如今我最庆幸的就是没有忤逆皇上的意思,将你推之门外说着。“ ”我也想过了,到时候我哪怕我什么都不要,等着事成之后,也会遣了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与你在一起一辈子,吃你做的饭,陪你一起散散步,闲暇时候带咱们的孩子去走走看看,小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好。“ 顾宝璎也是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自穿越过来她一直都想过这样的生活,在顾家的时候她这日子约莫也是这般,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她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其实这些日子连翘也与她说过,见着他们俩感情越来越好是十分高兴。 可顾宝璎却忍不住嘀咕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宇文池的,连翘不愧看了很多话本子,当即只抛出一个问题来——夫人不如想想,若想着王爷与旁人和和美美过下半辈子,您高不高兴?若是您无所谓的话,那就不喜欢王爷,可要是您心里不舒坦,一想到这事儿就像猫爪子挠似的,那就是很喜欢王爷了! 这几日顾宝璎一直都在认真的想这件事,思来想去只觉得宇文池每日陪自己吃饭散步说话成了习惯,这人突然不在了自己肯定是不愿意的……也许自己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顾宝璎不敢确定,只间宇文池已经站起身来,笑眯眯道:”我还有些事情,这两日就不过来了,到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这话,他是起身就走。 后知后觉的顾宝璎赶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守在门口的连翘道:”夫人要与王爷说什么?“ 顾宝璎摇摇头,无奈道:”能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和他说这些日子要小心,甭管什么深仇大恨的,都没平平安安活着更重要。“ 大概率她觉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这般轻易罢休的。 接连着五六日,顾宝璎都没有再见到宇文池,但宇文池每日都会派大成回来报平安,顾宝璎也能听到京城的消息。 端王被皇上下令终身幽禁,关在一个小院子里,门都被封死了,秦皇后苦苦哀求,可皇上也没松口,想着端王到底是自个儿儿子,一个人在里头关大半辈子也是苦命,索性把宋侧妃也关了进去。 顾宝璎听说端王私藏龙袍时,是吓了一大跳。 历朝历代,这都是皇上的逆鳞,私藏龙袍,这不是盼着皇上早些驾崩吗?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皇上没了,端王上面也有太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大家私底下是议论纷纷,说端王向来行事小心,这龙袍怎么会被旁人看见? 只有顾宝璎猜到肯定是宇文池动的手脚,端王是秦皇后的命根子,端王出事了,秦皇后也跟着垮了,步步击溃,到时候很多事情就简单多了。 此时此刻的宇文池正在坤宁宫里,秦皇后坐在上首,虽身子绷得直直地,可浑身上下却是忍不住发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池,本宫可告诉你,就算是端王如今被皇上幽禁,可本宫也是大燕地皇后,你想造反不成?“ 这几日秦皇后病了,不仅满宫妃嫔不来请安也就罢了,一大早宇文池却是来了,质问当年俪妃之死。 从前俪妃的死,不知道多少人怀疑她,包括皇上,可就算是怀疑那又能怎么样?难道无证无据的还能指着她的鼻子说就是她害死俪妃的吗? 只是秦皇后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宇文池坐在下首,冷声道:”若是没有证据,我又怎么敢闯坤宁宫?我已经查清楚了,当初皇上离开王府之前,带走了大半护卫,交代过我母妃呆在自己院子里不要外出,可后来不知道为何我母妃身边的贴身丫鬟芙蓉不见了,我母妃派人去找,院子里没个懂功夫的人,所以才遇到了之后的事……“ ”从一开始芙蓉就不是不见了,而是自己跑出去的,你当真是下了血本啊,芙蓉跟了我母妃多年,你找到她的双亲威胁她,逼得她害死了我母妃,到临终之前还不忘狠狠羞辱我母妃一把……那时候你想要杀了芙蓉斩草除根,却没想到芙蓉早在你动手之前就已经跑了,这些年你怕是都忘记这件事了吧?可芙蓉却叫我找到了。“ 秦皇后一点都不惧,冷声道:”呵,那又如何?你以为本宫会怕吗?“ ”就算是你真的把芙蓉带到皇上跟前,皇上也不过是将本宫软禁起来,端王如今落得这样一个境地,就算没有这一码事,你以为本宫会有什么好日子吗?“ ”宇文池,你太小瞧本宫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皇家夫妻尤甚,根本没有感情可言,秦皇后知道唯有掌控皇上的秘密,才能在这皇后的位置上长长久久坐下去。 宇文池笑一声:”我看是皇后娘娘太小瞧我了,您不就仗着帮着皇上策划谋害先太子一事,掌握着皇上谋逆的秘密,所以有恃无恐吗?“ ”今日我来是同您做个交易的,若是您愿意当众昭告群臣皇上当年所做的事情,我愿意留端王一命,不然……“ 他这话还没说完,秦皇后就突然起身,颤声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宇文池已经起身朝外走去,冷声道:”皇后娘娘好好考虑三日吧,三日之后若没有答复,那就等着给端王收尸吧。“ 他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若秦皇后不答应,当年俪妃之死端王也有份,这人死不足惜。 秦皇后瘫倒在地。 等着秦皇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人去打听端王那边的事情,可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打听不出个什么来,消息递不进去,却也出不来,唯一知道的是里头有个宋侧妃能伺候秦皇后。 等等。 宋侧妃! 秦皇后一愣,当初龙袍一事她就觉得蹊跷,若宋侧妃是宇文池的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想到还是自己苦苦在皇上跟前说把宋侧妃送进去伺候端王,秦皇后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秦皇后想了整整三日,第四日早上就身着凤冠步入朝堂,众人原以为她是过来替端王求情的,毕竟这事儿她做了一次两次,没想到一番话说完,众人都吓傻了。 皇上的皇位本就来的叫人有几分疑心,当即秦皇后这话一说完,连证据也摆出来,当即就有几个元老大臣跪倒在大殿上,恳请皇上交出皇位,动作之迅速,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一开始他们就是知道这件事的。 皇上是骑虎难下,当即下令就要把秦皇后和那几个大臣拖出去。 谁知掉无一人应答。 宇文池更是跪倒在大殿上,掷地有声——请皇上退位!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皇上是不退位不行,平庸的太子继承大统。 宇文池并没有想过赶尽杀绝,他太了解皇上他们的性子了,对皇上而言,丢失了皇位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受,秦皇后与端王又何尝不是如此?留着他们的命,叫他们想死死不了,日日受折磨,这才是最难受的事。 朝代更迭,新皇继位,紫禁城上下闹得是轰轰烈烈,宇文池一直在宫里呆了足足九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这才出宫。 再次踏出紫禁城时,他只觉得步履轻松,方才他已经朝新皇言明一切,脱离皇家,从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新皇见识到了他的铁血手腕,假意挽留几句自然就答应了。 宇文池一路快马回去,匆匆赶去珍珠园,果然隔着老远老远就看到了门口那一抹俏丽的身影。 真好。 以后会越来越好。(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