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你深情》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诱你深情》作者:十六先生 文案: 第一次见面。 顾泽承就和阮西棠动手对打,最后以两人双双落水而告终。 再见。 女人点着顾泽承的胸膛,指尖要落不落。 “顾总,婚约大事。你和我这辈子都只能绑一块儿了。” 男人却眸色寡淡,全然不屑:“那就试试吧。” 不久,顾总就亲自下场,阴了阮氏集团一把。自此,圈里皆知顾泽承对他那位未婚妻不留半点情分。 就连顾泽承自己也深以为然。 对于阮西棠,他只想对付她,欺负她,甚至想弄哭她。 直到后来,念头成真。 女人哭得隐忍又倔强。他才发觉自己心神慌得彻底。 — 昏暗的秀场后台。 男人按着阮西棠的两只手,咬着牙说:“老子他妈整颗心都被你骗走了。你只能对我负责。” 爱情博弈,动心者先输。 既然诱我深情,就该要我一生。 风流矜贵霸总VS美艳妖精设计师 【阅读说明】敲重点! 1.双洁。 2.狗男人追妻火葬场 3.男主先动心 一句话简介:既然诱我深情,就该要我一生。 立意:势均力敌,相互成就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泽承、阮西棠 ┃ 配角:邵齐珩、陶桃、唐淮、于璐、向晚 ┃ 其它: 第1章 落水 临城一月,初春之交。 顾阮两家订婚,轰动一时。顾老爷子更是亲自挑选吉日主婚坐镇。 排场不小。 唯一可惜是婚宴的当事人却未能到场。 宾客倒都见怪不怪。 世家婚姻吗,向来情爱次之,利益为重。顾家和阮家不会是第一对,也不是最后一对。 因此对外就说,顾家大少忙于公事。至于阮家大小姐则是因为在国外进修,无法赶来。 无人知道,顾泽承和阮西棠此前甚至都没有过一面之缘。 更没料想过,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能针锋相对,以至于出手对打。 阮西棠自己也没想到。 彼时,女人坐在换衣间,随意慵懒地吹着湿冷的头发。纤细白净的指尖拨弄着,扬起燥热的风。 直到卷发翘挺,水珠的覆压不再。阮西棠才五指拢入,试探着撩拨了下秀发。 女人因为无聊而流离的目光从身前的镜子挪开,落定在不远处。 玻璃桌上躺着件高定礼服,因为浸水,带着沉重的压抑色彩,二十分钟它还不是这样的。 阮西棠挑眉。 眼眸通透的瞬间思绪开始偏离。 今天是顾家私宴。 临城世家之间,宴会大大小小,层出不穷。但是这宴会前头多了个字,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谓私宴,就是有足够交情的人才能被邀请,名额有限。地点也很有讲究,一般都是在本家。 阮西棠则是代表阮家到场。 几个月前的订婚宴现在还能被世家圈子反复提起,影响可见一斑。 邵家还有沈家的人也在,相互之间闲话家常,倒是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弯弯绕绕。 见过该见的人后,阮西棠就适时地出来透气,走走逛逛,一路就到了花园。 顾家本家是中国传统的院式风格,花园打理得精细稳妥。浅浅的湖上栽种着荷花睡莲,因为还是初夏,花瓣包粉,还没完全盛放。 阮西棠百无聊赖地漫步,浅眠的风缓缓拂面,沁着清香。 她伸手,懒懒地打呵欠,却见指尖的缝隙里站着一个人。 男人身形倨傲,单手插兜,迈步上前。与之一道的还有随性的嗓音,仿佛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的耳朵停留。 “阮大小姐还挺会找地方啊!”顾泽承嘴角勾起,漫不经心地笑着。 话里藏着锋芒。 下一秒,阮西棠也顿悟。 脑海里浮现的残影指向顾家送来的那张照片。 顾泽承,她的未婚夫。 只一瞬。 阮西棠肩膀放松,转而恣意地绕着肩膀上不安分的秀发,红唇轻启:“顾总,好巧啊!” 她似乎不知道男人话里的深意一般。 顾泽承眼芒暗了一道,被夜色捕捉,透着深邃。 “阮大小姐这么着急见我这个未婚夫?”男人风流地挑笑,像是随意逗着个谁。 阮西棠眼尾勾着,羽睫浓长,正经地回答:“我想你误会了。” 顾泽承咬着后头几个字,态度不甚在意。“嗯,那是我误会了。” 男人似笑非笑地点头,随后又说:“不过,订婚宴那次我是故意没去的。” “阮大小姐不会怪我吧?” 阮西棠眉间清艳绝伦,听完后眉梢轻拧,又很快不见,她慵懒姿势地挽唇:“哦,刚好,我也没去。” “彼此彼此吧!” 顾泽承:“……” 男人事先没探听过订婚宴的状况,连阮西棠是否出场都不上心。 他是真的不知道。 “是吗?”男人不怀好意地凑近,“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阮西棠歪头,眼眸里洒脱透着妩媚,“无所谓啊。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 未婚夫和未婚妻不约而同缺席订婚典礼。 还真是有够难得的。 顾泽承眸色半敛,沉沉逼近,那点风流的气势多了分不屑。 有缘? 男人冷哼。 阮西棠拧眉,被压着往后,荷花的淡淡芳香搅弄着鼻息。 “顾总?”高跟鞋踩落到一点儿凉意的时候,阮西棠开口。 顾泽承却是嗤笑,就近打量着阮西棠。她睫毛弯弯,鼻骨恰到好处的挺立,美艳妩丽。 不愧是阮家的大小姐。 他见过阮西棠的照片。 那张镜头里,被抓拍的女人气质也是这般出尘。 呵。 男人恍若未闻,身子前倾。 月光清灵,阮西棠脸上打下阴影,顾泽承一身吊儿郎当。 像在逗人,来者不善。 阮西棠下意识后仰,躲开眼前的浓黑,身后退无可退,湖面犹如一张蛰伏的网,等待某人的陷落。 “喂—”重心失去的瞬间,女人警觉地揪住顾泽承的外套,喉间滚动。 顾泽承抬眸好笑地瞥了眼胳膊上的手腕,纤弱却分外有力。 阮西棠全身绷直,耐着性子问道:“顾泽承,你干什么?” 开门见山,阮西棠一向如此。 她恣意潇洒,不怕任何人。 顾泽承挑眉,似乎是意想不到。 女人不哭也不闹,还有点趣味。 顾泽承单手依旧握兜,“没干什么,想看清楚一点而已。” “是吗?”阮西棠眸色中透着狡黠。 这种话说给傻子听吧。 “嗯。”男人兴致缺缺,却并没打算退开,相反,那只脚往前走了半步。 抵住阮西棠的鞋跟。 猝不及防,阮西棠往后仰倒,湿润的气息袅袅袭来,她忙闭上眼睛。 忽的,腰间横出一双手臂,把人从悬空的状态拎回。阮西棠掀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风流俊朗的脸。 她眸色半敛,还有惊恐和讶异。 顾泽承玩味地打量怀里的人,他身形依旧笔直,两人中间虚隔着空气。 并不亲密。 “你猜,我会不会松手?” 阮西棠手捏着的力道重了一分,神色却张扬,“顾泽承,那不如你猜猜这里的水冷不冷?” 说完,她像是得趣的小狐狸,一下子把脸往前凑近,轻挽的红唇即将要贴到顾泽承的侧脸。 操— 顾泽承猛地朝后收脚。 阮西棠盯着这个机会,把他的腿顺势勾过,力道相互作用。 突如其来之间,两人位置兑对换。 阮西棠还觉不够,转过身后,膝盖用力顶了一脚。 顾泽承身体不可避免地往后倾倒。 这情形和几分钟之前似曾相识。 这次女人没打算伸手捞人。 只是,她没预料到顾泽承的反应能力这么快。 几乎是在瞬间。 男人脚跟用力,狠狠把自己朝前带去。甚至还踉跄了一步。 顾泽承咬牙,冷冷扫视着阮西棠。女人无辜地扬手,还有点可惜。 就见顾泽承一下出手,两人都在湖边,位置太窄,不好轻易施展动作。 阮西棠稍微慢了一秒,却也很快接住男人的手,上面带的力气不是很重,显然就是玩玩。 阮西棠学过擒拿,顾泽承自是不用说的。男人的身材体能比女人更适合练习拳术。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交锋,火花四起。 阮西棠今天颇有先见之明地挑了设计款的高定服装。这件礼服恰好融合了裤装和裙装的风格。实际是九分裤,却打造出裙身的立体修身。 端正站立是,几乎看不出是裤装。 阮西棠很快被压制住,女人天生在这方面有短板。她应接不暇。 顾泽承却坏笑,故意弄乱她的动作,寸步不让,挑眉看着女人将将败退。 阮西棠的眼中流光一闪而过。 “不好意思了,阮大小姐?” 冷笑的嗓音在头顶盘桓。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不受控制地后倒。就在顾泽承以为阮西棠要输了的时候,女人突地拉过一只手,使劲拽动他的腰带。 顾泽承垂眸,只来得及恨恨地叫了声“靠—” 下一秒,男人的声线被压入水中。 嘭—— 两人齐齐跌如湖中。 水花四溅。 万幸的是湖面够浅。刚好没过胸口的深度。 等到佣人匆匆赶来时,顾泽承和阮西棠已经成功趟水上岸。 一切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两人浑身湿透。只有视线的对撞中依稀可以摸到先前的那场打斗。 佣人则是有些呆愣,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顾泽承这么狼狈的样子,只好轻声询问道:“大少爷,这……” 男人牙根咬着,阴沉着脸色,“我们闹着玩呢是吧?未婚妻?” 阮西棠却一派淡然,只是觉得身上粘腻不太舒服。“是吧。” 她转头看着顾家的人,“你们大少爷想试试看水里冷不冷而已。” “呵。”男人干脆被气笑了。 佣人们大气不敢出。 只好把人领到相应的换衣室整理妆容。再后来就是阮西棠眼前的这番状况了。 敲门声响起,堪堪拦住她越发飘忽的想法。 阮西棠起身动作,门外站着顾泽承。 “好久不见。”阮西棠率先开口,尾调还上扬了下。女人闲适地靠着门边,视而不见男人阴郁的底色。 顾泽承直接咬碎了口腔里搅弄的糖,“你还挺厉害的?” 阮西棠眨眨眼,静等着下一句话。 “可惜,我顾泽承偏偏就不太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吗还是温柔听话点好。未婚妻你觉得呢?” 绵里藏针,阴阳怪气。 “唔—”阮西棠无所谓地颔首,“那我不一样,我阮西棠就喜欢你这样打不过我的。” 顾泽承:“……” 妈的。 “好了,时间很晚了。我就不多留了,未婚夫。”说完,她手里拿着装了那件礼服的袋子,踩着棉拖就抬脚迈步。 顾泽承梗着口气站在墙边,见女人头也不回,还故意挥手。 那举手投足间自带股风韵。 男人的眸色却更深。 回到阮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阮西棠把衣服递给保姆,自己驾轻就熟地往书房里走。 她身上穿着件得体的藕荷色长裙,是顾家为今晚落水的事表达歉意而专门给她准备的。 书房里,阮尚贤盯着棋盘,意犹未尽钻研着一盘残局。 “爸。”阮西棠进来,骨节屈起敲了敲门背,提醒着他。 阮尚贤眸光一亮,站起来抱了抱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宴会怎么样?” 阮西棠在对面的绒毯上坐下,支着下巴,随口道:“还行吧。” 她话里有所隐瞒。阮尚贤不是听不出来。 却知道阮西棠不会多讲。 “嗯。你长大了,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他伸手揉揉女儿的发顶,有点感慨。 阮西棠没否认也没认同,手里抓着白子把玩。 阮尚贤目光多了丝温柔,“只是你要知道,这桩婚约也是你妈妈想为你安排的。” 阮西棠手上一顿,眼底涌过情绪,却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第2章 不光彩 阮尚贤不是没看到女儿的小动作,他敛眉,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捏起一颗黑子置于棋盘上。 “下错了。”阮西棠下巴轻抬,示意道。 阮尚贤停手,握着棋子的手挪动几格才落下。“嗯,是爸老了。” 男人点到为止。 他很清楚阮西棠的聪慧。 “你乔姨也老了。” 很多事情该过去了。 阮西棠静默,指尖点着桌上的棋子,整盘棋局势尘埃落定,白子大势已去。 “我不想谈这个。”女人鼓了鼓嘴,薄唇溢出点点浅笑的嗓音。 却不入心。 阮尚贤笑着,伸手抚上她的发顶,拿阮西棠无可奈何。 “那回来了就在家里住几天吧!集团那边的事情你该试着接手了。爸这个董事长也想有个人分担一些。” 和小时候给她扎头发时熟稔的动作,令阮西棠有一瞬的恍惚。 她执白子,在一团黑棋中深入一步。阮西棠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我在国外的设计师工作还没完全结束。” 闻言。 阮尚贤面容上若隐若现几道失落的皱纹。 很快,就听阮西棠转了话锋。 “而且我目前在集团的设计部做的挺好。我想一直做下去,爸,可以吗?”女人勾唇,张扬着曼妙的自信。 “也好。”阮尚贤单手撑住桌面,很赞同地点头。 阮西棠抿唇,鼻息轻叹,随后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有回阮家的路上抽空查到的信息。 她恰到好处地提及:“爸,今天上午我的航班信息,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女人睫毛弯弯,眼眸挑弄蕴笑。 阮尚贤故作淡定地饮了杯泡久了的茶,涩得他舌头发苦。“有吗?” “你瞒不过我的。”阮西棠机灵地歪头,拳头抵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行。” “你这个航班和顾家少爷那个是一起的。”阮尚贤不得已和盘托出,还觉得不太好意思。 这是他和顾家那边商量好的。为了给这两个孩子搭桥牵线。 毕竟以后只要一起过日子的人。 “结果你和那个顾泽承倒好,两个都不按套路出牌。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翘了之前的航班。新签的航班却撞上了。” 阮尚贤若有所思地砸吧了下嘴,怎么说呢,越看越觉得是缘分。 阮西棠顺手把棋盒盖回去,慵懒自恃,后背抵着椅座,她大概懂了顾泽承那个男人今天那点针对的原因。 “行吧。”阮西棠无奈,“下不为例。”女人长腿交叠的脚踩落回地面,起身。 阮尚贤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你以后要上下班叫家里的司机接送吧!” 别自己开车。 阮西棠挽唇噙笑,“谢谢爸了。我先回房间了。” 阮尚贤见她轻松自在的模样,心底有些许柔软。“去吧。” 出了书房,阮西棠折身往楼下走。 乔云在厨房热牛奶,刚把东西弄好,就见到阮西棠,不由得眼前一亮。 “西棠,你回来了!”五十岁光景的女人保养得宜,脸上带着优柔的笑。 像全天下的母亲一样。 阮西棠忽然有种这样的错觉。 女人手上却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阮西棠礼貌地回她:“嗯,我在这里住几天。” 乔云抿唇,语气透着商量:“这里是你的家,没必要这么着急。” “我只是住惯了之前的公寓。”阮西棠往餐桌边走,给自己倒了杯水,动作再自然不过。 乔云见状,急忙递过热好的牛奶。“晚上喝冷水不好,牛奶是烫的,还有助于睡眠。” 越到后面,音量越小。 她怕阮西棠觉得自己多事。 “好,谢谢乔姨了。”女人眉目沉静,神色清明,接过被子试探着温度抿了一小口。 乔云心里舒了口气,“没事。” “妈— ,你干什么给她热牛奶?”一道赌气的尖嗓子从门口刺过来。 乔夏如故意把脚步踩得响亮,女人头发凌乱,面色泛红,气喘吁吁。 乔云及时阻止了女儿后面的话:“夏如,别胡闹!”轻声呵斥。 “妈!”乔夏如气不过,撅嘴恨恨地叫她。“你知不知阮西棠做了什么?” 乔云拉住乔夏如想指出去的手,叫她冷静。 阮西棠唇角轻勾,鼻息间耸动着醇香的奶味。她心情颇好:“是我叫阮家的司机直接开走的,没有等你。” 阮家大小姐从来都是敢作敢当。 女人张扬着淡淡的粉唇,因为落水,之前的画好的唇妆脱了。 即使如此,那种锋利恣意的气场刻骨的招展。 乔夏如跺脚,气急败坏:“妈,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乔云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询问般地看向阮西棠:“西棠,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吗?” “不是误会。私宴上她发消息过来,把我引到了顾家的花园。以至于我被顾家大少爷误会。”阮西棠开门见山,有一说一,丝毫不掩饰事实原委。 话音未落。 乔夏如像咬到舌头一样,猛地停嘴。 半晌她才嗫嚅着:“我只是跟你玩玩…” 乔云拧眉,训她:“夏如,你去向西棠道歉!” “妈—”被点到的人脸色羞红,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指尖。一脸的不服气。 “还不快去!”乔云直接斥责,她试探着把视线落在阮西棠的脸上。 女人却是神色如常,一派闲适。 乔夏如无法,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对不起。” 阮西棠把杯底的牛奶一口喝完,随手放回桌上,态度淡然自得,“我知道了。” “乔夏如,我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希望你心里有数。”阮西棠也不藏着掖着,该有的想法全都抖搂出来。 她直来直去惯了。 “好…”乔夏如似乎有点意外。 阮西棠没去理会她的失神,转头致意乔云,语调客气有礼:“我上楼休息了。” 乔云带着歉意的视线却是追着阮西棠的步伐直到在楼梯的拐角。 回了房间,阮西棠没立马往床上扑。 肢体先行做出反应的时候就被她的思维按住。 卧房里干净整洁,显而易见是花了心思准备的。连窗帘和地毯也是自己当初喜欢的风格。 阮西棠挑了挑眉,就近找了小沙发坐下。女人单手撑着发边,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 有些发呆。 乔云在外面犹豫了好一会儿,许久才轻声叩了叩门。 阮西棠把盘着的腿收好,身子坐正。 “请进。” 乔云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进来,郑重其事地放在茶几上。“西棠,吃些水果吧?” 被点到的人泰然自若,嘴角牵起舒适的笑。“谢谢。” 乔云却还有话想说,“今天的事是夏如做的不对,我已经说过她了。以后她就不会了。” 阮西棠揉着自己的脖子,优雅随心。聪明如她,很快就抓到了关键点。 “我知道了,乔姨。” 不等对面的人眸色里拉出浅细的光,淡淡的话语就紧随其后。 “我明白你想对我好。” “可是,乔姨。无论如何,我的母亲也只有一个。” 乔云蓦地低头,站地不太自在。 “西棠,我只是想…” “嗯。”女人瞳孔浸润着光的疏影,看不清情绪,“就像我爸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乔云一时间分辨不出话里的意味。 阮西棠却率先抛开话题,女人捻着牙签戳起一块苹果送到嘴边,“晚安。” 乔云勉强带出精神,“那你早点睡吧。” 很快又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在家多住几天吧。” 像是自言自语。 等到门再度关上。 女人肩膀一下子卸力。阮西棠甩了棉拖,边随意地扎着头发边往浴室里走。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 就很累。 隔天,阮西棠早早就起身去了阮氏集团。 阮尚贤下楼到餐厅就坐的时候,只看到保姆正在收拾一副用过的餐具。 他拿财经报纸的手一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阮氏集团在中环大厦。 这一块有很多企业,地段得天独厚,价格也高得惊人。一些新晋冒头的小公司只能租个写字楼和小型办公室。 当然,也有实力雄厚的集团,可以拿下整栋大厦,直接用企业的名字来命名。 顾氏就是很好的例子。 两家集团相隔不过几分钟的车程。日后打交道的机会更不会少。 阮西棠却是既来之则安之。她今天过来阮氏就是为了正事的。 阮西棠的身份是没有对外刻意隐瞒的。 因此集团内部的人几乎都知道阮西棠不仅仅是位厉害又有才华的设计师,更是阮氏继承人。 加上她平时洒脱豁然的行事风格,集团里有不少人还挺佩服阮西棠。 几乎是阮西棠踩着高跟鞋踏进设计部的同一时间,助理于璐就小心地递上一份文件。 阮西棠抬眼,轻飘飘扫过,又去看自己的助理。“跟我进来。” “其他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阮西棠抱手,浅浅环顾四周,态度怡然。 一直办公室,女人神色才多了分凝重。 于璐抓紧时间,把目前的状况和盘托出:“原本月前就定好的秀场,今天对方告知我们说不能按时交付。还说他们会依照合同上的条款支付相应违约金。” 可见,对方公司拒绝的意思已经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 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关键是,这场秀已经准备了一个月,下星期就要登台了。媒体记者已经通知到位,邀请函也发出去了。 现在没有秀场,根本不能正常举办。 于璐着急地苦着脸,眉毛上火:“阮总监,我们要现在能干什么?” 阮西棠眨眼,潇洒自如。 她不慌不忙地翻起手上的合同,仿佛和于璐不在同一个频道。 “我心里有数了。你去做你的事吧。”女人按下文件,抽了张纸巾给助理。 “收拾下自己的妆。”阮西棠指指自己的脸,示意于璐:“花了。” 于璐一下子被带过去,忘了情绪。“哦哦…好。我去趟洗手间。” 小姑娘被骗走了。 阮西棠才有些头疼地扶额。她反手撑着桌面,任由落地窗边的阳光打落,连睫羽都染了点点晕色。 彼时,顾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顾泽承坐在位子上得意地转着,手上握着的钢笔时不时敲一敲桌面。一直到江宇进来,嘴角都勾着得逞的坏笑。 顾泽承长腿抵住,停下。 盯着自己的助理。“嗯?” 江宇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拿近,口型默念:“阮氏—” 男人轻嗤,扬手接过手机,直接按了扬声器,扔在桌上。 “顾总。”阮西棠态度端正,得体地喊道。 顾泽承抬眸,轻笑:“你好啊,未婚妻。” 语调却不像是在问好。 阮西棠无视这些,手上继续把玩着太阳撒下的光,有些得趣。 “所以,你为什么要针对我这个未婚妻啊?” “我有吗?”顾泽承故作无辜。 阮西棠歪头,手指剪了下光线。 “机场的话是顾家和阮家牵的线。至于昨天晚宴的事,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解释。顾泽承,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在背后使阴招。” “一点都不光彩。” 顾泽承:“……” 旁边,江宇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重重地咳嗽掩盖真实的心情。 顾泽承冷眼扫他一下,之后视线落定在手机页面上,狠狠地回敬她:“我就使了,你能拿我怎么办?阮大小姐与其在这里和我掰扯,不如想想从哪里找个新秀场吧。” 男人双手抱后,垫着脑袋,双腿伸直,脚跟抵着地板,漫不经心地“挂了—” 第3章 不爽 顾泽承敲了敲桌面,是叫助理把手机拿走。 江宇如他所想的行动,却在转身的时候不放心地探问了句:“顾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顾泽承吊儿郎当地反问:“有什么不好?” 江宇一噎。 当然不好了。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你的未婚妻,你还在人家背后搞事情。 “你很闲?”顾泽承眼风凌厉。 盯着这道视线,江宇冷得一哆嗦。 “没…”他匆匆低头,快步走出去。 顾泽承没好气地找出自己的手机,上面七七八八的消息轰炸似的。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停过。 邵齐珩:听说你昨晚湿身了? 沈易铭:什么听说啊?我都看到了。湿得那叫个彻底啊哈哈哈哈哈 傅时晟:怎么样,水冷不冷? 程宴洲:有意思。 邵齐珩:阮大小姐可以啊!顾总你以后有的受了。哈哈哈 顾泽承舌尖扫过牙关,“啧。” 眼睛盯着那排“阮大小姐”的字眼,像是能盯出一个洞。 顾泽承:就她? 顾泽承:切! 很快,又是几条实时信息。 傅时晟:我想知道你昨晚怎么落水的?什么原因? 沈易铭:我也好奇! 顾泽承:滚! 怎么落水的? 还不是拜她阮西棠所赐。 顾泽承冷哼。 那边。 电话忽然被挂断,没有一点儿准备。 阮西棠静默片刻,盯着手机的界面,挽了挽唇。 行吧。 她拍拍自己的裤子,舒然自得的姿势收起。顺过桌上的小包,女人身姿款款就出了办公室门。 停车场里,阮家专用的司机已经就位了,阮西棠坐好,关上车门吩咐了一个地址。 北极白的奔驰猎跑在大道上疾驰。风速流畅,迎面的风被流线型的车身割破。 一路来到唐氏集团。 阮西棠畅通无阻地抵达副总的私人办公室。瞄着头凑进来打量,“唐总?” 唐淮签名的手一抖,眼神里还有还不及掩饰的惊喜。手撑着桌面将将起身时,又强行摁下那股冲动。 “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西棠踱步走到男人跟前,把包往桌上直接一放,动作自然得很。“刚回来不久。” 唐淮掀眸认真地瞧了她几眼,很快把注意力拉回到手里的文件。 “找我有事吧?说说”他迅速签好名,合上文件抬手给助理,“拿杯牛奶进来,甜的。” 阮西棠摇摇头,对着那状况之外的助理笑道:“要纯牛奶,无糖的。” 助理:“好的。” 说完,抱起一叠文件就出去。什么事情该做该看他懂这个分寸。 唐淮双手交叉,“什么时候喝纯牛奶了?” 阮西棠点着头发:“甜度摄入过多皮肤容易衰老,我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得注意。” “是挺快,当初你就一个小萝卜头高。”男人唇畔噙着一抹笑。 有点怀念。 阮西棠换了姿势,脑袋低垂压着胳膊,视线却向上,注视他说:“唐总,你有没有多余的场地借我用用?” 唐淮薄唇翕动:“怎么了?” 阮西棠就把该说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只是讲顾泽承跟她结了个梁子。 至于别的私事她倒是只字不提。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 话题又被适时转回。 阮西棠两指夹起手机下意识地把玩,手上动作打发着时间。“有吗?场地价格的话我们这边可以稍微高一点。” 唐淮伸手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会儿。 “我手头刚好有一块。” 闻言。 女人脸上浮起爽朗的笑意,“你有急用吗,唐总?” “应该没有。”唐淮端了咖啡,轻啜。气质端然,一派风度翩翩。 咖啡是刚才送纯牛奶的时候一起带进来的。 阮西棠把自己的那杯牛奶喝得干净,她找出手机敲敲打打一阵,随后巧笑倩兮地看着人。“那,就谢谢唐总了?” 尾音上翘,带着不确定性。 唐淮叩下咖啡杯,正经地说:“叫唐总太生疏了,西棠。” 那称呼故意点着她。 “谢谢哥!”阮西棠机灵地叫了声。 唐淮眸色半敛,似是无奈:“叫老了。” 阮西棠收起手机,顺带把包拎上,俏皮地笑道:“我先走了,合同的话我的助理会跟进。下次请你吃饭。” 男人也起身,不小心绊了下脚。阮西棠回身有些不解。 幸好唐淮立马解释道:“我叫助理送你。” 女人神色如常,只是垂眸多看了几眼桌子脚,她天鹅颈微扬:“谢谢了。” 出了办公室,助理恭敬地等在外边。 “阮小姐,唐总吩咐我送你。” 阮西棠也不推辞,官方的感谢刚抵上舌尖,就被迎面走来的人压下。 中气十足的男人嚼着历经岁月沧桑的沉稳嗓音喊道:“西棠—” “姨父。”阮西棠眼尾透着情绪。 唐致行走近,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之后若有所思地扫过那头的办公室,问道:“来找阿淮的?” 阮西棠态度端正几分:“来谈工作的事,碰到一点儿麻烦。” “嗯。” “什么时候有空陪姨父去看看你大姨吧。”唐致行凝神望着和自己爱人有三四分相似的神韵,泛起丝丝柔情。 女人薄长的眼角微微垂落,周身气质染上些清润。“好,我也想去看看大姨还有我妈。” 阮西棠抿唇,勾起的笑清淡如水。 唐致行也不多言,“去吧。”他拍拍小丫头的肩膀把人往前推,眼神示意那名助理。 唐致行身边的秘书心领神会,却是默不作声。他跟在唐总身边有年头了,唐家的事情也知道那么一些。 唐老爷子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唐月怜嫁给了唐致行,小女儿唐月吟则是阮董事长的夫人。 姐妹俩都是美人,世家教养良好的名媛千金。 可惜的是,唐月怜身体不好,很早就过世了。唐副总则是唐致行和第二任妻子生的。 而唐月吟呢,也在十多年前因为车祸没了。只留下了一个女儿阮西棠。 因为这些伤心事,唐老爷子也早早出国修养,只是偶尔过问集团的大事。 而阮西棠则是被他带出国亲自教养。 按照道理来讲,真正有资格继承唐氏的应该是这位阮大小姐。 不过看唐老爷子的意向,唐氏很有可能要交给唐副总。 为了这些事情,唐氏总裁夫人没少和唐总闹。 秘书想到这里都还替唐总头疼。 秀场的问题迎刃而解。 晚上的时候,阮西棠和人约好去了悦动酒吧。这里环境好,是世家公子哥儿开的,没有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事。 阮西棠到的时候,对面的陶桃连忙招手,怕她看不到似的。 等人坐下,陶桃就可怜兮兮地嘟着嘴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我爹他那么势利眼,顾泽承说可以给更高的价格还有违约金,他转头就把秀场给了别人。” 阮西棠被她这出戏逗笑了,跟调酒师要杯果酒,才侧身说:“都是商场上常见的事,我怪你干什么。” “软糖你真好~”小姑娘扑过来就是一抱。 “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把后面的秀给我好好走。”阮西棠看似重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一副对她颇带厚望的样子。 陶桃举杯碰了碰她:“好呐!” 陶桃和阮西棠是多年深交的好朋友。两人家世对等,从初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甚至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感情深厚。 虽然后来因为一些别的事情,阮西棠出国。但两人相互之间联系也没断过。 陶桃是一名秀场模特。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讲,她走秀纯粹为了兴趣。所以一年四季下来她的秀场并不多。 空闲时间经常回来捧自家好姐妹的服装秀。 两个人许久没见,有的没的都拿出来谈。酒也喝了好几杯。 兴致差不多了的时候。陶桃招手叫了个远处的侍应生问话,悄咪咪说了几句后,那人回到原来的位置。 阮西棠静观其变,压了酒杯听后续。 “你那不上道的未婚夫就在楼上,去看看嘛?”陶桃指了指天花板,问道。 阮西棠偏头,斜了视角,几秒后说:“去看看吧,反正没事做。” 陶桃打了个响指:“漂亮!就等你这句话。” 二楼的包厢里也热闹。觥筹交错,气氛正浓。 顾泽承几个人大马金刀地坐着,气质非凡,偶尔聊聊公事。旁边还有两三个女人。 邵齐珩晃着酒杯,冷眼扫过站着的女人,连脸都没看清就收回。 那样子摆明就是拒人千里。 沈易铭也是,干脆把一个扭着腰上来的女人叫人拉了下去。 “你不怕阮大小姐弄你?” 还找女人。 顾泽承被点到,不在意地嗤笑。“我怕她干什么?” “现在只是未婚妻,后面会不会是我老婆还不一定呢。” 邵齐珩大概知道他弄的哪一出。 也不说破。 男人眼神睨他,“话别说太满。” 顾泽承嚣张地翘腿:“我可不是你,被个女人管的死死的。” 邵齐珩:“…呵” 走着瞧。 “我才不稀罕。” 顾泽承指尖捻着高脚杯,白金色的酒液里碰撞破碎,像极了那天落水后的波痕。 沈易铭把脚翘起,腔调里藏着深意:“你这次抢人家秀场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他八卦。 而是这个消息顾泽承根本没想瞒着,就故意放在明面上想要给对方难堪一样。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女人嗓音舒朗,搅弄着浅浅的笑。 仿佛静止在某一刻。 顾泽承抵着薄唇酒杯还未动作,就先一步抬起了眼眸。 阮西棠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扫过在场的人,视线最后捕捉在顾泽承身上。 陶桃在她身后,眼里漫光。 忍不住咋舌。 “我也挺好奇的。顾泽承,你对我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敌意?” 阮西棠想问就问,从不含糊。 一如女人散发出的气场,自信飒爽,恃美行凶。 邵齐珩和沈易铭对视一眼,皆是勾唇。 局里的男人却眸色不变,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只是在想到什么时,懒懒地看了眼阮西棠:“要是我说,只是单纯不爽呢?” “哦。”女人点着胳膊,不见一星半点儿的难受,语调轻快明朗:“那没办法了。” 阮西棠走近,顺道和另外两个男人点头示意。 随后女人在顾泽承身侧自然而然地坐定,身子却是不老实地前倾了半度。 男人呷了口酒,把杯子夹着漫不经心地往桌上压,人往后靠。“干嘛?” 就见阮西棠伸手点上男人的胸膛,毫无顾忌,纤长白皙的指尖却是要落不落。 沈易铭“呦”了声,把翘着的腿踩落。 这场面,来劲了。 顾泽承倒是没什么表情,姿势还有几分懒散。 眸色却沉沉,漆黑看不到眼底。 阮西棠虚张着手沿着黑衬衫下的隐约可见的肌肉脉络。 眼神像是能穿过单薄的布料钻进去。 设计师都会身材有着敏感的把控。就如同当下,阮西棠只是顺带着欣赏。 “不爽也没办法了。”她红唇撩起:“顾总,婚约大事,你和我这辈子只能绑一块了。” 第4章 眼瞎 下一秒。 男人直接拦住阮西棠的手,动作随意打发。顾泽承抬手陷入领带口狠狠一拽,“那就试试吧。” 他眸色淡然,全是不屑。 阮西棠收回手,轻轻捻了下。 “试试也行啊。”她适时起身,踩步还未落下,又说道:“但是,在此之前—” “顾泽承,我还是你的未婚妻。” 阮西棠挑笑,不怵男人周身气质的凌厉威胁,好似在炫耀。 “祝你们玩得愉快。”她抬手招了招手指,之后转身,身姿曼妙地走出去。 包厢里一时寂静。 随之而来是一阵侃侃的笑声。 邵齐珩拍了大腿,难得看顾泽承吃瘪,忍耐着笑意说:“怎么样啊顾总?” 沈易铭抹了下唇畔:“我大概知道你那天是怎么落水的了,被阮大小姐弄下去的吧!哈哈哈哈。” 顾泽承:“…你猜” 一同惊讶的还有跟着阮西棠过来的陶桃。 一出门,小姑娘就蹭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吗?”阮西棠眼尾轻渺地扬起,用手扇扇,觉得有些闷。 陶桃认真地回她:“你可太好看了姐妹!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说话的同时,陶桃又细细地打量起来。 阮西棠是真的好看。 肤白貌美,气质绝尘,肆意中有那么一点儿的娟狂,收放自如。五官精致大气,妩媚却不落俗气。 简直了。 陶桃看入迷了,被阮西棠拍了下小脑瓜子才回神。“在想什么?” “你说,你这么漂亮。顾泽承那个花花公子会不会有几分动心啊?”陶桃挠挠头,当真估摸着可能性。 顾家大少爷在圈里盯着人可不少。即使早前婚约在身,现在又和阮家大小姐订婚,还是挡不住那些人的觊觎。 至于顾泽承他自己呢,本身顾氏旗下就有个影视公司,花边新闻挺多,就是没有一个是板上定钉的。 全是捕风捉影。 身边的女人也有,不过好像没传出来有交往的。 就很说不上来。 陶桃又想到包厢里那几个陪酒女郎,没一个比得上她姐妹。 顾总难不成眼瞎? 阮西棠神色明艳,指尖顺过前额的头发,动作舒展。“不知道。” 陶桃呆了,“你不关心一下吗?” 那是你未婚夫啊—“那你刚才还那样做。” 阮西棠眸色半敛,把手背到身后,透着股自由的感觉。 “我只是想看看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以及能对付我到什么程度。” 女人抬头凝视着头顶上方的灯光,一时间让人分辨不出真实的情感。 陶桃抿唇。 得。 这两个有的闹了。 出了酒吧门口,两人分道扬镳。阮西棠上了专车由司机开着往阮家的方向去。 路上灯光被一段一段的斩落,明明灭灭,忽亮忽暗。 碎了的光散在阮西棠的脸上。 女人睫毛眨眨,很轻微地长舒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抚上左手的腕表,灵活地挑出里面藏着的一条细手链。 摸到上面小小的一块红钻坠子时,阮西棠才多了分安心。 到了阮家的时候,乔知夏和乔云在客厅坐着,边看电视边聊天。 就是那种母女该有的融洽。 阮西棠换了鞋出现的时候,乔云站连忙站起身问道:“西棠,你吃饭了吗,要是没有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乔知夏自从被说过以后就乖巧了很多,今天还十分有礼貌打了个招呼。 “谢谢乔姨,我吃过了。不打扰你们看电视,我先上去了。”阮西棠礼貌地说道,婉拒了她的好意。 “你爸爸在楼上。”乔云猜她是要找阮尚贤,贴心地提醒。 阮西棠把视线拨到上方,脚步不停,“嗯。” * 阮尚贤在女儿的卧室外边的小客厅等她。 这边特意用水墨画的雕栏屏风隔开,借着被人为缩小的空间营造一种安全感。 阮西棠过来的时候,阮尚贤先是关心了下她的晚餐,以及今天在集团的工作。 阮西棠照旧说一切都好。 跟顾泽承的事情她没有说,其实阮尚贤也多少听到了风声。 尤其是秀场的事。 但是阮西棠不说,他也就当不知道。 他的女儿他了解,既然瞒下来了,表面上气定神闲那就是要自己应付。 他可以给她当后背。 至于和顾家的婚约,是自家老爷子在生前和顾家老爷子订好的。 不是他能更改的。 这里面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家和阮家因为姻亲在生意场上没少利益捆绑。 更何况,他很清楚女儿也更倾向于守住这段婚约。 想到原因,阮尚贤的眸色多了分心疼。 “明天有董事会,你和爸爸一起去吧。”男人若无其事地抹了把脸,口吻认真。 阮西棠是有资格参加董事会的。 她本来就是集团的股东之一,爷爷故去时还把名下大半的股份都给了她。 阮尚贤这是要为阮西棠铺路。 谈起工作时,女人的神色多了分稳重:“嗯,阮家旁支的人我想扫掉几个不安分的。” “爸,你怎么看?” 是女儿在寻求父亲可靠的建议。而不是下属对领导的战战兢兢。 饶是阮尚贤对阮西棠的通透熟稔于心,也不得不惊叹她能轻松看透集团局势的眼力。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不好操作。明天董事会上再具体看看。” 谈话及止后。后面都是些闲话。 临走前,阮尚贤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叫阮西棠好好休息。 阮西棠两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舒适地枕着自己的脑袋,笑着说好。 也叫阮尚贤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别太操劳。 阮尚贤心头宽慰了一把,“爸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 阮西棠:“会的。” 董事会安排在一大早。 阮尚贤坐主位,阮西棠则是在右下首的位置。其余的是集团的主要股东和阮家旁支。 会议一开就是两个小时。主要的针对性内容就是关于家具城建设项目和珠宝设计部的去留。 阮氏是做设计起家的。 名下的服装设计是重点产业,说是占据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这也是为什么阮西棠首选服装部作为自己进驻阮氏集团的原因之一。 而珠宝设计是二十年前成立的,根基不够深厚,加之没有好好经营。 现在大致是半荒废的状态。 多数股东都要求将旗下的珠宝设计品牌转卖。持反对态度的董事也有,其中就以阮尚贤和阮西棠为主。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然到中午。 外面艳阳高照,单是粗粗望上一眼都让人觉得刺目。 孟夏在肆无忌惮地灼烧每一个人的眼底。 阮西棠和阮尚贤并肩一同往外走,一路上有不少相识的高层频频问好。开口就是“董事长好”,要么是“阮总监好”。 进了直达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后,父女俩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跟着阮尚贤去办公室的途中,阮西棠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勾唇带韵,妩媚隽秀。 女人眼眸藏着一抹琢磨的光。 阮尚贤停了脚步,回身看她;“爸知道你也不喜欢那些人,但这种烦是无可避免的。尤其是你等你以后完全挑起整个集团的担子。”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 “爸,我知道。”她好笑地拍拍阮尚贤的肩膀,“我阮西棠才不会连这点场合都应付不过来呢。” 她很早就懂得区分该在意的和不在意的事以及人了。 那些不在意的或者说不该在意的,她可以一笑了之。 阮西棠向来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过得舒心。 阮尚贤目光投过眼前的女儿,微微放远,禁锢在时光中的往事隐隐有破土而出的冲动。 “你外公把你养的很好,也教的很好。” 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夹在平淡的嗓音中被裹挟而出。 阮西棠高抬了脑袋,盯着他,也不谦虚:“那当然了。” 她还有几分骄傲。 这种小辈谈到长辈目光灼灼的骄傲是唐老爷子给的。 而不是阮尚贤这位父亲给的。 意识到这点,阮尚贤眸色有过一瞬间的悲恸。 “珠宝设计部的事慢慢来,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阮西棠深吸气,再缓缓吁出,她故作悠闲地抿唇,眼神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是在考虑。 “我尽量做到。” ”可是,爸,你知道的,这个珠宝设计部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阮尚贤心里酸涩,“我知道。你想做的话就去做,爸永远支持你。” 这些是我欠你妈妈还有你的。 阮西棠静默着,不是很想接这个话。 恰好,某位不请自来的人打破了气氛的微窒。 “董事长好!”男人带着假笑,装模作样地上来,“阮总监也在这儿,真巧。” 后面的女人也柔顺乖巧地上前,“叔叔好,西棠你也好。” 话里看似温暖。 只是那双暗含恶意的眼眸一下子就把人给出卖了。 阮西棠右手胳膊肘抵在抱胸的左手前,指尖虚握,略微抵着唇色。 “西棠这两个字只能从我想听的人嘴里出来,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女人大胆明了,自在潇洒的性格不躲不藏,红唇摇漾着杏橘色,令人眼前一亮。 锋利,却勾人心魄。 阮妍脸色白了一度,顿时又变为羞恼的红意。“我是阮家旁支的。” 她以为阮西棠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份。 阮尚贤的脸色凝重,“集团里还是公事公办的好,何况阮家的人也不少,没必要都这么开口。” 显然,阮尚贤自己听不顺耳那些称呼。 旁边的阮朝景连忙上来稳住局面,“我妹妹她不懂事,董事长见笑了。” 阮妍也不笨,很有眼力的道歉。 之后,两人很有目的性地把话题往家具城建设的项目上引。 这个提案一开始就是她们倡议的。 无非是想在集团里多分一杯羹。 阮尚贤也不想做这个表面功夫,他对这两个旁支的孩子实在没好印象。 很多年前,碰上集团出事,刚好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这些旁支也是风头转的最快的。 比外人都更想踩阮氏一脚。 谈到后来,阮尚贤依旧是含糊其辞,根本不给个准话。 阮西棠却是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呵欠,指尖纤细,掩着的唇角却是不客气地带着嘲弄。 阮朝景也懂了,只能好言好语地目送他们父女走向办公室。 自己在原地恨恨地拧了拳头。 阮妍看不起他,直言:“我说的吧,根本没用。还不如刚才一上来就打感情牌。” 阮朝景也刺她:“还感情牌,人家根本不认你。” “说到底我们就是个旁支。” 阮妍也被那话戳中心,眸色里全是不甘和嫉妒,“那个老头子就是偏心。” 女人死死盯着前头两道已然不见了的背影,像只蛇吐着蛇信子,虚伪恶毒。 明明都是他的孙女,阮西棠一生下来就是掌上明珠,阮氏集团的公主。 她呢,只是个什么地位都没有的阮小姐。 就连阮西棠名字里的那个“西”都是阮老爷子从自己名字里亲手摘下来给她。 她以前明明不是那个“西”字的。 说到底,凭什么呢? * 临城今晚有个商务交流会。 阮尚贤交给阮西棠参加,只是个小活动,作为董事长他没什么不放心。 活动是不大,不过里面到场的人身份却是不小。 那些有名望的集团几乎都露了个面。 顾泽承带着女伴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之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那位外国人叫Ben,见到顾泽承就热情上来打招呼,还友好礼貌地打量了他身边的女人。 等到女伴走远,Ben和顾泽承碰了杯,问道:“那个是不是就是你的未婚妻啊?” 他真的是简单地出于好奇。 顾泽承挑眉,把抵着薄唇的酒液送入喉间。男人身形傲然,连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带着赏心悦目。 像是默认。 “哇,那恭喜了。我看那位女士长得很漂亮。很你好配。”Ben还在侃侃而谈。 那头。 阮西棠静立,眉形恰到好处的舒展,她指尖轻点着自己另一侧肩膀,姿态款款,明目张胆地听着。 似乎还有几分的兴致。 陶桃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还不忘左顾右盼地找认识的人。 “我听说你的未婚夫也出席了,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阮西棠目光未见牵动,不甚在意地说:“估计是在哪个地方眼瞎了吧。” 第5章 得意 陶桃诧异几秒,“……诶?” 她肩膀都提了力度。 阮西棠的嗓音不卑不亢,隐隐带着调侃。会场空阔,能听到的不只是身边的陶桃。 还有对面的男人。 顾泽承唇畔噙着抹坏笑,风流倜傥,眼眸晦暗,让人看不透。 即使被当场抓包,他也只是理所应当地晃了晃酒杯,意有所指地抬手举了下。 对着阮西棠的方向,眉眼玩味地看着,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什么情况?”陶桃来回扫视两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阮西棠扬着脑袋,不落下风地和男人对视。她的眼尾还特意点了下顾泽承的酒杯。 仿佛被抢了未婚妻头衔的人不是自己。 旁边几个有眼力价的回过味来,这顾总和阮大小姐怕是不对头啊。 两个人根本没半点感情。 阮西棠适时打住视线,轻渺地收回,在顾泽承带来的女伴身上稍稍一停,随后很快散去。 那眼神却始终通透。“我们走吧。” 陶桃也看明白了,叉腰没好气地开怼“不上道的狗男人。” “我们走—” 至于那名女伴走到甜点区拿杯果汁,耳朵却一直往顾泽承那块偏动。 外国人那自以为是的祝贺一出,女人握着玻璃杯的手都紧了紧。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她神情更是很巧妙地变换了几分。 阮西棠今天过来不止为了出场露个面那么简单。她要找位可靠的投资人。 守住珠宝设计部的方法就是让它还有盈利的价值。那么势必就要拉到新的投资,才能展开后续工作。 陶桃呢是纯粹过来闲逛的,后面又开始自顾自地去找个熟人。 两个人适时分开,去干各自的事。 阮西棠也不是很着急。 她悠闲自得地端着杯红酒,边走边和一些平时跟阮氏集团有合作的负责人打招呼。 女人态度端正,豁达明练。 即使抛开设计这块舒适圈,她依旧游刃有余。 见到邵齐珩的时候,阮西棠也大方地同他礼节性地交手。“邵总。” “阮设计师。” 萧瑜挽着身边的男人,浅笑盈盈地先于邵齐珩打了个招呼。 阮西棠和萧瑜私下的交情不错。阮氏和盛星在公司往来也不少。 阮西棠在回国前已经提前接手了集团的服装设计。 两个人交道打多了,一来二去也算是半个朋友。 阮西棠俏皮地眨了眨眼,愉悦地点了个头:“萧律师好。” 邵齐珩单手插兜,远远地望了下顾泽承那边,随后笑着示意阮西棠说:“顾总今天带来的女伴是他影视公司旗下的女艺人,叫向晚。” “阮氏被抢的秀场也是拿来给她即将要播的电视剧开见面会”的。 萧瑜冷冷地扫了眼邵齐珩,男人忽然没敢再说下去。 阮西棠煞有其事般地颔首,似乎真的想了想。 很快,抿起的唇畔被挽起,她指尖敲了敲手上的高脚杯,认真地回了个“嗯。” 就。 嗯。 邵齐珩有点意外,却不能再多说。三个人又聊了点别的事情,一直到阮西棠离开。 萧瑜直接上手拧了把男人的腰侧。 “老婆?”邵齐珩后背一凉,探问道。 萧瑜眯眼,审视地看他:“你说这些干什么?给人家添堵?” 邵齐珩把人往怀里揽,“我就是想看看这位阮大小姐会不会弄死顾泽承。” “她不会。”萧瑜抬眼,淡然的嗓音中透着股笃定。“你那个好兄弟估计以后自己会想把自己弄死。” 邵齐珩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老婆,你的意思是—” 萧瑜故作高深,侧目瞧了瞧那边依旧笑得风流招展的男人。 拉回目光落回邵齐珩身上,点了点他的肩膀说:“一物降一物。” 邵齐珩:“…哦。” * 离秀场开幕还有几天。 趁着这段时间,阮西棠也抓着机会打理珠宝设计部的事。 新一轮的投资人她已经找到了,局面稍稍开始往自己这边扭转。 不过,依旧不是很乐观。 秀场开场这天,她忙得晕头转向,没那么多时间去想投资的事情。 一场大秀弄下来是尤其费心力的。 阮西棠之前就有不少负责秀场的经验,却还是不免觉得分身乏术。 幸好身边的团队都是和她合作多年的,彼此之间也是契合。 化妆师何听在这里依次给要上台的模特打理妆容,拿着各种眉笔口红脸刷的手指挥着她们侧头或抬眸。 于璐在灯光师和舞台幕布背影负责人这边来回奔走,确保流程万无一失。 阮西棠自己则是在后台最后确认每个模特的服装整体表现感。 这些服装全都出自她的手笔,没人比她更懂如何穿搭,走出什么样的气质。 网络上实时跟进秀场状况的新闻也是炒得厉害。 不止是阮西棠负责的这场秀。 还有同一时间某个剧组召开的见面会资讯也是铺天盖地。 阮西棠盯着这些消息,偶尔瞥到了向晚这位女明星的名字。 她轻轻勾唇,指尖捻拢,女人带着漫不经心又略含隐意的嗓音在唇舌间细细品味着几个字。 “向晚?顾泽承?” 被点到的男人此时正在剧组见面会的现场。走廊上,顾泽承随意地把一只手搭在窗台边,另一只拿着手机正在跟人说着什么。 顾家老爷子在那边气得眉毛胡子直瞪,敲着拐杖就骂:“顾泽承你给我干的好事!看你回家我不收拾你!” “你知道阮氏今天要办大秀,还把顾氏影视的见面会放在今天同个时间段,你故意的是吧!臭小子—” 顾泽承悠哉悠哉,揉着嘴角,桀骜自恃:“阮氏那边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觉得今天是个良辰吉日。” 刚好拿来开见面会。 顾老爷子直接把拐杖狠狠往旁边的木桌脚上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现在在哪里?”老爷子压着脾气问。 顾泽承点着脚,随口回他:“在见面会这边。明天再给你回去。” 老爷子又是气,“你要是再和哪个女明星传绯闻,看我不打死你。” “你现在给我赶到秀场那边去,和人家好好道歉。” 顾泽承拽了下领口,解开最上头的扣子,眸色里全然不见不上心。 “行啊!我这就给你去。” 顾老爷子直接挂了电话。 男人迈步往电梯口走,路上就遇到了那个向晚。 “顾总。”女人扬着惊喜的尾调,目光半躲闪地看着他。 顾泽承懒懒地点头:“有事?” 向晚有些羞赧:“我就是谢谢顾总百忙之中能抽空过来为我们站台。” 她说这话都带着颤抖。 “嗯。”男人随性地给了个字,越过她就往另一边走。 向晚在原地捏着自己手上的小包,若有所思。 江宇一早开车等在正门口,见到顾泽承上来,踩了油门就疾驰上大道。 男人掸了掸身上的西装,事不关己地说:“开那么着急做什么?” 江宇踩油门的脚松了下力度,“顾总?” 却见顾泽承抵着椅背,仰头靠着。“又不是我的秀,不着急。” 江宇:“……” 行还是你行。 不慌不忙地到走秀会场的时候,恰好赶上了最后一段。 顾泽承手上挽着外套,精明的目光冷冷地环顾了下场馆布置,哼笑一声。 阔步就往内场走。 今天的秀主题是盛夏,化用的意向是花冠女神。 顾泽承挑着秀场正中间方向进去,江宇在后面暗自咋舌。 你这是给人家添堵去的吧。 台上灯光交错幻动,悦动的音乐与观众的脉搏同步。随着一道背影融于阴影下。 音乐骤停。 仿佛呼吸都在瞬间精止。 灯光倏忽交汇于一点。白净璀璨的亮光中缓缓浮现婀娜的身形。 音乐再起。 女人踩着节拍,一步一步像是走在人的心上。手臂恰到好处地摆动,步调稳定,自带风韵。 顾泽承手上拢着没点的烟,细细地揉着。眼神冷淡地看着走来的模特。 阮西棠身着一袭露肩吊带鱼尾裙。立体的刺绣与碎花布满整件裙装,裙摆之处,层层叠叠,犹如花朵绽放。 而女人自身的美艳动人,灵性自持于花冠礼服交相辉映,出尘华美。 到正前方时阮西棠面色含情地做了个姿势,从指尖到扣着花环的发丝都透着妩媚大气。她手上还握着只花。 和顾泽承视线触碰到的那刻,阮西棠眼尾轻挑,慵懒地歪了下头。 顾泽承在烟上掐了一道。 却见阮西棠执着拿花送到他面前,T台的高度弥补了女人身高上的落差。 两人几乎持平。 那花就招摇在他们的目光中。 男人眉眼俊雅,笑得没心没肺,却真心好看。 “干什么?给我?” 阮西棠凑近,低眸打量了下那花,似乎有点舍不得,嗓音勾人:“算是吧。” 她把花又往前递近。 顾泽承却把没点烟咬在嘴里,就是不伸手。 “你觉得我会要吗?” “哦—”阮西棠把花拿回来,划过自己鼻尖,放到唇边吻了下。 那动作美艳却不放浪。 “顾泽承,你不要的话—”说着,女人的唇色似乎都染上那朵花的红晕,“那就没有了。” 话落,阮西棠拿着花的手五指转动,众目睽睽下,一朵花碎成了无数个亮片。 她大手一扬,折射着五彩的片羽纷飞。 这是个小魔术。 阮西棠偏头,得意地冲顾泽承眨了下眼。 男人咬着烟的牙关下意识重了一下,他眯眼,深眸漆黑涌动。 第6章 试试 音乐的声浪中涌动惊呼,夹杂着阵阵掌声。 太漂亮了。 一场大秀从服装到光影效果再到模特的台风几乎无可挑剔。 而大轴上场的阮西棠更是妖艳勾人,美得夺人心魄。 无愧于花冠女神降临。 那个魔术更是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当时顾总拒绝收下那只花的时候,不少人都等着看阮大小姐的好戏。 没想到啊— 就这么被阮西棠化解了。 观众席上,前排的位置里。 唐致行欣然地拍手,眼眸里还有未散尽的欣赏。 他对旁边的男人说:“西棠她很好,那个顾家的大少爷没准真的会为他倾倒。” 唐淮痴痴地望着纷纷扬扬的亮片碎光中目光纠缠的两个人。 隔着一定的距离,他窥探不出阮西棠的情绪。 顾泽承的他就更看不清了。 “爸,”男人眸色半敛,捏着鼻梁,放缓了口气道:“有时候我想和你一样,有时候又不想和你一样。” 唐淮略带自嘲地说。 父子俩打着哑迷。 唐致行不好再说。 儿子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得他自己承担。 想到这里唐致行起身,不动声色转了话题:“走吧。” 两个面庞相似的男人往外场走去,在门口迎面正对上乔云带着乔知夏离开。 四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还是乔云知道分寸,拉住乔知夏客气地打了招呼:“你们好。” 唐致行面色淡淡,有些威严,讲出的话也不含蓄。 “嗯,西棠在阮家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她。老爷子在国外,不代表没人护着她。” 乔知夏往乔云身后躲去,有点怯怯。 乔云神色如常,眼眸稍稍低垂了点,“我也很喜欢西棠,知夏和她我都是一样看待的。” 她其实想说她把西棠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咬上舌尖的话终究不敢说。 唐淮视线笔直扫向那头的乔知夏,心虚的样子实在明显。 他想忽视都难。 男人站出一步,气势不容小觑,“西棠是阮家大小姐,她身后不止是阮家,也永远有我们唐家。至于乔知夏只是你和你前夫的女儿。” 别拿她跟你女儿比。 他语气上咄咄逼人。 乔云脸色直接变了。身后的乔知夏眼神更加躲闪,根本不敢去看他们。 唐致行知道唐淮这是冲动了。 幸好这边是VIP通道,秀场那里闭幕致词还没讲完。什么人走动。 他拦住唐淮,对着乔云气场不减:“犬子口无遮拦,还望乔女士别太介意。”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当年的事,西棠不计较,不代表唐家和老爷子不计较。” 先礼后兵,唐致行做的顺手。 那个“乔女士”令对面的女人有一瞬间的难堪。 乔云和阮尚贤在外人看来是夫妻,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领证。 这也是当年唐老爷子的要求。 阮尚贤可以把乔云和她的女儿带回家,前提是阮家永远只能有西棠一个女儿,也只能有唐月吟这一个女主人。 “好。”女人中气不足,讷讷地说。 唐致行也见好就收,男人拍着唐淮的肩膀,带着他出了门。 乔云在原地无措地站着,面容上有过愧疚和难过。 乔知夏喊她,女人也只是擦了擦眼睛,“我们也走吧。” “你不是为了来看阮西棠过来的吗?为什么不要她知道。”乔知夏为乔云不值。 乔云强颜欢笑:“总之你要记得,不许和西棠作对,也不能生气。是我们对不起她在先。知道吗?” 乔知夏不服气,提着口气要还嘴,见到乔云的样子还是应了:“我知道。”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喜欢阮西棠。 乔云拉过女儿,收拾好情绪也往外走。 故事的主人公对这些全然不觉。 阮西棠从秀场上下来,在独立的化妆间里换回原来的衣服,又大致卸好妆。 她盯着镜子的自己,指尖轻轻点了点。 想到台上的那一幕,阮西棠长眸浮着得逞的趣味,眼尾轻勾,女人还颇为自得地挽起唇侧笑了起来。 那个小魔术是本来就定好的流程。 但是递花不是,是阮西棠自己在见到顾泽承时后临时起意。 只是他不愿意接。 即使那么多人在场。那个男人都不给她这个未婚妻半点的颜面。 不过,她没有错过顾泽承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而且这份惊讶是拜她阮西棠所赐。 阮西棠想起男人说过的 ——那就试试吧。 既然他顾泽承要试试抹掉这桩婚约。那自己也要试着去守住它。 她阮西棠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 她赢得了,也自然输得起。 女人把玩着腕上的手链,把那个红钻坠子捏在手里。 “妈,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再面对镜中人时,她眸光灼灼中透着自信和坚定。 五分钟后。 阮西棠收拾好东西,开门出去的时候却见顾泽承等在外面。 男人把揉着发皱的香烟顺势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看向阮西棠的时候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家老爷子叫我送你回家。阮大小姐最好别多想。” 阮西棠却是昂着头,一本正经地问:“那我要付车钱吗?” 江宇低头,人笑得抖起来。 顾泽承轻呵,咬牙回她:“不用。” “哦!”阮西棠笑得张扬。 顾泽承:“……” 恨恨地在心里头骂了一句。 顾泽承今天开过来的车是宾利。江宇在前头两耳不闻窗外事,聚精会神盯着前方路况。 顾泽承和阮西棠在后座各执一边。没什么话好说,连带着气氛都是不冷不热。 眼看江宇要转弯往阮家的方向去,阮西棠适时提醒道:“麻烦江助理了,我去一品兰亭。” 江宇拨正即将要转的方向盘,“好的,阮小姐。” 因为这段小插曲。 顾泽承余光却是多扫了旁边的女人几下,“怎么,阮大小姐不回阮家了?” 阮西棠无视男人玩味的劲头,“江助理,要不然先送顾家大少爷回顾家?” 话是对江宇说的,实则却是在回敬他。 顾泽承一噎,翘着长腿,“没看出来阮大小姐不止又会走秀,还挺能说会道。” “我为什么上台走秀,”阮西棠侧目,身体前倾过来,视线抓着男人道:“顾泽承,你不知道啊?” 顾泽承被点到,冷眸凝神。 他当然知道。在化妆间外面等人的时候,他叫了江宇去查。 得到的说法无非就是有个签约的模特临时反水不来了。 秀场的模特人数都是和服装对好的。少一个人,不知道要埋没多少件设计师的成品。 只是他没想到,阮西棠这女人会自己上去救场。偏偏还真就让她把场子拉回来了。 “所以,你认为是我干的?”顾泽承眼里没半分情感,冷冷回视,事不关己般地反问。 女人睫羽浓长,清灵地扑闪。 因为之前上场的需要,眼尾还坠颗水滴钻的饰物,配上勾长的眼线。 夜色中透着魅惑。 阮西棠却有恃无恐:“我知道不是你。” “不过,顾泽承,你也做的好事也不少,不差这一件。” 顾泽承:“你…” 他想怼回去,又发现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靠— 好在他及时找了话头回来。 “阮大小姐既然知道,那还不赶紧跟我解除婚约?” 女人却故作不懂,慵懒地晃起自己的腿:“凭什么?” 顾泽承被气笑,不怀好意地说:“趁现在认输,我或许就不会接着对付阮氏了。” “那你对付吧。”阮西棠握拳敲敲自己的脖颈和肩膀,态度怡然自得。“输的也未必会是我。” 话音刚落。 男人就狠狠抓过阮西棠的手腕,眼眸里蓄起着嘲讽:“你就这么喜欢我?” 阮西棠也不挣扎,高傲地抬眸看他,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顾泽承,我发现你还挺自作多情。” “不然是因为什么?阮大小姐非要攀上我。”男人明摆着不信,语气更阴冷。 阮西棠无畏,缓缓吐气:“你猜—” 顾泽承把人往前抓近,“我懒得猜。”他不屑瞧着自己握住的手腕,没半分怜惜。 “不过我顾泽承这人一辈子不可能绑在一个女人身上。阮大小姐既然这么自信,那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他直接松手,快得像是在嫌弃。 阮西棠却是盯着男人身后的车窗街景,许久,挽唇噙笑,“那好啊。” 江宇默默地咽了口水,不自觉地埋低了脑袋。这两个他一个都惹不起。 万幸的是,路况给力,比平时更早地结束了这段路程。 阮西棠下车,还朝着后座那位不动如山的男人悠哉悠哉地道了个别。 江宇小心翼翼地偷觑了自家老板一眼。那脸看不出情绪,却是他莫名一哆嗦。 车子最后开到了铂悦大厦,顾泽承不回顾家本家的时候一般就住在这里。 这片位于市中心,地段好,环境也好。重要的是离顾氏集团够近。 顾泽承挑的楼层也高,能够俯瞰临城的轮廓,倒是很适合他这样的人。 男人冲了个澡,随便穿着身睡袍,拿着杯红酒来到落地窗边。 城市寂静,天幕沉黑,不敌那些标志性建筑张牙舞爪的彩光。 远处有个商务大楼的LED显示屏上滚动放着宣传照。阮西棠秀场造型那张就映在上面,旁边还有字。 ——这些地方走在众人之前, 它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花冠女神。 (来自莱昂得罗迪亚斯) 是今晚那场大秀的灵感来源。 顾泽承饮了口酒,盯着那屏幕上的女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阮—西—棠。” 男人咬着这三个字,舌尖抵着牙关。 想要吞下去似的。 这时手机响了。 顾泽承接起,那边是江宇的声音。好像是谈到了什么手链。 男人狭长的眸光一凛,淡淡地说:“嗯,让她来找我。” 江宇应好,却感觉事情好像没那么容易善了。 就在不久前。 回到一品兰亭的阮西棠扎好头发,正往浴室走准备洗漱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拨到左手手腕上。 肌肤相贴中熟悉的颗粒质感不再,她猛地伸手细看,才发现那条手链不见了。 女人没来由的一慌。 性格迫使她冷静下来,沿着记忆的绳子往回摸索。 一直追溯到秀场。 阮西棠想起今天走秀的时候她摘了手表,一直到现在都没戴回去。而手链却依旧系在手腕上,她没动过。 出化妆间的门前,阮西棠也确认过链子还在的。 唯一能丢的可能性就是顾泽承抓她手的时候。 刚好就是戴着手链的这只。 既然知道丢在哪里,那就代表着找回来的可能性又多了一重。 阮西棠稳住心神,打了个电话给江宇请他帮忙查看一下那辆宾利车的后座。 五分钟后。 手机铃声如约而至,阮西棠接起。 却听某个男人低沉深邃的嗓音讲到:“江宇没空管这些事,要手链的话明天到顾氏见面。” “怎么样?阮西棠。” “你很闲啊?顾泽承。”阮西棠摩挲着指腹,眼神清明,她在思考。 顾泽承:“你管我?” 阮西棠:“我懒得管。” “那就明天见吧。” 女人顺势接招,没半点犹豫。 “行啊,我等着。” 第7章 敌意 地毯上,阮西棠挂了电话后屈着长腿,指尖胡乱抓着头发。 她咬了咬唇,目光沉沉汇聚某点,眸色却是晦暗。 许久,女人深呼吸一下,光着脚往浴里走。等再出来,阮西棠拿着条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弄好这些睡前的准备工作。 阮西棠到卧室掀开被子就猫进去。她右手下意识地握住左手手腕,用了力气,极力盖住原先手链在的那块地方。 一直到后面呼吸清浅,阮西棠都是这样的姿势,身子也略微带点自我保护的感觉。 一夜昏昏沉沉。 翌日早上十点,阮西棠抵达顾氏集团。本来这块就在阮氏集团附近,她直接从设计部走路过去的。 此时,顾氏总裁办公室里。顾泽承拎着那条手链,纯粹地打量着那吊着坠子。 红钻晶莹剔透,小小一颗,却质感饱满。轮廓线自然,未经切割。 是难得的上品。 顾泽承忽然就代入阮西棠那只纤细的手腕,昨天的那点触感好像还残留着。 啧。 男人没好气地甩了下手。 就听见办公室门被敲响,江宇领着阮西棠进来。之后默不作声地关门出去。 隔绝了里间的修罗场。 顾泽承长腿抵着地,黑眸带着点锐气,攫住眼前的女人。 阮西棠今天一身天蓝色缎面连衣裙。质感柔软,微微露肩和侧绑带蝴蝶结的设计。 她大大方方地站着,优雅中散碎着小性感。 女人视线捕捉到那条手链,平直伸手摊开:“顾泽承,我的东西—” 被叫到的人回神,抓过手上的链子玩味地晃了晃。“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 “实不相瞒,我那辆车坐过不少女人。”顾泽承冲她勾唇,逗趣道。 阮西棠收回手势,直接凭自己的想法上前。女人腰身倚着办公桌面。 她两指夹着一张票据递过来,眼神轻点,示意顾泽承看看。 男人屈腿,略微端坐。拿过那张纸的时间,眼神不自觉地撩过阮西棠的手腕。 只一下,淡得很。 那是张珠宝鉴定的证明,下面还有所有人的姓名。 ——阮西棠 顾泽承只需一眼,就能抓住。 “这样够了吧?”女人弯腰俯身,目光肆意地逡巡,自得意满。 顾泽承往后仰,拉开那点距离。“阮大小姐还准备得挺充分?” 阮西棠双手抱胸,若有所思般:“毕竟你没给过我什么好印象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 男人手撑着下颌线,半掩的薄唇挑笑,眼神却是不见半点笑意。转手就把折好的纸往回一扔。 “那就等手链上面的红钻坐过鉴定后再说吧,阮大小姐也不缺这一条手链吧?” 闻言。 阮西棠睫羽轻颤,眸色半敛。 下一秒。 单手压着男人的办公椅椅背,身形迫近,两个人隔着空气相抵。 “顾泽承” “如果我说我需要这条手链,你是不是更不会给?”阮西棠天鹅颈高昂,依旧傲然。 只是语气有一瞬间的软弱。 快得来不及抓住。 男人沉沉地睨着她,不冷不热:“阮大小姐这么聪明,不是都知道了。” 他不会给。 相反,阮西棠越表现出迫切,他越会恶劣地拖慢手链鉴定的进度。 他就是要玩她。 阮西棠微微松手,神色招展地凑过去,男人的脸一下子在眼前放大。 “好啊,就按你说的来。”女人意气风发,眼神里势在必得。 像在勾引着对方的陷落。 顾泽承刚想张口说些什么。 一道叩门声乍现。 突如其来,惊得两个人火花渐起的视线一顿。 猝不及防间,阮西棠肩膀卸力,直直往前栽去。女人双眸放大,敌不过重心前移。 椅子上的男人呼吸也是一窒,忘了动作,就见阮西棠跌过来。 “靠—”顾泽承骂道。 下一秒。 女人的睫毛擦过他的侧脸,扑闪扑闪的几下。 仿佛带着温度,烫了一下。 两人气息交缠,阮西棠的下巴磕着顾泽承的肩膀。 肌肤相抵。 江宇进来,“顾总,沈总那边来找您问什么时候可以见个面详谈一下今年的影视…”资源计划。 后面的几个字被急急吞下。 来人看清了场面,眉头直跳。 求生欲拉着江宇回神,“我什么都没看到,顾总你们继续—” “站住!”顾泽承忍耐着火气喊他。 这时,阮西棠撑着椅子的两边扶手起身,还不慌不忙地转动了下手腕。 “幸好没坏。” 顾泽承眼底裹挟着戾气,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干什么呢?投怀送抱啊。” 他语气里全是轻蔑和不屑。 这种女人他见多了。 阮西棠撇嘴,也懒得多费唇舌解释。“所以,需要我对你负责吗?顾泽承。” 男人嗤笑,“我需要?” “哦,那就是不需要了。”阮西棠拿过桌上的那张证明,无视顾泽承杀人的目光,淡然无惧。 “那我就告辞了。等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希望顾总说到做到。” 门再次关上。 江宇才大着胆子开口:“顾总,我” “去找张阮西棠都照片来。”顾泽承截住他的话,狠狠拉了下领口,戾气丛生。 江宇诧异,却听自家老板又说:“各种风格的都给我拿过来,我自己挑。” “好。”江宇弱弱地点头,“我现在就去找?” 顾泽承没好气地瞅他:“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 等人出去后。 顾泽承抽了张纸巾,大动作地就往侧脸被碰到的那块地方擦起来。 弄了好一会儿。那种被睫毛打到的刺刺痒痒的感觉还在。 “啧。”越擦越烦。 顾泽承一把扔了纸巾。 下午的时候。 顾老爷子一通电话把人叫回了顾家本家。 一进书房,顾老爷子就摔了东西过来,气得要命:“你就这么不喜欢阮家那姑娘?” 顾泽承一派镇定,找了个位子坐下,“那您说说她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吗?” 顾老爷子眯眼,气不打一出来,“相处相处你知道人家的好了。” “那我没兴趣。”男人自顾自泡了杯茶,小酌起来,“迟早这桩婚约她会自己主动说不要的。” 讲到这里,男人眸色暗芒一片。 “你个混账东西—”老爷子作势就要打人。“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这桩婚约当初是我和阮家老爷子一起定好的,你敢乱来。” “我打断你的腿。” 旁边的老管家上来给他顺气,就见老爷子敲着拐杖,“你给我在这里跪着,不叫你不准起。” 顾泽承拍拍自己的西装裤,眉眼俊雅,却是不反驳。 书房这里宽大,是传统中式布局。 除开藏书,处理文件的办公桌和一个安置的泡茶谈话的会客厅。 就是一个供奉佛像的地方,刚好能跪人。 顾老太太在世时喜欢念经送佛,一直到现在这个习惯就被顾老爷子继承了。 男人身形挺拔,傲骨都不折一段地直跪,膝盖着地,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不知道跪了多久。 外面的地板上踩起轻快的脚步,渐渐靠近,一直在门口停下。 “顾泽承—”女人嗓音上扬,细听有几分自在潇洒。 男人直直望过来,眼底是锋芒毕露。 “阮西棠?”他暗恨。 “你怎么在这?”那股戾气又隐隐涌现,敌意撩着爪牙扑面而来。 阮西棠慵懒地斜着身子抵着墙边,“顾爷爷叫我来的。”女人眼尾蕴笑,肆无忌惮。 靠。 顾泽承立马换了跪立的姿势,抽腿直接坐在地上。 阮西棠则是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故意点着他:“是因为你对阮氏出手的事情吧。” 中午的时候。 财经新闻报道,阮氏集团原先大力投入资金准备建设的家具城项目被顾氏截胡,而提案直接被相关部门扣下。 阮西棠脑海里一边回想那些消息,一边走近。 随后女人在顾泽承面前蹲下来,右手撑着下巴,得逞地笑起来。 “你活该啊,顾泽承。” “也不亏,能让阮大小姐焦头烂额,也挺值的不是?”男人拍拍手,拂去上面的脏东西。 哪知。 阮西棠嘴角压抑不住地挽起,撑着下巴的手上指尖惬意地点着脸颊:“嗯,确实不亏。” 毕竟是我要谢谢你。 顾泽承盯着她,末了扯出一个寡淡的笑,没兴趣理会她。 “既然你来了,我就可以不用跪了吧。”说着,男人就要起来。 阮西棠故作遗憾地说:“还不行哦。” 顾泽承狠狠地捻着指腹,薄唇挑着邪气。 “顾爷爷是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也可以让你跟我一样起来。”讲到这儿,阮西棠掀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所以,我选择和你一起跪啊—” “阮—西—棠。” 男人舌尖抵着牙关,咬牙切齿道。 女人全当听不见话里的威胁意味,她把角落里平常用的两张软垫全拿回来,上下叠好自己再跪上去。 “我很记仇的,你不知道吗?”阮西棠不加掩饰地对他笑了笑,“再说,在你眼里,我阮西棠本来就是一个虚伪自私,娇纵妄为的人啊。” 顾泽承虚咬着口气,“你不是吗?” 阮西棠静默片刻,“如果我说不是呢?” “顾泽承,你没发现你对我的敌意很没来由吗?” 女人深深凝望着前方的那尊佛像。气势收起,清润舒缓中有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我觉得有来由就行了。”男人没心没肺地说,语气嚣张。 第8章 赌局 那点嚣张久久回荡着。 阮西棠睫毛垂下扇形弧度,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动人。“那我等你看清我的那一天。” “和我有关系吗?”顾泽承哼笑,摆正跪姿,气定神闲。 阮西棠缓缓露出微笑,“那可未必。”她面容明媚。 顾泽承不以为意,懒得回答。 楼下,顾老爷子拄着拐杖来回踱步。见老管家下来,指着那间看不到的书房问道:“什么情况?” 老管家顺着瞅了好几眼,“两个人都跪着。为了不让少爷起来,阮家大小姐倒是和他一起跪着。” “哎呀,好啊!”顾老爷子摸着那点胡须,老神在在。 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好啊! 老管家跟着点头,适时提醒道:“要到饭点了,是不是该叫他们起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顾老爷子提着脖子嘴硬道。 老管家:“……嗯,我讲的。” 顾家本家这边现在是顾老爷子还有顾泽承的父母顾崇和孟娴住着。 顾泽承目前总揽顾氏大权,可以说是集团的一把手。至于顾崇很早就退了下来。 顾家旁支在顾老爷子这一辈的时候就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顾泽承的上位比邵齐珩来的要轻松许多。 由此也可以窥见,男人的嚣张桀骜不是没有来由的。 书房里,阮西棠和顾泽承双双起身。 女人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膝盖,很满意地点点头。 嗯,没什么大事。 她又去看顾泽承,视线似乎能透过外面的衣料直直看到男人的膝盖处。 阮西棠挑眉示意:“要我扶你吗?” “啧。”男人掀眸,若无其事地迈步,“不劳烦阮大小姐了。” 他故意要和她撇清关系。 阮西棠一派超逸,随他去了。 还没走出门,就远远见一个少年撒欢过来。 “小叔!”顾澈轻快地喊人,“这是我小婶婶吧!” 因为这两句话。 阮西棠很快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顾泽承眯眼,没好气看他:“这位是阮大小姐。” 顾澈摸摸后脑勺,“哦…”又嘀咕起来:“有什么区别吗?” “会有的。”顾泽承话里有话,打着机锋,他特意说给阮西棠听的。 女人却是同他势均力敌,她襟怀洒落,淡然地含笑:“你好,阮西棠。” “阮西棠…”顾澈静静地体会着这个名字,灵光乍现般,“我听过你的名字—” “走了。”顾泽承眉心涌动,拎着顾澈的后领子拽走。 “小叔—”顾澈反应不及,直接被拉离原地,到楼梯口,顾泽承才松了手。 顾澈还叭叭着:“小叔,我们很久以前在会所听到的那次就是那个阮西棠对吧?” 顾泽承觑他一眼,嗓音生冷拖出一个“嗯”。懒得再说些什么。 他一早就知道了。 “我去,她那么凶的!”顾澈咽了咽喉咙,随后又讪笑道:“会不会是误会啊?” 顾泽承单手插兜,痞里痞气地:“谁知道呢。” 顾澈抬头望天。 得,他小叔就是不上心吗! 晚饭的时候人都来齐了。 顾老爷子坐在首位,右手边是顾崇和孟娴夫妻俩,左手下来是顾泽承和阮西棠,正对面则是顾澈。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倒是和睦。 孟娴温温柔柔地给阮西棠夹菜,还贴心地问她好不好吃。 顾崇偶尔和顾泽承讲一些集团的事情,被自家老婆点到后,倒是听话地吃起饭来。 顾老爷子则是趁着吃饭的机会提点顾家那两个小辈。 晚餐吃到中途时,顾崇叫佣人拿来一瓶珍藏的红酒,是一个传统古老的家族品牌。 因为里面加了其他酒种。味道层层递进,很是独特。 这瓶酒也十分有名。当然价格也贵。 佣人按照顺序给在场的人一一满上,到阮西棠这边时,孟娴却急急开口:“西棠喝不了这个酒,给她换一种别的。” 阮西棠执杯的手一顿,侧目端详了那酒的牌子,她才想到她确实喝不了这个酒。 平时宴会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凭酒香来判断,或者干脆就喝果酒。以至于对酒的牌子反而不敏感了。 孟娴对着阮西棠笑笑,眼神中流露着回忆的悠长。“我记得你妈妈也对这个酒过敏,你应该也一样吧。” “嗯。” 倏忽间,阮西棠也被触碰到某个点,她暖心地挽起唇畔,明艳中流淌着淡淡的哀伤。 很好地被她掩在睫毛的轻颤下。 顾泽承盯着自己酒杯里的琥珀红,吊儿郎当地来了一句:“这样看起来,阮大小姐的毛病还真不少。” 嗓音低沉,薄薄的,只够刚好钻进当事人的耳里。 阮西棠声线悠然:“那就请你多多包容了。” 她偏头,眼神坦率活泼,像只狡猾的狐狸。 那一眼。 男人浅浅扫过,随即挪开视线,轻啜了口红酒。 用完饭后,邵齐珩他们给顾泽承发了消息过来喊他去绣江街会所玩。 邵齐珩:我老婆和我一起,你把阮大小姐也带过来吧。 沈易铭:刚好,我女朋友也在。 傅时晟:那可惜了,我在北城。 傅时晟:本来我也想带我老婆一起来的。 妈的。一个个的秀起来。 顾泽承:行啊。 绣江街会所的VIP包厢里,因为邵齐珩和沈易铭的缘故,没人敢把女人往这边塞。 其余那些花花公子在另外一边的卡座上玩,喝酒打球,还有好几个女明星。 顾泽承到的时候,沈易铭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他:“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泽承把西装外套往椅背上一扔,那气势嚣张的,他也不去看阮西棠,自顾自地落座。 “你们都来了,我能不来?” 顾澈今天是来凑热闹的。人一进来,就往花花公子那堆里扎。 顾泽承也不管他。 这时,沈易铭身边的女人直接起身,动作飒爽,干净利落,伸手问好。 阮西棠惊喜地看她,姿态怡然,和沈易铭的女朋友握了握手。 而萧瑜则被邵齐珩搂在怀里,眼神和善地同她点头。 三个女人各有风韵,却都是漂亮不得了。偏偏都不那种千篇一律的好看。 一些世家子弟都忍不住往这边偷偷打量。邵齐珩和沈易铭的脸都不自觉地淬了冰。 唯独顾泽承那个男人,半点不在意。端着酒杯窝在沙发里,笑得那叫一个风流。 那边的女明星有几个心思就活络起来。 其中那个叫向晚的,犹豫了几下,终是鼓足勇气拿着瓶红酒上前。 机会在眼前,万一能成呢。 顾泽承和阮西棠正聊到手链的事情。 男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挑衅着说:“要不我们赌一把,要是赢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阮西棠胳膊肘倚着扶手,恣意疏懒。那只翘起的脚上,高跟鞋半落不落地点着,风情万种。 “好啊,那要怎么赌?” 她很清楚,顾泽承是在玩。 那条手链他不在意,却是阮西棠自己万分珍重的。 这场赌局,他输了的话无关痛痒,可是对于阮西棠,她只能赢。 “四张扑克牌,比大小。”顾泽承顺过桌上一副崭新的牌,“你敢吗?阮西棠。” 女人眼底清明通透,无所畏惧。“我为什么不敢?” 顾泽承掀眸,多看了她几眼:“万一阮大小姐输了哭起来,那我不就罪过大了。” “你看我像是会哭的人?”阮西棠慵懒地打了呵欠,眼眸里浮现着水光。 能折射光线。 不知道为什么,顾泽承忽然有点期待她哭起来的样子了。 “顾总。”向晚嗅觉灵敏地摸到这边,同他招呼道。 顾泽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向晚也不羞恼,态度依旧端正。“我对这个游戏也有兴趣,可不可以加入啊?” “直接说对人感兴趣不就好了。”沈易铭身旁的女人一下子就把这块遮丑布给掀了。 向晚拿酒瓶的手一抖,却不敢反驳。那女人是个有名的女作家,还是沈总心坎上的人。 尤其是女人说完那番话后,沈易铭还纵容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有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萧瑜在邵齐珩怀里踢了男人一脚,对着那个女明星也不客气:“既然要玩,总要压点赌注吧?” “那条手链是阮小姐的,那向小姐的呢?总不会就是一瓶酒吧?” 向晚指尖用力,全身僵直。“我没想好,就是觉得游戏好玩,所以…” “要是你输了,今晚上的消费就你来买单。”沈易铭的女朋友直白得很,说出理由还颇让人信服,“那个红钻是顶级的珠宝,绝对会让你物超所值。” 沈易铭也帮腔:“我觉得可以。” 邵齐珩接着表态:“那就这样吧。” 向晚不敢不应,端着惨淡的笑,“好。” 阮西棠把腿踩落,很认真地看了看那个叫向晚。她面色洒脱清灵,有自己的成算。 牌局开始。 向晚和阮西棠每个人分发到四张扑克牌。随后相应的掀开底下的牌数,在这个中途,双方皆可以认输,这样的话赌局作废。 一切回到原样。 每人只此一次机会。 结果是阮西棠获胜。 这个局看似是运气,实则还需要演算概率,记住已经过去的牌数。 很考验一个人的思维能力。 而阮西棠连那次认输的机会都没用,直接拿下了向晚。 这个女人的明锐通透不同于向晚的矫揉造作。她有肆意恣睢的资本。 顾泽承眸光沉沉,薄长的眼角微微下垂,透过那四张扑克牌似乎能看到阮西棠这个人。 操。 他小瞧她了。 “顾泽承,愿赌服输。”阮西棠夹起一张牌,心情畅快地在他眼前划过。 笑得更是明目张胆,像是发着光。 男人勾唇,无关紧要的:“明天给你。我没带在身上。” “成交。” 阮西棠眼尾荡起好看的笑,眉眼招人。 随后把手上那张沾湿了边角的扑克牌状似无意地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 第9章 解释 一局胜负,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个叫向晚的女明星孤独地坐在一边,脸上挂着演技派的笑。只是那略微下垂的唇畔很轻易就戳穿了她。 沈易铭的女朋友抬手又要了三瓶店里的珍藏酒,口气都带着种英姿飒爽。 沈易铭根本管不了。 萧瑜只是觉得向晚太自不量力。 除去家世给阮西棠的身份,她的才识和能力根本不是向晚这种要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可以撼动的。 说到底,萧瑜阮西棠她们几个能互相能当朋友,纯粹是因为志趣相投。 而非那些背景。 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 拿下这盘赌局着实损耗了阮西棠不少心力。女人在洗手台前冲淋着自己的手,冷水流淌激起细密的触感。 不经意擦过左手手腕的时候,她有过刹那的恍惚。 这边洗手台正对门口,是男女共用的。顾澈从外面进来,神情略微纠结,他鼓了鼓嘴,小动作不停就是不见开口。 阮西棠借着镜子看了大概,抽过一边的纸巾,她不慌不忙地擦干手随后才转身,笑容可掬地:“有事找我?” 顾澈呼气,好像下了决心一般:“嗯,准确来说是和你还有我小叔有关的。” 阮西棠掀眸,眼神会说话似的,表示自己在侧耳倾听。 几分钟后,阮西棠站在走廊边,借着玻璃窗,能隐约瞥见那些车流人流汇成的闪光银河。 遥远却有一种距离感的美。 顾澈已经回去了。 他要说的那些话却像跳动的脉络埋入女人的心间。 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顾泽承不耐烦出来找人。男人踏着一贯强势的脚步过来,开口就是冷冷的嗓音。 “你又耍什么把戏?阮西棠。” 女人迎面吹着凉快的风,碎发飘逸,有点像阮西棠这个人。 她悠悠回身,侧目静静地凝望着顾泽承。那一眼,看得他心口漫起不寻常的滋味。 “看够了?走吧,不然我家老爷子又得说我欺负你了。” 顾泽承挑笑着,狭长的眼眸蓄着讽刺。 说着,男人根本不看她,往之前的地方走。与之并肩的是锐意旷野的男士香水气息,扬起压人的清风。 “顾泽承。”阮西棠攫取他的背影,声线不卑不亢地喊着。 那话里说不上什么不同。 却让顾泽承一下子顿住将将迈开的腿。 阮西棠盯着他沉黑的眸,再次开腔:“我可以解释当年你在场听到的事,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女人舌尖压着情绪,把心里真实的想法一一轻吐。“所以你要听吗?” “什么时候?”顾泽承随口问道。 没有过心。 阮西棠挽唇,眉心涌动过一丝欣喜。 “就现在。” 顾泽承轻笑,“那算了,我忙着回家。” 他根本没打算听。 对阮西棠这个人,他就是拿她当对手。他欺负她,对付她。 更甚至想弄哭她。 他似乎就是看她不顺眼。 眼波流转间,他又莫名感受到侧脸边睫毛扑眨的存在感。 阮西棠抱着最后的试探问他:“顾泽承,我只说这一次,你真的不听吗?” “有这个必要吗?”男人把玩手上的打火机,开了又关,漠然又疏离。“婚约终究是要凉的,你怎么样和我没半点关系。” 女人静默一瞬,喉咙滚过情绪,最后化为一声淡笑,“好啊,那就不听吧!”阮西棠敲敲肩膀,觉得有些疲惫。 就这么点动作,都有些散碎的风情。 “我有人来接,不麻烦你了。” “那最好。”顾泽承余光都不动一下,头也不回地走开。 背影沉稳,气势嚣张。 他没看到自己转身的那刻,阮西棠因无力卸下的肩膀。 女人手撑着窗台,双眼朦胧,仿佛有流光溢过往的回忆。 有些时候,阮西棠都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巧妙。 十六岁那年因为某个特殊的日子她难得回国。也是那次,在会所的楼梯间她口不择言的骂了乔云。 如果不是乔云,她或许可以不用承受丧母之痛。而如果乔云不那么实话实说,她也不会那么发火。 当时她说。 ——有时候,我确实真的很恶毒地想过,如果没有你妈妈,我是不是就能和你爸爸再续前缘了。 ——我想过,连我都唾弃我自己居然可以这么恶毒。可是,那次车祸真的不关我的事。西棠,对不起。 而那时候的自己怎么说的呢? 阮西棠想起来了,她骂了乔云。 骂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骂她才是该死的那个。 蓦然,那双扣着窗台的手更用力。阮西棠急急把自己从记忆的漩涡中拉离,以免被彻底吞噬。 她轻吐气,呼吸间将杂念抛尽。 手机铃声恰好拯救了与自己搏斗的阮西棠。尤其是这通电话来自海外长途。 女人按下接通键,“外公?” “是外公。西棠,在那里过的好?”沧桑却中气十足的嗓音经由电磁波的作用带着点低沉。 阮西棠咬了咬唇,随后挂起天真又灿烂的笑。“嗯,我过得很好。” “上下班是阮家的司机来接送,在集团里设计师的工作我也很喜欢,爸他对我也很好。我前几天还完成了一场很漂亮的大秀。” 她像个小孩子掰着手指头数着,鞋尖点着地板,“顾家那边,那个未婚夫长得很帅,对我…也还不错。” 说道后面时,她语调拨快了几度。“那外公,你在家里好吗?” 唐老爷子精神抖擞地笑着:“不用担心外公,那边又没人欺负你啊?” 阮西棠抬头,藏进眼底的光有些许的模糊,她天真浪漫地说:“我是谁啊,我可是阮西棠,才不会让别人欺负呢?” “那就好,那就好。”唐老爷子摸摸自己的头,却还是不放心:“那桩婚约如果不好,我们大不了就不要了。” “我还是想试试,外公。”阮西棠挽唇,“这也是妈她想看到的。” 她想的,她就尽力去做。 唐老爷子闻言心疼地叹气,“好,那就去做吧,我们西棠也很招人喜欢的。” “西棠,你要记得,你的身后不是只有阮家,还有唐家。你要记得你的名字。” 阮西棠拼命点头,合上双眼,许久才说:“嗯,我知道。” “棠”即为“唐”。 “外公过段时间过去看看你好不好?”唐老爷子心里又酸又暖。 阮西棠提着脖颈,尽量压住鼻音:“真的吗?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好。那外公先挂了。你也早点睡。那边已经是晚上了对吧。” 阮西棠:“嗯,我一会儿就睡。” “拜拜。” 挂了电话后,阮西棠双手捂着手机久久不放,像捧着什么珍宝。 她喃喃自语道: 顾泽承,但愿你别让我对你太失望。 隔天,顾泽承把手链放在信封里,正准备去阮氏一趟。 刚巧,撞上邵齐珩过来。 于是,男人叫江宇拿两杯咖啡进来,自己则是捏着那信封袋,并不打算放下。 因为私事公事的缘故,邵齐珩没少过来顾氏的总裁办。这次,却让他抓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顾泽承,你什么情况?” 邵齐珩走近办公桌,把上面的相框转过来,上面赫然就是阮西棠的照片。 男人甩了甩手上的信封袋,没好气地说:“这叫认清对手。” 邵齐珩也笑了,揶揄他:“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吧?” “你觉得可能,我顾泽承会喜欢阮西棠这样的?”男人拉了下领口,嫌弃得很。 邵齐珩也懒得管这些破事,想到今天来这儿的正事,话锋一转:“我婚礼还缺几个伴郎,你有没有兴趣?” “行啊,都是兄弟,怎么着我也去捧个场。”顾泽承接得痛快。 他和邵齐珩这几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虽然平时损点,但正经情况自然没话讲。 邵齐珩:“就等你这句话了?”说完,连咖啡都不喝,就准备走。 “对了,你拿着东西是要亲自送给阮大小姐的?”男人还不忘点他一句。 顾泽承眯眼,“我是要去算账,送手链是顺便。” 邵齐珩似信非信:“走了。” 等人走后。 顾泽承才往办公桌桌边走,执起那张相框,挑着邪气说,尽是不怀好意。 照片里的女人灰色西装外套披挂肩膀,配以黑色长裙,严肃帅气中有几分女人味。 头发扎着低马尾,是出席会议时候的庄严内敛。 顾泽承特意挑的这张。 这才像个对手。 男人玩味地点着相框,“好看是好看,看多了以后也就这样。” 想到那天的勾引,顾泽承眸色暗了一度。 彼时,阮氏的会议厅里刚刚否决了家具城的项目。 董事们有觉得惋惜的,也有不死心的,更有眸色透着各种意味地偷偷打量阮西棠的。 毕竟,这次对阮氏出手的就是顾泽承。明明两家是未来的亲家,还对自己的未婚妻出手。 难不成,这婚约真的要没了? 阮西棠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心知肚明,却是笑得肆意洒脱。 本来她就是要阻挡阮朝景的家具城项目,刚好借顾泽承的东风使力而已。 她知道顾泽承要对付阮氏,肯定会专门找痛点下手,所以她才佯装不敌在之前的会议中以少数票输给阮朝景的提议。 果不其然,顾泽承就挑了这个项目动手。 女人摸着手腕,心里五味杂陈。 值得高兴的是,阮朝景被顺势击败。但是同样的,也说明顾泽承他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厌恶她。 第10章 西棠 等到会议结束。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阮尚贤对着女儿贴心地问道:“要不要爸出面帮忙?” 去和顾家那边说一说顾泽承的事。 现在外面的人几乎都知道顾泽承公开针对阮西棠的做法。 很不好看。 更深层的是,阮尚贤为自己女儿难受。 “这是我和他的事。”阮西棠谈笑,光彩浮于眼眸中,仿佛真的没事。 “我以后要担负的远远不止这些,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我阮西棠没理由应付不过来。” 她把文件端正拿在手里,骄傲地举了下,“爸,你要相信我!” 那份文件是她的战利品。 刚刚,她在会议室里压了阮朝景一头,还推出了革新珠宝设计部的想法。 现在,正待通过。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阮尚贤伸出的手又小心地拉回:“西棠,其实你可以试着依靠一下爸爸。” 这个女儿很小的时候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当年的事就像一块结痂的伤口横亘在父女之间。 “爸,我已经长大了。” 阮西棠的随性散了不少,她偏头浅浅挽唇。 我已经过了需要你的年纪。 阮尚贤终究沉默。 他同样很清楚,其实西棠现在能这样和他相处已经很好了。 回到设计部的时候,于璐在办公室外面焦急地很,好不容易盼到阮西棠回来。 拉住她的手,指了指里间道:“顾总来了,在里面。” 于璐的声音压得很低,近似于无。阮西棠从她的嘴型揣摩出了含义。 “好,我知道了。”说着,她没有半点迟疑拉开玻璃门就进去。 顾泽承正点着那张创意设计的办公桌,百无聊赖地环顾。 阮西棠把文件往桌上放好,倚在桌边,无意之中两人形成对峙的局面。 “你的东西。”男人把手上的信封袋轻抛到桌上,连和阮西棠的那点接触都不想有。 女人拿过,指尖挑出里面的手链,认真地看了看,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那条。 “谢谢了。”阮西棠也不矫情,当着男人的面,就把链子往手腕上带。 那手腕白皙细腻,纤软光滑。 他上次就摸过。 阮西棠抬手,有些孩子气地动了动手腕,像是在炫耀。 “顾总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顾泽承把视线收回,随意地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是阮西棠自己设计的。 里面除了一张创意的办公桌,待客的沙发椅。还有一些服装的图纸彩绘和成品。 那些都是拿过大奖的设计。 就像是功勋章。 这个女人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 肆意张扬,从来都不会低头。 “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给送手链?顾泽承。”阮西棠很敏锐地抓住关键点,得意地问他。 男人眸色透着嚣张的底色,“你觉得呢?” 阮西棠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捏起下巴认真思考了下。“我觉得是,我阮西棠从来都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那你想多了。”男人勾唇,沿着桌身,缓缓迫近,“我来找你算账的。” 他停在阮西棠面前,恶狠狠地说。 “是吗?”阮西棠唔了一声,眉目冷静。 顾泽承俯首,视线与女人持平,那眸子里狠戾丛生。“不知道我这把刀,阮大小姐用的够不够顺手?” 话里有话。 阮西棠无所畏惧,还伸手拍了下近在眼前的肩膀,颇为赞同地说:“顾总的刀当然好了,你自己给我的,我不用白不用。”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不然,你当我傻吗?” 她承认得理直气壮,干脆利落。 “你—”顾泽承却是被气笑了。 阮西棠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但凡是别的女人,被他这样压着质问,不是颤抖着求饶,就是装可怜地博同情。 她居然眼不跳心不慌地认了。 没一点儿他想的反应。 靠。 阮西棠仰头,等着他下一句狠话。 果不其然,就听见阴冷的嗓音盘桓在她头顶,他更进一步,气势也被带着悚人。 “那你知不知道,利用我顾泽承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男人挑笑,眸子里浸着寒冰,根本不是要笑的样子。 阮西棠顺势仰头,临危不乱地分析道:“我知道,所以你要对付阮氏接下来的项目了。就是那个珠宝设计部。” “我说的没错吧?” 她目光灼灼,一语定乾坤。 这下轮到顾泽承愣了。 他死死盯着阮西棠。 只见女人形状姣好的下巴与纤长的天鹅颈构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让人似乎有吻下去的冲动。 外面猫着腰不放心观察战局的于璐捂了下眼睛。 她怎么觉得状况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啊。 两个人下一秒好像就能吻到一块似的? 顾泽承嗤笑,拉了拉领带。 “你猜的还挺准。” 他是要对付那个珠宝设计部的项目。既然阮西棠要把它立起来,那他就要把它抢走了。 连那点立起来的机会都不给她。 他一直对付下去,总有一个能戳到阮西棠的痛点。 他等着她哭的那一天。 阮西棠打乱几下呼吸。 很显然,她也在想这个事情。 她利用过顾泽承一次,让他的算计落空。那么就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机会。 顾泽承何其聪明。 ?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这也就是为什么阮西棠把珠宝设计部的项目明目张胆拿出来的原因。 因为无论她怎么小心,顾泽承终究还是会对这块东西下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应战。 要么就是认输投降。 阮西棠觉得昂首挺胸的姿势有些酸涩。她偏了下头,“顾泽承,如果我赢了—” “那你以后就放弃你对我的偏见,如何?” 阮西棠想得到他的公平看待。 不是通过卑微乞求的方式,而是通过打败他的方式。 她真的与众不同。 “也不再对付阮氏。”女人薄唇溢出平缓的声音。 心境却大相径庭。 顾泽承挑眉,“你胆子真大。” “好啊,不过前提是你能赢。” 阮西棠扬唇:“这是当然。” “行。”男人不以为意,姿势被收起。两人间的灼热因子退开,顾泽承漫不经心地往门边去。 阮西棠在后面状似无辜地问:“不再看看那张鉴定书确认一下?” 顾泽承一噎,“懒得看。” 很快回敬道:“有一件事我还真挺好奇的,不知道阮大小姐愿不愿意解答一下?” “请说。” 阮西棠双臂抱胸,一派闲适。 “阮—西—棠,你的名字。”男人后背抵着门,长腿慵懒。 “难道不是另一个xi更好吗?” 惜,意为爱护珍重。 含义确实很好。 闻言。 女人目光几不可查地低垂。阮西棠抿唇,露出标准的微笑。 “可是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惜。” 她也不需要。 男人拧眉,很轻的一下。 并不明显。 “顾泽承,你对我感兴趣啊?”阮西棠肆无忌惮地笑着,不动声色中换了话题。 “你想多了。”男人冷冷一瞥,说完就把背影隔断在玻璃门后。 待在原地的人视线虚空。 周末这天,唐致行刚好忙里偷闲,带着阮西棠去了近郊的墓地看望了故人。 两块墓地相邻。 上面贴着的照片里,女子的面容秀丽年轻,轮廓都带着相似。 一位是唐致行的毕生所爱。 一位是阮西棠的终生悲痛。 弄好扫墓的事情,两个人回了唐家。 唐家本家在老宅那块。现在的唐家是唐致行十几年前买的别墅区。 吃过中饭后。 唐致行挽留阮西棠吃过晚饭再回家。阮西棠也不好拒绝。 某种程度上比起阮尚贤,反而唐致行给她的感觉更加亲切。 阮西棠很早就跟着外公出国。她的少年时代,父亲那块的记忆几乎是空白。 而因为唐月怜和唐月吟的关系,阮西棠和唐致行有一种契合的伤痛感。 唐淮今天也很碰巧地在家。三个人坐在一起,沐浴在日光中,聊些有的没的。 唐淮的母亲裴虹是很尽职尽责的家庭主妇。见他们聊的尽兴,还会端着茶水点心过来。自己却不主动插话。 阮西棠对她是有印象的。 她从唐老爷子那里知道,当初唐月怜去世的时候,唐致行是准备孑然一身孤独终老的。他是真的爱唐月怜。 唐老爷子也是把唐致行亲生儿子看待,不忍心看他这样。 所以劝唐致行再找一个妻子,也放过他自己。 而当初娶裴虹的时候,唐致行就和她说的很清楚。 他的心里永远只会有一个女人,他可以给裴虹富足安乐的生活,唯独给不了她爱。 他不想骗她。 裴虹也接受了。 对于裴虹,阮西棠是有恻隐之心的。 因为在感情上,裴虹和她妈妈太像了。 唯一的不同点,可能就是裴虹未必有多爱唐致行,而唐月吟爱阮尚贤爱得失去了自我。 到下午的时候,阮西棠忽然接到一个电话。阮氏那边的人告诉她要开一个临时会议,会议的要点就是珠宝设计部的去留。 因为顾氏集团表示有意这次的项目,并且准备联手北城的傅氏,拿到资金,收购珠宝设计部。 挂断电话的那刻,阮西棠眸色半敛,情绪不明。她要回阮氏一趟。 想到交通工具的那刻,女人的眉宇又多了分波动。 她叫阮家的司机晚上再来接她。 所以当下根本没有车子。 幸好唐淮及时说道:“我送你去吧!”男人顺过旁边的西装外套,动作迅速。 “谢谢哥。”阮西棠也不客气,跟唐致行和裴虹道别后,快步就往外面走。 脑海里一闪而过顾泽承的脸。 她想过他会出手,却没想过他下手会这么快。 第11章 干什么 飞驰的车身像离弦的箭,争分夺秒。 唐淮保持着车速,尽量以最快的方式达到阮氏集团。 阮西棠坐在车后座,眸光盯着某一点。相比之下,她真的冷静淡然。 还不忘提醒唐淮注意安全。 “西棠,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 把控着方向盘的男人抵挡不住空间里的沉默因子,率先开口。 “认真说起来的话,其实没有。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阮西棠抓着前面的椅背,扶身凑近,脸趴在上边。 把车前挡风玻璃的状况有意地阻断。 唐淮投过后视镜瞥过,舌尖揣摩要说的话。之后只是化为一声简单的“嗯”。 他的意味深长被阮西棠很敏锐地攫取。 女人拿出轻缓的笑,想起今天跑进她眼里的事,不免问道:“哥,你和裴阿姨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看出来了?”男人喉结轻滚,眼神放前,揪住过往的车辆。 光影掠动。 阮西棠手上小动作随意,偶尔有时候觉得通透□□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擅自做了我不喜欢的事。”唐淮言简意赅,他有意把具体内容隐去。 阮西棠眉眼淡淡。 她不会插手别人的家事。 唐淮摸出了她的想法,接着说道:“难得听我们家西棠关心我。” 阮西棠拳头撑着脑袋,长眸浮着笑意。 “这么些年的哥我不是白叫,哥。” 最后那个字她喊得尤其欢快。 唐淮忍不住问道:“关心的是唐淮还只是你的哥哥?” 阮西棠神色自在,脱口而出:“这对我而言没什么不同啊。我哥永远都会是你。” 话一出口。 前方的男人呼吸都轻了一分。 唐淮克制着情绪,把视线往路上放。 “挺好的。” 到达集团的时候,唐淮直接把车停在了正门口。 刚才男人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大抵也是有事。 “哥,今天谢谢你了。”阮西棠下车和男人打了招呼,就直接往里面走。 唐淮脱不开身,却还是摇下车窗,注视着那道潇洒的身影,说:“西棠,如果有需要我到时候来接你。” 女人回身,自信招展地挥了挥手。眸子亮得在发光,炯炯有神。 那一眼,唐淮忽然就想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阳光也如今日一般始终年轻。 机场里,十三岁的小女孩牵着外公的手,隔着遥远的人潮,笑意盈盈地和他招手。 不像是分别。更像是归来。 而那个小姑娘一点要哭的样子都没有。 永远只在心里流泪。 男人捂脸,无力地长叹。 那边。 阮西棠大步流星赶到会议室。里面的股东们吵得不可开交。 气氛焦灼。 而很显然的,阮西棠的到来,给了这些人一个矛盾的针对点。 几乎是同时,字里行间藏着的刀光剑影往她这边扑面而来。 ——珠宝设计部根本回不到原来的巅峰,趁着现在能卖个好价钱。应该顺势出手。 ——我觉得不行。顾氏那边既然有打算收购它,就代表它还有价值。 ——顾氏旗下有影视公司,可以帮助推广。至少在他们的手里,珠宝设计部能活过来。 ——集团现在着力在服装这块,那里有多余的资源投入珠宝设计。 最后全部化为同一句话: ——阮总监,你怎么看? 而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根本不是为了询问阮西棠的看法,只是为了逼迫她认清局势。 一帮人,利聚而来利尽而散。 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阮西棠干脆利落拿过桌上的玻璃水杯,狠狠一拍,力道重的能压过在场任何一个人的音量。 紧接着是满堂寂静。 女人端正地立在正中间,气势沉稳,缺少岁月的积淀,却同样令人不可小觑。 阮西棠骨子里都流淌着这份血脉。 “讲完了吗?各位。”她扣着水杯,略微倾身,眸色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正对面那个气质不菲的男人。 看似随性的动作,却让上一秒还在滔滔不绝的人顿时有几分心凉。 阮西棠视线掠过,不动声色中把控全场的局势。“今天董事长不在,由我阮西棠代为处理。各位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说着,女人拉开主位的座椅,缓缓落定,气定神闲。 随后,她拿起桌上顾泽承带过来的那份文件,眼神明目张胆地揪住对面的人。 男人眼底的挑衅,看好戏的趣味昭然若揭。 “这份收购案,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顾氏应该是准备和傅氏联手,但是还没达成最终合作。”阮西棠红唇轻启,字字掐着关键点。 顾泽承转了转身下的办公椅,眼神玩味:“是啊。” 就见女人很配合地点头:“顾氏可以做的事,阮氏也可以,有谁就说傅氏接下的那跟橄榄枝只能是顾氏的呢?” 阮西棠掀眸,放下文件,视线直白地和顾泽承对视。 不见半点儿畏惧。 股东们面面相觑,震惊的光放大了眼眸。 是啊,不是还没谈下来吗。这个机会阮氏也可以试试啊。 “如果失败了,那不过就是遵从当下的选择,把珠宝设计部卖给顾氏。如果成功了,不用我都说,大家应该也很清楚。” 那时候,珠宝设计部有了庞大的资金注入,起死回生,这是场互惠互利的合作。 之前她拉到的投资只能解燃眉之急。远没有和傅氏合作来的好。 阮西棠指尖敲打桌面,挽唇噙笑:“而且,顾总,不论结果如何,我想你下次拿过来的收购文件,里面标注的价格总不能低于这次吧?” 要是低了,那些唯利是图的股东们怎么会甘心呢? 见过了肉,就不会把骨头里的那点残渣剩食当一回事了。 被点到的人牙齿轻磨,看着那些投过目光来的董事们,恨恨地回着阮西棠:“那是自然。” 这个女人又摆了他一道。 还借着他搭的桥走自己的路。 操。 “那,我就在这里代表全体董事谢谢顾总了。大家鼓掌。” 阮西棠昂首挺胸,得逞的意趣浸得她那双眸色蕴着流光华彩。 掌声雷鸣中。 顾泽承盯着巧笑倩兮的女人,从眼睛到鼻子,再到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红唇。 阮西棠。 男人拿着钢笔在纸上就是龙飞凤舞的一道连笔。 江宇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老板的行为。 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阮西棠习惯性地下到地下车库。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没有人在这里接她。 唐淮的手机响了那么多下,要忙活的事情现在也未必能弄完。她不能麻烦他。 那就只能找阮家的司机或者于璐了。实在不行就打车。 阮西棠刚要拿手机,就被身后的脚步声点醒,她转身看着顾泽承迎面走来。 那脸色着实不好看。 江宇在旁边跟着,手里还抓着车钥匙。显然是要开车。 阮西棠眸色一亮,嗓音舒缓:“顾泽承,能不能顺带着载我一程?” “凭什么?”男人单手插兜,那股阴郁还没从没眉间散尽。 “未婚夫帮忙送未婚妻回家,总不过分吧?”阮西棠认真地和他分析。 顾泽承笑得阴狠:“我不喜欢和别人坐一起,尤其是你,我的未婚妻。” “哦,原因的话—”女人抬头,自顾自地走了几步,像是在凝神,“不会是因为我今天又顺势阴了你一把吧?” “阮—西—棠。”顾泽承喊她,一刀一刀想划下来似的。 女人敛眉,打了打手。 “顾泽承帮我个忙,或许我不会那么计较你联合那些人来逼我的事。” 今天会议室的那一幕,是这个男人一早安排好的。 他拿别人来逼她,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那你计较吧。”男人没心没肺地说。 阮西棠拿出手机,就开始查找通讯录。“那我只能打电话给顾爷爷了。” 说完,就把手机靠在耳边,里面传来“嘟—嘟—嘟—”的机械音。 在空旷的车库尤为清晰。 顾泽承被气笑了。 忽然,手机就被接通了。 男人一个健步上前,趁着那头还没说话,直接拽过阮西棠的手腕。 “我送你,行了吧,未婚妻?”他嘴角扯着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下一秒。 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问道:“阮总监,有什么事吗?” 阮西棠弯了弯眉眼,看着刚刚明白过来的男人。 “原本有的。现在没事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于璐:“好,那阮总监再见。” 阮西棠:“再见。” 顾泽承扔了她的手,咬着空气,“你没打电话给老爷子。” “是啊。”阮西棠狡黠地眨了下眼,“顾泽承,我说真的。你送一下我,我就真的不计较今天的事了。” “走吧。” 女人长出一口气,往宾利停着的地方去。她记忆力很好,记得顾泽承的这辆车。 男人揉着指腹,目光黑得不见光,攫取阮西棠的背影。 女人今天穿了件黑色拼米色百褶裙。大V领,还有明显的收腰放摆线条。有点家居服的样子。 估计是刚从家里赶过来。 “顾总?”江宇小心地提醒道。 被打断的男人:“嗯?” 干嘛? 江宇:“可以走了。” 顾泽承:“你不早说。” 江宇内心腹诽:你刚才看人看得那么起劲,我哪敢说啊。 顾泽承边走边想,他刚才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啧。 第12章 饼干 这次阮西棠先回了阮家本家。顾泽承把人放下就叫江宇开了车冲回大道。 女人有点好笑地愣在原地。 她总觉得顾泽承像是在闹脾气。 随后,女人被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弄得不自觉摇了摇头。 应该是她想多。 阮西棠提步,往本家别墅里走。 刚好是晚饭时间,人都在餐厅里。 阮尚贤,乔云和乔知夏三个人少言地夹着筷子,静谧安宁。 好像她们本来就是一家子。 阮西棠脚步猛地顿住。她浮起一层凉薄的苦笑,看来来的时间不对。 女人默然,双手抱胸,姿态闲散。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刺眼。 “大小姐!”徐妈惊喜地喊出声。音量一出,才觉得失礼。 阮西棠眉宇温和地染上淡笑,“嗯,我找爸谈点事情。” 徐妈拧着前面的围裙碎边,欣喜溢于言表:“哦哦,他们在里面吃饭。” 说着,徐妈让开一步。身后的视线齐齐投向阮西棠身上。 阮尚贤远远望着女儿,察觉到不寻常的情绪。“西棠,回家了?” “今天董事会的情况我来找你汇报一下。”阮西棠踱步上前,嗓音淡淡。 “还没有吃饭吧?有什么想吃的吗?”阮尚贤起身,动作带了局促。 乔云也连忙站出来,“我记得西棠你喜欢吃鱼对吧?今天刚好有一批空运过来的海鲜。阿姨现在就去给你做。” 话音刚落。 乔云就往厨房走,好像晚了一点,人就留不住了一般。 乔知夏也放了筷子,不动了。等着阮西棠落座。 “我吃过了,爸。”她眸子微微闪烁,“我到楼上等你。” 阮西棠扬唇,浅笑着退开这片氛围。 阮尚贤一时间忘了坐下,他视线久久凝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那双筷子再也没有拿起过。 书房里,阮西棠悠哉游哉地扫过书架上的书,随后又晃悠到书桌上。 那里摆了一张全家福。 三口之家,阮尚贤,唐月吟还有他们手里抱着的小女孩。 这张照片阮西棠见过许多次。以至于她连照片里的细节都了如指掌。 然而,照片只是照片,死物永远比不上活人。可有些时候却比活人更能长久。 阮尚贤进来的时候,阮西棠的指尖刚好抚上照片里唐月吟的脸。 “西棠。”男人轻声喊她,情绪异样。 阮尚贤知道阮西棠的性子。 他的女儿看似对什么都大方坦荡,为了让自己活得潇洒自在,她可以适当的不计较,不在乎。 但前提是,不能踩到她的痛点。 一旦触及,见血见泪,在所难免。 而唐月吟是她的隐痛。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肯原谅阮尚贤。 看似和睦的父女关系,夹杂着的全是疏离和得体有礼。 阮西棠被伤害后,永远只会在自己的安全区固守。 不会再轻易踏出,哪怕只是一步。 阮西棠眸色沉静,把相框置于原位。她姿态超逸,“爸,你吃好了?” 阮尚贤顺手关上门,“我女儿在等我,爸爸怎么能只顾着吃饭。”他开玩笑地说。 “那我下次请你吃点好吃就当是补偿了。”阮西棠两手反剪在身后,眉眼轻灵。 阮尚贤咽下涌上喉间的苦涩,“好。”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谈起了正事。 阮西棠是来汇报今天的会议内容,她有意把和顾泽承的矛盾一笔带过。 等到把大概的内容敲定,已经月上枝头。天幕黑沉,星光半点。 最后阮西棠决定亲自去北城一趟和傅时晟碰个面。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她在那里也会见到顾泽承。 临到出门时。 阮尚贤原本想送送她,却被阮西棠一句话截住了。 她说:“爸,我不是客人。” 之后,阮西棠径自走开。干净利落,让人抓不住。 在门口换好高跟鞋,阮西棠提着包要走了。却见乔知夏急急忙忙抱着东西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拿一个保温盒往她手上塞。 “我妈给你的,她刚刚煲好的鱼汤。要是你晚上不想喝的话,还可以明天热一热。” 乔知夏不去看对面的人,神情还有点扭捏。又怕阮西棠不收,紧接着来了一句:“这是我妈特意给你做的,连我都没有。” 阮西棠把东西拿在手上掂了掂,像是在考虑她这分话的可能性。 “谢谢,我走了。”阮西棠直来直去,要就收下,不要就还回去。 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乔知夏愣了下,阮西棠比她想的要好说话许多。 回到一品兰亭的时候,阮西棠去厨房找了勺子和碗筷,对着保温盒的鱼汤喝了一大半。 乔云的手艺很好。 这让阮西棠想到自己的妈妈。 唐月吟是千金名媛出身,她会的事情很多,会设计珠宝,会琴棋书画,偏偏在做菜这件事上缺少基本的水准。 而嫁人以后,唐月吟也学着洗手作羹汤,安分地当一个贤妻良母,把心底对事业对自己才能的渴求让位于家庭。 “妈,那些年你有没有过后悔呢?” 后悔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放弃那么多东西。甚至为了他付出了生命。 阮西棠失神地摇了摇手腕,那颗红钻像血一般妖冶鲜艳。 大概不会吧。 因为那个时候,听在我耳朵里,你是笑着的。 夜真的死寂。 才会让人松懈,不经意心口与喉间挖出一条路,浅浅地带出了不该问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阮西棠都没有再和顾泽承打过照面。 双方都在准备接洽傅氏的合作案。 周三这天是顾泽承的生日。 和邵齐珩不同,在世家子弟中,顾泽承一直都被以为是爱玩的那类。 而生日那天,男人也对得起他在外面的那些花名。在绣江街会所要了个包厢来祝贺。 阮西棠到场的时候,呈现女人眼里的场面也确实和她想的没什么差别。 觥筹交错,灯光扑闪。 玩什么的都有。 不过倒是没什么不干不净的。 见到阮家大小姐过来,那些世家子弟和千金都很识趣地让路。 “来了,未婚妻?” 卡座那边的男人,痞里痞气地呷了口酒,看似惊喜,实则连眉上眼的凉薄都没变过。 阮西棠在他身边自然地坐下,招展着明艳的唇色,笑意勾人:“生日快乐,未婚夫?” 她回敬他,彼此气势都沉稳。 顾泽承对阮西棠的行事风格现在已经不意外了,他拿过瓶红酒,往女人跟前的空酒杯里倒。 男人的衬衫挽上,手部肌肉一览无余,线条流利,紧绷结实。 无端有一股野性。 酒倒好后,他推近,“尝尝?” 阮西棠指尖带过高脚杯,低眉轻嗅了下红酒的品质,很快就放下。 “我喝不了,会过敏。”她点在透明的玻璃杯身,白皙的骨节和玫红的酒液相映。 顾泽承挑眉坏笑:“是吗?我忘了。” 上次在顾家,他还特意拿这件事点她。 “但愿吧。” 阮西棠明眸微眯,慵懒抬高了视线,眼风很轻地扫过男人。 顾澈一口酒没咽下去,就觉得呛人。 他小叔绝对是故意的。 妈诶。 幸好,阮西棠不计较,要了另一种酒细细品尝起来。 后面是送礼物的环节。 到场的人全把礼物往桌上放,零七碎八,大大小小,堆得像坐小山。 这些礼物不用看也能猜到是什么。 名车,名表,名酒反正不过都是高档的东西。 到阮西棠的时候,女人扬手直接把一个黑色布制的盒子往顾泽承跟前送。 男人挑眉,吊儿郎当地接过,指腹擦着盒子的边角,打开一看。 是一对蓝钻袖口。 上面没标牌子。 不过想来,阮大小姐送的绝对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便宜货。 下一秒,男人扣上盖子。 顾泽承偏头,语带玩味地说:“吓死我,我还以为阮大小姐要拿戒指逼婚我呢。” 说着,一把将盒子抛向桌上推起的小山上。阮西棠这个未婚妻的礼物于他而言和其他人的一样。 也向在场的人透露一个消息,阮西棠在他这儿也没什么特殊。 却见阮西棠端着酒杯兴致在怀地和顾泽承的碰了下,“生日快乐了。” 她一点儿都没被气到。 顾澈连忙救场,跟着说:“对对对,生日快乐。” 众人见状,也分分举杯祝贺。 酒喝到差不多了,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要完几把小游戏。 要男女两两配对。 在场的人下意识就把顾泽承和阮西棠绑在一块儿。 对此,男人揉着嘴角,风流地说:“还挺可惜,我还以为能有个不一样的女伴。” “嗯,我也觉得挺可惜。”阮西棠勾着高跟鞋,很赞同地回他,“我也想找个不一样的男伴,你说呢,顾泽承。” “呵。” 男人体会着这话,不似作假。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了下领口,眼眸狭长了一分。 顾澈:“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我们开玩。” “对对对,赶紧的。” 游戏开始,男女一组,每组给一个数字代表顺序,抽牌叫人。 被叫的那组要双方配合完成任务。 几组玩下来,有喝交杯酒的,也有真心话大冒险的,还有测试默契度的。 这时候,又开了一盘。 刚好指到顾泽承和阮西棠。 任务是两人从两头咬一根长条饼干。咬到后面断下来的长度不得超过半厘米。 顾泽承拿着那根饼干,似笑非笑地:“来吧。” “奉陪。”阮西棠直接抬手要过那根饼干,放在两人唇侧。 她比顾泽承干脆的多。 男人看在眼里,恨恨的。 靠。 随后,在众多八卦炙热的目光中,饼干被两个人咬住。 两张唇,一张菲薄,一张明艳。缓缓靠近,像是有东西牵引着要吻在一起。 最后两厘米了,阮西棠眸色清明,冲着眼前占据她整个瞳孔的男人挑了下眉。 那一刻,算计的光彩蕴在女人的眼眸里,灿若星辰。 她在告诉顾泽承,两边同时从下方用力,可以把力作用中间那一点,顺势把饼干掰断。 而不用直接以嘴碰嘴的方式。 男人也读懂了。 两人依旧往中间移动。 阮西棠离他近的要命,两个人的气息纠缠。 扰得他心烦。 他又注意到阮西棠近在咫尺的红唇,还晕着点玫红色的酒渍。 这时,女人点了下睫毛,示意顾泽承可以了。 阮西棠下唇往上抵,稍稍仰头。 看准时机,用力。 细微的清脆一声。 饼干断了。 一边是从正中间,一边是在男人的牙边。 顾泽承看着掉在沙发上的一截饼干,眸色晦暗。 他刚才盯住阮西棠的红唇,下意识就狠狠咬了下去。 结果— 阮西棠扫向顾泽承,把露在唇畔外面的一小段饼干勾着往口腔里送。 视线带着打量。 “顾泽承,你看不懂我刚才的意思?” 叫你往中间折。 你咬饼干干什么。 第13章 跳舞 顾泽承理亏,闲散地往沙发上靠。“你睫毛眨的那么快,没看清行了吧。” 阮西棠咬碎饼干,饼干屑与口腔里的酒融合,女人还品出点了味道。 “你眼神是不好。” 上次连未婚妻都能认错。 “啧。”顾泽承勾唇。 顾澈起劲了,拍着大腿,直溜溜抓着游戏的结果,兴奋地喊起来:“快快快,那根饼干一看就过了半厘米。” “小叔,你们得受罚。”顾澈趁着人多,胆子也大了。 “对对对,游戏不过关啊!” “我觉得好。” 其他人也起哄,难得顾泽承输了一局。 “行啊,什么惩罚,说说看。”男人气场嚣张,也看好戏似的。 顾澈起了坏心,推着一个小纸箱上来。前面几轮也有人输了,就通过抽签来决定惩罚的方式。 “我们说了不算,看天意呗,小叔。”顾澈手压在箱子上,眼睛冒光。 顾泽承抬手,刚要伸进去却故意停下,男人看向阮西棠,唇角挑笑。 “要不让给阮大小姐?” 阮西棠手心抵着下巴,浑身气息懒懒返着惬意。“谁输的游戏谁来,顾泽承,得公平。” 顾泽承舌尖抵着上颚,“那抽到什么你别后悔。”说完,赌气似的,手一把往下按。 他一向知道阮西棠说话厉害。 跟他打擂台也厉害。 难怪他刚才恨得想对着她的嘴咬。 阮西棠则是眼神盯着他手里抓上来的纸。摊开来,就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双人舞。 顾澈他们眼尖,看到这个,笑得那叫一个厉害。被顾泽承眼风冷冷一扫,才安分许多。 “怎么样呢?阮大小姐。” 男人拍了那纸条压在桌上,看似在问她,实际上全是玩味。 话落。 阮西棠侧身凑近,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眸尤其勾人,“我无所谓啊。” 她耸了耸肩,当真肆意张扬。“倒是你,顾泽承,你会跳舞吗?” “会不会,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男人眉眼低垂,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这距离,一伸手就能把人抱进怀里。 顾泽承:“开始吧。” 包厢里本来就有块空地,给男男女女们用来跳舞。 连脚下的地砖都是能感应发光的,像在湖上一样,踩到哪里,哪里就溅起流光溢彩的波痕。 两个人摆好姿势。音乐起,轻却也快。 很有节奏感。 顾泽承扣着阮西棠的腰,女人腰肢纤细,像是只手可握。 阮西棠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力气却小的很。 说是舞蹈,但是并没有规定舞步要怎么走。两个人几乎全凭自己的感觉。 一方出脚,另一方退步,一方侧身,则另一方进右。 顾澈跟一帮人狐朋狗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总觉得自己小叔在跟人斗趣。 这不对啊。 阮西棠舞步沉稳,熟稔于心。偶尔不专心的时候,是将视线沿着男人的下颌线往上拨转。 “嗯?”顾泽承抓到她的这点疏漏,“干嘛?” 阮西棠眼神直白,依旧注视他,“你不喜欢那对袖口?”她问得坦率。 顾泽承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男人脚掌运步,身体倾斜,侧转。 贴着阮西棠的耳朵:“你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喜欢?” 在外人看来亲密的方式不过是他用来给阮西棠难堪的恶趣味。 “那个袖扣是按照你西装的风格设计的,Dreading,我说的没错吧?” 阮西棠落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偏移了下,指尖挑到男人的领口。 她是在说西装的牌子。Dreading是专门设计职场西装的一个国外品牌。 很出名,也因为价格昂贵的缘故比较小众。 他们旗下的设计师很有才华,且能精准抓住时尚的审美点。 只是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顾泽承轻笑,漫不经心:“你的袖扣要是这个牌子我刚才没准真会考虑一下。” “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喜欢我的礼物?”阮西棠跟上他的动作,灵敏中多了一分细微的却步。 顾泽承:“不然呢?” 却听女人的声线染着趣味:“要是有一天,你穿上了我这个你不喜欢的人设计的衣服,你该不会想要当众脱下来吧?” “放心,不会有那一天。”很快,他勾唇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阮西棠,你还真对我动心了?” 那点喜欢在他看来也不过是笑话。 闻言。 阮西棠差点出错了脚,她堪堪稳住,眉宇皱起。“如果是呢?”她问的很淡。 “那抱歉,我顾泽承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男人面上把风流把凉薄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喜欢不起来的人,老爷子压着我,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你懂吗?阮西棠。” 音乐到最后一段了。 阮西棠也把人贴近,喷洒的呼吸刚好到男人的颈肩。“那是你没福气。” 嗓音好听,像有什么挠了一下顾泽承的心口。 说完,女人借力推开顾泽承,带起舞姿曼妙地转出去,在某一点忽然停下。 “顾泽承,我还有事。先走了。”阮西棠款款站定,偏头撩过他一眼。 眉目澄净。 随后,女人往门口走去。 这时候,音乐没了。 本来,阮西棠旋转出去之后,还要再回到顾泽承的怀里,才算完整的一段舞。 至于顾泽承呢,他待在原地,呵笑。 没有其他什么反应。 * 和傅氏的见面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要出发去北城之前,阮西棠和唐淮约了一顿饭。 上次因为秀场的事,她还没好好答谢过唐淮。于是趁着双方都有时间,阮西棠挑了家上好的中餐厅。 里面环境都是人工栽种的绿植,还有小桥流水。菜品质量也是数一数二的。 唐淮夹了块五花肉放到自己的盘子上,细细品尝,才说:“挺好吃的。” “西棠,你和我生分了。”男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气质儒雅。 “你小的时候看上我的玩具,都是理直气壮地要过来。” “哥,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阮西棠驻着筷子,因为唐淮谈及的美好岁月,眉宇透着轻松。 “你不能包容我一辈子,而且,你能包容我,不代表别人就会包容我。” 唐淮脸上露出笑意,温文尔雅。“没准我也可以包容你一辈子。” “这可不好说。”她有点古灵精怪。 “嗯。”唐淮眉眼轻垂。 后面又谈到工作的事,阮西棠和唐淮说到自己要去北城。 “刚好,我过几天也要去那边。集团看中了那边的一块地,需要人去查看详细情况。” 唐淮边说,边舀了碗黑鱼汤。 他把碗送到阮西棠面前,他记得她爱喝鱼汤。“北城那边你不了解,要小心行事。有需要的话就找我,刚好我也在那边。” 阮西棠点头。 她对北城几乎一无所知。唯一掌握的消息就是傅家和程家这些尤其厉害的世家。 而顾泽承那边跟傅时晟还有程宴洲交情不浅。因此认真说起来,她这次合作能否顺利谈成真的很不好说。 尤其是昨天,她得到消息说,阮朝景搭上了顾泽承。 而前者是阮氏集团里赞同将珠宝设计部卖掉的带头人。 这一仗,真的很不好打。 周六,阮西棠带了于璐还有另外一个设计师搭乘航班,抵达北城。 她们把行李托运到下榻的酒店,之后马不停蹄的就出发去傅氏集团。 到了目的地,阮西棠一行人在前台的陪同下上了二十一楼的会客餐厅。 电梯门开,银灰色的高跟鞋踩落。阮西棠目光抬高的一瞬,撞上对面不期而遇的人。 顾泽承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江宇作为助理站在后面。而在顾泽承旁边的是那个女明星向晚。 两个人相邻而坐,不知情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他们相配。 于璐看着这一幕,很不服气,又很小心地瞄了眼阮西棠,“阮总监?” 你没事吧? 后面的话被她压下,于璐不好说。 “没事。”阮西棠拍了下手上的文件,走到顾泽承的对面。 她礼貌性地伸手,公事公办道:“顾总好。”女人今天的穿搭也很正式,白色西装配同色鱼尾摆连衣裙。 裙子修身包臀很显身材,而白色西服弱化了裙子的曲线化。而西装领口拼接黑色翻领。 很中性感。 男人多看了她一眼,伸手回握。 阮西棠手心有点凉,很软。 “这位是顾氏旗下艺人,向晚。” 那位女明星听到顾泽承的引见,很得体地起身和阮西棠握手。“你好,阮设计师。” 阮西棠对着她很礼貌地致以一笑,并不做多余的交流。 很快,傅时晟也过来了。 一张长桌上,阮西棠和她带来的人坐了一遍,顾泽承则是和向晚并排。 这未婚妻和和未婚夫坐一块,却看着自己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这场面,刺激。 傅时晟笑了,看好戏的神情点着顾泽承,又发了消息到群里。 傅时晟:顾泽承你可以啊,当着阮大小姐的面和那个传过绯闻的女明星坐一起。 邵齐珩:传过绯闻的,那不是很多吗?到底哪个? 沈易铭:[图片] 沈易铭:[图片] 沈易铭:这上面都是顾氏影视的女明星。你这是让我们找到眼瞎? 傅时晟:叫向晚的那个。 沈易铭:你要死啊,顾总。这不是上次要和阮大小姐对赌的那个。 邵齐珩:我比较好奇阮大小姐什么反应。 傅时晟:不好说。 顾泽承:我又不怕她,管她什么反应。 邵齐珩:…… 沈易铭:你行。 第14章 哭 几个男人趁兴调侃一番顾泽承,也都各自去忙手头上的事务。 傅时晟今天之所以把见面的地面安排在傅氏的餐厅,就是想要招待阮西棠和顾泽承这一行人,略尽地主之谊。 餐厅的工作人员把傅时晟定好的菜品一一端上来,摆好位置。之后就很有眼力见地推着餐车离开。 傅时晟拿着湿毛巾擦手,看了看一边的阮西棠,“要不我帮阮设计师换个位置?” 他嗓音像得了意趣,看似对阮西棠说的,却戳着另一边的男人。 “不用。”阮西棠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她就事论事地说道:“现在是谈工作,这样的位置刚刚好。” 傅时晟眸色里多了分赞赏,“也是,顾总也这么觉得吧?” “毕竟我和阮设计师也只能谈公事。”顾泽承意兴阑珊,根本没有上心。 感情是谈不了的。 阮西棠体会着话外音,眸色挑着灵动,她侧目看向傅时晟:“同样,我也希望,傅总能做到公事公办。” 而不是出于私下的交情,偏向顾氏那边。 她语气诚恳,直截了当。既不矫揉造作,也不是借机敲打,有什么就说什么。 傅时晟笑了:“这是自然。” 向晚夹着筷子,思绪却一直关注着桌上的对话。 而她像是个透明人一般。顾泽承找她来是为了合作的事,傅时晟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至于阮西棠,她对自己也不过是恰达好处的礼貌。 向晚一直就很羡慕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人,像阮西棠,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当阮氏的继承人,千娇百宠地长大。 她怕是连哭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个出身该有多好呢! 后面的餐点用下来,几个人只偶尔说话,向晚更是全程搭不上边。 一顿饭结束,傅时晟请阮氏和顾氏的人到办公室具体谈论详情。 重头戏在明天。 明天在傅氏,需要临城这两家集团公开阐述自己的合作意向以及双方能借由合作获取的利益明细。 最终由傅氏敲定,谁能拿下合作。 一切事项说好,今天的工作才算彻底了结。出了傅氏集团,阮西棠叫了车来接,而顾泽承则是带着向晚先行离开。 期间,顾泽承一句招呼都没跟她打过,以至于阮西棠都来不及看清顾泽承和那个向晚两个人之间是什么状况。 回到下榻的酒店,阮西棠和于璐以及那位叫钟其的设计师已经提前预订好了房间。 出于方便,她们要了相邻的三个单人间。 阮西棠到了自己的那间,拿上睡衣就往浴室里走,她今天是真的疲惫。 先是赶飞机到北城,再是和傅时晟还有顾泽承这种七窍玲珑心的人周旋。 阮西棠今天几乎全把人绷在了那身职业西装里面。 洗好澡,冲掉一身疲惫,再出来时,女人穿着睡衣懒懒地屈腿坐在沙发上。 阮西棠指尖插入浓密的发丝中,漫不经心地游走。眼神却虚空,融于窗外的那片缀着光亮的脏黑色天幕。 她在想事情。 明天的合作案竞标是在早上十点,她们所在的酒店距离傅氏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保险起见,九点多一点出发,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还有钟其这个人,她不得不慎重。 而于璐是阮西棠在国外时起就跟在她身边的,她信得过于璐。 钟其却不好说。阮氏里面本来就很会站队,她有可能也会是阮朝景的人。 阮西棠眸色藏着片凝重的沉黑,她不自觉勾出腕上的手链,目光放远,盯着某个闪烁的星星。 “妈,那些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做的。珠宝设计部的那个名牌,我来守护。”阮西棠捻着手链的力气重了几分,她沉浸于缥缈的自言自语。 “你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她用小孩子的口吻,就像是要得到父母夸奖一样。 隔天七点钟,阮西棠收拾好自己。 钟其和于璐拿了自助餐厅东西上来,放在阮西棠房间的茶几上,大家一起吃。 于璐特意把一个包好的三明治放到阮西棠面前,眼里冒光:“据说这个很好吃的,里面放的是用酒腌过的咸牛肉。” “我和钟设计师拿了三个,一人一个。阮总监,你也尝尝看。”于璐开心地像是能摇起来。 钟其在一旁附和,很腼腆地笑了笑:“我吃着还觉得挺香的。” “谢谢。”阮西棠拿起那份三明治,很浅地轻嗅了下,才开口咬住。 她细细品味着,彻底咽下去,才说:“是挺好吃的。” 于璐脸上那笑就更明显,眼眸都弯成一道了。 吃过饭后,钟其提议自己和于璐先出发去傅氏,可以提前了解那些集团内部股东们对阮氏还有顾氏的看法。 “钟其,你真的觉得需要这么早就过去?”阮西棠眼神扫过自己的手表,视线撩起,落定在她身上。 眼眸灼灼,像是能轻易看穿一个人。 钟其把头埋低,两手绞住,“我觉得早点去总比晚去要好。” 阮西棠指尖点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秒针的节拍,过了几秒,缓缓开口说:“那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她转头去看于璐,“你跟钟其一起去,先探清情况也好。” 于璐略感困惑,却很好地藏在眼底。“好的,阮总监。” 等到两个人要出门时,阮西棠翘着腿手上玩着光线,嗓音清澈透亮问道:“钟其,你在阮氏的设计部有多久了?” 钟其不明所以:“三年。” “嗯。”阮西棠轻轻颔首,她起身,正对着钟其,光沿着女人的轮廓线条撒下一重晕影,好看的很。 “你知道的,要当一个设计师,最重要的不是才华,而是品行。” “我知道。” 钟其连忙应声,捏着自己小包的手更紧。 她回答的太快,以至于脑袋还未经深思,嘴巴就先于一切虚假地许诺了。 阮西棠挑眉,“那你们去吧。” 随后,她看着钟其小心地出了门,于璐呆愣地和阮西棠对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出去了。 阮西棠拿起手里,动作干脆利落就给于璐发了消息。 她在给钟其机会。 阮西棠:那份合作文件的附件放在你自己的房间里,不用带。盯住钟其,做你平时的样子就好。 阮西棠:不同回我。 阮西棠是这次合作案的负责人,文件都在她自己手里,而于璐作为助理握着一份附件。如果猜的没错,钟其是阮朝景的人。 女人执起密封好的文件袋,对着光慵懒地欣赏,阮西棠拍了拍它。 事情是阮朝景做的。 那,顾泽承,你知不知情呢? 阮西棠从不做无端的揣测,她向来看证据。女人眼底清明,涌动着势在必得的情绪。 到八点半的时候,阮西棠才发觉了不对。她的手上有点痒,很轻微以至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她有过敏的经历,对这种痒再清楚不过了,是那个品牌的红酒。 或者说是那个三明治。 阮西棠握拳,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即使在这种关系到生命健康的时刻,女人依旧能抓住事件的主要脉络。 那个三明治因为是于璐给她的,再加上吃之前自己闻过酒香的味道了。阮西棠才会放心地享用起来。 而事实告诉她,是她大意了。 三明治也有可能是钟其拿的,再叫于璐给自己,而酒的味道因为腌渍的缘故,加上其他调料也可以被掩盖掉。 这时,手机铃声不期而至。 阮西棠拿起,“你好。”她还没来及看来电是谁。 “阮西棠,是我。”顾泽承嗓音含着笑,吊儿郎当,“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敢听吗?” “说说看。” 她嗓音很沉稳,也带笑,清润舒缓的那种。只有那抓着的机的指尖沿着边缘又陷落了一分。 顾泽承勾唇,不怀好意:“今天合作案竞标的时间改了,提前到九点十分。地点在傅氏的分公司,椒文路那边。” “阮西棠,你说你赶得及吗?” 现在只有四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阮西棠稳住呼吸,看似不慌不忙地说:“是你叫傅时晟换的时间地点,对吗?顾泽承。” 她需要一个答案。 “是我干的。”顾泽承阴冷地开腔,“要不趁现在认输吧,未婚妻?” 彼时男人正坐在车上,江宇默不作声地听着自家老板干的好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车子还没启动。 “顾泽承,你来接我,可以吗?”阮西棠态度端正,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认得清形式。 现在不是敌对的时候,她需要顾泽承帮她,至少可以看在她是他未婚妻的份上。 顾泽承的酒店就在她下榻的酒店附近,从这里到椒文路大概三十分钟,快的话可以更少。 手上刺痒的感觉像涨潮的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一同席卷过来的,是无助和失望。 而这些最能击溃一个人。 “可以吗?”阮西棠又问,姿态放低。 顾泽承冷笑,他不吃这一套,“和我谈交易,是要条件的。” 阮西棠指尖微微蜷曲,漫上抖意。“我同意取消婚约,用这个作为交换。” “我没听错吧?”顾泽承点她,嚣张狂妄。 “是。我同意这桩婚约作废,顾总。”阮西棠合眼抿唇,全身的感官都叫嚣着难受。 过敏不是很严重,里面的酒量并不多,而且阮西棠吃了三分之一的三明治量。 即使如此,这副身躯最多最多只能再拖一个小时。 顾泽承刚要应好,车窗被人敲了下。 男人随手按着车窗键,下拉,向晚的面容一寸寸展露。 几秒钟后,阮西棠听到他不甚在意地说:“抱歉了,阮大小姐,我有另外的人要送。坐不下了。” “你不是想解除婚约吗?”阮西棠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却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 顾泽承揉着指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很快,这种感觉就又散了。 “婚约可以明天作废,我比较想看你输的样子。”那时候女人眼眸浸润水光的画面不逢时宜地闪现。 男人松了下领带。 阮西棠咬唇,“顾泽承,如果”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如果我求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在求他。 闻言。 男人揉捻的动作一顿,有点异样的情绪不受控制。 顾泽承懒得去想,“不可以。阮西棠你自己开车能到。” 因为现在打车几乎不可能了,时间不允许。 “挂了。” 那边,手机从耳边掉落。 阮西棠撑着桌面,摇着头苦笑。 她只能自己开车了。 之前到北城的时候,于璐就租了两辆车停在酒店的车库里。 阮西棠拿上文件,拎包就往停车场奔袭。找到于璐说的那辆车时,阮西棠有些却步。 她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可是,她同样也知道,她其实根本开不了车。 “西棠,没事的,别怕。”女人一个劲地来回摸着那条手链,企图驱赶心底不为人知的阴霾。“不会有事的,可以的。西棠。” 迫于时间的压力,阮西棠上了驾驶座。前后受阻,她只能靠自己了。 一直九点十三分。 阮西棠才到达会议厅外面。 而因为阮氏集团没有在截止时间上交合作案,视作自动弃权。 阮西棠盯着滚动屏幕上的那几行字,本来就薄弱的呼吸接近微窒。 顾泽承从身后迈着气势有力的步伐过来,看着女人的背影,还有些可惜:“阮西棠,你迟了三分钟。” “不过,输给—”我。 最后一个字要没咬出来,被一剂响亮的巴掌扇了回去。 顾泽承反应过来,冷笑着去揉自己的嘴角,还没出血。 也真他妈的疼。 他眉宇皱着风雨欲来,全是狠戾,抬头去看扇他的人。 就见阮西棠咬着唇,眼眶湿红,夹着不甘,绝望,以及愤怒。 这让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卑鄙!” 这两字几乎是咬碎了出来。阮西棠克制不住的颤抖,一只手使劲扣着另一只的手腕。 “你—”顾泽承喉间发慌。 此时,唐淮赶了过来,阮西棠之前给他发过消息的。 “西棠!” 他来的也很着急,唐淮知道,如果不是万分危机以及看重的事情,阮西棠几乎不会开口找他。 这一声才稍微唤回了阮西棠的理智。 她抓住唐淮伸过来的手,也不顾及场合,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直接哭了:“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不可以就这样输的。” “里面有我妈的东西,我不可以就这样输掉。哥,你帮我去跟他们说一说,好不好…” 阮西棠头脑发昏,却还是想留住最后一线机会。 她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除了许多年前她亲耳听到她妈妈隔着电话说完唯一一句话,而后葬身于一场悲惨的车祸。 而唐淮也被她吓到了。 他见过阮西棠哭泣,那一次还是因为她永远没了母亲。 她从来都不哭的,活得像个傲人的小太阳。 阮西棠像被抽了灵魂一般,重复着同样的话。 唐淮反握住她的手,才察觉到阮西棠有多害怕。 她的手冷得要命,一刻不停地颤抖。 “好,哥去找负责人说明情况,哥会帮你。我现在去。” 唐淮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抚。下一秒也全然不顾形象地跑了出去。 旁边,顾泽承眸色晦暗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掺杂着各种情绪。 好像还有点痛。 他唯一知道是,他玩过火了。 阮西棠呆在原地,止不住的流泪,她拼命去擦。 ——阮西棠,不可以哭!哭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东西,不准哭。 她对自己像个严厉的大人在教导内心世界的小孩。 心里默念百遍。 女人不断地去擦眼泪,死死咬唇。脖子挺直,永远都不会低头的傲然。 偏偏泪水就是流个不停。 顾泽承下意识上前,刚要摸到她的手,就被呵止。 “滚!”阮西棠拿着泛红又冰冷的目光看他,抽开自己的手。 顾泽承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她脖颈浮着的一片红点。 她过敏了。 阮西棠神志恍惚,啜泣,压抑着哭声。 她手按住耳朵,某只受惊的小鹿被拖入过往无底的往事黑洞。 脑子里全是车祸中,车辆碰撞到什么东西的声响。 噼里啪啦,尖锐刺耳。 她拼命摇头,想要逃出来。 这些全都入了顾泽承的眼。 他什么也不管,挑开阮西棠的领口,指尖也慌张着。看不到的地方红疹更严重。 “阮西棠!”男人慌的要命,喊她。 第15章 看不上 “阮西棠!” 因为顾泽承心里无名状的发慌,这声喊得响亮,稍稍把女人从失神的迷雾中拉回。 阮西棠略微抬眼,睁着迷茫的双眼看向顾泽承,再无视般挪开。 视线最终盯着后面的向晚。 男人杵在原地,就那一眼的时间,心里顿觉空落落的。 他直接上前,想把人拉过来。脚步刚刚迈近,阮西棠随即往后退了一步。 干净利落,足见反感。 “别碰我。” 阮西棠喉间的呼吸越来越少,嗓音像被镀上了层金属的磨砂质感,沙哑忍耐。 她抗拒他。 顾泽承牙关咬得狠,她铁了心不让自己帮她。 阮西棠拼命汲取周围的空气,她脸色苍白无力,手又重新握上手链的位置。 她要等唐淮回来,不可以这样输掉。 不可以的。 可惜,她撑不住了。 女人认命般地缓缓闭上双眼,有一种早就做好准备的东西应时而来的宿命感,身体不受控制的仰后。 逐渐微弱狭小的视野最终定格在男人冲过来的一幕。 随后再无意识。 “阮西棠!”顾泽承一个箭步,把人往怀里揽,手沿着女人的胳膊抓住她的手。 明明是夏天,手心的温度冷得让人害怕,全是汗。 还有自己掐的红痕。 男人抱起她,对着江宇不管不顾地吼道:“还不去开车!” 江宇惊得一哆嗦,“是是是。” 他从来没见过顾总这样的慌不择路。 顾泽承抱着阮西棠,看都不看其他人,阔步走开。 向晚在一旁叫他:“顾总—” 男人理都没理,脚步依旧匆忙。那背影挺拔却扬起急切的阴风。 上了车,江宇踩了油门就往最近的大医院赶,争分夺秒。 阮西棠依偎在顾泽承怀里,眼尾红晕在惨白的脸上更为显眼。 尤其那双手紧紧攥住他身前的衬衫,拽得顾泽承自己都觉得胸口处生疼。 男人眉心隐隐发胀。 明明他无数次地想打破阮西棠那种招展洒脱,想看她哭,看她认输。 现在却一点儿都没得意的劲头。 操! 阮西棠是中度过敏,但是因为拖的时间比较久,所以要留院观察。 连某位诊治医生都不免唏嘘一番。 “她挺能忍的,正常道理来讲,她这个程度的过敏,身体各方的反应一出来,根本抵抗不了多久。她居然能硬撑了一个多小时。” 傅时晟把手虚放在自家老婆腰间,看着对面男人还有点惊慌未定的神色,倒是觉得难得一见。 “顾泽承,你说你是不是玩砸了?” 被点的人轻飘飘地扫他一眼,默不作声,顾泽承懒得理他。 却听见那位美女医生手肘隔了下贴上来的男人:“傅时晟,我在工作。” “我不打扰你,老婆。”男人态度良好,很听话的挪开一点。 女医生见状,对着自己手上的病历单继续说起来,嗓音清脆镇定。 “顾总,依据我的诊断,她身上除了过敏以外,应该还被动触及到了心理阴影。” 顾泽承沉沉掀眸,“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做了某种在平常状况下根本不能做的事。而这件事会踩到她的痛点。” 闻言。 男人的手触电般抖了一下,顾泽承捻着指尖,喉结滚动。“我知道了。” “好,那我先去忙了。” 那位美女医生端庄地点头致意,合上手里的文件,步调沉稳地走出去。 “啧。” 傅时晟对着顾泽承揶揄了一下,就去追自己的老婆。 随后,夫妻俩在一步之外不约而同地停下,傅时晟身边的女人忍不住侧目,多打量了病房门口的顾泽承几眼。 傅时晟吃味:“老婆?” “你说,他刚刚是不是心痛了?”女人乖巧地上前,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傅时晟牵住自己老婆的手,放到唇边啄了一下。“可能吧,他的心我怎么知道。” “哦。” 顾泽承站在病房门口,面色凉薄。想上去又不敢上去。 他自己都搞不懂他妈的在怕什么。 过了许久,江宇才如临大赦般听到老板的话:“把阮朝景给我找出来!” 顾泽承嗓音沉得能滴水,阴狠又冰冷。 江宇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有些人要完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阮朝景在北城的酒吧里玩的正嗨,忽然就进来一拨人。 三四个人高马大的,气势强硬,上来就把阮朝景围住。酒吧里卡座里的其他人见情况不妙,二话不说地溜走。 连话都不敢多讲。 阮朝景缩在沙发边,嘴巴里还没咽下去的酒都不好喝。一直到顾泽承进来,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顾总。” 见到来人,阮朝景小心地上去打招呼。 哪知,顾泽承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恨恨地问:“说说,你对阮西棠干了什么?” 男人呼吸困难,手不断地示意领口的位置,“我…我我,” 半天没讲出个所以然。 顾泽承没那么多耐心,把人丢垃圾似的扔过去,脚踩着他的衣服边,死死的。 “她的过敏是你干的?” 阮朝景手掌合十,一个劲地打颤。“我以为这样可以让顾总你赢面更大一些…” “帮我?”男人似笑非笑,眉宇积聚着黑云。 阮朝景不敢说话,摇头又点头。 “我和阮西棠之间的事,你掺和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干这些不入流的事?” 顾泽承提着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阮朝景慌了,男人眸子里全是暗芒,戾气丛生,他得死在这里。 明明外面都说顾泽承不喜欢他的这位未婚妻,现在怎么看着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 “还干了什么你最好今天全给我交代了。懂吗?” 顾泽承压着阮朝景,誓不罢休的意味溢出周身,连同话里的阴狠。 阮朝景被这么一吓什么都交代了。 从收买设计师钟其到怎么给阮西棠下套,以及让钟其把于璐手里的那份合作案附件骗到手,一字不落地抖落出来。 顾泽承最后让自己带过来的那批人教训了阮朝景一顿,还让他在临城老老实实地等着自己。 阮朝景连连应是,他一点儿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趟忙下来,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 以至于等顾泽承再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被护士告知病人已经醒了,并且接受了医生的检查,安全出院了。 顾泽承脸色当场就不好看,“谁让她出院的?” 那位小护士被吓到了,本着职业态度战战兢兢地说:“病人自己说要出院的。” “她身体好了?”顾泽承压着火气,忍耐着问。 小护士:“应该没好全。” 没好全。 那她出什么院。 顾泽承气得要命,还慌。关键是,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慌。 阮西棠怎么就非要往他心口上撞。 那位小护士捧着签字单,瞅着顾泽承的眼神慢慢开口:“您是她的家属吗?要是的话请在这里补签一下名字。” “是吧。”顾泽承提笔,舌尖搅弄着护士说的那两个字。 很快,又加了一句:“我是他的未婚夫。” “哦哦!”小护士点了下头,想着那位病美人,称赞道:“你们挺配的。” 这一句成功让顾泽承签字的手一勾,上面的名字多了一道贯穿的锋利笔劲。 有点破坏整体的美感。 这时,男人的手机来了电话。顾泽承把签字单还回去,走到另一边接起。 顾老爷子劈头盖脸就骂起来:“顾泽承,你这个狗东西,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爷爷,什么事?”顾泽承揉着酸涩的鼻梁,气势凌然。 “什么事?阮家说要取消婚约了,你说你做了什么好事!”老爷子气得直接摔了手杖。 顾泽承眯眼:“谁说的?” “人家姑娘自己说的,我不管你在哪,你给我回来,去给我认认真真地道歉。”顾老爷子一把挂了电话,说的不想说。 江宇小心地探问道:“顾总?” 刚才老爷子骂得那么大声,他也听到一些。没想到,那个阮大小姐还真的要放弃这桩婚事了。 “回临城。” 顾泽承冷冷丢下一句话,就大步走远。 * 顾泽承要了私人飞机,抵达临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没回顾家本家,直接回了平时的住处铂悦大厦。 后面的几天,顾泽承去了顾氏正常上班。只是早上和傍晚的时间点,都在阮氏集团前等人。 他先要见到阮西棠。 偏偏,一连几天,阮西棠都没有现身阮氏。集团里也没传出关于阮大小姐的任何风声。 顾泽承捏着手机,叫江宇把车停在阮氏集团的前面,他就不信抓不住一个阮西棠。 邵齐珩给他发了消息:听说你在等阮大小姐? 邵齐珩:要不不等了?来会所这里,程宴洲今天也来了,大家聚一聚。 顾泽承:你们去,我有事。 沈易铭:那看来事还挺大啊! 傅时晟:听说那天阮大小姐都哭了,能不大吗! 顾泽承:滚。 这次依旧没等到人。 于是顾泽承换了个方向,他又把阮朝景叫了出来,他得问问关于阮西棠的事。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饭店。当天晚上,奢华高雅的包厢里,顾泽承准是时准点地到达,在桌前还给自己泡了杯茶。 一直过了半个小时,阮朝景还没来。要不是知道阮朝景是什么货色,顾泽承都以为自己要被他放鸽子了。 时间又拨弄了几下,这时才有了声响。 “顾泽承,久等了。” 灵动张扬的嗓音传来的同时,顾泽承急急抬头,就见阮西棠已经落座在对面。 “阮朝景不会来了。”女人伸手,动作优雅舒缓,不慌不忙给自己泡了杯绿茶。 “顾泽承,你不是想问关于我的事,由我这个当事人直接回答,不是更好吗?” 男人把喉间的情绪咽下,深邃的黑眸攫取阮西棠的一颦一笑。“好啊。” “那我先问问,你身体恢复了吗?”顾泽承手握成拳抵着桌面,一下一下敲着。 阮西棠把茶杯摸到唇边,很小的抿了口,再把杯子放回,抬头看还是当初肆意恣睢的光彩。 “托你的福,还没死。”她实话实说,不是责问,也没有生气。 “既然要说,那我们就说开了吧。”不动声色中,阮西棠拿下对话的把控权。 顾泽承敛眉,不知道阮西棠要做什么,这个女人一直都随她自己的行事风格跳脱。 不取悦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改变。 阮西棠指尖沿着茶杯,随意洒脱。“先说说北城的事,我确实不能开车。” 这点顾泽承其实在送她去医院那天就明白了,当下也不是很意外。 “嗯。” 顾泽承指腹摩挲,眸色中的锐气隐去不少。 阮西棠把玩着茶杯,“我之所以不能开车,是因为我妈是出车祸没有了的,而她临死前最后的一通电话打给了我。” 呼吸带起女人指尖轻微的抖意,阮西棠敏锐地将它压下。 顾泽承拧眉,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人生少有的无措。 所以那天,她才会那么求他。 阮西棠恰到好处地蕴着笑意,似乎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至于你当年在会所的楼梯间听到的那些话,的确都是我说的。但是我并不后悔讲出那些话。” “因为那个女人,间接造成了我妈的车祸。而那天,她甚至直白地和我说,她真的想过要我妈妈去死。” 阮西棠缓缓地把过往的伤疤揭开,自始至终都不卑不亢。 ——我是想过,如果没有你妈妈…… 乔云的这句话她永远都无法忘怀,有些时候,越是真实的东西越能伤人。 “顾泽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面对女人的质问,顾泽承握拳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他刚要回答,却被阮西棠抢先。 “你只会做的被我更狠。” 女人眉目清澈,一汪能见底的湖水里含着温度与情绪,能勾人。 顾泽承完全出于下风,舌尖扫过牙关,吐出一个字:“是。” 不得不说,阮西棠真的通透明/慧,只要她想,她就能摸到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到底是因为对婚约不满,还是对我不满。我一直很好奇这点。” 女人手支着下巴,轻松惬意,似乎真的只是出于那点兴趣。 顾泽承却知道被问住,他咬着后面那个条件,却怎么都咬不出不满的味道。 “一半一半。”他嘴硬道。 “哦。”她配合着点头,随即,她挑着红唇,噙着好看的笑,无所谓地说:“我决定取消婚约了。” 阮西棠松了手上的力度,转而去拎身后的包。“不过,我的原因和你不一样。” 女人起身,弯腰前倾,盯着顾泽承,目光灼灼,深蕴光芒。 “我只是单纯因为不想要你了。” “顾泽承,你听清楚了,是我,阮西棠要甩了你。” 和婚约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看不上你了。 第16章 袖扣 阮西棠说不要就真的是不要了。 某一刻,顾泽承只觉得心里一块堵得死死的疙瘩浮了上来,他狠狠吸了一口气。 就见阮西棠单手勾起小包往身后一拎,踩着小白鞋,身姿傲然地开了包厢的门。 一直到身影被隔绝,她连余光都没给过自己。 哪怕一分。 顾泽承狠狠扯了一把领口,他喘不上气。 关键是,刚才的对话里他自始至终都被阮西棠牵着走。 想到这点,男人一把拽下了领带,扔在桌上。 阮西棠出了地方,从容自若,只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今天早上刚出院,过敏的后遗症多多少少还在。 之所以要来赴这个约,无非是彻底做个了结。 阮西棠自认为拿得起放得下,她想要这桩婚约,那就尽力去争取,她不想要了,也该把各自的界限划分清楚。 一个男人而已,她不要了。 至于阮朝景已经被踢出阮氏了,阮尚贤干脆把人放逐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阮朝景会把顾泽承找他的事告诉阮西棠,他想借此博得好感,希望阮氏能放他一马。 回到车上时,阮西棠肩膀稍稍卸力,她疏懒地坐着,闭目养神,前面是阮家的司机开车。 晚上的路灯亮眼,被车速的带起的光一段一段地钻进来,闪在女人的面容上。 一瞬间流光溢彩,一瞬间黯淡无光。 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循环着。 阮西棠今天对顾泽承宣之于口的都是实话,但并不是事情的全部面貌。 那些真正的记忆只会更加悲惨,不忍卒读。 很多年前,她还是阮惜棠。 “棠”即为“唐”。 唐月吟爱阮尚贤,爱到失去自我,于是借由女儿的名字,传达心里微薄的执念。 哪怕得不到丈夫的爱,得到他的怜惜也是好的。 阮西棠十三岁那年,阮氏经营失利,苦于在夹缝中求生,大厦将倾,也可以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也是那个时候,唐月吟和阮家老爷子商量想和顾家联姻,希望能以此给阮西棠一份保障。 因为很有可能,不止阮家,他们这些大人也要付出代价。 世家看似风光,竞争也超乎想象的残忍。 阮家老爷子和顾老爷子是生死之交,因此婚约几乎是水到渠成,只差双方最后敲定。 只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阮家的对手会先对唐月吟出手,在她平时开的那辆车上对刹车做了手脚。 而那一天,是乔云主动找的唐月吟。 乔云告诉她说,自己和阮尚贤是彼此的初恋情人,因为家世的缘故,一段感情只好不了了之。 她只是想告诉唐月吟自阮尚贤结婚后,她们之间再也没有纠缠。 而这段时间,是因为乔云没了丈夫,又带着一个女儿,生活拮据,阮尚贤才会以朋友之谊施以援手。 唐月吟知道阮尚贤不喜欢她,却从来没想过她丈夫心里还会有另外一个人。 真相残忍,以至于在回家的路上,唐月吟踩深了油门。 如果不是乔云,唐月吟或许那天不会出门,更不会把车速提快。 因为阮西棠知道她妈妈胆子很小,哪怕是之前开车,也一直都是慢慢悠悠的。 而那份车辆鉴定书中明确指出,刹车并未完全被人为破坏,应该只是想要恐吓阮家。 也就是说,如果唐月吟按照她一贯的车速,很有可能会是受伤,而不是车毁人亡。 这些当时的阮西棠并不知情。 失去母亲后,她就被外公带出国疗伤,一直到十六岁她才因为唐月吟的忌日回来。 也是在那个时候,当年车祸的细节明明白白地摊开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像一把利刃刺向她,一击即中,再难愈合。 她约了陶桃出去发泄,去了会所边唱歌边哭,只有她们两个人,尽情悲痛。 后面乔云来找她,她向阮西棠道歉,同时交代了当初找唐月吟时说的话。 她说她是想过如果没有唐月吟,没准她和阮尚贤可以再在一起,她真的想过唐月吟死的,她知道这样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想过。 阮西棠怀着恨意和愤怒骂了她。 偏偏这么凑巧,就让顾泽承听到了,还只听到了她骂人是那段。 唐月吟死后,对手牵涉人命。阮氏反而绝地反击,扭转命运。 阮家老爷子对不起唐家,更有愧于唐月吟。因此改了“惜”这个字,把自己名字中的那个“西”摘下来给了这个孙女。 同时给了她无可动摇的阮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这件事情唐老爷子也知情,却并不反对,他也觉得“惜”这个字不好。 他对阮西棠说。 ——得到一个人的怜惜永远都不如得到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 如果没有,那干脆不要。 车子开到阮家,光影明灭的循环不再,阮西棠睁眼,眸子在夜色中静默淌着星蕴。 她长出一口气,收拾好情绪下车。 阮尚贤不放心阮西棠的身体状况,父女两个各自退让一步,阮西棠同意在阮家修养一个星期再回自己住的一品兰亭。 阮西棠回了房间洗了把脸,再按照医嘱把相关的药用水服下,她心里记挂着事情,弄完这些就去书房找了阮尚贤。 既然说要取消婚约,就得尽早,以免节外生枝。 阮尚贤尊重女儿的想法,却仍旧试探着问了一句:“真的想好了?婚约作废不是儿戏,一旦取消,就不能反悔了。” 阮尚贤太知道这对阮西棠意味着什么了。 当年唐月吟身故后,阮氏集团得以起死回生,婚约还没有最终敲定。 是阮家老爷子深感愧疚,出于补偿阮西棠的目的,亲自出面和顾家约定,给她定下了这桩婚约。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桩婚约是用唐月吟的命换来的。 阮西棠眼神清明,认真且坚定。 “我想好了。”女人怡然浅笑,心中有数,“我一直以为妈她应该也会希望我守住这桩婚约,才想义无反顾地去试试。” “但是,我现在发现不是这样,她应该最看到的是我平安喜乐。” 阮尚贤欣慰。 他其实是怕女儿会陷于情爱,顾泽承那个男人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无论是怀揣什么目的的女人,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可取之处。 可他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至少现在不是。 阮尚贤摸摸女儿的头,“爸也希望我们西棠能一辈子快乐无忧。” “婚约的事,爸爸会去和顾家讲明。” 阮西棠抬头,眉眼弯弯,“谢谢爸。” 铂悦大厦里,顾泽承今晚情绪不好,早早就睡下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女人的手腕白皙纤细,还系着个红钻吊坠的手链。脸上躺着水光,让人心疼,也更想让人欺负。 男人猛地从床上起来,掀开被子,狠狠地骂了一句,起身,光脚就往浴室里走,几秒后,里面水声淅沥。 压着难耐的喘息。 * 隔天一大早,阮西棠回了阮氏的设计部。她闲不下来,还是喜欢在设计师这块舒适区打拼。 一直忙活到下班时分。陶桃发了消息来找她去玩,约了在击剑馆碰面。 阮西棠想着运动运动也好,更何况她自己很喜欢击剑,能力也好,于是答应了晚上和陶桃来上几局。 这边的击剑馆是私人的,会员制,配置的设施都是一流专业的。除开击剑馆,还有拳击管,羽毛球馆,靶场也在附近。 都是一体的。 给世家圈子的人使用。 阮西棠和陶桃玩了几局,她攻势一直都强,即使收了许多,陶桃也招架不住。 “不行了,让我休息会儿。” 陶桃抱着一边的杆子,整个人趴上去,气都没喘匀,半真半假地哀嚎了句:“我就不该找你玩这个。” 阮西棠从更衣室里出来,换回了自己本来的衣服,看着她,好笑地摇了摇头。 随后,她自己拿了花剑,练了下进攻和防守的姿势。 阮西棠沉浸在自己虚构的对战中,进退自如,花剑持平,她掌控着步伐往后退,眼神盯住前面不存在的敌人。 蓦然,陷入一个怀抱。 男性气息锋利,嚣张又藏着几分攻击性。 阮西棠抬眼。 撞入瞳孔的是另一双深邃黑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却隐约察觉到他的呼吸深了几度。 女人灵活地转身,收剑,进攻的气势揽回,又是张扬明媚的面容。 “顾泽承,你来了多久了?” 男人眉眼一笔一划临摹着阮西棠的肆意,“刚到不久。” 是真的刚到。 邵齐珩他们今天在楼下的拳击馆找程宴洲切磋,顾泽承没去。 没过多久收到这帮人不怀好意的消息,说阮西棠在这儿。偏偏他就上赶着来了。 因为什么? 就因为阮西棠这个人。 他现在搞明白了,合着自己把自己玩了进去。 他想对付阮西棠,想欺负她,是更想在床上欺负她,弄哭她。 操。 “要不要我教你玩?”顾泽承勾唇,深深地攫取阮西棠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女人侧目,视线由上至下地打量他,抓住了顾泽承袖口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戴了我送的东西?” 她眼睛很亮,一下子就看到了。顾泽承虚咳了一声,痞里痞气地认了:“嗯,你送给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戴出来吗?” 阮西棠眼风在蓝钻袖扣上停滞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地挪开。 “我不想你教我,不如我们当面玩一局,什么都不换,点到为止。” “如何?” 她扬起骄傲光彩的笑,眉目透亮,看得顾泽承喉间发紧。 他扫视了下阮西棠今天的穿着。 女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配阔腿裤,脚上还是昨天那双小白鞋。 青春洋溢得好看。 “行。”顾泽承认了。 阮西棠就等着他这句,转手把自己的花剑剑柄对着他扔了过去。 男人接过,上面还有阮西棠残余的温度。他指尖被若有若无地烫了下。 两人一下子成了对峙局面,一左一右。 阮西棠先出剑,灵敏果断,她很有分寸,估计好的距离刚好刺在顾泽承胸口间还有三四寸的地方。 根本伤不到他。 顾泽承盯着身前的剑尖,轻笑。 很快也出手,动作迅猛,像是野兽出笼,随时等待时机给人致命一击。 两个人都把控分寸,说是对战,还有点玩闹的暧昧。 顾泽承享受着这种感觉。 却不想下一秒,阮西棠直直刺过来,对着他一边的袖口,花剑的尖端被她的动作带着灵活敏捷。 刺中,勾起,再划下。 男人的衣袖边角被猝不及防地撕开,两枚袖扣击落,打在地上。 顾泽承眼眸晦暗,刚刚掀眸,询问的话还来不及出口。 阮西棠直直上前,一脚踢开两枚袖扣。 动作快得没一丝情感。 第17章 喝酒 顾泽承愣了愣,眼睁睁看着袖扣没了踪迹。找都找不到。 男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身体先行,他下意识地想去捡。 阮西棠收剑,自得其乐般弹了下剑身的尖端。 这才是把好剑。 漂亮! 女人昂首,挽唇带起高傲。 “放心,衬衫我会赔你。” 阮西棠要的就是顾泽承的袖扣,她直白坦荡,动作也和她这个人一样果断决绝。 顾泽承面色阴冷,见阮西棠自顾自地就要走,上去拉住女人的胳膊,一把揽过来。 “你什么意思?阮西棠。” 男人收敛了眼底的戾气开口,手上的力度却不容阮西棠扯开。 女人欣赏着手上的利剑,才闲散地分了几度眸光给顾泽承。“当初送你的时候你不要,现在戴起来有用吗?” 阮西棠懒懒掀眸,“你跟我装什么深情的戏码?顾泽承。” 随即,女人抵开碍眼的手,把剑放好,就朝着陶桃所在的地方走。 阮西棠怼人也真够干净利落的,陶桃竖了大拇指:“够酷!我喜欢。” “我也喜欢。”阮西棠松了发绳,指尖顺入发丝,随意地松来。 乌发倾泻,披落肩下,微卷盈动。好看得勾人,让人挪不开眼。 她从来只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陶桃甩甩头,她不能多看,又低头看了自己一身的击剑服装,醒悟般地拍了脑袋:“我还没换衣服,你等我。” “等我。” 女人忙着往更衣室里冲,尾音被扬开。 阮西棠无聊地侧目,顾泽承却是在另外一边沉沉地望过来。 女人勾唇,扬起肩上的头发往后,踩着自己的步调去找陶桃。 无聊。 顾泽承盯着她,像盯着什么似的,两颊往里面收,带着口气。 男人紧了紧自己的手,忍不住想起半个小时前的事。 当时邵齐珩他们在拳击馆就等顾泽承赶来。几个人停了手,看好戏地看着顺着鱼饵游过来的鱼。 顾泽承进来,坐在沙发一边的扶手上,一只脚抵住地板。开口就问:“人呢?” “一说阮大小姐在这里,你就跑过来了。你说你这是什么?”沈易铭解开手上的绑带,点着他。 邵齐珩翘腿,抓住机会就上去打趣。“你不问问自己的心?” 顾泽承眯眼斜他,“我心随自己,我自己知道。” 程宴洲似信非信,眉眼冷毅如常。“那我要恭喜你恢复单身?” “听说,还挺多人盯着阮家那位的。” 至于原因,不外乎是想和阮家联姻。 顾泽承磨了磨牙,看似不在意地问他:“哦?都有哪些人?” 沈易铭笑了笑,“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就是。”邵齐珩也帮腔,“你又不喜欢她,管她以后跟谁接吻或是上床。” 邵齐珩一针见血,直接往顾泽承心坎上划。 男人舌尖搅弄了下,全是昨天晚上梦里的场景。阮西棠媚眼如丝,像个妖精一样。 就这么一下。 顾泽承被刺得起身,直接低沉着嗓子狠狠吼了一声:“谁说我不喜欢!” “呦!”沈易铭玩味到。 程宴洲睨他:“难得,开窍了。” 邵齐珩手搭在大腿上,拍着,很有立场地说:“我和我老婆说了你把人家阮大小姐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的事,她就跟我说你要栽了。” “是吗?”顾泽承咬牙。 邵齐珩眉梢挑动:“一个女人一旦入了男人的眼,下一步就是入心了。”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我老婆讲的。” 那语气越听越透着股骄傲。 顾泽承看不得他这副萧瑜长萧瑜短的样子。 “啧。”随手甩了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 邵齐珩接住。 沈易铭调侃:“这事我家那位也知道。” “那你女朋友有说什么?”顾泽承揪住他不放,计较起来。 “她说—”沈易铭打了个响指:“某个男人不知道:好奇心也是爱情的种种伪装之一。” 程宴洲也难得低眸笑了起来。 “人在楼上,击剑馆。” 纷飞的思绪再度回拢。 顾泽承虚咬了口空气,低眸瞥了眼破碎的袖口,喊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 “我丢了两枚袖扣在这里,蓝钻式样,要是找到了直接打电话给我。” 那个工作人员自然知道顾泽承的身份,很认真地点头记下来:“好。” 男人起身迈步,又堪堪稳住,临走前看着工作人员来了一句:“很重要。” 嗓音低冷严肃。 “是。” 对于顾泽承的不对劲,阮西棠根本没往心里去。她按部就班,忙活着自己的设计师工作。 以及做好准备,拿回珠宝设计部里她想要的东西。 阮氏隔天开了一场早会,依据多数票的决议将阮朝景和阮妍排除阮氏集团势力范围,永不再用。 阮朝景今天根本没来,他现在人都被弄出了临城,也不敢回来。 阮妍在场,听到结果后就大吵大闹了起来。 彼时,偌大的会议厅,只有阮西棠和她两个人。其他董事在会议结束时就散场离开了。 因此这也给了阮妍不管不顾撒泼耍赖的机会。 “事情是我哥做的,和我没有关系!”阮妍像不怕疼一样拍着桌子,“阮西棠,你凭什么把我扔出阮氏,我也姓阮!” 阮西棠悠哉地坐在的自己的椅子上,拿笔点着自己的节奏,冷静地看她发泄。 “我知道。”她按下笔,手推开桌面带着办公椅往后,再停住,“是我故意要这么做的。” 阮妍顿了下:“什么?” “你哥做的事你没参与,你也是知情者,说到底你也不冤。”阮西棠扬眉,带起的感觉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你哥对我下手可惜没有成功,所以我就借势把你们的人脉从集团里连根拔出了。” 字字珠玑。 阮妍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苍白地沉迷片刻,又是一场吵闹。“阮西棠,你凭什么?” “凭我是阮氏的继承人,凭我因为阮朝景下三滥的手段差点死掉。” 与女人的震怒截然相反的,是阮西棠的疏懒自在。 “谁给你的错觉,我是一个什么都不计较的好人?” 阮西棠起身,手沿着桌面边缘走了几步,气势不可小觑。 如果当时她吃完了带着过敏酒液的三明治,又或者顾泽承那个男人将他的厌恶和敌意贯彻到底,她都可能会死。 阮西棠看似随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放过一些人和事。 前提都只是没有伤害到她。 而对于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几乎不可能会原谅。 “我可以道歉,阮西棠。”阮妍认清现实,企图打感情牌来挽回局面。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至少不能做这么绝!” 阮西棠双手交抱胸,睫毛扑闪的弧度没有改变半分,“我不接受道歉。” “你之所以道歉,是因为你觉得形势比人强,而不是真的认为你们做错了事。如果现在情况反过来,阮朝景算计我成功,你就会觉得这件事做的实在是太对了。” 阮西棠明目张胆地撕开阮妍的遮羞布,一步一步踩在她的真实想法上。 女人眸色清明,傲人自恃,扫过阮妍躲闪的目光,嘴角勾弄弧度,拿上自己的东西开了门就出去。 阮西棠刚才没有说的是,如果她不过敏,其实是可以勉勉强强赶在合作竞标的截止时间抵达现场。 只是,没有如果。 她输掉了与北城傅氏合作,而很快,顾泽承就会和阮氏签订协议,正式收购珠宝设计部。 而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可以把里面的品牌拿回来。 阮西棠边走边想,直到手机铃声轻易打破了她的思维空间。 来电是顾泽承的。 阮西棠接起,没有开口。 “阮西棠?” 男人声线藏着抹试探,几不可闻。 女人眉眼疏离:“衬衫我已经叫助理送到了。还有别的事情吗?顾泽承。” 她想和他撇清关系,即使是婚约还没取消之前。 对面的男人也听出来了,他恨恨地盯了眼手上拿着的阮西棠的照片。 “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想约你。”他不太自在地说。 阮西棠:“不行,我已经有人找了。” “是吗?”男人咬着那几个字,又像是随口一问:“男的女的?” “顾泽承,和你有关?”她直接甩了一句,堵得男人哑口无言。 “也是。确实没什么关系。”顾泽承阴冷地笑了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阮西棠肆意:“你知道就好。” 挂了电话后,顾泽承叫了江宇:“去帮我查一下阮大小姐今晚的安排。” 说完,他又摆弄起了相框,顾泽承看着照片上眉眼张扬的女人,下意识地细细嚼起“阮西棠”三个字。 就 还挺好听的。 阮西棠今天晚上确实有事,唐淮跟她约好在一家清吧见面。 他傍晚刚好在这里送走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本来要带阮西棠到环境相对好一点的地方碰面。 不过阮西棠表示无所谓。 而且这家酒吧很正经,除了喝酒玩牌就只是跳舞之类的。 唐淮在调酒师的台子上要了杯温和的酒,阮西棠还没到。 男人的时不时就往门口瞟上几眼,任谁都看得出他在等人。 即便如此,唐淮气质温润。 他步战商场,却不同于顾泽承,唐淮很会把商场的手段压沉在眼底,俊雅内敛。 吸引了不少吧台边的女人。 有一个胆子大的上来就想勾搭:“这里能坐吗?”烫着波浪卷的浓艳美女带着深意试探他。 唐淮伸手隔住身边的空位,视线凝着情绪,远远定格在刚进门的女人身上。 他没去看浓艳美女,言简意赅:“我有喜欢的人了。” 浓艳美女扫兴,走了。 阮西棠环顾了下吧台,找到了唐淮这边,坐在了他特意留的空位上。 唐淮给她要了杯果汁,“身体好了吗?” “嗯,差不多。”阮西棠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随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对他说:“哥,上次谢谢你。” 说的是北城的事。 那时候阮西棠别无他法,哭着求唐淮帮帮她。 “不用谢。”唐淮也逗她,染上了几分烟火气息,更通人情了。 很快,他又略带歉意:“更何况,其实我还是没能帮你争取回来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阮西棠笑得恣意,眉眼弯起。 “我要谢你。是因为哥无条件地站在我这一边。当时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相信我。” 唐淮压抑着漫上来的感动,“我们西棠不是也一直相信我吗?” 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在那些无法相见的时光里,跨越时间和空间界限来往的一封封明信片和邮件,支撑着他咬牙杀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嗯。”阮西棠扬着天鹅颈,眉眼中的骄傲令人动容。 两个人视线在灯光中交融着情义。那边,顾泽承盯着,眼眸含冰,越看脸色越差。 他捏着酒杯的手青筋都起了。顾澈在旁边抿嘴,看不下去。 一直忍到女人昂头,下巴被带起姣好的线条,那一刻,顾泽承知道自己忍不了。 他阔步上去,横到阮西棠面前。 “干嘛?顾泽承。”她和唐淮说的起劲,没想到来了个碍眼的人。 顾泽承目光灼灼,抓着她:“你和别的男人聊的这么开心?” 阮西棠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他是我哥。” “顾泽承,你这么闲?” 男人一噎。 顾泽承转头去看唐淮,眼神还透着挑剔。“不是亲哥吧?” “不是。”唐淮说:“顾总是吧?西棠是我们家的人,希望顾总好自为之。” 双方都抱着敌意,气势相对。 你们家? 顾泽承目光嗜血,挑眉:“会喝酒吗?” 唐淮会意:“顾总要怎么喝?” “一人一杯,烈酒,你敢吗?”男人勾唇嘲弄,眉宇间染着誓不罢休的狠戾。 唐淮应了:“行。” 阮西棠无奈,没好气地喊他:“哥。” 她和唐淮太熟了,腔调里面染着娇纵,妹妹对哥哥的那种。 顾泽承心里更气。 他把唐淮带到自己原来的卡座那里,桌上倒了两排的酒,全是烈性的。 光是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就能让人隐约染上醉意。 顾泽承干了一杯,酒液随着喉结滚动咽下,男人掀眸,似笑非笑对着唐淮说:“你了。” 唐淮也挑了自己眼前这杯,慢慢送入舌尖,再缓缓喝下。 酒性太烈,刺得唐淮忍不住咬了下舌尖的弥漫的灼热感。 “再来?”顾泽承也不理他,又灌了一杯,接着又示意唐淮。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直到十杯一排的酒全都没了。 唐淮压着难受,脸都喝红了。顾泽承那边还要来,他非要把人灌倒。 “够了。”阮西棠对视顾泽承一眼,随即去看唐淮,她拉起男人,眼里还有担忧。 唐淮是为了给她出气。 “今天的这一桌酒我们来买单。” 顾泽承盯着她的动作,眼睛发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被激的。 “我们走。”阮西棠示意旁边唐淮的助理,一人一边把人扶起来,就往踩着步要离开。 顾泽承也被顾澈扶起来,嗓音混着酒意叫她:“阮西棠!” 女人回眸,静静地不带一丝情绪。 顾泽承气势散了个大半,“你来扶我。” “你谁啊?”阮西棠冷冷质问。 男人咬牙,一字一字狠狠道:“你未婚夫。” 第18章 别后悔 嗓音寒凉, 他计较得很。 阮西棠叫唐淮的助理先把人扶出去。女人疑惑地瞧了瞧顾泽承,随后, 好笑地开口:“顾泽承,很快就会不是了。” 尾音下去的同一秒,女人转身。 顾泽承沉着脸,酒意上来染上眉宇,心里的碎念被勾起。 她在自己和唐淮之间,选择了后者。 并且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顾澈扶着男的手都略微发抖,“那个, 小叔,我们去哪儿?” “跟上去。”顾泽承盯着那扇门,能看出一个洞来。 顾澈:“…好。” 阮西棠找到唐淮的车,坐好, 由助理开车。唐淮主动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我喝酒了,味道不好闻。”男人嗓音温顺儒雅,不像是醉了。 阮西棠在浓墨的夜色中, 仔细地看了看唐淮的侧脸, 微红,好像确实还好。 她叫了助理:“去唐家的别墅。” 车子启动,闯入墨色中。 后面,另外一辆车的前光咬着。直直的圆弧状光线射过来,攫取黑夜中奔跑的猎物。 阮西棠把人送到唐家, 和唐致行打了个招呼,看时间不早了,就出了门。 她已经叫阮家原先送她去酒吧的司机先到唐家等着了。 跟约好的地点还有一小段路,阮西棠沿着廊道缓步而行。边上的路灯明晃晃的,好像能窥探人心。 阮西棠不怕黑, 也不怕寂静,她走得很沉稳。 蓦然,顾泽承的嗓音裹挟着情绪响起:“阮西棠。” 声线压得低,似乎怕吓到她。 女人望向对面的人,她头一次想不明白某些事情了。 “你怎么在这儿?”阮西棠气定神闲。 男人眉心涌动,咬着戾气:“我是担心你。”末了,很快补充了句:“顺便看看。” 阮西棠手上拉着包链,随意提起,动作漫不经心。她挽唇想要说些什么,视线就先敏锐抓到男人轻动了下一边的胳膊。 暖黄的灯光下,顾泽承的黑衬衫下覆着暗红色的一道,就在肩膀到手臂这边。 男人沿着阮西棠的目光,看到自己的伤口处,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他唇瓣挑起:“我家老爷子打的。” “为什么?”阮西棠装懂不懂地琢磨。 “因为我做错了事。” 顾泽承身上那股吊儿郎当一下子收住,也不笑了,静静地望向阮西棠。 男人站好,没什么表情,唯有眼睛会说话。 阮西棠扬唇,略觉可惜地说:“就打了一下?不够吧。” 顾泽承喉间哽住,不死心地问“那你觉得打几下才解气?” “你很无聊啊。”阮西棠伸手打了呵欠,她不上心的很。 说完,阮西棠往前迈步,擦过顾泽承走。有一刻,像是两不相交的平行线。 也是瞬间。 男人巧妙地拉住她的手,一伸一回中酒气扑面而来,看样子真的喝了不少。 顾泽承领口微微敞开,胸膛连着点脖颈有些红,气息灼热,迫近阮西棠这边。 “我在道歉,跟你。”他抓着人不放,一定要讨个结果才肯罢休。 阮西棠出手,五指张开在他眼前象征性地晃了晃,是在确认什么。 “你没醉啊,那怎么尽说胡话。”女人嗓音玩味,带笑似嗔,就是没有认真。 顾泽承气了,盯住阮西棠,要吃她一样,“我说正经的。” 女人懒懒点头,“那你比我想的还要无聊。”趁其不备,阮西棠一把推开人,接着走。 “阮西棠!”他又喊她,顾泽承拿她无可奈何。 “顾泽承,你后悔了?”女人转身,笑意盈盈,边说边往后退,姿态飘逸。 顾泽承抿了抿唇,他就这么被问住了。 好在阮西棠根本不是想要他的答案,她动作不变,扯出凉薄的声线。“别后悔,顾泽承。” 男人被那点嗓音勾住,下意识抬眼,就听到阮西棠没有间隔的下一句话。 “因为,后悔也没有用了。” 他已经不是她的选择了。 几乎是同时,阮西棠把身体拉回,丢了顾泽承在身后,她一个人走得不知道多少欢快。 顾澈惊呆了般目睹全场,他小叔居然在人跟道歉,关键还被人家拒绝了。 顾泽承默不作声地凑过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叔,我们回顾家?” 在原地有过片刻呆愣的男人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余光给他,顾泽承自始至终视线都追着阮西棠走。 他指腹揉捻着那几个字。 他后悔了。 是吗? “回顾家。”半晌,顾泽承才找回了声音。 顾家本家里,顾老爷子难得还没有睡,见到回来的叔侄两个,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尤其顾泽承这个,身上还吊着酒味。 “今天阮家退了婚帖回来。”老爷子中气十足,故意找顾泽承的不痛快。 男人停脚,冷冷地问:“你收了?”他眯了眯眼,狭长的一道眼眸暗芒一片。 老爷子被他这气息弄得一耸,闷咳了下,“我说我今天不在,取消婚约的事可以缓一缓。” “然后呢?” 顾泽承骨节敲着老爷子坐的一边扶手,有自己的考量。 老爷子没好气地说:“然后,然后人家姑娘说她过几天亲自来拜访。” 阮西棠要亲自过来废了这桩婚事。 这个想法一出,男人死死压住了扶手,眼底的情绪深不可见,却绝不会是好的那种。 “我不同意。”顾泽承生冷地扯出一个阴狠的笑。 老爷子看他不得劲,心里快活:“嘿!管你同意不同意。婚约是我和人家阮老爷子定的。现在人家不在了,她阮西棠就能做自己的主。” 他要了杯茶润了润喉咙,接着往顾泽承心里来上几刀。“你不行。你爷爷我还在呢,没你说话的份。” 顾泽承也跟他硬刚,“行啊,您老人家要是想让顾家断后,就尽管取消婚约。” 难怪是爷孙,两个人都专挑对方的命脉出手。 “顾泽承,你要是敢一辈子给我不结婚,老子弄死你!” 顾老爷子气得脸都红润了,亏他平时身子骨硬朗,不然现在就要说不出话了。 “随你。”男人收手,胳膊上揽着西装外套就要往楼上走。 顾老爷子眼尖,看到了他那一道血色的伤口,冷哼。“你昨天叫顾澈那小子跟我借拐杖用,合着是给人家姑娘演苦肉计的啊。” “没用吧。”老爷子又是不屑的尾音。 顾泽承却是脸皮够厚,干脆不掩饰了,“嗯,我跟她说是您打的,后面您给我兜着,别穿帮了。” 老爷子吹胡子,“切,现在知道道歉了,也不看人家要不要。” 男人牙关紧了紧,没理会他。 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顾泽承脱了衬衫往浴室里走,他碰了下自己给自己弄的那伤口。 还挺重,下手也狠,偏偏阮西棠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心疼。 “阮西棠,是你自己先往我心里钻的。” 那就不能怪我反悔,又不想作废这桩婚约了。 男人对着镜子,想的全是今晚女人手腕上的温度。 隔天,阮西棠的办公室里送来了一大束玫瑰,红白相间,芬芳好看。 上面挂着张卡片,洋洋洒洒的几个字。 我向你道歉。 ——顾泽承。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样子。即使是道歉,也不管别人需不需要,更不管别人接受或者不接受。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叫江宇做了这些事情。 阮西棠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花,转手扔到垃圾桶里。 眼不见为净,痛快。 谁知,中午的时候,又来一束一样的。 下午也是。 于璐瞅了阮西棠几眼:“要不我拿去扔了?” “不用。” 阮西棠一只手横胸,一只手点在自己的另一边肩膀上,“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女人眸子中流光转动,目露算计。她视线一一巡视这些花束,唇边挑起的笑机灵又狡猾。 于璐觉得某些人要被教做人了。 “去打听一下顾泽承什么去顾氏影视。”阮西棠吩咐于璐去打听男人的行程安排。 随后,她得到消息是明天。 到明天的时候,果不其然,阮西棠又收到两束花,一束是早上,一束是中午。 下午时分,顾泽承出现在顾氏旗下的影视公司,他每周都会来这边视察工作。 男人身边只跟了江宇这个助理和另外一位顾氏影视的副总,他一向不喜欢那些虚张声势的流程。 刚到正厅的时候,向晚像是某种缘分使然碰上顾泽承,语气都带了欣喜:“顾总好!” 顾泽承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还没说话。就见几个人泼过来一桶又一桶的花瓣。 顿时,玫瑰漫天纷飞,飘飘悠悠,红的白的,给花瓣雨里的几个人淋上了脉脉温情。 而主角恰巧就是顾泽承和向晚。 一些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顾总事先准备的惊喜,不知道人群中谁先带头鼓了鼓掌,其余的人也立马拍手。 这场面,像是要公开。 花瓣飘地。 顾泽承冷冷地看着这一出闹剧,眉心藏着戾气,全都放了出来。 阮西棠身姿曼妙地站出来,无所畏惧地对视:“顾泽承,你送的东西,我就拿来借花献佛了。” “阮西棠,你做什么?” “我祝你和你身边这位向小姐百年好合啊!” 第19章 廉价 阮西棠拍好照, 把手机扔回包里。女人一点儿都不怕,天真浪漫的笑翘在眼尾。 美得让人着迷。 阮西棠撩眼看了看略微在后面的向晚, 她脸上倒是很配合地浮起了羞红,好像真的是要给她求婚一般。 演员不愧是演员,比她这位布局的人都还要入戏。 “向小姐,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阮西棠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直入主题。 向晚僵了僵身体,很快又露出微笑。其他人在场,她为了面子上好看, 装作自然地说:“阮小姐要问什么?” 阮西棠似是满意她的态度,笑容绽放得更艳丽,“北城傅氏合作竞标那天,是顾泽承送你去现场的吗?” 向晚被她的问题打了一记闷棍, 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那天还要多谢顾总,让我和我的助理搭了下顺风车。” 对面的女人顿悟般挑了挑眉,唇侧抿起另一种的情绪, 阮西棠确认了下:“还有助理啊。” 那天她偶尔瞥过当时现场的人, 其实已经差不多就能猜到顾泽承送的人是谁了。 只是,她似乎又高看了这个这男人。 原来,她连一个助理都不如。 上一秒脸色阴郁的男人此刻却是呼吸微窒,聪明人往往能想到一处。 阮西棠计较的东西,重蹈覆辙般涌入男人的脑海. 撼动起慌张的情绪。 向晚自以为贴心地加上一句:“是啊。所以我说顾总是个好人。” “好人?”阮西棠掀眸, 细细品味了这两个字,她瞧了瞧向晚,礼貌地说:“谢谢。今天的花瓣雨就当是给向小姐诚实回答的谢礼了。” “阮小姐。” 向晚故作无辜的表情还没完全定在脸上,却因阮西棠的下一句话顿时无措。 “这是你自己争取的,不用客气。”女人挽唇, 大方坦然:“我原来还在考虑,要挑哪个女明星给她和顾泽承来一场花瓣雨,是你自己懂得争取,特意在这里等他。” 向晚急忙掩饰自己:“没有,我只是刚好碰到顾总。” 她知道阮西棠和顾泽承两个人是订婚的关系,虽然说没有什么感情。 阮西棠向来不喜欢和人兜着圈子说话,她直爽惯了。“向小姐,你可以放心,我和你的品味完全不一样。” 向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离她一步之遥的男人身上,那股凌厉气势渐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刚才一些起哄的人也掐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动作。 顾泽承目光笼罩着阮西棠,久到女人和向晚自然率真地讲完一段话。从始至终,他都没忽略心里翻涌的酸涩。 尤其是最后那句,跟拿着什么往他心里戳一样,难受的要命。 阮西棠却像是打发时间般多看了男人几眼,闲散随意,“顾泽承,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别再做送花这种无聊的事。”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闲,能够次次把花扔回来。” 阮西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的心思不好猜却从来都很直白。 女人低眸扫过腕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还有事情要做呢。 “再见了。”阮西棠俏皮地眨了下眼,对自己今天做的深感喜悦。 下一秒,女人转身,走得洒脱。 顾泽承盯住她的背影,心里的情绪根本压不住,他上前追过去。 刺痛的心慌告诉她,不能让阮西棠这么走掉。 他会后悔。 于是,不明状况的人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顾泽承上前拉过阮西棠的手就把人家往车身上按。 车里面坐着的阮家司机瞳孔也被震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阮西棠刚准备打开车门,却晚了一步。顾泽承长腿抵住她的腿边,那点不让人走的意味昭然若揭。 顾泽承指尖抓着她手腕,女人的肌肤温凉,像玉的触感。男人凑过去低声:“你先听我说。” 阮西棠不耐,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波澜不起。 “我错了,当时我…”不知道你会出那种事。顾泽承抿了抿唇很快又说:“对不起,你能不能…” 给我个机会。 阮西棠抬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一碧如洗,阳光灿烂淋落在枝头嫩叶上,绿意盎然,生机招摇。 等到男人磕磕绊绊地说完了,她才缓缓将直线放在顾泽承身上,阮西棠不经意地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顾泽承说不出来了。 太多了。 阮西棠自顾自地清点起来:“对不起抢了我的秀场?还是对不起没有当众否认向晚是你的未婚妻?又或者对不起借着顾氏公开对付我?也可能是对不起在我求你的时候一把推开了我?” 阮西棠情绪稳定,嗓音清脆,睫毛卷翘着好看的风采,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错觉。 仿佛经历这些事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那些对不起搅得顾泽承眼神错开几分,他抓着阮西棠的指尖轻颤,带了微妙的害怕。 而他知道,他对阮西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那一刻,后悔弥漫刺痛舌尖。 “对不起…” 男人还不死心。 阮西棠眸色里深谙厌倦,她冲着顾泽承的身后,嗓音惊喜又恰到好处地带上疑惑,喊了句:“唔!江助理?” 顾泽承愣了下,顺着嗓音过去的方向侧目。阮西棠看准了机会,膝盖一弯抵开男人的腿。 动作一气呵成。 下一秒,她开了车门闪身进去,再关上,车窗按下,阮西棠淡淡地瞟过某个人:“顾泽承,我的时间宝贵,没功夫跟你玩。” “走了。” 车子扬长而去。 顾泽承反应过来时,堪堪收到阮西棠砸过来的那些话。 玩? 我他妈那是认真的! 男人冷笑,眼里有点红,扯了扯领口。 江宇从里面出来,一看男人这样,就知道他又被泼冷水了,却硬着头皮说:“老董事长说阮大小姐下午会去顾家亲自解除婚约。” 后面那几个字还没说完,江宇就先打了个冷颤,旁边的男人气势阴冷,冻得江宇赶紧一口气顺口说完。 “钥匙。”顾泽承掀唇扯出两个字。 江宇连忙颤颤巍巍地找出东西,男人一把拿过,起步就要去顾氏的地下车库。 不久后,那辆牌照连号的宾利疾驰在路上,直奔目的地而去。 顾泽承慌的要命。 阮西棠今天确实要去拜访顾老爷子,只是中途先回了一趟自己住的一品兰亭。女人换了身白色衬衫搭配黑色不规则轮廓带吊裙,裙摆过膝,得体知性。 她今天是去取消婚约,但并不影响她认真打扮自己。她好得很。 因此等阮西棠下午四点来拜访顾老爷子时,顾泽承已经先一步在本家了。 老管家领她去书房,到二楼走廊的时候还提到了顾泽承:“大少爷现在也在书房。” 阮西棠挑了眼帘,随即明白了老管家的意思:“他现在在罚跪,还是大少爷自己主动要求的。” “哦。”阮西棠摘下来的墨镜拿在手里,女人指尖纤细,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赏心悦目的。 就是动作看上去不大认真。 夏天的太阳刺眼,特别是接近傍晚的时刻,阮西棠很有先见之明地从衣帽间戴了副墨镜出来。 “我们大少爷其实是想和你赔罪。”老管家着急了,主动把这层窗户纸点破。 阮西棠按下墨镜,小动作没了。她嗓音温凉,很让人有好感,问这位管家:“你觉得今天的天气好吗?” “天气?挺好。就是有点热。”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了眼前的小姑娘,头脑迷迷瞪瞪的。 阮西棠看向外边,天空里散漏下金光,一束一束的线条从缝隙钻出,染红了舒卷的云朵。 确实是个好天气。 “我觉得这个天气挺适合磨练磨练意志的,尤其是做错了事的人。我记得书房应该挺凉快的吧。” 阮西棠笑眯眯地说,机灵里有一分坏心思,却不惹人嫌。 管家懂了,试探道:“要不,我问问老爷子叫他去外面跪?” 阮西棠就感觉这位管家还挺可爱的,她随意地拍了拍手,“我开玩笑的,走吧。” 老管家呆呆地,心里腹诽:我看你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 同时他也明白,小姑娘是真心不喜欢大少爷。 书房里,顾老爷子泡这着茶。 阮西棠进来的时候,恰好撞在顾泽承的视野里,男人眼里情绪波动,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是阮西棠没功夫理他。 顾老爷子招手叫她走近一点,阮西棠到他眼前很有礼仪地弯了弯腰,起身后,不卑不亢地问好。 “来来来,快坐吧。” 老爷子很喜欢懂分寸的小姑娘。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眸深陷却分外清明,不含一丝浊光。 阮西棠这个孩子给他的印象就是沉稳大气,通透明达,有世家风范,却不骄不躁。 阮西棠坐在旁边的红木椅上,起先是礼节性的问候,后面才把话题不动声色地牵到婚约上来。 “顾爷爷,您应该知道,我今天是来取消这桩婚约的。” 阮西棠全程无视另一边罚跪的男人,目光澄净,一眼就让对方明白她的诚意。 顾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是在仔细考虑。 顾泽承听到那几个字,手上青筋就已经隐隐走出了皮肤表面。偏偏自家老爷子还当真想起了这种可能性。 他受不了,膝盖用力,起身,径直来到阮西棠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 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不同意。” 顾泽承郑重其事地回她,目光攫住眼前的女人,像是能烧起火来。 顾老爷子被吓得拽疼了胡须,气得拆台:“那你早干什么去了!” “给我一次机会,阮西棠。”顾泽承没理会旁人,他只看的到她。 那个时候,花瓣纷飞飘落。他隔着那么多人,最先看到也是阮西棠。 眼前红白玫瑰拂过,斩碎男人的视线,顾泽承忽然就想到如果当初订婚,他们两个人都在场,会不会也是这个场面。 阮西棠脸上浮起轻飘飘的笑意,她略过顾泽承,半分的动摇都不曾有过。 “顾爷爷,婚约除了门当户对,也要考虑双方是不是能合得来。而我和顾泽承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并且他也不喜欢我。所以不如好聚好散。” 阮西棠有理有据,不带个人情绪。她就是铁了心要和顾泽承一刀两断。 什么好聚好散,全都是她的托词。 男人心里恨得要命,两手压住桌面,字字沉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的很。 阮西棠笑了,不以为意。“那你的喜欢还真够廉价的。” 男人指尖顿时生冷,他低喘一口气,才察觉自己有几秒钟忘了呼吸。 第20章 嫌弃 廉价二字, 阮西棠不是平白无故说出来的。顾泽承心知这点,无从辩驳。 他喉结滚动, 张了张嘴,看着女人静默淡然的微笑,无力感攀附而上。 阮西棠挑了下眼尾,她还以为顾泽承要起来和她对刚呢。 顾老爷子扫了眼顾泽承,眸色清明中浮起了一分惊讶,他转念一想,小小地幸灾乐祸了一下。 “顾爷爷, 你怎么看?”阮西棠红唇轻启,溢出轻缓的嗓音。 她要一个结果。 顾老爷子眯眼笑意盈盈,他打量着阮西棠的态度,又飞快地往顾泽承那边瞟了一下。 那个脸黑的, 顾泽承唇侧勾斜,似笑非笑,就差直接开口威胁了。 老爷子象征性地闷咳了一声, 清了清喉咙, 问她:“你真的不要这桩婚事了?我觉得我孙子也…还不错?” 说到后面的几个字时,中气十足的嗓音明显弱了很多,老爷子自己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取消婚约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女人点到对面的人,“顾泽承我是在如你所愿,对吧?”阮西棠爽朗地问道。 “我反悔了行不行?”顾泽承冷静不了, 眼尾猩红,却仍旧一身霸道。 里面藏着几不可见的哀求。 阮西棠凉薄地扯了扯唇畔,“我和你说过了,别后悔。” “顾爷爷,抱歉了。” 阮西棠心意已决, 无地转圜。 老爷子也不强求,略带可惜地答应了:“好吧。顾家的那张婚帖在我这儿,我去拿。” 老爷子拄着拐杖,去自己的卧室里找东西。 书房里,中和的气息冷却散尽,余下的两个人像是处在不同的时空。 阮西棠泰然自若,因为目的达成,喜悦溢于言表,光彩照人。 反观顾泽承,阴郁邪气,心里堵着一口气,拿对面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软硬不吃。 阮西棠懒得看他这副样子,起身来到书柜前漫无目的地扫过一排又一排的书名。 蓦然间,阴影将她从头顶抱住,男性的气息裹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还想说什么?”阮西棠慢悠悠地转身,懒懒靠上书架。 顾泽承想说有。 他想说对不起,他说过了,阮西棠根本不要。他想说自己喜欢她,阮西棠不信也看不上。 “你之前不是非要守住婚约不可吗?” 男人凑近,下颌线绷直,阮西棠越是云淡风轻,他就越难受。 阮西棠昂首,气定神闲,“之前确实是。” “那为什么?”顾泽承想挽回。无论怎样,至少先把人安上自己的名分。 哪知,阮西棠来了句更诛心的。 “因为我发现你这个未婚夫,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男人念着,舌尖咬血。“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他没说出口。 平生难得的不敢。 “对了,还有我的婚帖—” 阮西棠没在意他的失神,女人提到这个,眼看侧过身子就要去原先坐着的位子上拿,婚帖在包里。 顾泽承眼疾手快拦下她,长腿抵上前,摆明了要圈住阮西棠。 女人似乎早有所知,简单地挑了下眉,就接受了眼前的状况。阮西棠挽唇,两只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借力踮脚。 于是,下一秒。 两个的面容同时映在彼此的瞳孔里,鼻息相吻。 顾泽承只感觉心慢了几拍,男人的眸色痴痴,望向阮西棠的眼底,像是要陷落其中。 见状,女人唇侧轻弯一瞬,她松了一只手,偏头往顾泽承的耳廓里的吹气,嗓音温柔:“顾泽承,你—” 她侧目斜视了一眼,收回。 “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随即,阮西棠一把推开他,就很嫌弃。 男人不察,往后退是踉跄了下。顾泽承气极反笑,“你的婚帖我不会收的,阮西棠。” “好啊,随你。我去拿你的那张婚帖了。” 阮西棠走过红木椅,顺过自己的包,就出了书房门。 男人盯住她欢快的脚步,眼底黑沉。 最后,阮西棠如愿从老爷子手上要到了婚帖,她打了电话跟阮尚贤说。 至于什么时候公开消息还需要两家的协商,这几年因为联姻,顾氏和阮氏达成的生意合作不少。 有的才刚开始,还有的在进行中。 晚上,顾泽承叫邵齐珩和沈易铭出来陪他喝酒。 他心里不痛快。 “真的取消婚约了?”邵齐珩踢了踢顾泽承那边的沙发脚,打趣他。 沈易铭要酒轻啜,上去补刀:“现在你连未婚夫都谈不上了。” “她是在赌气。”顾泽承猛灌了一大杯酒,因为太快,下颌线到喉结都湿了几道,沿着脉络流下来,痞气也够野性。 “她还是喜欢我的。”男人指尖拧住酒杯,自言自语般。 “你真这么觉得?”邵齐珩翘腿,专注地敲着手机。他老婆还在家里等他呢。 顾泽承冷哼,“她当初不想取消婚约,还一个劲地往我身上凑,肯定是对我有想法。” 她还勾引他,睫毛都碰到他脸颊了。 沈易铭咬着酒里的碎冰,笑道:“不放弃啊?要追?” “我他妈乐意!”男人用力压了酒杯在桌面上,那语气一出来誓不罢休。 得,栽了。 邵齐珩抬了抬下巴,眼神点向顾泽承的西装口袋,“里面有什么东西。” 顾泽承顺着看过去,是有什么东西,露出了点红纸的边角。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他想都没想,伸手夹住拿了出来。 是婚帖,阮西棠的那张。 当时顾家和阮家结亲,用了古时的传统,婚书为据,一式两份,却在描金纹路的边缘做了细小的区分。 顾泽承捻着这张婚帖,要捻碎一样。 他想起阮西棠下午把人贴上来像是要吻他的样子,含情脉脉的,原来是耍计谋好把东西偷偷放到自己的西服口袋里。 靠。 顾泽承酒也不喝了,眼眸发了狠地抓住那张婚帖,随后打了电话给某个恨得牙根痒痒的女人。 “你骗我?阮西棠。”他开口就是质问,还委屈上了。“你明明说了婚帖收不收随我的。” 阮西棠在那头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哦。那就当我骗了你吧,你能把我怎么样?” “顾泽承,你那么喜欢藕断丝连?可我以后还要找男朋友的,不能留着前任的婚帖,他会不高兴。” “阮西棠!你休想。” 女人在展望前景,顾泽承却因此刺得眼里发红,急忙地就喊了出来。 阮西棠:“你管我?挂了。” 说完,手机那边就没了女人的嗓音,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顾泽承心里堵得慌,还疼。 “啧。”沈易铭看不下去,拿了杯酒给他,“你自己做的好事怪不了别人。” 邵齐珩还挺同情的顾泽承的:“阮大小姐也挺狠。” 跟他老婆有的一拼。 “程宴洲为了追人差点把自己命都弄没掉,你至少比他好吧。”邵齐珩意味深远地点拨着,还加了点个人经验进去。 顾泽承深吸气,才感觉人稍微活过来了,信誓旦旦地来了一句:“总之,她会是我的人。” 他要定她了。 阮西棠挂了电话,也是不甚在意,她懒得理顾泽承,更懒得去想男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快见到顾泽承。 因为珠宝设计部要被收购的缘故,顾氏派了人过来实地考察这块项目的价值,偏偏这么巧,顾总亲自到场,更是点名叫阮西棠陪同。 阮氏那些董事饶是再通人情世故,也看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都传顾泽承不喜欢阮家大小姐这位未婚妻,今天一看,怎么觉得像是反过来的样子。 从见到阮西棠的开始,顾泽承的眼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动过。 大致参观完珠宝设计部,阮西棠又带人去了相邻的服装设计部,她全程都很有职业风范,公私分明。 服装设计部这边刚好有几个模特在拍时装照,清一色的男人。阮西棠撇下顾泽承,径自上前观看摄影效果。 阮氏雇用的模特一般都是签约的,比较有保障,出事故的时候也可以更好地划清双方责任。 这些人和阮西棠也很熟。 二十岁出头的小男生,青春美好,还有点野。见到阮西棠就开始喊:“阮设计师!”乖巧的很。 “衣服才是宣传照的主角,不要做太多表情。” 阮西棠拍拍手,示意其中一个男生,指尖隔空点到他的锁骨,叫他把衣领要拉上去。 那人暖暖地一笑,很听话。 阮西棠接过于璐递来的素描纸,上面是对应的时装照手绘稿,到时候会和专业的摄影机拍出来的彩色照片放在一起,以便于找到最好的角度展示服装。 女人挑过桌上的一只素描笔,在于璐原来的基础上修改线条轮廓。顾泽承在一旁冷冷地扫视她手里的东西。 全是那些男模特。 有露胸膛的,还有秀手臂上的肌肉,还有的只穿平角内裤的。 关键是女人的笔还往那些肌肉上放,垒出立体感。顾泽承似笑非笑地俯身在阮西棠耳边问:“你们设计部这么乱的?” 阮西棠手指一顿,轻渺地用余光瞥他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怎么?和顾总的影视公司有的一拼。” 阮西棠呛他。 阮氏的服装设计涉及的范围很广,从内衣到外套全部都在集团的经营版图之中。 不过阮西棠主要负责的是职业套装这块,她大学主修的专业也是这个。 至于顾泽承的影视公司她了解不多,不过几乎他旗下好看的女明星都能跟他上点绯闻和热搜。 “没有,我和她们都没关系的。”顾泽承喉咙咽了咽,怕阮西棠误会。 女人一心扑在画稿上,找好落笔点。“你和我恢复单身的消息该找个时间公开了吧?”阮西棠嗓音压低,在询问意见。 顾泽承磨了磨后牙槽,眸色半敛。“两个月,顾氏比较忙。” “哦,那就两天吧。”阮西棠停笔,把画稿还给于璐,嗓音温凉。 顾泽承抓住她的手腕,讨价还价道:“我说的是两个月。” “两个月也行,那你帮我一个忙。”女人迅速拿回手,抽过旁边的湿巾当着顾泽承的面擦了擦手腕被握过的地方。 男人一噎,怒气很好地藏在眼底,“你嫌弃我。” 阮西棠依旧擦着,觉得差不多了把湿巾扔进垃圾桶,“我不喜欢和不相关的人有多余的接触。” “说正事吧。”她轻飘飘一句堵住了顾泽承后面要说的话,“看到咖啡机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了吗?” “她爸爸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那个小姑娘平时很喜欢好看的男人,想找几个做朋友,还说要是让她高兴了,明年的合同就不成问题了。” 阮西棠端起于璐刚刚送过来的咖啡抿了口,指腹在杯柄上摩挲。那边的小姑娘见阮西棠在看她,使劲招了招手。 女人回以淡淡的微笑。 “你上吧,顾泽承。这就是我的条件。”阮西棠直言,也不拐弯抹角。 男人冷哼,锋利的眉宇压向她:“你们设计部的男模特不是很多吗?” “他们还小,不能被玷污。”阮西棠心情舒适,好言相劝:“你不一样,反正你有过的女人也不少,也不差这一个。” “所以你就让我去?”顾泽承胸膛起伏,压着脾气,狠着嗓音说。 “毕竟,你也只有这张脸我还勉强看得上。”女人悠闲地看他一眼,眼里流露出那么一点肯定。 第21章 认真 顾泽承听了, 身上气息平添冷冽,“那会心动吗?如果看多了的话。” 阮西棠刚才说的, 他这张脸也是可取之处。他想知道她会不会心动,哪怕只是简单地被美色所迷。 女人食指戳住顾泽承的肩膀,用力示意自己要推开他。“当你的恶劣被看穿后,这张脸就让只会让人厌恶。” 阮西棠说的全是肺腑之言,这个男人有多恶劣她领教过了。 顾泽承低眸看向那只抵住他的手,柔弱纤骨,像能剜到心里。 男人抬手, 虚握的姿势做好,却慢了阮西棠一步。 她已经把手收回了。 “去吧。”阮西棠偏头,在他和那位姑娘之间划拉了一道无形的线。 顾泽承不为所动,静眸沉沉, 偏偏阮西棠一脸无所谓。 真够难受的。 男人扬手叫了江宇过来,“去顾氏影视找几个男明星过来,给那个小姑娘签几张名, 拍个照什么的。” “可以了吗?” 顾泽承交代好事情, 全程目光深邃地攫住阮西棠。末了,还埋着不爽好声好气地问她。 阮西棠眸光闪了闪,“那就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公开婚约作废,在此期间你我依旧各不相干。” 女人指尖轻敲杯沿, 倏然一顿,阮西棠又想到了别的,她一本正经地补充:“如果你等不及要找女人,至少做得隐蔽点。” “你说说看什么样叫隐蔽?” 顾泽承略微俯身,手肘扣上那张高脚桌, 嗓音低哑,忍耐着情绪。 阮西棠正好在桌边喝着咖啡,男人的姿势一弄,给人一种亲密的错觉。 她及时把咖啡杯拉近,手支着下巴,还带了点通情达理的意味:“这是你的事,顾泽承。只要对我和阮氏没有影响,你和谁上床又有什么关系。” 阮西棠面露微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顾泽承忽然懂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在她眼里,自己是无关紧要的。 明明之前喜欢他喜欢的要死,现在转头就不要了。 呵。 “我不会和别人上床,阮西棠,你给我听好,我只要你。”男人眸光倏忽变冷,闪着深不可测的偏执。 阮西棠却跟听到笑话似的,她眉眼扬起,“顾泽承,你装深情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惜啊,对她没用。 顾泽承低吼道:“我认真的!” “嗯。”阮西棠丝毫不走心,语气里满是敷衍。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神情稍稍清浅了些说:“我也是认真的。” 是真的不要你了。 顾泽承眸光一颤,理智在冷静的边缘来回跳跃,好不容易才稳住。 他狠狠提了口气,“我的认真会比过你的认真。” 细若蚊蝇的誓词,只够他自己听到。 阮西棠端着咖啡杯去找那边难缠的小姑娘了。江宇已经和小姑娘说好,叫过来的那几个男明星有的还是顶流,可见顾泽承还真是挺下血本的。 阮西棠自得其乐,这笔交易她是不亏的。一个月而已,反正顾泽承之前在公开场合也没给她什么面子。 公开与否,差别不大。 参观好设计部门,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阮氏有自己的自助餐厅,阮西棠带着顾泽承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吸引在场不少人的注意。 男帅女美,身材高挑,往人堆里一站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更何况,顾泽承风流矜贵,不同于邵齐珩的冷情还有沈易铭的阴郁,他更招女人喜欢,也是那些姑娘们眼里仅存的可能人选。 邵齐珩爱萧瑜爱得人尽皆知,两个人也很快要结婚了。沈易铭也是非他的那位女朋友不娶。 只有顾泽承,即使婚约在身,依旧我行我素,风流自恃。 阮西棠拿了餐盘开始选菜,顾泽承跟在她身后,气势收敛了很多,莫名有那么点居家好男人的感觉。 阮西棠却是不受影响,眼里只有自己,顾泽承苦笑,他当真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慢慢来。 阮西棠要了两个菜,一荤一素,还配了碗绿豆汤。顾泽承要了两荤一素,他不喜欢喝汤,却还是要了一碗。 他得要培养自己和阮西棠饮食习惯的默契。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座位。 顾泽承放下餐盘,入座,却见阮西棠无动于衷,他下意识拧眉。 “顾总,我还有事,不好意思。这顿饭就由宋副总陪你吃吧。” 阮西棠侧身几度,后面那位宋副总端着微胖的身量,笑呵呵地点了下头。 “我先失陪。” 女人中规中矩,态度温和,却都是她商场来往的假面,不含一丝感觉。 顾泽承不甘心地问:“你去哪?” 声音却已经追不上阮西棠,男人面露冷色,眼光死死盯住女人走去的方向。 宋副总咽了咽那点害怕,提醒说:“阮设计师要去找唐总。” 顾泽承眸光幽暗,在几桌远的地方,阮西棠和唐淮对面而坐。女人侧脸浅笑浮动,真实灿烂。 她对别的男人笑,还笑得那么好看。 顾泽承心里烦躁,端了边上的绿豆汤就要喝。那边,阮西棠把自己那碗汤两手捧好,贴心地送到唐淮面前。 就是和他手里一样的绿豆汤。 合着,她是给唐淮要的。 男人眼睛利得很,嘴角挑着邪气,用力叩下手里的绿豆汤。 宋副总被弄得一抖,颤着声音说:“顾总,您不喜欢这汤,要不我给您换一碗。” “不用。我不喝汤。”顾泽承嗓音里细听有寒冰般的冻人。 宋副总都快哭了,眼前的饭菜也不香了。 “他们两个很熟吗?” 顾泽承捏着筷子,心里泛酸。 宋副总斟酌了下,说:“唐副总很照顾他的妹妹,两个人小时候就玩在一起了,应该挺熟的。” 顾泽承从酒吧那次和唐淮对上后,就叫人查了他的资料,大大小小,一应俱全。 唐淮是阮西棠的哥哥,实际两个人没任何血缘关系。而且唐淮这个人,三十出头,没交过女朋友,甚至连绯闻都没有。 要么是他对所有女人都没有兴趣,要么就是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对其他女人绝情无意。 顾泽承骨节分明,根根泛白。 唐淮最好不是后面那种,不然他不会放过他的。 顾泽承压下筷子,菲薄的唇形轻动:“我和唐淮,谁比较好看?” 宋副总人都傻了。 顾泽承眼眸生冷,“嗯?” “您比较好看。”宋副总急忙把嘴里的囫囵吞下,一个劲地点头。 只是唐总更暖。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顾泽承脸色没半分动容,视线巡视在阮西棠那一桌。 两个人还在聊,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讲。 唐淮今天来找阮西棠是有原因的。 北城的竞标结束后,钟其和阮朝景一起被踢出了集团。 这也是阮西棠自己同意的,她给过钟其机会,她却踩着自己少之又少的宽容肆意妄为。 所以,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因为钟其被解雇,导致设计部那边少了一位设计师,于是唐淮推荐了一个叫文沁的女设计是过来。 那位文沁出身贫苦,成绩优异,靠着唐淮他们公司的助学帮扶才有机会出国深造。现在也是为了还这份人情,入职阮氏。 阮西棠也知道文沁。 她在国外上的大学和文沁是同一所,后者刚好是她同专业的学妹。 “哥,她当初是自己主动挑的那所国外大学吗?” 阮西棠摆出自己的疑问,她相信巧合,却难免会在意是否是人为的巧合。 唐淮声线温雅,情绪真诚地看她:“那所学校是她的理想,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她。” 话甫一出口,阮西棠不觉心里踏实许多,她是相信唐淮的。 “那她和我还真是志同道合的人,难得。”阮西棠脱口而出地感慨。 唐淮深深望向她的笑容,唇畔不自觉被带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文沁的确是自己选择的那所大学,而这也是唐淮当初愿意无条件资助她的原因,至于文沁要做的就是远远保护着某个不知情的人。 如果不能陪在阮西棠身边,那至少她的身边有一个人守护她,即使不是自己也没关系。 事情谈的差不多后,唐淮先回了公司。阮西棠吃好饭,则是端了餐盘放到该放的位置,之后出了餐厅。 顾泽承就等在外面,要笑不笑的阴冷。逮到了阮西棠,男人单手插兜,迈步上前:“绿豆汤好喝吗?” 阮西棠瞥他,扯了扯唇:“顾泽承,你又哪根筋不对?” “我好的很!”男人抽了兜里的那只手,不爽的情绪多得要溢出来。“倒是你,吃个饭吃了四十多分钟。” “别管这么宽,前未婚夫。” 阮西棠好心地劝他,经过男人身边时,脚步都不曾慢过,忽视得彻底。 顾泽承咬着那个字,心里止不住的郁闷。他跟阮西棠上了走廊边的一个电梯。 两个人无言。 阮西棠却乐得自在。 她对着电梯锃亮的门抿了抿橘粉的唇色,静静欣赏了一会儿。 女人那点上下唇相抵的动作自然中生出别样的魅惑,看得顾泽承喉咙发烫。 堆上舌尖的话还没讲就被咽了个干净。 靠。 电梯一直下达地下停车场。 阮西棠要去一个地方,不只是今天,最近有空的时候她都回去。 她拨了电话给司机,知道对方出发晚了点,现在还在路上。阮西棠应好,提醒司机慢慢来,注意交通安全。 末尾的嗓音那里阮西棠不自觉加重了几度。这种害怕是蛰伏在她心底的,生根发芽难以抽离。 顾泽承眸光失色一瞬,他曾经拿阮西棠的伤疤来对付她。 “我送你去。”像是要挽回什么,顾泽承主动开口,嗓音温柔。 阮西棠投以沉静的视线,“顾泽承,我问你,这里是哪里?” “阮氏?”他无名状的心虚,“临城?” “对啊。是临城。”阮西棠赞同地示以姣好的笑容,很快又淡于眉眼中。 她说:“这里不是北城,所以,顾泽承,收起你不合时宜的假好心吧。” “不如留着给其他女人,我想她们应该会比我要感动。”阮西棠不留情面道。 第22章 求你 空旷的地下车库, 阮西棠的话字字敲在顾泽承的心口,撞出的波澜久久不散。 男人狭长的眼眸里寒光劲裂, “你这么看我的?阮西棠。” “不然呢?”女人冷哼,开口的话一如既往的硬气,让他恼怒。 他扣住阮西棠的手腕,恰到好处地把人压在一旁的白色方柱上。 猝不及防的一下。 阮西棠差点以为顾泽承会气急败坏地动手,哪知,男人侧脸擦着她的鬓角,夹带着不清晰的哀求。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愿意原谅我。” 阮西棠的睫毛轻闪, 不留于心。“当然有。” 她眼尾轻盈勾起,明明是在肆意微笑,说出的话却在顾泽承的心口上下了一道重笔。“不如放弃吧。只要不想要我的原谅,一切烦恼就会迎刃而解。” “顾泽承, 愧疚而已,一天两天就够了。别太当真。” 阮西棠是真的不介意了。 她只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不会再给予信任, 不会再付出真心, 哪怕是一点残渣剩食她都不屑给予。 她对阮尚贤亦然。 作为父亲,他对阮西棠无可挑剔。可作为一个丈夫,他错到离谱。 所以阮西棠选择了让自己过的最好的一种方式。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阮尚贤,却还是维持表面的和睦。 仅此而已。 不是为了宽慰阮尚贤,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活在恨意和悲痛之中。 顾泽承自然也领悟了阮西棠的深意, 她根本就不会考虑是否原谅这个问题。 “我不会放弃的。”顾泽承感觉口中一种干涩却割的嗓子生疼,“阮西棠,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我管不了。” “但是,我做什么也是我的事。我非要试试不可。”他字正腔圆, 每个音都踩在自己的呼吸上。 阮西棠拽了拽自己的手,动不了。她玩味地抿下唇,“这是你想出来的新游戏?” “还是新的对付我的手段?” 她下巴微扬,眸子里的光一眼看穿,全是不屑。 顾泽承以为自己够没心没肺了,没想到阮西棠能比她还不在意,不上心。 他这辈子都输在她身上了。 “没话讲了?”阮西棠松了松五指,几秒后,勾住顾泽承的脚踝,看准时机把人往柱子上压。 两个位置对调,阮西棠手臂横在男人的脖子上,挟制住他。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顾泽承。我不喜欢你碰我,懂吗?” 说完,一把丢开。 阮家司机打着方向盘把车开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目睹了阮西棠把人推开的场面,司机都为自家大小姐捏了把。 顾泽承按着领口,略微动了动脖子,眼里透着光,带了点几不可见的宠溺。 阮西棠坐进车里,侧脸融在暗沉的车窗下,气质绝尘,高不可攀。 顾泽承自始至终都占据她的余光一点,女人却没有侧目半分的打算。 车子再次启动,男人的身侧扬起一股有力的风。顾泽承胸腔震动,长吁一口气,拳头松了又紧。 “阮西棠,你喜欢我的。” 男人漆黑的眼眸掠过一道暗光,话出口后,才稍稍放平眉头。 * 阮西棠到达赛车场的时候正是下午。此时的天色不做美,云层低伏,沉甸甸的天空像是要压到地面。 只给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赛道蜿蜒崎岖,几辆赛车角逐加速,风驰电掣,伴有粗重的引擎声。 这种场面让围观的人群血脉喷张,对阮西棠来说却无异于悲惨和绝望的深渊。 只会把她逼入记忆的死角。 阮西棠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周六的下午,她在家里等着唐月吟回来,却没想到声音比人更先一步抵达。 而那个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电话里,唐月吟用往常一贯的嗓音对她说:“西棠,是妈妈。我后面要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妈妈也是爱你的。知道吗?” 阮西棠一无所知唐月吟的处境,乖巧地说:“好。” 她甚至来不及说多余的话,因为几乎是同时,唐月吟急急地喊道:“现在,把电话挂掉。快!”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震颤在金属碰撞的破碎哀嚎中,噼里啪啦,人群惊叫,汽车鸣笛,车窗震破。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在悲惨的洪流中。 而阮西棠就在另一边,间接目睹了这场血泊。她还没有听话地放下电话,家庭温情的光彩就先一步不要她了。 而唐月吟给她留下的那么一点儿声音,是轻的不能再轻的呼吸声。 随后,什么没有了。 童年中的某个不幸是需要拿一生去治愈的。即使后来,外公对她很好,唐致行和唐淮也对她很好,包括阮尚贤也是。 可终究,她人生那块母爱的版图谁都弥补不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阮西棠不敢上街,看到车子就会害怕,金属碰撞的响动会让她直冒冷汗。 外公带她出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用尽一切,也只是勉勉强让她的伤口结痂。 阮西棠不想活在过去,所以她拼命克服恐惧,她佯装自然,甚至狠硬地让自己学会了开车。 二十岁那年,阮西棠趁着假期回国考了驾照,而她的努力也仅限于此。 她可以开车,却只能在几乎没有多少车流的大道上,不能开快,不能开久。 因为伤口会不经意触及,再次流血。 清凉的风拂面把她的杂念掸去。 女人换了一身舒适休闲的服装,阮西棠要了个赛车的小场地,赛道很短,两百米的一圈,专业的赛车手几乎都看不上。 她开的是自己那辆奔驰,也是之前阮家司机开的那辆。 阮西棠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一直以来她都需要一个司机负责日常接送。可经历过北城的事情后,她明白了,还是自己最值得依靠。 所以,她得慢慢把恐惧彻底抛开,狠心逼自己一把。 女人在驾驶座就位,调整好呼吸,踩了油门,开始日常的训练。 对于这些,顾泽承全然不知。 顾氏的办公室里,男人签好文件,扔到桌上,江宇把另一份拿过去,又小心地抽回桌上那份。 他看出来了,顾总心情烦躁。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男人低头,笔下用力的字迹一顿,染开了点笔渍。 江宇下意识:“谁?” 顾泽承抬眸,冷冷地看他一眼。 江宇脑子动了,“阮大小姐还没回集团。” 顾泽承拧眉,连笔一道,又签好了一份。他压下钢笔,心里不痛快。 沈易铭发了消息过来,附带一张照片。 他问:这是阮大小姐吧? 顾泽承点开,眸色敛下,直接说:“人在哪里?” 他发的是语音。 连字都来不及打。 沈易铭笑了,不好把人弄急了。回他:灰度赛车场,我常去的那个。 后面,顾泽承没说话了。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沈易铭旁边还穿着赛车服的女人扬了扬浓黑直垂的秀发,一脸不悦:“你把人叫过来?” 沈易铭心虚:“怎么说他也是我兄弟,老婆。” “那你晚上和你兄弟睡吧。”女人把赛车头盔往他往里一塞,大步迈开。 沈易铭连忙追上去。 阮西棠开了大概六七圈,一直到理智的界限边缘,她才下车。 沈易铭上前和他打招呼,还有他的女朋友。 女人英姿飒爽的,穿着一身专业的赛车服,脸部线条流畅,骨骼瘦削。很符合当下的高级厌世脸的潮流。 她同阮西棠问好,又冷冷扫了眼旁边的男人提醒道:“他把顾泽承叫来了。” “沈总?”阮西棠收拾好情绪,试探他。 沈易铭闷哼,揽住女朋友的腰,轻轻摩挲:“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女朋友手肘抵开人,很霸气地说:“下次你也不用跟我过来了。” 之后,女人看向阮西棠:“他不应该把顾泽承叫过来,作为赔礼,我带你兜一圈风怎么样?用我的赛车。” 女人很熟悉赛车,她轻而易举就察觉了阮西棠对开车的那点隔阂心理。 所以这个提议是其实是不怎么友好,却能很有效地让阮西棠克服那点感觉。 “好。”阮西棠扬眉,迎风而笑,傲然潇洒。 “我很欣赏你。”女人拿过沈易铭手里的装备,对她说:“我带你换一身专业的赛车服。走吧。” 两个女人自顾自走远,沈易铭在原地无奈,却还是不放心地跟上去。 没办法,自己宠出来的。 换好装备,女人要了辆双人座的炫酷蓝黑赛车,底盘很低,车身轻盈。 “上去试试?”女人拍了拍身上的赛车服,掰了掰手指骨节,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热了。 她爱死这种激情了。 沈易铭一眼看过来这样就知道她来劲了,男人下意识揉了揉酸涩的鼻梁,叮嘱道:“慢点开,老婆。” “看情况。”女人张口就来,眼神直直勾住那辆车,兴奋得不得了。 阮西棠点头,刚要准备把头盔戴上,某个不合时宜的嗓音又气又冷打过来。 “阮西棠,谁他妈允许你玩赛车的?”顾泽承真的是气狠了,语气冒火,“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开车啊。 他咬着牙根,一双慑人的眸子涌起浓黑。 阮西棠扯唇,溢出轻缓的嗓音:“我知道啊,可是你别忘了,顾泽承,这是你自己给我的教训。” 男人气势散尽,指尖蜷缩了下。 “那个时候如果我知道你不能开车,我不会那么逼你,对不起,好不好?” 愤怒过后是无助的慌张,顾泽承一想到那些混账事,弄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我的错,对不起。”男人抬手想去抚女人的脖颈还有肩膀,却不敢,克制地收回。 “我不该推开你的。对不起。但是今天你休想上去,阮西棠。”顾泽承用只够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着,她要是上去,他得疯。 他见过阮西棠心里深藏的恐惧和阴影,她根本应付不了专业赛车的速度。 “你在求我?”女人歪头,一脸适意。 两个人的情绪不相通。 顾泽承嗓子哑得不像话,“对,我求你,阮西棠,我不许,你懂吗?” 第23章 文沁 ——我求你。 那几个字一出口, 就在风中揉碎了。 阮西棠眸色静静地看他,“哦, 和我有关系?”她凉薄到骨子里,对他真的不给一点机会。 “我也求过你的,顾泽承,你自己先不要了。” 顾泽承这样一个人为她心甘情愿地低头,阮西棠却连看都懒得看。 她高傲自重,当真说的做到。 “那你也不能上去。” 顾泽承眼睛都红了,那点玩世不恭尽数冲淡, 情绪波动得都不像他了。 沈易铭今天大开眼界了,他什么时候见过顾泽承这个样子。 都哭了。 “顾泽承,要不然你这么想想。与其让别人踩在我的伤口上来对付我,不如我自己先把伤痕踩平了。” 阮西棠一派恣意, 她无所谓。甚至踮了踮脚,伸了伸懒腰。 末了,又淡淡地加了句:“顾泽承, 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 不然,我可没有这个觉悟。” “谢谢你,推开我。” 她身体前倾,偏头,气息吐在男人的耳廓。她很坏的。 “我们出发吧。” 阮西棠步子拉开距离, 戴上头盔,示意沈易铭的那位女朋友。 “阮西棠!”顾泽承情绪全被她握在手里,慌的要命。 “沈易铭,把你的兄弟管好。”驾驶座上的女人踩了油门,引擎开始轰鸣, 她看了看一旁的阮西棠,“受不了的话就说,我会停的。” “谢谢。我还挺想跑完全程的。” 阮西棠轻抹了下手心的汗,眸色中的沉稳染上了异样。她却还是笑得烂漫。 “不错。顾泽承眼瞎了估计。” 下一秒。 车子如离弦的箭,再无回头的可能。天色披黑,车身划过,风起扬尘。 顾泽承眼眸落于一点,失魂落魄的。 沈易铭上前,挑着几分得意。“你哭了。” “你没哭过?”顾泽承冷哼,眼尾的红还在,也不妨碍他嘴硬。 沈易铭一梗,话说不下去了。 “你喜欢她什么?” “我也想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怎么就非她不可了。”顾泽承轻笑,拿了根烟出来,点火,眼眸放远,惩罚性地吸了一口。 “那完了。”沈易铭说:“她身上要是有你看上的点,那至少你以后还有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没有,那就表示你爱的是她的全部。” 世界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不存在完全不相同的两片叶子。 人都会有相似点,这是为了让绝大部分的人一生不用死磕在另一个人身上。 无论出于爱好,性格,身材,长相,家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种喜欢是可以模仿的。 而偏偏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一栽就是栽掉自己的一辈子。 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某一点,而是某个人。 顾泽承弹了弹指尖的烟灰,与有荣焉地说:“彼此彼此。” 沈易铭存了坏心思,故意损他:“你想多了。车上那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女朋友,一个是你的前未婚妻。” “都是两情相悦,差不了多少。”男人捻着烟,下手有点重。 沈易铭不说了,人家的感情他操什么心。再多来几句,别说床了,家门都不让他进了。 顾泽承也没话讲,他现在心都被吊着。男人沉沉的眸光盯住过了半场的蓝黑条纹的车身,情绪越发不稳。 赛道很长,上面还有其他类型的赛车,无一例外的是速度飞驰,快得抓不住,令人眼花缭乱。 全程下来不过四五分钟的时间,对阮西棠而言却是漫长的心里波折。 车子太快,在过弯道时,总会让她觉得自己也要被甩出去,心更是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某一刻,激情和极速的上限给她的感觉就是死亡。 终于到回到原地。 阮西棠开了车门,摘了头盔,就俯身到一边使劲呼吸,她脸色着实不好看,冷白的肌底,显而易见的受惊。 女人阖实双眼,努力将自己从兵荒马乱中剥离。 再睁眼,阮西棠缓缓抬头,入目是一张风流俊雅,一双眼眸含情,微微泛冷泛红。 女人直起身,昂头挺胸,她对着顾泽承挽唇微笑,在脆弱的内质外伪装了自己的保护色。 顾泽承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顾泽承善于摸清一个人的本性。阮西棠明媚娇纵,她有话直说,不吐不快,更是想笑就笑。 而偏偏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哭的时候是真的难过,笑的时候却未必真的开心。 一如现在。 阮西棠提了提肩膀,拿下赛车专用的手套,双手互相掸了下,似乎只是出于无聊。 而女人自己却心知肚明,她手心里全是汗。 和上次顾泽承拿手链做赌的时候一样,她都慌张了。 这也是一笔账。 “你小瞧我了,顾泽承。”阮西棠勾唇,对他不屑道。 女人径自往更衣室的方向走,直视前方。她心里还是砰砰乱跳,生理性的那种。 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果然,人都要把自己往临界值压。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顾泽承没有理由上前,只能远远目送。 靠,他当初是哪里不对非要解除婚约。现在好了,到手的名分都没了。 男人恨得咬牙切齿。 阮西棠换回衣服,和沈易铭他们打过招呼就回去了。 傍晚迫近,天色黯淡无光,一场大雨倾盆将至。 奔驰车后,一辆宾利不远不近地跟住。司机看到了,对上后视镜问:“后面好像是顾总的车。要甩开吗?” 阮西棠从容不迫,甚至没有侧目确认一下那辆车子,只说:“我们开我们的,他要如何没必要去管。” 司机:“好。” 回到一品兰亭的时候,雨已经在下了。司机把车开到相应的停车位,阮西棠从地下车库上达自己住的楼层。 没有淋到雨。 家里冷冷清清,雨幕将孤独渲染到极致。 阮西棠一个人住,吃饭什么的都很随意。她简单给自己煮了包速冻水饺,也不挑食,填饱肚子就好。 她拉上客厅的遮光帘,懒懒地倒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电视里在放什么随机的影片,她糊里糊涂地看着,慢慢睡了过去。 也没有人管她是不是会着凉。 外面雨声淅沥,半梦半醒间,阮西棠接起一个电话,她有点闹脾气,把脑袋往抱枕里猫。 “阮西棠。”顾泽承在那头喊她,透着点嘀嗒的雨声。 女人踢了下脚,“嗯。” 顾泽承听着她侬软娇气的嗓音,捻了下指腹。“你睡了?” 阮西棠没回,呼吸清浅。 顾泽承自然而然地缓了缓语气:“阮西棠。”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怎么样?” 后悔。 那两个字跟掐在男人的喉咙里一样。 阮西棠翻了个身子,问道:“你是?”她昏昏沉沉的,稍稍把人拉回了现实。 男人咬牙:“是我。顾泽承。” 她嗓音软是真的软,气人也是真的气人。 阮西棠拿起耳边的手机,眯眼看来下,女人打了个呵欠,“我也后悔了。” “后悔什么?”顾泽承呼吸都顿了下,心上颤了颤。 阮西棠眨了眨眼,“后悔听你说这些废话。” 当头就是一盆冷水。 顾泽承捏着烟有些拿不稳,“我真的后悔了,阮西棠。” “那你慢慢后悔吧。” 不给机会,无动于衷,随后就是漫长的机械音。 阮西棠一把挂了电话,连起码的招呼都没有。 顾泽承手上还没点上的烟断了个彻底。 江宇摸上方向盘,试探道:“顾总,我们去哪?” 他们还在一品兰亭这边,关键是阮大小姐也不知道。那不是白等了。 顾泽承盯着手机页面上显示的不到三分钟的通话时长,阖了阖双眼,再睁开里面寒光乍现。 “你说,怎么让一个女人原谅你?” 江宇呛了下,反应过来后,一脸纠结地说:“这要看他做了什么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男人眸光暗了一度,“那我做的那些事…” 戛然而止,顾泽承说不下去了。 “要不您问问邵总,沈总,他们应该蛮有经验的。”江宇硬着头皮说。 顾泽承冷哼,“就他们。” 江宇:“……” 当我没说。 阮西棠挂了电话后就完全醒了,心里波澜不惊的。 这个世界后悔的事情可太多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勾了下晚上的手链,眉宇淡然。 周三的时候,阮氏的服装设计部正式入职了一位新晋的设计师,也是之前唐淮和阮西棠提过的那位文沁。 阮西棠对她有那么一点印象,不多。 她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有次社团活动,是关于服装设计比赛的,办的很大。 里面的参赛人员需要保证的想法是原创的,并且在规定时间内交付成品,至于面料和染布都自己负责。 文沁当时也参加了。阮西棠设计的是高定,面料珍贵,很不好找,以至于她想换个设计内容。 而文沁刚好知道一家店有这种面料,很好心地帮阮西棠弄来了。 阮西棠不认为世界上会存在无缘无故的好,事出即有因。 那个时候她问过文沁为什么要帮她。 她说:“因为你也帮过我。” 阮西棠困惑:“有吗?” 文沁:“你做的好事会一直记得吗?” 阮西棠还觉得有趣,笑着说:“也不一定。” 文沁:“那就对了。” 缘分有时候当真妙不可言。 阮西棠友好地打量下时隔几年后再次见面的人,露出爽朗的笑容。“欢迎文设计师选择我们阮氏。” 文沁一身正装,弯了弯嘴角,“谢谢。” 是出于内心的感谢。 如果不是因为阮西棠,唐淮不可能抛出那么珍贵的橄榄枝,而她要是失去出国深造的机会,则注定沦为平庸。 她要做的只是默默保护阮西棠,适时地站出来帮助她。 阮西棠一直不知道,当初她要的那种面料,是唐淮从别的地方调货拿来的。因为比赛的时候很赶,而这是最快的途径。 文沁离开办公室前不自觉地多看阮西棠两眼。 而她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 中午的时候,阮西棠刚把手上的一份文件搁下,准备去自助餐厅里吃些什么。 于璐敲门进来,顺带了一份高级中式料理。 “是顾总派人送来的。”于璐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下,光看外包装也知道这顿饭肯定不便宜。 阮西棠扫了一眼,没打开。“送给你吧。” 于璐连忙摇头:“我不怎么饿,要减肥来着。” 她不敢,顾总指明给他未婚妻的东西,她要是动了,明天得被关小黑屋里去。 阮西棠失笑,也不为难她。女人眸光透亮,浅浅流转了几度,说:“放着吧,我自己看着办。” 于璐心里怪怪的,以为两个人和好了,甜甜地应了声:“那我下去,拜拜。” 阮西棠挑眉,根本没碰的欲望。 下午的时候,迎来了阮氏珠宝设计部和顾氏的收购签约仪式。 阮尚贤在海市出差,所以由阮西棠代为出席。 签约流程安排在阮氏。 顾氏和阮氏两方各执一边。阮西棠到场的时候,在顾泽承灼灼的目光下,不慌不忙地回以微笑。 “顾总。”女人一身天蓝色西装配以白色内搭,干练随和,很有职业风范,阮西棠很少穿职业套装。 因此偶尔那么一次,足以让人挪不开眼。 顾泽承上前,在和阮西棠一步之遥的范围停住,问道:“中午的饭还喜欢吗?”他俯身在女人耳边柔声说。 阮西棠一派云淡风轻,抬头很配合地把脑袋往前倾。 “还不错。” 说着,她把一张五十块的纸币夹好竖在男人的西装口袋里。 “我卖了六十块,这是你的那份钱。” 第24章 手抖 顾泽承眼眸低垂, 瞥过那一角的青蓝色,薄唇抿了抿。 “那是不喜欢了。”他答非所问。 阮西棠身体回直, 她睁大了无辜又水汪汪的眼睛。“只是不喜欢送饭的人而已。” 旁边的人都看着两个人交头接耳,只是顾总的脸色沉冷,看起来交谈的不是很愉快。 顾泽承顺了顺呼吸,不得劲的很,却还是笑得一脸风流,“行,那我明天换西餐。” 他一意孤行, 阮西棠由他,“既然人都到齐了,该签字了吧。” 于璐把一式两份的文件恭敬地摆在两个人的桌前,上面双方负责人的签名一栏是空的。 顾泽承拿起认真地翻了几页, 又放回去,侧头往阮西棠的耳边说:“我怎么觉得是在领结婚证。” 也是一式两份的文件,也要双方签字。偏偏两个人今天的西装外套下的衬衫都是白色。 是很应景。 阮西棠若有所思般地颔首, “我比较喜欢认为是在走离婚程序。” 话音刚落, 阮西棠指尖抵开钢笔笔盖,骨节分明的右手握住,尽量笔画到位地写出那三个字。 阮西棠。 她签好,神采飞扬。 顾泽承嘴里嚼着她那点无所谓,看她跟看抛弃丈夫的老婆一样。真被阮西棠说准了, 这哪里是结婚。 他妈分明是离婚。 “顾总,该你了。”阮西棠收敛了眼神里的嫌弃和不耐,公事公办地提醒他。 顾泽承堪堪把笔尖压在空白的位置上,手却要动不动。心里堵着一口气,男人飞快地带过几。 顾泽承, 那三个字,龙飞凤舞。 潦草是潦草了点,却还是辨认的出来。 阮西棠刚要伸手,却见顾泽承先一步扯下那张纸。 “这张写的不好。” 这借口,一点儿不可信。 顾氏的在位者一天要签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多少,居然还会签不好。偏偏男人的脸色一派自然。 “或许不一定要收购,我们可以合作。”顾泽承适时抛出橄榄枝,眼眸紧抓某人不放。 对于珠宝设计部,顾泽承是没有兴趣的,虽然拿下这块,可以用来和顾氏旗下的影视公司合并,制作头饰和道具。 他只是想对付阮西棠,所以横插一手。说到底,原因不在项目,而在于阮西棠。 在北城把人弄哭那次,顾泽承才知道珠宝设计部对阮西棠而言的重要性,里面有她的母亲生前一手创立的品牌。 月色。顾泽承记得是叫这个名字。 品牌很小众,加上后来没有用心经营,逐渐趋于平淡。以至于顾泽承在做项目评估的时候没有在意这块内容。 阮西棠能为了它哭,顾泽承心知自己不敢拿。他其实是想看女人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只要她软一点,珠宝设计部他能双手奉上。 结果,一直到签好字,女人都是端庄沉稳,她根本不准备从自己这边入手。 明明,她那么在意,就是不开口。 话出口的瞬间,顾泽承就自认输了。 “阮西棠,我把它还给你。” 与设想的情况截然不同的是女人古井无波的眼眸。阮西棠扯了扯红唇,“再去给顾总拿一份文件。” 于璐闻言,手上顺势又送来一份。文件从开头到结尾一字不差,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女人提笔,笔力轻快却沉稳。签好后,一把拍在顾泽承的胸前,“签吧,顾总。要是还觉得不行,那我叫助理再去拿。” 说着,阮西棠眼神示意于璐,扫过外面的复印机。于璐顿时心领神会,拿着手上另外一份崭新的文件出去了。 她是看出来了,顾总今天不签是不行了。 顾泽承心慌乱了一步,他拉了下领带,也不太顾忌形象。“之前我不该对付你,珠宝设计部我还给你,行吗?” 阮西棠轻牵嘴角,事不关己般。“顾泽承,你不是非要玩吗?那就拿去吧。我阮西棠输掉的东西,不需要靠你的怜悯拿回来。” “好好玩吧,顾总。” 她松了手,只见那份文件缓缓跌入顾泽承下意识抬起的手里。 男人依旧不动,握着的文件却徒生皱痕。 他不签。 阮西棠也不勉强,女人瞥了一眼顾泽承身后的副总,客气地稍微带了那么点气势说道:“你来签吧。” 副总愣了一拍:“啊?” 正主不是还在这儿吗。 阮西棠看穿了他的困惑,“你家顾总手抖,你来吧。” 副总下意识看去,手抖是不抖,就是力道失控了。 文件都皱了。 “顾泽承,你不敢签?”阮西棠扫视自己的腕表,时间耽误了不少,眼眸里是简单直白的厌烦。 顾泽承轻呵,“那签吧。” 边说边开了笔盖,下手就是漂亮的一道签名。字如其人,嚣张的很。 只是似乎有些不稳。 江宇跟在顾泽承身边多年,知道字迹和往日的不同。心里苦兮兮地摇了摇头。 阮西棠敛了下眸色,拍手鼓掌。 “合同即刻生效,珠宝设计部归于顾氏。恭喜了,顾总。” 不知道详情的股东们也跟着鼓掌,连连道贺,于他们而言珠宝设计部不过是集团经营惨淡的项目,只要不赚钱就该被卖掉。 的确可喜可贺。 阮西棠看着眼前的一幕,在自己拍手的间隙,怅然若失。 女人浅浅挽唇,还是流露出了那么点笑容。 不达心底。 却是在顾泽承的眼里狠狠地划了一痕。男人眸光颤了颤。他又做错了。 流程顺利走下来,阮西棠代表阮氏送顾泽承他们出门。 前台大厅的地方,阮西棠和顾泽承一行人刚出电梯,闻讯而来的记者一拥而上,将话筒和摄影机齐齐对准临城话题中心的人物。 ——顾氏收购阮氏旗下的珠宝设计是意味着两家婚约有变吗? ——听说阮设计师是反对收购的一方,那为什么又同意了呢? ——两位方便说一下你们的联姻状态吗? …… 焦钻刻薄的问题像海浪般铺天盖地地席卷在这一方天地,像是打在阮氏和阮西棠脸上的巴掌。 未婚夫当众下场对付未婚妻,还做的人尽皆知,是够可怜的。 因为保安的阻拦,那些记者只能在门口拼命地伸出录音笔和话筒,企图拉近那么一点儿微末的距离。 阮西棠远远观望,认真地倾听一个又一个抛出来的问题。 ——有小道消息说,在北城谈合作的时候,顾总带了向晚到场,是真的? “问你呢?顾总?”女人眉梢蕴着笑。比起身后那些阮氏董事的担忧,她反而更像个没事人。 顾泽承言语苍白:“我带她去是因为工作。” 阮西棠玩味地细品了下,“跟他们说呀。” 在她这儿废什么话。 “阮西棠,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真的。”男人眉心隐隐发胀,不管不顾道。 阮西棠睫毛垂下扇形的弧度,薄唇微翘。“顾泽承,有没有关系是要比较的。” 为了那么一个没有关系的人,可以推开自己的未婚妻。 那她阮西棠又算什么呢? 顾泽承心脏骤然一缩,他张了张嘴,将将要出口的话被阮西棠拦下。她叫了于璐去应付那些记者。 只见于璐手里拿着东西走向那边涌动的人群。 顾泽承没来由地慌张,他眯了下眼,狭长的眼眸里藏着不善的情绪。 阮西棠懒懒地抱臂,随后就听到了自己先前录好的声音。 经由电波的修饰,原先清灵流丽的嗓音浸润了分难以察觉的磁性。 录音缓缓放出,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 “针对顾氏和阮氏的关系,由我做以下几点说明。收购珠宝设计部是双方协商的结果,如果非要看做是顾总打压阮氏,也可以这么理解。其次,是我和顾泽承的联姻关系,既然都说了是联姻,那自然不存在什么感情。最后,给大家稍微透露一下,六月末的某一天,顾氏和阮氏会公开婚事的进展。敬请期待。” 流畅自然,娓娓道来,不愧是阮西棠。 “你早就准备好了?” 男人压下胸口的怒气,眼神犀利。 她故意的,借着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划清界限。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地签个合约,甚至他都要拱手归还珠宝设计部了。 结果这个女人呢,她一开始就瞄准了今天的采访。 没感情。 只是联姻。 男人咬着那些字就恨得不得了。 “你又玩我,阮西棠。” “那你呢?顾泽承。你敢说你当初对付我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没有想过我可能因为你而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西棠轻哂,满目的轻蔑。 刺得顾泽承喉间酸涩。他不甘心地说:“什么叫没感情,要是没感情,你之前那么缠着我做什么?” 他快被她气死了。 “那么激动干什么?”阮西棠觉得好笑,“是你自己说的,顾泽承,你永远不会喜欢我,能有什么感情?” 第25章 p上去 于璐应付好那些记者, 阮西棠刚好也把自己和顾泽承的破事差不多择干净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最多再维持一个月的表面关系。 想到这点, 女人抵着咖啡杯的红唇缓缓地流淌几声肆意的笑。 弄得对面的陶桃也跟着乐呵。“那我要恭喜你彻底摆脱顾泽承那个风流贵公子。” 服务员端了两人之前点好的餐品上桌,这是一家新开的经典新餐厅,参照的是欧洲上世纪的装修风格。 陶桃今天有事要和阮西棠商量,特意约了这个地方好说话。 “是该恭喜。”女人懒懒地轻抿一口咖啡,再放好,说:“取消了婚约,把珠宝设计部彻底输给了顾氏, 记者那边也打好了预防针。只差公开了。” 她努力过了,结果不尽如人意,那就算了。 陶桃虽然不是很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阮西棠住院的时候她去看望过。 当时女人神色无光, 脸色透着病态的白,眸色湿漉,却依旧挽着淡淡的笑容。 那个时候, 陶桃就知道阮西棠要放弃了。 她也挺佩服顾泽承的, 阮西棠多少骄傲恣意的一个人能被弄成那副样子。 他的心也真够硬的。 “你的问题没了,我的反倒来了。”陶桃苦恼地切起自己的那份牛排,有些炸毛。 “我爸妈他们给我找了个结婚对象,姐姐我还没浪够呢!” 阮西棠掀眸,眼神蕴着好奇的光彩。“谁啊?” 陶桃撇嘴, 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临城的贺家,恒和医院的院长,贺燃。” 阮西棠有所耳闻。 贺家是做医疗事业起家的,这位贺燃是贺家二少,花花公子一个, 他的风流韵事比起顾泽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顾泽承的绯闻只是绯闻。贺燃就不一样了,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玩的不亦乐乎。 “那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阮西棠叉子卷了下千层面,放到自己跟前的盘子里。 陶桃一听,眉飞色舞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你的设计部最近不是在弄婚纱时装秀吗?我要一件。” 阮西棠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了,“这件道具可不便宜,按市场价的八折出给你。” “好说!”陶桃豪饮一口酒,咽下后说:“我还要去找小狼狗呢!” “对了,你怎么知道阮氏集团时装周做的是婚纱?”阮西棠抓住了关键点。 “我听贺燃随口说了一句啊。不管。”陶桃提到这个名字就烦,“说别的。”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想到了。 “你过几天不是要拍杂志吗?顾泽承他知不知道,会不会来捣乱?” 阮西棠蹙了下眉,“不知道。” 女人压下刀叉,转而手支着下巴,“等他那点愧疚感过去了,估计就能恢复正常了。” 陶桃鼓了鼓嘴:“哦。” 两个人聊得认真。 那边,唐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旁边另一个男人就探头过来,唏嘘道:“难得啊,我就没见过有什么是你感兴趣的。” “是没什么。”唐淮轻声应他,盯着背影的视线重新拉回到眼前的景象。“除了……” “什么?” 唐淮拢住指尖:“你听错了。” “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知道我听错了?”男人随口调侃。“你这一周又要出差吗?” 唐淮嘴角微微上扬,“不出差。” “那好啊。之前每次到你生日的时候,你总是要去国外谈合作。现在能好好热闹一下了。” 好友兴奋地拍了拍大腿,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出去了吧?” “不过为什么呀?” 唐淮却只是静默地颔首。 * 陶桃要了一件婚纱,没过几天就来了阮氏一趟。阮西棠安排文沁负责这一块,她自己刚好要拍杂志,抽不开身。 阮氏每年都会发映两套自己制作的杂志,夏冬各一次。上镜的人物必须是在半年内有设计成品展出的集团内部设计师。 再配上颜值和身材都能打的几个模特,很有噱头。 因此这项规则既可以看作是阮氏推广自己的手段,也是对有能力的设计师的一项奖赏,借此可以提高设计师自身的知名度。 文沁和阮西棠都要入镜。 两人和另外几个设计师拍完合照,再进行个人杂志照拍摄。这时需要几个模特穿搭服装设计的成品配合入镜。 文沁先拍好,她和阮西棠打好招呼,就去忙手上的工作。 服装展示厅里,专门放婚纱的那一间。 陶桃看上件合心意的,“既然要买就要买一件最好看的。”女人来回打量越看越喜欢。 文沁站在她身边,久久凝望着。“它是很好看。” 陶桃很是赞同,要不是还记得她买婚纱是为了什么,她自己都忍不住想穿一穿。 女人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眼神细细端详着婚纱。语气却是不耐烦:“我说贺院长,你到底来不来啊?” “在门口。” 一声清朗磁性的嗓音两边想起。 陶桃看了眼手机的通话页面,又扫向进来的男人,默默地挂了电话。 “婚纱我看好了,要不你和我直接结婚?”陶桃一脸得意,心里的小人在止不住的狂欢。 她就不信贺燃肯放弃外面那些花花草草,走进婚姻的牢笼。 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眼神在文沁身上漫不经心地飘了下,又收回。 那一眼,文沁躲闪开视线,她拧眉,暗自苦笑。 婚纱呈现在贺燃的眼前。 一字领的设计,下摆蓬松,坠了钻石,薄纱浅浅一层朦胧又能带出水波的荡漾。 男人眸色冷静,看到了上面挂着的设计师的名字。 ——文沁。 “是你设计的?”嗓音平静如水,例行公事般地询问。 文沁深呼吸,“是的。贺先生。” “我说贺燃,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陶桃那一嗓子吆喝还没出来,就听到男人的回答。 贺燃慢条斯理地:“那买吧。” 陶桃结巴:“什…什么?” “我付钱。”贺燃余光涌动了一瞬。 “给我?” 男人转身往外走,没应。 态度却很明显,这件婚纱他要了。 陶桃盯住那道背影,无语望天。 不是吧!她把自己坑了进去? 文沁呆愣在原地,目光虚空。 不多时,门口来了助理。“文设计师是吗?贺先生想了解下婚纱的详情,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文沁握了握拳:“好的。” 走廊外,贺燃背身等在那里。助理把人带到,默不作声地离开。 文沁能察觉到他身上不善的气息,终是礼貌地开口:“贺先生。” 闻言。 男人哂笑,他缓缓转身“不认识我了?” 文沁:“关于这件婚纱的设计,我稍微说…” “文沁。”贺燃冷冷地叫她,一脸不屑,“怎么,唐淮叫你回来,你就回来?” “如果是和工作无关的事,那么我没什么好说的。”女人压下翻滚的情绪,抬头浅浅微笑。 贺燃叉腰,吐出一口浊气。“那文设计师记得把婚纱装好送过来,我结婚的时候要用的。” “好。”女人身形不动半分,目送贺燃的离开。 陶桃没想到搞事情居然把自己搞了进去,她气冲冲想去找阮西棠诉苦,到摄影棚的时候却发现这气氛也真够冷的。 阮西棠正对着镜头摆姿势,旁边站着个男人,居然还是顾泽承。 陶桃眨巴了眼睛,小心地咽了下喉咙。 镜头下,只见两个人近距离地对视,眉目含情。 阮西棠扬起天鹅颈,注视着顾泽承,情绪温和。 男人眸子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温情却是昭然若揭。 像是能从里面溢出来。 摄影师捕捉了几张角度特别好的。 阮西棠望进男人的瞳孔,她心知肚明现在是在干什么,理智地试着把情绪代入。 陶桃提了口气,手肘碰了碰于璐。“这怎么回事啊?” 于璐端着张苦瓜脸,小声回她:“顾总搞的鬼。” 好不容易等到拍摄结束。 阮西棠下来喝了一口水,冷冷瞥过某个暗自得意的男人,对于璐说:“记得把顾总的那份工资给他。” “回头再找个电脑好的人,把那个男模特的脸p上去。” 顾泽承笑不出来了。 第26章 不走 于璐惊了下, 看着阮西棠的神情又不像是玩笑。她好不容易开口:“按照正常的工资算吗?” 阮西棠想了下,很快摇了摇头。于璐见状高悬的心来没彻底放下, 下一秒听到了句更不得了的话。 “他是替补上场,工资折算百分之七十给他。”阮西棠勾唇。 于璐呆了:“啊?” 她偷觑了下顾总的脸色,沉得能滴水。 陶桃自然是站阮西棠这边,“也对。何况又不露脸。” 不露脸。 那三个字特意加重了点尾音。 顾泽承眉宇拧起,却还是好性子地说:“阮西棠,你就这么对我?” “你扣下了我的模特 ,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任谁都看出来女人的情绪不好。 阮西棠要拍杂志照, 顾泽承是一早就知道这个事情。 他叫江宇关注着阮氏的内部动态,两家集团现在还有合作,普通的消息不难掌握。 偏偏和阮西棠入镜的是一位男模特,还是之前阮西棠指着叫他把领口稍微拉上去一点的那个。 想想看, 他就不可能让这两个人碰上。 顾泽承体会着女人话里的某个字眼,眼神犀利。“什么叫你的模特,阮西棠。”他计较道。 “人呢?”阮西棠只在意这个。 顾泽承咬着她那点忽视自己的意味, 眼眸里的戾气深重, 他踱步迫近,冷着嗓子问:“那不如你先说说看你刚才的眼神去哪了?” 他目光灼灼,直直看进阮西棠那双眸子,却怎么都看不出女人拍照时候的那点温情。 在他开口的瞬间,还多了分厌烦。 “你说这个?”阮西棠昂头, 眼神恰到好处地晕开点情意,转瞬即逝。“上镜的基本修养而已,别当真。” 顾泽承脑子顿时轰的一声,男人深邃的眼眸死死攫住她,仿佛要看透她那点伪装的眼神。 可是没有。 “你刚才都是装的?”顾泽承咬牙。 阮西棠绕回主题, “我要的人该还给我了。”她一双眸子清清泠泠,坚定又倔强。 顾泽承舌尖扫弄牙关,喉间弥漫了浊气,“江宇”他声线低冷地喊道。 江宇懂了,立马出去把人带过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上阮大小姐,顾总就没有不输的时候。即使看似赢了珠宝设计部,却把自己的心都玩进去了。 后面还怎么赢。 “顾泽承,别干涉我的事情。你没资格。”阮西棠看着江宇的动作,睫羽下射出漠然的冰冷视线。 拖泥带水不是阮西棠的行事风格,藕断丝连也是她讨厌的状态。 昔日的阮尚贤如此,今天的顾泽承也是。 阮西棠压低了声线,话语却还是扎人。男人下颌线紧绷,黑眸锐利,千言万语扯动心跳,终究化为不甘的一个字。 “好。” 曾经他是有的,被他弄丢了。 顾泽承苦涩饶舌,难以抑制的后悔。 陶桃震惊得瞳孔放大。 厉害还是她姐妹厉害。 阮西棠却不肯作罢,继续质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顾泽承。” 干什么? 防止你移情别恋。 这话他压住了,看向阮西棠的眸色却偏执犹如一把绳索,随时准备绑住某个人。 “不想看你跟他一起上杂志。”他认得很痛快,含着不加掩饰的狠戾。 阮西棠兀自点头,她明白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顾泽承。” 男人吗,一旦失去了什么,总会泛起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气氛一触即燃。 江宇此时好死不死地领着人回来了,踏进来的第一步,他就知道完了。 阮西棠关切地问了下那个男模特:“没事吧?” 他倒是笑得暖洋洋的,状态也好。“没事。顾总找了几个人陪我聊了会儿天。” “没事就好。带他去拍照。”阮西棠远远地拨了一个摄影组的人来负责。 全程顾泽承都不在她的关注范围。 早在阮西棠关心那个小男生的时候,顾泽承就已经忍不住,指尖捻得都白了。 他狠狠嚼着之前那几个字才勉强忍下了。 没资格。 迟早他会有的。 阮西棠把后续的工作安排好,才想到这边。她略微歉意:“顾总,慢走不送。” 是在赶人。 那点委婉也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两个人还没公开的关系。 顾泽承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 “阮西棠,你不能把我的脸删掉。”藏着一股狠劲,就差直接威胁了。 阮西棠走到一边去看自己的照片,根本没给他半点反应。 顾泽承被无视的彻底,心里泛疼。 江宇都觉得他有些委屈了。 把人扣住,自己以未婚夫的身份上去和阮大小姐拍照,原本是为了把本来已经没有的名分再坐实。 结果,被人家反将一军。 连个脸都出不了。 等人离开,阴冷的气场散去。于璐松快地呼吸了一口,不得不说顾总刚才太可怕了。 即使低头了,身上还是有与生俱来的那种气势。 陶桃竖了个大拇指:“你太绝了!” “希望他也能这么想。”阮西棠按下她的拇指,收下了对方的赞赏。 “晚上陪我去酒吧。”陶桃上来不由分说地抱人。 阮西棠顺顺她的背,“看来计划没成功。” 陶桃扶额仰天,“何止是没成功啊!” 陶桃又气又恨,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她带着阮西棠到达酒吧。 两人要了个位置绝佳的卡座,在这里刚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 陶桃窝在皮质沙发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软糖,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阮西棠大致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轻笑着:“你可能忽略了什么关键点。” “什么?”陶桃顿住,转了几下眼珠,直愣愣地回想。 “他说了要和你结婚?”阮西棠一针见血。 陶桃呆呆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没说。” 下一秒,女人又换了个表情,捂脸哀嚎:“可他都买下那件婚纱了。” 阮西棠无奈,摇了摇头。 她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是陶桃想的那样。 但说到底,自己是个局外人,不好插手。 “不管。”陶桃大手一挥,“我看上的是那种小狼狗,身心干净体力又好。” 阮西棠拿出自己的硬质底板的画稿,手指专业地握笔,开始虚虚地勾了几笔。 “你在干什么?”陶桃凑上来,看着没画多少的稿纸,撇了撇嘴,看不出来。 阮西棠眼神盯住某点,手上动作继续。 “最近要做一件西装,刚好趁着这么多现场人物在,找点灵感。” “姐妹,你偶尔放松一下行吗?” 陶桃显然错过了重点,她敲敲阮西棠的肩膀,给她松弛松弛绷直的弦。 她和阮西棠不一样。 陶家有很多子女,根本轮不到陶桃负责集团业务。 她可以尽情玩,想做模特就做模特,想吃喝玩乐也不会有人在后面追着她赶。 可是阮西棠不是。 她是阮家唯一的继承人,甚至于她还有唐家。外人看来艳羡的出身,于她而言更多的却是亲情的悲痛。 “要是实在不行,我也不介意你靠着我这棵大树乘凉。虽然我只知道找小狼狗。” 陶桃认真地把脸怼过来,一本正经的让阮西棠都不适应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显得你脸很大啊。”阮西棠眉眼弯弯,心里泛暖。 却还是忍不住打趣她。 陶桃立马把头拿开,“有吗?我后面还有秀场要走呢?吃胖了?”女人扳动自己的脸颊,捏了捏。 一下子思绪又被带偏了。 阮西棠拉下她乱动的手:“没有,还…” 她话没讲完。 这时,陶桃猛地站起来,气势那叫一个凶。女人捋了袖子,她视线揪住一张侧脸,生气地说:“贺燃!” 这么一说,阮西棠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陶桃连包都不拎,脚底抹油似的跑得倒是快。 “门口汇合,软糖—”女人丢了话,想一出是一出。 阮西棠盈盈浅笑,随她去了。 女人忙活手头上的画稿,凝神沉思。阮西棠长得本来就美,五官大气,肌肤细腻白净,偏偏一张脸可妖可媚。 即使一身休闲装,依旧难掩骨子里的妩媚。 酒吧里不缺那种精心打扮起来的浓艳美女,但是阮西棠这样天生丽质,气质又高贵美艳的,那是少之又少。 吊灯五光十色,拨弄着热情似火的浪,在人群的呐喊和喧嚣中走向一个高潮。 阮西棠一个人不喝酒,不嬉笑,静静地摆弄她的画稿。 太突兀也太能吸引人了。 短短十分钟左右,卡座这边侍应生来了两三次,全都是来送酒的。那些男人看着这桌,就等阮西棠抬头的机会,好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谁知道,女人从始至终都盯着手上的铅笔。 无动于衷。 阮西棠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偶尔不自觉地鼓动下唇瓣。直到一个男人很没眼色地往上凑。 “你好。有机会认识一下吗?” 长相还称得上是斯文的男人主动伸手挡在了阮西棠跟前。 女人转了下姿势,成功把阻隔的视线从他的手中拯救出来。 阮西棠抬头,客气地说:“抱歉,没机会。” 直接拒绝。 男人却不知好歹,拿出那种泡女人的老旧说辞:“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觉得我们还挺有缘的。” “她姓阮,名西棠,叫阮西棠。” 另一声沉冷的嗓音打过来,与之同行的是顾泽承挺拔慑人的气息。“你说说有什么缘分?” 那男人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阮家,不就是和顾家联姻的那位吗! 阮西棠他不熟,顾泽承他太认识了。 “顾…顾总…”男人讪笑。 顾泽承扫他一眼,古井无波的眼底越是看出危险的意味。“有缘分?” 男人稍微后退半步,“没。我还有事顾总,不打扰你们了。” “滚。”顾泽承给他一个字。 “是是是。” 人走了,顾泽承却坐到了对面。 男人眼神冷冽扫过周围若有若无地打量,一一逼了回去。 全都是对阮西棠有所图谋的人。 要不是他刚才叫人拦住另外几个,现在这一桌的酒怎么会是这么点儿。 顾泽承收了些气势,“阮西棠,刚才是我帮了你。” 隐在狂欢的音乐下,男人的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女人掸了下画稿,看向顾泽承时眉目沉静。“你不帮忙,我也可以应付。” “所以,你大可不必。”阮西棠实话实说。 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真的听到,心还是不免一颤。 “你做什么是我的事,你不能管我,阮西棠。你是我未婚妻的话,那两说。” 男人理直气壮,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翘着长腿心安理得地将目光放在阮西棠以及她手上的素描稿。 画的是西装。 顾泽承看出来了。唯一好奇的是她要送给谁。 男人欲言又止,想开口问。又立马想到反正不会是自己。 那一口气梗在喉间问不出来了。 之后,顾泽承巧妙地换了话题,谈起了顾氏和阮氏目前的合作。 阮西棠勉强正眼看向他:“顾泽承,你说的是海市那块地?” “嗯。有兴趣吗?”他瞧了瞧桌上摆着的那些酒,随手挑了一杯。 全是那些男人送的。 阮氏的根基在临城,但是阮尚贤一直有想把它拓展出去的计划。 而对象无非是海市和北城。 顾泽承不愧是个生意人,嗅觉敏锐。 抛去阮西棠和他的私人恩怨,在两家的合作项目上,无可挑剔。 阮西棠静默片刻,想了想。女人不悲不喜的反应让顾泽承心里打鼓。 “不是补偿!”他急了。 阮西棠扯了扯唇:“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顾泽承闷哼,“总之不是出于对你的补偿就对了。” “是不是,由我说了算。等我看过两家的合作书再说。”阮西棠没有一口否决。 毕竟,顾泽承不是那种对自己做过的事耿耿于怀的人。更谈不上能有多长时间的愧疚。 他从来都没有心。 “还有一点,顾泽承,你和我各不相干。表面上可以暂时装作婚约在身,实际上公私分明。” 阮西棠收了笔,把东西放回包里,似乎是随口一提,但语气是不容忽视的坚定。 男人俯首,气息贴着他身体近到阮西棠面前。 一张脸干净硬拓,锋利的线条没有任何多余的偏差。 很好看。 设计师的职业因子浮上瞳孔,阮西棠不由自主地拿视线一点点地逡巡起来。 顾泽承勾唇,又近了一步。 气息互裹。 男人的睫毛轻轻颤动。 “小叔—”顾澈冷不丁的一声,打破难得的气氛。 阮西棠淡淡地将后背抵回椅座,眨了眨眼缓解目光的酸涩。 反观顾泽承,被叫得差点少了半口气。 顾澈喊完,脑袋才转了过来。“那个,小叔,我们该回家了吧。” 顾澈心虚,随便抓了什么就说出口。 阮西棠今天没有带手表,她按亮了下手机屏幕。八点半,她也该走了。 想起陶桃约好在门口等,她把东西拿上,起身就要走。 顾泽承见状,摩挲了下指腹。眼风撩了下顾澈,也跟上去。 顾澈被看得头皮发麻,逮住旁边的江宇小声问道:“我小叔刚才是不是在□□我小婶婶啊?” 江宇也轻轻点头:“应该。” “那我是不是打扰了他的好事啊?”顾澈一说完,又爆了句粗口,“我小叔他差点就要吻上去了。” 妈诶!他要被他小叔弄死。 江宇没受一点影响,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我觉得不是。” 顾澈:“?” 江宇:“顾总他不敢。” 顾澈瞪了眼睛,“我靠?” 他小叔不敢吻。这么怂? 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阮西棠四处张望,她原本想发个信息给陶桃,结果她连包都没拿。 没找到陶桃,却是看到了乔知夏。 很显然地,对方也看到了她。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乔知夏就往这边来。 顾泽承站在阮西棠身后,眼眸深邃。 只见乔知夏站定,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硬质纸袋,直接推到阮西棠眼前。 “我妈叫我送过来,里面是她自己做的点心。你收下吧。” 乔知夏有些别扭,“反正你得收下,她专门给你的。” 阮西棠盯着那些东西,点心被包地中规中矩,还绑上了蝴蝶结。只差标上价格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更像是给客人的礼物。 阮西棠接过,适当挽起笑意。“帮我谢谢乔姨,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乔知夏“哦”了一声,她想了想,又说:“他们还叫我提醒你记得去医院复诊,就是你上次过敏的…事。” 蓦然间,乔知夏被冻了一下。她小心地瞄了眼阮西棠身后的那个男人,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还有,你很久没回家了。他们想你了。”乔知夏磕磕绊绊地把重点讲完了。 她下意识瞟了眼那个男人。 顾泽承脸色凝重,指尖忍不住蜷缩了下。过敏的事,他也有责任。 阮西棠明白了,面露微笑:“我最近比较忙,有空的话我会回去。” 其实不过是推辞。 “东西和话我都带到了,我先走了。”乔知夏说不上来的沮丧,她刚要走,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妈。”她拿起手机。 对面是乔云。 “下雨了?”乔知夏踮脚,往外面看了下,地上泛着层湿漉漉的水光。 阮西棠也看到了。 夏季的天气真的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乔知夏还在讲:“我带伞,你不是跟我说过了吗,说晚上可能会下雨。我记着的。” “哦,阮西棠她也在。知道了。” 乔知夏鼓了鼓嘴,有点撒娇的样子:“我现在就回家了。好了。知道知道。” 阮西棠静静地站在原地,呼吸缓缓,目光低垂,仿佛入了很远的梦。 乔知夏刚才说的是回家。 是哦。那是她们的家。 她浅浅地浮起一抹笑,抿着的唇畔带起一股倔强。 顾泽承拧眉,捕捉到了阮西棠的情绪。大致听下来,他也懂了。 阮西棠口中的那个乔姨,不出意外是与她母亲身故有关的人。 也是当初阴差阳错之下,致使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阮西棠的人。 而那个人现在在阮家。本该住在阮家的大小姐却住在外面的一品兰亭。 顾泽承真的是后悔,瞳孔里藏着女人小小的身影,心里止不住地泛疼。 乔知夏打好了电话,正身对上阮西棠说:“外面下雨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用。我有伞。” 其实并没有伞,但是阮西棠下意识地不想承认,因为一承认,她就输了。 仿佛就是恰逢下雨天放学的小学生,一个可以有妈妈给她送伞,可是她却连一个叮嘱她带伞的人都没有。 乔知夏赶着回家,“哦,那我走了。” 看着女人撑伞踱步的背影,阮西棠眸色敛下连她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分辨的情绪。 “她是?”顾泽承开口,视线也放在乔知夏身上,嗓音沉冷不善。 女人语气却是波澜不惊:“我爸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她不想多说,点到即止。 “我以为你之前应该已经了解过阮家了。” 至少她清楚顾家的情况。 一句话把顾泽承堵得死死的。 他当初连订婚宴都故意不去,怎么会去在意阮西棠那边的情况。 陶桃还没到。 顾澈和江宇却很早就跟上来了。 阮西棠给他们三个让路,自己依旧站在门外,欣赏着绵绵细雨。 顾泽承不忍:“我送你回去。” 阮西棠却不要。“我有人会送我回去。而且,你和我不熟。” 不熟。 顾泽承笑了,“真不跟我走。” 阮西棠没有半点动摇。 “行。那我们走。”男人心里恨得要命,仍是嘴硬。 说着,当真走了。三个人上车,车子启动,慢慢地开了出去。 阮西棠无视这些。她伸手接了点雨丝,当做是打发时间。 阮尚贤刚好这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阮西棠按了接通键。 “西棠,带没带伞,有淋到雨吗?” 阮西棠捻开指腹的湿意,扯开凉薄的声线。“爸,雨已经下了,你现在问我,有什么用吗?” 阮尚贤担忧地喊她:“西棠。” “我没事。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叫我带伞,而不是问我有没有伞。” “我还有事,回头再说吧。” 阮西棠果断地切下了通话关系,没有留恋。 “阮西棠。” 简单一声,在女人思绪了炸开了朵花。 阮西棠下意识地偏头,就看到顾泽承撑伞在雨中看着她。 “我最后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男人真的是气到了,偏偏还是无可奈何地低头。 他这辈子就磕在阮西棠身上了。 “不走,顾泽承。” 阮西棠理智回拢,根本不在意男人突如其来的示好。 顾泽承咬牙,“随你。”脚步却是径直走来,他拉过阮西棠的手,就把伞柄往女人手上放。 后面,一言不发地转身,只有那双眼眸透着狠劲,即将要踏进雨幕时。 阮西棠叫了他:“顾泽承。” 男人弯了弯嘴角,侧过身子,却见阮西棠把伞丢了回来。 “谢谢,我不需要。” 顾泽承堪堪握住伞柄,愣神几秒,反应回来后气极反笑的阴冷。 “行啊。那你慢慢等吧。”他重新上了车,叫江宇开走。 这次大概不会再开回来了,阮西棠无聊地想着。 幸好,陶桃还知道回来了。顾泽承走后五分钟左右,陶桃端着张苦脸找到了阮西棠。 两个人叫了个代驾,上了陶桃的那辆车。 一上车,陶桃就捂脸摇头,一个劲地喊:“我好丢脸啊,软糖。” 阮西棠不明所以,“说说看。” “反正就是丢脸,都怪贺燃的那个货。”陶桃捏了拳头,一种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感觉。 “我放狠话居然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呜呜呜,太丢脸了。” 阮西棠挑眉,“你说了什么?” 陶桃瘪嘴,“贺燃那货说我自作多情。” “我一生气,我就说,我要去勾引他哥,到时候我让他天天在我面前伏低做小,没有出头之日。” “然后—”阮西棠笑着问。 陶桃一头仰在车枕那,生无可恋地说:“然后他哥就在现场。” “呜呜呜…” 第27章 进展 阮西棠拍拍她的肩膀, 暗含好奇:“他哥说什么了?” 陶桃停住了哀嚎,可怜巴巴地看她:“不管了, 反正很烦。丢脸呜呜呜…” 事实上是她丢脸丢到忘了去看人家的反应。 阮西棠由着她闹了一路。 车子先开到一品兰亭,阮西棠回了家,她跟陶桃道别,后者则是苦兮兮地跟她挥了挥手。 说好晚安,阮西棠驾轻熟路地往车库的直达电梯上走。 司机重新踩了油门出发,外面滂沱大雨,灯火晕开朦胧的美感。 耀白的跑车和一辆停住的宾利擦身而过。 车里, 顾泽承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打火机,眼眸沉沉仰视着某一层刚刚亮起的灯。 顾澈坐在前面,和江宇碰了下眼神。 顾澈偏头,小心地观察了自己小叔, 一脸懵逼。 怎么感觉跟望妻石一样。 想法出笼的瞬间,顾澈连忙甩了甩头。 不会不会。他小叔不是这样的人。 江宇纠结着时间,大着胆子开了口:“顾总, 我们现在…”走吗? “别说话。”顾泽承眼神犀利, 视线抓到了刚出来的女人,冷冷地按住江宇。 阮西棠撑着把大伞,脚上还踩着拖鞋,步伐看上去悠闲轻松的。 有点小孩子气。 路过某个水洼的时候,看到没人经过, 还会故意踏一下。 顾泽承挑着嘴角,冷哼:“幼稚。” 顾澈没好气地挠了挠头,在人家面前放狠话说随她,背后又眼巴巴地跟过来。 不知道谁幼稚。 阮西棠最后来到住宅区外面的一家便利店。冰箱里的冷冻水饺没有了,她还没吃饭, 就想着找个地方先凑合一顿。 她要了盒方便面,包装的热狗,火腿肠,几包小零食,还有冷冻速食。这些存在家里,以后就不愁没东西吃了。 阮西棠在便利店对窗的位子上泡了方便面,叉子放上去弄弄散,迫不及待地先来了那么一口。 泡面这东西,偶尔吃一吃还是蛮有味道的。 正吃地好好的,忽然来了个电话。 阮西棠匆忙咽了咽喉咙,下意识接起。 “你好。” “西棠,是外公。”唐老爷子沧桑的嗓音中夹着熟悉的口吻。 阮西棠顿悟,惊喜地拿开手机,确认了来电眼通话人。“外公!” “是要回来吗?” 老爷子宽慰地笑了:“嗯,快了。回来看看我们西棠,还有唐家。” 阮西棠唇侧也漾起笑意,随即她又想到了婚约的事情,抿了抿唇,才说:“外公,我和顾家大少爷…” “外公知道。”唐老爷子随和地揭过了:“你爸和我说了。” 阮西棠戳着泡面,眼眸低垂。“你还跟他联系的?” 唐老爷子知道她不开心,劝道:“西棠,我是你的外公,他是你爸爸。外公不知道你的情况,只能联系他。” 阮西棠是他和阮尚贤唯一的桥梁。也是唐老爷子能对阮尚贤做到的最大的宽容。 阮西棠拿着叉子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像是开玩笑般:“你不用找他的,全天下,我最愿意讲话的人就是外公了。” 阮西棠一点都不想他和阮尚贤扯上边。 一个让自己女儿在临死前都怀着心痛感的人,唐老爷子怎么可能会不恨。 阮西棠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唐老爷子与阮尚贤和解。 这份恨来得心安理得,不需要原谅。 “好好好。”唐老爷子躺在仰椅上,眼睛笑得眯起来,“那我们家西棠现在到家了吗?吃饭了吗?” “嗯。到家了。”阮西棠乖巧地点头,即使那边的人看不到,“我已经吃过饭了。” 女人抬眼扫了下店里的挂钟,觉得还是这么回答比较好。 “我吃了面。”阮西棠对着一桌子零七碎八的东西,说得理直气壮。 也不怕被拆穿。 唐老爷子信了,“那边下雨是不是?” 阮西棠看着玻璃窗上打落的水珠,一滴一滴坠下,蜿蜒开位置的路径。“嗯。” “外公昨天看了天气预报的,说临城那边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本来应该叫你带伞的。”唐老爷子一拍脑袋,叹气道。 话落。 阮西棠手上不自在地弄了几下小动作,女人压着唇瓣,没敢开口。 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带了伞,外公。”她尽量把语气放平,不让对面的人觉察端倪。 唐老爷子摸摸头,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一直到挂了电话,阮西棠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情绪涌动差点就要露馅了。 女人抬手,点了下那串红钻坠子的手链,声音几乎于无。 “我刚刚那个可不能算作是撒谎啊。你能不说我的。” 之后,阮西棠揉揉了酸涩的眼皮,试图缓冲一下心里的那点后劲。 这些,全都入了顾泽承的眼里。 宾利车身纯黑,融于暗夜,守候在路边。车里,顾泽承眉眼没有挪动半分,紧紧缠绕在斜对面的女人身上。 想绕出感情的线头。 他不知道阮西棠说了什么,却能透过女人的面容感受出一些情绪。 顾泽承捂了胸前的位置,心疼了。 邵齐珩发了消息过来。 邵齐珩:怎么样,送伞有用吧? 顾泽承眸光暗沉:她把伞扔回来了。 邵齐珩:…那有没有别的什么进展? 顾泽承:有。 顾泽承:我陷得更深了。 邵齐珩打字的手一顿。 随后只发了:…… 夜晚寂静,有些念头只适合藏进心里。 隔天,阮西棠把顾氏送过来的合作意向书打回来了一份。 顾泽承指尖敲着那份文件,问江宇:“她怎么说的?” 江宇一字不落地交代:“阮大小姐说另外一份合作书她收下了。这份开创珠宝品牌的合作项目她不要。” “真难办。”顾泽承手支在眼角,无奈地笑了。 他拿过桌上的相片,拇指摩挲在女人蕴起的笑容上,“阮西棠,长那么聪明干什么?” “我想把东西还给你都还不成。”男人暗自嘲弄,扬起的嘴角还有点骄傲的感觉。 江宇觉得自己傻了。 他看不下去,顾总也没别的交代,江宇准备出门了,手机又收到了顾氏网络部的资讯。 江宇一看,头皮麻了。他忐忑不安地走到办公桌前,把手机递到顾泽承跟前。 “顾总,网上有向小姐和阮大小姐的消息。”江宇注视自己的脚尖,没敢去看男人的反应。 顾泽承眸色暗芒丛生,他划过那些新闻,就看到标题上大写着:绯闻女友与未婚妻碰面,年度大戏【热】 下面是拍的几张照片。 全是阮西棠和向晚坐在咖啡厅里谈话的场景。角度刁钻,一看就是偷拍出来的。 顾泽承捏着手机下了力气,青筋都出来了。 彼时,话题中心的人物惬意自在,全然不在意那些吵得不可开交的新闻评论。 阮西棠闻着咖啡香,给了足向晚温和的态度。“向小姐,十五分钟快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前面几分钟几乎全在讲她和顾泽承的那点事。 向晚无非是想告诉自己,她貌美漂亮,职业前景可观,凭着她自己的能力才会被顾泽承看中,签到顾氏。 只是,在后来她故作巧合的偶遇中,对自家老板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意。 向晚柔柔地坐好,体态清高,却不入骨。“阮小姐,我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也知道其实你和顾总的关系。但是有些时候感情的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 阮西棠配合着,一本正经地问她:“我和顾泽承什么关系?” 向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想到她努力维持的清高和温柔。 说不出来了。 “还有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顾总因为我推掉了你的请求。如果知道的话,我…”向晚一脸无辜。 阮西棠支着侧脸,好声地问她:“如果知道的话,你的喜悦应该会来得更快吧?” 向晚脸色不好看:“没有。” “那就奇怪了。你跟我说你喜欢顾泽承,而这个男人也如你所想的选择了你。你的反应不是开心,居然是为我这个情敌感到难过。” 阮西棠扯出凉薄的嗓音:“我都要怀疑你喜欢的是我了。” 向晚眼神似有似无地躲闪,带着面具挂上标准的微笑。 “我没想过顾总会为了我抛下你的。不过,说真的,我是高兴的。”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顾泽承是载了她一程没错,可是他让江宇坐到后座,而自己和助理坐在驾驶室和副驾驶室。 开车的是向晚。 她原本拉上助理就是想坐到顾泽承身边,没想到这个男人以这种方式断了她的念想。 可是,至少他在自己和阮西棠之间选择前者不是吗? 第28章 没听 阮西棠听她绕不开这么几句东西, 听烦了。 她把咖啡杯往前一推,身体抵住椅背, 想了想,说:“向晚,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 “你完全可以直白一些。你喜欢顾泽承,顾泽承对你比对他的未婚妻要好,所以你来劝我让我自动退出,成全你们?” 向晚假惺惺地准备摇头,可阮西棠说的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 更何况她自己都说出口了, 局面的发展太符合向晚的心意了。 以至于她无论如何都演不下去那种可怜和低微的假面了。 阮西棠盯住她的神情,满意地点了下头,是对自己的赞赏。 “你一直强调的你努力,又是想说明什么啊?”阮西棠认真地抛出一个问题。 却并不给向晚作答的机会。 她太假了。 “你旁敲侧击只是想说, 我阮西棠除了阮家大小姐的名分之外,没有任何比得过你的东西。对吗?” 女人眯眼,不像之前那么随和。“向晚, 你看重自己不代表就要否认别人的实力。” “可你如果不是阮家大小姐, 你还能和顾泽承扯上关系吗?”向晚倔强,即使被点破,依旧不甘心。 阮西棠面露冷笑。“也对。你这么一说,我又多了一个讨厌阮家大小姐这个身份的理由了。” 她手摸上一旁的水杯,阮西棠倏然起身, 带着水杯往前。 “啊—”向晚捂脸,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可惜,心中早有设想的淋湿感却并未如约而至。 向晚睁眼,却见阮西棠拿着那杯水叩在她这边的桌子上。 “看出来了吗?至少我比你聪明。”女人红唇轻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那点眼神足以让向晚难堪, 她什么都没做,就让自己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觉。 无所遁形。 阮西棠坐回去,说:“我是很想泼你。可是想想,我没有这个立场。顾泽承他不配。” 身后某道身影僵住。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泼你吗?因为你无异于在间接告诉我,在一段关系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插足者。” 阮西棠两手交臂,气息冷冷抵向对面的向晚。 说辞带刃,也能割开人的假面。 向晚稳不住,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阮西棠没有切身感受,但唐月吟有。她哪怕在生命的尽头,都在承受阮尚贤给她的痛苦。 她也会自我怀疑,三个人的感情里,她是不是有错的那个。 不是。 阮西棠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她妈妈没有错。她是阮尚贤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半点对不起别人,她爱她的丈夫胜过爱一切。 唯一有错的只是连自己都放弃爱了。 “向晚,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懂得发乎情,止乎礼。比起爱情,道德和婚姻法律才是做人的底线。” 阮西棠言尽于此,懒得废话。 女人起身,还没走出几步,却看到顾泽承站在不远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 像是害怕又像是紧张。 阮西棠勾了勾唇,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踱步而来。 顾泽承小心地喊她:“西棠。” “顾泽承,管好你的人。”阮西棠目光没有半点温度,全是轻蔑和不屑。 “我说过了,你们可以尽情上床,但是,别来恶心我。懂吗?” 那些话全都扎在顾泽承的心上,呼吸都染上了涩意。 阮西棠泰然自若地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下,任凭多少灼热,她都安然无谓。 阮西棠视线越过顾泽承,去看后面的向晚。 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初在北城傅氏的大厅里,她昏倒前也做过这个动作。 原因无他。只是想知道,顾泽承能为了谁而放弃她。 阮西棠含着不怀好意的嗓音,说道“向晚,十五分钟过了,记得你和我约好的价格。” “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阮小姐。”向晚脸色已然白了个彻底。 只有她和阮西棠的时候,怎么说自己都勉强能招架。 可是现在顾泽承来了。 这个男人看似风流,一双眼永远含情。向晚跟他打的交道不少,她从来都看不透顾泽承。 这个男人眼里也不会真的藏住谁。 想到这里,某个破土而出的场景隐隐在女人的面容上加了一笔惨白。 不是的,她见过。 顾泽承抱着阮西棠去医院的时候,那双黑漆的眼眸里真的惊慌失措过。 阮西棠抬高下巴,认真计较起来。“我不开玩笑,至少对你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凭顾泽承三个字就能让我出来跟你浪费十五分钟的时间吗?” 她用的是浪费。 顾泽承强忍着心痛,嗜血般的神情对上向晚,脸上阴云密布,全是阴冷。 “你跟她做了什么交易?” 向晚怕了,“没有,真的没有。” 阮西棠真的是厌烦了,没好气地说:“一分钟一万,向晚,别跟我说你付不出来。” “还是说这个和你两情相悦的男人在你眼里不值这些钱?” “你胡说!”向晚急忙喊道。 “那就行了。你为你的男人买单,我替我宝贵的时间收账。” 阮西棠拎过包带到肩上,心情难得舒畅了些。 顾泽承慌张地抓住阮西棠的手腕,“先别走,我有事要说。” 女人低头睨了眼他缠上来的手,不加掩饰的嘲弄。 顾泽承没有错过阮西棠眼尾里的漫不经心,却还是不肯放手。 “几分钟而已,不会很久,你听我说好不好?”他试探性地缓缓松开女人的手,又怕她跑了。 阮西棠:“说吧。” 顾泽承不放心,点住江宇看着人。自己走到向晚那边。 咖啡厅里原来的其他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男人拖过一张椅子也不坐,手按在上面。 他眸光阴沉,薄长的眼角微微下垂, “我之所以带你去傅氏,什么原因你不知道?” 向晚无助,明明顾泽承什么都没做,她就是像掐住了喉咙一样,女人指尖不自觉搅弄在一起,以此缓解心里的害怕。 “我知道顾总是…是因为好心。”向晚低眉顺眼。 顾泽承踢了脚椅子,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好心?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好心过。” “你自己说,我顺道带你去是不是因为工作?我让你坐的又是哪里?” 男人嘴角挑着邪气,他是真的想弄死向晚的心都有了。 顾泽承好不容易能慢慢靠近阮西棠一点,不让她那么厌恶。她倒好,一上来就把他所有努力都折腾没了。 甚至还不如之前。 向晚不敢承认的事实一下子被直白地摊开,自己终究沦为了供人取乐的小丑。 “顾总,难道除了工作,你就没有看到我的一点好吗?”向晚不信,她明明那么努力,很多人也都夸她漂亮能干。 她除了身份,根本不输阮西棠任何东西。 顾泽承嗤笑,“我顾泽承要是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放任她在娱乐圈里摸爬打滚,看她自己一个人拼命辛苦地往上爬吗?” 男人余光一直注视着阮西棠,他侧目深深望了女人一眼,不自觉地开口:“我喜欢的女人,不需要多少善良,多少显赫的家世,心不由我,我喜欢就是了。” 他在告白。 向晚不敢置信。 即使阮西棠那么对他,那么不在意。他都没有一点点的收手的打算。 向晚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挽救的话,却被顾泽承冷冷呵住。“滚。” 向晚苍白着一张脸,脚步踉跄地逃离了。 顾泽承耳根有点红。 他装作自然地走回阮西棠身侧,惴惴不安地想问她什么时,冲上舌尖的话却停住了。 阮西棠事不关己地给了他几道无所谓的眼神。 顾泽承伸手拿过女人耳边的东西,赫然是一只无线耳机。 隐隐还有音乐的颤动。 顾泽承脸色一下子变了,“刚才我说的话你都没听?” 第29章 一辈子 男人手上按着那只耳机, 像按什么似的,眼眸盯住阮西棠又气又恨。 耳根的那点红一下子就没了。 阮西棠懒得理他, 伸手抢过那只耳机,再把另一边的耳机拿下来放在手里。 眼看女人转身要走,顾泽承不让,拦住她,不甘心地又问:“你一点都没听?” “顾泽承,你说你的,听不听那是我的事。”阮西棠提步就要走。 哪知, 顾泽承抓过她的手提起,把人往跟前用力一拉,瞬间,呼吸相触。 一深一浅。 女人的眸色彻底冷了。 顾泽承的却比她更冷。 “既然没听, 那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阮西棠。” 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男人薄唇翕动,带出的字缓缓低沉,流淌着温情与偏执。 阮西棠却是试图拢了下五指, 发现顾泽承扣着她扣得还是真紧。 没有喜悦, 没有得意。连微末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顾泽承就近攫住女人的眼眸,狠狠地看向她,想看穿她的心。 “我说我喜欢你,阮西棠。”男人指名带姓,面子什么都不在乎了, 脱口而出。 阮西棠提着肩膀,抬头懒懒地看了看顾泽承:“所以呢?” 男人愣了下:“什么?” 阮西棠眼神示意那边的江宇:“你觉得我好看吗?” 江宇莫名其妙被殃及,顶着自家老板阴沉的目光,如实回答:“好看。” 阮西棠今天把于璐也带出来了,于是又问自己的助理:“你觉得我有钱吗?” 于璐呆呆点头:“有啊!”不合时宜地还透了出那么点傻白甜的羡慕。 阮西棠想了想, “那我的才华呢?” “也有!”说起这个于璐的眼睛全是光,情绪兴奋,要不是顾泽承在场她能跳一跳。 于璐是见过阮西棠亲手剪裁制作好的那些设计成品。 真的很好看。 不趋附谁的时尚潮流,只做自己的风格。 阮西棠笑着点头,她的眼眸里也浸没了星辰,比起前面两个,她更看重是她的能力能否得到认可。 顾泽承望着她眼里的星蕴,有一种错失了什么的懊悔。 “顾泽承,听到了吗?”不容他细想,阮西棠再度开口。 这次是对他说的,嗓音都失了几分温度。 “我有颜有钱,又有才华,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阮西棠勾唇,她的见识和能力给她了足以高傲的资本。 “你的喜欢,我稀罕?” 阮西棠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想让谁看,谁就能轻而易举地看透。 顾泽承难受地提着一口气,心都颤了下。 她不稀罕。 “那你什么时候能稀罕一下吗?”男人压着自己的骄傲,诚恳地问她。 江宇眼睛一眨不眨,听了这话,他都有些动容了。 顾泽承多少桀骜不驯的人,有一天也要想要一份别人的爱。 阮西棠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他还是不放。她扯了扯红唇,“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顾泽承听话地把脑袋挪过去,两个人贴身,呼吸缠绕,男人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衣服触碰,摩挲出窸窣的响动。 女人昂首,把唇畔往顾泽承的耳边送,她冷冷吐出两字:“不会。” 说着,小腿上抬,膝盖不留情地硌向男人的腿骨。 一脚踢开。 顾泽承始料不及,往后跌开半步,真的是被踹疼了。 阮西棠勾着包,直接往外面走。快要出门时,稍稍侧目斜了他一眼。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这句话熟吗?顾泽承。” 余光里,男人清晰可见地红了眼睛。 阮西棠不是在回答顾泽承的问题,只是好心好意地帮他回想一下当初说过的话。 她不会用一辈子这个字眼。 顾泽承眉头拧得发疼,低哑地喊她:“西棠…” 女人一派恣意,嘲弄道:“顾泽承,你的一辈子就这么短?现在就到头了。” 说完,把那点余光也斩落了。 “于璐,我们走。” 她松快地舒缓了一口气,叫上于璐出了咖啡厅的门。 外面的天澄澈湛蓝。 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 男人阖了阖眼,敛下那点猩红的悔恨,起步跟了上去。 江宇默默地在一旁观察着,顾总眼尾都湿了。 这边距离阮氏很近,几乎几分钟的脚程。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泽承能来得那么快的原因。 阮西棠和于璐并肩而走,只当看不到后面的人,连同那灼人的目光也一并忽视。 阮西棠适时开口:“记得叫人提醒向晚那十五万的事情。” 于璐扬笑,乖巧地颔首:“好的。” “里面的三万归你,另外的当做是设计部的公用资金好了。”女人抬手,伸了下懒腰,惬意自在。 于璐惊了:“啊?给我。” 阮西棠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我的时间宝贵,你的时间也同样值钱。” “可是…”于璐似懂非懂的,想再说什么。 阮西棠笑了笑,“要不然就当作你对我才华肯定的嘉奖吧。” 于璐能感受到女人的真诚。 阮西棠真的很喜欢于璐当时发自内心的回答。 她不是只有阮家给她的东西,还有靠自己努力赢来的荣誉和价值。 阮尚贤或许不知道,阮西棠现在用的每一笔钱都是她自己赚来的。 而他作为父亲给的那些,放在账户里分文未动。 阮西棠深知有所倚仗也可以发展成为一种负累和束缚。 向晚不了解她,顾泽承眼瞎看不上她。这么一想,这两个人还挺配的。 于璐偷偷瞄了一眼几步之外的顾总还有他的助理,小小地叹了叹气。 阮设计师有没有动过心她不知道。 但是一个未婚夫能当面对自己的未婚妻说出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话,足以让人寒心。 明明阮设计师那么好。 一直到阮氏集团。 进了电梯,顾泽承和江宇也上来。 怕阮西棠反感,顾泽承还特意认真地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过来的,我有个合作书需要和阮董事长商谈。” “嗯。”女人礼貌性地点头。 电梯先到设计部那一层,阮西棠和于璐走了出去。 不打招呼,甚至连微笑都不给。 电梯门再度关上,顾泽承眸色低垂,暗含失落。江宇大气不敢出,就怕顾总拿泄愤。 顾泽承今天确实是来和阮尚贤商谈海市那块地皮的事情。 他想和阮西棠一起合作,并且把这个想法摆在了明面上。 阮尚贤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男人所图的是什么。之前有婚约的时候不珍惜,没关系了又上赶着求原谅。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无非是得不到的在骚动。 他是打算拒绝的,但是想到阮西棠日后终究要全盘接手集团,她不可能不跟顾氏打交道。 如果连这点婚约的波折都迈不过去,她以后还会吃别的苦头。 于是,阮尚贤答应了。 趁他现在还有能力,能护着女儿,索性放手让阮西棠去干,出了任何事情,都有他这个父亲在。 合作谈好,顾泽承顺了顺西装外套的衣领,起身的时候,谈到别的事。 “阮董,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话没有什么资格。但是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你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多关心她一点好过于打没用的电话。” 男人嗓音凉薄,这才是他一贯的行事态度。 阮尚贤皱眉:“顾总,这是我的家事。” 顾泽承舌尖搅弄了下牙关,“是,我知道。” 但凡是别的事情,他都不会这么好脾气跟他说话。 昨天那场大雨里,他去送伞的时候,其实听到了阮西棠的那些话。 女人表面上说是没事,但是,顾泽承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希望阮尚贤能来给接她。 无论等多久,她都可以。 他叫江宇去查了下阮家的情况。 乔云和乔知夏住在本家,和阮尚贤一起像个一家三口。 而那个本该被捧在手心的女孩却一个人享受孤独。 甚至勾着那串手链说点悄悄话。 可是,他这个未婚夫也对她不好。 顾泽承捻着指尖,企图缓解心里涌出来的酸涩。 他会求得阮西棠的原谅,无论如何都会。 走出阮尚贤的办公室后,顾泽承没有立马回顾氏,他去了阮西棠所在的设计部。 设计部的公共制衣间里,女人脖子上挂着一条皮尺,眼神专注又认真。她刚刚做好一套西装,在弄后续的收尾工作。 只见阮西棠把一些多出来的线头剪掉,再拿熨斗小心地把西装表面可能存在的褶皱弄平。 最后,西装穿在人体模特身上。阮西棠细细打量着全身的设计成品,还不忘拿过脖子上的皮尺再确认一边西装的大小。 顾泽承隔着窗玻璃,一双黑瞳只放得进阮西棠的身影。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男人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暖笑,他在想,如果阮西棠嫁给他以后,应该也会是个很好的妻子。 随后,他又注意到那套西装的事,眸色里暗光交纵。 她做的那么认真,不知道是给哪个男人的。 从画稿开始到成品,她亲力亲为。哪个男人值得她这么付出。 江宇不知道怎么了,原本温情脉脉的人一下子又戾气丛生。 冻得他不知所措。 第30章 西装 顾泽承心里升腾起不悦, 眸色不自觉的冷了几许。 江宇大概懂了。 他吃醋了。 这时于璐捧着几本杂志,刚要进去找阮设计师。杂志是新出的样稿还没装订好, 一张张零散的。 顾泽承眼尖,一下就抓到了他和阮西棠拍的那张。男人截住于璐,拿起那张。 随着手上的动作,照片上半部分的人物面容一寸寸展露。 是阮西棠和那名男模特的。 她还真的说到做到,把脸给抹掉了,换了个别人的。 男人捏着那些杂志,眼神幽暗。 上面他的手还有一些能辨别出身份的手表全部恰到好处地隐在了周围的环境中, 要么就是有意虚化。 顾泽承咬着冷笑,嘴角挑起的弧度全是凌厉和暗恨。 偏偏,他还得受着。 于璐不敢多说,她也没想到阮设计师真的敢把顾总的脸弄掉。 这得是有多讨厌啊! 阮西棠把西装叠好, 放在礼品袋里。她提着东西出来,碰巧地把顾泽承那点情绪尽收眼里。 也是,她踩了他的尊严, 估计是挺生气。 “于璐, 先放进去吧,我到时候再确认。” 阮西棠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甚至根本没有将视线分给旁边的人。 于璐如蒙大赦,连连应好,抱紧怀里的杂志快步远离这片的氛围。 阮西棠说完, 也径自起步。 “你去哪?”顾泽承问,直接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又想到阮西棠对他的抗拒,补充道:“我送你去。” “不必。”阮西棠言简意赅,扔下两个字,足以表明她浑不在意的态度。 顾泽承手指握了握, 才平复下燥动的情绪,堂而皇之地跟上她。 一直跟到集团的地下车库里。 阮西棠将他无视地彻底,看他跟看死人差不多。女人坐上后座,司机也就位了。 顾泽承也上了自己的那辆车。 男人今天是要跟定阮西棠了,他就不信她能把那件西装送出去。 哪知,阮西棠那辆车一直待在原地。 顾泽承眼眸晦暗。 他想不明白阮西棠在做什么。 过了片刻,女人下车,又往回走。 阮西棠没有带任何东西,那个装西装的袋子被留在了车里。 顾泽承见状一把推开车门,要跟上去。怕人跑了似的。 “顾泽承,我上个厕所你也要跟?” 阮西棠给了点余光,眸子里平静若水,却不怎么认真。 顾泽承抿了抿唇,郑重其事般:“我在这里等你。” 阮西棠没再说了,她懒懒地把目光收回,那点漫不经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男人倚在车身上,目光灼灼地追逐着前面的背影。 五分钟过去,阮西棠还没回来。 司机却下车,手机拿在耳边,说话间就要往直达上层的电梯里走。 神情有些着急。 顾泽承拧眉,冷冷开口:“出了什么事情?” “大小姐好像遇到了麻烦,她没说清楚,要我上去一趟。” 司机对上男人深黑的瞳孔,瞬间又把眼神往外放空。 闻言。 顾泽承的眉头拧得更重,心慌在悄悄蔓延,他说道:“还不快走。” 说完,他又不放心,看向江宇:“你留在这里。” 顾泽承气势压人,下颌线绷住,浑身都透出刚毅的冷劲。 江宇默默地耸了下。 顾泽承阔步去找人,刚到阮氏的设计部,江宇就着急忙慌地打了电话过来。 “顾总,阮大小姐自己开车走了!” “喂?顾总?”江宇还在小心地探问。 男人却一把挂断电话,眸色晦暗,他扫向面前阮家的司机:“她叫你干的。” 不是询问,是肯定。 “嗯,大小姐说让我到设计部去,表现得着急一些。”司机点头,对顾泽承是发怵的。 ?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她能开车的?”男人心里堵着起,却还是忍不住问。 司机:“大小姐之前试着开过几次。应该可以。” 顾泽承阴冷地勾了下唇,眼里全是嗜血的怒意,“阮西棠,你行啊。” 他气极反笑,心里真他妈的不是滋味。 她又耍他。 还为了个别的男人亲自开车,还为去见那个男人甩掉了自己。 还给他做西装。 顾泽承想到这里,恨恨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桌腿。他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彼时,阮西棠正专心地开着车。女人神色看不出情绪,她还稳得住。 下班晚高峰没到,车流不是很拥挤,阮西棠已经能够享受开车的感觉了。 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女人随意瞥了眼,捕捉到厌烦的几个字,视线及时放回路况上。 不用也知道顾泽承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阮西棠恣意地挽唇,任由手机铃声响动,自己则是指尖偶尔点在方向盘上打起了节拍。 顾泽承,是你非要凑上来给我耍。 呵。 手机响了好几分钟才终于作罢。 顾泽承看着那一排的未接电话,看得眼底烧出了火,目光骇人。 阮西棠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现在只想着唐淮见到她做的西装会是什么反应。 车子开到了唐家的别墅。 唐致行和唐淮正等着她,裴虹更是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今天是唐淮的生日,阮西棠要去给他恭贺祝福。 四个人坐在桌上,阮西棠把礼物放到唐淮眼前。 “哥,生日快乐!”她甜甜地微笑,两只手捧住做拳,弄了个恭喜的动作。 唐淮伸出手的瞬间又停住,许久将视线从阮西棠的脸上挪开。 男人温和的气息浓重,也笑了起来。“哥收到了,谢谢西棠。” “拆开看看。”阮西棠眼神示意他,眸子浸透星辰,碎光折影,令人动容。 唐淮按着那件礼物,打开前来了一句:“是不是西装?” 阮西棠赞同地颔首,拍下手,“对了!” 男人指尖颤动一下,缓缓地让那件西装呈现在眼前。 深蓝色条纹双排扣的西装,是他平时穿的那种风格。 唐淮不奇怪阮西棠怎么会知道他的身材尺寸。他的西装一直都是阮氏设计部的旗下门店负责的。 “我很喜欢。”唐淮言笑晏晏,温润如玉。 是真的很喜欢。 男人摩挲着西装的边角,压抑着心里的滚烫:“难得我们家西棠还记得。” 这是他和阮西棠的约定。 每年唐淮的生日,阮西棠都会和他说好在当天把礼物寄出。因此实际收到礼物的时候,唐淮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所以阮西棠说了,等她回国,唐淮的生日时她要给他一个真真正正的当天的礼物。 她要送他一套自己做的西装。 阮西棠懒懒地伸了个腰,掩去眼里波动的情绪。“哥,你对我那么好,我才不舍得忘掉呢。” 唐月吟出事的那段时间,阮家和唐家要忙着安排她的身后事。 阮西棠经常会偷偷一个人哭,去学校的时候还会因为没有了妈妈成为班上几个坏孩子嘲弄的对象。 当时阮家情况不好,那些原来和阮家平起平坐的世家也会落井下石。 而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也灌输了这些思想。 阮西棠和唐淮上同一所学校,小学部和初中部是一起。 那时候,唐淮会把那些欺负她的小孩子收拾一顿,打着那句简单的口号“西棠是我妹妹。” 唐淮显然也想到了那点往事,男人静默浅笑,却带了岁月拂过后细浅的后悔。 裴虹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垂落躲闪,有些不忍。 晚上的时候,阮西棠留在别墅。这里一直都有她的房间。 像唐致行和唐淮说的,也像外公告诉她的那样。 她永远都是唐家的孩子。 唐淮和阮西棠在三楼的阳台上闲聊。 男人两手撑在栏杆上,眼神藏着阮西棠的身影。 清风略过,夹杂疏懒的花木芳香。 “哥,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阮西棠点着脚尖,舒适惬意。 唐淮轻轻地说:“有。” 阮西棠唇边蕴起一抹笑,“那就好,我怕你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想要。” “不会。”唐淮张了张嘴,尾音在风中碎落。 聊到后面,唐淮先回了书房。阮西棠待着,享受夜晚的沉静。 至少今晚的她不孤独。 书房里,男人小心地把一个木箱子打开。 里面封封明信片崭新如初,还有一些标注着相同时间的邮寄单,那些收到的礼物则是摆放在书架空余的地方。 邮寄单的背面,都是相同的一句话。 ——愿我们西棠平安顺遂,得人守护。 唐淮细细地触碰它们,脸上浮现着温柔的光亮。其实之前的生日,他都在当天收到了阮西棠的礼物。 只不过,是他主动去了阮西棠所在的城市。那里的邮寄员和唐淮相识,那些本该跨越山海的礼物,唐淮都在当天拿到了。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因为唐淮不想给她负担。 西棠,我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只是,心有所属,爱不忍释。 唐淮阖眼,平缓自己的呼吸。 唐致行进来,俯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爸,如果你不姓唐该有多好。”唐淮抬头,眼里闪着那么一丝希望的光,很快又破灭了。 唐致行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阿淮,你放弃了,那就只能作罢了。” 唐致行看着他,似乎能看到当年的自己。 在秀场上那次,唐淮对他说。 ——爸,我想和你一样,又不想和你一样。 唐致行明白唐淮的意思。 他想和他一样痴心不改,却不想和他一样冠以唐姓。 偏偏这么凑巧,唐致行的唐和唐月怜的唐是同一个字。 阮西棠在阳台上安静地吹风,手机叩响,打破了一方静谧。 别墅外面停着一辆纯黑的车。 顾泽承注视着那点人影喊她:“西棠。” 那边女人眼神凉薄了几分,“你叫我什么?顾泽承。” “阮西棠。”男人咬了咬牙,不情不愿道你。“你出来,我有话要说。” “凭什么?”阮西棠嗓音融着风里的潇洒,让人抓不住。 顾泽承都要疯了,“你要是出来,白天你耍我的事情,我就不会那么计较了。” 才怪! 她送了西装给唐淮,还夜不归宿,睡在这里。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一直等!”男人放了狠话,心里那团火烧了一天了。 第31章 我喜欢她 那团火灼燃能烧到阮西棠的耳侧。 女人听出来他话里的狠劲, 却是舒朗地轻笑,捉摸不透的淡然。 “你等不到了。” 略带深意。 不只是在说今晚的事。 顾泽承心里那团躁动的火被彻底浇落,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不安。 “阮西棠,我会等。”男人拢住指尖,一字一字地轻吐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次回答他的只有耳畔残留的机械音。 阮西棠挂了电话,扬了下眉头,就起步往里面走。 扫兴。 黑沉沉的夜,星光稀疏,月亮昏晕, 尚有人间灯火点缀,驱散孤独。 而后,灯火陨灭。 男人手中的烟蒂猩红,一直到天明。 阮西棠睡了个不错的觉, 顾泽承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连点波澜都没在她心里打下。 跟风似的,一吹而过。 只是,她没想到顾泽承还真的能等到现在。 别墅区外面, 宾利车身纯黑, 一如昨夜那般,至是少了蛰伏的野性,多了在白天里几分凌厉的昭然。 男人倚在车边,地上烟头零散,他双眸晦暗, 直直望向出来的那辆奔驰。 阮西棠开着车经过,礼貌性地看了一眼,直直开走。 地上的几个烟头被车轮碾压后破败扁平。除了扬起的暖风,什么都没有。 顾泽承在原地,冷意凝重, 狠狠地握了握拳。 哪怕等她等了一个晚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挫败感涌上心头的瞬间,交织着悔恨与难受,做能的一张大网,能轻而易举地叫人缴械投降。 阮西棠没有去一品兰亭,她直接把车开到了公司。 因为错开了上班的高峰,到达集团的时候时间尚早,她拿了阮尚贤给她的项目细细查看。 是顾泽承提议的合吞海市的一块地皮。 项目是很好的,利益也足够让人心动。而且顾氏在其中给予阮氏的条件完全公事公办,没有情感偏颇。 但阮西棠就是觉得有什么事超出了她的设想。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女人盯着纸面的空白页,食指在上边打旋,漫无目的。 她会和顾泽承合作,也仅仅只是合作。 想到这里,女人拍了拍那份纸质文件,驱赶心头的困惑。 看完这些东西,阮西棠拿起手机,恰好是顾泽承打来的电话。 “合作计划书看了吗?”男人低哑道,带着一夜未眠的磁滞。 阮西棠按下文件,“嗯。这个合作我会跟进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顾总。” 男人在车里揉了揉酸痛的眉宇,却因为里面的某个词稍稍拂开了周身的阴冷。 “那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他再度开口,嗓音透着点情绪。 阮西棠勾唇,“你真的等了我一个晚上?顾泽承。” 男人眸色半敛,应得干脆:“嗯。” “所以我就该给你一个机会?”阮西棠往办公椅上仰去,不以为意道。 “顾泽承,别那么自我感动。” 男人静默,喉结滚动却说不出只字片语。 顾泽承知道她没那么容易原谅自己,只是没想过阮西棠会连一丝半点的触动都不曾有过。 “好。那我接着等。”男人低笑,下颌线藏着决绝,他不可能放手的。 偏执显露于形,压在男人的眉宇,平添可怖的冷硬。 江宇在前面如芒在背,默默叹了口气。 想到邵总先前的经历,忍不住为自家老板捏了把汗。 “Dreading.的设计师有消息了吗?”顾泽承挂了电话,对上江宇又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江宇甩了那些想法,回他:“联系到了。可能会来临城。打听到的消息是说Dreading.有位职场西装的设计师正好有回国的打算。” 顾泽承指尖停下,“临城的人?” “是的。不过其他的身份信息都不明朗。”江宇对上后视镜里的男人颔首。 Dreading.品牌引领时尚潮流,在职业西装上的设计风格更是独树一帜。 里面的几位首席设计师却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相关信息也少得可怜。 不过也能理解。 一个设计师的好坏承载了作品的价值。Dreading.自然不允许对家来挖自己的墙角。 闻言。 顾泽承眉心拧住,他找设计师是为了开拓阮氏那块珠宝设计部的版图。 也是为了多一个留住阮西棠的机会。 她那么在意月色那个品牌,又那么喜欢设计。不妨从这边入手,慢慢把人抓回来。 “那位设计师怎么称呼?”男人拉了拉领带,深呼吸一下。 江宇:“一个音:Ci。” 顾泽承不辨喜怒地看了江宇一眼,后者连忙加了一句:“Dreading.那边的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跟他说,他要什么条件顾氏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他。” “是。” Dreading.某位设计师要抵达临城的消息,阮西棠也听说了。 她也挺好奇那位设计师出现时的场面。 女人拿过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回复工作的邮件。中文的和英文的都有。 一对上工作时间过得飞快,到下班的时候,阮西棠准备回一品兰亭了。 陶桃来了个电话,咋咋呼呼地:“软糖!你哥哥跟顾泽承打起来了要!” 阮西棠脚步一顿,蹙了下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因为一件西装。”陶桃半掩嘴,想了想,小声道。 阮西棠边走边说:“地址发给我。” 陶桃郑重其事:“行,你快来。” 绣江街的会所里。 陶桃偷偷摸摸地瞄着门里的缝隙,想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 又没声音。 陶桃歪了歪头,泄气了。猛地一抬头转身,又撞到一面厚实的胸膛。 男性气息明显。 “对不起,对不起!”陶桃连声致歉。 男人嗓音浑厚,有那么点斯文败类的感觉:“第二次了。” 陶桃呆了,“啊?” 她昂头,来回看着面前这张脸。 真好看,就是感觉似曾相识。 有点像贺燃! “你…”陶桃反应过来,“你是贺燃的…”哥哥! “嗯,也是陶小姐扬言要勾引的人。”贺铮声线不见起伏。 陶桃呛了口气,脸上升起红意。“那…那什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贺铮唇侧轻轻抿起。 “我还有事,有事…”陶桃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脚步踩得快,溜了。 贺燃从另一边走过来,“哥。” “没事。走吧。”贺铮掸了掸胸前女人贴过的那个位置。 带着点芳香。 贺燃看他动作就知道了,问:“有人不小心碰了你?” 他哥可是有洁癖的人。 贺铮拍过,手背意识地放到鼻翼轻嗅了下:“还好。” 贺燃挑眉,不说了。 难得。 包厢里面,唐淮和顾泽承两人对上,气氛实在算不上好。 唐淮今天穿了阮西棠送他的那件深蓝色条纹西装,顾泽承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么合身。 阮西棠连他的尺寸都了若指掌。 顾泽承想到这里,一把揪住唐淮衣领,“你喜欢她。” 嗓音冷到没有界限,跟从地狱爬出来似的。 唐淮眸色冷静,他不怕顾泽承。 却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气息沉了几分。 “怎么,说不出来?”顾泽承冷笑,找到他的痛点,毫不留情地踩下。 唐淮同他直视,带着一种深入人心的稳重,将心里积压的情感宣之于口:“是。我喜欢她。” 顾泽承咬牙切齿:“你妄想。” “我喜欢她,不需要别人知道。” 唐淮缓缓道,温润翩翩,眼眸有过些许的悲哀却几乎不含杂念。 “西棠她以后会找到一个与她两情相悦的人,但不会是你,顾总。” “你伤害过她。” 第32章 哭了 唐淮性子温润谦和, 却并不代表他不会诛心那一套。 顾泽承紧了紧喉咙,眼眸里的暗光渗着不可估量的危险。 男人垂眸扫过他一身的穿着, 越看眼睛越红。 下一秒。 顾泽承出手,握拳往唐淮脸上挥去,对方也眼疾手快,堪堪挡住迎面而来的力度。 僵直的弦断裂,怒意迸溅。 顾泽承见到唐淮的动作也不惊讶,他收回手,扯开身上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 紧接着又是一道力气, 直直迫近唐淮。 唐淮不甘示弱,拦住他的手,往对方的脸上揍过去。 顾泽承盯着那件西装外套,拽过唐淮的衣袖, 不好留情地拉下来。 唐淮给了他一拳。 顾泽承也打了他一拳。 两个人见血。 顾泽承显然觉得不够,他抓住唐淮另一边的西装,一把扯下来。 西装落地, 男人上去, 一脚踢开。 顾泽承眼里的戾气才稍稍敛下。他转头又揪住唐淮的衣领,唐淮也死死扣住他的。 一黑一白的两件衬衫,凌乱褶皱,足以窥见这场打斗的激烈程度。 唐淮侧脸带了拳印,裂开丝丝血迹。 顾泽承咬着怒气, 目光骇人,“她是我的人。哪怕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她不会。”唐淮藏着硬气。 男人舌尖体会着那点唐淮对阮西棠朝夕相处的了解,冷冷地牵动了嘴角。 “这是我和她的事。” 两个人见势,又要动手。 门不知何时从外推开。 阮西棠声线冷得没有感情:“顾泽承!” 她先叫的是他。 被点到的男人松手, 凌厉和阴冷一瞬间齐齐收住。 顾泽承刚要开口讲点什么。 阮西棠径直走向唐淮:“哥?” 她注视着唐淮的脸,语气是再直白不过的担忧。 唐淮碰了下受伤的侧脸,笑了笑说:“不关你的事,是哥单纯看他不爽。” “要去医院吗?”阮西棠伸手要扶他,唐淮先叫了另一边的助理。 刚才两个人的助理都在一旁,只是谁也不敢上去劝架。 唐淮很想摸摸阮西棠的发顶,终究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男人温和浅笑:“我现在就去。别担心。” 随后,唐淮示意助理去拿地上的那件西装外套,江宇却先捡了起来。 阮西棠扫他一眼,视线落在顾泽承身上,眸色透亮,偏偏冷得很。 “拿过来。” 她在说那件西装。 顾泽承勾唇,心里不好受,“知道看我了?” 还是那点风流样。 却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顾泽承,我以为你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女人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的打算。 顾泽承自然知道阮西棠在说什么。 既然西装不是给他的,那就抢过来。 没办法,只要和阮西棠沾上边的,他的情感永远占据上风。 即使如此,真正面对女人的冷言冷语时,顾泽承还是觉得心里发疼。 “嗯。可我偏偏做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男人沉沉地望向阮西棠,满心期待全都放在眼里。 阮西棠懒得和掰扯,她惦记着西装的事。 她说:“拿来。”不卑不亢却很决然。 是对江宇说的。 江宇无助地拿着那件西装,询问般的眼神小心地看向自己老板。 “顾总?” 顾泽承牙根磨了磨,“给她。” 妈的,又低头了。 江宇似乎早有预见。 话音刚落,就恭敬地将那件西装还给了唐淮的助理。 唐淮和助理走向门外。 阮西棠跟着,也要上去。 顾泽承气急了,喊她:“我也受伤了!阮西棠!” 却见女人脚步不停,走到门边时,还不忘随手关门。 连背影都不剩。 顾泽承恨得要命,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口,酒液晕湿嘴角,伤口触裂,又见血痕。 男人下颌线绷住,脸上阴云密布。 唐淮他们已经出发了,阮西棠出来后也准备开车跟过去。 陶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包挡着大半个脸。“真打起来了!” 阮西棠按住她的动作,“你遇上仇家了?” 陶桃抖了下拿住的包,撇嘴:“是冤家。” “我现在要去医院。”阮西棠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没有空余的时间和她闲聊了。 陶桃把包放下,“那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两个人出发到了医院。 唐淮做好了基本的伤口处理,再拿上医生开的药。 事情也完了。 阮西棠送了唐淮出门,还是有些内疚。说到底,问题出在她做的那件西服上。 “哥。”阮西棠不放心。 “我没事。”唐淮抿唇,谦和儒雅:“何况我也不吃亏。” 时隔了十几年。 这是他又一次为阮西棠打架。 送走了唐淮,阮西棠在原地暗自长叹。 陶桃手里晃着她的车钥匙,神采飞扬的。 看样子,顾总脸上也挂彩了。 不错。 “走吧。” 阮西棠嗓音夹杂着无奈,示意陶桃。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医院出口走。 刚出门,阮西棠的腰间忽然揽上一股力量,把她不由分说按在墙上。 女人眯眼,看清是谁后,眼眸瞬间转淡。 顾泽承没有错过这点细节。 心里又是一疼。 他箍住阮西棠,不让人跑了。自己把脸贴近女人的眼前。 “你不来找我,只好我自己来找你了。”顾泽承嗓音低沉,他在示弱,语气藏着委屈和幽怨。 陶桃忙躲到江宇那边,看好戏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啧啧啧,太酸了。 阮西棠扭动了身子,挣脱不开。 她警告他:“顾泽承。” 男人不理,还是小声地说:“我也受伤了,西棠。” 后面那两个字,更是压在了舌尖。 只够他自己听到。 男人的嘴角染着红痕,破了皮。唇畔触碰间都会不经意牵动伤口。 “是你先动的手。顾泽承,你活该。”阮西棠视若无睹,把视线撇开。 顾泽承气笑了,“是,是我先动的手。” 他把女人的腰肢往自己这边压,霸道且不容抗拒。 “你送他什么,你送他西装!阮西棠。”顾泽承盯着她那张红唇,因为生气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他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他现在知道当初玩饼干游戏的时候,那点冲动哪里来的了。 全是被她勾出来的。 阮西棠昂首,认真地看向他。 许久,脸上挂起漫不经心的笑。 “那你知不知道,我送给你的那对袖扣并不比这件西服廉价。” 女人闲适地捕捉顾泽承的反应,眉宇里是深冷的不屑。 顾泽承倏然慌张,几乎是下意识。 阮西棠却了然,“你看你不知道。” “那对袖扣—” “别说。”顾泽承额头抵住阮西棠的额头,近乎于哀求。 他忽然就害怕了。 阮西棠却偏头,隔开他的气息。 女人的眸子亮着光,却不像是为他而燃的。只听平静如水的声音缓缓牵开。 “那对袖扣里用到的蓝钻是我当初设计师大赛的奖品。一共两个。一个给了我外公。一个放在你的生日礼物中。” 顾泽承伸手无措地去找阮西棠的手,想汲取一点温度。 男人握牢那只温暖的小手。心里的慌张不受控制般漫上他的舌尖,全是苦涩的味道。 阮西棠轻蔑地勾唇。 “袖扣的设计风格采用的是珠宝设计部里面月色的那个设计品牌。” 顾泽承指尖发颤。 阮西棠依旧挽笑,冷眼注视着面前的人。 “那个设计风格一共只用过两次。我妈妈用它设计过红钻手链,后来成为了她车祸身故留下的遗物之一。” 说着,女人扬手。 那条手链随着轻晃的动作微微摆动,红钻与白皙的肌底相互映衬。 顾泽承却只觉得刺目。 他甚至拿这个东西来打赌,赌桌的对面坐着的还是向晚。 “而我用那个设计亲手做出了一对袖扣。”阮西棠声音清浅,没有生气,没有悲伤。 似乎独立于这个世界的众多情感之外。 却让顾泽承止不住的害怕。 “别这样对我,西棠。我知道是我的错,对不起。”男人靠在她的脸侧,耳鬓厮磨,偏偏生不出多少的暧昧。 “对不起。” “顾泽承,我也给过,是你自己先否定了它的价值。” 是他把那对袖扣随手扔到其他不在意的礼物堆里。 仅仅只是因为讨厌她。 而现在,阮西棠踏入不了男人的情绪,除了轻蔑只剩下好笑。 顾泽承心慌意乱,心活生生剜下来一块似的。他只知道自己要是不做什么,真的就留不住阮西棠了。 他抓着女人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我这里也会难受的,你心疼我一点,好不好?” 哪怕一点点。 阮西棠没有半点怜悯,“原来你也有心的。” 顾泽承脑袋轰的一声,惶恐与不安接踵而至。“西棠…” 男人的眼里湿润泛红,那股狠意却一直在,只是平添了束手无措。 阮西棠凉薄地问他:“你哭了?” 说完,自己却又轻笑,女人眼神指向另一边的江宇:“还不快去。” 江宇转不过弯:“啊?去买药吗?” 阮西棠趁机从顾泽承怀里挣开,侧目欣赏了下男人的泪眼。 “当然是去买彩票啊!没看到你家顾总都哭了。” “这么难得。不去买彩票多可惜啊!” 江宇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一把:“……” 阮西棠抽出纸巾,动作仔细地擦拭了下自己的脖子,那里还留着几滴顾泽承的眼泪。 她擦好,随手将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那点动作刺得男人眼睛更加猩红。 阮西棠回眸,随性一瞥,不留于心。 “顾泽承,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对不起''那三个字。” “一无是处。” 第33章 你不行? 从小到大, 阮西棠听了许多次的对不起。 阮尚贤和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把女儿留在身边看着她好好长大。 乔云也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她没有了母亲。 还有乔知夏。 全都是对不起。 千篇一律,于事无补。 除了把某些阴暗的伤口拖出来再揭开重新上一遍老旧的药,真的没有一点用处。 为什么一定要是“对不起”,不能是“西棠,你看,真的是幸好,我没这么做”。 那些说对不起的人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像个大度的傻子一样, 轻言一句“没关系”。 而后他们又可以放下心里的负担,继续去享受自己的平淡日子。 凭什么? 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配得到原谅的。 阮西棠想到这里,兀自地笑出了声,眉眼里勾弄着一抹嘲讽和痛意。 半晌, 女人轻轻叹息,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随风扬去。 顾泽承看着她压抑自己,从悲伤的泥淖中踏出崭新的路途。 好像从来都不会等谁的陪伴。 “那你告诉我, 我要怎么做好吗?”顾泽承小声地询问。 “西棠。” 阮西棠眼神收拢了嘲弄, 看向对面的男人时,一双星眸古井无波。 “顾泽承,不如好好当你的顾家大少爷吧。风流多情,没心没肺。这才是你。” 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有多余的交集。 “之所以告诉你袖扣的事情,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也不是报复。只是我真的用心对你了,顾泽承,你应该知道一下。” 阮西棠不觉得没面子,她对谁好,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毕竟, 她曾经真的很认真地去经营这段关系。 她以为,即使不会有爱情,至少她和顾泽承可以相敬如宾。 阮西棠也会想有个依靠。 可惜,事实证明,是她错了。既然错了,那就得及时止损。 阮西棠释怀而又爽朗,她眼眸波光转动,却终究不会只看向对面的那一个人了。 “我用心送出去的东西,你不要,我只会扔得比你还要痛快。顾泽承。” 尾音留在原地,人已经走了出去。 “不可以的,阮西棠。” 你是我的,阮西棠。 顾泽承重重揉捻指腹,看着走出去的人影,一字一字,清晰有力,敲打在人的心里,决心要敲开一条路。 陶桃看了场好戏,意犹未尽的。想起阮西棠在车上等她,不能耽误太久。 “江助理,记得买彩票哦。”陶桃打了下江宇的肩膀,幸灾乐祸地。 江宇一抖,默然把头埋下去一点。 阮大小姐的闺蜜一定是故意的。 “顾总?”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只是多了分矫情,夸大了惊喜的味道。 寻声看去是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身段的确妖娆。 “呦!这不是顾总的绯闻女友吗?”陶桃抬高了视线,看到那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还不知道这是谁吗! 高涵,她的死对头。 顾氏旗下的女明星,偶尔也要上个秀场混个脸什么的,没少拿她拉踩。 陶桃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硬了,想打人了。 顾泽承眼尾的红意还在,听到那几个字,眸子里寒光乍现。 男人扫向江宇,跟看死人一样看他。 江宇头皮发麻,“是。顾总您和她传过几个小时的绯闻。” “顾总,我是高涵。您不记得我了?”女人声音又缓了许多,声声抛着媚眼。 陶桃冷哼:“切!” 高涵脸色不好看,低吼:“你切什么切!陶桃。我跟顾总讲话呢!” “我呸。这行了吧。” 陶桃转了转自己手里的钥匙扣,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女人走过高涵的身边,还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悄悄附耳说:“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姐妹的未婚夫,信不信我弄死你。” 虽然是名义上的,那也不能! 放完狠话,陶桃伸了伸懒腰,自顾自往外走,边走还边感慨: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高涵脸都要黑了。 她今天本来是到医院慰问拍戏受伤的女主角的,谁想到这么巧能碰上顾总。 既然碰上了,怎么也得勾搭上出什么名堂。 高涵在顾氏影视也有年头了,却不如向晚那一批新来的火。现在眼看向晚不知道作死干了什么,原来的资源都被撤了。 她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就算不能跟顾泽承发生什么。 好歹也能上个热搜啊! 高涵还想接着叫人。 “我什么时候跟你传的绯闻?”男人冷着嗓音,眼尾的猩红带起可怖的阴郁。 高涵咽了咽口水,“半年前,我跟您在剧组酒店门口撞上过,所以记者他们写了点东西。” 顾泽承拿出根烟,点上,夹在指尖,惩罚似地吸了一口:“江宇,你说。” 江宇心里默默流泪,表面上端正应道:“差不多是高小姐说的这样。” “那为什么不澄清?”男人劈声下来,声音强硬。 江宇:“顾总,是你自己说留着,可以给阮设计师找点不痛快。” 说到底,还是自己作的。 “顾总,你忘了啊…” 顾泽承拿烟的手一顿,半天说不出来话。 妈的,顾泽承你他妈自己干的叫什么事。 “那我再问你,我跟多少个人传过绯闻?”男人上手把前头燃着的烟头掐灭,好似不觉得痛。 江宇稍微回忆了下,“大概六七个吧。” “全部撤掉!”顾泽承大拇指按了下嘴角那边的伤口,又裂开了。 男人苦笑,扔了烟蒂,倚在墙边,单手压在自己的眼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晚,邵齐珩睡前收到了顾泽承发的微信消息。 顾泽承:你当年怎么把你老婆哄回来的? 邵齐珩惊了,这虚心求教的样子哪里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顾家大少爷啊。 看样子某些人是踢到铁板了,男人笑了笑。 转头又想到自家老婆,笑不出来。 邵齐珩回他:你做了什么?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许久,手机忙不迭地振动。 顾泽承:她秀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送花给我,我没收。 顾泽承:别人错认了向晚是我的未婚妻,我没解释。 顾泽承:我抢了她的秀场。对阮氏下手。用阮氏的股东逼她。 顾泽承:跟她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在她求我的时候对她不管不顾。 顾泽承打字的手都颤了,他说不下去。 邵齐珩看着轰炸过来的消息,只觉得头疼。 萧瑜被弄醒了,自然也知道了顾泽承的那些破事。 她抬头看着邵齐珩,偏头示意:“回啊。” 邵齐珩莫名从中感受到凉意,“老婆?” “人家跟你取经呢,说说看。”萧瑜勾唇,眼眸里的威胁深敛。 邵齐珩不敢。 他连忙回了一行字:没可能了。 “这样行吗,老婆?”邵齐珩吻了吻她的侧脸,讨好地说。 萧瑜扬眉,“还行吧。睡觉。” 邵齐珩松了口气:“好。” 那边,顾泽承咬着那几个字,戾气丛生。 男人俯身,双手手肘压在大腿上,顾泽承按住脸,心里难受得很。 他手里攥着那对袖扣,发狠了往手心里压。 * 海市那块地的合作计划被顺利提上日程。 按照阮氏和顾氏双方统一的说法,是要先去海市考察那块地的价值,再用合理的价格买下来。 阮西棠把手上的设计师工作交给了文沁来负责,她要去海市一趟,带上了助理于璐。 本来阮尚贤是想把他身边的得力助手给阮西棠用,不过阮西棠自己拒绝了。 她觉得于璐就很好。 比起能力,更重要的是忠诚,至少于璐她可以信得过。 顾氏那边是顾泽承和江宇。双方在临城的白云机场碰面。 时隔七天,阮西棠又一次见到了顾泽承。 她想,大概是那天她的话起了作用,这个男人终于要放弃了。 毕竟只是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 顾泽承的家世地位决定了他这一辈子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不可能也没必要。 顾泽承也目光灼热地盯住阮西棠,女人面色光泽细腻,他按着心里磨人的思念不来见她,她当真活得自在潇洒。 有他没他一个样。 甚至没有他,阮西棠活得更加快活。 这几天,顾泽承也想了许多。 他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非她阮西棠不可。 还是说因为她是自己这么多年第一个动心的人,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现在,他明白了。 他是真的非她不可了。 顾泽承甚至想到,如果他没有做那些混账事,没准现在两个人都结婚了。 过不久以后,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阮西棠迎面忍耐着他的目光,太烫了。 女人下意识蹙了蹙眉。 顾泽承克制地把视线挪开,“新闻你看到了吗?” 阮西棠眨了眨眼,眉头又是一蹙。 “关于我那些绯闻的澄清视频。”男人抿了抿唇,快速带过,“我和那些女明星没有一点关系。” “向晚也是,我不喜欢她,更没有碰过她。”顾泽承郑重其事道。 “我也没有前女友。” 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阮西棠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和我什么?顾泽承。” “你不行?” 顾泽承:“……” 第34章 配合 飞机上缓缓穿透云层, 直达高空。机舱里空气清新剂的芬芳浅浅萦绕,钻入鼻息。 阮西棠和顾泽承相邻而坐。于璐和江宇同他们隔了一个过道。 这样的座位,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安排的。 阮西棠拿了本杂志,放在手里,却没有翻开。她翘了长腿,转而去看一旁的男人。 顾泽承的脸着实算不上好,上飞机前就这样了。具体说起来,大概是她问了那句“你不行”之后。 阮西棠手支住下颌线,脚尖有意无意地翘起点住, 很慵懒,偏偏还有风情。 她主动伸手,挑了下眉。 “到海市那边,还希望顾总能配合一下。” 顾泽承漆黑的眼眸攫住阮西棠的那只手, 白净纤细,心里气得半死。 说到底,还是因为公事。 下一秒, 顾泽承回握, 他将女人的手往自己掌心里扣,心甘情愿。 和他面上的不善大相径庭。 “那你不妨说说看什么样才算是好好配合?”男人勾唇,手上捏了捏。 “吻你也行?”顾泽承借着那只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拉。 阮西棠觉察不急,因为那点动作带着, 鼻尖轻磕在男人的肩膀处。 好闻的甘苔调男士香氛混着酒意漫过了清新剂的直白。 隐隐藏着不经意的试探。 “不好说,我比较挑食。”阮西棠微微侧目,看他跟看物件一样。 顾泽承冷笑,眸子里一丝戾气波涌,终究还是搁浅了, 只是声线依旧凌然:“那他妈到底碰过几个男人?” 他说他没碰过向晚她们,这个女人下意识的反应是认为他不行。 那她呢,是碰过几个男人能说出那番话。 一想到这里,顾泽承更气。 阮西棠气息轻吐,推开鼻尖耸动的男士冷香。“我记不太清了。” “阮西棠。”顾泽承低吼,俯过身对着女人一字一字道:“我不管你之前有过几个男人,今后你只能有我一个。” 阮西棠掀起眼眸,平静如水地扫他一眼。 那撩开的眼风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却无端让人心口焦灼。 顾泽承脱口而出:“我以后也会对你一心一意。” 阮西棠斜了下唇侧,“我需要?” 说完,她拿回自己的手,人又重新靠回椅背上。阮西棠戴上眼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睡觉。 顾泽承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江宇和于璐不约而同竖起杂志,只当自己没看到。 飞机到达海市的时候是下午。 阮西棠和顾泽承他们去了下榻的酒店,两人刚好住在对门。 因为时间匆忙,连饭也来不及吃。 晚上的时候顾泽承和阮西棠还有一场拍卖会要参加。 之所以要出席拍卖会,是为了对海市的世家有个大致的了解,另外还可以顺道一下表明顾阮两家的合作意向。 至少在外界看来,阮西棠和顾泽承还是一对情侣。即使是联姻,也是堂堂正正的关系。 海市的那块地皮很大,价格昂贵,未来的利益却也不容小觑,因此这决定了盯住它的人绝不会只有一两家。 而只有合作才是最好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阮西棠要顾泽承配合的原因。他们要让海市的世家看到顾氏和阮氏联手的坚定意向。 夜幕迫近时分,顾泽承来找阮西棠。 只见女人一身红色的及脚踝绸缎长裙,一字肩设计露出锁骨,贴身低开,半截小腿随着动作时隐时现,曼妙妖艳。 顾泽承脸色一下子黑了。 江宇正回不过神来,蓦然被一道凛冽的视线一打,彻底醒了。 直面顾泽承阴冷的询问:“我让你送过去的衣服呢?” “我送了。顾总。”江宇抓了跟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回答。 阮西棠适时出声:“我改了一下。” 江宇的确送来了一件高定礼服,只是经过她的手略微修改了点细节。 不是原先的那件礼服不好,只是太过保守,长裙拖地,上面的领口一直到脖间。 给阮西棠的感觉就是修女服,不符合她的设计审美。 顾泽承压着怒气,认真地看她:“你改它做什么?” 肩膀锁骨到小半截腿全都让人看到了。 操。 “这样好看啊!”阮西棠昂头,目光炯炯有神,自信又满意地说。 女人抬脚要走,顾泽承上去直接长腿抵住她:“换掉!” 阮西棠睨他:“你管不着。” 女人站着,寸步不让。 顾泽承咬牙点了点头,终是咽下梗在喉间的浊气。 “行。”那个字咬的要碎开似的。 两个人出酒店门口时,顾泽承伸手,眼神示意,是要女人牵他的手。 阮西棠也伸手,却不是如他所愿,女人指尖拢住发丝,轻轻扬了下自己披肩的长发。“还早。” 看的人都不在,演了也是白演。 顾泽承看出来她的想法,下颚勾起一道凌厉的弧度。心里没地方发泄,只好冷声吩咐前面的江宇开车。 江宇一不小心躺枪,心里为自己擦了把泪,还是专心地开起车。 于璐在副驾驶上同情地抿了抿嘴。要不是顾总在这里,她都想上去拍拍江助理的肩膀了。 海市这儿的天气和临城不相上下,夜晚的街景全是如出一辙的光影律动,五颜六色,纷乱诡谲。 黎明到来前的狂欢盛宴以吞噬黑夜的冷酷作为胜利的勋章。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顺利抵达拍卖会现场。顾泽承打来车门,伸手拦在阮西棠面前。 他还记得这一茬。 阮西棠出来后,环顾下了来往的人群,是该配合了。 这么一想,女人手挽在顾泽承的胳膊上,她还是不牵。 下一秒。 顾泽承抽手,二话不说改为揽腰的姿势。 阮西棠给她个眼刀,男人却只是挑眉,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走吧。” 拍卖会里,人还没到齐。 一进场,顾泽承和阮西棠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打量的,也有试探的。 尤其是大家看到男人的那只手带着占有欲地握着女人的腰肢,那动作郑重又招摇。 还不忘把阮西棠一边的锁骨压到自己的西装里。 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个漫不经心的顾总。 有些人也琢磨出了那么点门道。 阮西棠挂着适意舒朗的笑,尽量忽略腰间的掌控感。 顾泽承偶尔低头看她,都有一种忍不住吻上去的冲动。 本来她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不是演戏,是真的那种。 阮西棠的心境和身边的男人截然不同,她还想着地皮的事情。 那块地是周氏名下的。刚好今天的拍卖会上周老爷子也在。 两个人上去礼貌性地打招呼。 周老爷子见到他们过来,老神在在地感慨说:“还是年轻好啊,看着般配。” 闻言。 顾泽承显而易见地笑了:“谢谢老爷子的夸奖,我收下了。” 还偷偷瞄了眼怀里的人。 阮西棠面上也扶着浅笑,却不真实。 男人心里又是一紧。 却听周老爷子继续,带着点玩笑说:“说起来,当初我也想和唐老爷子攀个亲事。只是被你爷爷领先了一步。” 阮西棠认真地说:“那是挺可惜的。” 女人眼尾扬起,透着好心情。任谁也想不到她这话是出自真心而非调侃。 老爷子笑了笑,悄声问顾泽承:“什么时候请我喝个喜酒?” 顾泽承喉结滚动,在口腔里搅弄了下阮西棠那点可惜的意味,心里冷意弥漫。 他看着周老爷子身后的年轻男人,不慌不忙地说:“会的。” 声声笃定,真心实意。 “好好好。”老爷子点头。 见完了该见的人,拍卖会也要开始了。 顾泽承带着阮西棠到了贴有两人名字的相应位置上。 男人才不舍地把手松开。 周家大少爷刚好在斜前方,他转身,微微颔首,是在问好。 阮西棠也点头致意。 顾泽承眯眼,眼眸狭长中散着较劲的光。他抬手摩挲着阮西棠的脖子后边。 还不忘亲昵地来一句:“西棠。” 台上的展品又换了一件。 是一块翡翠树形的胸针。 女人侧目,轻描淡写地看向顾泽承,眼尾含情,唇边蕴笑。 当真是温柔小意。 顾泽承动了动唇,把她鬓边的碎发拂到耳后。 太勾人了。 阮西棠瞥了眼台上的胸针,她对珠宝是很感兴趣。 随即,女人也把脸贴近顾泽承的耳廓,轻轻吹气:“顾泽承。” 男人心里怦怦然,乱了呼吸。“嗯?” “把你手里的号码牌给我。”阮西棠微微偏头,周围有不少人都注意着这边的状况。 女人勾了下唇。 “都听你的。”男人好说话得很。 阮西棠接过,抬手叫了价格。 拍卖会上的叫价是逐级递升的。喊一次加一万。 这件胸针叫到了37万。 在阮西棠之后,有些人观望了一会儿,还是不举了。 一槌定音。 阮西棠拍了下翡翠树形的胸针。 女人把号码牌扔回到顾泽承这边,眉眼都是情,嗓音却淡然平和:“谢谢你了,顾泽承。” “你利用我?”男人从刚才现场倏然阻断的举牌浪潮就悟出来了。 她根本是在利用自己。 装着和他浓情蜜意的样子,让别人以为是他要让阮西棠拍什么东西。 之后,女人再一出手,在场没有几个人敢抢。 顾泽承的名声不只在临城好用,在海市也是张通行证。 阮西棠:“嗯。” 女人不反驳,她本来想的也是这样。 顾泽承口腔里咬了咬,无可奈何,却又一身霸道:“你不如干脆我利用我一辈子!” 第35章 证明 阮西棠浅浅玩笑, 不置可否。 她想了想,许久, 才开口:“顾泽承,你那么喜欢把一辈子挂在嘴边?” 女人的嗓音难辨喜怒,平静地诡异。 “那么多个一辈子。” 又能给多少个女人。 饶是如此,顾泽承却从中听出了厌恶。他拉起阮西棠的手:“之前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收回好”不好? “不好。”女人指尖抚在他的领口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 眼里全是他,偏偏心里半点都不要他。 阮西棠勾着那里, 偶尔指尖掠过男人的肌肤,无名点了把火。 足以让人疯。 “说到要做到,顾泽承。”女人一路往上,轻拍了下顾泽承的脸颊, 带着挑逗的意趣。 既然一辈子都不会喜欢,那就证明给我看。 阮西棠从来不相信永远,却并不代表她不会介意。 哪怕只是戏言, 也会扎人的心。 顾泽承抿了抿嘴, 口中一种干涩却割的嗓子生疼。他不甘心,显然要再说些什么。 阮西棠看透了,食指轻按在他的薄唇上。唇形菲薄,也锋利。 “看拍卖吧。” 女人挽唇,言笑晏晏。 放在外人的眼里, 是情意绵绵,在顾泽承看来全是脆弱的假象。 经不起深究。 阮西棠就此打住他后面的废话,将视线重新放回台上。 拍卖会进行得差不多,到尾声了。 最后的展品是一件紫钻饰品,绘成风信子的纹饰。 紫色的风信子意为歉意和原谅。 阮西棠远远望着, 眸色清透。 顾泽承看着她,眉头缓缓放平,女人的睫毛长长,眸子里映着一抹虚浮的紫影。 男人点了下手里的号码牌,扬手叫了价格。 有些看准了这颗紫钻的人大着胆子跟了价格,断断续续的举牌中,拍卖品的价格一直上涨。 顾泽承叫了三次价。 阮西棠饶有趣味地看着竞拍的场面,稍稍偏转了目光,分给了身边的男人几眼。 猝不及防和顾泽承的视线相撞。 “你喜欢?我买给你。”顾泽承黑眸浸满了锐气,嚣张飞扬。 却格外认真。 说着,又叫了一次价。 阮西棠眼风扫他轻描淡写地,“顾泽承,演戏而已。” 男人拉住她的手,压着一股狠劲,“我不觉得。” 话音刚落,现场掌声雷动。 二百四十一万,顾泽承拿下了这颗紫钻。 拍卖会到此结束,拍下的商品付完相应的讲标价格后会在两天时间送到指定几点。 散场的时候,阮西棠巧妙地躲开了顾泽承揽腰的动作,她那手放在男人的臂弯里。 她要的只是相敬如宾。 顾泽承瞧着她那点小心思,紧了紧呼吸。两个人走出座位,刚到通道处。 猝不及防间,灯光乍然熄落,伴随着的是其他人小小的惊呼。 世界在这一刻陷于黑暗。 除了阮西棠所在的位置。 唯一一束亮光闪烁在他们的头顶,璀璨夺目。 顾泽承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风信子纹饰的紫钻,打开呈现在阮西棠眼前。 这场面就差跪下来求婚了。 女人眸色里有过一丝的惊讶,最终归于平静,泛起的涟漪快得让人抓不住。 阮西棠歪头,没有期待。只是单纯地想看顾泽承玩什么把戏。 顾泽承喉结滚动,深深望进女人的瞳孔中,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为你拍下来的。”边说,他边寻住阮西棠的手,将珠宝盒按在女人的掌心里,“给我个机会?” 顾泽承的手都湿了。 这时,灯光又慢慢回拢,再散开,全场明亮如初。 黑暗与静谧相生。 在看不见的时候,现场不少人都听到顾泽承的话。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男人语调里的真心实意一览无遗。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汇聚在阮西棠身上。 顾泽承见她半天不说话,捏了捏指尖。 太慌了。 怕她拒绝又怕她生气。 “好吗?”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字字踩在心里。 阮西棠眉心动了动,眸光巡视着他成熟的五官脉络,她轻轻笑了笑:“好啊。” 顾泽承唇侧牵动,浮起惊喜。“真的?” 阮西棠依旧带着恰达好处的微笑,“是。” 至少这个回答能让今晚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满意。 男人喜出望外,小心地吻了吻她的发边,见阮西棠没有什么异样,高悬的心才微微放下。 阮西棠握好手里的珠宝,“走吧。” 顾泽承护着她,眼神温柔,“嗯,走了。” 一路上走来,有不少人连连道贺。 无非是说顾泽承和阮西棠两个人天作之合,般配合适。 女人听罢,也不说话。 顾泽承倒是难得地点了点头。平时身上的那些戾气和凛然也放开了不少。 江宇和于璐在拍卖会的角落位置,自然目睹了这一幕。 说真的,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顾总那么温情又心甘情愿为人低头的样子。 之前以为是不可能。现在懂了,是没遇上那个人。 开车回酒店的路上,阮西棠把玩着手里的珠宝盒。 女人沿着盒身的棱角带过自己的指尖,她没有打开盒子的打算。 阮西棠低眸,暗自朗笑。她连欣赏那枚紫钻的欲望都没有。 顾泽承摸不透她,心里无端升起不好的感觉,将他的眼眸带得晦暗。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阮西棠把珠宝盒放在男人身边,“顾泽承,还给你。” 她立马收手,推开车门出去,自顾自地往里面走。 顾泽承盯着那个珠宝盒,眸子里戾气丛生。 下一秒,只见他顺过那个盒子,快步走出,急忙去追前面的人。 阮西棠刚刚上了电梯,顾泽承借着电梯门逐渐缩小的缝隙闪身进来。 一把攫住女人按好楼层号码的手。 “你什么意思?”顾泽承耐着火气,尽量好声好气地说。 只是嘴角嚼着的狠戾气息出卖了他的情绪。 阮西棠无所畏惧地回视他,“演出到此结束,道具也该物归原主。” 演戏? 道具? 她把这滢枚意为原谅的紫钻视作一个轻飘飘的道具。 那她又把他的真心当什么? 做戏吗? “阮西棠,我认真的!”顾泽承咬牙切齿,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 阮西棠不含温度的眼眸敛了下。 这时,电梯门开。 阮西棠觉得他无聊,嫌弃地甩开男人的手,径直往自己的房门口。 顾泽承被无视得彻底。 男人舌尖抵了下上颚,转身出去,在阮西棠开门进去前,堵住人,一把抢了房卡。 阮西棠见状,眯眼看他。 顾泽承理直气壮压住她,寸步不让。 什么徐徐图之,都是假话。 “你—”男人开口正打算质问。 阮西棠拉过他的领带,两个人气息一瞬间纠缠,女人微微偏头,红唇上扬,眼看着即将要与顾泽承的唇瓣轻触。 内心的喜悦还没漫过头,又兜头迎来一盆冷水。 阮西棠很浅地动了动唇:“有人。” 海市这边的人,可能是为了打探顾家和阮家的具体情况。 顾泽承心里发疼,更气。他嘴角挑着一丝邪气,“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得最好。” 说完。 男人的唇抵了抵阮西棠的唇,很轻很浅。 带了珍视。 哪知,下一秒。 顾泽承吻上阮西棠,深吻不放,唇与唇相磨,呼吸都分不清谁是谁的。 阮西棠伸手抗拒,锤他。 男人勾唇,趁着阮西棠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舌尖深入,扫进女人的口腔。 “你不信,我证明给你看,够不够?”吮吻间,顾泽承咬着她说道。 紧接着,又是炙热漫长的吻。 男人裤线壁纸,长腿掐在阮西棠的两脚中间,喉结上下勾动,又冷又欲。 阮西棠睫毛颤了颤,眼神睨视他,也不退开。仿佛退了就是输了。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底带起轻微的媚意。 含着水光。 顾泽承吻得狠,阮西棠不甘示弱,唇形压向他的嘴角。 毫不留情。 顾泽承嘶了声。 终于让开一点。 那里还有伤,和唐淮打架的时候弄下的,现在还没好全。 阮西棠那么一下,又冒血了。 男人拇指揉了揉嘴角,“消气吗?” 第36章 平安符 男人的气息裹挟着阮西棠, 她缓缓放平呼吸,眨了眨眼, 拂开眸子的水光。 女人用力抵开顾泽承贴近的胸膛,盯着他嘴边的那抹血红,冷冷道:“不够。” 阮西棠的脸上还有残留的媚意,那种又欲又纯的感觉。 配合她认真的语气,像是伸出爪子要挠人的小狐狸。 顾泽承低眸轻笑了下,随即又把下巴虚虚地磕在女人的肩膀上,略微委屈地说:“那为什么不肯相信?” “阮西棠, 我没和你吻过,却发了疯地想吻你。我不是那些毛头小子,只是单纯地屈从欲望。” 顾泽承把人困在怀里,说什么也要让她听完这些话。 “阮西棠, 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男人,性根本奈何不了我, 只有爱可以。” 顾泽承鼻息耸动在阮西棠耳边, 他之前以为慢慢来,他迟早能得到阮西棠的原谅。 但是现在不了。 比起原谅,他想要的是阮西棠的感情。他想要从前那个心里眼力都有自己的她。 “我喜欢你,阮西棠。” 男人字字落定,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能震撼人心。 顾泽承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没有。 阮西棠是唯一一个。 阮西棠眉宇动了动,她还计较两个人是在门外,问顾泽承要了房卡,打算进去说。 顾泽承给了, 进门后又把人压在墙上。 没办法,阮西棠太狡猾,又知道踩着他的情感来耍他,他只有把人困在身边才放心。 阮西棠把房卡远远地往沙发上扔去,才把视线放到顾泽承身上。 那一眼,看得男人心里擂鼓作响。 “顾泽承,你喜欢我。” 女人眸色不动,只是暗自体会着。 顾泽承喉间闷声。 他想要一个机会。 却见阮西棠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曾经,你也有机会的。” 现在没有了,又赶着上来还有什么价值呢? 顾泽承微窒,阮西棠不为所动道:“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连吻我的资格都没有。” “还是你以为我阮西棠是一个吻就能绑住的人?”女人肆意地招示笑意,真的半点没有动心的迹象。 顾泽承眯眼,明明心里淌血,面上还是嚣张:“没事,我可以多吻几次。” 阮西棠不屑一顾,她背手开了门:“你可以走了,顾泽承。” 男人气极反笑,他眉间一凛,点点头。要出去时,却忽然扣住阮西棠的肩膀。 顾泽承盯住她:“可我是一个吻就能绑住的人。阮西棠,那是我的初吻。” 脱口而出,他的面子也不要了。 阮西棠伸手推开他。 砰—— 门关了。 眼不见为净。 阮西棠走到卫生间,对着洗手台俯身泼了一脸水,她手背重重地划过嘴唇。 这也是她的初吻。 所以顾泽承吻她的时候自己不是没有感觉。可是,那又怎么样。 今天说喜欢她的人和几个月前厌恶她的人说到底都是同一个。 他的不喜欢转瞬即逝,那他的喜欢又能坚持多久,也不过世昙花一现。 阮西棠想到这里,渐渐把心放宽,女人闭上双眼,手撑着洗手台。 阮西棠对顾泽承是有过期待的,很深的那种。 她看似什么都有,实则连最简单的情感都拥有不了多少。 唐月吟不在了。 阮尚贤是她的父亲,却和乔云还有乔知夏更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她也有唐家,可是唐淮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家庭。还有外公,他对她很好,可终究外公不可以陪自己一辈子。 所以她试着去享受孤独。 但说到底,若是有人陪伴,谁又会愿意与孤独为伍。 于是她把希望寄托于顾泽承,不喜欢也没事,只当亲人就很好。 世界上本来也没有多少嫁给爱情的婚姻。 只是顾泽承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阮西棠静静地睁开双眼,眸子里的水光不见踪影,清明澄净。 另一边,男人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 全黑的身影没入远处的寂寥中,唯有手上握在栏杆处的地方点着一点猩红的光。 顾泽承吸了口烟,再徐徐吐出,心里的郁结还是堵着,硬硬的一块,怎么都下不来。 他今天这是又被骗了。 该送出去的东西也没送成功。 男人苦笑,烟灰洒落一些,烟头的火隐隐有烧向指尖的趋势。 却不见顾泽承有半点放弃的打算。 许久,久到江宇敲了门进来。 “顾总,那位Dreading.的设计师有回复了?” 江宇第一时间察觉了自家老板的情绪,在阳台外面几步站住,交代了重要的事情。 顾泽承手点在栏杆上,“继续说。” 江宇鼓足勇气,说道:“那位设计师表示愿意考虑一下顾氏,不过有两个条件。” “他希望能以自由设计师的身份入职顾氏。” 江宇偷偷看了眼男人的神情,没什么浮动。 顾泽承认真做起了假设。 他一早就猜到那个Ci会提出这个要求。 毕竟有了自由设计师的身份,他还可以去招揽其他集团的设计工作,并且可以只按照他个人的喜好行事。 这点对顾氏是很不利的。 但是那个Ci太有才华了,以至于让人为他破例。 顾泽承眼尾轻飘地扬起,“跟他说,我同意了。” 江宇默默咽了下口水,后面的条件他不敢说。男人视线凌厉刮在他身上。 江宇硬着头皮说:“另一个要求是,那位设计师说他看上了珠宝设计部里的一块不怎么样的品牌。” “他想要?”顾泽承接过话题,手下意识地在烟蒂捻了几下。 江宇颔首。 顾泽承拢了下指尖,“哪个品牌?” 江宇:“月色。” 下一秒。 顾泽承捻住的烟蒂彻底灭了。 男人从阳台进来,坐在沙发上,显然是要好好和江宇掰扯一番。 “他要这个做什么?” 江宇把他知道的详细复述一遍。 大致情况就是那位设计师对珠宝设计很感兴趣,并且有打算要自己做。他看到了顾氏发过去的邮件,里面介绍了珠宝设计部的概况。 他一下子就看中了那个叫月色的品牌。 原因据他自己说是因为那个牌子没有多少人知道,经营惨淡,却偏偏能激起一个设计师的干劲。 而且他认为,顾氏不会这么舍不得一个不赚钱的品牌。 顾泽承听完江宇的一席话,两指按了按酸痛的鼻梁,男人的眉头还拧着。 “他的邮箱地址是哪里?” 江宇想了想,说:“在国外。” 不是临城。 顾泽承手上动作一顿,“跟他说换个条件,或者换成别的名牌。月色不能给。” “是。” 顾泽承又叫住他:“还有,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江宇略有些同情地说:“阮大小姐那么好像已经休息了。” 这下男人真的没话了。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是在让江宇下去。 江宇忍不住松了口气。 顾总吻人家的那段他和于璐都看到了。而且,他看得出来顾总都动情了。 只是阮大小姐那个反应就一般吧。 江宇以为,今天这么一闹,顾总和阮大小姐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两个人又相约出发去看了那块要买的地皮。 他们到的地方是在城郊结合部的位置,离市中心稍微有点距离。 但是因为政府准备在边上建造地铁线路,所以这一块要进行大开发。 顾氏和阮氏看中也是未来这块地皮的发展价值。 阮西棠今天穿了一身白衬衫配高腰牛仔裤,脚踩一双平底鞋。 简单随性,又有气质加持,风采卓然。 顾泽承和她在老旧的街道上走着。这里大多是一些建了十几二十年的住宅小区。 所以日后拿下这块地,拆迁也是个问题。 阮西棠在自己的硬板画纸上把周围的概况简单素描了一下。 顾泽承和她谈起了这个问题,而且现在周家对这块地的价格喊得很高。 以这个价格拿下这里,不值。 “顾总心里应该有自己想法了吧。” 阮西棠继续涂涂画画,偶尔看他,带着一种熟稔于心的通透。 顾泽承勾唇,笑了。“确实。可我比较好奇你的打算,阮西棠。” 女人把铅笔按在硬质纸板的卡槽里,抬眸一本正经道:“欲擒故纵。” “怎么说?”顾泽承注视她,阮西棠和他的心思在某种程度来说不谋而合。 女人也直白,嗓音却很郑重:“看中了这块地,又觉得除开地皮以外的附加东西不够我花费那么多的金钱和时间,无非是因为现在的局面倾向于卖家市场。可如果这块地传出了什么不好的风声,或许情况就不一样?” 顾泽承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又提出:“盯着这块地的人也不一定都会相信小道消息。” “所以就要看顾总的发挥了,而且今天刚好。”阮西棠拍了拍画板上的铅笔屑,小心地吹开。 话不用说透,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今天他们刚考察完这块地方,连周家的具体条件双方都还没有坐下来谈一谈。这个时候,要是顾氏和阮氏很快就说要再考虑考虑这块地皮的事情。 难保其他持观望态度的人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猜想。万一这块地有什么问题也未可知。 毕竟是顾氏,实力不可小觑。 要是顾总都举步不前,即使其他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们也只会怀疑是自己目光不够老道。 顾泽承眼眸深邃,沉沉的视线里,女人双手抱胸,自得意满地抬高了下巴。 阮西棠有手段懂人心,顾泽承觉得她和他真的相配。 男人将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我也这么想的。你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阮西棠无所谓地眨了眨眼:“顾泽承,你还有别的公事要说吗?” 她不谈私事。 男人一噎,咬牙咽下这口气。想了想,他说:“有。Dreading.的设计师要回国的事情你知道吗?” 阮西棠颔首,又听他带起沉稳的嗓音:“顾氏有意象聘请他,而他提出的条件之一是要月色那个品牌。” 阮西棠眸色暗了几分,“所以呢?” 男人见状急忙开口:“我不会给他的。阮西棠如果你想要月色,我随时等你。” “顾泽承,你想说你会为我守住月色?”女人藏起声线里的嘲弄,正眼望着他。 “我会!”顾泽承不假思索。 阮西棠讥诮:“以什么身份?” 未婚夫还是男朋友? 顾泽承指尖猛地拢住,阮西棠懒懒地扫过,“你只能以顾氏的总裁身份出于利益关系去守住月色。” “顾泽承,你拿着那个品牌,或是别人拿着,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反正都不是在她手里。 “别说什么为我,我阮西棠只需要我自己。”女人合上那本画稿,招来一边的于璐。 同时对顾泽承说:“后面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在附近随意逛逛,告辞,顾总。” “我陪你。” “江助理会很乐意。”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阮西棠那句话刚好堵住了男人那句。 说完,阮西棠和于璐并肩走远。 江宇轻手轻脚地上前:“顾总?” 顾泽承掀起眼眸冷冷瞥他,“你不知道带着于璐去逛?” 他要是长点心,自己就能跟阮西棠一起走走看看了。 江宇心里叫屈,面上默默低头,很快补充道:“下次我记住了。” “那现在我们?” 顾泽承拉了下领带,也不看他,径自往阮西棠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只丢下两个字:“跟着。” 江宇:“哦。” 助理二人找到人的时候,阮西棠和于璐正站在一大捆糖葫芦前,看得眼睛着迷。 阮西棠要了一串草莓的糖葫芦,于璐要了一串山楂的。女人咬了一口,嘴巴鼓着,还挺可爱的。 于璐正要扫码付款,顾泽承上来:“我付。” 说着,也不管人同不同意,拿了手机要买单。 于璐表示为难,看着阮西棠:“这?” 女人咬完了一口草莓,眼神示意江宇:“江助理也来一串吧。” 江宇慌里慌张就要摇头。 于璐好心地问他:“江助理,你要哪种。这里有…”小姑娘贴心地看了一圈,“有苹果,草莓,山楂,还有猕猴桃。” 顾泽承黑着脸,似笑非笑地看他:“要吗?” 江宇连连摆手:“我我我最近…最近在省钱。” 于璐听到这理由,抽了抽嘴巴。 顾泽承满意地默许了。 他都没有的待遇,江宇更不能有了。 男人付好钱,看向阮西棠时挑了挑眉。女人扔过来一个东西,顾泽承眼疾手快地接住。 掌心打开,赫然是一块折得端正的平安符。 “给你的,顾泽承。”似是察觉了对方的困惑,阮西棠挽唇笑了笑。 顾泽承捏着那小正方形的厚厚的纸,看向另一边的小摊,上面写了算命,平安祈福,姻缘签等字样。 阮西棠大概是顺手买了。 顾泽承愉悦地轻笑,“只要你送的我都会要。”他将那枚平安符放在了西装外套的内质口袋里。 阮西棠见状,浅浅地勾唇。 于璐小小地拉了下她的衣袖,哭兮兮地说“阮总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女人抽出湿巾擦了擦弄脏了的手,上面沾了点墨渍。“没什么不好的。我这是为他着想。” 第37章 不公平 阮西棠又咬了口草莓, 心情美妙。 那边的算命先生打了个喷嚏,甩甩头,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摆摊的日子也不短,就没见过自己动笔写符的顾客。 于璐却觉得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也不甜了。 要是被顾总知道了平安符的事情,估计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顾泽承把那枚平安符放在怀里,心里都舒服了不少了。 虽然不知道阮西棠为什么要好端端地送他东西,但至少证明她开始在意自己了。 后面的几天,两人按兵不动。 渐渐地,反而周家那边坐不住了, 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压低价钱。 外面的风声也都在悄悄透露,说顾氏观望不前,没准是那块地有什么常人看不出来的问题。 彼时,阮西棠和周家的大少爷碰了个面。 阮氏在海市这边涉及的业务比不上临城, 因此阮西棠和他的交集更是少之甚少。 这位周家的大少爷,斯文得体,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评价, 阮西棠对他的印象是不错的。 女人抿了口柠檬水, 微微湿润口腔,把水杯轻放回桌上,礼貌性地问好:“周总。” “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阮小姐。”周廷郁拨弄了下手上的腕表,态度端正。 阮西棠挽唇,清浅一笑。“我比较喜欢周总这样称呼我。” 都是聪明人, 一点就通。 阮西棠要是叫他周廷郁,那他岂不是也可以喊自己的名字。 周廷郁很懂得界限,他也不急,“阮小姐,我最近在临城出差, 稍微听别人谈及了顾家和阮家的婚约。” 阮西棠面容妩媚,只是轻轻颔首,“嗯。” 周家的根基常年盘踞海市,对于临城的细况缺乏了解。 她只是没想到周廷郁会知道。至于知道什么,无非是她和顾泽承的感情全无吧。 更深一点,应该是婚约不稳,岌岌可危? 阮西棠之所以不慌不忙,完全没有被看穿的无措,是因为她和周廷郁都清楚,即使婚约不顺,也不会撼动顾家和阮家的合作。 利益至上,向来如此。 “阮小姐,其实我爷爷说的也全非戏言。”周廷郁怕阮西棠误会,开门见山道。 周家的确是有和唐家联姻的打算。 周老爷子原先想的是让将自己的孙女嫁给唐淮,以结两姓之好。 只是唐淮亲自婉拒了。唐家现在由唐致行做主,唐老爷子身居国外,没有人奈何得了唐淮,因此婚约只好不了了之。 而阮西棠也已经和顾泽承订婚。 周老爷子也不会去破坏他人的姻缘,所以在找另外门当户对的世家。 今天的见面是周廷郁自己的打算。 他对阮西棠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他也看得出来阮西棠是个合适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别的世家千金要么光有美貌,享受吃喝玩乐,要么是像菟丝花一般完全依附,在丈夫身上找寻可怜的存在价值。 像阮西棠这样的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 周廷郁神色透着诚恳,不似作假。 阮西棠读出了他的潜台词,女人微微敛笑,说道:“周总,时机不对,再好的想法都是白费。” 阮西棠和顾泽承的确已经是陌路人,可是婚约作废的消息还有待公开。 这个时候,阮西棠不可能给周廷郁有任何其他想法的余地,也不可能吊着他,玩一套骑驴找马的游戏。 周廷郁也不惊讶,做事有原则是件好事。 男人手拍在西装裤上,略有歉意地说:“我知道,阮小姐。只是希望日后若是有可能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周家。” 阮西棠直言不讳:“以后的事不好说。” 周廷郁懂了,她是不会在现在给他一丝一毫的承诺的。 这个女人真的够硬。 阮西棠又和周廷郁聊到了地皮购买的事情,谈话的气氛还算融洽。 两个人在酒店的大厅里坐着,聊天的内容投机。 另一边,酒店的楼上,顾泽承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房间,时不时看一眼手表上的分针转动的弧度。 二十分钟了。 男人口腔里搅弄着醋意,把烟头磕在烟灰缸里,死死地摁灭。 阮西棠和周廷郁说完话,到房间里找顾泽承时,进入眼帘的就是男人浑身泛着冷意,脸色黑沉。 是与黑夜最为契合的存在。 江宇见到她倒是松了口气。 顾泽承幽幽地:“聊完了?” 阮西棠蹙了蹙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从中悟出了点哀怨和委屈。 女人徐徐吐气,在顾泽承对面落座,因为穿了及膝裙子的缘故,双腿相翘斜放。 小腿白皙,在冷白色的灯光映照下覆了层玉感。 顾泽承盯着,更气了。 阮西棠把周廷郁提出的有关地皮购买的事项抓住重点简单汇报了下。 只见顾泽承眼眸沉沉地挂在女人的脸上,想把周廷郁的视线残留一一抹去。 “看够了吗?顾泽承。”阮西棠后背抵住沙发,捕捉到男人明目张胆的偏执。 “看不够。”顾泽承似笑非笑,起身将手压在沙发上,扣住了阮西棠的人。 他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可估量的危险:“周家大少爷为什么光找你?” 阮西棠随性地偏了下头,“那你应该去问他。” 顾泽承下颌线绷住,英挺,侧脸的线条刀削斧刻般的深邃,却又令人生畏。 “我会问的。”他似乎考量着阮西棠的建议,不带态度地点了点头。“你和他还说到了什么?” “联姻吗?” 顾泽承拖出深冷的字,淬冰一般。 阮西棠不为所动,只是眉间隐藏着少许的不耐。 男人含着她那些不在意的表现,想咬碎了吞下去。 “阮西棠,我不会让你跟他联姻的。” 顾泽承勾起邪笑,野性十足,语气能郑重地焦灼人心。 偏偏对阮西棠不起半点作用。 “你放心,我还记得你和我的关系。在婚约作废的消息公开前,我不会的。”阮西棠想了想,公事公办地说。 顾泽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狠劲又循着声冒了出来。 他咬牙:“那以后呢?” 阮西棠敛眉,认真地设想起来。 顾泽承见状,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放在上面摩挲几下,全是威胁。 女人被他的动作勾着抬头,眼里冷光乍现。 顾泽承死死咽下喉间的血腥,劝她:“周家现在正在夺权。周廷郁选你只是因为他需要阮家和唐家的势力。” 说到底,男人始终介怀她拍卖会上的“可惜”二字。 “嗯,我知道了。”阮西棠油盐不进。 顾泽承把脸贴近,几欲吻她。“他不可能全心全意对你,阮西棠,我不会比他差。” 女人侧头,忽略他灼人的呼吸。 “好与不好,首先得入我的眼。”阮西棠扫过他的耳廓,勾唇:“我看不到你了。” 男人的呼吸都要掐断,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张。 言语伤人,也不过如此。 顾泽承低眸,送开扣住她下巴的手,把她抱住,拼命汲取散失的温度。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阮西棠抿唇,对他无话可说。 刚好手机适时响起,是顾泽承兜里的那支。 终是不甘心,男人抽回一只手按了接通,另一只依旧压在阮西棠耳边。 两人呈对峙的姿势。 手机那边是一道成年的男性嗓音。距离太近,以至于阮西棠也听到了一些。 顾泽承也不瞒着她,指尖移动,点开扬声器。 “顾总,我是Dreading.的设计师Ci。” 阮西棠眉间轻扬,正眼瞥见手机界面上的这通国际长途。 “你好。我是顾泽承。”男人俯身,描摹阮西棠的眉眼。 “顾总,不知道以我的才能能否让贵公司给我一个月色的珠宝设计品牌?” 那头的人口气娟狂,恃才放旷。 顾泽承眼神勾了下阮西棠,“Dreading.的设计师自然是配。只是—” “月色这个牌子对我的意义重大,恕我不能放手。” 他字字沉哑,意有所指。 Ci在那边笑了笑,“本来呢我是不该夺人所好的。不过,顾总,我也很喜欢月色。希望您能成人之好。” 成人之好。 顾泽承舌尖抵着这些字眼,眸色渐渐浮起暗光。 “你觉得如何?”他捏着阮西棠垂在肩膀上的几缕发丝。 阮西棠张了张嘴,“我觉得可以。” 手机里又是一阵闷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惊喜感。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颤,顾泽承拧眉。 Ci继续道:“顾总,过几天我会回国。相信见面以后,您会改变主意的。” “再见。” 顾泽承随手扔了手机,心里不对劲。“你认识这个人?” 阮西棠笃定地摇头:“不认识。” “可能见过吧。”她若有所思。 顾泽承却觉得不太踏实,眉心紧拧。 阮西棠再回到自己房间时,拿出手机打了电话。 听不清那边说什么,女人最后只以“谢谢”为结语。 隔天,顾泽承亲自到了周氏详谈地皮购买的有关事项。 不出意外,顾泽承和阮西棠成功拿下了那块地。 而当天还有一则轰动临城的头条新闻:Dreading.其中一位设计师暂时结束了国外的设计工作,不日将会抵达临城,并且有意加入顾氏。 海市这边自然也听说了。 阮西棠慵懒地转着手机,倚在墙边。顾泽承和江宇在准备一会要去周氏会用的文件。 女人点着手机还没几分钟,一个未知号码打了进来。 阮西棠接起:“你好。” “阮西棠,是我。”向晚面对着空旷的办公室,心里带着怨毒。 阮西棠故作不懂:“你是?” 向晚差点被她的明知故问激怒,终究是忍了下来。“我是向晚。” 阮西棠随意:“嗯” “阮西棠,你看到新闻了吧。Dreading.的设计师要入职顾氏了。” “所以呢?”女人百无聊赖地问。 “你看你也不过如此,阮西棠。说到底你如果不姓阮,你连和我争的资格都没有。真正的设计师应该是像Dreading.那位,连顾泽承都要亲自礼聘他。” 阮西棠挽唇,笑得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向晚听出了她的嘲弄,指甲往掌心深陷。她深呼吸,才说:“我已经和顾氏解约了。我会让顾泽承看到我的能力。” “等到那位设计师回到临城,珠玉在前,你的设计才华就要黯然失色了。” 阮西棠看她像看一个小丑,“是吗?” “向晚,顾泽承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啊?” 向晚心里腹诽不妙:“你想说什么?” 阮西棠伸手叫来对面的男人,另一边她按了扬声器。 女人眼眸里都是玩味的碎光:“顾泽承,要是有人让我不高兴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让她更不高兴。”男人郑重其事。 阮西棠偏头,靠近手机:“听到了吗?向晚。你确定你还要对付我?” 一瞬间,顾泽承的脸阴冷。 而另一边,向晚掐的手都红了。 第38章 收回去 阮西棠双脚/交叉, 身体懒懒地立在墙边,惬意舒适。 女人对着手机继续道:“我给你个机会, 向晚。” 阮西棠勾唇,得逞地扫了一眼男人的脸色。“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你的心上人说说,告个白吧?” 顾泽承肩膀提住力度,下颌线绷紧,那点力道一直延续到男人的脸部线条。 向晚和阮西棠交手,知道这个女人真的不只是吓吓她而已。 “阮西棠,你…”她放缓语气, 嫉恨和不甘犹 如藤蔓蜿蜒,令她面目不堪。 阮西棠轻蔑,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看她蹦哒的感觉。女人又把手机伸向顾泽承面前:“来,要不你说几句。” 顾泽承心里不好受, 他低眸,俯下身子对上阮西棠无辜慵懒的眼眸,心里又是一颤。 “你先听我说。”他急着要把人稳住, 不自觉地放下了傲气。 “她上次让你不高兴了之后, 我就让江宇出面把她踢出了顾氏影视。顾氏也明确表示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的联系。” 从始至终,顾泽承都没有直言向晚的名字。哪怕解约,都是让江宇负责。 他连看向晚一眼都不屑。 冰冷的嗓音悉数倒出厌恶。 向晚在那头听得底气全失,死死咬住唇瓣,才不至于疯狂无状。 阮西棠无聊地挂了电话, 冲着顾泽承浅浅地笑了下。 “看来顾总做事还不够狠。” 顾泽承无措一瞬,锐气的黑眸掠过暗光。几乎是下一秒,他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女人无所谓地抿了下唇,“由你。” 很快她又想到什么,风情万种地转了下头:“Dreading.的设计师登临顾氏集团的那天, 不知道顾总可不可以给我留个位置。” “我也挺好奇的。” 顾泽承心里冒出道不明的滋味,却还是应了:“好。” 说完,男人又拉过她的手,眉眼里有春水一般的温情,魅惑又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你送我的平安符我每天都戴着。”顾泽承把阮西棠的手压在心口的位置,内里放着一张方块状的纸符。 阮西棠掀眸草草撩他一眼,旋即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女人满意地挑了下眉。 那就好好戴着吧。 “希望它能有用。”阮西棠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顾泽承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明说。 抛开向晚这个小插曲,两个人出发前往周氏。 今天是正事订立合约的一天。 地皮买卖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周家也没有特意去对外宣扬,所以合约签订只找了双方当事人在场。 阮西棠和顾泽承并肩坐在办公桌对面,周廷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气场高傲,如出一辙。 看似般配实则存在不容忽视的情感缺口。 两个人都太高傲了,总要有一方低头,这段婚约才能无忧地走下去。 阮西棠很硬气,不见得会低头。 顾泽承,那更不可能了。 那么桀骜不驯的一个男人,别说低头,估计是连入眼的人也没有几个。 周廷郁静默几秒,挥开杂乱无章的想法。 男人把文件转了方向分别送到阮西棠和顾泽承对面。 上面已经签好了周氏负责人周廷郁的名字。顾泽承和阮西棠对视一眼,双方皆从眼里读出了胸有成竹的笃定。 于是,不久,随着最后一道笔力的止步。合约关系正式缔结。 周廷郁收好自己的那份文件,拿起桌上醒好的红酒倒上。 阮西棠点头问好,接过高脚杯。却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唇畔濡湿,娇媚动人。 周廷郁晃了晃红酒杯,“阮小姐不喜欢红酒?” 顾泽承拧眉,他刚才下意识地闻过酒味,不是阮西棠会过敏的那款酒。 女人也大大方方地,把杯子磕回桌上,说:“抱歉,我最近不怎么能喝酒。” “因为身体原因?”周廷郁关切地多问了几句。 阮西棠轻轻挽笑道:“出了点小意外。” 自从上次在北城着了阮朝景的道碰了不能碰的酒后,阮西棠对其他酒也多多少少有不同的过敏症状,很轻微。 医生告诉她是过敏后的身体没有好全,还要注意一些。等过一两个月左右,之前过敏的后遗症应该就会没了。 顾泽承手里的酒杯不稳,肉眼可见地晃荡了下。 酒红色的海浪冲上透明玻璃杯的堤岸,随即又不甘地回退。 找不到出路。 男人侧目注视阮西棠,却见她一派潇洒释然的盈盈笑意,顿觉无力。 从周氏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远远飘了日暮西垂的昏黄。 阮西棠和顾泽承迎面站在光点下,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影子被拉长延伸,在地上慢慢碰在一起。 画面有些美好,让人不忍心破坏。 阮西棠无暇欣赏,她拿着自己的那份文件就准备要走。 她叫于璐订了晚上回临城的机票。 顾泽承也要跟着她一起走。他吩咐了江宇去拿东西,现在人还没回来。 好在等了不到几分钟,江宇就从对面的面包店买好了东西。 顾泽承拿出纸袋里的牛奶,也不管阮西棠要不要,直接牵过她的手放在上面。 男人盯住女人轻动的薄唇,缓缓道来:“你刚才没有喝酒,现在应该会渴。” 而且又说了那么多话。 阮西棠敛眉,知道他心血来潮的喜欢还没过去。想到这里,她不由地问:“顾泽承,你是什么时候签下向晚的。” 男人眉心动了动,他忘了。顾泽承瞥向江宇,后者猝不及防地提了一口气:“应该是半年前。” 阮西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顾泽承不明所以,却不妨碍他心里空落落的滋味。 男人下意识软了几度嗓音:“问这个做什么?” 阮西棠把牛奶抓在手里,没有打开,随口回答:“想看看你的喜欢坚持了多久。” 半年。也还好。 不过,对她而言是太久。 顾泽承顺过那瓶牛奶,打开,强硬地放回阮西棠手里,恨恨地说:“我三十年来就喜欢过你一个!” “那我还真倒霉。” 阮西棠把那瓶牛奶盖回去,擦身而过。 顾泽承狠狠拽了自己的领带,她可真会往自己心口上插到。 * 回临城的那趟航班顾泽承和阮西棠又坐在了一起。 于璐坐在后面几排和江宇一块,她远远地扬着脖子去找阮西棠。然后又敲着手机不争气地跟她说:顾总要我和他换座位,我不敢不换啊。 于璐: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阮西棠只好无奈扶额。 顾泽承全程都处理手头上的邮件。 本来这次海市出差是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只是因为阮西棠在,他才不放心跟过来。 也幸亏他跟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周廷郁那个人有这种非分之想。 几乎是同时,顾泽承指尖压着键盘上的某个字母,因为用力发出来一声闷响。 男人余光追着阮西棠,却见那瓶牛奶放在跟前的小桌板上。 一口都没动过。 顾泽承冷笑,吓得旁边一个空姐不敢上来了。她原本想悄悄要个电话。 难得在经济舱能遇上一个头等舱等级的人。只是,出师不利。 空姐悻悻地作罢了。 飞机安全抵达临城。 阮西棠和于璐从通道口出来,顾泽承被她忽略得彻底。 江宇开了手机,一看上面轰炸过来的消息,心里顿时暗叫不好。 他小心地请示身边的男人:“顾总,网上有您和向小姐的新闻。” 觉察到自己老板的气息,江宇把头埋得更低。 顾泽承来不及去看网上的新闻,先走到阮西棠身边,按住女人亮了屏幕的手机。 他怕了。 面对阮西棠抬头略带审视的目光,顾泽承喉结滚动,字字沉哑:“网上有不好的消息,你先不要看,好不好?” 阮西棠脸上的笑容灿烂,“我已经知道了。” 顾泽承指尖颤了颤,薄唇翕动,又听见她紧接着的下一句话。 “因为,是我干的啊。” 阮西棠漫不经心的,眸子偏偏闪过得意的光。她把手机抽回来,点开网页上的新闻。 于璐接到她的眼神,默默地将手机拿过来,立在手上,让顾泽承好好端详。 于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场面很有当场凌迟的味道。 视频里,一位金发蓝眼的外国人端坐在沙发上,主持人正在做采访工作。 顾泽承一下子认出了他,Ben,之前在酒会上遇到过的生意伙伴。 阮西棠捕捉到了他睫毛下的慌,眯眼。 她把手搭在于璐的肩膀上,摆明了不看完这段视频不罢休。 主持人问道:“听说您和临城的顾总也是认识的朋友,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他的未婚妻呢?” Ben一直长住在他的故乡,偶尔来到中国也是因为生意往来。对临城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 Ben想到酒会上碰面的女人,伸手激动了下,笑着说:“见过。顾的未婚妻很漂亮,和他也般配。” 主持人状若不经意般拿出一张照片,对着镜头转过面向男人,捧场道:“确实很漂亮。” Ben却面露苦恼,摆手说:“是不是拿错了。我记得不是这位女士。” 主持人再把照片对向镜头,上面俨然是阮西棠。外界眼里如假包换的顾总未婚妻。 “如果她不是,那是哪位?”主持人继续问。 Ben望向她身后的照片,那里挂了许多明星的个人签名照。 只见男人眼睛一亮,指向其中一张:“应该是这位。” 顺着Ben的视线看去,是向晚的照片。 主持人故作惊讶:“您确定吗?” Ben认真地确认:“当时在酒会上,顾带了她出席,我说他身边的未婚妻很漂亮,顾也默认了。” 后面还有几个问题,于璐双击按了暂停。 阮西棠把玩起手机,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自己的布局。 采访Ben的那位主持人是阮西棠的一个朋友,连向晚照片的摆放都是她们特意做好的。 阮西棠还依据那天酒会上向晚的穿着和妆容,挑了一张差不多的放上去。 她怕Ben认不出来。 “顾泽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阮西棠脚步轻快,慢慢凑近,看到男人眼角的猩红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痛快。 “因为她恶心到我了,而她之所以能让我生气是借了你的光。所以我只好用她来恶心你了。顾泽承。” 女人巧笑倩兮,只是眸子里分辨不出温度,冷得干净。 “谁叫你喜欢我呢。” 如果顾泽承不喜欢她,那她今天做这些最多是他成为临城一段时间的话题罢了。 可是喜欢了,那就不一样了。 心动了就会难受了。 顾泽承眉心发胀,心里的又刺又疼,找不到缓解的办法,手指都忍不住挛缩了起来。 阮西棠双手抱胸,不在意地说:“心痛吗?” 顾泽承伸手,想抱一抱她,动作小心又慎重。 阮西棠盯着他克制的手,冷冷一笑。 “那就把你的心收回去。” 顾泽承的手僵在了半空。 阮西棠勾唇,“还有,反正没过多久他们也会知道婚约作废的事。这个新闻就当是提前预热吧。” “毕竟,总要有个人做错了事,才会导致婚约有变。不是吗?” 第39章 回应 风乍起, 吹皱一池春水。 网上的评论沸沸扬扬,旁观者看得不亦乐乎, 连带着顾氏的股票都跌了个度。 阮西棠却还觉得不过瘾,她临走前扔下了一个轻蔑的眼神,“顾泽承,是你自作自受。” 但凡这个男人当初有点心,能多做一句解释,阮西棠今天就用不起这把刀。 婚约都没了,现在说喜欢有什么用? 女人利落地拍了拍手, 走了。 这么一耽搁,回到阮家时,时间已经晚了。 她今天要回来阮尚贤是知道的。只是阮西棠没有先去书房找阮尚贤。 乔云在客厅等她,见到阮西棠回来了, 脸上洋溢着笑容。“西棠。” 女人泰然自若,不冷不热。 乔云习惯了,搓着双手说道:“你之前送回来的东西已经放在上面了。” “谢谢乔姨。”阮西棠点点头, 径自要往楼上走。 乔云不自在地问:“要我帮忙吗?” 却见女人自然而然地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 旁边的张妈却是跟着阮西棠上去了。 张妈在阮家待了有些年头了,唐月吟在世的时候,对她很照顾,也把她当半个亲人看待。 唐老爷子偶尔也会嘱托她多照顾着点阮西棠。 张妈多多少少知道阮家当年的事, 她也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不让乔云帮忙。 阮西棠今天回家是为了准备唐老爷子回国要住的房间。要是让乔云插手了,估计依唐老爷子的脾气,他是不肯住的。 阮西棠之前就已经让人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她现在大致扫下来,确实干净敞亮, 又是朝阳的,想一想外公应该住的惯。 并且是二楼,对老年人也方便。 阮西棠把袖子挽上去,准备开始铺床。 她认真地摩挲了下床单和被套的质感,确认了是按照她的要求买的,才露出了点满意的微笑。 张妈见自己没事做,好心地询问她:“要不我来做吧,西棠。” 女人继续手上的动作,挽唇说:“没事。”她声线很舒缓,流淌的温水似的。 张妈脸上也透着高兴劲,忍不住说:“西棠应该很开心吧。” 阮西棠抚平床单的手一顿,清浅的嗓音不自觉带上了沙砾的质感。“嗯。” 因为有外公在,她会有家的感觉。 书房里,阮尚贤自己沉默地对着一盘残局,他知道女儿在忙事情。 在阮西棠的心里,自己这个父亲其实比不过唐老爷子这个外公的份量。 ——“爸。” 一声轻唤把阮尚贤从悲悯的荆棘中挣出,男人松了手上捏的发烫了的黑子。 阮西棠在对面坐下,百无聊赖地支起下巴,眼神点着错综复杂的棋局。 “给外公的房间都弄好了。”阮尚贤用闲话家常的口吻说着。 阮西棠唇侧扬起,当真是高兴。 “爸今天看到了顾泽承的新闻。”阮尚贤欣慰地摸摸女儿的头。 热搜是谁的手笔,阮尚贤一眼窥破。 “爸跟你说起这个不是要劝你什么,我们西棠做任何事情都有理由。”阮尚贤轻声叹气,带着无尽的低沉。 “只是你可以先和爸爸说一说。” 而不是让他和其他毫无关联的人同一时间得知消息。 阮西棠抬眼,那双眼眸里情绪溢出,又倏然冷却。 她在自己心里划了一道见血的分界线,线里的人少得可怜。 阮尚贤显然不在其中。 可是也只有这么做,她才不至于湮灭在感情的洪流中。 她不轻易对谁抱有期待或是信赖,也不想囿困于悲伤和恨意中。 女人不自觉地深呼吸一下,缓缓放松,看向阮尚贤时眸子里暗了一点。 “爸,我能说事情太多,所以忘记了吗?” 借口拙劣,却真的可以自欺欺人,也不会撕破和平的假象。 几乎是同时,阮尚贤眼神混浊,像是失去了光彩。他不敢去牵扯伤疤,于是默不作声地转了话题。 “那有想过要和顾泽承怎么办吗?”阮尚贤虽然不干涉阮西棠的生活,背地还是会不放心地关注。 旁观者清。 他看得明白,顾家那小子是动了真心。 临城这一辈的世家里总共也没有几头狼。要是真的论起来,不外乎是邵齐珩,沈易铭还有顾泽承这几个。 顾泽承这个男人是头狼。 表面看着吊儿郎当,见到人还会笑笑,实际看准了什么东西,几乎是猛地一口咬上去,而且专盯对方的软肋下手。 不给人丝毫喘气的机会,够狠也够硬。 和他当对手是莫大的悲哀和自不量力,可要是和他站在一起,也会是无以言表的安全及保护。 阮尚贤更是知道,在去海市时,顾泽承甚至大费周章地澄清了前面所有半真半假的绯闻。 如果说之前的顾泽承在阮尚贤看来是个不可托付的人,那么现在他也是一个可以尝试着依靠的人。 但所有的前提,都是他不会变心。 他现在爱阮西棠能将她视若珠宝,可要不爱,他先前做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说到底,阮尚贤还是担心的。 他怕自己女儿错过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又怕那个人会让她受伤。 阮西棠很轻易地抓住了阮尚贤的情绪节点,女人却是无所谓地说:“不怎么样。” 她不会要他。 阮尚贤欲言又止,却还是抿唇不语。 罢了,他的女儿很好,该要什么没人会比阮西棠自己更清楚。 “不过,爸也很想看到我们家西棠结婚,也想把你的手亲自牵到另一个男人手里。要是可以,找一个你喜欢…”又喜欢你的。 “像我妈那样吗?”阮西棠点住一颗黑子,摁下,声音里带着能叩击人心的郑重。 阮尚贤如电击般,死死的沉默。 阮西棠字字稳重:“我不会的。” 悲剧再重复一次,那也太可悲了吧。 女人手上用力,圆润的棋子不堪重负,往前移动了一下。 阮西棠恍然若失般松手,她眼眸落在上面,不慌不忙地说:“我会结婚,不过未必会因为爱情。我会有人牵我走红毯,但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爸爸吗?”阮尚贤讷讷地说。 “外公会牵住我的手,如果,他…不能,也还会有唐家的其他人。” 唐致行也可以。 唐淮也好。 总之不会是阮尚贤。 阮尚贤眼里渐渐湿冷,“爸以为西棠在慢慢原谅我了。” 阮西棠把黑子扔回棋盒中。 女人起身,在开门出去的前一刻停住,“爸,我没有理由恨你。而且,妈她在临死都是笑着的,她那么爱你,应该不希望我恨你。” 阮西棠拧着门把手一直到最里面,迟迟把住,不放。 一如她心里某个记忆点永远无法释怀的撞击声。 “可是,爸,我妈的那份如果我不替她记着,那么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女人昂头,情绪的痕迹被随手拂开,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声线。 “你会有需要牵着她的手走到红毯对面去的女儿。” 只是不会是她而已。 几秒后,是“砰”的一声轻响。 阮西棠走出了书房,之后离开了阮家。 阮西棠在车库里拿了一辆车,刚要上车前,她下意识地扫了眼手机界面上跳出来的实时热搜。 讲的都是同一个内容。 顾氏总裁将在半个小时后以视频的形式亲自回应之前的新闻。 只一眼。 阮西棠按灭了手机。 她若有所思一会儿,随后又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晚上十点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 女人浅笑,顺手撩了下头发。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西棠开了车,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驶。 黑夜沉默,总是会让心里的怪物应声而出。她今天的情绪波动很多,因为顾泽承,也因为阮尚贤。 总之,太烦躁了。 沿途的风都吹不散。 阮西棠无法,准备去打几盘柔道。她叫了文沁问她要不要来。 之所以要叫文沁,是因为之前阮西棠和她对打过几次,两个人比较合拍。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文沁现在心情也不怎么好。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阮西棠刚换好柔道服,文沁就来了。 女人的颈肩被头发掩着的地方还能看到几个隐隐约约的红痕。 等文沁也换好衣服出来,那些红痕已经被遮瑕霜抹掉了。 阮西棠看破不说破。 她记得陶桃和她吐槽贺铮的时候说过,说她之前不小心看到了贺燃跟文沁在接吻,她还没看什么就被贺铮用手捂住了眼。 至于为什么不让看,这个就要去问当事人了。 两个人在垫子上来回几次,阮西棠出手很急,次次主攻,只是几乎都被文沁反身摔在了垫子上。 文沁也发现了,阮西棠心情不好,她是故意给自己机会动手把她往地上砸。 好不容易中场休息,文沁起来拧了瓶矿泉水喝。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提醒道:“你不看顾总的回应吗?” 阮西棠屈腿,听了她的话,睫毛扑闪的弧度都没变。“回应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回不回应其实都一样。” 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你和贺燃呢?”阮西棠手按着眉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文沁抿了抿唇,捏了下瓶子,慢慢说:“床上伙伴吧。” 女人坐在垫子边缘,双腿放下。“大抵是我和他都不甘心。” “他不甘心当年是我甩了他,我不甘心当年在他以为只谈钱的时候谈了感情。” 阮西棠低眉苦笑,“他的婚纱是为你买的吧。” “可能吧。”文沁双眼注视某个虚空的点,“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能让他改变看法,不管之前他有过几个女人,我可以成为最后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只是没想到,反而是他改变了我。让我觉得只谈性也不错。所以后来离开他,我也找过几个。” 两个人相视一笑,面容上染着苦涩。 说到后面,文沁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于是,阮西棠找了一个能对打的人。她没有困意,只想把心里的那团火发泄出来。 因为找的是一位段位不低的女教练。全程,她几乎都在被摔。 后来,还是那位女教练看不下去,让她休息一会儿。 阮西棠整个仰躺在垫子上,手肘按在双眼上,胸膛起伏,气喘吁吁。 打的是真的累,也是真的痛快。 那边,远远的,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 男人目光锁住阮西棠,看着她不要命的打法,又看着她孤单地抵住眼里的情绪。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贴近心口,里面放着小小的一个平安符。 第40章 第一个人 私人的柔道场地上, 灯光晕着白净的冷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正中心的台子。 阮西棠仰躺着, 静谧无声,汗水浸湿颈肩的白色衣服,扎好的头发漏下来几缕贴着脖子。 足以看出她积压的情绪。 女人手肘捂住双眼,阻隔了头顶了光源,也杜绝了眼里情感缺口中要跑出来的东西。 一直到她呼吸慢慢清浅,胸膛的起伏沉醉于蛰伏中蜿蜒而上的困意。 顾泽承揪住视线,又怕目光灼人惊扰了她。男人踱步而来, 最终在几步之外停下。 不知道看了多久,顾泽承徐徐吐出一口气,上前,小心地把阮西棠的那只手拿来。 却不想女人顿时惊醒, 双眼倏然睁开,还带了点慌张。 顾泽承拧眉。 阮西棠视线明朗的瞬间,入目是顾泽承锐利的侧脸。 她蹙了蹙眉, 伏了倦怠的嗓音直直说:“你干什么?” 顾泽承眉眼里藏着丝戾气, 没好气地开口:“怕你着凉。” 睡觉也不知道回家睡。 下一秒。 他不顾阮西棠的想法,一把将人双手抱起。女人堪堪把惊呼压在舌尖,那点没醒的慵懒散了个干净。 男人有温度的臂膀护在她的后背和双腿之间,让阮西棠有一瞬间的错愕。 顾泽承还掂了下她的身板,不重。 “送你回家。”男人低眸, 语气里透着理所应当。 阮西棠双目寒光浮现,“我自己有车。”她踢了下脚。 顾泽承轻笑,“你看看你自己打了多久?你的腿还走得动?” 说起来,他心里还有气呢。 “放我下来,顾泽承。”阮西棠视而不见他的关心, 冷冷回他。 男人握拳的手紧了紧,连同心里那根弦一起。他带着狠劲,咬牙说:“不放。” 阮西棠气极反笑,刚想喊人,额头先被顾泽承抵住。 体温贴碰,明显的,顾泽承的额头要烫许多。和他这个人一样。 也像他眼里的那团火,能燎原。 “你要是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在干什么,那你叫吧。”说着,他的脸又凑近,两个人的鼻尖摩擦,唇与唇更是即将要吻。 欲吻不吻,暧昧徒增。 阮西棠眯眼,“顾泽承。” “我的回应你看了吗?”男人的话里带着轻微的期待,将阮西棠的那句威胁撇开。 女人漫不经心,“没看。要是想看,我不会待在这里。” 她字字刺他,偏偏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顾泽承咬牙,点了点头,抱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阮西棠急了,随便找出事情要绊住他,“我还有东西。” “江宇会拿。”顾泽承偏头,咬着唇侧的邪气。 到了外面。 深夜浓厚的黑中扬着点凉意的风,没有白天的粘腻,多了分清爽。 顾泽承下意识扫过阮西棠的脖颈,看到汗都干的差不多了,才松了眼神。 怀里的女人眉头始终含冰。 顾泽承抱着她,走在路上。他温烫的呼吸拂过阮西棠的侧脸,随着步伐漾开。 阮西棠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打算走回去?” 顾泽承煞有介事般想了想,在女人越来越沉的眉眼中,屈服地开了口:“车停的比较远。” 阮西棠听完,抿唇。她懒得说了。 顾泽承见她这样,揪心的疼。 又走了五分钟差不多,阮西棠才被人放在了车后座。顾泽承坐在旁边,示意江宇开车。 阮西棠盯住窗边的夜景,连余光里都落不住男人的身影。 她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睡意和困意齐齐涌动,阮西棠不是很能招架。 以至于车子再度停下时,她才察觉目的地不是自己要回的一品兰亭。 顾泽承把她带到了江边。 临江蜿蜒而过流经城市,江上倒影出高楼大厦的灯光,仿佛是将完好无损的玉从中割破,沁入满天的星河。 月色遥遥一望,给人触手可得的错觉。 顾泽承拉住阮西棠的手,试探着问:“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阮西棠抽回自己的手,“说吧。”她半掩着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是真的想睡了。 顾泽承指尖像是能抓到她那一点的孩子气,不自觉地笑了笑。 这时候,江上倒映着的五彩斑斓的灯变了颜色,黑色和白色明明灭灭,在风的吹动下破碎。 几乎是下意识,阮西棠抬眼。 鳞次栉比的商业大厦上那一块块显示屏全是同一个人。 顾泽承正身坐在镜头前,气场强硬,黑色衬衫和西装加身,更是矜贵自恃。 与此同时,是顾泽承冷厉的声线。 “有关于网络上未婚妻真实身份的事,我在这里做以下说明。首先,我顾泽承只有一个未婚妻,她叫阮西棠。当时没有当面否认Ben的错认,是我的错。因为那个时候我对她缺少最起码的尊重。” 江水汤汤,夜色茫茫。 偌大的天地间,除了轮船鸣扬的汽笛声和风声,只有男人清冷有附着了感情的声音。 “而且我对她一直不好。”男人顿住,抿了抿唇,几秒后才继续说:“我原本想在这里当面道歉的,可是我的未婚妻说她不喜欢对不起三个字。” “阮西棠,我不惹你生气。所以,我想说我,我爱上你了。过去那些是我的错,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男人缓缓道出,眉宇扬起势在必得的偏执,明明只是敞开心意,却好像告白成功了一般。 “还有,临城与我顾泽承相关的绯闻已经全部得到了澄清,这件事情也是我做的。” 到这里戛然而止。 大屏幕上开始放下一个广告位的内容。 阮西棠眨了眨眼,冷静一下。女人一身洁白,岿然不动立于江边。 顾泽承从头到尾都盯住阮西棠看,不敢错过她身上哪怕是微末的反应。 他心里不安,风一吹,火又烧得更烈。 阮西棠的碎发浅动,女人眼神古井无波,却又细碎的光影浮出。 说真的,她其实没想到顾泽承会做到这一步。这也是为什么几个小时前她看到了顾泽承要亲自回应的消息,依旧波澜不惊的缘故。 因为她司空见惯了。 世家的集团里,但凡出现点有据可循的消息,回应几乎是家常便饭。而出发点无非是稳住股价或是声誉。 而那些回应在很大程度上不是照搬之前已有的声明,就是模糊不清,不正面解释。 主动承认的更是少之又少。 偏偏顾泽承就这么干。 他做了什么错事完全不加以掩饰,心甘情愿低头,也坦荡地认爱告白。也仅仅只停留在告白,至少在他的告白里,并没有要阮西棠做出什么回应。 阮西棠甚至可以想到网上千篇一律对他的批评指责,还有顾氏股价的动荡。 “我知道了。”四个字,简单至极。 却能攀附荆棘,命中靶心。 顾泽承挫败地摩挲了下指腹,他以为她至少会有感动。 哪怕只是一点点。 明明姓阮,心却不软,捂都捂不热。 她的红唇也软,跟她这个人也不是一样。 顾泽承苦中作乐,笑了下。“阮西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原谅过人。” 女人眼神落定在江面上的一点,融不进光,她干脆利落地回道:“嗯。” 无论是谁,伤害过她的。她都不会原谅。小打小闹她不放在心上,也没有到涉及原谅的地步。 “行。”顾泽承咬着她那个字,挑眉,信誓旦旦地说:“那我要当第一个人。” 也最好是你心里唯一的那一个。 阮西棠真的看不懂他了,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能让顾泽承为她不顾一切的份上。 比起让自己喜欢他,他丢掉这份喜欢要容易的多。 女人拨看视线里不安分的几根头发,没心没肺地:“何必呢?” 顾泽承握住拳头,手上的肌肉紧绷,不甘心道:“要么你有本事让我把心收回去。” 他自己都收不回去的心,谁来都不好用。 阮西棠没打算去分辨他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她现在只想睡觉。 顾泽承看出来,觉得自己理亏,只好先把人送回了一品兰亭。 他看着阮西棠头也不回的身影说着“晚安”时,已经将近凌晨。 顾泽承揉了揉酸涩的鼻梁,冷声对前面的江宇说:“把人放了。” 江宇对上后视镜的人,飞快地说:“好的,顾总。” 想一想自家老板一晚上的忙活,江宇忽然有点同情了。 从机场出来后,顾总就去找了向晚,江宇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不过照阮大小姐在他心里的份量,顾总大概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之后又是亲自回应。弄好视频,又派人打听到了阮大小姐在哪里,顾总又匆匆忙忙地过去。 还特意吩咐他把车开远一点,江宇那个时候不明白,再看到顾总把人抱出来的那一刻,就顿悟了。 这男人是什么办法都使出来了。 另一边。 向晚被扣在自己新成立的办公室里,惊恐又焦虑地等着顾泽承回来,像是等着一把悬颈的钢刀彻底落下。 一开始她还有不甘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向晚越想越怕。 她忘不了顾泽承直接带人闯进来的场面。 那个时候向晚还在对网上的新闻又喜又怕,顾泽承踢开门,二话不说就让人把她死死压在座位上。 动弹不得。 男人脸上阴云密布,冷硬锋利的轮廓莫名有一种邪佞,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向晚第二次见到顾泽承这样的神情。第一次是她自作主张去挑衅阮西棠的时候。 这次,也是因为阮西棠。 只有她,才能让这个男人一次次乱了分寸。 嫉恨让她面目全非,心里更是浮起莫名其妙的大胆,向晚故作清高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顾泽承今天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好。只见他把西装外套认真地交给一旁的保镖,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随后男人挽起两边的袖子,那架势像是要打人。紧接着淬冰的嗓音响起,当真是厌恶至极。“向晚,我不打女人。” “但是,我未必会把你当人看。” 向晚不敢置信,“顾总,你怎么能…” “我不打你,并且我也不想碰你。”顾泽承轻蔑地扫她一眼,看她像看个死人。 “我有没有说过,谁要是让阮西棠不高兴,我会要她更不高兴。” 向晚张了张嘴,“可是,那天她明明根本是随口……” “我当真就好。”男人手指压在桌上,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凭什么?”向晚歇斯底里,要不是她肩上按着重力,恐怕会直接不管不顾起来。 “所以,顾总,你要对付我?”她奋力反抗,“这对我不公平!” 顾泽承舌尖扫过牙关,“公平?” “你还敢跟我谈公平。因为你,老子他妈好不容易迈到她心里的距离又远了一大截。” 男人死死踩在她办公椅的轮子上,恨不得踩碎。 第41章 不来了 他气势汹汹, 有那么几秒,向晚觉得他把那张办公椅当成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 向晚抵抗的力气蔓延了惶恐和不安,她也不敢大喊大叫了。 顾泽承踢开脚下踩着的椅子,眼神冰冷,像一头嗜血的狼。 向晚颤抖着,心里那么一点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万丈深渊下去,连一丝一毫的回音都不见。 “如果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们根本碰不到一起, 那你还会喜欢她吗?” 向晚破罐子破摔,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嫉妒如蛆附骨,将她吞噬得一干二净。 顾泽承反手叩了几下桌面, 若有所思,只一双眉眼依旧锐利,能割破人心。 就在向晚以为她说服了这个男人的时候, 顾泽承郑重其事地开口:“是, 见不到她,我不会动心。” “可我也不会对其他女人动心。”男人自嘲一般,偏了下头。 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主动贴上来过,相反,还多的很。也因此顾泽承看上谁, 几乎可以说是点点头的事。 可是这么多年,他对那些在自己跟前晃荡,时不时出来刷个存在感的女人当真没有一点想法。 他从来都是眉目带笑,却不含任何感情地看着她们蹦哒。 只有阮西棠可以。 这个女人轻轻松松就能挑起他的情绪,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抹都抹不掉。 偏偏他还享受得很,一点儿都不反感。 那么多他勾手就能揽到怀里的女人,自己偏偏就只看上了那个不要他的女人。 男人苦笑,却有一种甘之如饴的味道。 向晚发疯一般按死了扶手,她再眼瞎也不会看不出顾泽承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折在阮西棠身上。那是一辈子! 顾泽承这个男人别说一辈子了,他能够多看谁一眼都是不可思议。 可笑她之前费尽心思想要这个男人多看自己一眼,以为只要多制造几次机会假装偶遇,就能让他发现自己的闪光点。 是她自以为是了。 入眼可能入心,但要是一开始就入心了,那入眼不过是情不自禁。 “为什么是她阮西棠…凭什么…”向晚抽了心窍般,喃喃自语。 “你也配跟她比?”顾泽承面色阴鸷,刀削斧刻的深邃里藏着不见光的杀意。 向晚下意识地摇头,“顾总,我只是找她说了话,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男人的气场踩在向晚的情绪和求饶上,步步逼近,寸步不让。 “是,你没干什么。你只是让她不高兴了,而正是我给了你这个机会。” 向晚呆呆地抬头,只见顾泽承身后的那个保镖把一份合约压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向晚一个人。女人捏着那几张纸,手心捏得发疼却仍觉得害怕。 合约的下面还依稀可以看到她自己的签名,以及那红得刺目的手印。 向晚发疯似的想揉碎了那些纸,又知道这是悬崖边最后一根能握住的藤蔓。 几个小时前,她和顾氏签了一份对赌协议。顾泽承不会再以顾氏的名义对她封杀,而她需要在未来三个月里完成合约中明文规定的业绩。 如果不行,她要自此主动消失在临城,并且当面在阮西棠面前低头道歉。 顾泽承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灰头土脸地惨败,他却没有那么干。 他想让向晚输的心服口服,不是输给他和顾氏,而是为了让她输给阮西棠。 他那么不在意的一个人,有一天竟然也会设身处地地为阮西棠打算。 而大费周章的结果可能只是让她高兴那么一下。 向晚把手砸向桌面,浑然不觉痛意。 * 太阳照常升起,不理会谁是黑夜中的失志者。 阮西棠准时抵达设计部上班时,也收到了集团里其他人不那么明显的打量的目光。 顾泽承回应的视频不只是阮西棠看到了,几乎临城的人都看到了。 顾氏集团的官网全是清一色的评论,连阮氏集团下面也没能幸免。 今早顾氏的股票一路下跌,现在又隐隐有回升的势头。 网上对于顾泽承的看法,有好有坏。 好的是说他主动承认错误,敢于承担;坏的是说他伤害了自己的未婚妻,对她没有最起码的尊重和维护。 阮西棠忙里偷闲地时候刷了下阮氏集团的官博。她自己没有私人账号,所以评论都集中到了这边。 ——Hello,不知道阮设计师看到顾总的回复了吗?我有亿一点点点点点好奇。 ——踹了吧!我们阮大小姐独自美丽也不是不可以! ——我觉得你们集团的阮设计师和顾总还挺配的就。 ——不回复是不是告白失败的意思啊? ——我压一块钱阮设计师不想要顾总了。 ——跟!那我压两块钱。 ——我来默默吃瓜。 ——没人欣赏阮设计师的颜值和才华吗?我可以! …… 阮西棠饶有兴趣地看了会,也不再关注了。婚纱秀要上了,她还有的忙呢。 阮西棠拿上东西往服装陈列室的方向走,婚纱成品全部都放在了那里。 文沁则在秀场那边盯着。 一个上午,阮西棠都在里面确认婚纱的质量,要不是陶桃打了电话过来,她都不知道已经是中午了。 陶桃时不时观望门口,对着手机悄咪咪地说:“软糖,快来救我呜呜呜…” 阮西棠合上文件,扫了眼手机,认真地询问:“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我脚扭了。”陶桃可怜兮兮地说。 阮西棠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要我去看你?” 陶桃耳朵动了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忙说:“你快来你快来。” 阮西棠不明所以:“嗯?” 陶桃低声激动:“你快把我带走,贺铮在这里!” “那你怕什么?” 陶桃下意识地挺身:“谁说我怕了。我这不是上次说了大话,…不好意思吗。” “不行不行,我现在脚伤了,你快…” 阮西棠拧眉,直觉手机那边的气息换了轻重。 “阮小姐,你好。”贺铮顺过某人的手机,文质彬彬道。 阮西棠也淡定:“贺院长,你好。” 贺铮点头,“你的朋友脚踝有轻微扭伤,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希望你们能配合。” “讳人忌医不可取。” 陶桃瘪嘴,默默地低头。贺铮看她,微微扬了下眼尾。 阮西棠懂了,“好的。那麻烦贺院长了。我待会儿会到。” 贺铮挂了电话后,把手机放在一边,盯着某人。 陶桃有点怂:“看什么?” “你跑不掉了。”贺铮点着她红肿的脚踝,说道。 陶桃呛了下,小声嘀咕:“谁跑了…” 阮西棠到医院找到人的时候,陶桃一瘸一拐地扑到她身上:“软糖,你可来了。” “贺院长呢?”阮西棠环顾了下诊室,只见到一个小护士在收拾东西。 小护士:“贺院长要去做一台手术。他比较忙。” 阮西棠点头,随后看向抱着她的陶桃,略有深意地说了个“哦”。 陶桃呆愣愣地眨了眨眼:“哦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阮西棠拍拍她的后背,有点开心。 后面的小护士把一个纸袋拿过来给陶桃,“这是贺院长要我给你的,他说洗好以后尽快还回来。” 阮西棠看出来那是一件医生服。 陶桃接过,哼了声。“小气!” 阮西棠扶着她出去,恰好这时顾泽承来了电话。 男人关切地问:“晚上的商务晚会你要来吗?” 阮西棠想了想,大大方方地说:“会的,顾总。” “好。那我等你。”顾泽承不自在地摩挲了下指腹。 阮西棠蹙了蹙眉,不是很清楚他要做什么。 陶桃贴过来,八卦地“哇哦”。 “我也看到那个回应了,我说吧,他肯定不瞎。” 阮西棠故作高深地看她一眼:“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吧。” 陶桃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腿,瞬间不说话了。 * 转眼到了晚上。 商务晚会里,顾泽承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眼神几乎按在门口,很明显,是等着谁来。 Ben饮了口酒,抵了下他的肩膀,“你确定你的未婚妻会来吗?” 顾泽承抿唇,他不确定。 万一阮西棠又骗了他呢,这个小骗子。 Ben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你看你专门把我叫到这里为了之前的事,结果主角不来。” “那你不是白做了?” 顾泽承下颌线绷住,因为那几个字脸色阴了下。 阮西棠的心哪怕是石头,他也得给她撬开。 Ben被吓得急忙喝了口酒,甩了甩脑子里的杂七杂八的想法。 顾泽承又等了几分钟,只等来了阮尚贤一个人。 男人收敛了眉眼间的戾气,上前问好,“阮总。”他半低了下头,端正诚恳。 阮尚贤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总。” 旁边有眼力价的人也纷纷高看了阮尚贤一眼。 有顾泽承站在背后,阮家在临城的地位怕是还能再上几下。 “不知道西棠什么时候来?”顾泽承轻啜红酒,眉眼里端着在意。 阮尚贤一眼看出他是奔着自己女儿来的,也不躲闪,“她不来了。” 闻言。 男人捏着酒杯的手一紧。 * 另一边,阮西棠在秀场里指点场地的设计。她原本都换好了礼服要去参加商务晚会了,谁知道秀场这里出了点小事故。 阮西棠只好让阮尚贤替自己出席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算不是小事故。 只是之前安排好的流程都是纸上谈兵,在秀场上实地演练一下,发现需要做一些细微的调整。 阮西棠只好自己上去试一遍。 秀场这一幕主要是身穿婚纱的女模特和对面身穿西服的男模特走到一起,并接下对方的花束。 同时要响应头顶的灯光。 而问题就在于要找到那个定点的位置,把控好男女模特的步伐。 阮西棠随手叫了一个男模特配合。因为匆忙,身上还穿着要去晚会时的礼服。 顾泽承抵达秀场的时候,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台上站着的两个人。 阮西棠穿着白色拖地礼服,腰间一条亮色的黑腰带,一字肩的设计线条流畅,上身的褶皱彰显得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 顾泽承呼吸都慢了一拍,太像婚纱了,配合上现场的背景音乐,还有对面的人。 阮西棠直视前方,走向视线里自己画好的点,那名男模特捧着一束花也走出自己的台布。 两两相遇,男模特把花拿好,低头温情脉脉地将把送出去。 头顶灯光照耀,主要是为了脱显两个人身上的服装,使得阮西棠的面容些许模糊,看不清情绪。 动作却明显。 女人伸手就要接过。 顾泽承忍得眼睛猩红,大步过去,抢了那束花一把扔开。他胸膛起伏,压抑了许久。 哪怕知道不是真的婚礼现场,但光是这样看着,他都要疯。 阮西棠被他拽过手,怎么也抓不回来,终是抬头冷冷地警告他:“顾泽承。” 男人知道她气性上来了,却还是不想松手。顾泽承瞥了眼那位男模特,就是上次和阮西棠拍杂志照的那个。 阮西棠更是为了他把自己的脸都抹掉了。 顾泽承眼眸里掠过危险的暗光,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演习婚礼现场?” 阮西棠昂首,习惯性地往远处看了下,顿时嗓音冷得不含感情:“松手。” 顾泽承心里一疼,手拉得更紧,也跟她唱反调:“不松。” 阮西棠用力狠狠地扯回来,拿另外一只手推开他。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抗拒。 顾泽承没有想到,等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挣开,他伸手就要去把阮西棠逮回来。 一眼却先看到了对面的唐淮。 顾泽承眸间戾气丛生,以至于他忽略了唐淮身边的人。 男人又气又恨,堪堪碰到阮西棠的手,又被她拍开。 只见阮西棠提着礼服,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甚至因为脚上穿着的高跟鞋踉跄了几步。 顾泽承在后面看得一慌。 下一秒。 阮西棠跑到那边,抱住唐淮身边的男人,乖巧地喊了声:“外公。” 第42章 花 秀场的光倾泻一地。 那一个瞬间, 顾泽承和唐淮之间仿佛延伸出隐秘的线。 阮西棠就在上面义无反顾地奔跑。 顾泽承亲眼看着她奔向别的人,背影清冷, 当真如月色般。 唐淮也目睹阮西棠向自己而来,却又明白自己只能克制将将伸出的手。 阮西棠眼里沁满星辰,拉住唐老爷子的手撒娇似的轻晃。 “不是说好了我会去接你的?” 唐老爷子认真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外孙女,笑容慈祥:“阿淮来接我了,外公下了飞机第一时间来找我们西棠。” 阮西棠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好。” 她又去看旁边的唐淮,秀气的眉毛扬起,浸染温暖:“谢谢哥。” 唐淮看着明眸善睐的小姑娘, 压住情绪海面,说道:“哥应该做的。” 顾泽承走来,对着人恭敬地低了低头,“唐老爷子好。” 老爷子上了年纪, 眼光也清明,岁月的尘埃也掺杂不了多少。 他也收了顾泽承的礼,“是该这么叫我。” “毕竟, 不是亲家了。” 唐老爷子四两拨千斤, 说话当真往人的心口上扎。 顾泽承理亏,咬了喉咙里的苦涩,说:“以后可以是。” 唐老爷子不由地打量眼前身形健硕的男人。他自己十几年前到国外修养后,回国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没有一年。 不过却不妨碍他知道临城的事。 顾家这位大少爷是个人物。 “也许吧。”唐老爷子不搭腔,敷衍道:“西棠我们回家吧。” 说完, 老爷子视线撇下顾泽承,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阮西棠闻言应好,祖孙两个倒是温情脉脉。唐淮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顾泽承在他前面没什么好脸色。 两个人眼神交织,撕扯, 冷得骇人。 顾泽承厉声说:“唐淮,你最好记住你只是她的哥哥。” 一把刀当头劈下,心都颤了。 唐淮稳住身形,自嘲地说:“是,我是西棠的哥哥。所以我也可以叫他外公。但是你不行,顾总。” 唐淮也硬气,对着顾泽承的在意刮下一道口子。他和阮西棠都可以叫外公。 而顾泽承却只能望而却步,因为他没有身份。 “唐淮,你该庆幸你是她哥。”顾泽承眼眸晦暗,压着吃人的野兽。 不然,自己真的会弄死他。 另一边。 唐老爷子和阮西棠在外面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他有话单独想和阮西棠讲。 此时,夜深人静,灯火阑珊。 阮西棠抬眼,借着街灯视线昭然地逡巡在唐老爷子脸上。 “外公,你好像老了。”小姑娘闷声闷气地说,一点都不为这个发现高兴。 她之前虽然一直在国外,但是因为要上大学的原因,阮西棠看中那所设计名校和唐老爷子一起住的家也是远隔万里。 唐老爷子高兴地拍拍她的手,并无伤感“我们西棠都长大了,外公怎么会不老。” “在这里过得好吗?”老爷子像个老顽童似的,故作神秘地问。 阮西棠配合得挽唇带出笑容,“好。现在外公来了就更好了。” 老爷子欣喜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刚才进来时看到的情形。“顾家那个小子喜欢你。” 阮西棠脸上不见羞赧,镇定自若地说:“目前是的。” 那就表示以后不一定会是。 老爷子听出了重点,轻声叹气。“西棠,记不记得外公和你说过的话?” “外公为什么要让你自己努力?” 小姑娘眼眸坚定,融着不易屈服的劲头:“我记得。” “外公想让我自己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尽量活得自在快乐。” 唐老爷子赞许地摸摸阮西棠的头发,“是。” “你身后有阮家和唐家,但它们不足以护佑你一生。你还要有才华要有能力,阮西棠这个名字之上要有你自己单枪匹马闯出来的东西。” 街老旧,偶尔会嘶嘶作响。一两点的蚊子闪动,找寻可怜的存在感。 老爷子动作轻缓地顺着阮西棠的头发。 “以后我们西棠可以结婚,也可以不结婚,前提是你知道自己要什么,要活得明白。” 唐老爷子看着阮西棠,仿佛能在时间的隧道里看到自己的小女儿。 作为阮氏的继承人,阮西棠的另一半注定也会是世家子弟。 但是唐老爷子知道阮西棠不会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他的西棠如他所期望那般的长大成人。 她可能会爱上谁,但她会固守本心,不至于失去自我。她也可能不会爱上谁,却也不会因孤身一人而自轻自贱。 她有能力去过她认为最适合自己的生活,那么爱与不爱,单身或结婚就都不是最重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唐老爷子对阮西棠亦是如此。 阮西棠脑袋蹭蹭唐老爷子的手心,闷闷地应他:“嗯。” “我和顾泽承之间,该怎么做我知道的。” 唐老爷子默许了她的幼稚,笑了笑。 “那外公晚上住哪?”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阮西棠眉眼弯弯,“我在阮家准备了房间。我知道外公喜欢软一点的被子,松香的枕头,还有不能是太花的床单,因为不好看。” 她掰起手指头,在心里列了一张单子出来。 “行。外公也正好有事跟你爸聊聊。”唐老爷子心里欢喜,应得高兴。 阮西棠扶着他起来。 两个人刚走出去,就见远处的暗色中,唐淮站在车子旁边,显然是在等他们。 唐老爷子拍拍阮西棠的肩膀,“外公有人送了,去忙你的吧。” 阮西棠帮他把外面的衣领贴心地弄好,“好的。那我明天回阮家看你。” 她唇边蕴笑,一抹黑夜藏不住的亮光。 老爷子年纪大了,腿脚还利索,慢慢悠悠地往唐淮那边去。 刚走出几步,想到了什么,老爷子脚步一顿,转了个身子。 阮西棠原地不动,静静地看他。 只见唐老爷子把手伸向衣服口袋,似乎是抓到什么,再拿出时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在阮西棠面前。 阮西棠竖起食指,透着一股顽皮劲,“我知道,要吹气。” 老爷子动了动那只手,逗乐了。“对了!” 阮西棠轻轻地吹了口气。 同时,唐老爷子五指并拢,相互摩挲,倏然间,一只花跃然手上。 “送给我们西棠的。”老爷子乐呵呵地笑着,把那只花递过去。 阮西棠接过,看着那只花,眼眸都染上了星光。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懂的暗语:“晚安。” 唐老爷子挥手,是叫她回去。老人的眉梢深处浸润笑意,已经许久不见。 阮西棠目送那辆车的离开。她把那只花视若珍宝般拿好,小心地摩挲着花瓣。 是一只纸花,和以前她睡不着的时候外公给她的花一般无二。 阮西棠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时候,她不敢睡觉,耳边好像永远都绑着一根电话的听筒,里面是车祸惨烈的撞击声。 于是,外公用了这个方法。 一只花代表一个好梦,唐老爷子希望给她一个童话故事的美好以此去打败梦魇里的魔咒。 那个魔术看起来拙劣,偏偏阮西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女人轻轻捏了捏纸花,带起紊乱的呼吸。 外公教过她这个魔术,她也知道怎么把花变出来,再怎么把花变没。 红色的花瓣映入眼帘,阮西棠指尖顿住。她想到她在顾泽承前面也用过表演过这个魔术。 因为那个男人不想要那朵花。 阮西棠徐徐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她摇了摇头,把情绪从眼底散开。 鞋尖刚转了一个方向,踏出半步就又停住。 女人的眼前赫然出现一双皮鞋,阮西棠沿着笔直的裤腿向上望去,却见顾泽承目光沉沉锁住她。 阮西棠拧眉,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却还是大大方方地往前走。 顾泽承想伸手,又不敢,只好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女人走路带风,一步之遥,身上的青柠味扑面而来,搅动顾泽承的鼻息。 “阮西棠,我现在想要你的花了,你肯给吗?”男人不自在地捻住指尖,真诚过心,阮西棠的影子覆在他脚上。 也烫在他的心里。 唐老爷子和阮西棠的那场互动全部入了男人的眼。那朵花出来的瞬间,顾泽承呼吸都微窒。 阮西棠也送过他花,还是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当时他以为是勾引,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而阮西棠送出的那只花只是为了单纯送他一个美好的祝福。 聪明如阮西棠,她自然懂了男人话里的深意。 女人抿了抿唇,若无其事般地欣赏了下手里的那只花,随口说道:“顾泽承,如果秀场那次你没有来,我不会把花送给其他人。” 阮西棠偏头,余光融进男人的一侧的身影,她没打算回头。 她声线清冷,比夜里都要低几分,“可是,你没有收。所以我觉得—” “你还不如不来。” 出口的那一刻,利箭刺骨,入木三分。 顾泽承胸膛有轻微的起伏,心跟扯碎了一样。但他又知道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男人无助地看着阮西棠将自己融入夜色里,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脏黑色天空倦浓,月光银暖,边缘浮着毛茸茸的亮光。 唐淮一个人静静地走在路上,影子时隐时现,像是个孤独的宿命轮回。 而十几分钟前和唐老爷子的那段对话在他心里投下的石子还未坠入谷底。 那是这么多年以来,他难得一次鼓足勇气将自己的杂念宣之于口。 他想用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一个他曾经亲手放弃的机会。 而唐老爷子却合上双眼,给他判了结局。“阿淮,当年你比任何人都更有可能光明正大地守护在西棠身边,可是在唐氏和她之间,你要了前者。” 唐淮死死抿唇,挣扎良久,却还是说:“那是因为我想配得上西棠,所以我不能放弃唐氏。” “我以为只要拼命往上走,我终有一天可以坦而言之那份爱意。” 唐老爷子睁开双眼,那眼眸里带着无尽无声的言语。“阿淮,我赌不起。外公只能自私一回。” 阮尚贤当年也面临要情爱还是要集团大业的分岔路口,最终他选择了联姻。 而唐月吟那个时候心悦阮尚贤,一腔孤注,唐老爷子拗不过女儿的心意,终是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却亲手将女儿送入了死路。 唐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拿阮西棠冒险了。 唐淮见状,心里疼得流泪,却还是压着情绪,缓缓说:“我知道了,外公。我想下去走走。” 唐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也好。” 一路走回家,别墅近在眼前,唐淮却不敢进去了。男人坐在门口台阶上,失魂落魄。 他拿出手机,按了一首音乐。没有酒,只好借此浇注心里的伤口。 歌声轻拂耳畔,唐淮眉色揪了一度。只因歌里都是他的故事。 …… 我给你看那几年 青春再简陋潦草 却始终让我沉迷 我身边只Ta一个 …… 也因Ta才成就我 换别人就失去结局 ……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 可我早把Ta安排进 全部余生里 …… 台阶上的男人把拳头抵在唇边,不住颤抖。他低声呜咽,全身都在用力想要止住撕心裂肺的疼。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 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 坦荡一次喊Ta姓名 再说爱意 …… 失意至此,难以名状。 第43章 出场 唐淮哭得像是个小孩子, 久久不能自已。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忧伤永驻, 再难转圜。 裴虹从家门口出来,看着唐淮默默地悲伤,面色浮上苍白。“阿淮…” 裴虹从来不知道他心里会这么割舍不下,而在此时此刻,她才忽然懂了。 唐淮应声,偏头望去,见到裴虹似乎也裹挟在自己的失意中, 苦涩地扯开一个淡笑。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能把这份爱藏得深一点,至少不叫你发现,那么今天的我是不是会离心中所爱更近一点?” 唐淮把拳头砸下台阶, 一下重似一下,浑然不觉痛意。 突如其来的发泄慌了裴虹的眼,女人捂住嘴, 一个劲地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阿淮, 我以为老爷子会成全你们的…” 是她一念之差。 都说少年不识爱恨,更不善掩饰自己的爱恨。十七八岁的唐淮对阮西棠的爱意昭然若揭,眼里心里只为她一个人燃放。 是裴虹一眼看透,她擅作主张告知了唐老爷子,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本意并没有那么单纯。 唐致行姓唐, 却并非唐家的唐。说到底,只有阮西棠才是唐老爷子真正的外孙女。 唐致行不在乎,可是裴虹不能不在乎。 而唐淮对阮西棠的爱给了裴虹一块定心的敲门砖。于是她扯破少年的爱意,送到了老爷子面前,想借此成全他们。 这样一来, 唐氏无论给谁,阮西棠也好,唐淮,就都没有什么差别了。 裴虹自恃聪明,却藏不住眼里冒光的杂念。唐老爷子更是商场起家,看破了她的主意。 所以他让唐淮二者选其一,要唐氏还是要阮西棠。 总之无法圆满。 从那个时候起,少年的爱意仿佛经初一场大梦的泡沫在阳光下幻灭无踪。 唐淮放弃了阮西棠。 原因如何,不在唐老爷子的纠结范围之内。求仁得仁,仅此而已。 唐淮的手见血,血珠混着沙砾尘埃,隐隐还能看出原来的血色。 男人手撑在地上,青筋涌动,他不是不知道裴虹的心思。 可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在没有任何能力守护她的时候任由爱意肆意疯长,蔓延窗外,被旁人窥破。 恨自己心存侥幸,自以为是。 他一心想要配得上阮西棠,却忘了自己早已出局。 那么公平的机会,公平到他说不出任何怨言,因为从始至终,是他先放弃的。 裴虹看着眼前的男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说:“我想让她幸福,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裴虹不敢上前,两个人之前鸿沟阻隔,是她自己亲手画下的。 夜还在继续。 * 唐淮的话在老爷子心里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唐淮那么多年对阮西棠无声无语的守护他不会看不到。 人会在记忆里不自觉地美好曾经得不到的东西。 唐淮或许因为这点后悔了,又或许他真的可以为阮西棠不顾一切。 想到这里,老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这时候,车子刚好抵达阮家。 跟着唐老爷子一起回国的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上去扶了唐老爷子出来。 两个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客厅,乔知夏和乔云如临大敌般,连忙起身问好。 唐老爷子径自落座,也不应声。 他眼神示意叫了旁边一个生面孔的保姆上前,声线厚重,饱经风霜。 “我问你,这阮家里的女主人是谁?”掷地有声,令人不寒而栗。 那个保姆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敬小心地回话:“是阮夫人。” 唐老爷子眼神凌厉,扫过眼前不自在的两个人。乔云正握住乔知夏的手,在安抚她。 老爷子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只端了杯清茶小酌,“阮夫人叫什么名字,你说说。” 保姆低头,认真道:“唐月吟。”说完,她怯生生地偷瞄了眼老人。 却见唐老爷子面色无虞,不由地松了口气。 老爷子把茶杯磕在桌上,视线捕捉到门口大步走来的人,眼眸深冷了几分。 阮尚贤刚从宴会上匆忙赶回来,气息还带点喘,见到老爷子也是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爸。” 老爷子扬眉,轻蔑得很,“我怕我担不起。” 阮尚贤张了张嘴,是想继续说点什么,老爷子利落地抬手,示意他打住。 男人适时静默。 唐老爷子视线里带了打量,点着另一个保姆问:“你跟我说说,阮家以后的女主人会是谁?” 语带深究。 保姆小声地说:“是大小姐,阮西棠。”说话时,她多看了乔云和乔知夏两眼。 老爷子眼眸里暗了暗,“只有一个吗?” “是…是的。”保姆底气不足,磕磕绊绊地回答。 老爷子认同地点了点头。 阮家还有张妈是老人。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倒是缓和了很多,“张妈,这家里除了姓阮的人,其他的人是怎么称呼的?” 话里藏刀,当真刻薄。 乔云的脸直接白了,乔知夏自不用说,她怕死了对面的人。 张妈却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我们一般叫乔女士和乔小姐。” 老爷子满意了,锋利的眼眸却直直打向对面的人,乔知夏在那点视线下无所遁形,一个劲地往乔云身后躲。 阮尚贤挡了当老爷子的目光,好声地问:“爸,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老爷子轻嗤,“我看看你给别人养的女儿。” 阮尚贤如鲠在喉,说不出话了。 老爷子不管他,环顾屋子的人,冷冷地说:“我要你们记住,这个家姓阮。只有阮尚贤和阮西棠能做主。要是有一天,有人越过了阮西棠,那这个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妈带头应是。 乔云和乔知夏没有一点发言权,只好低头。 唐老爷子是什么人。白手起家,创出唐氏的人,商场上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 论手段和魄力,阮尚贤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我老头子不吃斋念佛,也不慈悲为怀,活到这个年纪,我更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有一点,西棠是我的宝贝,她没有母亲,不代表好欺负。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她背后照样有唐家护着。” 老爷子话里有话,说给谁听的,一目了然。 阮尚贤不敢去看老爷子了,他心里不好受,愧疚缠身,以至于眼神躲闪。 老爷子起身叫了他一起去书房。 乔知夏和乔云在原地无所适从,乔知夏讷讷,带了点哭腔地说:“妈,明明我们…” 乔云眼里都是哀伤,脸色更白,只是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书房里,气氛不好。 阮尚贤眉头拧住,“爸,我和乔云当年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您何必那么给她难堪。”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让西棠认你吗?”唐老爷子盯着男人,眼里含着岁月抹不平的恨。 “这世上,除了命,其他什么皆是无足轻重。今天已经是我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他的女儿连命都不在了,这些又算什么呢? 老爷子叩着桌面,一头狼老了,可还是能咬人的。 阮尚贤无力反驳,连身子都弯了几度,他硬气不起来。 老爷子视若无睹,心里不住地讥诮。 “阮尚贤,西棠已经没了母亲,她不能再失去父亲。所以我当年再不情愿,也还是退让了半步。” “你想和乔云在一起,可以,但是你们不能结婚,她也永远不能是阮夫人。你让我的女儿空有名分,却没有丈夫爱一直到死,那她就得给我无名无份地活下去。至少你爱她,这很公平。” 老爷子气有点上不来,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却还是执意要说个够:“你死后,墓碑旁边刻的名字也只能西棠的母亲。” “爸,我知道。这是我应该赎的罪。”阮尚贤苦撑良久。 唐老爷子无动于衷,他的心随着两个女儿相继离世的那刻就已经一同带到了墓碑里,生冷不见温度。 “还有,西棠…”老爷子眼中多了点软意,“她问过我她母亲车祸的细节,她那么聪明的孩子,要是知道那些,会很受伤的…” 阮尚贤听到这里,呼吸停了几拍,“爸,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要是知道,西棠她真的… 阮尚贤不敢想下去。 “还有顾家那小子,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要和他见上一面。”老爷子自言自语道。 * 夜色寂寥,终究还是会过去。隔天一早,阳光渐浓,天边绛色。 这几天,临城的机场里埋伏了好几批的记者,无非是因为Dreading.的设计师要回国的消息。 Ci和顾氏约定见面的日期刚好是今天。 其他有人脉的记者守在顾氏的会议厅门口,摄影师拿好吃饭的工具,一切具备,只等Ci的到达。 快要到十点,一辆车缓缓停在顾氏的地下车库。几个女人先后下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身蓝色简约通勤套装,短发秀气。后面的两个人戴了帽子,看不清面容。 短发的女人扬手拍了拍,“走吧,今天的见面很重要的。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记者无孔不入,在车库里已经抓拍了几张。也不管像素好不好,直接发给了自己在的工作室。 三个人直达顾泽承所在的地方。 会议厅的门打开,一堆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位秀气的短发女人,眼里冒光。 心里暗自揣测,是那位Dreading.的Ci吗? 女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她身后的两个助理被挡住了身影,没人在意。 顾泽承比旁人多看了几眼,舒缓了思绪,他上前拿出给合作伙伴的礼貌问候,“我代表顾氏对Ci的到来表示祝贺。” 短发女人伸手同他客气地握了握,顺便问了句:“我给出的条件不知道顾总是否想明白了?” “江宇。”顾泽承点到人,不多时手上多了一份文件。 短发的女人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拿过,当面浏览了起来。 大致看过后,她抬头,面上带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顾总是什么意思?” 顾泽承冷静自持:“这里面的品牌看上了哪个,你可以拿去。” “也可以不只要一个。” 女人想了想,“可是月色不在里面。” 她抓住那个牌子不放。 顾泽承不认为她会对自己开出来是条件不动心,更何况月色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如此执着。 “抱歉,不可以。” “那看来顾总合作的诚意还不够高?”女人抱胸,眉梢带了不满。 顾泽承指尖点在桌面上,不顾下面董事的唏嘘,声线依旧淡漠道:“合作的计划书里,顾氏可以让百分之三的利。” 那些董事当场简直呆了,百分之三的利,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价目。 顾泽承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他以前不把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就不错了。 “我不同意,顾总!”有一些年长的董事直接拆了台。 顾泽承看都没看他一眼,“这部分的钱由我个人承担。” 其他董事:“……” 行吧,你有钱。 短发女人暗自咋舌,面上却纠结,“顾总,一字千金。您总不会到时候不认吧?” 顾泽承面对她的质疑,眸色掠过暗光,快得很。“不会。” 短发女人看起来真的放心了些:“嗯。” 顾泽承眉眼的冰融开了点,“既然同意了,那月色这个牌子—” “我全都要。”短发女人看着下面的人,一点都不给顾泽承面子。 她开口的同时,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处处涌出迫人的气势感。“不可能。” “是吗?” 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针锋相对的局面。 顾泽承咬上舌尖,那一声清脆潇洒,化成灰他都忘不了。 顾泽承看着对面那人的身后,一个黑色帽子渐渐近了。女人白皙的手握在帽沿,隐隐抬起的动作。 她的头发也藏在帽子里。 女人走近,一把掀开头上的遮挡物,卷翘的长发垂落,恍然间像瀑布般倾泻而下。 她慢慢昂首,现场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阮西棠眸色妖冶,红唇抿出倨傲的弧度。 男人看着她还在轻微晃动的头发,比昨天的更卷,也更翘。 旁边的之前那个短发的女人人适时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Dreading.设计师…的副手Ann。” “我手边这位是—” 阮西棠言明,不慌不忙地点到:“Dreading.的设计师,Ci。” 第44章 脱吧 阮西棠浅绿色西装上衣配上一头蓬松水波纹的卷发, 大气干练。 比之顾泽承的气场也不逊色。 承认身份的那一刻,人潮里裹挟着的是惊叹以及不敢置信。 董事们摸不着头脑, 面面相觑地嘀咕。 阮西棠视线敏锐,她看向身边对Ann颔首示意。 她今天是有备而来。 Ann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U盘,在手上晃了晃。江宇见状拿出笔记本,和上面的屏幕接上。 Ann眼疾手快,弄了几下,随着她在键盘上落下最后一指,女人松快地开口:“好了。” 众人寻声望去, 屏幕上是设计师Ci的全部设计证明,以及阮西棠在Dreading.工作时的场面。 Ann把位置让给阮西棠,女人微微侧身,看向对面的人。 顾泽承眼眸晦暗, 深邃漆黑,像把人吸进去。 阮西棠挑眉,自得意满:“顾总, 现在你给吗?” 顾泽承咬碎牙往里咽, “可以。” 他上前一步,在下面的人看不见的地方,拉了把女人的手肘。 “你仗着我喜欢你,故意的。” 顾泽承偏头,气息沉在阮西棠的耳边, 烫着她。 两个人心知肚明,眼神暗自交锋,一个光亮丛现,另一个又爱又气。 阮西棠反按在他的手上,用力扯开。 下一秒。 她将手压在桌上, 睫毛扑闪了几下,声线伏低,只够两个人听见:“是啊。你的喜欢我用得顺手。” 紧接着,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阮西棠拍了拍手,为今天的合作意向做个了说明。 女人一张脸张扬明媚,偏偏给人惊心的美。 “顾总,百分之三的利益我要,月色我也要。你同意了。”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顾氏的董事们也不用心疼,因为,毕竟——”阮西棠略有深意地顿了顿,随后将自己视线与顾泽承的视线坦荡地撞上。 她狡猾地像只小狐狸,亮出自己的爪子。“毕竟顾总之前那么看不起我,那你总得为自己对我的偏见买单吧。” 声线透亮,浇在董事们的头上,大雨倾盆。 “顾总,这是真的?”其中一个耐不住好奇,讷讷地问道。 另一个皱了眉头,瞥了下顾泽承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不是,我记得顾总很看好Dreading.的设计啊。” 那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阮西棠勾了勾唇,她双手抱胸,一派恣意。这场面,真难得。 她倒是想看看顾泽承怎么把自己说过话的咽回去。 男人低头敛了下眸子里的暗光,端正持重道:“对,我之前是有眼无珠。” 几个董事们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思绪炸得乱飞。 顾泽承这是拿自己的骄傲来给阮西棠踩啊。 Ann在后面冷哼。 阮西棠作为当事人倒是眸色淡淡,她兀自想了想,眼神在顾泽承身上来回打量。 不多时,又说:“把你身上的西服脱了吧。” 顾泽承眉宇拧了拧,浓黑的眉毛中,戾气涌动,让人看了害怕。 江宇最先察觉,认命般地把头往下面埋。 阮西棠下颌抬高,无所畏惧地瞧着他西装上暗纹色的logo。 女人扬眉,笑得不入心。“怎么,我叫阮西棠的时候,你看不起我的设计,现在我叫Ci了,你倒是穿得起劲。” “不巧,你身上的西服是出自我的设计理念。” 顾泽承眉头拧得更深,五指下意识地拢了拢,想抓到点什么,触手可及却只有空气,不堪一握。 “都出去。”男人冷冷一喝。 那些人慌乱地点了点头,纷纷给两个人空出地方来。 阮西棠摆明了要给顾泽承难堪。 门被关上,杜绝了外面的交谈。 从始至终,男人的视线紧紧锁住阮西棠,眼眸一笔一划细致地描摹着她的面庞。 久久的,有声音不断叩在他的耳边。 ——顾泽承,要是有一天,你穿上了我这个你不喜欢的人设计的衣服,你该不会要当众脱下来吧? 而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呢? 哦,对。 他说:“放心,不会那一天。” 现在好了,不仅有那一天,那一天还来得这么快。 而他输了的又何止这一点面子。 顾泽承搅弄了下口腔,认真地问她:“真要我脱?” 阮西棠歪了下头,“不然呢?我在跟你开玩笑?” “好。”男人低头,略带自我嘲弄地笑了下。 只见他把手放在中间扣住的纽扣上,三两下打开,沿着脉络,又往下。 男人指尖修长,骨节分明,任何看了都会觉得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要不是阮西棠自认为对顾泽承的为人有些深层的了解,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用美男计了。 顾泽承的动作还在继续,没了纽扣的束缚,西服大敞,男人二话不说地脱下,一把放在前面的桌上。 干净利落。 阮西棠欣赏着,光看她通透的眉目就能知道她有多漫不经心。 顾泽承呼吸重了两分,他抽回手,作势要去解里面衬衫的扣子。 一个解掉。 眼看着要继续下一个。 阮西棠蹙了蹙眉,声线清脆喊住他:“顾泽承。” 男人嘴角勾了一抹笑,“这件也是Dreading.的。” 他指尖轻轻拨弄了下,第二颗扣子也开了,随即又是第三颗。 此时,男人胸膛半敞,他肌肉健硕,流利的美感半隐半现,直勾着某个人的手和眼。 阮西棠眯眼,目光沉了沉,“够了。” “不够。”顾泽承脸上蕴起捉摸不定的神色。 阮西棠扯开红唇,下上翕动道:“可是我没什么兴趣了。” 女人不屑一顾,起脚就要出去。 顾泽承眼神凌厉,一把上前,死死摁住自己上来的脾气,转眼,男人将阮西棠在桌子与他自己之间。 方寸之地,气息互裹。 顾泽承两只手撑在桌面上,那点偏执不加掩饰。 确认了阮西棠不会跑掉,顾泽承才把一只手腾出来,转而捏起女人的下巴。 男人的呼吸喷在她的面庞上,阴狠丛生,“那你对谁有兴趣?昨天那个送你捧花的男模特?” 阮西棠也不怕他,掀开眼眸睨视男人的面容。 她看得明白顾泽承是真的生气了。 “顾泽承,我看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胸肌算什么?裸/体我都见过。” 露/骨的字出来,顾泽承把阮西棠的下巴又抬高了一度。 他发了疯地想吻她,想让她把那句话收回去。 又怕阮西棠又离他更远,只好恨恨地将情绪咬在嘴里。 偏偏在顾泽承眼里,又不知道吻了那张红唇吻了多少遍。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软,除了那颗心。 “那从今天起,你别想再看其他人一下。你要是敢看,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是真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男人的嗓音暗含威胁,却不只是威胁。 阮西棠懒得理会他,也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用了力气掐在那里,声线不冷不淡道:“由你。” 说完。 她立马拿开了手,同时目光也放远,明明瞳孔里带光闪烁,却融不进一个他。 顾泽承盯着她,心里发闷,恶狠狠地说:“小骗子。”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阮西棠回到顾氏大堂的时候,Ann还有另一个助理已经等在这里了。 她们应付完闻讯赶来的记者,也忙得够呛。 Ann凑近,担心地提醒了一句:“现在你是Ci的身份大白了,估计之前的那个设计业死对头也要来临城。” 阮西棠拿着湿巾擦手的动作慢了半拍,随即又颇有自信地挽唇:“见招拆招,没在怕的”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Ann佩服地竖了个大拇指。 “还有,人帮你扣下了。”Ann朝着某个方向动了动眼色。 阮西棠一眼抓到了向晚,向晚也看到她。两个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向晚慌地揪住单肩挎着的包。 阮西棠捕捉到了,心里哂笑了下。她偏头问Ann:“你怎么跟她说的?” Ann耸耸肩:“我说Dreading.的设计师要见见她。她就真的眼巴巴等了十几分钟。” “嗯。”阮西棠拍拍她的肩膀,示意道:“你们先走吧。今天辛苦了。” “应该的。”Ann挥挥手,她觉得还蛮好玩的呢。 身边的人走了。 阮西棠迎面朝着向晚过去,动作突然,以至于吓到了对面的女人。 向晚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这一步,颇有些投降的意思。 向晚回神,悻悻地跺了下脚。欲盖弥彰中,她冷冷地开口:“阮西棠?” 向晚还是不信她会是那个设计师。 阮西棠双手交臂,指尖漫不经心地点起,“你也可以叫我,Ci。” 向晚当场白了脸色,扒光衣服示众的屈辱感也不过如此。 “你说得对,Dreading那样的设计师才能让人高看一看。”阮西棠得逞地挽了一抹笑,“可是,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她们都是我。都站在你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阮西棠放肆明朗,像个小太阳,偏偏她的光芒只会灼伤向晚。 三言两语,足以把向晚打下地狱。 女人在原地咬住唇,怨毒勾勒在眼底,化不开的嫉恨。 阮西棠只觉得没意思,径自走了。 * 当晚,设计师Ci占据了临城的头条新闻。 阮家的饭桌上,唐老爷子坐在阮西棠身边,乐呵呵地,眉眼弯弯。 设计师Ci是谁老爷子一直都知道。 他高兴的是阮西棠的光芒闪烁,用实力征服了别人。 阮西棠前面十几年是唐月吟对她的悉心教导,后面的十几年是唐老爷子对她的寄予厚望。 至于阮尚贤这个父亲,老爷子想到这里,看着餐桌对面的人不由地轻蔑一眼。 老爷子不允许乔云和乔知夏上桌,两个人去了外面吃。 此时三个人坐着,阮尚贤跟个孤家寡人似的。 唐老爷子擦擦嘴,心里来回过了好几遍,才跟身边的小姑娘说起:“外公明后天可能要见一见那个顾家大少爷?” 阮西棠放下筷子,认真听完唐老爷子的话,回了个同意的眼色。“外公找他说什么?” 唐老爷子理所应当地说:“还能做什么,我得跟他好好算账。” 顺便往死里弄他一把。 阮西棠懂了,“也好。” 全程,阮尚贤跟个透明人一样。 主要是阮西棠没什么好跟他说的,至于唐老爷子是不想说。 吃过饭后,祖孙两个到了阳台说话。 阮西棠坐在吊椅上,有点小孩子的闲适。“外公,我觉得我可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了。” 唐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喝茶。 闻言,把抵在嘴边的茶杯放下,说:“我们西棠真的想好了。” “嗯,找个适合的合作对象就好。我会和他谈忠诚,却不想涉及爱情。” 阮西棠把头倚在吊椅侧边,语气看似轻松,其实不然。 唐老爷子摩挲着杯身,一时间不想喝茶了。老人家认真地说:“外公不会阻挠你,我们西棠知道自己该要什么。” “嗯。”阮西棠脚尖点着地,睫羽微垂,她想到了唐月吟。“外公,我偶尔会问自己,为什么我妈临死前的那通电话是打给我?而不是他。” 照理来说,应该是阮尚贤才对。 唐老爷子手上起了层沙砾,他慈爱地朝她笑了笑。“这有什么为什么?你妈妈爱你,匆忙之间打给了你。” 第45章 负责 阮西棠缓缓呼出口气, 肩膀卸下几分乏力,女人抬眼去仰望脏黑色的天。 没有星辰, 更不会落满眼眸。 树影融于夜色,不知道是否沉寂,风却在撩动。 唐老爷子把见面的事提上日程是在周三的傍晚,他带了身边的管家出门。 茶室里。 清香氤氲,如雾如幻,袅袅升起,老爷子给自己泡了杯绿茶, 静静品茗。 顾泽承端身坐在对面。 男人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气质里透着点禁欲。 那张脸当真出众,轮廓英挺,连虚白的雾气都软化不了多少。 顾泽承坦荡地开口:“唐老爷子。”他姿态放得稳, 不卑不亢,却带着尊敬。 老爷子目光里肯定了下,茶杯磕住木质桌面的同时, 老爷子看向他。 “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说说你和西棠的事, 据说顾家和阮家的婚约已经作罢了。” 老爷子话里点着对面的人,面庞历经岁月的沉淀藏着决然和看透世事浮沉的开明。 顾泽承眼眸暗了下,“是,老爷子已经知道了。” “嗯。”老爷子倒是认同他的行事风格,只是简单的欣赏终究越不过某些东西。 老爷子身子往后抵住椅背, 胸有成竹地说:“既然婚姻没了,那不如明天就公开吧,也省得耽误顾总以后的婚姻大事。” “不耽误。”男人几乎是狠着劲咬出来的。 唐老爷子一边手敲着扶手,一边为难地说:“我怕西棠会耽误。” 顾泽承两只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眼里黯淡的雾光中倏然间射进一道亮线。 他眉宇几乎拧成死结。 “老爷子的想法恕我不能做到。因为我爱她, 纠缠一生也在所不惜。” 男人堂而皇之地驳回。 哪怕她是阮西棠在意的人,也不行。 老爷子手扣在扶手上,也不动了,他没有放过男人一闪而过的戾气。 老爷子换了个话头,“不知道顾总是否听说过西棠她父亲的事?” 在对面的人沉重的脸色中,唐老爷子开始三言两语地明说。 “西棠的父亲商业联姻,母亲却是为爱出嫁。她的父亲惦记着另外的女人。而在西棠的母亲身故的那天,那个女人找到她母亲坦诚一切,却间接让她的母亲情绪崩溃,更是让她因为一辆有刹车故障的车丧命。” 老爷子娓娓道来,在那些河流中轻易一动都是遍地的荆棘哀洪。 顾泽承先前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在冰面之下是陡峭尖利的冰刃。 男人不自觉拢了五指,带回呼吸。 老爷子抿了口茶,多看了他几眼。“你觉得经此一事,西棠会对感情有几分的信任?尤其是对于你所谓的爱情。” 唐老爷子是想要顾泽承知难而退,他的爱对阮西棠而言可有可无,甚至可以说是负担。 老爷子眯眼,“我好奇顾总又为什么认定你和她就能纠缠一辈子?” 顾泽承胸膛起伏几下,稍稍找回失去的声音,艰难地说:“她曾经喜欢过我。如果不喜欢,她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要护住这段婚约。” 对。她对他动心过。 这种认知还未把人从迷失的荒漠中拉回,唐老爷子先盖了茶盅,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你想错了。西棠之所以不肯放弃只是因为那段婚约是用西棠她母亲的命换来的。” 顾泽承浑身冰冷,五指顿时拢成一个拳,紧紧的,想把唐老爷子的话捏碎。 “是西棠的爷爷给她幼年丧母的补偿。” 顾泽承闭了下眼,手都捏得发红了。 “是吗?”男人不死心地自言自语,字字如暮色般喑哑。 唐老爷子也不品茶了,他眼里拨云见雾般的透彻,声线不冷不热的。 “我老人家跟你说这么多,是希望顾总你能有个自知之明。如果没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就别轻易招惹别人。” 言尽于此,老爷子慢慢开了茶室的门出去。 管家在外面候着,见到老爷子出来,上去搀扶他。还有点不放心地问:“这万一顾家大少爷他…” 老爷子隔岸观火,砸吧了下嘴说:“赌局我弄好了,他要是有反败为胜的能力,那就得赢给我看。” 要是另一个唐淮那就另当别论了。 老爷子斜眼睨了下门,眼含深意。 茶室里面一切还是刚才的样子,除了磕破在桌上的一只茶杯。 顾泽承面容冷峻,阴云密布,拳头狠狠地在桌上砸了一下,像不知道痛似的。 即使如此依旧不能从情绪的漩涡中脱离。 顾老爷子此时正在家里戴着老花眼镜看书,冷不丁地接到了顾泽承的电话。 杂音出来的同时,涌现着是男人冷硬的声音:“当年您和阮家结亲不是为了联姻?” 顾老爷子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光那嗓音听着他都嫌冷。 他老老实实地说:“是啊。” “当年阮家有难,阮家老爷子想把孙女托付给我们家。后来又因为阮家发了大大小小的事,所以才有了婚约。” 那边,是许久的死寂。 之后,男人字字沉哑,踩在尖刃上,一不留神便会失控。 “那您为什么不跟我说?”顾泽承下颌绷得凌厉,片刻不松。 顾老爷子来气了,把拐杖往地上一拄。 “你还说我。你不看看你之前什么样,还婚约。你当你自己是人家未婚夫了。订婚都不来一下,我还指望你听我讲这些陈年旧事。” 老爷子又随即想了想,明白的劲头回来了,他幸灾乐祸起来,“你现在知道了?难不成你以为人家喜欢你?” 男人不说话,是默认了。 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直了,开口骂他:“你说说我怎么养出你个小兔崽子,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搞出来,你被那些女人捧昏头了吧!我要是阮家那小姑娘我也看不上你。” “……” 顾泽承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他情愿骂他的是阮西棠,至少他心里能好受些。 难道真的没爱过吗? 连一丝一毫的心动都不曾有过? 男人舌尖体会着那些话,抵着的牙关泛起苦涩。 他不自觉地捂上自己的心口,莫名动了两下,男人碰到了衬衫口袋里的平安符。 顾泽承眼眸再度燃起火,他急忙把平安符掏出来,端详了下纸符折起来的方式。 半晌,似是下了决心,顾泽承的指尖抓在平安符的边缘,直接开拆。 随着纸张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的字一点一点地亮相。 最后合成一句话。 ——愿君早日收心,回头是岸。 顾泽承眼神念着那些字,越念越是透出诡谲的光。男人歪了下嘴角,全是邪佞。 下一秒。 他狠狠揉实了那张纸。“阮西棠,你真他妈好得很!” * 另一边在秀场做准备工作的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陶桃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有人在叨叨你?” “可能吧。”女人浅浅地笑了笑,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陶桃脚还没好全,坐在椅子上,盯着台上的彩排走秀,哀怨起来:“不知道我这脚还有没有上场的机会?” “要不,我试着走走?”陶桃眼里冒光,都不管是不是馊主意了。 阮西棠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她把目光分给自己的姐妹几眼,打趣道:“你不怕到时候脚伤得更重,去医院又碰到贺院长吗?” 陶桃暗骂了句,“我才不怕他。” “贺铮—” “啊!”陶桃甩了甩头,一脸不待见他的样子。 想到某个男人的斯文败类,又不自在地红了红脸颊。 陶桃赶紧捂住脸,幸好阮西棠还盯着台上的模特,没怎么关注她。 心里却是给贺铮记了一笔。 这时,台上的一位女模特因为拖地的长裙不小心绊了下,好在她及时把重心调整回来。 阮西棠眼尖地抓到了她刚才走台步时因为摔倒伸手的小动作。 眉心隐隐发胀。 陶桃直觉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你怎么了?软糖。” 阮西棠眨了下眼,异样暂时搁浅。 她看向陶桃,细声询问:“你作为模特走T台的时候要是快摔倒了,摆臂的手能一直控制住,不往前伸吗?” 陶桃鼓嘴,认真想了想,说:“大部分时候是能控制住的,毕竟这是职业饭。” 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也有例外。” “如果你知道自己一定会结结实实摔个彻底,那当然还是会下意识护住脸啊或者是其他部位。” 阮西棠寻着她话里的关键点,抓到了核心。 “也就是说如果到了危急时刻,下意识的选择应该会占据主导地位。” 陶桃打了个响指,“对。” 阮西棠睫羽微垂,红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突然觉得心里发闷,跟陶桃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走走,几分钟就回来。 陶桃比了个OK的手势。 阮西棠往灯光的暗影下走去,到外面要经过秀场的后台。 她好端端地走着,却不想,忽然手上缠来一股力量,把她扣在墙上。 阮西棠刚要开口喊人,一只手蓦地捂住她的嘴。 借着疏离的灯光看去,阮西棠慢慢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她眯了下眼,着实冰冷。 “顾泽承。” “是我。”男人呼吸炙热,压着几分怒气。 阮西棠眼风撩了他一下。 那一下,淡然地到极点。 顾泽承俯身,贴她贴得更近,另一边手里把一个拧死了的纸团拿到女人眼前。 “你送我的平安符,里面的字你知道是不是?”他嗓子里轧过的颗粒感很明显是狠意。 阮西棠盯住他,蹙了蹙眉。“嗯,字是我亲手写的。” 话落,男人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似是想看出她真实的情绪。 可惜,没有。 “好。”顾泽承冷笑,嘴角扯开一点弧度,“你…”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他问得艰难,剥骨抽心般的疼。 阮西棠扫过男人的泛红的眼尾,不知道为什么偏了下头,她眼神躲闪开。 “是。” 下一秒。 顾泽承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嘴唇摩挲在阮西棠的唇角。“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女人直视他,克制着。 “我没有喜欢过你。” “阮西棠!”男人转而掐着她的下巴两边,又恨又气,“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还是说,你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你都会像之前对我那样对他?” 阮西棠下颌被困得酸疼,她总觉得今晚的男人很不对劲。 “我之前对你抱有期待,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和你是不是顾泽承没有半分…” “闭嘴!”男人吻住她的红唇,不想听下去,边吻边恶狠狠地说:“你还想对其他男人好?” 阮西棠呼吸被攫住,跟个案板上的鱼一样拼命挣扎。 好不容易侧头,偏开男人的吻。 哪知,下一秒,男人直接把她的两只手按在头顶,咬着牙说:“老子他妈整颗心都被你骗走了,你也只能对我负责。” 第46章 气死了 似是怕她不信, 男人又拉下禁锢在她头顶上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里面怦怦的心动,像是一头小鹿要撞死。 阮西棠颤了下五指, 她眼底飘过一丝的无措。 顾泽承又追着吻过去,把她的后脑勺往后面的墙上贴。 男人喉结滚动,性感中又有点克制。 那被他搂在怀里的女人因为呼吸不畅,脸上晕起生理性的红。 一吻毕,顾泽承与阮西棠稍微退开一点距离。 眼里带着不舍。 男人垂眸扫过她的反应,似笑非笑地:“你说,我这里你要怎么还?” 说着, 他把那只手往胸口里按得更深,像是要让阮西棠掏出里面的心来。 紧接就听男人幽幽地说:“你是先勾我的,阮西棠你就是个小骗子。” 他有点委屈,偏偏又咬着狠意。 阮西棠慢慢地把吻出去的思绪扯回来, 她刚想说什么。 陶桃隔着后台在那边喊:“软糖,你还没回来吗?” 已经十分钟了。 阮西棠甩开男人抓着的手,要走。顾泽承长腿抵到一边, 拦住她。 “我和你的事还没说完, 你别想跑。” 阮西棠眯眼,收敛了眉宇里的着急。 没见过他这么难缠的人。 “我现在还要工作,结束以后,我们再谈。可以吗?”女人放缓语气,和他商量着来。 她是大大方方, 并不代表能让别人看到当下这一幕。 顾泽承磨了磨后牙槽,半晌,才不甘地点了点头。 “我陪你一起工作。你休想甩了我。” 阮西棠懒得理他,绕开男人,去找陶桃。 顾泽承收回那点动作, 低头站在原地抹了下嘴角,轻笑。 软糖。 是挺软的。 陶桃见到阮西棠回来,若有所思地瞄了她好几眼。 阮西棠故作正经地回视她,“嗯?” “外面风是不是很大啊,眼眶里湿了。”陶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她。 阮西棠擦了下眼尾,“应该吧。” 又见陶桃认真地点了点头,女人才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她是个神经大条。 阮西棠情绪收放自如,抛开之前在后台时的面色,女人重新回归到了工作的状态。 偶尔有模特不能踩到点的,阮西棠用手势上去指明,还要专注在背景音乐和前场灯光的配合。 这些,她都亲力亲为。 顾泽承在门口的位置,堵她,顺便盯着她怎么工作的。 女人认真又一丝不苟,做事干脆又利落,顾泽承看着看着,勾了下唇。 时间也过得飞快。 阮西棠结束手上的工作,走到门口的时候,睨了眼男人的面容,扔了一句“带你去个地方。” 自顾自地出了门。 顾泽承当真跟了上去。 两个人上车。 阮西棠握着方向盘,不发一言。 只是倒车出去的时候,不由地多看了旁边副驾驶上的男人一下。 那一眼,顾泽承对着她挑了下眉。 车子缓缓沿途,外面的夜景光怪陆离,一寸一寸掠过两个人的姣好面容,映在挡风玻璃前。 从远处看,仿佛一场星空幻影,斗转星移,银河溅落。 不变的是后面的人。 阮西棠直视前方,一双眼眨着夜的旧梦碎影。 在女人的余光里,顾泽承支着下巴,从始至终把视线绕在她身上。 “慢慢开。”男人不放心地提醒。 阮西棠动了下手指,趁着红绿灯的间隔看了下他:“不问问我带你去哪?” “问你,你也只会骗我。”顾泽承冷哼,他手上把玩这个那个平安符的纸团。 他骨节捏得发白,气急败坏。 阮西棠徐徐吐出一口气,也不说了。 反正到了,他自然知道了。 风从半开的车窗旁轻拂过耳畔,最终归于平静。 阮西棠带着顾泽承到了绣江街的会所。两个人下车,一直到会所的一间包厢里。 阮西棠眼神指了下皮质沙发,“坐吧。” 顾泽承眼神微冷,他太知道阮西棠这个女人戳心的本事了。 阮西棠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好,点着旁边刚刚过来的会所经理,“我订好的人可以过来了。” 经理颔首,连声说好。 只是看向对面气宇轩昂的男人时,眼神多了几分佩服。 顾泽承给自己倒了杯酒,声线沉稳道:“现在我们聊聊?” “有人跟你聊。”阮西棠不慌不忙地拍了几下手,等她抬头去看门口。 四五个娇滴滴的姑娘进来,一个个面容含情,在前头站好。 浅浅低低地叫他“顾总”。 男人却是死死盯住阮西棠,“你什么意思?” “我赔给你的心。看上哪个,你随便挑。”阮西棠支着头,饶有趣味地扫过那些个女人。 是蛮漂亮的。 什么风格的都有。 楚楚动人也好,又或者娇艳欲滴的,奔放热情的。 阮西棠无所谓地把翘起的脚踩回地上,悠悠地说:“这里面总有你喜欢的。” 下一秒。 女人拿起自己的包,一看就是要走。 随即,阮西棠又想到了什么,煞有介事般地补充道:“我付了两个人的钱。如果,你够厉害的话,记得把多出来的那几个女人的钱结清。” 她扯了个不经意的笑,“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泽承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掐断了手上的烟, 男人大马金刀地坐着,阴沉沉地问:“我找别的女人你也无所谓是吗?阮西棠。” “是。”女人回头,斜睨了他一眼,“还有,你和我约好的一个月期限快到了。好自为之,顾泽承。” 却见男人周身冷冽入骨,令人生寒,碎发下的眼眸匿着红。 阮西棠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在她身后,顾泽承嘴角勾起邪气的一抹弧度,“那好啊。” 闻言。 阮西棠一顿,很小的一步。之后,她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顾泽承嗤笑了一声。 * 从绣江街会所出来后,阮西棠回了阮家。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全程不苟言笑。 弄得乔云不由地多看她几眼,问她:“西棠,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没有。”阮西棠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之后就径自回了卧室。 在私人的卫生间里,阮西棠扎了头发,掬水简单洗了个脸。 女人再抬头看镜子时,脸上如泼了月色般光滑细腻,还沁着没有擦的水珠。 阮西棠抬手抹了把脸。 郁闷和烦躁交织,给不设防的人弄了个陷阱,看着阮西棠直直跌落其中。 偏偏还是因为顾泽承。 要是扪心自问,在之前,她确实没有喜欢过这个男人。 可是在之后,阮西棠不能说百分之百拿准自己的心。 她几乎从来不去想,爱与不爱这个问题。因为她不会碰上,也不会在意。 只不过阮西棠也是凡人一个,也不能免俗。 她也会感动,会有昙花一现的心动,会有不合时宜的心软。 可惜,这些都是远远不够的。 说到底,她要的是一辈子,安好而又简单的一辈子。 明明一辈子那么长,一眼望不到头,一时的心动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抵达由生向死的彼岸。 就像烟火只会在陨落前的那几秒最好看。 镜中的人低头,慢慢闭上了眼。 一直到唐老爷子敲门进来,才给了阮西棠从中抽离的机会。 老爷子释然地叹了口气,摸摸小姑娘的毛茸茸的头,笑着说:“去看看。” 阮西棠似信非信,却还是出去了。 站在阳台上,外面有虫鸣窸窣,夜幕低垂,星子少得可怜。 而在阮家别墅的门外,一盏孤灯下,隐约能看到站着一个人。 纵使偶尔烟雾缭绕,遮住男人锋利的眉眼。阮西棠却一眼认出了顾泽承。 唐老爷子踱步过来,“他是在等你吧。” 阮西棠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却没说话。 “外公去睡觉了。”老爷子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说。 他摸摸自己的头,边走还边自言自语:“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出了门。 老爷子才收起那副困意,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管家从楼梯口上来,见状去搀他。 老爷子有些认命地说:“明天去贺家看看吧。看来是真的不能不服老。” “还有,别跟西棠说。” 管家欲言又止,却还点头了。 阮西棠并不知道门后的世界。 此时的她隔着疏暖的风静静望着那点猩红。 顾泽承站在那里,惩罚地吸了一口烟,也抓着阳台的女人,一动不动地就着她的身影咬在嘴里。 两点一线,近在咫尺。 阮西棠看了许久,终究回去了。 她的背影融入满堂的光明中,把顾泽承一个人撇在了深夜里。 男人看着那点空无一人,苦笑。 隔天一早,阮西棠到餐厅吃饭时,只有老爷子一个在。 阮尚贤出差了。 乔云和乔知夏不可能在唐老爷子的面前找存在感。 老爷子舀了碗粥给阮西棠,眼里有点好奇,“人还在外面吗?” 阮西棠拿勺子的手一顿,不加掩饰地说:“不知道,没看。” 老爷子抿了下唇,眼里有话,泛着光。 保姆把早上刚做的包子放在桌上,阮西棠咽了口粥,跟她说找个干净的袋子装几个包子和油条。 “我急着去上班,到办公室再吃。”阮西棠一本正经地对上保姆困惑的眼神。 “哦哦,好。家里有买来的新袋子。”保姆进了厨房。 不多久提着一袋包子和油条出来。 阮西棠说了声谢谢接过,又跟唐老爷子道了再见,才匆匆往门口走。 看样子,是挺赶的。 老爷子又看了眼桌上那个见底的碗,咋吧了下嘴。 别墅外面。 顾泽承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男人靠着柱子抽烟,颀长的身子斜倚,脖颈还弯出了点弧度。 烟雾后头,是他轮廓英挺的面庞。 难辨喜怒。 阮西棠开着车经过。 出去几米,又停住。 女人下车,直直往回走。 顾泽承皮鞋捻了根烟蒂,看着她过来。没有表情,也没有其他动作。 一直到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阮西棠停步。 却不想,顾泽承动了。 男人一把拉过她,狠狠抱在怀里。 “你昨天气死我了知不知道?”顾泽承恨得要命,又舍不得恨。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像是能吞掉阮西棠。跟他这个人一样。 霸道嚣张。 第47章 结婚吗 酒气和烟味张牙舞爪, 微醺。 阮西棠睫毛颤了下,好似半点不入心。“你可以不等的。” 瞧瞧, 哪怕等了她一宿,她也只会说这些话来气他。 “我偏要等。”顾泽承把她压在怀里,山重的手死死困住她。 “阮西棠,你说你走了,不要我了,也不会回头看我,那我就拼命跑到你前头。我总能让你自己朝着我过来。” 我不会试图摘月, 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阮西棠指尖拢了下,这句话不合时宜地跌入她的眼里,再吻入她的舌尖。 最后被女人细细地放在心里念了下。 而顾泽承他既要试图摘月,也要月亮奔他而来。 他要跑到阮西棠的身前, 他要和她很近很近,近到能吻上去。 近到阮西棠的眼里只看到他。 怀里的人低了低睫羽轻眨的弧度,阮西棠几不可闻地轻叹气, “那你想得太美了。” 再过几天, 临城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婚约作废的消息。 之后,阮西棠和他只会是陌路人。 “嗯。”顾泽承的下巴蹭了蹭女人的发顶,也不否认。 一个字里却有无限的苦涩。 紧接着,他把阮西棠从怀里放出来,一只手还虚揽着女人的腰, 带着点小心翼翼。 阮西棠唇色润红,浅动一下,刚要说点什么。 却见男人拿起手机放到自己眼前,他指尖一点,画面带着点不稳的抖动。 阮西棠下意识一看, 是昨天绣江街会所包厢里的场景。 视频用了倍速。 全程,男人坐在沙发上饮酒,那些女人站着默不作声,连顾泽承的衣服边角都没摸到。 顾泽承满意地抓到阮西棠眼里的一丝讶异,“看到了?那些女人我一个都没碰。” 男人说起,心里梗着的刺又冒出头了。 顾泽承一把收了手机,掐着阮西棠的腰,“老子昨天在那里喝了三瓶的酒,车都没开,一个人走到这里,就是为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 男人咬着那些气,只敢把狠劲放在话里。 阮西棠抬头看向他,顾泽承脸色是挺沉的,眼里还有些红血丝。 显得他这个人更可怖。 看着看着,阮西棠挽了挽唇,男人伸手指腹压在她的口红上。 又不受控制般地深按了下。 “先听我说完。”顾泽承久久注视她。 随即,男人俯身,摩挲了下指腹上的口红,“我之所以还让向晚在外面蹦哒,是要她自寻死路。我要她在你面前输的心服口服,一败涂地。” “我觉得阮西棠赢也该赢得光明正大。” 说着,顾泽承刮了下她的口红,适时放下手。 阮西棠不由地眼眸深了几度。 像是万丈海里,永远不可窥测的神秘,在这一刻全都隐匿在她的瞳孔中。 女人有片刻的失神。 诚然。 阮西棠自认为赢也要赢得漂亮。 所以她才会找向晚来参加当时设计师Ci和顾氏的见面会。 阮西棠要向晚自认输家,踩着她的自信清高和自以为是的能力给予回击。 而阮西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她只要以Dreading.设计师的身份到她前面走一走,就能轻易让向晚如坠深渊。 阮西棠不屑把她当对手看。 阳光破云,绛色万顷,被树叶分割成片的光线打在地上。 阮西棠甩了下头,动作很小。 女人抢回思绪,依旧没说话。 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眼里多了几分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泽承也不气馁,大度地勾了下唇,拍了下放在阮西棠腰间的手,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说:“好好想想我的话。” “行了,你去上班吧。” 阮西棠放平眉头,走回车上。 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上,一袋早餐扔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 阮西棠多看了两眼,终是把视线按回了前面的路况。 车子缓缓前行。 顾泽承盯着,指腹捏着那点浅红,倏然嘴角扯开一个欣然的弧度。 到阮氏的设计部时,员工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阮西棠提着那袋早餐,在经过于璐的办公桌时,给了她。 于璐面露古怪的神色,“阮总监,你这是给我的?”她指了指自己,怕阮西棠送错了人。 “嗯。奖励你的。”女人浅浅一笑,脸上不见半点端倪。 于璐将信将疑,伸手接过早餐,“哦哦…那谢谢阮总监。” “不客气。”阮西棠肩膀卸了力度,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下。 一直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阮西棠把头靠在椅背上,手指点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想事情。 几分钟后。 阮西棠打了个电话给某个新闻工作室。 在把事情顺利安排好以后,阮西棠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工作。 到中午的时候,阮西棠去了公司旁边的一家意大利餐厅赴周廷郁的面。 周廷郁这次到临城是为了和邵氏谈一笔生意。他和阮西棠见面是为了秀场的事。 因为刚好,周家要开拓一块服装设计的商业版图。 这也是为什么把地皮卖掉的原因,就是为了拿到资金进行新一轮的融资。 周廷郁是项目的发起人。 而阮西棠印象很深的是,在Ann收到那些聘请Dreading.的电子邮件里,周廷郁的名字也在其中。 因此,今天的见面阮西棠倒也不觉得唐突,并且她差不多也知道周廷郁的打算。 “我想请阮设计师帮我设计下半年的秋冬系列服装。” 周廷郁擦了擦嘴,双手交握的同时娓娓道来。 他知道设计师Ci是以自由身份入职顾氏的。 阮西棠翘着腿,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故作认真地想了想,随后说出一早就做好的决定。 “抱歉,我恐怕要让周总失望了。” 言外之意,就是拒绝。 周廷郁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却还是说:“阮设计师不用这么快给我回复。”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阮西棠不好当面给他下脸子。 女人转而掸了掸自己的手,一双澄净的眉眼没有什么感情地看着对面的人说:“好。不过,我还是建议周总可以试着找一找其他的设计师。” 周廷郁勉强地笑了笑。 后面,他又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往联姻这方面引。 阮西棠不太看得上他这种心思,一一打了回去,就是不接茬。 周廷郁见状,只好开门见山。 话还没出口,只喊了个“阮设计师。” 助理先急急忙忙地从门外进来,覆在周廷郁耳边讲了什么。 阮西棠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对方的脸清晰可见地青白了。 果不其然,助理说完情况后,周廷郁紧接着看向阮西棠,眼里还有点异样的情绪。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事情要处理。”周廷郁依旧端正自持,只有话里藏着几分焦虑。 阮西棠回以体谅的微笑,说了几句场面话,成功送走了周廷郁。 她一个人其实吃得更自在。 这顿饭是周廷郁请客。 吃完以后,差不多快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了。 阮西棠还记着要去顾氏报道的事,所以没有耽搁地开了自己的车上路。 这家意大利餐厅开在商业街附近,到顾氏集团只要转过几个红绿灯路口就好。 只是,在某个大道上,阮西棠正开得好好的,后面突然冲出来一辆车换道。 幸好她即使转了方向盘,把车子开到最右边的护栏旁边,才免去了一场擦碰。 阮西棠把车停到一边,两只手抵在太阳穴的地方,本意是想缓一缓心态。 她被吓到了。 蓦地,有什么想法猛地抬头,又涣散。 阮西棠还来不及抓住那点不对劲,她神色一凛。 她觉得她有必要找人好好问一问。 这一出小插曲,成功地让阮西棠迟到了。 彼时,阮西棠站在顾泽承的办公室里,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只一双眼眸晦暗,带着无可估量的危险。 寂静被打破的瞬间,终是顾泽承先开了口。 男人不得劲地看向阮西棠,似笑非笑地问“吃饭还吃得高兴吗?” “周廷郁是你叫走的。”阮西棠眼眸狭长一分,“你派人盯着我?” 顾泽承长腿抵开办公椅,大步走过来,“我是怕你吃亏。” “他能找你说什么?不就是联姻。”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跟泼了盆醋似的。 “周家现在夺权夺得昏天黑地,阮西棠你别跟我说你要去凑这个热闹。” 顾泽承视线里带着强势,紧紧裹住眼前的阮西棠,把人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 他扯了扯领带,吐出一口浊气,压着自己的脾气,又说:“我让你好好想想,你就是这么想的?” “差不多。”阮西棠若有所思片刻,没心没肺地认下了。 “顾泽承你也是世家子弟。于我们而言,婚姻要找的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既然要找合作伙伴,为什么舍近求远?”顾泽承拉起她的手,追着她问。 “阮西棠,周家有的顾氏也有,还有周廷郁这个人,我比他不知道好了多少。” 顾泽承较真得很,非要跟她好好掰扯。 阮西棠听着,讳莫如深。 “而且,我还爱你,阮西棠。”男人俯身,将视线与她持平,按住阮西棠两边的手,声线动情。 “不行。”女人一口回绝,她眼神不惧,直面顾泽承的阴冷。“就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我不会选择你。” “你爱我,可以倾其所有,可是,你之前不爱我的时候呢?步步紧逼,半点不会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而手下留情。” 阮西棠唇畔牵起凉薄的弧度,苦笑中勾起一点不为人知的忧伤。 爱是会消失的啊。 顾泽承这个人说在意未必是真的在意,可是一旦不在意,他能做的比谁都狠。 阮西棠不想承担这些风险。 顾泽承抬手擦了擦她的嘴角,那点笑太刺眼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男人低声询问,把头又低下一点。 阮西棠直言不讳,“是。” “好。” 顾泽承回身站直,在阮西棠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睑高深地抬起,盯着某处。 他懂了。 一天过去,天色渐变沉入深夜。 阮家的别墅里。 唐老爷子还没有睡。体力不济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阮西棠在门外捏了捏自己的手链,下定决心后终是敲了敲门。 “外公,是我。”女人的声音清浅,很有辨别度。 “进来吧。”唐老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平稳了几下急促的呼吸,才说。 阮西棠开门进来,站着,没有坐。 她抿了抿唇,在老爷子探问的目光下,把心里的话宣之于口了。 “外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譬如说,车祸的事。 唐老爷子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手扶了扶沙发,看着阮西棠说:“是有。” 闻言。 阮西棠身形一顿。 唐老爷子抹了把脸,有些悲伤地说:“外公可能陪不了我们西棠多久了。” 他下午的时候去了贺老爷子那里,看了个诊,值得到贺老爷子不忍明说地几个字:“积郁成疾,风前残烛。” “外公…”女人呼吸不畅,她把那几个字一个个地拆开,满目的狼藉和不敢置信。 “你是不是要…”死了。 唐老爷子在她湿漉漉的眼光中,认命般地点了下头。“外公老了。” 阮西棠不由想到,那天,她见到外公时,也觉得他老了许多。 阮西棠急忙走过来,蹲在他身边,无措又慌乱,以至于口不择言。 “那你可不可以不死啊?”她喃喃着,声音染了哀求。 唐老爷子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外公都九十多岁了,怎么会不死。” 阮西棠淡淡的唇色带了颤抖,眼前氤氲了水汽,“那…那我怎么办…” 唐老爷子一下一下慈爱的抚过小姑娘的头发,“西棠应该好好活下去,要快乐,也要幸福。” 阮西棠反驳地摇头,快要哭了。“你不在了,我就不会幸福了。” “怎么会,外公还有一两年的时候,我还想看着我们西棠嫁人呢。”唐老爷子拍拍她的头,安抚道。 “不嫁人也没事,只要西棠过得快乐就好。这样,外公以后去找你妈妈的时候能对她有个交代。” 唐老爷子轻轻哄着她。 阮西棠摩挲着他的另一只手,不舍得放开。 “我会嫁人的。不是为了外公,是为了我自己。那你” “那你等等我,好不好?至少要看到我嫁人的。” 她呼吸一紧一紧的,努力把要跑出来眼眶的东西收回去。 唐老爷子脸贴着她的脑袋,“会的。” 那一夜,阮西棠没有睡好。 阮西棠害怕死亡,她曾经见证过它的残忍无状,只是在十多年后的今天,它批上了虚伪的外衣,多跟自己打了个招呼。 阮西棠今天到阮氏的时候,脸色很明显带了疲惫严肃。 以至于于璐都不敢多说话。 “阮总监,新闻工作室的人托我转达,关于昨天说好要放出去的消息,被顾总给拦下了。” 阮西棠拿笔的手一紧,脸色着实不好。 “我知道了。” 于璐瞄了瞄,“那我下去了。” 门被关上后,阮西棠扔了手里的笔,只觉得烦闷又难受。 * 另一边。 顾氏本家里,唐老爷子和顾老爷子一边半晒着阳光,一边下棋。 顾老爷子伸出头看了看跪着的人,想求个情:“我孙子已经跪三个小时了。” “又不是我叫他跪的。”唐老爷子打着马虎眼,又下了一子。 顾老爷子扬了扬脖子,“那你总得把人叫过来吧,不然他不是白跪了。” “你再赢我一盘,我就叫。”唐老爷子沉思片刻说。 顾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行吧。” “你别耍赖。” 迫近中午时,阮西棠才接到了唐老爷子的电话被叫到顾家。 管家领她走到庭院。 远远的,阮西棠就眼尖地看到顾泽承端身直跪在地上。 见状,她眼里暗光掠过,却还是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顾泽承才察觉到她来。 “看来我没白跪。”他不顾膝盖的酸疼,颇有心情地开了个玩笑。 阮西棠略微蹲下,“你做了什么?” 下一秒。 男人坐下,一把拽过她,把握着分寸让阮西棠的膝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顾泽承笑着,郑重其事道:“我跟他说,我可以拿顾氏为聘。” 阮西棠瞳孔放大,眨了眨眼把惊讶摁回眼底后,她硬着语气说:“你疯了?顾泽承。” 男人勾唇,“对。” 阮西棠抿唇不语。 许久,只有阳光在焦灼。 几分钟后,女人抬头,看向他,“顾泽承,你—” “要和我结婚吗?” 第48章 疯子 你— 要和我结婚吗? 一句话仿佛是刹那间的永恒。 微风正好, 将将把阮西棠的的气息拂至男人的耳畔。 顾泽承瞳孔微转,续腔的音低沉喑哑, “你再说一遍。” 像是一场大梦,醒来还是会感动。 “结婚吗?你和我。” 阮西棠红唇轻启。风带过,耳边的发丝扬起,勾勒出最真实的弧度。 她很平静。 爱的风云变幻中,阮西棠是唯一不动如山的那个。 因为她没有爱。 顾泽承啄了下她轻抿的唇,声线蓄着山的威严:“好啊。” 阮西棠看向他,“先起来吧。” 随即她轻快地拨回了重心。 顾泽承跪的久了, 膝盖麻木。他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唐老爷子这时候出来。 远远地,他和顾泽承之间牵起无形的线。而阮西棠是他们唯一的交点。 老爷子不由地抬头望了望天。 几个小时前,阳光还没有这么猛烈, 像是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 唐老爷子应约前往顾家,等待他的却不是顾老爷子。 而是一份顾氏的核心文件。 顾泽承把它亲手交给老爷子,眼眸里始终平静如水, 没有不舍也并非不甘。 “这是?”老爷子拍了下文件, 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男人倒是一片赤诚,“我以顾氏作赌,要一个阮西棠。” 唐老爷子眯了下眼,“你真的想好了?顾总,万一人财两空别怪我老头子没劝过你。” 老爷子不由地多看了对面的男人几眼。 他当真舍得出去。 一个顾氏, 阮家和唐家放在一起都比不过。换作是他自己都得掂量掂量值与不值。 顾泽承却只是轻笑,蜻蜓点水般。“老爷子,我不是什么都要又什么都没能力要的男人。” “我爱阮西棠,只是因为她这个人。可她若是要我,不会单纯因为她看上了我。那么, 我不如多给她一点她可能选择我的理由。” 他开诚布公,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对此连唐老爷子也要咋舌几分。 老人家心里安定,面上不显,故作为难地说:“可是,之前的事还是不能一笔勾销。” “我们西棠的眼泪不能白留。”老爷子对他干的混账事一笔一笔计较得很。 他耿耿于怀,非要顾泽承受些磋磨不可。 男人大方坦荡,“是。那我给您跪着,跪多久都行。” 老爷子眸光还是敏锐的,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却也不忘给他波几盆冷水。 “你跪着,我也不会叫西棠过来。” 顾泽承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自顾自地脱了西装外套,又扯开领带,紧接着才说:“我跪了就好。她的心意我会自己争取,但我希望我和她之间可以得到老爷子的祝福。” “您是西棠的外公,是她很在意的人。” 语毕。 男人阔步往庭院里走,决然而又不悔。 唐老爷子叹了口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顾老爷子从另一边走过来,酸着语气说:“我这孙子是白养了。” “他都要把顾氏给人了,你也不着急。”老爷子偷着乐。 “我管不了。再说,他都爱成这样了,我能怎么办?”顾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颇为无奈。 转念一想,老爷子商量着说:“不过,你要把那小姑娘叫过来。” 唐老爷子挥手,“不叫。她忙着呢!” “你给我耍招,我孙子可都跪了。我不管。”顾老爷子点了下拐杖,急了。 “再说。” “……” 这一看就看得久了。 老爷子慢慢拉回出窍的思绪,那边的两个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阮西棠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上前过去抱了唐老爷子一下。 “外公,我会幸福的。” 唐老爷子摸摸她的头,“会的。” 顾老爷子在另一旁心里暗自庆幸,好不容易了这个老头子一盘。 看来没白赢。 不错。 * 阮西棠和顾泽承因为有事要说,两个人一同到了书房。 进门后。 女人径直来到书架旁边,阮西棠把视线落在不怎么关心的书上。 把一双眼眸匿于其中。 “顾泽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吗?”她指尖点到一本书的名字上,浅浅划动,带着思绪的脉络。 顾泽承上前,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拂到肩膀后,“我拦住你要透露出去婚约有变的风声。” “所以,你知道,我不可能放过你。哪怕临城人尽皆知你和我的关系全无,我还是有办法让阮西棠的名字后面跟着顾泽承这几个字。” 男人试着挽了下阮西棠的头发,动作很小,偏偏拿捏着的强调不自觉透出狠劲。 却听他又续腔道:“你昨天跟我说了那番话后,我就在想,要怎么才能留住你。” “所以我把自己最有力的爪子给你。我没有反咬你的机会了。” 证明不了我会一直爱你,那就剥去利刃,沦为人臣,先留住你。 诚然,顾氏不是顾泽承创立的,但是在他的手下,顾氏屹立临城不倒,甚至扩大了几倍的商业版图。 可是说是顾泽承最大的倚仗。 阮西棠转身,眼里拨云见雾般的澄澈,“你真的是疯子。” “我是疯子。”男人倒是得意嚣张,他拉起阮西棠的手,随后十指相扣。 “你是骗子,我是疯子,也很配不是?” 说话间,顾泽承紧了紧指尖。 他只知道,没有顾氏,他还有能力创出另一个集团。 但要是没有阮西棠,心里那块地方就没有人替代了。 阮西棠借着手上交握的动作,碰了下男人手上的温度,烫人又挣脱不开。 沿着手一路潜伏到她心口。 趁着感动的余韵,女人嘴角噙着灿烂无邪的笑意。 “顾泽承,我不爱你,但我可以保护你。” 下一秒。 男人把阮西棠半抱在怀里,落寞和寂寥淹没了他。 顾泽承有些无奈地说:“那你还是爱我吧。保护谁是男人该做的事。” 阮西棠在他后背伸手,许久不动,最后还是慢慢任由它垂落。 她鼻尖嗅着男人衣领上的香调,说:“结婚的事明天再公布消息吧。” 顾泽承:“我听你的。” 他抱了阮西棠一会儿,想到还有事要忙,先出了书房的门。 门外。 顾泽承靠墙,捂了下自己的胸口。 他昂头苦笑了下。 原来,听到阮西棠说不爱,他心里还是会疼的啊。 阮西棠后脚则是去了阮氏的设计部。她早上被叫过来,手上的工作还有一堆放着。 到了设计部,文沁和她迎面碰上。 女人神色透着惊喜,“阮总监,那个你头上…” 文沁虚指了下阮西棠的头发。 阮西棠不明所以,手无意识地去碰,就抓到个冰凉小巧的东西。 拿下来一看,是一只发卡。 与众不同的是它上面别了个风信子的紫钻。 文沁以为是个贵重的装饰物。 阮西棠却一眼认出那是顾泽承去海市的时候拍卖下来的珠宝。 他对着自己的头发挽了半天,合着是为了这个。 正想着,顾泽承发了消息过来。 阮西棠刚跟他加上微信不久。 顾泽承:那个 顾泽承:我在你头上别了个发卡 顾泽承:你看到了吗? 那边一直显示对方输入中,却没有了后续。 阮西棠看不懂他,却还是认真地回他:看到了。 那头。 顾泽承瞥了眼她回复的消息,心里又虚了。 男人想了想,舌尖搅弄了下口腔,又怕她生气。 打好的字删删减减,没一句完整的。 阮西棠忙着做事,只好自己先开口:我收下了。 几乎是同时。 顾泽承发了:好 随后又说:你戴起来很好看 阮西棠:嗯 顾泽承心满意足,手抵在嘴角低低地笑出了声。 目睹这一幕的江宇站在旁边一头雾水,简直呆了。 尤其是他不小心发现顾总的耳根还红了。 * 晚上回了阮家后。 阮尚贤听老爷子说了要和顾家正式结亲的事,后续的结婚日期唐老爷子也会和顾家认真商量。 阮尚贤完全是作为被通知的这一方。 “爸,我也是西棠的父亲。”阮尚贤难受地说,却因为底气不足声音弱了几分。 唐老爷子把茶杯磕在桌上,不慌不忙却少了点中气,“只是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你亏欠她的又何止是父亲的责任。” 阮尚贤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事实如此,他没有辩驳的余地。 “可,我也是西棠的后盾。”阮尚贤没什么想法抿了口茶。 唐老爷子握着扶手,尽量坐正,看向对面的人时气场还是不折半分。 “不够。我要你做到阮家还有阮氏只能是西棠的后盾。至于乔云的那个女儿,她休想。”老爷子脾气上来了,说话喘了几声。 “该是西棠的东西,你一分也不能给别人。”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下,脸色泛红。 老爷子执意还是要说。 他要在走之前,把小姑娘所有的后路都铺好。 “你做得到吗?阮尚贤。”唐老爷子死死盯着他,寸步不让。 阮尚贤优柔寡断,近些年他磨掉了许多心性,以至于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在老爷子可怖的眼神下,男人艰难地应下了。“我会做到。” “那就好。你可以不答应,但是答应了,你就给我做好。” 唐老爷子心知肚明,阮尚贤之所以答应他,有一部分因为他对阮西棠的爱,也有对唐月吟的愧疚。 但最主要的是他怕自己对付乔云和她的女儿。 呵。 * 隔天,也是阮西棠原先说好要公布婚约作废消息的这天。 临城里迎来了一条重磅消息:顾家大少爷和阮家大小姐将在近日完婚。 第49章 吃醋 平地惊雷乍起。 记者们纷纷以为当时阮家大小姐在顾氏说的那番话就是这个消息。 只有阮西棠和顾泽承知道, 事实并非如此。 但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吧。 阮西棠和顾泽承在订婚以后没能相安无事走下去的坦途,却在两个人即将分道扬镳时, 又到某个转角遇上。 顾氏里。 今天的员工们无一例外地觉察到了自家老板的好心情。 至于原因不言而喻。 江宇跟在顾泽承身后进了办公室,把几分钟前的会议总结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其间,江宇偶尔看一眼对面的人,只见男人双手交握置于膝前,嘴角勾起一抹笑。 心情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江宇还没及时挪开视线,猝不及防中对上自家老板的眼眸,顿时吓了一下。 江宇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气, 连忙补救道:“顾总,祝您和阮大小姐百年好合。” “嗯。”男人显而易见地被讨好了。 随即,顾泽承又说:“网上关于这方面的评论怎么说的?” 江宇低头:“大部分都是祝福,有很小一部分评论不太好。” 看到顾总渐渐拧起的眉头, 江宇很快说:“我现在去让公关部压下去。” “不用。”顾泽承抬手打住,不容置喙般说道:“我自己处理。给我开个私人认定的账号。” 江宇没来由的地抖了下:“是…” 顾泽承指尖点在手机页面上,头也不抬地续腔:“那些乱说的自媒体都给我上律师函。” 江宇懂了。 顾泽承依旧专注看网上的评论。 要举办婚礼的消息是顾氏和阮氏一同发布的。 在顾氏官博下边, 一眼望不头的评论。如江宇所说, 洋洋洒洒的都是祝贺还有开玩笑的捧场。 但就是有那么几个评论脏的很。 网友D:豪门联姻而已,顾总根本不会喜欢阮家那位。 本来是该压到下面去了的评论,却因为某人亲自下场开撕的缘故被推到前头。 顾泽承V:我喜欢她喜欢得要死。用你来说? 顾泽承V:滚。 网友136的朋友:我靠靠靠!是我眼瞎了还是我做梦了。顾总的号! 网友喵喵:顾总好man啊! 网友H:简单粗暴,我喜欢! …… 还有另外几个评论也都得到了正主的一一回复。 网友Z:不是我说,这一对一看就不会长久。 顾泽承V:那你跟我说说哪里看出来的。 网友K:我还是觉得两个人不配。明显顾总更好。(我不是酸!) 顾泽承V:配不配用你来说?我觉得配, 够不够? 桃小桃:要说不配,也是顾总配不上好吗? 陶桃一边给阮西棠念评论,一边不亦乐乎地跟着顾泽承的回复走。 女人仰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阮西棠倚在桌边,懒懒地抿了口咖啡, 脸上白净,却能招人。 “有那么高兴?” 陶桃往上蹬了蹬脚,“那你什么时候见过顾总在网上跟人家打口水仗?” 没等到阮西棠的回应,陶桃捂着手机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阮西棠瞥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也被勾起了点兴趣,她索性放下咖啡杯去网上看看。 指尖划过几下,带出了那么几个统一的回复。 顾氏V:发文内容失实,后续会有律师函送达。 千篇一律的开头,但是也很有效。 网上那些借由小道消息的口吻来摸黑阮氏和顾氏的人确实安分了许多。 快要下班的时候,顾泽承打了电话给阮西棠。 女人正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顺手把手机放在耳边。 “顾泽承?”声音透着随性,真实到令人眼前一亮。 男人在那边,心一颤,差点忘了冲到舌尖的话。“晚上我和沈易铭他们要去会所,你和我一起?” 阮西棠转了下笔,“邵总会去吗?” 闻言。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神色一凛,眯眼扫了下旁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邵齐珩翘着腿:“嗯?” 干嘛? 顾泽承回神,声线厚了几分,压低道:“你找他干什么?” 对他有兴趣?! “我想知道萧律师去不去,我找她有事情。”阮西棠盖好笔盖,眉眼染上了暖意。 男人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下,“她也去。你有事不能找我?” 阮西棠直白:“这件事她比较擅长。” “哦。”男人拢了下五指,“那我去接你,老婆。” 那两个字一喊出来。 让邵齐珩挑了下眉,跟看了好戏似的。 顾泽承没功夫看他。 男人呼吸微窒,又怕又喜的。 阮西棠愣了下,随即说:“好。” 她不是矫情的人。 顾泽承勾了下唇,知道阮西棠这是默认了他的身份。 男人笑了,“那你等我。” 挂了电话后,邵齐珩“啧”了一声,点着他。 “酸不酸顾总?” 顾泽承一把顺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扣好扣子,“我先走了,到时候见。” 邵齐珩无语了。 以至于晚上在卡座碰上,邵齐珩还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沈易铭轻啜了口酒,“你真的要结婚了?不后悔?” “不结婚我才后悔。”顾泽承捏着酒杯,没喝。 他眼眸盯着不远处坐在吧台上的女人。阮西棠和萧瑜自顾自地在说话。 傅时晟拍了下腿,“你们临城风水不行啊。一个是复婚。一个呢先套着人结婚。另一个呢还没结婚。” 傅时晟得意地翘着腿,自在地看着他们。 邵齐珩先扔了个抱枕给他,冷笑道:“你以为你们北城有多好。” “程宴洲那样要了半条命的?” 顾泽承踹了一脚傅时晟坐的沙发椅,不得劲得很。 沈易铭俯身,看向他“那你自己呢?” 傅时晟把玩那个抱枕,语气认真且凉薄,“我和程宴洲可不一样。” 顾泽承冷哼,“呵。” 他视线又放在阮西棠身上,久久不动,却让那些有心上去和萧瑜她们搭讪的男人举步不前。 主要是太吓人了。 傅时晟循着顾泽承的目光望过去,了然于心。 他揉了下嘴角,“你真要赌这么大?” 顾泽承猛饮了一杯酒,有几道酒液斜出,沿他的下颌线隐入衣领。 “是你,你不会赌?” 傅时晟一噎,“也是。多大都得赌啊。心都没了。” 邵齐珩在一旁说:“你怎么就爱上了?” 沈易铭也来劲了。 “我也好奇。到底阮家大小姐干了什么,能把你的心一块不剩地给敲走。” 话题中心的男人却只是低头转着自己的酒杯,“她眼睛很好看。” 傅时晟凑近,“……就这?” 顾泽承眯眼冷冷看了他一下,“她那天当花冠女神走秀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我心里。” 而他在那天晚上,盯着远处的LED显示屏上的花冠女神宣传照时,他不由自主叫了阮西棠的名字。 想咬碎了吞下去。 他喉结还滚动了几下。 还有她找自己要手链那次。 眼睛扑到自己的侧脸,睫毛还扇了几下。把 他的心都弄烫了。 总而言之,是她先招惹他。 “那就是一眼万年了。”邵齐珩偏了头在顾泽承和阮西棠之间来回瞧了几眼。 “我们顾总还挺纯情。” 沈易铭忍笑忍得辛苦。 吧台那边。 阮西棠要了杯橙汁。 她不是不知道顾泽承对她近乎于□□的占有欲的目光。 萧瑜也回望了下邵齐珩对她的眼神,也是无奈。 “听我老公说你有事要找我?”萧瑜趁邵齐珩那边没注意,偷偷抿了口酒。 阮西棠从包里拿了一张白纸出来,移向萧瑜那方。 “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下法院里的档案。” 萧瑜作为顶尖的律师,手握盛星,的确是最有可能拿到东西的人。 在阮西棠映着光的眼眸中,萧瑜夹起那张白纸,认真地看了看。 “这是?”女人抬头询问。 阮西棠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母亲因为车祸死亡的日期,以及身份信息和车牌号。有这些东西,应该会更方便查到。” 萧瑜把纸折好,鉴于她和阮西棠的关系,还是不放心地开口:“可是这起事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 阮西棠释怀地挽了唇,“十几年前,我看过我爸那里另外一份的法院文件。只是,里面好像有什么细节被我忽略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女人又随即挥了挥手,拂开杂念。 萧瑜拿好那张纸,“我帮你这个忙。看作是我给你和顾泽承的新婚礼物吧。” “也行。”阮西棠应得潇洒。 “不过,我看得出,你现在还不爱他。”萧瑜手抵在发边,想了想又说。 对面的女人也不讶异,只是把杯子一下一下磕在桌面上。 萧瑜在心里又无声地讲了一句:但,你应该会爱上他的。 两个人说完话,走到了那一桌卡座。 邵齐珩把萧瑜揽在怀里。 阮西棠坐在顾泽承身边,男人一只手搁在她的沙发后头。 把人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这几个男人在聊。阮西棠剥了几个开心果吃,自得其乐。 顾泽承低头注意到了这点,也摸到那盘开心果剥了起来。 沈易铭和傅时晟对视一笑,只觉得牙酸。 即使如此,还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女人往上凑。主要是顾泽承他们太招眼了。 平时见面也没少在会所这块。 一来二去,有想法的人也多了几分心思。 一个女人扭动着腰肢,走到顾泽承这边,还没开腔,先怂了下。 只因为顾泽承那双眼太利了。 满满的都是威胁。 男人依旧剥着手上的开心果,剥好了就给阮西棠。多余的先放在女人眼前的盘子里。 纡尊降贵的,所有柔情都给了一个人。 那个娇羞的女人心思一歪,动了下手,酒杯倾斜。 下一秒。 酒红色的液体在顾泽承的外套上开了一朵深色的花。 又湮灭不见,渗透进去。 顾泽承唯恐阮西棠沾到,拉着她一同站起。再看到她身上干净一片,才转头给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点反应。 “我有老婆了知道吗?滚!”男人戾气迭起,夹杂厌恶。 傅时晟也沉了脸。 他没沾到。 但那女人站得太近,自己身上都有意无意带了那点廉价又低俗的香水味。 他也不敢脱衣服,里面的衬衫要是在染上。他回家就说不清了。 “还不快滚!我老婆要是跟我算账,我弄死你。” 傅时晟慌忙地抖了抖自己的领口,眼眸暗光乍现。 那女人呆呆地后退,脸色不好看。 随后,一下子跑了。 阮西棠抽了几张纸巾按在顾泽承湿了的外套上,帮他仔细地擦起来。 男人拉住她的手,“我去卫生间处理。” “嗯。我在这里等你。”阮西棠泰然自若。 傅时晟也要和顾泽承一起,他身上的香水味散不掉。 几分钟后,傅时晟先回来了。 他请阮西棠出去看看。 萧瑜摩挲着邵齐珩的手,“我们也出去看看?” 邵齐珩:“行。” 于是几个人出了门,站在走廊边。 走廊空阔,往里面再走十几步就是卫生间的位置。 但很显然不用。 因为顾泽承和那个娇羞又扭捏的女人正隔了距离站着。 旁边还有一位会所的经理。 气氛冷却,实在阴寒。 顾泽承一见到阮西棠,气场缓和了许多。 男人声线低低的,有点委屈地说:“你过来,阮西棠。” 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阮西棠依言上前,顾泽承顺手半抱住她,心里梗着气,“她想勾引你男人。” 对面,女人的身体又是一僵。 阮西棠掀眸,盯着顾泽承,视线又放下。 “我看出来了。” 话落,男人紧了紧她的腰。 “你是我老婆,你都不给个态度吗?”顾泽承恨恨地。 阮西棠懂了。 她把男人臂弯里挂着的西装外套拿过,对上一双惶惶然的眼眸,不含温度地说:“这位小姐,你弄脏的衣服你总要负责吧。” “好。我洗好再…”她心里还有小九九。 却见阮西棠把外套扔在了那位经理手上。 “管好你们会所里的人。这件西装,扔掉。” 那经理表明态度,急急点头。“一定一定。” 阮西棠又睨视在那女人身上,“这件西装外套是高定。价格是七万多。那就七万块吧。记得给。” 阮西棠也不理那女人茫然无措的脸色,她瞳孔里是顾泽承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满意了?” 顾泽承眉梢扬起,“嗯。我高兴。” 傅时晟看完了热闹,拍了拍手。 阮大小姐是不得了。 * 从会所出来后,顾泽承和阮西棠上了那辆宾利。 没有顾泽承的吩咐,江宇在前面装模作样地握住方向盘,又不敢吱声。 阮西棠看了会手机,才发现不对劲。 她抬头,猝不及防撞上顾泽承晦暗的眼眸。 “顾泽承?” 紧接着,阮西棠呼吸顿了下。 顾泽承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不吃醋?” 第50章 心硬 这是什么问题? 阮西棠勾回了意识, 睫羽上抬:“你不是守住了吗?” 女人的眼眸清浅,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淌, 可是里面的河流冷得让人望而却步。 顾泽承拧眉,“那你的心呢?” 女人懂了。 “顾泽承,我的心如何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你用顾氏做赌,我应了。但,这从一开始就不是等价交换。” 阮西棠直来直去,连自作多情的余地都不给他留半分。 “同样的,我也不会计较你的心。我之所以收下你的局, 是因为就像你自己说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更合适我。” 女人低眉,帮顾泽承把最上面的两个衬衫口子扣上。 “合作愉快,顾泽承。” 阮西棠一派云淡风轻, 甚至她的眉梢深处透出喜悦的情绪。 顾泽承伸手抓到女人的手腕,要是不找个东西借力,他怕自己会心疼得受不了。 是他自以为是了。 阮西棠和他结婚不是说明她态度软化, 而是因为她看上了自己开出的条件。 要是他赢了, 赢的是阮西棠的心。 可自己要是输了呢,阮西棠依旧心随自己,并且可以放心地把他这个枕边人囿于合作伙伴的关系中。 她甚至更期待顾泽承输掉。 只要输掉,一劳永逸。 让自己不再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一份爱的最好方法无非是—— 自己亲手让这份爱彻底湮灭。 只要爱不存在了,又怎么会担心失去呢? “好, 合作愉快。”顾泽承摩挲阮西棠的手腕,心里淌血。 字字沉哑,含着沙。 江宇在前面默默地低下头。 他自然知道顾总的打算。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阮大小姐的心会硬到将近于没有。 他还以为顾总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宾利最终还是开了出去。 月亮高挂,照尽世俗悲欢。 * 顾泽承把阮西棠送到了阮家别墅,临下车时, 男人拉过阮西棠的手。 他拿出一个纸做的袋子,沿着斜边缓缓把里面的开心果倒在阮西棠的手里。 都是他在会所里剥好的。 阮西棠握好,“谢谢。” 顾泽承跟着她开门出去,盯着她一往无前的身影,低低喊道:“晚安。” “晚安,顾泽承。”阮西棠回头,她的后面是绿树环抱,漆黑的魅影和光中。 她是最亮眼的存在。 顾泽承再回到车上时,捏住酸涩的鼻梁,苦笑地问江宇:“我和当时的邵总哪个更惨?” 江宇斟酌一下,才委婉地说:“我觉得是您。” “说下去。”顾泽承摁在鼻梁那块,咬了咬舌尖回神。 江宇搓了把脸,说了。 “至少邵太太之前还会想报复邵总,她在邵总身上还有所图。可是,我看阮家大小姐对您没有期待了。” 没有期待。 是吗? 车里比外面还要死寂。 顾泽承抬起的手慢慢垂落,一下子失了力气。 是啊。 阮西棠她活得太清醒了。 若不是自己非要跟她纠缠,到今天怕是连这点强求的缘分都是泡影。 明明想笑,却只有满目的湿润。 顾泽承拿手捂住眼睛,末了,浸过水的声音续腔道:“开车。” 别墅里。 阮西棠进了客厅,顺手找到个垃圾桶,两手并用,把开心果掸落。 其实也没多少。 而且剥好的开心果在空气中久了,就不好吃了。 唐老爷子在自己的卧室里来回走路,衰老一旦显现,只会把人慢慢吞噬。 他要尽量让自己还能走得动路。 阮西棠上去找他,边扶着他走路,边说话。 “明天去看婚纱?”唐老爷子步伐缓慢,声线带点喘。 阮西棠看好落地点,随口说:“嗯。办个婚礼再领个结婚证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那明天上午和外公去一趟唐氏吧。”老爷子又迈出去一步。 阮西棠应了,“好。” 她心思放在脚下的地板上,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别的,女人问:“外公,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心太硬了?” 顾泽承捧出一个顾氏,她做好的打算都是要集团不要人。 唐老爷子不走了,灼灼地看向阮西棠,许久叹了口气。“是他咎由自取。” 别人不知道,但唐老爷子不会不清楚。 如果当初顾泽承能对阮西棠好一点,不那么恶劣。 在不让自己受伤的前提下,阮西棠会试着地交出自己的心。 唐月吟用命换来的婚约于她而言是最当真的依靠。 至于现在。 难了。 阮西棠挽了挽唇,手上的动作继续,扶着老爷子接着走。 说起了别的。 陪老爷子走了好几次,阮西棠才准备回自己的卧室。 女人低头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快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乔云等在那里。 见人过来,乔云拿出珠宝盒,“西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女人讷讷地说。 在她紧张的眼神中,阮西棠接过了珠宝盒。 阮西棠打开,匆匆扫了一眼。 是一对耳环和项链,不轻不重的价格,看得出来对方很把握分寸。 “谢谢乔姨。”阮西棠把手放下,将要开门进去时。 又停住。 “乔姨,有时候我情愿你对我坏一点,只要坏一点就好,那样我都理由可以毫不犹豫地对付你。” 阮西棠背对她,乔云却有一种被无端直视的错觉。 寒潭浇顶,令她胆战。 因为话里真的闪过杀意。 “你唯一一次一闪而过的恶念给了我母亲。可我却偏偏不能把主要的罪归咎于你。”阮西棠视线穿过木门上的某个点。 好像能托起光阴那段爬满虱子的华服找到某年某月的节点。 乔云咽了咽喉咙。 阮西棠此时给了她一个余光,“可如果,我发现了别的,那就不能那么善了了。” “西棠…” 狭小的视线里,女人慌了脸色。 阮西棠浅浅一笑,“我也希望没有。” 不然…… 真的难说了。 * 隔天早上。 唐氏内部风起云涌。 唐董事长从国外回来了,并且要当众处理自己手上的股份和资产。 董事会召开。 唐致行和唐淮站在一边,阮西棠在另一边,唐老爷子立于主位。 老爷子当众宣布将自己名下所有股份和资产一分为二,分别交付给阮西棠还有唐淮。 另外,他的信托基金内管理的投资全部赠予阮西棠。 这些决定即使在那些事不关己的董事们眼里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虽说阮西棠占了全额的基金会的投资。但是唐致行手里的股票日后是要交给唐淮的。 所以,唐氏不出意外是给唐副总的。 而阮家大小姐也是阮氏的继承人。 唐老爷子说明财产分配情况,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对的地方。 签字公证的环节上来,唐老爷子刚要落笔时。 唐淮站出来打断了局面。 “董事长,关于唐氏我还有事要宣布。”唐淮端然颔首,气质谦和。 唐老爷子心里闪过诧异,抬手,示意他说。 唐淮走到主位的地方,开口前深深地望了眼阮西棠,之后再没有挪开。 “本人唐淮在此表示,现将自己手上掌握的全部唐氏股份无偿赠予阮西棠女士。” “阿淮…” “哥。” 紧接着满堂哗然。 唐老爷子眼眸震了下。 至于阮西棠则是蹙眉,她不明所以。 全场,只有唐致行一个人岿然不动,似乎对这个结局了然于心。 唐淮伸手象征性地压住下面的碎碎细语,不为所动。 “而阮西棠会是最有资格继承唐氏的人。” “唐总,你怎么看?”唐老爷子点到唐致行,想当面听听他的看法。 知子莫若父。 唐致行太明白了唐淮了。从他接手集团工作的那天起,他就在盼着今天。 他要的是替阮西棠守护唐氏,替她斩尽前路会可能会遇到的荆棘,最后将一个完美的唐氏交给阮西棠。 唐致行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董事长,我同意。” ?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唐致行倒不是在意钱,他和唐淮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产业。 他是心疼唐淮。 唐老爷子懂了,“那好。下个月起,阮西棠正式上任唐氏。” “西棠,上来说几句。” 女人掩起眼里的惊讶,不慌不忙地走到中间。 她气息清浅,很稳。 “唐氏由我外公一手创立。我姓阮,但我也是唐家的血脉。因此各位董事们可以放心,我在这里保证,唐氏会永远是唐氏。它在我心里份量,不会比阮氏低。” 阮西棠说完,掀眸环顾,她的眼眸里是上位者的气质。 那些董事们很早之前就被唐淮收拾得差不多了。 大家听到阮大小姐都这么讲,自然是拍手应好。 董事会结束后,老爷子和唐致行去办公室说话。 阮西棠走走停停,在找人。 顾泽承知道阮西棠今天上午在唐氏。他处理完工作,赶着过来。 看到阮西棠,立马伸手抓住她。 哪知,女人直截了当地拉开,扫了眼顾泽承,语含歉意地说:“你先等一下,我还有事。” 下一秒。 阮西棠小跑出去。 顾泽承虚握了下没拢回来的手,脸色冷得能滴水。 她那么在意的该不会是唐淮吧? * 另一边。 天台的风呼着,裹挟焦灼的阳光,全给了唐淮一个人。 阮西棠好不容易跑上来,擦了把额头的汗。她叫了唐淮:“哥。” 在男人转身的瞬间,又砸下一句话。 “哥,你真的不要唐氏了。” 唐淮温和地抿了下唇。“嗯。”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啊。 “你不会舍不得吗?那是你辛苦守护的东西。”阮西棠想让他改变主意。 唐淮嘴角蕴了笑,清润泰然。“因为是给我们西棠,就不会心疼了。” “哥…”阮西棠心里不知所措。 唐淮却放平了脸上的笑意,“那你喜欢他吗?西棠。”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阮西棠干脆地否认,“没有。” 唐淮瞳孔紧缩,“那你…为什么还有嫁给他?” “商业联姻不是都这样吗?”阮西棠不做多想,坦而言之。 唐淮心里挖了个洞,天台的风像是能在其中穿堂而过,头顶阳关,却如同身处刺骨之地。 “你没有想过感情吗?” 阮西棠闻言敛了下眉,她摇了摇头。 “全天下,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 唐月怜和唐致行是情深不寿,阴阳相隔。 阮西棠的母亲呢,是一厢情愿,不得其所。 所以,要钱不好吗? 唐淮拼命汲取呼吸。 原来,阮西棠并不要两情相悦啊。 他之所以那么心甘情愿地默默看她,是因为他以为阮西棠会要一个能让她动心又爱她的人。 原来,不是啊。 “哥?”阮西棠见他眼神涣散,忍不住抬手晃了晃。 唐淮回神,入目又是冰冷的事实。 “我能抱一抱你吗?”男人看她。 阮西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女人坦率地张开手臂,“可以。” 唐淮上前轻轻抱了抱她。 很快,又退开。 这一幕,尽入门后的那两双眼睛。 江宇慌了,“顾…顾总…” 顾泽承抬手打断他,另一只死死地握了一个拳。 眼眸深邃,是最极致的黑。 阮西棠出来,迎面对上就是他那一双眼眸。 戾气丛生,野兽出笼。 “顾泽承。”女人淡然处之。 顾泽承一口气不上不下,揽过她的腰,攫住她。 许久。 两个人都没动。 顾泽承手心里掐了一道直线状的红痕,男人的眼眸始终只有一个人。 阮西棠从来没有主动伸手抱过他。 一次都没有。 想到这里,男人心上染了一层荒凉,怎么都走不出去。 像是被下了一个恐怖的咒语。 里面全是不爱的戒文。 顾泽承低头闭了下眼,随后又看向阮西棠:“婚纱有想要什么款式的吗?” “我自己有设计过,我打算在里面找一件。”女人悠悠开口,话里深处是凉薄。 顾泽承暗自嗤笑。 看来,爱和不爱差别这么大。 第51章 结婚 时间长了脚地跑, 一直将婚礼拉至眼前。 阮西棠坐在镜子前,低眸扫了一眼自己一身的装扮, 轻眨了下眼。 陶桃从后面把脑袋贴近,端详着镜子的里的女人。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啊?软糖。” 阮西棠侧头,眼眸流转,“说不上来,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啊哦…你不紧张?”陶桃颇为好奇,她又摸了摸阮西棠的手,“也不流汗?” 女人张开自己的手心, 里面是白净的空气,纵横的脉络中不存在任何的情绪。 陶桃鼓了鼓嘴,丧气地埋低了头“好吧。” 快到新娘出场时。 阮西棠不慌不忙地起身。 女人轻纱曳尾,缀满软缎织就的浅层纹饰和钻石碎点。她头上薄纱掩盖, 姣好白皙的面容在轻动下若隐若现。 唐老爷子挽起她的手,将她亲自送到顾泽承的手里。 男人吻了吻阮西棠的手背,在薄纱掀起后, 又珍视般地轻啄了她的红唇。 而这一幕定格于一张照片中。 同其他许许多多张的婚礼照片一齐散开在桌上。 婚礼一直忙到晚上才结束。 阮西棠和顾泽承回了顾家本家。 专门为两个人准备的卧室里, 贴上了醒目的大红喜字。 阮西棠从浴室洗好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看起了今天婚礼的照片。 她随手拿起,又随手放下,意兴阑珊。 女人边看边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中而后贴上一道灼热的气息。 含酒带意。 一开口都是一点暧昧。 顾泽承习惯性地揽住她的腰肢, 吻了下阮西棠的耳朵“有喜欢的照片明天弄个相框放起来,好不好?” 男人沿着她耳廓点火。 阮西棠也不躲闪,漫不经心地说:“也好。” 男人窥探她的眼尾余光,明白了她还是没有上心。 顾泽承心里沉了一度。 一瞬间袭来的失重感,有令他恍惚。 男人不死心, 拿侧脸蹭了蹭阮西棠的鬓边,“蜜月有想过去哪里玩吗?” 阮西棠偏了头,面色含情,一双眼却平静如水。“不如以后再去吧。我现在也不是很想。” 她很自然地将自己带入妻子的角色中,偏偏少了纯粹的爱意。 顾泽承闷闷地:“那以后是什么时候?” 阮西棠看他,“等你也不想去的时候。” 那样,就不会再提了。 直白的言语如同脱了鞘的剑刃,迎面而来,真实也很扎心。 顾泽承失意地吻住她,怕一放开又将人归还于人海。 阮西棠任由她吻,脸上因为呼吸微窒而燃了火。 顾泽承手不知不觉带到她的肩膀,轻轻一拨,又按捺下了。 阮西棠闭眼,凭感觉解他的衬衫扣。 却因为男人的动作停下,她自己也是一顿。 阮西棠正眼,目光迷蒙,“嗯?” 顾泽承按住女人先前作乱的手,不敢让她再弄。 他字字沉哑,极力忍耐,眼里凶兽逐渐挣脱欲望的牢笼。 在顾泽承深深的眼眸中,他说:“我是很想要你,可我更想要你的心。” 我要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说完。 顾泽承深呼吸好几下,觉得自己克制得差不多了,才略微松开了阮西棠。 男人刚转身要去浴室,忽然被拉住领带往前一扯。 阮西棠直接吻过来,堵住他的唇。 女人学着他的动作亲亲咬噬,不得其法,又因眼尾的那抹媚意分外勾人。 顾泽承忍不住了,舌尖勾缠,想吻不够似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心里的火都烧疯了,爪子抓挠,欲望丛生。 阮西棠勾了唇,“我知道。” 可你根本等不到那一天的。 “你真的不行?顾泽承。”她激他。 下一秒。 她牙关合拢,刺了下男人的舌。 而后,都是水到渠成。 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声响。 阮西棠一只手抓在枕头上,媚眼如丝。 顾泽承一个劲地喊她。 到后面,阮西棠难捱,指甲掐在了男人的颈肩。 …… 浴室里,流水簌簌。 顾泽承抱了阮西棠出来,体贴地放到被子里。 阮西棠面上还有余韵,却敌不过漫上心头的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揽她在怀,心里却一点都不好受。 阮西棠要的只是有性无爱的婚姻,像临城那些大大小小的联姻一样。 她之所以那么大胆地勾他,只是为了活生生折断自己的期待。 他,得到的,只可以是她的人。 念头一旦浮现,顾泽承四肢百骸冷意渐生,好像活生生要剜下一块血肉。 卧室静谧无声,才更让人困于悲伤。 许久,顾泽承顺了顺阮西棠的头发,“你也试着爱一下我,好吗?” 女人呼吸清浅,耽于美梦。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男人抿唇浅笑了下。 眼眸里的黑又拂开了一点。 阮西棠觉得这一觉睡了好久。 早上,再起来时,已经是八点了。 女人抬手抹了抹脸,环顾了下自己的周围,懵懵懂懂地才意识到她和顾泽承发生了什么。 还是她主动的。 阮西棠倒是不后悔。 她都结婚了,难不成真的跟顾泽承以为的一样谈柏拉图式的恋爱? 她又不傻。 男人而已,还是法律上的丈夫,反正她也享受了。 不亏。 顾泽承已经起了,身边的被子有意地铺好,像是从来没睡过人一样。 阮西棠起床,认真地收拾了一通。 顾泽承上来找人的时候,就看到女人背对着自己,伸手去勾背面的拉链。 鬼使神差地,顾泽承上去碰了她的指尖。 阮西棠回眸,一眼澄净,不做他想。 顾泽承也不走开,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老公来。” 女人挑眉,乖顺地撇了下头发。 顾泽承见状,心情微微散了阴云。 拉好拉链的同时,阮西棠认真说了句:“谢谢。” 顾泽承指尖一颤,“西棠,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阮西棠眉眼盈盈,“可是世界上没有理所应当的道理。” 即使是夫妻。 男人的情绪又直直往下坠。就好像你以为爬上了台阶,却不想下一秒又踩空,而等待你的是深渊万丈。 纵身一跃,都不会有回声。 顾泽承提了力气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桌上的照片。 “选好什么照片了吗?”似是下意识一问。 阮西棠一愣,随即又想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上去找了几张照片出来,动作很快。 “这三张吧。” 顾泽承顺着她的视线去瞧,心里凉透了。 没有一张是他和阮西棠的。准确来说,没有一张是有他的。 有唐老爷子和她挽手的照片,还有她的脸在将要掀开的薄纱里,半露不露的美艳,还有她和唐致行以及唐淮的合影。 唯独忽略了顾泽承。 男人呼吸都不畅了,“在挑几张?” 阮西棠动了动红唇,从里面找了一张阮尚贤抱她的照片。 还有一张陶桃拿着酒杯的醉猫样。 “够了。”女人拍拍手,心满意足。 留下顾泽承在原地,捏着这几张照片,无所适从。 他在她心里,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 阮西棠出去后,余光冷冷地看了眼身后半关着的门。 顾泽承在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女人没来由地哂笑。 有什么好试探的,她的心都摆出来了。 明显就是不爱啊。 第52章 咖啡 阮西棠想了想, 又继续脚下的动作。 她走走停停,步子迈得很小。实在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一场, 顾泽承折腾得太狠了。 阮西棠隐约记得自己早上要醒不醒时,在晨曦和风的那点迷蒙睡意中好像看到了男人是在给她涂药。 女人兀自轻吐了口气,顾泽承恰好从身后过来,牵起她的手。 阮西棠同他对视一眼,抿唇微笑了下。 两个人一起到达餐厅的时候,孟娴正支着下巴,欣赏着眼前的这对小年轻。 不得不说颜值是没话说。 天作之合啊。 孟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禁感慨地点了点头。 顾崇一早出门了。 顾老爷子则是坐在主位,脸上也带着光彩。 阮西棠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一一和他们说了早上好。 孟娴毫不介意地挥了挥手,“我理解。” 她笑眯眯的, 那点小心思让阮西棠莫名无助。 顾泽承帮她拉开椅子,喊了她一声。 孟娴敷衍地应了下,视线依旧看着阮西棠, 跟看什么宝贝似的。 “我一直都想要你这样的女儿。你都不知道, 当时我怀顾泽承的时候,一心想要个女儿。结果谁知道生出来是个小子。还一天到晚在外面吊儿郎当的。” “后来顾澈被他妈妈放在我们家照顾,也是个男孩子。” 那边,刚打了个呵欠下来的顾澈,顿时提了一口气。 老爷子见他过来, 又开始算账了。“你明天开始给我相亲。” “不是吧!我小叔才刚结婚!”顾澈苦兮兮地凑近,顿时觉得晴天霹雳。 老爷子瞪他,“那你去公司里做事。不然免谈。” 顾澈捂了把脸,将灼灼的目光扫向对面的阮西棠。 女人正咬了口包子,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盯。 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顾泽承的余光全是她。见状,餐桌下的脚狠狠踹向了顾澈。 “小叔!”顾泽承吃痛,猛地跳起来。 顾泽承不动如山,只是语气染了几分威胁。“好好吃饭。” 顾澈顶住他的死亡视线,乖乖地坐回去。“小叔,要不你帮我跟老爷子求求情?” 少年手戳了戳主位的人,嘀咕道。 “之前还有可能,现在—”男人剥了个茶叶蛋放到阮西棠面前的盘子里,直直瞧了她一眼。 “没可能了。” 顾澈惊了,“我?” 我不就多看了小婶婶几眼吗? 靠。 顾澈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塞了口油条。 小气。 太小气了。 吃过早餐后。 阮西棠今天还要去顾氏,顾泽承也陪她去。原本他是打算和阮西棠好好在家里待一天。 只是,阮西棠的心太大了。 除了他,什么都装得下。 车上。 江宇很有眼力见地喊了声:“顾太太。” 惹得顾泽承眉梢都翘起了轻盈的弧度。 阮西棠本人却是心平气和地回了句:“早上好,江助理。” 之后,她拿出了折叠的画稿,摊开,就开始把专注力放在自己的笔尖。 顾泽承扶着她的腰,视线循着她的动作走。 “顾氏的珠宝设计?”男人看出了门道,亲昵地问她。 阮西棠给边缘加点立体效果,一边多描了几笔,另一边说:“嗯。” “顾泽承,你觉得把婚礼上我戴的那个风信子的紫钻发卡批量发售,怎么样?” 尾音漫上舌尖时,她才轻飘飘地扫了男人一眼。 说来也巧,婚礼的时候,阮西棠固定好的头发挣脱出来几缕。 陶桃只好从梳妆台的发饰里找了一个,恰好就是顾泽承不打一声招呼送她的那个。 昨天那场婚礼,来的都是世家里的人物。但是,婚礼现场是有视频流出去了的。 阮西棠那一身装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依旧是个热闹的话头。 男人眼眸裹住一个她。 不怎么样。 他心里来回咬字,却没把难受放在脸上。 阮西棠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地抬头多看他一眼。 毕竟,这是顾氏的珠宝设计部。还是要顾总认可才能执行的。 她冷漠又公事公办,顾泽承不喜欢她眸子里隔岸观火的清亮。 男人伸手,盖住她的眼。 阮西棠眼前一黑,紧接着听到他语气幽幽道:“不好。” 其实海市那场拍卖会也是顾泽承特地带阮西棠去的。 他一开始看上的就是那个风信子的珠宝。 后来,顾泽承又找了专门的设计师将它做了局部修改,融入了发饰的元素。 只此一个,绝无仅有。 男人想让阮西棠能看到自己只对她有过的真心。 要是按照她戳自己心窝子的打算,都批量发售了。 哪里还谈得上唯一呢? 话音刚落。 阮西棠眼前再度敞亮。 女人眨眨眼,随后又一本正经地看顾泽承。 她没问不好的原因,却认真地说了句:“我觉得赚钱才最重要,顾总。” “我有信心,这款设计风格的发卡上市,会给顾氏的珠宝设计部增加可观的利润。” 顾泽承目光沉沉锁住她。 阮西棠瞥了眼车窗外的情景,意识到什么,对上男人一双昏暗不明的眼眸,劝告说:“顾氏到了,我的提议顾总不妨考虑一下。” 江宇解开安全带,叫她“顾太太”。 阮西棠适时点明,“江助理,这是在集团。我是来工作的。” 江宇瞅了瞅一旁冷气场的男人,再对上面前的女人,开口说:“好的,阮设计师。” 顾泽承捏了捏鼻梁,拉起阮西棠的手下车。江宇跟上他们。 珠宝设计部和顾泽承的办公室刚好是上下层,男人亲自把人送到了位置。 再不嫌麻烦般回去自己的那一层。 在场的员工无一例外地都看到了。 尤其是,之前因为要和这位顾太太结婚,集团上上下下更是发了奖金和喜糖。 顾氏自带的食堂甚至还专门按照顾总的吩咐做了有讲究喜庆的菜。 男员工更多的是不可置信,顾总之前那么桀骜不羁,还以为他会找一个乖巧温顺的妻子,管不着他的才好。 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阮大小姐决定是个厉害人物。 所以说没想到啊。 没想到顾总那么不可一世的人,也会低头。甚至在阮西棠面前认输。 半个月前设计师Ci的见面会上那一出,顾总的脸面都被打了。 这件事,到现在都是顾氏私下令人唏嘘不已的话题。 女员工的情绪就复杂了很多。 设计部里。 迎接阮西棠的是她从Dreading调过来的助理,Ann。 Ann的办公桌和阮西棠的相邻,于是女人忍不住和阮西棠说起了正事。 “月色的转让文件已经下来了。这个品牌里面的具体情况还没有进一步核实过。” 阮西棠心里记下了,“回头我自己确认。” “好。”Ann跟她也不是一两天了,做事很符合阮西棠的心意。 “哦,对了。”女人抓到别的事,当即说了出来:“你的那位对头也要回来了。” Ann转了转办公椅,咋舌不已。 阮西棠在一张白纸上勾勾画画,却是没觉得有多少惊讶。 “她要是赶得及回来,替我送一张婚纱时装秀的入场函给她。” Ann做了手势表示没问题。 之后,阮西棠接着去忙自己的事。她中午的饭是和Ann一起吃。 不同的是顾泽承派江宇送来了特意打包好的食盒。 顾泽承自己则是特意打了电话说他中午比较忙,不吃中饭了。 阮西棠在手机那头听着,淡淡地“嗯”了下。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顾泽承苦笑,“好。下班后我来找你。” 挂了电话。 顾泽承扔了右手还握着的钢笔。 男人手压在桌上,力道十足,却显无助。 而设计部那边。 Ann趁着午休时间趴在桌上,看着阮西棠问:“他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让你关心关心他吧!” 女人打了个呵欠。 阮西棠也默认了。 Ann看出来的事情,她自然也明白。 顾泽承都已经让江宇送饭了,有什么话让江宇转达不是更为方便。 哪里还用他亲自打电话过来。 “那你?”Ann抬了下头,不禁好奇了。 阮西棠勾了下嘴角,“我在让他死心。” 把顾泽承的心给摁死了,她才能放心。 Ann直接呛了口气,面色通红地咳嗽了起来。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Ann竖了个大拇指。 她现在有点同情顾总。 阮西棠没在意她眼里的叹息。 倒是斜对面的一个女设计师,冷冷地刺了她们这边一眼。 Ann和阮西棠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耐不住某个有心人。 那个叫陈雪的女设计师站起来,看向阮西棠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阮设计师,你看你新官上任,要不请我们喝杯咖啡吧。” “大家说好不好啊?”陈雪还不忘卖了个萌。 办公室,不少员工都往这边看。 她们没敢起哄,但是眼神明显是想喝的。 阮西棠静静地看了眼陈雪,顺着她的话说:“应该的。” 阮西棠眼眸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见大部分都是女性。 于是说:“一人一杯星巴克的焦糖玛奇朵再加一块蓝莓芝士,大家觉得可以吗?” 众人原本以为陈雪那么擅自做主,搭了个高台,会让顾太太生气。 哪知道,女人一脸从容,语气上也没什么不好的情绪。 因此,大家都配合地笑了笑。 “谢谢顾太太。” “谢谢阮设计师,那多不好意思。” …… 千篇一律的话往外冒。 阮西棠却只是盯住陈雪挑了下眉。 似乎真的乐意得很。 有些员工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地提醒道:“要不要给顾总也买一份啊?” “对啊,还有顾总。” 阮西棠若有所思,她是没想到顾泽承。 女人指尖点了一下手机页面,边追加了一份,边说:“那顾总也和你们一样好了。” 陈雪却插嘴进来,“可是,顾总好像不喜欢喝甜的。” 女人惊讶了下,又有些为难地瞧了眼阮西棠,“阮设计师该不会是知道吧。” 顿时,场面冷了下来。 阮西棠指尖捏住手机打转,不慌不忙地看向其他人,简单地问了句:“是吗?” 一个老实巴交的员工点了点头。 陈雪眼里都得意了起来。 “顾总,好像更喜欢美式。我记得。”女人纯洁无害地笑了下。 阮西棠自顾自地颔首,紧接着打开了手机,就在陈雪以为她要修改信息的时候,女人拨了电话出去。 “江助理,是我。我点了一份咖啡给顾总,半个小时后麻烦你下来拿一下。” 那边恭恭敬敬地回了什么。 却见女人从善如流地续腔:“另外,我没有点美式。如果他不喝的话,就当请你喝了。” 等阮西棠再放下手机,陈雪肉眼可见的迷茫了起来。 但得意的劲头还在。 “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了好像。”阮西棠双手抱胸,气场压制。 陈雪昂首,“对啊。” “既然是好像,那就不是事实。” 阮西棠给了她一个眼神自行体会,自己坐回位置上。 不屑置辩。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整个设计部的人都看到江宇提了一份咖啡和甜点出去,又在十几分钟后,把空了的咖啡杯拿回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丢进了垃圾桶里。 “顾总说很他很喜欢那杯咖啡。” 江宇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离开了。 阮西棠满意了,歪头睨了眼陈雪。 对方则是一脸不信,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已经没了先前的得意。 “看到了吗?陈雪。”阮西棠点她,“他喜不喜欢甜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不喜欢故作聪明的人。” 陈雪压抑的手在纸上撕了一道,察觉到周围打探的目光,女人臊红了脸。 * 下班后,顾泽承接了阮西棠回家。 车上,男人抓着她的手。“我今天的表现好不好?” 在阮西棠打电话给江宇后,顾泽承第一时间就让人去了解设计部的事。 才知道,有人这么不给他老婆脸面。 阮西棠安然浅笑,“嗯。你做的挺好。” “我还可以做的更好,西棠。”男人摩挲她的手背,信誓旦旦。 女人却偏头,另一只手的食指挑起顾泽承的下颌,“顾泽承,中庸之道,过犹不及。” “我用不着你其他的好。” 第53章 后悔吗 宾利抵达餐厅时, 落日还有余晖。 云朵片片,如鲸向海奔赴天边的霞光。 顾泽承牵了阮西棠下车, 两个人携手往里面走。 这家餐厅历史悠久,还是会员制的,寻常人轻易要不到位置。 顾泽承订了最好的包厢。 阮西棠心无旁骛地走路,对面一张分外熟悉的脸在距离的拉动下越来越清晰。 而在那张施以粉黛的脸上,阮西棠捕捉到了难堪和害怕。 阮西棠主动停了下来,顾泽承转而揽住她的腰,很有保护欲的动作。 令向晚抠住了手心里含住的指甲。 她旁边手上放肆的男人却是消停了几分, 恭敬地打了招呼。 “顾总好,顾太太好。” 一脸色相的年轻男人说完,又使劲推了一把没眼色的向晚。 “不知道问个好啊?”他在向晚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掐得向晚疼得蹙眉。 “顾总好。”女人捧出一抹笑,不敢抬头, 顿了顿,才又说了句:“顾太太好。” 旁边男人看她这副丧气的样子,下手拉了她一把, 心里的怒气慢慢又给□□添了一把火。 男人色情地舔了舔嘴, “那我不打扰顾总和顾太太用餐了。我们先走了。” 紧接着,向晚被拽了过去。 身后的脚步声中还有窸窸窣窣的碎音,和急不可耐的低语。 阮西棠在原地眼眸暗了一分。 她看向顾泽承,偏头点了下刚出去的向晚还有她身边的金主。 “她和顾氏的对赌协议要输了,现在只好找几个金主把自己的资源提上去。” 顾泽承顺着她的头发, 慢慢说明具体缘由。 阮西棠红唇翕动,缓缓吐出几个音。 “那些金主应该不是简单的人吧。” 顾泽承无奈地笑了下,知道她是从刚才的几分钟里看出了什么。 男人也不瞒她:“嗯,他们在床上有某方面爱好。” 阮西棠懂了,却说不上有多大的惊澜。 心比天高的人, 在自己的能力又不足以支撑她的野心时。 往往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经受打击认清自己的平庸,要么用自己的尊严和身体来换取东西去继续支撑摇摇欲坠的美梦。 而这两条路,都是死路。 顾泽承低眸扫了她一眼,拍了拍阮西棠的背。 “走吧。” 晚餐是顾泽承中午忙里偷闲亲自打电话订好的。 都是当季的菜品,无论是质量还是味道都可圈可点。 阮西棠和顾泽承在一张双人桌前,面对面坐好。 今晚没有红酒,只有两杯柠檬水。 汤的话是白嫩的黑鱼汤。 顾泽承舀了一块龙虾肉放到对面的盘子里,阮西棠见状,也不拒绝,拿起筷子从善如流地夹到了嘴里。 龙虾肉炖得鲜嫩多汁,为此阮西棠还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顾泽承看她眉梢的满意,心里托了层云,飘然又舒服。 阮西棠又吃了点别的,还有顾泽承给她夹的,吃到差不多了。 女人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细腻,却看得顾泽承意动。 阮西棠再放下那块餐巾时,对上男人眸色晦暗的双眼,神色却是明朗。 “顾泽承,中午那杯咖啡你真的喝了?”她认真地问。 男人目光紧紧攫住她,“是我喝光的。” 阮西棠手支住下巴,指尖点在侧脸,有什么说什么。 “你真的不喜欢喝甜的是吗?” 顾泽承挽唇笑道:“严格意义上是不喜欢。但你是例外。” 话里,坦荡的偏爱,溢出男人的眼眸。 阮西棠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你让江宇把你平常的口味爱好都发我一份吧。” 顾泽承喜出望外,心还没浮高多少,又倏然跌落坠地。 他心里的那朵云来回往复地撞开,却始终下不成雨。 因为在他应了一声“好”以后,阮西棠紧接着又说了句:“我这边于璐也会给你一份我的。” “希望你和我都能好好记住,以备不时之需。” 阮西棠语气温和,像潺潺涓流抚过心间,顾泽承却偏偏从中尝出了撕心裂肺的毒。 顾泽承喉结滚动了下,苦涩地说:“好。” “不过,你的那份不用给我了。” 因为我已经记在心里了。 阮西棠听明白了。 她瞧了眼自己跟前的鱼汤,睫毛轻眨的弧度却是没变。 用完饭后甜点。 女人起身,去看旁边落地窗外的风景。 外面的霞光已经散落,黑夜出没,而下面的车水马龙却泛光流动。 天与地好像倒了过来。 顾泽承从她背后抱她,“下次我再带你来这里吃饭。” “嗯?” 阮西棠不甚在意地回他:“好啊。” 顾泽承看到了,抱她抱得更紧。 “下周三有个慈善颁奖晚会,你陪我一起去?” 阮西棠忽略他的小动作,盯住地上的车流,“去干什么?” “去给我颁奖,好不好?” 阮西棠略想了想,很快说:“那就去吧。不过我那天如果有事耽误了就不一定了。” 顾泽承将下巴蹭在她的发顶,心满意足。 渐渐地,气氛升温。 阮西棠顾不得沉浸其中,她偏了下头,看向男人说:“顾泽承,你介意我离开一两个月吗?” 男人用收手的动作间接回答了她。 阮西棠的身体整个都在贴在他的胸膛里。 “外公要出国旅游,我打算陪陪他。不会很久,一个多月左右。” 女人拿出商量的态度。 唐老爷子所剩的时间至多是一两年,阮西棠其实更希望他能一直留在临城。 可是。 唐老爷子对她说:“我们西棠已经长大了,又有了自己事业和婚姻,外公也想为自己活一下了。” 阮西棠根本拒绝不了。 外公把她接到身边亲自养育教导时,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了。 本来他可以好好的安享晚年,却因为猝不及防的车祸,失去了女儿,肩上又平添了照顾阮西棠的责任。 他不放心把阮西棠交给别人。 顾泽承因为她这话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男人轻动下颌,不太情愿地说:“到时候再说。” 他不敢放阮西棠走,她的心有多大顾泽承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有阮氏和唐氏的责任,阮西棠都未必会结婚。 她可以环游世界,可以随心所欲地到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以不当阮西棠。 顾泽承怕阮西棠不爱他,更怕她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晚上的话还是回了顾家本家。 过了新婚,两个人再搬到顾泽承原先住的铂悦大厦。 卧室里。 阮西棠从浴室里出来,到梳妆台前给自己睡前的皮肤护理。 顾泽承在沙发上处理文件。 好好的书房不去,非要在这里找存在感。 女人对着镜子抹好脖间的保湿霜后,把瓶瓶罐罐放回原味,又见自己的首饰盒开着,下意识地要去关上。 却无意中抓到了不是她的东西。 阮西棠拿出那一对袖扣,指尖夹着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 她一眼认出了自己的设计。 之所以多看了会,是因为她还记得是自己当时把这一对袖扣给踢了的。 顾泽承坐在沙发上,看似安稳如山,实则手里的文件都瞧不出名堂了。 他提心吊胆地偶尔窥探几下,阮西棠越是无动于衷,他也是慌乱。 终于,心里的惶恐如波涛般汹涌,将至决堤。 顾泽承走了上去。 阮西棠听到他的脚步声,却是欣赏起手里的袖扣。 “那天你把踢丢了,我又让人找回来的。”顾泽承闷咳一声,说话间目光全锁在阮西棠脸上。 女人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还在,她摩挲了下蓝钻上面的几道碎痕,说:“它已经坏了。” 花剑对准袖扣的那一刻,阮西棠要的不只是把它从顾泽承的袖子上打下来。 而是更想让它失去价值。 顾泽承舌尖绕上几个字,却没开口。 阮西棠续腔:“那怎么会在我这儿。” “可能是打扫卫生的保姆看到了,以为是你的。”男人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打掩护。 “我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看看的。”顾泽承擦了擦鼻尖,有点心虚。 阮西棠体会他的意思,“嗯,那就是用不上来。而且里面镶嵌的蓝钻已经裂了。” “扔了吧。”女人随口一说,看到脚边的垃圾桶,一踩,顺手丢了。 顾泽承眼眸的光追着那一对袖扣,没入了看不见的昏黑中。 阮西棠抹了好护肤品,起身要走。 男人拉住她的手将人按回凳子上,自己则是蹲下身,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 “这对坏了。那我明年生日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做个新的?” 他语气低低,却伏了真诚。 阮西棠轻轻呼吸,“阮氏的设计部还有很多和衬衫搭配的袖扣。你想要的话,明天就可以拿到。” 她不会再给他做了。 而且那个蓝钻中的另外一个给了唐老爷子。 已经没有一样了。 顾泽承喉咙难受地吐不出字,嗓音撕扯,让他微窒。 “明天,我让于璐给你送一对过来。”阮西棠看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身往床边走。 顾泽承也跟着她起来。 一直到床边,女人慵懒地回身。 “差点忘了一件事。”她勾住顾泽承的脖子,“今晚要做吗?” 顾泽承要被她弄疯了。 男人吻上阮西棠的唇,轻轻摩挲,渴望在她逐渐迷离的双眼里找出一丝丝的感情。 找到的是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失望又自嘲的情绪。 慢慢地,暧昧的火花四溅。 两个人不知何时到了床上,蓄势待发间,阮西棠提醒道:“记得带。” 下一秒。 思绪又冲散在一场最直接的情/事中。 周六这天,唐老爷子去了贺家的私人医院。贺老爷子亲自给他问诊,许久,他放下了把脉的手。 “还是那句话,你心里装的东西太多。积郁成疾。”贺老爷子跟你苦口婆心,“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不如放下一些吧。” 唐老爷子轻笑了下,“不是不想放下。只是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 西棠不行,那就让他来吧。 贺老爷子摆了摆手,看不上他这副样子,“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 唐老爷子出了医院,门口顾泽承恭敬地同他点头示意。 老爷子眸子多了分沉思。 几分钟后,医院的某处座椅上,顾泽承和老爷子面对面坐好。 “你怕我会带西棠一起走。”老爷子手按在扶手上,点破他的意图。 顾泽承低头,“嗯,我留不住她。而且您对她而言比我要重要许多。” 唐老爷子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份,男人话里的低微他不是听不出来。 “我是很想西棠能陪我。”老爷子如实说,紧接着转了话锋,“可我也知道,临城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成家了。她有她的事业要打拼,有她的生活要过。” 顾泽承心里七上八下,最后才落到实处。 他万分感激对老爷子鞠了一躬:“谢谢。” 他今天来找唐老爷子,是想探探他的口风。他有那么一点期待,期待老爷子会拒绝阮西棠跟他一起离开的打算。 幸好。 真的是幸好。 老爷子受了他的谢。 很快又问:“顾泽承,你现在后悔了吗?” 后悔做了这个局,生生成了割在自己心头的一把刀。 没有什么比满心期许,到头来却还是苦果一场的结局更杀人的了。 西棠能对她爱的人有多在意,就会对她不爱的人有多无所谓。 尤其是,顾泽承这种先前有负于她的人。 顾泽承闻言讳莫如深地望了望唐老爷子。 老人家一双眼,不见混浊,清澈如昔。 许久,只有风语。 “我是难受过。” 甚至疼得要命。 “但,我不后悔。我要她的心,就得用自己的心去换。何况,是我之前先对不起她。” 老爷子眼里闪过光芒,一瞬即逝。 “顾泽承,你比那个男人要好。” 老爷子眼风扫向旁边,那边绿树成荫,一派升级。 他说:“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很需要你。” 只是那一天,不要是他害怕到来的那一天。 唐老爷子在心里无声祈求。 彼时。 在唐氏。 阮西棠倚在自己的办公桌边浏览上半年的集团项目。 她看到了某个不寻常的地方。 女人蹙了蹙眉,心里不安。 刚好,唐淮进来把另一份文件拿给她。 阮西棠眼里情绪不明,“哥,这份记录资金使用的文件里,有一块提到你在四月份的时候,多找一个秀场,去准备唐氏的新品发布会。可是之前已经订好了一个秀场,而那个秀场是我当时走秀用的那个。” 可是,你那个时候跟我说,你手里刚好有一个不用的秀场。 女人抬手示意手里正摊开的文件。 唐淮自始至终眸光淡淡,等阮西棠说完,他接过了话头。 “因为新品发布会的邀请函出了差错,多送了几十份出去。而原先订好的那个秀场容量就不够。并且又刚好付了定金,所以就拿来给你了。” 阮西棠直直看向他。 男人泰然自若,不似作假。 “是吗?”女人在心里暗自腹诽着,又扫了几眼后面的字。 上面是写到后来订的那个秀场价格比之前那个高了很多。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临时加订,对方故意抬高了价格。 唐淮面露微笑,“放心。哥才不会拿自己有用的秀场给你。” “好。”阮西棠轻松地呼出了口气。 两个人相视,阮西棠随即又提起了别的。 “哥,你知道外公要出国旅游的事了吗?” 唐淮浑身一震,“那你也要走了吗?” 阮西棠没有多想,“可能会,我还没有和外公说。” 女人声音坚定,“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离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唐淮拢了下手。 他看似镇定地往办公室的门口走。 却在即将出门时,猛地回头。 阮西棠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只见男人谦和地挽唇。 唐淮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西棠,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和外公说过要跟他一起去了。” “你不用担心,他没有人陪。” 所以,你可以留下来。 第54章 抱歉 出了门, 唐淮才放缓了呼吸。 男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那里已经没有了值得他期待的身影。 门里问外, 是两个世界的情感。 手背轻划过唇形,男人轻声叹气了一句:“好险。” 仿佛是,不能见光的鱼有幸在阳光抵达沙滩前的最后一秒游回了深海般的劫后余生。 办公室里。 阮西棠草草合上了文件,转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自己的腿上。 唐淮给她的理由是说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工作,也打算出去散散心。 刚好也陪陪唐老爷子。 她心里隐隐有暗念的尾巴,却不得其踪。 阮西棠想了一会儿,干脆又不想了。 人都该拥有秘密的孤岛。 上面是野火烧尽的尘埃也好, 杂草遍地的哀洪也罢。 总之,只和孤岛的主人有关。 下午忙完唐氏的工作后,阮西棠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唐老爷子。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爷子抓了一把黑子上来,又慢慢放下去。 “阿淮前几天就和我说过了。他说好不容易唐氏的工作能给你了, 他自己也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阮西棠抿了抿唇,揣摩了下话里的真实性。 老爷子掀眸,瞥了眼一旁的男人, 神情自若地继续道:“你哥比你早提出来要陪我去。我们西棠还是好好留在临城吧。” “好, 我知道了。” …… 老爷子再放下手机时,给了唐淮一个放心的眼色。 唐淮低眉弯了唇角。 “谢谢外公。” 老爷子捏住一个黑子,叹息来自最低处的山谷,携风带雨。 “你们啊…一个个的都让我操心…” 唐淮把手搁在大腿上,俯身, 自言自语般:“这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已经没有立场再守护她。 更不可以爱她了。 同一时间,在顾氏的办公室里。 顾泽承收到了阮西棠派人送来的袖扣。 于璐把四对袖扣细心地摆放在顾泽承的面前。她原本还在寻思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溜走。 主位上的男人却先一步发话了。 “她除了要你送东西给我,还有没有说什么?”顾泽承眼眸盯住某一对袖扣。 做工是好,设计也漂亮。 但很明显是流水线的产品。 于璐一下子被问住了,反应过来后, 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没有。 顾泽承指尖猛地按下。 啪—— 一声。 盒子关上。 “这些袖扣,她还有给过别人吗?”顾泽承摩挲起盒身,似有似无的期待藏匿在话里。 于璐却很不给面子地说:“有。” 江宇无奈地抬头望了下天。 顾泽承手上的动作也没了,眼眸里的危险炸开。“那都有谁?” 于璐老实巴交地要拿出手指头算。 见状,江宇急忙在对面给她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抖。 顾总的脸已经沉了。 于璐也被冻地哆嗦了下,小姑娘害怕起来,脑子更转过不弯了。 “就,我们设计部里的那些模特都有。” 话毕。 顾泽承死死握住袖扣的盒身,用了劲往里面压。却又收了点力气,怕真的把里面的东西弄坏。 “出去。” 许久,男人冷冷丢下了两个字。 于璐愣愣地点头,转身出去了。 于璐回到阮氏后,也没和阮西棠提今天顾总的不寻常。 主要是阮西棠没问,她也不好说。 …… 这天。 阮氏忙了一阵子的婚纱秀正式开场了。 阮西棠和顾泽承坐在最中间的前排位置。 女人翘着腿,欣赏自己设计的秀场风格。 不同于几个月前的那场花冠女神秀。 今天的秀场用了立体钢架结构,同时将钢化玻璃和镜子穿插运用,再配以蕾丝花纹的墙纸和混搭抢眼的花砖。 借此达到将婚纱浪漫感性元素与工业风的粗犷硬朗元素散碎糅合的目的。 大致环顾了下,阮西棠才把视线拨回台上一个紧接着一个出来的模特。 她们身上是各式各样的婚纱。 目光越过T台,阮西棠蹙了眉。 一道割裂线的对面,周廷郁对她礼貌地微笑了下。而男人的旁边是一位刚回国的女设计师Mo。 Mo伸手,远远地弄了几下手指,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 阮西棠潇洒地看她,挑了挑眉。 顾泽承关注着她的眼神,见状,揽住女人的腰,“怎么了?” 他循着阮西棠那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轻而易举抓住了周廷郁他们。 “她惹你不高兴了?”顾泽承眯眼,盯住那个女人。 他不认识Mo。 阮西棠勾唇,随性而谈:“不是。” “你认识她?”顾泽承在耳边低低问道。 如羽毛轻划,让人发痒。 阮西棠坦诚:“嗯。她也是设计师。” 其他的,女人没有再说。 那位Mo,是她的死对头。 虽然说,是对方单方面这么认为。 顾泽承的唇在女人余下的沉默中渐渐抿起。事实证明,阮西棠把他排除在了自己值得坦诚相待的范围之外。 在黑暗的角落里,男人下意识地拢了下手。 仿佛心里偶尔的一颤,延伸出来的刺意。 对面。 设计师Mo的眼里全是胜负欲,浅动的婚纱,红红一簇,像她一直以来不甘心的火苗。 周廷郁扯了扯嘴角。“你对她的战绩是两负一平,这一次你能赢吗?” Mo睁大了眼眸,“可以。因为我不会允许再输给她第三次。” “那我就把周氏的服装设计交给Mo设计师了。”周廷郁不轻不重的话萦绕在两个人之间。 周氏的夺权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主要的对立方就是周廷郁和他的叔叔。 海市那边风险太大。 所以周廷郁选择了临城。他的目标就是阮氏的设计部。 只要把阮西棠踩到脚下,他的服装部就可以趁机侵吞阮氏的大片市场了。 这也能间接让他拿下周氏的话语权。 女人信心十足,却又补充了一句:“她背后还有顾总。周氏对上顾氏有几成把握。” 周廷郁不甚关心,“他们是商业联姻。阮氏要是挎了。顾氏不会漠视代价去帮阮氏的。” “放心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Mo也认同了。 秀场的人看似在认真地欣赏台上的婚纱,实则各有各的心思。 文沁坐在另一边的看台,身边是贺燃。 男人懒散地扫了几眼婚纱,对上台前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说了句“那些模特还挺好看的不是?” 文沁脸色不变地问他:“你在说哪位?” 贺燃看她,要笑不笑起来。“我忘了。” 文沁配合地“嗯”了一声。 台上的那位女模特在两个人眼前摆了个pose,她眼睛放了下电,是对着贺燃的。 “我前女友。” 男人收下了她的电眼,转而又对文沁提了一句。 说完。 那个女模特又做了个飞吻。 贺燃多情地挑眉,桃花眼里都是风流。 女模特离开了这块。 贺燃把手搭在文沁的身后,“晚上回我那里?” 文沁看他,“好。” 贺燃脸上的笑更浓。 之后,他闲散地靠回自己的位置。 许久后,男人又直接起身离开了。 秀场外是走廊,经过时。 那位前女友见到贺燃,“玩这么大?小贺总。” 贺燃抽了根烟,“你管的着?” 那位前女友也不说了,紧接着却是将红唇贴到男人的领口…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 一场秀落下帷幕。 阮西棠和顾泽承出去,不期而遇对上了阮尚贤。 看得出,他是特意在等阮西棠。 阮西棠叫了他。 阮尚贤欣慰地看他,“秀场办得很成功。” “我们西棠的设计也很好。” “爸,你忘了,我妈的设计能力就很好。”阮西棠挽唇浅浅笑道。 男人的脸僵了一下。 顾泽承适时站出来,“我们先走了,岳父。” 顾泽承敏锐地看出,阮西棠其实不怎么需要这个父亲。 回到车上的时候。 男人把阮西棠抱在腿上。 车里的音乐静静流淌,将气氛微微温润。 “你好像从来没带我去见过岳母,西棠。”男人拍拍阮西棠的腰侧,不含情/欲。 单纯地哄人。 阮西棠目光虚空,“我妈的照片在阮家。你会看到的。” 顾泽承难受,几乎是哀叹道:“西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个。”阮西棠轻松地把话头丢回去。 至少现在,她不会把顾泽承领到唐月吟面前。 顾泽承眉心动了动。 “好。那见过照片也作数的。”他兀自吻向阮西棠的额头,自我安慰道。 …… 不久后,唐老爷子和唐淮定好了离开的日子。 两个人要了周四晚上的航班。 阮西棠趁着周一这天得空,回到阮家给唐老爷子收拾行李。 她故意只放了要用的衣物和其他的必需品。至于一些有念想的物件,像唐月吟留下的,还有阮西棠送给他的。 都只放了一两件。 唐老爷子知道她的小心思,也默许了。 “外公会再回来的。” 阮西棠:“可你都不让我去送你。” 唐老爷子摸摸她的头,“分别又不是什么好事,不用去的。” “哦。”女人闷声回他。 顾泽承也忙里抽闲到阮家陪阮西棠,也如愿看到了阮西棠母亲的照片。 晚上的时候,四个人在餐桌里用餐。 乔云和乔知夏在另外一边的餐厅。 保姆正把菜一一摆好。 这时候,张妈要把一道腌萝卜放到唐老爷子面前。 阮西棠叫住她,“放另一边吧。” 张妈闻言,顿了顿。 随即说:“好”。 刚好顾泽承前面还有空地方,张妈把那道腌萝卜放在了距离男人一手之遥的地方。 顾泽承眸色暗了下。 之后两个人开始用餐。 晚饭过后,回铂悦大厦的路上时。 顾泽承似是淡淡地问了句:“江宇给你的文件收到了吗?” 阮西棠睫羽眨了眨,江宇确实给了她一份有关顾泽承口味爱好的文件。 女人掀眸看他,“嗯。” “看到哪里了?”顾泽承眸色里浮起雾色,让人捉摸不透。 阮西棠想了想,“最后一页了。” 下一刻。 男人眸子的雾气散尽,他指尖捻住那几个字,浑然是冷意。 回到铂悦大厦后。 一场运动至深夜。 阮西棠趴在床上,有气无力,渐渐睡了过去。 今晚的顾泽承太能折腾了。 磨得她几欲开口求饶。 顾泽承再从浴室里出来,额前的碎发耷拉,野性痞气。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扫过。 在前面的地方,赫然写道—— 不吃腌制物。 偶尔会有身体不适反应。 只一眼,男人扔回了那份文件。 走到阮西棠这边时。 他伸手抚过女人的面庞,最后停在她的唇上。 顾泽承自嘲地笑了笑,说:“你没有心,阮西棠。” 只要不是在外面。 哪怕记住了,也都不会上心。 他压了一下那唇。 心里蔓延开无限的失落。 …… 转眼到了周三。 晚上的时候,顾泽承去了慈善晚会的颁奖现场。 邵齐珩和沈易铭都来了,还带了萧瑜和许眠。 阮西棠在来的路上。 因为最近接手了唐氏,再加上原先阮氏的设计工作,可以说是忙得不可开交。 邵齐珩抓了这点打趣他,“顾太太没来?” “她来的。”顾泽承较真道。 萧瑜瞧了瞧他们,好笑地和许眠对视了一眼。 沈易铭开口:“我听说你换掉了原先要给你颁奖的高涵。” “阮大小姐知道你这么费尽心思吗?” “啧。”邵齐珩调侃了声。 顾泽承幽幽地看他们,“都是兄弟,不能盼着我点好?” 邵齐珩:“好说。毕竟现在就差顾总还没抱得美人归了。” 沈易铭呵了一声。 “也不是。程宴洲还早着。” 几个人聊了几句,又去找了各自安排好的座位。 因为顾泽承今天要作为获奖嘉宾发言,所以位置稍微偏了一点。 为的是方便出去。 快到顾泽承上台时,江宇在后台给他发了信息。 江宇:老板,太太来了。 江宇:已经在后台了。 顾泽承难得有心情地回了他:嗯。 紧接着在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中。 男人缓缓走向台上,边走还边扣起了西装扣子。 主持人恭喜她获得上半年的城市贡献奖,还开了几句暖场的玩笑。 顾泽承也都一一应了。 在讲到顾太太时,甚至还心情颇好的挽唇笑了笑。 在主持人的官方祝词后,颁奖人员上台。 尽头,一双高跟鞋由远及近,顾泽承看着,脸色却越来越冷。 高涵姿态得体地过来,颔首。 顾泽承忍住喉间的血腥,在其他人看不到的一边,抽出手机看到了最近的信息。 阮西棠:顾泽承,抱歉。我临时有事。 江宇:太太…她又走了。 江宇:好像是因为唐副总给她打了电话。 第55章 波斯郎酒 太阳下山后, 电线杆上的灯和月微微发亮,有一种温柔的坠落。 阮西棠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藏起便宜小吃的巷子里, 地面有一两块不听话的凸起,墙面漆上了白色,裂纹从后面撕开岁月的痕迹。 小学部一片昏色,只有保安室在孤独地燃烧夜晚的寂寥。 初中部亮起不知深倦灯。 唐淮蹲在地上,男人指尖沾了沙砾。 阮西棠找到唐淮时,只觉得他身上的每一层呼吸都泛出茉莉香的悲伤。 “哥。” 唐淮收住指尖,慢慢地站起。“来了。” 阮西棠看他, “嗯。” 在晚会后台的时候,阮西棠还没来得及上场,却先得知了唐老爷子要提前离开的消息。 “外公怕你一直不开心,所以早几天走, 你能早几天收拾好心情。毕竟,总是要走的。”唐淮掸了掸指尖的沙砾,起身后往前走了一步。 阮西棠轻轻拂出呼吸, 略带失意地说“可我还是会不开心。” 唐淮眉眼在路灯下氤氲出忧伤, 却仍是温和地笑道:“那哥跟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 在女人下意识抬头的瞬间,唐淮隐去了情绪。 阮西棠眸色明亮,直直望向对面的人。 “哥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说话时,男人视线循住远处的一抹飞蛾扑火的情景。 阮西棠眉心动了动,“什么时候?” 唐淮眨了眨眼说:“读书的时候。” “那个女孩—”男人昂首, 认真地想了想,“很温顺,是短发,见到男孩子靠近还会脸红。” “一双眼眸尤其好看。” 阮西棠陷入他勾勒出来的人物中,她眼尾有扬开的弧度。 “那她跟我一点都不一样。” 没有原因的, 阮西棠心里敞亮了许多。 “还好你是我哥,不然,上学的时候,你见了我估计都会绕道走。” 唐淮盯住她的笑容,不自觉也牵起了嘴角,“也真有这个可能。” “不过,我们西棠的眼眸也漂亮。 ” “那,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啊?”阮西棠手上懒懒地晃着小包,语气里有好奇。 唐淮垂下目光,置于自己站的那块地方,“她啊。不在我身边了。” 阮西棠红唇抿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唐淮享受自言自语的孤独。 “其实,我对她也没有多少喜欢。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心意。” 男人重了几分站住的力度,鞋子跟地面擦了几下。 阮西棠盈盈一笑,“没事。” “我哥那么好,一定能再碰上一个心动的女孩子。” 唐淮想了想,面上浮出三分的释怀。“但愿吧。” 紧接着,他又问:“西棠,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叫我什么吗?” “记得。”阮西棠自顾自地踩起地上的形状不一的砖块,“我叫你唐淮。” “结果你一上来就要我喊你做哥哥。还跟我讲了一堆的道理。还说什么你的外公也是我的外公,所以你也是我妹妹。” “你那个时候闹得很,说要是我上树给你把挂住的风筝拿下来,你就肯喊我哥。” 唐淮话里流淌雾气的朦胧,似追忆,又似不舍。 “结果我没拿到风筝,还因为爬树被大人罚站了。你跟我道歉,却又脾气倔强地不肯叫我哥,只好不情不愿地喊了别的。” 阮西棠走出了几步,灵动地转了下身,赔罪地喊了他“哥。” “那我们西棠,还能把那两个字叫给我听吗?”男人仿佛随口一说,开玩笑地。 阮西棠却愣了下。 唐淮不为难她,“好了。哥该走了。外公还在机场等我呢!” 女人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好。” 唐淮笑了笑,迈步走了出去。 路上,有一些小孩子和大人在散步。 其中一个小女孩跑着扑进妈妈的怀里。 那一刻,仿佛天都如白昼般蓝,将唐淮扯回了十几年前那个放学的下午。 他也是蹲在墙边,只是难过的对象从自己心变成了一张在现在看来无足轻重的试卷。 而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一下子蹦到他面前,“哥!” 吓了唐淮一跳。 阮西棠伸出脑袋瞄了眼试卷上的分数,眼睛倏然亮了,“你考了97分诶!” “你怎么放学了还不走?”唐淮捂好试卷,问她。 紧接着又看到她散出来的头发,摆出了哥哥的样子,“你又和别人去疯玩了?” 阮西棠抬手按住翘起来的头发,“我才小学一年级,拜托!”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小女孩在他面前左右歪了几下头。 唐淮鼓了下嘴,手上抠住纸张,“我妈妈要我考一百的。” “你想考一百?”阮西棠冲他笑了笑。 说着,小女孩从书包里扒拉了好一会,找出一个不太好看的蛋糕。 她把盖子打开,奶油掉出来了一点,唐淮也不嫌弃。 “喏~” “干嘛?” 阮西棠把蛋糕送到他眼前,“你许个愿不就好了吗?” “没有蜡烛是许不了愿的。”唐淮接住蛋糕,又嘀咕了句:“而且许愿是骗小孩子。” “才不是呢!”阮西棠拔高了声音,“我妈妈说小孩子没有大人厉害,所以才给了我们许愿的能力。” 唐淮被她打败了,“好吧。但还是没有蜡烛啊!” “是吗?”阮西棠挠挠头,看到了蛋糕上的樱桃了,心情顿时好了。 “你把它当蜡烛不就好了。反正也是红色的。” 唐淮迟疑了下,“这个不行吧?” “你不许我的话那我帮你许了!”阮西棠双手合十,闭眼前,不忘加一句“因为是给你许愿,所以我要说出来,好让你确认哦。” 之后,小姑娘认真地合上双眼,脑袋一直点着,笑呵呵地说:“希望我哥每次考试都能考一百,希望他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对了,我叫阮惜棠,我哥是唐淮。” 说完,她对着那个樱桃呼了一声。 “快把它吃掉!” “哦。”唐淮把樱桃柄提起来,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惜棠,其实吧,初中以后满分就不是一百分了。” 小姑娘不信,叉腰。“谁和你说的?” 唐淮咽下了樱桃,“老师说的。” “可我的老师没说。”小姑娘委屈地看他。 这时,几步之外,一个清脆温暖的声音响起。“惜棠,该回家了。” 唐月吟在喊她。 “哦!” 小姑娘跑起来,扑到女人的怀里,眼眸对他拼命眨了眨。 唐淮点头表示答应了,他不会把她疯玩的事情说出去。 因为,她妈妈完全能自己看出来的。 许久。 男人掩去自己周身的清冷,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那个母亲抱起自己的孩子向尽头的万家灯火走去。 其实很多事情早已有了注定。像这一对母女沿着既定的路线回家,也像他和阮西棠。 从一开始,是他自己让她叫的哥哥。 以至于女孩对着樱桃许愿的时候,把两个人之间再也无法踏出的界限也一并交给了老天爷。 唐淮苦涩地闭了下眼,却还是只能往前走。 突然,身后传来一句— “阿淮。” 声音在夜间铺了层雨汽。 当年,她也喊过他。 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男人猛地一震,在原地停住。 “谢谢你。”阮西棠郑重其事道。 唐淮高举起手,对她挥了挥。 他不可以回头,一回头,就走不了了。 西棠,原谅我的勇气只能到这里为止。 如果我对你仅仅只是喜欢那该有多好,至少我还能再多看你一眼。 再见了。 阮西棠驻足远视。一直到唐淮上了车,她才将视线牵回。 旁边的地上有几道笔画,却看不出是什么字。 有一个好像是尚字。又似乎不是。 阮西棠朝着面前的空地轻轻挥了下手,也走了。 …… 回到铂悦大厦时,房间都关了灯。顾泽承还没有回来。 阮西棠简单洗漱了下,坐到客厅里开始浏览带回来的文件。 她开了手机音乐,一边听,一边对上文件里的数据。 江宇给她打电话时,阮西棠才深觉已经到十一点多了。 而顾泽承还没回来。 送走唐淮以后,她看了下腕表,九点,晚会已经错过了。 江宇在那一头焦急地说:“太太,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阮西棠批改文件的动作不变,眼眸却敛下情绪。 “出了什么事?” 于是江宇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渲染了自己对老板的同情。 阮西棠拨开他繁杂的话,找到了重点。 大致是说顾泽承一直在晚会现场待着,人都走光了,就剩他,一个劲地抽烟,怎么都要等阮西棠来。 “江助理,麻烦你把电话给他。”女人扔了手里的笔。身子抵回沙发背。 江宇连声说好。 紧接一阵窸窣的声响后。 那边,男人声音很重,混起沙砾。 “喂。” “顾泽承,你先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今晚的事。” 半晌,男人似笑非笑,“好。” 随后阮西棠挂了电话。 手机音乐又自动响起。 顾泽承回来时,将至凌晨。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人,一只曲。 男人一身颓唐,青白烟雾甚至能从他的一呼一吸间察觉。顾泽承眼眸猩红,血丝丛生。 他朝阮西棠这边走来。 女人站住,睫毛颤了颤,盯着顾泽承摄人心魄的眼睛,却是不肯退后。 只是忘了去关手机的音乐。 顾泽承过来,仍旧带着不死心的执念问道:“你为了唐淮所以抛下了我是吗?” “顾泽承,这件事情我向你说对不起。但是外公他们是今晚的飞机,我哥要见我一面,我不能不去。” 女人把道理都摆出来。 偏偏,阮西棠越是冷静,他越是钻心的疼。 她根本不是从一个妻子的角度觉得抱歉。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可以是这样的说辞。 她可以叫那个男人一声“阿淮”,却不愿意叫他除了名字和顾泽承之外的其他称呼。 思及此,男人嗓子里轧过更重的颗粒感,不知是疼,还是伤。 “可你送走了唐淮,也还是没来找我。” 阮西棠眼眸注视他,“那个时候你的颁奖已经结束了。” 她自认为有理有据,却在男人的目光中无故地蹙了蹙眉。 那一双眼凌厉,像是能掐住她的心。 “不是因为这个,阮西棠。”顾泽承拉住她的手,牵到眼前,“如果是外公,哪怕知道已经迟了,你还是会去,唐淮也是。” 阮西棠咽了咽喉咙,她被看穿了。 而那些甚至是她自己都没做过的假设。 顾泽承眼里搅起水雾,心在滴血般,又怕把她淋到。 “说到底,是你不爱我,西棠。” 下一秒。 男人汲取温暖般吻上她的唇,阮西棠直直地,任由他亲。 她脑子也乱了。 吻毕。 男人手扣起阮西棠的后脑勺,“你怎么不能对我动心一下呢?我都这样了,阮西棠。” “顾泽承,把心收回去吧,真的。放在我这里只会遍体鳞伤。更何况,你和我之间其实并没有存在感情的必要。” 女人一双眼媚色散去,又是先前那样的潇洒自若。 “你做梦。”顾泽承委屈又执着。 他摸上阮西棠的眼尾,指腹轻揉,“波斯郎酒,跟我说。” 阮西棠:“什么?” 顾泽承贴近她,盖住阮西棠视线里自己的耳根。“对我说,波斯郎酒。” “波斯郎酒。”阮西棠不明所以,一边念,一边搜索自己印象里对于这个词汇的其他认知。 她说完,顾泽承勾唇笑了下。“好。那我勉强原谅你放我鸽子的事。” 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一时间的寂静中,手机里的女声在浅唱。 让你爱上我,要多久, 我已经爱上你,已走不动, 想拉你的手, 想吻你额头, 我沉默太久, 这一句,我爱你,说出口 …… “那个酒是什么?”阮西棠忽然插了句。 顾泽承啄了下她的额头,“给没心的人喝了长心的。” “听歌。” 阮西棠:“……” 女人不说话了。 顾泽承低头看她,复又把人抱得更紧。 阮西棠,那你要多久才能爱上我? 一辈子少一点可不可以? “总不能是刚好要一辈子吧。那我也太惨了。”男人苦笑地呢喃道 只够自己听到的声音。 … 这件事算是彻底揭过了。 但是阮西棠还是想不明白,那个什么波斯酒的东西。 具体的字她也忘了。 这天,于璐拿好阮西棠的画稿要出门时,女人问了句:“你有听说过波斯的什么酒吗?” “波斯帝国吗?”于璐困惑不已。 阮西棠自己也搞不清状况,“可能是什么传说或者典故,你有印象吗?” 于璐一个劲地摇头:“没。” 阮西棠叫她出去了。 第56章 说爱我 几天前的婚纱秀举办得很成功, 以至于给阮氏招来了不少生意。 餐厅的包间里。 阮西棠杏色修身衬衫搭配半身裙,长腿交叠斜放, 礼貌到位地对一边的男人点了下头。 郑总拿起文件,认真地过目了一遍,放下后,最后确认道:“阮总监,这份文件你看好了,那我们现在就签约?”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郑总能够再减少一部分我们这边要提交的西装成品的量。毕竟, 这对于阮氏而言并不轻松。” 郑总把文件移到两个人视线的中间位置,为难地说:“这个,工作量的确不少。但是照正常进度应该是可以完成的。” “你觉得呢?阮总监。” 中年男人把手压在那份文件上,声音的压迫感能在纸张的微微陷落中体现。 阮西棠饮了一杯茶, 在氤氲的白雾中撩眼,轻飘飘地扫他一眼。 老匹夫。 待女人再把茶杯磕回桌上时,阮西棠友好地示意身边的于璐拿笔。 “那合作愉快, 郑总。” “这个自然。”男人迫不及待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盖上笔帽后,还不忘提醒阮西棠。 “不过,下周三的时候,阮氏要先交给我三分之二的成品,不然, 这个违约金的价格可不低。” 阮西棠收好自己的那份文件,对他的提醒倒是欣然接受。 “违约金是用来约束甲乙双方的。郑总也要记得在半个月内付清尾款。” “好说好说。”中年男人一身肥肉,信誓旦旦地做出手势。 他笑眯眯,连带了腰上的啤酒肚也跟着抖。 人离开后。 阮西棠也和于璐一前一后往外走。 “阮总监,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绕是于璐见多了阮西棠之前经手的项目额度, 也不妨碍她对今天这份合同的惊讶程度。 实在是因为这份合同涉及的金额太大了,包括违约金更是,简直高得惊人。 这桩生意几天前就已经提出来了。 之所以没有当即定下,就是因为郑总那边对于这批西装成品的需求量太高了。 阮氏设计部的工厂能赶出来是没错。但前提是得有这么多的面料啊。 阮西棠目光暗了下,却说:“可能会有吧。但这块肥肉真的够大。” 大到她阮西棠都舍不得放掉。 于璐呆了,“啊…” 女人挽唇,眼尾轻勾,肆意招展。边往前走,边拿起墨镜戴上。 外面的阳光刺目,寸寸金闪,整座城市都在闷热的蒸笼里。 让人懈怠沉闷。 于璐去开车,阮西棠继续朝门口走。 顾泽承恰好进来,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视线一撞。男人抓住了阮西棠的手腕。 “嗯?”女人抬头,有隐隐的不耐。 顾泽承蹙眉看了眼那副墨镜。 下一秒。 他指尖轻轻挑上,墨镜后面,阮西棠一双眉眼清亮妩媚,濯了下他的心口。 顾泽承怕把人弄急了,“阮氏的合约已经签了?” 阮西棠勾唇,“对。”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宠溺,悠悠道:“你就不怕会出事?” “怕的。”阮西棠眨了下眼,神色却是恣意。不像是会怕的样子。 女人嘴角蕴起笑,“但我更喜欢自己磕一磕钉子。” 她说自己。 是在婉拒顾泽承的好意。 男人身后,江宇见时间要到了,硬着头皮插了句嘴。“那个…顾总,对方已经在等了。” 顾泽承心不在焉地嗯了句,拉着阮西棠的手却还是没放。 紧接着在女人没多少情绪的目光里,他把墨镜勾落到原位。 又吻了下阮西棠的额头,轻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语气有点恨,又有委屈。 顾泽承特地赶过来,就是为了给她提这个醒。 阮氏在临城的对家不少,又因为婚纱秀博得了口碑,这也让那些人更加眼红。估计都要给阮西棠她们使绊子。 这个女人倒好,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 阮西棠不懂他的小心思,见于璐把车开在门口了。 她及时抽回手,“我先走了,再见。” 言罢,动作干净利落地经过了顾泽承。 江宇瞄了眼自家老板,心里又是一阵哀叹。 他之前还奇怪,明明可以在顾氏当面谈的生意,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 现在他悟了。 还能为什么?为了顾太太呗。 至于阮西棠上车后,慵懒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听风在耳边擦过。 温热又干燥,挤不出一滴水。 于璐在开车,偶尔瞥过后视镜里的人,心下好奇,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阮总监,顾总不会是专门为了你过来的吧?” 女人睫毛颤了下,像是被风吹开的。 “他刚好过来谈生意,顺便说了几句。”阮西棠睁开眼眸,按照自己以为的随口说起。 于璐撇嘴:“哦…” 好吧— 晚上回到柏悦大厦。 保姆还在做饭,有几道菜已经陆陆续续地摆在了桌上。其中有一碗鱼汤,还有一盘盐焗虾。 阮西棠坐好,顾泽承先给她剥了几只虾,放到女人面前的小盘子上时,就见她远远盯住厨房里正在炒的锅。 顾泽承擦了下手,问她:“会做饭?” “不会。”阮西棠捉回视线看向他,如实说道。 听了她的话,顾泽承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里,小姑娘一个人在便利店的场景。 “那平时都吃什么?速冻食品和方便面?” 阮西棠一下子被他戳破了自己的懒散,撇开头,“只是偶尔会吃。” 顾泽承舌尖搅弄了下牙关。 还偶尔,明明是经常。 “那以后我给你做饭吃?”男人把脸贴近,隔开她视野里多余的东西。 阮西棠愣了下,很快,又从情绪的不明节点里挣脱。 她显然是不信,语气漫不经心道:“顾泽承,你还会做饭?” 男人眼光带了钩子,直直望向她,“会!” 这时,保姆做了好菜,端上来时,也帮顾泽承说了句好话:“大少爷是会做饭。他一个人在外边留学,都是自己做的。” 保姆笑了笑,也不多待,回到了厨房里收拾。 顾泽承得意地挑了下眉,“听到了?顾太太。” 阮西棠匆忙地瞧他一眼,总觉得他后面要是有个尾巴,就摇起来了。 “嗯。”她敷衍地应了句,转而去夹桌上的菜,“吃饭吧。” 顾泽承:“……” 就…嗯? 我会做饭难道不值得夸一下? 男人郁闷。 吃过晚饭,趁着时间还早,阮西棠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原先的书房里已经多了加张办公桌,刚好和顾泽承的那张对面。 以至于两个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彼此。 阮西棠低头专注在自己手里的文件,尽量忽视余光里的某个人。 顾泽承则是打着工作的幌子,借笔记本的遮掩,是不是把视线探过来。 手机群里,几个人发了消息过来。 邵齐珩:你跟阮大小姐说了要给她做饭,她有没有感动啊? 傅时晟:顾总可以啊,还会做饭! 沈易铭:我猜没有… 顾泽承呼吸低了,敲了几个字过去。 顾泽承:谁说没有? 邵齐珩:哦,那真的是没有了。 傅时晟:操!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沈易铭:啧。 群里还在打趣。顾泽承没好气地咬牙,不看了。 都什么兄弟。 这头。 阮西棠对着月色的品牌具体详情琢磨了起来。上面罗列了许多顾氏对月色的品牌开发。 从风格和设计布局再到前景发展,完全不失为一份完美的报告。 尤其是,文件上面写道,在这几个月内,顾氏是对月色进行了大力的扶持。甚至还拿了其中的设计作品去参赛。 而傅氏那边注入的资金几乎全都放在了月色这一个品牌身上。 那可想而知,珠宝设计部里面其他的品牌全部是顾泽承动用了自己的钱来维持。 伴随着文件内容的一寸寸展现,阮西棠的眼眸一层层地朦胧。 没有理由地,她抬头去找顾泽承的脸。 男人倏然被她一看,嘴角斜勾,“嗯?” “没事。”阮西棠定了下神。 紧接着,她起身往外走。 到餐厅,女人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抿了一小口,凉意深入喉间,阮西棠才彻底拉回了飘忽出去的思绪。 顾泽承从背后过来,投射下的阴影将她不由分说地包裹在男人的气息中。 “如你所见,月色那个牌子的计划都是我签字要求实行的。” 顾泽承贴住她的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阮西棠紧了紧手里的玻璃杯。 “我知道了。”声音托起淡然。 顾泽承勉强压住心里的失落,他看不到阮西棠的脸,却能想象她的无动于衷。 “那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西棠。” 女人转身,掀眸的同时不慌不忙地问:“要我说谢谢吗?” 顾泽承拧眉,眉峰聚拢中深含阴冷。 “顾泽承,谢谢你。” 阮西棠真诚致意,她挽唇又说道:“但其实,你怎么对珠宝设计部或者怎么对月色,因为它们是你的东西,你应该的。即使你为了我而做,对我而言也并没有很大关系。” 顾泽承低喘了口气,阮西棠字字踩在他的心坎上。男人握住了拳头,努力承受这股失意。 阮西棠偏头,放回水杯。她抬脚往书房里走,却在半路停住。 “顾泽承,如果我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会开口。如果没有,我也不要别人的横叉一脚或者说是擅自做主。你是合作伙伴也一样。” 灯光一盏,燃不起暧昧,只余满室清冷,似是为了配合阮西棠的漠然。 “包括今天阮氏拿下的生意,希望你能记住。” 说完,阮西棠接着走向书房。 却听顾泽承低笑了声,“我非要自己磕一磕钉子才甘心,没准她会是软的呢?” 对不对?西棠。 可惜,再回答他的,仅仅是一道砰的关门声。 在夜里,却显得那样有深度。 …… 阮西棠以为事情会一直顺利下去。 直到于璐急匆匆地来找她。 彼时,在顾氏的珠宝设计部里,阮西棠领着于璐到了一个角落里。 四下没人,于璐开口就是着急忙慌的神情,“阮总监,我们去找了临城所有的面料供应厂家,都说我们要的那种面料已经被人给包圆了。” 阮西棠双手抱胸,脸色凝重,“有查到是谁的人吗?” “没有。现在还查不到。”于璐苦着一张脸。 “那叫人去北城和海市那边看看,如果有先买下来吧。”阮西棠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想了想,很快又补充说:“跟工厂采购的人说先不要在乎价格。” 于璐颔首,“好的。我现在就去。” 于璐干劲十足从角落里出来,过了转角时,冷不丁地和一个人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连连抱歉。 被撞到的人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这时,阮西棠闻声过来,“陈雪?” 陈雪脸色一变,捂了下自己的头,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阮西棠示意于璐先走,自己来处理。 陈雪眼里闪过算计,随即又神色如常道:“没事。我刚好到这里要打个电话,也没注意到转角跑出来的人。” 阮西棠肩膀卸了分力度。“那不打扰你了。” 陈雪笑了笑:“好。” 却在偏头的那一刻嘴角染了邪恶。 …… 之后的几天,面料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海市和临城的面料也全部被买断了。 设计部的人急得焦头烂额。 而唯一的进展则是她们查到了背后算计阮氏的人。 ——周廷郁还有他的设计师Mo。 事情越闹越大,阮西棠更是被叫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一上来,阮尚贤语重心长地劝她:“西棠,现在已经兜不住底了。爸爸觉得还是跟周氏认输吧这次。至少可以保住手上的合同。” “毕竟,违约金太高了。下面的那些董事不会善罢甘休的。” 阮西棠一脸坚定,拒绝了他的提议。 “还没有到最后,巨大的危机也可以是莫大的转机。周氏这么做,也无异于在引火烧身,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阮尚贤重了几分语气,“西棠,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爸,你有见我赌气的样子吗?”阮西棠冷冷反问他。 在男人僵硬的呼吸中,阮西棠没心没肺地勾了下唇,“你没有。因为我不会赌气。”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小孩子,哪怕赌气或哭,也不会有糖吃。” 阮尚贤白了脸色看她,“西棠…” 女人面上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潇洒,“还有两天时间,如果拿到面料,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话落,阮西棠径自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临走前,她丢下一句话,彻底抹去了阮尚贤眼里那一刻的光。 她说:“爸,你还是不懂我。” …… 当晚,在绣江街会所里。 顾泽承在卡座上,脸色阴郁,说不来的难看。 傅时晟走过来,飞给他一张卡片。 “人在洲豪酒店,现在去还来得及。不过不好对付。” 顾泽承挑眉捏了捏那张卡片,随即起身要走。“谢了。” 傅时晟窝在皮质沙发里,感慨地“啧”了一声。 邵齐珩朝他举了酒杯,似笑非笑地说:“这件事总该让当事人知道一下吧?” 沈易铭翘起腿,扯唇道:“让他自己说不是更好?” “也是。”邵齐珩抿了口酒,也不操心了。 周廷郁经过他们这桌时,特意上来打了个招呼。他最近想和邵氏拉合作,一直没见到邵齐珩本人。 难得在会所碰上。 周廷郁对这三个男人一一问好,说到底,这里面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邵齐珩懒得跟他闲话,“周总,邵氏这边的合作已经有人了。” “这…”周廷郁听他深冷的嗓音,一时间无措。 邵齐珩随手扔了骰子在桌上,“周总,我邵齐珩这个人没优点。偏偏护短是其中之一。” 沈易铭和傅时晟都笑了。 周廷郁脸上假得很,劝他:“邵总,我记得吧,这生意归生意,情义是情义。” “是吗?”沈易铭俯身,给他一记眼刀。 周廷郁也冷了脸,“难得不是吗?” 傅时晟在另一边把酒杯重重地磕回桌上,“那不巧,我也护短。不仅护短我还惧内。” 邵齐珩指腹摩挲,“听到了周总。临城这边,我想你是没路了。” 周廷郁冷哼,“可我记得阮家跟顾家是商业联姻吧?” 他出手对付阮家,也不至于这一个个的都要跟他敌对吧? “你试试去顾总面前说一句?”沈易铭勾了下嘴角。 傅时晟点了一支烟,完全没把他当人物看,“算计人之前先打听打听情况行不行?周总。” “反正阮氏也要完了。” 周廷郁想索性把脸面彻底撕了算了,他只要吞下阮氏空出来的市场,到时候邵氏这些集团一样要承认他。 沈易铭:“呵。” 邵齐珩:“不知死活。” 铂悦大厦这边,阮西棠上床要睡觉了。 顾泽承临时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顾泽承:晚上我要事要处理,你先睡。乖。 顾泽承:我不找女人。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查岗。 顾泽承:[定位] 顾泽承:晚安。 阮西棠打个呵欠,青白的光照在她脸上,令她有些许恍惚。 女人回了个“晚安。”又埋进了被子里。 许久,她才睡着。 在微信定位显示的地点,顾泽承扯了领带,对上眼前好几排的酒。 “怎么?要是我全干了,就能把面料卖给我?” 对面的男人不信他能喝下这么多烈酒,“可以。” “能给多少?”顾泽承擦了下嘴角,眉梢藏着漫不经心的笑。 却有势在必得的意味。 “全部。” 闻言。 男人咬了咬牙,“行。” 紧接着,桌上的酒少了一杯又一杯。 江宇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这要喝出命来。 黎明之后,崭新的一也又被翻开。 郑总那边不出意外地来催货了。虽然说还有一天的时间。 周廷郁和设计师Mo也赶来看阮氏的笑话。只是,看笑话的人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半个多小时后。 周廷郁再从阮氏出来,脸上已是一片惶恐不安。 顾泽承被江宇半扶着要去找阮西棠,男人手上还拿了一份文件。 两个人碰上,周廷郁破罐子破摔。 “顾总,我以为我已经够惨的了。看来,你比我还要惨。你还不知道吧!” “从头到尾,这都是阮大小姐的一场局啊!她没告诉你啊?”周廷郁狠狠地挑衅他,笑着笑着,脸又阴了下来。 “真白费了你这份真心,顾泽承。我好歹还在局里,你呢?你算什么?” 阮西棠出现时,男人还在那里说,他几近魔怔。“她根本不信你,也不在乎你。亏你为她做了这些。” “你比我还可怜哈哈哈哈哈…” 阮西棠掠过周廷郁,入目却是顾泽承狼狈的面容。 男人眼白布满红血丝,两抹青黑深入眼圈外,像极了一夜未睡的颓唐。 顾泽承直直朝她看来,嘴角上扬的弧度全是苦涩。 只因他知道,周廷郁说的是事实。 阮西棠被他的眼神一烫,脚步却不停。 快到眼前时,顾泽承一把拉过她往怀里扣。冲人刺鼻的酒气将将要把阮西棠也弄醉了。 “顾泽承?” 男人恍若未觉,只死死抱住她,他心里跟针扎似,胃里也翻江倒海的难受。 “阮西棠,你这一次说波斯郎酒还不够—” “你要直接说爱我,我才不会那么伤心了。”顾泽承低低地在她耳边说。 像是一个要人哄的小孩子。 阮西棠惊了。因为波斯郎酒的意味,也因为他的委屈和难受。 原来,情绪的浪潮积攒到一定程度,真的会引发海啸。 阮西棠莫名软了语气:“顾泽承?” 男人眼眸渐渐垂落,又在做最后的挣扎。“你还得主动亲我一下,才可以…” 下一秒。 男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阮西棠喊他:“顾泽承!” 第57章 苹果 早晨, 世界清亮,阳光透过淡淡的震气, 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顾泽承醒过来时,眼眸还有些发懵,他视线慵懒地扫过四周。 唯见白茫茫的一片中,女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书。 从发丝到指尖都沐浴在阳光下,泛起好看的颜色。满目空阔,他却只看得到阮西棠的一个。 随后, 白雾逐渐散开,眼前清晰明朗。 顾泽承略微起了下身。窸窣声成功引得阮西棠转了头。 女人抬眼,顾泽承与她两两相望。 一时间,世界又陷落沉静。 阮西棠动了动唇, 还未开口。 门推开了,顾澈惊喜的声音响彻在病房上空。 “小叔,你醒了?!” 顾泽承眸色幽幽, 给了他一记眼神。 顾澈一抖, 奈何身后顾老爷子和顾崇还有孟娴已经听到声响进来了。 阮西棠站好跟他们一一问好。 现在见顾泽承没有大碍了,她提了句之前的事。 “爸,妈,还有爷爷,昨天的事, 我…” “是我一个人干的。”顾泽承吊儿郎当地把大家伙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揽。 顾崇看他,“是你自己要去拼酒的?” 顾老爷子捋了捋胡须,也等着他的回答。阮西棠更多的是蹙眉。 “对。”男人耸了耸肩,“我看他不爽,非要往死里跟他玩。” 阮西棠目光暗了下, 孟娴却拉起她的手,说:“你们先聊,我和我儿媳妇讲会儿话。” “早点回来。”顾泽承压重了那几个字。 不只要早,还得记着回来。 孟娴无语地瞧他一眼,挽好自己的儿媳妇出去了。 病房里,又剩下了顾家的几个大老爷们。 还是顾澈先开了口:“小叔,你都快把我们吓坏了,医生说你喝酒喝到差点胃出血,你现在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的!” 顾泽承屈了下脚,半立在床上,“那她是不是也吓到了?” “谁?”顾澈呆了下,很快在男人嫌弃的眼神中反应过来了。“你说小婶婶啊,应该是吧。我们几个轮流在这里守着你,刚好!” “你就在小婶婶看着你的时候醒了!” 顾泽承脸色还是白,倏然沁上笑意,温柔了许多。 顾澈又好奇地问他:“小叔叔,你真的看人家不爽到要拿命去玩啊?不是吧!” 甫一出口。 顾老爷子撇了下嘴,顾崇也多多少少有些无语了。 顾泽承更是跟看傻子一样地去看他。 顾澈:“……我说错了?” 顾老爷子用拐杖弄了一下他,“你别说话了。” 顾澈被弄开,还是一脸无辜地呆相。 顾崇发话了,“行了,事情怎么回事,我和老爷子都知道了。” 闻言。 顾泽承不慌不忙地颔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你们。” 紧接着,男人又不放心地加了句:“不过先说好,这件事和她没关系。我自己甘之如饴。” 顾老爷子看他眼里倒是赞同,“这还差不多。有当担。” “那是。”顾泽承低低捏了捏指尖。 胃里那股难受的劲头还在,却又比之前好了许多。 …… 出了病房后,孟娴和阮西棠往医院花园里走。路上,几个小孩子推推嚷嚷的,差点碰上阮西棠。 好在孟娴眼疾手快,把人护在臂弯里。 那点动作一出,阮西棠眸子里的星辰点滴汇聚,漾开了涟漪。 小的时候唐月吟也会这个把她牢牢地揽在手里。一如今日的孟娴。 女人眉眼弯弯地看她,两个人相视中又继续往外走。 她们最后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阮西棠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竟然局促了。“妈?” 孟娴温柔地扬唇,“不用紧张。” “我就是问问对他昨天做的事满不满意,又或者说觉得顾泽承做得好不好?” “……”什么… 阮西棠以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娴拍拍她的手,“我不瞒你说,顾泽承这个小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我还挺喜欢有人能让他受点磋磨。” “顾氏里到他这一辈没有什么亲戚内斗,他自己也是能力出众,要风得风。以至于他爷爷跟他说有了个未婚妻的时候,这个小子就开始在外面故意沾点花边新闻,好让人家姑娘知难而退。” 讲到这里,孟娴自己都气了。 好好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地给养歪了。 “不过,现在好了,他被你吃死了。”孟娴颇为得意地说:“其实吧。我这个儿子是叫人看不透,他心思藏得深。连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 阮西棠则是认真地在听,随时准备好迎接孟娴的下一句话。 “可你不知道吧,几个月前他会为了一个女孩和我毫无保留地坦白。” 孟娴说道,现在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而孟娴的眼神却是给了阮西棠昭然若揭的回复。女人乱了下目光,只觉天都近若眼前,伸手可得。 孟娴轻轻拿起她的手,缓缓道:“那一次,顾泽承跟我说,他要拿顾氏去博一个挽留人家的机会。还说,要是他真的能和那个女孩结婚,希望我可以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去对待这个儿媳妇。他说那个女孩从小没有了妈妈,一定也很想要一份母爱。” 纵使早有准备,无措还是在一瞬间将她俘获。阮西棠直直望向她,“可…你不应该要他没有软肋吗?” 只要不爱,顾泽承可以继续无往不利,去扩宽他的事业版图。 “这有什么?”孟娴摆了摆手,“他那么厉害,没有软肋要去保护,那厉害起来有什么用?” 阮西棠眨了眨眼,又听孟娴说:“更何况,他爸爸当年也好不到哪去。他当年差点要跟我姓孟呢!” 阮西棠干巴巴地笑了笑,“…是吗?” 那边,顾崇和老爷子正要回去,男人猛地打了个喷嚏。 弄得顾老爷子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阮西棠再回到病房时,顾澈正坐在椅子上,磕磕绊绊地在削一个苹果。 皮断断续续地下来,还多挖了里面的果肉,卖相也难看得很。 顾澈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说:“小婶婶,小叔他要吃苹果,我…不太会削…” 说完,顾澈回头向床上的男人确认了一眼。顾泽承则回了他一个满意的眸色。 “我来吧。”阮西棠径自找了个苹果,顾澈很有眼色地给她让了位置。 女人慢慢地削好,又拿到切成几瓣放到盘子里。 顾泽承眼里都看直了,简直高兴死了。 他刚接好阮西棠递过来的盘子,立马拿起一块苹果吃了起来。 顾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坑坑洼洼的那个,“小叔,我……” “把你手里的苹果拿到外面去吃。”顾泽承匆匆给了他一个余光。 顾泽承在心里流泪,又不敢不听话。 “…哦” 他哀怨地出去了。 门关上后,顾泽承沉沉地盯住阮西棠。 阮西棠也不躲闪,她挽唇将将要说。 顾泽承先把一小块苹果塞进她嘴里,女人蹙眉唔了一声。 “要是说谢谢的话,那干脆别讲了。”男人低头即将要吻上她,“说点别说。” 阮西棠咽下苹果,重新斟酌语句。 “顾泽承,于我而言,这盘局里,阮氏最大,其他皆可以次之。包括你。” 她在好好地解释。 “嗯,我猜到了。”顾泽承转而伸手去抱她,嗓音低低地伏在女人耳边,“那你做的这盘局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阮西棠坦白:“没有。只有我自己知道。” 男人轻笑了下,似是释怀。 “那还好,在我之前也没有其他人。” “你明明猜到了,为什么还要去?”阮西棠大拇指扣在屈起的食指上,有一下没一下的。 “你有自己的主意,我拦不住你,更不想拦你。”顾泽承顺着她的后背,有点哄人的味道。 “再说,我去了,才更能证明阮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们也能更放心地上钩。” 男人咬字慵懒散漫,某种情绪在其间蔓延开来。 阮西棠眼眸垂落到一点。 在郑总那边第一次把合作意向递上来时,阮西棠其实已经留了个心眼。这也是为什么隔了几天之后,才签好合约。 她要有足够的时间先把面料拿到手里。当然,这件事她和阮氏都不可以出面,所以她找了之前在国外有渠道的一个供应商。 在Draeading那几年,她也积攒了不少人脉。虽然从国外调货,成本会高许多,但比起违约金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回答我一下,嗯?”久久得不到关注的男人偏头,小气地碰了碰阮西棠的侧脸。 女人上下唇瓣抵了下,刚要开口,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一切。 几分钟后,阮西棠跟男人说了句话,就匆忙地出了门要去处理工作。 顾泽承视线追着她出去。等人不见了,又哀怨地拿起了苹果吃。 嗯,味道还不错。 顾澈在外边溜达了好几圈才回来,看到病房里又只有顾泽承一个了,还感叹了句:“小婶婶她走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泽承随即给了他一道死亡视线。 顾澈呛了口气,赶紧补救自己的小命。“我小婶婶都给你削苹果了,肯定是开始在乎你了。” “对吧!”少年赔笑道。 顾泽承难得应了。 他看着那盘苹果,还剩几块,想到了别的。 下一秒。 他问顾澈要来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相机,给那几块苹果来了几张特写。 手机群里。 顾泽承:图片。 顾泽承:我老婆给我削的苹果,都过来看! 傅时晟:人醒了? 沈易铭:因祸得福啊。 邵齐珩:看电视。 傅时晟:哈哈,我懂了。 顾泽承眯眼,转头吩咐顾澈开了电视。他住的这间是VIP病房,设备什么都不缺。 电视屏幕里,临城那一台刚好插入了一条实时新闻。 ——因周氏集团对阮氏集团存在商业欺诈的违法行为,阮氏将会对其提请诉讼,案件交由盛星合伙人之一的萧瑜萧律师负责。 顾泽承在旁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反应过来什么就是一连串的“我靠———” 他小婶婶真的好狠,也…好厉害啊! 新闻后面还有阮氏对于周氏其他的控告。包括恶意挖角阮氏设计部的员工,意图窃取商业机密等等。 顾泽承勾了下唇,手机上又是一条短信。 邵齐珩:你不好奇你老婆如此大动干戈的原因? 沈易铭:和周氏都明面上动手了,这不利于阮氏开拓海市那边的商业版图啊! 傅时晟:哦呦~ …… 另一边,盛星的会客室里。阮西棠和萧瑜慢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这个案件要速战速决吗?”萧瑜礼貌地询问她。 阮西棠饮了一口咖啡,再放下。“不用,我比较喜欢钓着人玩。” 阮西棠要给他一点濒死前的挣扎,让他看到一丝微弱的曙光,又再毫不留情地掐灭。 萧瑜挑眉,“我喜欢!” “对了。”女人适时提到,“你托我找的那份卷宗有着落了。大概过几天可以拿到。” 阮西棠紧了紧拿杯柄的手,“好。” 等说得差不多,因为阮西棠还有别的事要忙,萧瑜也就不留她了。 哪知,前脚刚送走人,顾泽承的电话打到了她这里。 女人扬眉,“顾总?” “萧律师好。我老婆在你这儿?”顾泽承认真地问她。彼此也是熟人了,不用拐弯抹角的。 萧瑜给自己续了一杯咖啡,“几分钟前还在。” 顾泽承深思了几秒,又听到萧瑜说:“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告诉顾总一件事。” 男人抿了下唇,“什么?” “你老婆之前找我商量过怎么处理周氏,但是她今天突然换了手段。这里的原因,我想顾总应该略知一二。” 萧瑜悠悠地喝了口咖啡,不慌不忙道。 那边。 顾泽承手指屈起擦了下鼻尖,眉宇隐隐有笑意。“谢了。” 萧瑜:“不客气。我老公投资了的爱情,我不允许它失败。所以…能帮就帮。” 顾泽承:“……” “那我到时候当面谢谢你老公。” 萧瑜:“好说。” …… 酒吧的一张卡座里。 周廷郁和郑总俯身坐在一边。 阮西棠则是眼神示意自己带来的人把桌上好几排的空酒杯倒满。 清一色的烈酒。 瓶塞刚打开,浓郁的酒香就浸满了这边的空气。 让人昏昏欲醉。 女人双手抱胸,给了他们不屑的眼神,“喝吧。一人两排,喝了,再谈事情也不迟。” 周廷郁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恨。 “要是喝了,阮大小姐就能高抬贵手?” “这个不好说,但我会考虑考虑。”阮西棠回给她一个阴冷的笑意。 周廷郁也笑了,心里却是发虚。“两排太多了。” “是是是,这喝下去估计得进医院了。”郑总在旁边搭腔,他后悔死了。 好好地趟这趟浑水。 阮西棠事不关己地掸了掸手,“不多。别人喝得下,你们也可以。” 周廷郁忍了这口气,他现在临城这边被阮西棠抓了个大把柄,海市还有他叔叔在那里使绊子。 他不得不忍,“好。” 男人点点头,拿酒把喉间的屈辱一起送下。 紧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郑总见周廷郁都动了,他也只好苦着脸去喝。 忽然,周廷郁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个酒杯。他喝了六杯,实在喝不下了。 “你根本就是在玩我吧?”男人有些上头,手上青筋暴起。 阮西棠嗤笑,自顾自地起身,“把酒给他灌下去。”她对自己带来的保镖说了句。 之后,女人又去看另外一个低头装死的。“郑总,要么你自己好好喝,要么我也叫人压着你喝?” “别别别…我自己喝,自己喝。不劳你的人动手。”郑总识相得很,见自己躲不过,只好找个舒坦点的方式。 “阮西棠,你是为了顾泽承吧?”周廷郁拼命地挣扎。 顾泽承找的那个面料商他也是知道的。之所以不阻止,是因为他小看了顾泽承。 周廷郁自己也没想到,顾泽承那么有能耐,为了个女人真的要玩命。 阮西棠懒得理会他,径自要走,却还是扔了一句话给周廷郁。 “我和顾泽承之前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既然长了嘴巴不好好说话,那就拿酒堵上吧。” 女人把头转了回去,看都不看他一眼,吩咐死死按住周廷郁的两个保镖,下达了命令。 “灌。” 第58章 有心的 周廷郁还在那里反抗, 身后压着周廷郁的两个人卡住他的下巴,硬是把酒灌进去。 没一点手下留情的打算。 郑总则是全身抖着把酒往嘴里送, 也不敢耍什么心机。 阮西棠停了会儿,才起步往外走。 酒吧门口光线溢出,没有那么多灯盏苦意营造的气氛,只有落日余晖铺就的凌波。 男人闲散地倚在墙边,交叉抵开的长腿外缘浮上绒绒的金线轮廓。 “老婆。”顾泽承亲昵道。 男人站得有点远,阮西棠不知为何却能在细碎的风里捕捉到他的呼吸。 见阮西棠不动,顾泽承收了慵懒的派头, 迎面而来。 他将人拢进怀里,悄悄地说:“我都看到了,西棠。” 在女人微微侧头的动作间,他又说:“看到了你刚才的狠样。” 对于抓到阮西棠的尾巴, 顾泽承好像真的有一种邪恶的兴奋。 女人抿了下唇,“既然你看明白我了,趁着现在没陷得太深, 回头还不算晚。” 回应她的是顾泽承低声地轻笑, 男人的胸膛都在打喜悦的节拍。 “我为什么要回头?”顾泽承贴了贴阮西棠的侧脸,“我爱死你这个样子了,老婆。” 顾泽承找到女人的手,十指相扣住。“小狐狸。” 阮西棠睫毛颤了颤。 顾泽承蹭她的耳廓,循循善诱道:“为了我?” 阮西棠心平气和地说:“一部分是因为你。更多的是因为他不识好歹, 偏偏我阮西棠的脾气也不好。” 男人认真地听她讲。 “顾泽承,我说过我可以保护你。”阮西棠抬头,去直面他凛然的目光。 顾泽承听罢,顺了顺女人的背,“那你不如再可怜我一下。” 书上说, 一个女人要是对男人产生怜爱,就跑不掉了。 阮西棠也知道这话。 她想了想,“顾泽承,我…其实,不是没有心的人。” “嗯。”男人紧了紧揽腰的手,把下颌磕在阮西棠的肩膀,轻轻地。 顾泽承哄着她:“阮西棠,你会说话就多说一点,好不好?” “不好。”女人眨了眨眼,推开他出了门。 那动作有点像在躲人。 顾泽承手背擦过嘴角,勾唇笑出了声。他对上卡座那边的周廷郁,男人还在那被灌着酒呢! 面子都没了。 顾泽承得意地挑了下眉,眉峰里还有阴冷。和几分钟前截然不同的气质。 …… 顾泽承下午出院,之后他带上阮西棠回了顾家本家。顾老爷子他们都在。 饭桌上一时间其乐融融的。吃过晚饭后,顾老爷子要找人下棋。 顾澈见自己要被逮了过去,连声叫起来,“不啊!我下不赢啊!” “让小叔来吧!小叔他比较…” 厉害两个字没了出口的机会,对面被点到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睨在顾澈身上。 少年咽了咽喉咙,一脸苦相的。“我下,我下。”这总行了吧。 顾老爷子捋了捋胡须,“你得跟我好好下。赢不了三盘,你过几天给我海市出差。” “不是吧?老爷子!”顾澈哭兮兮地看他。 顾老爷子执黑子,下了一个位置。“废话少说,快点。” 顾澈:“哦。” 顾泽承则是牵了阮西棠在顾家的庭院里逛逛。月亮清凌凌的,如水透亮,在绿意盎然的院子里泼了盆水似的光滑。 “这里很好看。”阮西棠鼻尖耸动着植物的清香,心情不错地说。 顾泽承摩挲她的手,偶尔低头看她一眼,不自觉都会扬唇。他很享受当下。 两个人逛着逛着,到了湖边。七八月份之交,水面盛开了碗莲,浅浅几道淡粉色,亭亭玉立,孤芳自赏。 阮西棠欲再走近,顾泽承慌了下目光,把人拉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呼吸都紧了,阮西棠却红唇轻启,“顾泽承,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操! 顾泽承心虚了。说记得不行,说不记得也不行。 “你让我落水了。”阮西棠眼风撩起,看不太出来情绪。 顾泽承更怕了,他随即俯身说:“我错了,西棠。” “你还说你是故意不来订婚宴的。”女人伸了个懒腰,闲适自在地。 操! 顾泽承你作什么作! 男人小心地去勾她的衣服,“那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行吗?” 顾泽承眼里含了小心,认真地问。 阮西棠昂首想了想,“打一架,让我把你打下去。” 顾泽承眼尾勾了下,“行。” 话音刚落。 阮西棠抬手打过来,顾泽承躲开,脚步往后几下,背靠湖面。 “我不还手。”男人接住阮西棠手上的力道,嘴角蕴笑。 阮西棠扬了下巴,眼里满意。她继续出手,膝盖也往顾泽承的大腿上顶。 顾泽承身体往后仰,似乎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哪里,闷哼了一声。 下一秒。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落水的时候。 阮西棠眼疾手快地拿指尖扯住顾泽承的腰带,把人拉了回来。 顾泽承问:“解气了?” 阮西棠看他,又低了视线去瞅他身上,随即反应过来。 他胃还没养好。 “勉勉强强。”见阮西棠回身要走,顾泽承大步追上去,“你心软了,西棠。” “哦。” “……” 回到客厅,就见顾澈在那边一脸生无可恋地样子,顾老爷子又和顾崇下棋了。 不用猜都知道上面几盘是谁输了。 顾澈眼里带光去看顾泽承,“小叔。” 男人扫了他一眼,紧接着挽住阮西棠的腰往楼上走,边走边丢下一句话:“几天后,你和我一起去趟海市。” 顾澈惊了,“好啊!” 晚上。 阮西棠在浴室里洗了把脸,再出来时,她一只手还拿洗脸巾在擦水。 顾泽承上来,眼尖地看到她手上无名指空出来的那块地方。 紧接着,眼眸暗了下。 阮西棠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才懂了是怎么一回事。“我洗脸的时候,把它摘下来了。” 顾泽承敛住眼里的戾气,进了浴室。他把戒指拿了过来,再套进女人纤细嫩长的指尖。 男人盯着,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还不够稳妥。随即,想到了什么。 阮西棠把洗面巾刚丢进垃圾桶,顾泽承就把额头抵了过来,他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以后不准再摘了。” 阮西棠张了张嘴,要说点什么,温热的薄唇先压住了绕上她舌尖的话。 顾泽承扣住她的脑袋,唇形翕动,又吻又吮,欲得很。 男人的指尖从阮西棠的肩膀,划到她的衣领处,还未进一步深入。 阮西棠先抓到了他放肆的手指。 “嗯?”顾泽承眉间拧起困惑。 女人稍稍抵开他,去拿桌上的手机,“你的主治医生发了信息跟我说,你现在不宜做这些。” 说着,阮西棠把手机页面点到要看的那一块,放到顾泽承眼前。 男人一个字一个咬起来看。 医生写道—— ……近期注意禁欲…… 顾泽承低骂了句。“我伤的是胃,和下面又没什么关系。” 阮西棠扬了下眉,不理他。指尖蜻蜓点水般划在他的颈肩,“听话。” 嗓音脆嫩,柔得跟什么似的。 这一声,电得男人浑身都酥了。 顾泽承下意识就投降了,“好。” 之后顾泽承养了几天,身体全好了,又去了海市出差。他带上了顾澈和之前的另一个助理。 江宇则是留了下来跟着阮西棠。 这天。 阮西棠到顾氏的珠宝设计部上班,迎面就见陈雪灰溜溜地在收拾东西,是要走人的样子。 Ann凑上来,跟她说:“她把你这边的事透给了周廷郁。” 阮西棠倒是不怎么意外。 那天,她和于璐在商量怎么应对问题时,陈雪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那里。 说打电话,当她是傻子不成。 陈雪眼里流泪,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容,她紧紧看着阮西棠,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全程,阮西棠除了进门时那一眼,在没有正眼看她。 陈雪只好认命地离开了。 Ann也没管她,和阮西棠说起了别的。“Dreading的总监刚好来临城,他说要我拎也要把你拎过去。” “那约在晚饭吧。”阮西棠颔首,给了她回复。 Ann却是眼眸都睁大了,随即又明白过来。“行。说来这次面料事,也多亏了他。” 晚上,阮西棠和那位Dreading.的总监约在了一家中式餐厅,毕竟入乡随俗吗。 见到Ann和阮西棠进来,那位总监性子跳脱地挥了挥手。 乔是外国人,Dreading.是他们的家族产业,阮西棠之前在Dreading.跟他的关系就挺好的。 乔激动地说:“好久不见了,Ci。” “好久不见。”阮西棠浅浅一笑。 Ann在一旁埋头吃东西,她都快饿死了。乔和阮西棠却是说得起劲。 阮西棠跟他好好道了声谢,要不是乔这边的人,恐怕现在输的就是阮氏了。 乔咬了一大口的东坡肉,咽下去后,又擦了擦嘴才说:“举手之劳而已。” “听说你结婚了?Ci。”乔问她。 阮西棠动了动戒指,“对。顾泽承,你在临城应该也听说了的。” 乔神秘地点了下头,“我听过。不过不是最近。” “之前,有人来跟我打听过Dreading.的设计师Ci。后来我托人查了下他的身份,就是这位顾总哦。”乔一下子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有点磕磕绊绊的。 但大致意思阮西棠是听明白了。 所以女人眉心动了动,她问:“那你怎么说?” 乔手上立住筷子,认真地回忆了下,说:“我当然没和他说你的事。” “不过—”紧接着,他话锋又一转,在阮西棠的眉间划下一道起伏。 “不过他找我要了你平时在Dreading.的设计成品,说要看看你的风格。这个我给了他。” 阮西棠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明朗。“那他是什么反应?” 说起这个,乔倒是绕有兴趣,“他说谢谢我,心情一下子亮了很多。反正我听起来是这样。” 乔说完,又扑到满桌的美食上。他对中国菜可以觊觎好久了。 Ann在自己这头吃得也爽快。 只阮西棠一人不动。 乔多看她一眼,“你怎么了?Ci。” “没什么。”女人笑意盈盈地摇了摇头,“只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 顾泽承是故意输给她的。他明明早就知道了Ci是谁,却还要顺着自己演。 只是为了让她高兴吗? 心里有了杂念,以至于阮西棠没怎么吃饭。和乔还有Ann告别后,阮西棠上了江宇开来的车。 宾利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街边已经亮起了灯,人都在归途中。但阮西棠不是。 顾泽承恰好来了电话,一开口低低的伏了磁性的声音。“西棠,吃饭了吗?” “嗯,刚吃完。”阮西棠应他,礼尚往来加了句:“那你呢?” 那边,顾泽承勾唇,“还没,一会就吃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他听到了车辆往来鸣笛的声音。 阮西棠侧头看向街景,“我有事要去找萧瑜。” “顾泽承,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顾泽承顿了下呼吸,“你说,我听着。” “在我拿到月色前,你就已经知道了我是Ci,对不对?”阮西棠声色平静如水地问他。 顾泽承轻轻应她:“嗯。” “我想到了之前生日宴上,你和我跳舞时说的话,还有对比了下Ci和你回国后在阮氏的设计,所以差不多知道了。”男人像是犯错了的小孩,语气小心地说。 阮西棠捏了捏指尖,眼眸里浮了光,真实到好看。“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赢了你,结果……” “西棠,你想看我输,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对于你,我什么都可以输。”顾泽承手指点在桌上,娓娓道来:“只要你高兴就好。” 阮西棠紧了紧握手机的手,问他:“顾泽承,你是傻子吗?” 顾泽承理直气壮地回她:“是吧。” 前面,江宇已经停下了车。阮西棠见状说:“我到了,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顾泽承:“好。” …… 阮西棠在法院旁边的一家咖啡包厢里找到了萧瑜。 后者把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时间有限,而且不可以私自复印,所以你只能看一看。” 阮西棠接过,回给萧瑜一个微笑。“谢谢你。” 萧瑜很顾及她的隐私,说:“我在外面等你。” 包厢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后。 阮西棠艰难地做好了心理准备,直觉告诉她,她肯定忽略了什么。可是她怕看到那些细节,一切都再难挽回了。 最终,女人绕开了文件上面的线。里面,有了年头的纸张一寸寸展露眼前。 阮西棠细细地看过,一下子忘却了自己。许久,女人只觉脚底生寒的冷。 阮西棠按住那份文件,提着口气,慢慢地阖上了眼,一滴泪从中挣脱,在脸上流下了不归的路。 她声音细若蚊蝇道:“原来,你跟我说爱我,是因为对不起啊…” 入夜,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天气有点冷。阮家这边,阮尚贤还在书房处理工作,乔云和乔知夏在客厅里闲聊。 阮西棠进来时,还是张妈喊了声。只是女人的脸实在苍白,也实在冷。 没见过的寒意。 “把我爸叫下来。”女人手上还掐住一份文件不放,她拔高了声线,莫名的硬。 阮家的保姆都愣了下,之后才匆忙去请阮尚贤。 在人还没来的空挡,阮西棠一双眼眸黑到无底,逡巡在乔云这对母女身上。 “西棠…” 乔云害怕地喊她,只因那眼神太危险了。 阮西棠没应她,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对劲。 阮尚贤下来看到这一幕时,拧眉,“西棠,出了什么事吗?” 乔云和乔知夏起身也走到阮尚贤身边,像是寻求保护般。 阮西棠记下了那点动作,转而死死地盯住阮尚贤,“爸,我能看一下你书房里那份我妈妈车祸的案件卷宗吗?” 闻言。 阮尚贤浑身一震,他干巴巴地说:“怎么想起了要看这个?” “因为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妈为什么在临死前把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我,而不是你。” “西棠…” 第59章 傻子 对峙中, 仿佛时间都在将这块地方遗忘。 阮尚贤几乎是不受控制般躲开了阮西棠的目光,除了怔怔地喊她, 再无其他想法。 阮西棠恍若未觉,“爸,可以吗?” 阮尚贤像是扼住了喉咙的鸭子,进气多,出气少。他害怕极了。 怕天会被捅出一个大窟窿。 阮西棠哂笑,在最后一丝情绪将目光打在一边的乔云身上。 女人已然不敢喊她了。 “乔云,我有没有说过, 别让我发现你的坏事?”阮西棠站在原地,傲骨泠然,眼眸中裹挟了恶。 在乔云的颤抖中,阮西棠又说:“那你动什么不好, 你非要动我妈?”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女人彻底凉了气息,呆呆地僵直在那儿。 阮西棠死死捏起手上的文件, 自嘲般地对上阮尚贤, 她说:“爸,你不给也关系。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女人偏头分了一抹余光在文件上,声音冷意夹杂,“时隔多年后再去看这份文件, 我才明白,我对你们实在是太宽容了。” 话音刚落,乔云猛地跪下,“对不起,西棠, 对不起…对不起……” 乔云一个劲地喊她,磕头跪地,阮西棠却从始至终连睫毛都没眨过。 乔知夏也蹲下去扶乔云,哪知乔云一把推回她的手,语无伦次道:“你回房间去,不要听。这些都与你无关。快回去。” 乔知夏不明所以,“妈…” 那个字,顿时刺红了阮西棠的眼。她立马喊道:“谁都不准走!” 乔云吓得一抖,抓疼了乔知夏的胳膊。阮尚贤更是惊慌失措,“西棠…” 女人按了下心里蔓延的疼,眼眸里死水一潭,她自顾自地说:“这份文件明明白白记录了,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分钟里,我妈驾驶的那辆车都一直在不断提速,你说,她是不会害怕吗?” 那个时候,她已经在给阮西棠打电话了,正常情况下应该也已经知道刹车出了故障。 可唐月吟却还要踩深了油门。 阮西棠闭了下眼,拂开记忆深处的害怕,再睁开时,她把阮尚贤的惶恐和震惊都放进了名为小丑的表演中。 女人续腔道:“而轮胎的痕迹表明,在最后那段路程里,我妈根本没有打过方向盘,她是直直撞到前面的障碍物的啊!”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阮西棠目光锐利,一刀一刀凌迟着对面的人。 “因为她在故意求死啊!” 声音如同幽灵般来回穿梭这片天地,叫人不得安宁。而阮西棠始终挺身傲立,她是最孤冷的存在。 阮尚贤拼命地喘气,他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在见窥见天光的一天,也如一把利剑割破他的喉咙。 阮西棠抬了下巴,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们,“阮尚贤,她是为你而死啊,她要你永远记住她。” 唐月吟爱阮尚贤爱到疯魔,也同时让自己走入了死胡同,极端扭曲。 在得知阮尚贤对她根本无爱无心后,她的世界都在一瞬间颠覆了。 于是她想到了死。 她要用死让阮尚贤彻底记住她,哪怕成为不了他心头的朱砂痣,做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也好。 而阮氏当时的对手对刹车做了手脚,只是让她的死多了份价值。车祸之后,阮家起死回生,也不过是因为唐月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或许唐月吟自己到死都不知道那辆车是有问题的,因为她可能从始至终都放弃了生的欲望。 阮西棠昂了下头,把那份悲悯藏回眼里,待到女人再去看乔云这对母女时,唯余诅咒和恨意的眼神。 “乔知夏,你听好了,你是个杀人凶手的女儿!” 乔云痛哭流涕,要去捂自己女儿的耳朵。她拼命求饶:“西棠,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乔知夏仰头愣愣地对上阮西棠的目光,“不会的…”她喃喃自语道。 阮西棠嗤笑,“看来你还不懂?” 紧接着,她又将视线落在乔云身上,女人微微俯身低眸,一道暗光摄人心魄。 “即使那辆车没有问题,我妈还是会死。因为你亲手摧毁了她的期望,是你逼死她的。” 说到后面,阮西棠几乎是咬牙切齿。偏偏,这些都不够。 她以前不可以将唐月吟的死归咎于乔云,因为那个对刹车做了手脚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只是一切太巧了,乔云一闪而过的恶念间接推动了这一切。 所以她要恨又不能坚定地去恨。 但是现在,事实如山,她恨乔云恨到她去死都不为过。 另一边的阮尚贤试探着地走近,想要伸手去抱一抱自己的女儿。 阮西棠无动于衷,又眼神逼退了他。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一块朽木扎根在沼泽中,越陷越深。 “难怪…难怪那通电话里,她要对我说,要我记得她是爱我的。” 阮西棠兀自嘲弄地看向阮尚贤,“她爱我,可是比不过她对你的爱。所以她情愿为你死,都不愿为我活。你呢?你爱我,可你一点都不爱她!”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阮西棠眼眶里漫水,像结了层冰。 阮尚贤颤颤巍巍地,“西棠,对不起,爸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恨死了我…” 恨… 阮西棠眨了下眼,将那个字抖落,“阮尚贤,你最在乎什么?” “她吗?”女人扫过还在哭泣的乔云,轻蔑又嘲讽,“还是你背后的阮氏?” “总不可能是我妈吧?”阮西棠的声线不高不低,很平静,却也凉薄。 阮尚贤总觉得这个女儿太陌生了,他几乎不是不敢置信地去看她。 阮西棠却是轻渺地扬起眼尾,“阮尚贤,从今天起,我爸就死了。” 那块碑立了十几年,今天才把人葬进去,真的是便宜他了。 说完,阮西棠打开手里的文件,里面的纸页扬开,漫天散开。 仔细一看,那些纸上找不出任何东西,洁白无瑕,什么都没有。 阮尚贤顿悟,随即是绝望。 隔着断断续续的白,阮西棠淡漠地勾了下唇。萧瑜给自己的那份文件,因为时间有限阮西棠只能大致抓到几个要点。 所以她用了一份假的来试探,但凡阮尚贤他们能辩驳几句,她都做不到如此肯定。 只是可惜,真相如此,连当事人都会害怕,以至于乱了分寸。 阮西棠扫了眼阮家的布景,随后女人两手空空大步离开。 没有一丝留恋。 阮尚贤手撑着地板坐下来,他甚至顾及不了乔云。 阮尚贤苟延残喘,盯住某个无意义的点。 那个时候,他和唐月吟联姻,仅仅是为了家族事业,他也知道唐月吟对他的爱,但却做不到回应,他能给唐月吟的只有责任。 而乔云,则是被他封存在了记忆里。 后来,唐月吟生下了女儿,他们的婚姻如水平淡,阮尚贤也致力于阮氏的发展。只是,命运似乎总爱在一切步入轨道后,又途生枝节。 偶然的一次,他重逢了乔云。阮尚贤也是那时才知道她没了丈夫,和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乔云生活艰苦,迫不得已要靠亲戚的自助维持日子。 阮尚贤心生怜悯,给了她帮助,在生活上偶尔会给她送去一些吃的和穿的,还有一笔不多不少的钱。 而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被唐月吟知道了,她又慌又怕,一直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阮尚贤在最后一次给乔云她们送钱时,无意间和乔云说了这件事。 他心里还有乔云,但阮尚贤也很明白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和女儿。加之当时阮氏出事,阮尚贤无心再顾及其他。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却没想到,唐月吟不依不饶还在查乔云。于是,无奈之下,乔云主动约了唐月吟见面,坦白告知了那些往事。 却将唐月吟彻底逼进了死路。 当时最先察觉到车祸事件有端倪的是唐老爷子,只因他太明白自己的小女儿对阮尚贤的那份爱。 至生至死,不过一念之间。 但他却将真相压下了,他和阮尚贤约好绝不能让阮西棠得知事实。 小姑娘当时十三岁,她那么小,她的人生甚至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长。 如果知道了这些,她不仅没有了母亲,还会失去父亲,她的一辈子都要在恨与怨中度过。 这太残忍了。 至少那个时候说不得。 另一边,乔云捂脸无助地哭泣。 她有罪。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唐月吟的死是完全因自己而起,所以她自以为问心无愧地跟阮西棠说出了实话。 她有过恶念,可仅仅也只是恶念啊。 而阮尚贤在得知她跟阮西棠说了那些话后,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要再提起这件事,男人没有说理由,但乔云却或多或少触摸到了真相。 只因那天与她见面的唐月吟太过失态了。 于是乔云努力对阮西棠好,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亏欠了她的。 偌大的阮家别墅里,猝不及防地下了一场大雪。那些迷失在暴风雪中的人,都只能各自孤独地过冬。 …… 夜很深了,空气湿漉,含了泪似的。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阮西棠找了个小台阶坐下来,女人抱住自己的腿,古井无波的眼眸看着其他行色匆匆的人。 小摊贩还守着自己的生意不肯走,同他们做伴的却只有烦人的蚊虫。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关了,仅剩红绿灯还在固执地站岗。 阮西棠把下巴磕在膝盖上,她的唇还在颤抖,死死压抑着眼里的泪。 她想到了唐老爷子。 阮西棠不可以被恨毁了一生,但唐月吟的那份恨总要有人去承担。所以外公一个人拿了自己的余生替阮西棠去恨。 大概也是也因此才会积郁成疾。 阮西棠倔强地抹了把眼,欲要破开桎梏跑出来的软弱被她堵了回去。 许久,久到不知时间。 一道阴影覆在了阮西棠身上,女人抬头,就见顾泽承眼眸晦暗地俯身对上自己。 阮西棠的思绪都停止了转动。 本来该在海市的人,却倏然降临在自己的眼前。 男人衬衫还凌乱,额前碎发也耷了几缕下来。 跟跑过似的。 顾泽承则是死死攫住了阮西棠的目光,他扬手,指尖点在她眼尾,“你……” “我没哭。”阮西棠嗓子里透了倔强。 男人大拇指擦开那一点湿,“好,没哭。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说完,他薄唇吻上阮西棠的眼,那一吻绵软温暖。 阮西棠直直望向他。 顾泽承抿了下唇,他轻拉起阮西棠的手,转而将自己手里的一小袋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阮西棠动了动指尖,才发现里面是糖。 顾泽承蹲下身子,径自拿起她的高跟鞋。男人一边把鞋脱下,一边有些生气地问她:“阮西棠,你是傻子吗?” “有家不回,在这里吹冷风。” 他接了江宇的电话就往临城赶。 她倒好,手机不带在身边,一个人在这儿可怜巴巴地流泪,家也不回。 他气死了。 阮西棠找不到话回他,她理亏了。 顾泽承睨了女人一眼,又低眸去碰她的脚,冷得要命。 男人又气又疼,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双袜子出来,一只一只给阮西棠套上。 袜子穿好,顾泽承看向她,“你明天要是敢生病,我…我咬死你。” 阮西棠眨了眨眼,眼眸无辜地看他“……” 男人心里不得劲,骂又骂不得,打她还不如打自己呢。 他这辈子都被阮西棠吃定了。 男人吐了一口浊气。 下一秒,他转身对阮西棠说了句“上来。” 女人呆了一会儿,随后听话地将身子前倾过去,顾泽承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他两手抱住阮西棠的两只小腿,稳稳地将人背了起来。 “我们回家。” 一句话,简单得只有四个字,偏偏让阮西棠心里生了根的暖。 顾泽承站起后,又不动了。 弄得阮西棠偏头看他,男人理直气壮地说:“你给我指一下,家在哪里。” 阮西棠食指戳向右边的路,“走这边应该更近。” 顾泽承脸色都好了不少,他轻哼一声,说:“还算知道。” 紧接着,他背住阮西棠走了出去。 后面,江宇和顾澈坐在车里,跟上那对小夫妻。顾澈呦呦呦地叫了好几声,“我眼都快瞎了,妈诶!” “这还是我那个小叔吗?靠—” 随后,顾澈拿了手机咔咔咔地拍了好几张照。 真是活久见了。 路上,还沁了先前的那场雨水,地面光滑,泛了层光。 顾泽承背好阮西棠,女人手放在顾泽承的胸前,那一小袋糖还在晃荡。 阮西棠今天不怎么想说话,顾泽承敏锐地捕捉她一深一浅呼吸,怕她把自己憋坏了。 “西棠。”顾泽承喊她。 女人闷闷地回他:“嗯。” “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背过谁。”顾泽承掂了下她,把人贴得更稳。 阮西棠不明所以,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只是心难免有了点触动。 “所以,无论其他人如何,在我顾泽承这里,阮西棠永远都排第一。”男人字字沉哑,气定山河般的稳重。 阮西棠去阮家的时候,江宇就守在外面,因此也差不多了解了情况。 在拨给顾泽承的那通电话里,江宇都一一汇报了。 阮西棠手里弄着那一袋子的糖,呼吸都跟着顾泽承的走。 动作先行出卖了她,女人侧目,对上顾泽承也刚刚转来的目光。 顾泽承很懂她。 阮尚贤爱这个女儿,但还有其他许多东西能凌驾于这段父女亲情之上。比如乔云,又比如阮氏,还有他自己。 唐月吟也是,她最爱的是阮尚贤,以至于可以撇下十三岁的阮西棠决然赴死。 要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是很不容易的。但阮西棠也会期待她的父母多在乎她一点。 多在乎一点,或许唐月吟不会死,又或许阮尚贤不会那么伤她的心。 “西棠,我爱你如同爱我的性命。性命那么珍贵,全天下不会有多少人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顾泽承还在那边慢慢地说,像风一阵,吹到阮西棠心里的云朵里,却能下雨。 “可是,我妈妈她就放弃了。”阮西棠把头蹭到男人的颈肩,低低地反驳。 “我知道。” 顾泽承认真地开起了玩笑:“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啊。你多给我一点点甜头,我就能一直撑下去了。” “顾泽承,你不应该这么卑微的。”阮西棠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弄那一小袋糖。 顾泽承心情翘了个尾巴,“阮西棠你该不会真的是傻子吧?” “我俯身了,你才不用抬头看我啊。”顾泽承侧头碰了碰她的脑袋,“阮西棠,以前的我…” “很强硬,甚至可以说是不可一世。也很嚣张,自以为是到不会爱上你。” “所以…唔…” 蓦地,男人的嘴里被塞了一块糖,堵住了顾泽承后面的絮絮叨叨。 阮西棠闷闷地说:“给你的甜头…” 顾泽承舌尖滚上那点甜,心里乐开了花。 他耳根红了。 江宇和顾澈在后面也看到了,只觉得牙酸。 顾总居然会害羞?! 第60章 哭一下 于是在那个夜晚, 一辆缓慢行驶的宾利见证了前面两个人的情感历程。 顾泽承背好阮西棠,一步一步沉稳有度, 像是能走到永远。 最终,在到达铂悦大厦的门口时,阮西棠示意男人把她放下。 她情绪还是闷闷不乐,只是眉眼相比之前藏了许多东西。 顾泽承将她的脚提在自己的皮鞋上,拨开她眼前跑出的头发。 他看她,“嗯?”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顾泽承。”阮西棠大方直接地问他。 说完后,她抿了抿唇等待男人的回答。 顾泽承略微俯身, 乐意得很。“什么忙?” 阮西棠凑近,在他耳边嘀咕了句什么。从车里出来的顾澈还有江宇在远处看到了。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所以一时间站在原地跟两块石头似的。 顾泽承听完她的话,挑了下眉。“好啊。但—” “作为交换, 你也要帮我个忙。”男人拉过她的手说道。 阮西棠:“什么?” 顾泽承指尖又碰了碰她的眼尾,“你哭一下,阮西棠。” 他低低地对上女人的视线, “知不知道你这里红的都可以当兔子了。” “哭一下。”顾泽承转而拍拍她的背。 明明也没说什么, 阮西棠却莫名其妙地泛了酸涩,她身子抽了抽,眼里的情绪要跑出来的那一刻。 女人眼疾手快地拿手肘挡上去,闷闷地说:“不要。” “哭起来很丢脸的。”因为泪意,她声音实在软, 说是反驳,却更找人心疼。 顾泽承掰下她的手,随即把阮西棠往怀里揽,郑重其事般道:“谁说的!” 转眼,男人瞥向对面的两块石头, 冷冷地问:“丢脸吗?” 顾澈和江宇一致甩头,“不啊!” 顾泽承眸色满意了下,又紧了紧怀抱,“听到了,哭吧。” 说完,又给了江宇和顾澈不带多少感情的眼神,“转过去,说话说大点声。” 顾澈和江宇:“……” 许是男人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阮西棠抽抽搭搭地埋在顾泽承的怀里一个劲地哭。 女人趴在她胸前,揪住那点衬衫,脑袋跟着颤。 顾泽承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顺她的头发,“哭吧,我在。” 男人偏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阮西棠哭地止不住,她太压抑了,也太难受了。 替她妈妈也替她的外公。 顾泽承能明显察觉到胸前那块湿漉漉的地方,全是阮西棠的泪。 越想,他眼里的眸子越暗。 江宇和顾泽承在夜里站着,迫不得已地聊天。“江助理,今晚的月亮真大!” 江宇抬头看了眼乌云遮顶的天,违心地干笑。“嗯,不仅大还圆。” 两个人拔高了声音说,完全盖住了阮西棠的哭声。说到后面,顾澈偷偷给了江宇个眼神,“我小叔好像很生气啊…” 江宇认真地看她,“不是好像。是真的生气。” 顾澈又凑过去,“因为我小婶婶哭了?” 他和顾泽承原本在海市把工作差不多弄好了,按照行程应该是明天再回来的,毕竟还有点尾没收完。 结果,江宇大老远挂了电话给他,他小叔二话不说沉了脸色,要了私人飞机赶回来。 还有他小叔在海市还亲自去了一家儿童糖果工厂,说是给小婶婶买糖果的。 这程度,估计是放到心尖上疼的。顾澈又想到了外面说的商业联姻那一套。 这要是联姻,他能把自己头拧下来。 …… 阮家别墅里,只有客厅里亮着灯。乔知夏抱着乔云坐,阮尚贤一个人坐一边。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心里五味杂陈。 一直到大门口有了响动,阮尚贤他们才分出了几分关注。 却见顾泽承不请自来,阔步到自己的面前后,一张脸冷得淬冰,唇形更是呈一道线。 下颌绷死。 不说乔知夏和乔云吓得一抖,阮尚贤也扛不住他的气场。 顾泽承闲散地扫了一圈,邪气地勾起嘴角,“都没睡啊?” 下一秒,他又自己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也对,应该的。” “要是睡了,那今晚就得出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顾泽承盯死了对面的三个人,不加掩饰的冷然。 他老婆没个好觉睡,这些人也没道理去睡。 他身后的江宇请了张妈去阮西棠的房间收拾东西。顾泽承也给了张妈一个致谢的目光。 阮西棠在意的,他会给足了她们面子。 男人前后的态度鲜明,不由地令人咋舌。紧接着,顾泽承又叫自己带过来的人去书房找东西。 阮尚贤忍不住地呵住,“顾泽承,这里是阮家!” 哪知,男人丝毫不把他的生气放在心上,“哦?” “是阮家,那又如何?” 顾泽承不屑地回他。 男人踱步迫近,“阮董,怎么,我平时敬着你,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就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阮尚贤气血翻涌,“顾泽承,你……” “你喊我名字倒是喊得顺口啊。”男人皮鞋狠狠捻了下地,凉薄地开腔:“我是看谁的面子敬重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是不是阮家?也得看我们家西棠的意思。”顾泽承不屑地捏了捏指尖,“我老婆要是承认,那好说,我顾泽承一辈子捧着阮家我他妈都乐意得很。” “我老婆要是不承认,那这里就什么也不算。”男人说完,对上茶几就是狠狠的一脚 下一秒,声音尖锐,响彻别墅。 顾泽承咬牙,那张脸更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他勾上桌上的一个茶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乔云和阮尚贤,“惹哭她?” “你们她妈一个个都得死!” 茶杯往地上一掷,碎片溅开,四下乱窜。 乔知夏惊呼了声,拼命埋头。乔云颤颤巍巍地将身子远离眼前的男人。 阮尚贤咽了咽喉咙,“顾总…” 他改口了,只因真的怕了。 不多时,从书房里出来的人把一摞照片放在了桌上,还有几个相框。 顾泽承扬手,一张一张地去看。 他拿起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对上里面的小姑娘,眼眸瞬间软了不少。 再看到另一边站着的男人时,顾泽承嗤笑,他沿着人物的轮廓,一点点把阮尚贤从上边撕下。 随后,他又把那小半块照片撕得更碎,再扔到阮尚贤面前。 后面的照片都是一样的手法,但凡是阮尚贤的,都要撕下来。 直到顾泽承手夹起了一张乔云她们和阮尚贤的全家福,男人轻蔑地挑了下眉。 他问自己带来的那拨人要了打火机。 “阮尚贤,你这么不上道?”顾泽承随手动了动那照片,“怎么一家三口,挺合乐啊!还知道藏在相框背后。” 幸好他家小姑娘不知道。 妈的。 话音刚落,一团火舌咬上照片的一角,顾泽承扔下,火舌整个儿吞住照片。 很快,上面的三个人都成了灰。 这个寓意着实不好。 但现下,谁也不敢多说。阮尚贤认命般地闭了下眼,只盼着这个男人能赶紧走。 好在张妈把阮西棠卧室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总共也就一个行李箱。阮西棠主要的东西都在一品兰亭。 顾泽承小心地拿好银色撑杆,人带行李再拿上那些照片,走了出去。 就在阮尚贤以为总算能喘口气时,男人丢了一句话给他。 “这件事没那么善了了。” 阮西棠不可能放过她们,顾泽承更不可能,他连那点可怜的血缘约束都没有,只会比她做得更狠。 阮尚贤彻底僵了。 将近凌晨时,顾泽承回到了铂悦大厦,男人把东西放好。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时,里面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灯。 阮西棠还没睡,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泽承先去了下浴室,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蹲在阮西棠跟前,确认了下女人的眼睛,还带点红。“啧。” 你这儿肿得跟什么似的。闭眼。” 阮西棠今天乖了很多,闭眼。紧接着,冰冰凉凉的温度染上了眼皮。 “顾泽承,你是不是去放狠话了?”女人睫毛眨眨的,眼前漆黑,却能捕捉到他的呼吸。 顾泽承扯唇蕴了抹笑,“你还挺了解我。” 阮西棠眼皮颤了下。“顾泽承”她喊他。 “这笔账我要自己算。” “行啊!”男人把毛巾换了个面,继续给她冷敷,“你杀人,我给你递刀。” 阮西棠一本正经地回他:“可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谁说我不知道?”顾泽承语气里带了点得意,“西棠,我们是一路人。” 在意的和不在意的在他们身上是截然不同的表现。 “好啊,拭目以待。”阮西棠挽唇。 两个人都打算了要玩一把默契。 敷得差不多了,顾泽承又把阮西棠抱到了床上,已经过了凌晨,再不睡真的没多少时间可以睡了。 “该睡了。”男人搂住她,硬要她睡。 阮西棠闭眼,睫毛却还藏风般地动。过了许久,男人的嗓音低低传来,“睡不着?” 阮西棠闷哼,是默认了。 后面,房间里有了点窸窣的响动,阮西棠能感觉到顾泽承翻身找了什么。 等他在贴过来时,耳边飘了一首睡眠曲。男人把手机放在一边,拍了拍阮西棠的背,哄她睡。 那曲子阮西棠一听心都亮了。 刚到国外时,她睡不着的时候外公就会给她放这个,还会哼几句。 “你找过他了。” “嗯,怕不知道怎么哄你。” “那他…”好不好啊? 顾泽承却插了句:“现在快睡。还是你想我做点别的让你睡。” 阮西棠:“…那睡吧。” “我也不会给你哼歌的,你只能听手机里的音乐慢慢睡。”顾泽承莫名其妙加了句话。 阮西棠不动了,呼吸也渐渐清浅,真的睡着了似的。 顾泽承抱住她,很轻很轻地跟起幼稚的歌词唱了几句… “顾泽承,你唱歌真的很一般。”怀里,女人手抓了抓脸。 男人被逮个正着,喉结滚了好几下,“哦…” “但…挺有用的…” 我喜欢。 * 隔天,阮西棠还是照旧去了唐氏。在看到那份文件之前,她其实已经做了准备。 或许当年阮西棠无法接受,但现在的阮西棠已经学会了放过自己。 昨天哭了那么一场,真的好很多了。 唐老爷子一直教阮西棠的是不要哭,因为哭没有用,而顾泽承却是要阮西棠大声哭出来。 不涉及对错,只存在立场的不同。唐老爷子无法陪伴阮西棠一生,所以做了最坏的打算,打算她会孤单前行,所以要她忍下那些眼泪。 但,顾泽承可以给她一辈子的保护,让她哭是为了后面能够笑得更加开怀。 阮西棠一早到唐氏的时候,于璐也跟了过来,她打两份,当然钱也是两倍的量。 “阮总,你看到今早的热搜了吗?”于璐好奇地问她,在唐氏她就叫她阮总,回到阮氏又是另一个称呼。 阮西棠不介意这些。 她更关注于璐嘴里所谓的热搜,“没有。怎么了?” 说着,她点开临城的资讯,果不其然看到了最上面一排的热搜。 #顾总夫妇深夜漫步街头# 阮西棠进去,上面全是昨晚顾泽承背她走的照片,还附带了一些记者自己的话。 一看一个甜。 阮西棠咋舌,于璐盯着手机页面,脸上都泛了红色。 哇~ 女人好笑,手机页面骤然一黑,“走了,去工作,于助理。” 于璐立马正经了,“好的。” 另一边,顾氏的办公室里。 顾泽承也看到了热搜,他指尖虚虚地盖在嘴边,眼尾那叫一个高兴。 “热搜不用撤,要是掉下去了,花钱给我买回来。”男人认真地指示一旁的江宇。 “好的。” … 阮西棠在集团里忙得好好的。于璐却敲了门进来说:“阮总,外面有两个人要见你。” 阮西棠抬眸,示意她接着说。 “一个是向晚,另一个她说她姓乔,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阮西棠懂了,她想了想说:“我记得集团里有一层正要打算装修,还空着。你把她们两个都带到那里去。” 于璐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女人手上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笔,都是来道歉的吗? 呵。 阮西棠想的不错,无论是向晚还是乔知夏都是来道歉的。 一个是对赌协议要到期了,向晚怕死了顾泽承的手段,知道只有阮西棠能让那个男人改变主意。 另一个是越想越担心,经过昨晚,乔知夏怕阮西棠,也怕顾泽承。她怕这两个人会对乔云出手,只好眼巴巴地来求人。 向晚和乔知夏一见到阮西棠都是一副迫切又小心的神情,只是她们的话还没说完。 阮西棠已然抬手打住。 “你们都要跟我道歉?”她随口一问。 对面两个人立马点头,“是是是…”看阮西棠跟看救命稻草似的。 女人掸了掸手,“那你们打一架吧。” 却见向晚怔怔地看她,乔知夏也呆住了。 “你们都要道歉,我就一定要听?”阮西棠冷冷地点着她们俩,“可惜我很忙,你们打一架吧,谁赢了我给谁五分钟的时间。” “开始吧。” 讲完,女人转身就走,经过于璐身旁时,说:“你在外面看着她们,要是打起来记得叫我。” 于璐提了脖子,“好哦…”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阮西棠和于璐走后,向晚和乔知夏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心里却在衡量可行性。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没办法。 两个人都自顾不暇,只能为自己着想。 阮西棠再回来的时候,乔知夏和向晚还纠缠在一起。 这层都是水泥地,唐氏还没开始装修多少,除了灰尘就是灰尘。 唯一好的一点是地方够大,能让她们好好得打一架。 乔知夏胳膊肘上青了几块,头发也散了。向晚脚上的高跟鞋也踢得老远,脖子有几道抓痕。 一场架,难分伯仲。 阮西棠双手抱胸欣赏了下,之后冷冷地说道:“都回去吧。就算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们。” “阮西棠!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你让顾总放我一马行吗!”向晚不顾形象地喊她。 阮西棠掀眸扫她,那一眼寒光乍现。“你所谓的没有做什么,是说没有故意来我面前炫耀,还是说没有逮着机会刷存在来让我心里不舒服啊?” 向晚顿时哑口无言。 是的,几乎都是她主动去找阮西棠的不痛快。 所以阮西棠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更何况,现在不放过她的顾泽承,是他要为阮西棠出气。 于璐叫人把向晚拖了出去。 而乔知夏见向晚无话可说,又被迫离开后,她自己鼓起勇气适时开了口:“西棠,我妈妈的事你看在过往那么多年的情分上原谅她好不好?” “她不知道会那样的!车祸不是她的本意啊!”乔知夏在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她是觉得乔云不对,可是,乔云毕竟是她的母亲啊。 血缘关系和亲密程度完全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判断,也可以动摇一个人的思想。 乔知夏就是最好的例子。 阮西棠对上她的眼眸却更为锐利,“可是乔知夏,你现在还有妈妈可以喊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在我这里就是一种莫大的罪啊?” 乔知夏心里胆颤。 “伤口不在自己身上,就别跟我说什么轻易原谅。我要她的命都不为过。” 阮西棠轻蔑地瞥她。 后面,乔知夏也被保安拉了出去。 …… 顾泽承今天又去了一趟邵氏,他和邵齐珩要讲一下周廷郁的事。 先前因为萧瑜在北城差点出事的缘故,邵齐珩就有意要在那边拓宽底盘。 现在有了周廷郁这个不长眼的上来,顾泽承也打算在海市立出一块更大的地。 事情说到差不多了,又聊到了别的。顾泽承从桌上摸了块糖出来含在嘴里。 邵齐珩都觉得稀奇,“看来这糖不一般啊?” “跟我老婆有关。”顾泽承嘚瑟。 “对了。”男人又踢了下邵齐珩的沙发脚,“你当初怎么让萧律师重新爱上你的啊?” 邵齐珩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往事不堪回首。他说了句:“阮大小姐和我老婆不是一个性子。” “我老婆比较冷。” “我老婆比较硬。” 邵齐珩和顾泽承对视了一眼,目光角逐。 但这两个人,都狠。 靠。 顾泽承撇了下嘴。 刚巧这时沈易铭也来了。 邵齐珩点了下桌面,“喝酒吗?” 顾泽承窝回沙发拒绝了。“喝不了,要是喝了,我老婆会说我。” 邵齐珩又去看沈易铭,“来点?” “不了。我最近要以身作则,少喝酒。”沈易铭敞了下外套,话里却不含糊。 许眠老是给他出去喝酒,关键喝醉了还会… 总之他得管着她一点。 顾泽承吊儿郎当地看他,“你自己怎么不来?” “我戒酒,备孕。”邵齐珩得意地来了句。 顾泽承和沈易铭:“……” 靠。 邵齐珩嚣张了下。“希望我女儿能走路的时候,也能看到你们几个的孩子。” 顾泽承没好气地回他:“谁先有女儿还不一定呢?” 沈易铭:“我觉得儿子也不错。” 顾泽承:“我现在连我女儿的名字都能起一个出来了。” 邵齐珩和沈易铭异口同声道:“叫什么?” “顾阮?” “不行?” 第61章 阿承 和邵齐珩他们聊完, 顾泽承又去接了阮西棠下班。只是今天的目的地并非在铂悦大厦。 街景流转。半个小时后,阮西棠下车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 是古朴的老街建筑,一砖一瓦,错落有致。 临城沿江而建,近几十年里,城市日新月异。但在城市的边缘还保留了一条老街,也因此逐渐成了夜市的打卡地点。 此时,老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古桥下痕苔茵绿, 清澈的河水迎着月光闪烁跳荡,铮铮琮琮。 来往行人悠悠,有说有笑,仿佛夜色都在肆意疯长。 顾泽承把阮西棠揽在怀里, 目光落在她匿着风景的眼眸中,“这里怎么样?” 阮西棠眸色里透出欣赏,看向身边的男人时 , 挽唇问了句:“你当我是小孩子?” 顾泽承哄人的小心思被戳破了, 他也振振有词,“我把你当什么你不知道?顾太太。” 几分认真又几分打趣她。 阮西棠勾了下唇,又听到他说:“这里真的不好玩?” 顾泽承舌尖抵了下牙根,他就不该听邵齐珩他们的建议。 没用。 女人想了想,说:“走吧, 逛逛也不错。” 最近她要参加一个设计师大赛,灵感还没找到,趁着今天没准可以抓到有趣的点子。 顾泽承紧了紧怀抱,“那别走丢了,这里人多。” 阮西棠抽了抽嘴角, 倒是不点破他。 两个人沿着街边的小摊子逛起来,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有许多卖小首饰的和卖花的,算卦的… 一路走走停停,阮西棠看到一个卖红绳的小摊。摊子上放了一个个的小陶瓷,上面都一个字,很多人在里面挑挑拣拣找自己的那几个字,再将两三个小陶瓷编在红绳上。 阮西棠之所以多看了几眼,是因为她发现那些情侣似乎都不会找全自己的名字。 顾泽承顺过她的视线望向那个小摊,他揽住阮西棠的腰走近。 女人不明所以,“顾泽承?” “你不是好奇?”男人笑道,她眼里的星子都快溢出来了,顾泽承怎么会看不出来。 阮西棠来到那个摊位前。 摊主则是个中气十足的老人,时不时故作神秘地摸上一把自己的胡子。 旁边有块大大的招牌,说自己也兼职算命。 阮西棠友好地打量了下他,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确实适合算命。 “两位是…情侣?”摊主自己琢磨出了门道,犹豫地问道。 闻言。 顾泽承黑了脸。男人下巴点了下阮西棠的发顶,不甘地咬牙说:“是夫妻。” 老人愣了下,随即改口说:“那二位结婚还蛮早的吧。估计有六七年了。” 阮西棠无语,他分明是在胡乱算命。 顾泽承眯眼,眼眸下场藏了不善。“刚结婚不久。” “嗯?”老人扇子也不摇了,凑近身子,光明正大地去看这对夫妻,“这姑娘刚刚喊了你全名,哪有刚结婚的小夫妻这么叫自己的老公的?” 老人据理力争起来,又指向眼前几筐带了单字的小瓷块,“那些浓情蜜意的情侣找名字的时候也都是找私下喊得亲切的昵称。” “不是你们这样滴!”老爷子摆摆手,一副看透了真相的得意。 顾泽承嘴里搅了怒气,懒得跟他说,心里还有点那么不是滋味。 阮西棠敛了下眼眸,主动拉上男人的手走开。 老人还在后边有些感慨。 顾泽承挽好女人的腰肢,不得劲地说:“就他那看面相和算命的水平,迟早有一天得被人追着打。” 男人紧住下颌线,没好气得很。 阮西棠偏头,好笑去看他孩子气的一面。 紧接着,有关顾泽承的记忆又不合时宜地跃出,阮西棠不由地想到,自己叫他时好像从来都是那几个不含多少感情的字。 女人垂下眼眸,她动了动红唇。许久,才把舌尖上饶起的话宣之于口:“阿承。” 顾泽承惊得瞳孔一缩,连忙去找这一声的源头。 就见阮西棠眉眼弯弯地注视着他。 答案不言而喻。 男人收回将将要迈出去的步子,在灼灼的目光中,他奋力抵抗惊喜的洪流,不放心地要阮西棠一个确定。 “你刚才叫我什么?” 女人抿了下唇,随即又大大方方地重复了一遍。“阿承。” “我以后都这么叫你,如何?” 阮西棠自知还不做不到喊他老公,所以只能找一个折中的方式。 只是男人的反应好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你再说一遍给我听。”顾泽承双手抱住她,胸膛起伏满是情绪的节点波动。 阮西棠长出一口气,让着他说:“阿承。” “嗯,我在。”顾泽承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心又珍重。“说好了,你以后都得喊我这个,不许反悔。” 阮西棠瞥他一眼,莫名觉得他有点傻。“好啊。在你不惹我生气的前提下。” 顾泽承又啄了下她的额头,“一言为定。” 说完,他牵起阮西棠的手,走之前还回身给了不远处的老人一个得意的眼神。 呵。 摊主眼瞅着那男人的幼稚,气得一噎,不叫全名又怎么样。 切。 从街头到街尾,这段路走了半个小时。最后顾泽承带阮西棠进了一家面店。 两个人各要了一碗店里的招牌牛肉面。 趁着面还没上,顾泽承一双锐利的眼眸攫住阮西棠。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这样。 阮西棠被他看得不自在,直白开口:“你干嘛?” 顾泽承挑了下眉,“你再叫我几声。” 我还没听够。 阮西棠抽了抽嘴角,“阿承。”说完,她又接着去看店家煮面的场景。 男人听她软软地叫自己,心也都跟着软得立不起来了。他拿起手机就开始嘚瑟。 顾泽承:她今天终于不叫我全名了!也不叫我顾总! 邵齐珩:恭喜 沈易铭:也就那样 傅时晟: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 顾泽承:滚… …… 吃了碗面,两个人才回了家。 铂悦大厦里,时间刚过九点,阮西棠坐在书房的办公前对着平板浏览起模特的硬照。 一手刷过去,几乎都是趋近于完美的身材。 陶桃的声音从平板里冒出,“哇哇哇哇…都好帅啊,软糖~” “我要死了…” 相比之下,阮西棠则显得淡定许多,听陶桃还在那边一连串地说形容词。 她适时地打趣她:“收一收口水,别被贺院长发现了。” “我就看看!”陶桃手机上一划一张照片,那些模特的身材真的是没话说。“太帅了啊啊啊…” “要不是怕贺铮那个老男人算账,我都想上去摸一把了,呜呜呜…” 阮西棠由她说,女人选了其中某张合自己心意的,对着,开始在画稿上描起来。 偶尔,她会扫几眼对面那张办公椅上挂着的衬衫。 阮西棠一眼认出,是顾泽承昨天穿的那件。按理说,这件衬衫早就该被送到专门的洗衣店了。 女人拉回思绪,继续手上的动作。 陶桃看得入迷,“软糖!软糖!你有没有特别喜欢里面的哪个啊?” “有几个吧。”阮西棠从审美角度出发,认真地回她。 陶桃却是扼腕叹息,“才几个啊!” “我怎么觉得都可以呢呜呜…” “哪几个?” 突兀闯进的男声打破了气氛。 顾泽承单手压在桌面上,人从背后圈主阮西棠,阴恻恻地问:“里面有你喜欢的?” 陶桃一听,吓都吓死了,抓紧时间挂了微信电话。 嘟嘟嘟— 几声过后,满室静谧。 阮西棠从来没觉得陶桃这么不靠谱过,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泽承却是不依不饶地拢紧她,“你喜欢里面那个?” 阮西棠转头,指尖划在他的脖间,“只是作为设计师的评论,当成一件艺术品看的。” 顾泽承拉下她的手,还是不信,心里醋得很。 阮西棠无法,喊了他:“阿承。” 顾泽承心头狠狠一动,“好,下不为例。” 不然能怎么办? 他起身,看似无意地抓起那件衬衫,斜了下嘴角,“它上面还湿着—” 阮西棠低头在描画稿,敷衍得听他讲。 顾泽承喉咙一梗,后又补充了句:“就胸口这块湿了。” 你哭湿的。 女人这才掀开眼眸看他,却还是没说话。 “我这种款式的衬衫只有一件。”顾泽承沉沉地望向阮西棠,目光里有隐隐的期待。 即将破土而出。 只有一件。 才怪。 阮西棠不用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女人从位子上站起,走向顾泽承那边。 男人心里一顿,呼吸都微窒。却不想阮西棠径自略过她,走向门口。 失望又将他拖入遍地荒凉。 结果在彻底踏出书房前,阮西棠不按常理出牌地扔了句:“这里没有皮尺,如果用手量的话,可能会不准确。” 身后,阮西棠没看到是,男人猛然抬头的动作,脸色从冷到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力量。 顾泽承心都满了,“我不介意。” 趁着她今天好说话,早点量好给他做件衬衫出来。万一明天阮西棠不认账了怎么办,他得怄死。 阮西棠颔首,转身再走回他身边,同时眼神示意他张开手臂。 用食指和大拇指完全打开的距离作为尺子来测量,是在紧要关头才会不得已采用的办法。 阮西棠没想到今天会在顾泽承身上用到。 至于这么着急吗,女人心里腹诽。 因为量身的需要,两个人贴得很近,顾泽承一动不动,偏偏视线一直追着女人走。 阮西棠专心地记下他的肩宽,颈围等一系列的数据,突兀地来了句:“过几天,你要去阮氏商谈后续要跟进的合作?” 顾泽承想了想,嗓音染了磁性:“对。你会到场吗?” 阮西棠轻笑,眸子里有一瞬间的凉薄。她字字笃定:“不会。” 她这么说,顾泽承就懂了。 男人面容隽秀,有说不出的柔情。“我明白了。” 阮西棠扬了下眼尾,“要不我们打个赌,赌他会怎么选。” 顾泽承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混了笑意,“老婆,你说你是赌棍吗?” “不是。” 阮西棠也回以一笑,话不用说尽,但两个人都了然于心。 …… 周五这天,顾泽承带上自己这边的团队去了阮氏集团。之前双方商议的合作已经暂告一段落,所以有必要再开展新的合作。 会议室里,顾氏的人已经到场。阮氏的几个重大股东坐在另一头。 阮尚贤作为董事长坐在主位。 哪怕过了好几天,再碰上这位女婿,阮尚贤还是有些后怕。 在场几个有眼力的股东也抓了顾总和阮董之间不一般的气息。 本来他们是以为阮大小姐和顾家大少爷是商业联姻,毕竟之前的事他们都略有耳闻。 可是真的结婚后,顾氏那边递来的合作哪一个不是让他们阮氏拿大头利益。 更不用说,热搜上挂了许久的资讯。顾总直接背了阮大小姐一路。 这些能够说明的就是顾总对阮大小姐的看重,除了这个找不到别的理由。 可是今天,好像顾总对阮董的态度看着又不是很好啊? 奇怪。 顾泽承偶尔给阮尚贤几道眼光,都是含冰的。合作的具体事宜才说到一半,阮尚贤接了个电话。 是乔云的。 她几乎不会在工作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所以阮尚贤才会打断会议进程接起。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阮尚贤显而易见地变了脸色,他捂住手机,急忙对顾泽承他们说了抱歉,就慌里慌张地出去了。 留下一桌股东交头接耳,有几个更是当众皱了眉头,对阮尚贤这种不分轻重的表现表示不满。 顾泽承却是事不关己地坐好,男人闲散地捻了捻指尖,心里冷笑。 第62章 喜欢 专业级别的跑道上, 只见一辆赛车红如火焰,风驰电掣。 扬起的强劲气流裹挟着沙尘漫天飞舞。 眼见车里的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时, 驾驶座上的人才意犹未尽地踩了刹车。 车门打开,乔云□□脆利落地拉扯到地上。女人脸上惨白无光,惊慌失措在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张牙舞爪着。 乔云的头顶一片阴影覆下,似嘲弄又似不屑。 女人凭借离散的思绪,怔愣地抬头,直直望去,阮西棠勾了唇角正欣赏着她的惨状。 乔云讷讷地叫她, “西…西棠…” 却见女人先跟旁边的驾驶员道了声谢。 一身飘逸的赛车手脱下手上的保护装备,也很得体地跟阮西棠握了握手。 “应该的。你是许眠的朋友,帮个忙的事。” 那赛车手抽回手,又斟酌了下, 随即说:“按照你的吩咐,我用她的手机打了电话给那个男人。让那男人听她嚎了那么几句,也特意提醒了那男人说我们只是带她玩玩, 不会出人命的。” 阮西棠目光满意, 含笑地说:“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赛车手摆摆手,自己先离开了。 那车还在原地,连同车钥匙一起。 阮西棠这才分了几抹视线给地上吓坏了的女人。乔云是真的还没回神,她的心窍都好像丢在了那段路上。 那个赛车手看到一个转弯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却又恶劣地在最后关头猛地带回方向盘。 每一次,乔云都感觉自己与死亡要撞个正着时,又堪堪擦肩而过。 “西棠…”她无力又惭愧地喊她。 “你要干什么啊…” 阮西棠俯身,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眉眼,嘴角轻扯了点弧度, 不入心得很。 “不干什么。”女人食指上去抬起乔云的下巴,又尖又快,“我只是好奇,在阮尚贤心里,到底是阮氏比较重要,还是你比较重要。” 乔云又怕又惊,挪了下身子,又被阮西棠抵住下巴。 “顺便—”女人松手,任由乔云垂下那张脸,“让你体会一下我妈妈当时的情境。”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因为我才会死的…如果知道,我不会说的…” 乔云哭着,“真的…西棠…我不会说…” 阮西棠似信非信地点头,她想了想,“你是不是很得到我的原谅啊?” 说着,她扶起乔云,态度认真,给了乔云转圜的余地。 “你能原谅我?”乔云简直是喜出望外。 阮西棠绕着她慢慢打量,“也不是不可以。” 在乔云微滞的瞳孔中,女人走向一旁的赛车,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你站在这里,只要能一步都不动,我就原谅你。” “哪怕我用车开向你。” 乔云绞住手指,心里一团乱麻,但是害怕与紧张不加掩饰地流露。 “我…” 阮西棠打开车门,懒懒地扫她一眼。“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妈妈跟我外公把我养得这么好,不可以毁在你身上。” 女人凉薄地开口,“即使,我也真的很想要你死。” 乔云浑身僵直,如牵线木偶般,呼吸都静止。 “开始吧。”阮西棠爽快地坐进车里。车子启动,转弯朝乔云的眼前开出去十几米,随即停下。 当车头对准乔云的那刻,她也不过是个接受审判的犯人。 阮西棠在车里打了个手势,放下的那一刻,车身缓缓出去。 乔云咽了咽喉咙,她死死拧住指尖,在深呼吸中眼看着车子慢慢过来。 瞳孔中的红点越来越大,在某一刻,车子犹如利剑,挣脱了空气的束缚,狠狠刺来。 仿佛眼里都能见血。 阮西棠猛地踩下油门,视线所及是乔云那个女人。 “不行!”乔云急急往后躲开,捂脸尖叫。 不可以! 阮西棠会要她的命,那辆车附着了杀气,连红色的车身都像血。 几乎是同时,车子停住。出笼的野兽又落回理智的牢笼,驯顺至极。 仿佛前几分钟里,要冲入他人身体的不是自己一般。 女人从车上下来,目光生冷,阳光都化不开的冰。她瞥了眼乔云和车前端几分米的距离,略有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控制得很好,要是乔云不躲,车身应该刚刚擦到她的身体。 “你怕了。”阮西棠甩了个结论在她脸上。 乔云拼命喘气,“我…我不是故意。” “可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啊!你在害怕什么?”女人肆意地斜了她一眼,在乔云久久的沉默中,阮西棠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你也害怕我会有一闪而过的恶念,怕我会一时冲动要了你的命。” 阮西棠撩了下散乱的头发,语气平静,却给了乔云狠狠一击。 “我…我…”乔云语无伦次。 阮西棠没去理会她的惊恐,自顾自地说:“是,你想要我妈死也只是心里隐晦的恶念。” “那你当时跟她说的那些话呢?你在一个女人面前对她说你和她的丈夫两情相悦,你把她当什么?” 乔云脱口而出,“我只是不甘。” “明明我跟你爸爸才是两厢爱慕,可是你妈妈却是可以和他携手的人。所以我才会讲了那些,真的!” “真的…”乔云捂脸,泪水浸湿,满目不忍。 阮西棠蹲下,如看客一般的心情实在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女人轻启红唇,“所以我妈妈死了,你的不甘又成了愧疚,你对我好,把我乔知夏一样对待,想弥补我缺失的母爱。” 乔云抬头,等待头顶落下的刀。 “那你知不知道?哪怕再像,你也不会是我妈。”阮西棠掀眸静静看她,“你不配。” “你对我也永远不会像对你的亲生女儿一样。” 一双眼古井无波,却能看到乔云的心里,拉扯出她真实的心境。 “我说了,我不会动你。但是,我没有了母亲,可你还有女儿—” “你要对她做什么?”乔云倏然大力抓住阮西棠的手,不管不顾起来。 阮西棠任由她乱来,女人巧笑倩兮,偏偏眼里没什么笑意。 “我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乔云。” “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要对乔知夏出手了,我要你活在随时可能失去女儿的提心吊胆里。” 阮西棠用力拖开乔云的手,嫌恶又厌烦。 “不可以的!你不可以动她的!”乔云颤抖,一个劲地叫嚷。 似乎只要够大声,她就足以洗去污浊,宣称无罪。 阮西棠走开,回身望向她。 “可以的。” “你能把你和他的幸福建立在我妈妈的崩溃和痛苦之上,我想你也应该可以在对你女儿的惴惴不安中继续享受这份幸福。” 话落,阮西棠不再看她,扬长而去。 乔云在原地却彻底失了活力,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阮氏的会议室里,阮尚贤呆在位子上,他缺席了半个多小时,再回来时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乔云给他打的那个电话里,女人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让自己去救她,可是另外一个男人却又说不会对乔云做什么。 阮尚贤已经让自己的助理去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旁边顾泽承把玩手里的打火机,偶尔看他一眼,吊儿郎当地。 消息自然是他压下的。 现在看起来,他和阮西棠是心有灵犀。 对于阮西棠会怎么做,他心里大概有了个想法。只是顾泽承也不拦她,他乐意给自己老婆扫清后路。 顾氏这边不动声色。阮氏的董事都急死了,他们是搞不懂阮尚贤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再不把心思放到正事上,这合作就得告吹了。 在逐渐心焦的等待中,他们迎来了一丝期盼。只是缓解他们心焦的人并非是阮尚贤,而是开门进来的阮大小姐。 阮西棠双手抱胸,随意地环顾了下当下的场面,还行。 顾泽承见到她来了,上去就拉过她的手。 紧接着男人看向伸长了脖子的一帮董事,“看来阮董是没什么合作意向了,那干脆算了吧。” 阮尚贤一慌,“顾总,这次我真的是因为临时出事,还希望你谅解。” “对的。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要不再详细说说?”上了年纪的董事带头留人。 更有打出感情牌的,“对啊。再说您看阮大小姐不是都来了吗?” 阮西棠扬了下眉,“我站我先生这边。” 顾泽承心里一甜,嘴角都开了点笑。“忘了跟大家说,阮氏不合作的项目顾氏会加倍和唐氏合作。” “毕竟我太太现在是唐氏的阮总。” 男人指尖摩挲阮西棠的手,那手纤细又绵软,能软到他心坎里。 “顾总,这…可阮大小姐还是姓阮,她以后也是要执掌阮氏的呀!”董事急了,连忙找理由想让顾泽承改变心意。 阮尚贤也试探地说:“西棠,你看…” “阮董,今天的事…” 是我干的。 女人将那未尽的四个字用唇形描了出来。那唇色红得招摇,也像阮西棠这个人。 肆意潇洒。 “你这是在做什么?”阮尚贤顾及有外人在场,低吼道。 女人可笑地看他满是在意的神情,“我记得那天你是签完了一桩生意才赶到的医院。” 明明那家医院离阮氏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可连阮西棠和唐老爷子都比阮尚贤到得早。 结果呢,到了乔云这里,心神不宁,连到手的合作都丢了。 啧。 阮西棠以前对这些细节并没有耿耿于怀,是因为她还认阮尚贤这个父亲。 还对父爱有那么一丝丝的贪恋。 “不是的,西棠,你听我说。那个时候阮氏的状况不好,所以我没办法,至少得保住手上的项目吧。” 阮尚贤有理有据地说明。 阮西棠却轻轻松松回了他,“只是在心里的份量不一样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同,就算有不同,也应该是我妈更惨一些。” 她连命都没了。 可“我跟你说过了,我会保证她的安全。”阮西棠眸色掠过暗光,直直朝阮尚贤袭去。 阮尚贤被看得心里发毛,终是无言以对。 旁边的人除了顾泽承都只当父女两个在打哑迷,谁也看不出门道。 只是隐约觉得这对父女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顾泽承拉高阮西棠的手,不欲让她跟阮尚贤多说什么。 “情况就是这样了,是阮氏没有给予我们足够的尊重。因此顾氏日后的合作案全都由阮总接管。” “告辞。” 说完,顾泽承带着阮西棠出去。 路上,男人形色匆匆,步伐不自觉快了许多。 直到上了电梯,顾泽承将阮西棠抱在怀里,“你接管了顾氏日后给唐氏的生意,那不如也考虑一下把我一并接管了?” “嗯?”男人趁到停车场还有一段时间,吻了吻阮西棠的唇。 女人昂首,轻轻回他:“还没到,阿承。” 还没到那个时候。 她还要…… “哦。”顾泽承勉强应她,心里不是很舒坦,又被她阿承阿承地叫着,失了底线。 下一秒。 男人又吻住阮西棠的唇。 浅尝辄止,随后又离开。 出了电梯,坐上江宇开的车后,顾泽承将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紧紧地抱住。 时不时地亲怀里的人一口。 ?轻?吻?最?萌?羽?恋?整 ?理? 阮西棠贴在他耳边问,“周氏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之前顾泽承去海市估计也是为了这个。 “周家现在还在争,不过形势明朗了许多。现在周廷郁那边占劣势。”顾泽承一边顺起她的秀发,一边说。 “暂时不要动周氏?”阮西棠抓住他的手,认真地跟他商量。 顾泽承心里发酸,虽然知道情有可原,却还是不得劲。 他挺拔的鼻梁蹭在阮西棠的额头,就是不说话。 阮西棠无奈,“把他留下刚好跟阮氏咬起来,好吗?” 好吗?有一点点点点的撒娇。 顾泽承闷闷地说:“那好吧,把他留着。我听我老婆的。” 他低眸饶有兴趣盯着阮西棠扑闪的睫羽,含情脉脉又小心地问了句:“西棠,你现在有没有喜欢我啊?” 阮西棠则是被问住了,她呆呆地注视顾泽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我不急,我等你。”顾泽承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说没有失望是假的。 但是她现在已经会撒娇了,慢慢地也就会动心的。 前头,江宇一双眼看透了许多。 在顾太太这里,顾总就没什么原则可言。 就…牙酸。 …… 之后几天阮西棠一直在忙设计大赛的事。今天的设计大赛是分为团队和个人同时进行的。 阮西棠找了文沁做队友。 晚上,在阮氏的设计部,阮西棠还在做顾泽承的那件衬衫,她停下来一会,思绪不安分地往外飘。 随性,就拿起手机看看。 文沁回了一趟家,阮西棠也顺便等她过来。 女人指尖划在手机页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意起顾泽承的那句话。 他问—— 你有没有喜欢我? 阮西棠蹙了下眉,她自己也不是很懂。无法,她找了陶桃商量。 阮西棠:你知道什么算是喜欢吗? 阮西棠:又或者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啊? 软糖拍了拍桃子的头。 陶桃还在打游戏,刚挂了一局,顺着微信爬了过来。 陶桃:我知道啊,我看那些小奶狗跟小狼狗就很高兴。 陶桃:应该是高兴吧! 陶桃:还会觉得赏心悦目! 阮西棠眯眼,回她:不是这种喜欢。 阮西棠:男女之情的那种,就发自内心的,你懂吗? 陶桃鼓嘴:那…我不是很懂欸! 陶桃:挠头.JPG 她自己也没谈过啥恋爱,看上别人都是见色起意。 这么一想,还有点肤浅哦。 阮西棠觉得不该找她,说了几句,两个人又各自去忙了。 陶桃在那边倒是还惦记这个喜欢。 她又去找了贺铮。 陶小桃:贺院长,你学医的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表现吗? 陶小桃:懂不?急啊啊啊啊! 打开手机的男人,指尖一顿。 贺铮:嗯。 陶桃见惯了他清心寡欲的样子,又打了几个字出去。 陶小桃:那你说说呗,我有急用。 陶小桃:你好厉害这都知道! 贺铮:没你厉害 陶桃在那边脑子里一个大大的问号,阴阳怪气地,搞什么? 贺铮盯住手机的聊天记录,一下子有点恍惚。贺老爷子叫了他几声,男人才回神。 “爷爷。” 贺老爷子也不是介意,主要是好奇,他这个大孙子心如止水许多年了,难得有事情能让他发愣的。 他又看向贺铮旁边的人,贺燃一身烟酒气的,花花公子得很。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该结婚了,都老大不小了。” “尤其是阿铮你,都三十多岁了。”贺老爷子又开始卖惨,“我都八十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孙媳妇的那天哟~” 贺铮看破不说破,两指揉了揉眉心,“会的,爷爷。” 贺老爷子不卖惨了,两眼放光,“这么说你心里有人了?哪家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见见?” 贺铮指尖停在聊天界面上的某处,“再过段时间吧。” 小姑娘还没开窍。 “好啊!你可不能骗我。”贺老爷子心里高兴了,又点着贺燃,“你小子呢?” 贺燃在老爷子面前倒还有分寸,“我啊,等着吧。” “爷爷,哥,我先走了。” 他毕恭毕敬地颔首,起身就要出门。 老爷子在身后喊他,“你又干什么去?” 贺燃挥了挥手,“去给你找孙媳妇去。” 贺老爷子:“……” 信你才怪。 设计部里,阮西棠和文沁商量设计大赛的准备工作。说了半天,把还差一些具体细节没敲定,不过也到这里了。 毕竟时间在那里挂着呢。 阮西棠却多看了文沁两眼。 “还有什么事吗?西棠。”文沁拿好包,却没打算直接走。 阮西棠在心里理了下语句,问得也直白:“文沁,你还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吗?” 喜欢吗? 文沁眼眸流转了下,随即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那太久了,我都—” “记不清了呢!” 莫名地,阮西棠从中体会出了怅然失意。 “好吧。”女人冲她盈盈一笑。 却见贺燃站在门外,不知道待了多久,又或者是刚到。 看到贺燃,文沁也没多少反应,只和阮西棠说了再见,就跟男人走了。 到了地下车库,贺燃和文沁上了车,只是两人一直僵在原地。 因为车根本没动。 文沁无所谓地看他,“不开吗?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贺燃扫了眼车库里的摄像头,俯身凑近,对准文沁的唇就是一吻。 舌尖压在女人的舌头上,不给她一点拒绝的机会,横冲直撞,像个毛头小子。 吻罢,他拉回一点身子,桃花眼里那叫一个风流多情。“要不,我们在这里试试?” 文沁明白了,几乎想都不想,“也好。” “那你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早做完早睡觉。” 贺燃勾起唇角,笑了。 又吻过去,“行啊。” 紧接着,文沁的呼吸都和他的沾在一起,女人的香水和男人的烟酒气调染,文沁的衣领被解了两颗扣子。 这时,来了个电话。 女人抵开专注的贺燃,也不去看他生冷的眼眸,果断接起。 电话那头,有个男生喊了:“姐姐。” 下一秒。 贺燃拉住文沁的手,顺着那点动作,按了扬声器,文沁刚要说什么,男人又追过来吻她。 愈来愈没了章法。 文沁忍不住嗯哼一声,电话那头男生说道:“姐姐,你旁边还有人吗?” 贺燃吻在她耳边,咬了下“不跟他说说?” 文沁眨了几下眼里的迷离,对电话那头说起,“是有人。” “男朋友吗?”男生又问。 文沁忽略贺燃的动作,“不是,炮友而已。” 男人停下了吻。 “你说的那件衣服我明天再看看,尽量按照你的尺寸改好。” 文沁看向贺燃,脸上的媚散开些,却还是勾人。 “好的。那姐姐你早点睡。晚安。” 文沁:“晚安。” 挂了电话。 女人吻了回来,挑了下眉,“还要吗?” 贺燃咬牙,面上不显。 “不了,没心情。回家。” 文沁扣回自己的纽扣,端坐回去。“好啊。我也困了。” 贺燃眯眼,“那回我家?” “随你。” 另一边。 顾泽承也把人接回了铂悦大厦。 阮西棠人从浴室里出来,却见男视线沉沉地锁住她。“怎么了?” 顾泽承伸手揽住她,又示意她去看自己的手机。锁屏页面上,一连串的信息轰炸。 陶桃:软糖,我知道了! 陶桃:你不是问我什么是喜欢吗?我问出来了! 陶桃:就是你看到会和他吵架,看不到她心里会想他! 陶桃:吃到好吃会和他分享! 陶桃:嗯…现在就这么多,我再去问问。 陶桃:快夸我啊啊啊啊啊 阮西棠认命地闭了下眼,把手机盖回桌上。 她错了,她就不该找陶桃的。 顾泽承嘴角勾起,“原来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阮西棠睁眼,头一次觉得在顾泽承面前多了分心虚。 男人低头,压向她,“你不跟我说?” “我知道啊。” “喜欢一个人就是看到她想吻她,想疯了的那种。” 说完,顾泽承扣住女人的后脑勺,唇对唇贴了上去。 阮西棠猝不及防,眼眸大大的,无辜又惊讶地看他。 第63章 一点点心动 吻又长又欲。 顾泽承时不时又舌尖勾下, 跟引诱她似的,阮西棠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 许久, 女人才挣得了喘气的机会。 她眼里全是水雾,轻轻一吹就像能透过一双眸子看近心里。 顾泽承摩挲她的脖子,眼神扫过她的胸口位置,“有没有觉得这里动得更快了?” 阮西棠掂量了下自己的心跳,抿了下唇,才说:“嗯,是有点。” “但也可能是因为呼吸不畅。”她实事求是地说。 顾泽承舌尖抵了下牙根, 眯眼,“也对。” 紧接着,男人将脸贴近,搁在阮西棠眼前, “那现在有没有吻我的欲望?” 女人目光一笔一划雕刻他的脸,锋利又隽秀。 阮西棠莫名心口灼了下,“嗯, 我想吻你的。” “但也可能是因为你长得真的好看。” 顾泽承拿她没辙, 扬长脖子又吮吻起阮西棠的唇,“那再试试别的。” 他勾了下嘴角,手慢慢往下。 不一会儿,沙发陷落,旁边的茶几上东西凌乱。声音细碎。 阮西棠手掐在顾泽承肩膀上。 “你快点。”女人红唇贴在他颈肩, 眉宇似蹙非蹙,偏生妖媚。 顾泽承只觉脖子多了几点温润,灼灼望向她,“你吻我了?” “嗯—”阮西棠低低应他,身子都要没力气了。 偏偏他还来劲得很。 顾泽承心都颤了, 阮西棠什么时候主动吻过他,还是在床/上。 “很快。”男人说着。 之后。 沙发上两手十指交握了许久。 …… 隔天一早,阮西棠起床时软了下脚,还是顾泽承眼疾手快把人拎到怀里。 顾泽承拿了遮瑕膏挤在手上,轻轻涂抹在女人的脖子上,阮西棠全程没给他一分视线。 顾泽承小心地贴过去蹭了蹭她的侧脸,“不气了,嗯?” 阮西棠眯眼,一脸心情不好。男人却眉飞色舞,止不住的高兴。 女人手肘上去就是抵开顾泽承,懒得理会他。 后面上了车,阮西棠也不跟他说话,顾泽承抱在怀里好一通哄她,才让女人多看了他两眼。 顾泽承指尖点在阮西棠的脖间,不放心地扫了好几下,“都遮住了,别人不会看到的,老婆?” “你别不理我,下次我注意,好不好?”男人吻了吻她侧脸,也不敢去啄她的唇。 阮西棠恨恨地,拉过男人的领带,“要是被发现了,你以后就去书房睡吧。” “老婆。”顾泽承急了,去抓她的手。 去书房睡,睡得着吗? 靠! 今天阮西棠跟顾泽承一起去顾氏上班。上了电梯间,男人还在那里争取自己的权益。 他怕阮西棠腰酸,拿手在那块按着,“中午我接你一起吃饭。我错了,老婆。” 顾泽承一个劲哄她,阮西棠被弄得差不多没脾气了,闷闷地回了他“嗯”。 “那你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这话刚开口,电梯门先开了。 外面站了两三个职员,脸色都挺复杂的。 顾泽承眯眼,看着她们,“不进来?” “不了不了。我们要去下面的。顾总,你们请。”一个职员连忙摆手,怕晚了会被老板恨上。 另一个也表明态度,“是是是。” 他们可不敢打扰顾总跟顾太太的说话。 尤其是顾泽承刚才伏低做小的样子,她们也不小心抓到了。 就没想到…顾总也会怕老婆。 等电梯门关上,外面几个人才喘了一大口气。倒是里面,阮西棠眼尾挑了一度,明显是满意了。 顾泽承帮她理了下头发,“现在高兴了?过不久整个集团都知道我被你管得死死的。” 阮西棠瞥他,眸色流转,“这不好?” “好啊,怎么会不好。”男人低垂的眸色里温情脉脉,“你要是不赶我去书房睡就更好了。” “嗯?” 阮西棠挑了下眉,“看你表现。” 这时,电梯到了阮西棠要去的这一层,顾泽承目送她离开。 几分钟后,男人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上来,顾泽承就手肘抵在桌面上,抱拳擦在唇边,琢磨起来。 江宇在一旁不敢出声,还以为他是在思忖什么要事。 却听男人认真地发话,“通知集团里的所有人,今天一律不准说闲话。休息时间也不允许。” 江宇睁大了眼眸,“…好…好的。” “那太太那边…”是不是不要让她知道啊? 顾泽承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你说呢?” “我知道了。” 男人摩挲自己的指腹,目光沉了一寸。 这样总不用起睡书房了吧。 珠宝设计部里。 Ann见了阮西棠过来,亲切得很。跟她打了个招呼后,视线又落在女人白皙的颈部。 她的直觉告诉她,阮西棠好像擦了什么东西。 Ann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过一看,上面就收到了江助理的信息,告知她今天不准说闲话。 这? 随即又看到,遵守规则的员工每人可以奖励五百块现金。 Ann心里又没事了。 看在钱的面子上,什么都好说。 嗯。 她又继续去忙活手上的工作了。 阮西棠见她转移了注意力,略为心虚地挡了下自己的脖子。 女人深呼吸一下,眉头放缓了许多。 还好,没被发现。 …… 阮家别墅里,正常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乔知夏还没出门。 乔云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知夏,你就听妈妈的,别出去了行吗?” “妈!”乔知夏都急死了,好好的班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我都跟你说过了,昨天走路差一点崴脚是我自己的事。” “真的是意外啊!” 乔云握住她的手,“知夏,你别让妈妈担心好吗?西棠她现在不肯原谅我们,她身后还有顾总,你不能出事的。” 女人一个晚上没睡好,容颜可见的衰老。 “要不你带个保镖出去,就当是安妈妈的心行吗?”乔云都快哭着求她了。 乔知夏也服软了,“行吧。那带一个保镖就行了,我不想引人注目。” “好好好。你肯带就好,你中午吃饭和晚上下班的时候都要给我打电话,妈妈真的怕死了。”乔云拍拍她的手,神色忧郁。 “我知道了。”乔知夏拧眉,却还是应了。 乔云亲自把她送出阮家门口。 她以为从阮尚贤那里要来一个保镖跟着乔知夏就能万无一失了。 中午,乔知夏准时给乔云打了个电话。 乔知夏在路上走着,她刚吃好午饭。乔云听她好好地说话,心里安了许多。 只是她高兴得太早了。电话还没挂,乔知夏那头先叫嚷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几个人把乔知夏后面跟着的保镖二话不说上去就是撂倒。 因为省时间,她走了小路,一路上的行人就只有几个跟她一样要去公司的上班族。 见了这个场面,他们也纷纷绕道走,只当没看到。 乔知夏懵了,下意识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乔云一听,当场慌了神,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你们要做什么?知夏,你有没有事啊?” “你别吓我啊!” 很快,乔知夏那边窸窣一阵,再有人声时,已经换了个人说话。 “乔云是吗?” 乔云提心吊胆地,“我是…” “不干什么,就是跟你提个醒,你这一个保镖还不够我们打的。”阮西棠派出去的人轻嗤,明晃晃的不屑。 说完,挂了手机,直直扔回乔知夏手里。女人也吓得不轻,她直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那人踩了地上的保镖一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乔知夏的辩解,来得快去得也快。 阮西棠在顾泽承的办公室里接到电话后,了解了事情经过,说了声谢谢。 男人从背后抱住他,也听了一嘴。 挂了这个电话,阮西棠也没什么动作,眼眸静静地盯住手机。 很快,不出所料地,乔云打了电话过来。 铃声响了好几回,阮西棠都置之不理。她就是想看看乔云能打到什么时候。 觉得她耐心差不多耗尽了,女人这才慢悠悠地按了接通。 濒临绝境的人蓦地看到一洼水,只会不顾一切地去吮吸,顾不上真假。 “西棠吗?你别动知夏,真的!你不能动她的,算我求你了好吗?” 阮西棠慵懒地欣赏了下她的着急,“说我动她,那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乔云一噎,喉咙了都紧了几分。“但是…你对她的保镖出手了,你…” “你说这个啊,”阮西棠直言,“我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比保镖的话,你比得过我吗?” “我…”乔云捏住手机,她太清楚了。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阮尚贤给的,她对上阮西棠没有任何的胜算。 “至于对不对付你的女儿,看我的心情吧,乔云。”阮西棠无所谓地说。 仿佛只是看戏的人,无法体会悲喜,只等大幕拉上的那一刻。 顾泽承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眼尾都浮了层笑。 乔云真的要疯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西棠。” “我们之前不是还相安无事的吗?” 话出口的瞬间,阮西棠的长眸暗雾一片,“你提醒我了,你还过了十几年的舒坦日子。” 而这些都是你偷去的。 乔云祭出了王牌,她失去了理智。 “顾总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你想想看要是他知道你这么狠,还会爱你吗?西棠,真的算了好吗?”她威胁道。 阮西棠心境平和,顾泽承却是冷笑,他摸过女人的手机,续腔:“乔云,挑拨我和我老婆的感情,你真的活腻了是吧?” “顾…顾总,我不是…” 乔云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让她放我一马…” “趁我老婆现在还有心思跟你玩的时候,你该好好享受,她要是不想玩了,轮到我,那就不是现在这么一回事了。” 男人唇角抿出倨傲的弧度,神情比刚才冷了许多。 但是贴紧阮西棠的动作却十分温和,他给了唯一的偏爱和例外。 乔云死人一般的脸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手机的。 那边,顾泽承心疼地摸了摸阮西棠的侧脸,“要不还是我来?” “她说的你都不介意吗?”阮西棠也靠在他身上,指尖在男人的衣袖画起了圈圈。 男人掰过她的身子,双手捧住阮西棠的脸,“我介意你不够狠。” 但凡是他出手能把乔云彻底摁死在地上。 阮西棠真切地从他眼里读出心疼和在乎,女人抓下他的手,踮脚凑在顾泽承的耳边。 声音浅浅,却有滴水穿石的本事。“阿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你好像有一点点心动了?” 顾泽承浑身一凛,愣愣地看向她。 许久,抱紧她低低地笑出了声,“我都做好要输一辈子的准备了,西棠。” 真好,她说她动心了。 “以后你不会输了,我阮西棠放在心里的人我都不会让他输的。”阮西棠拍拍他的背,享受午间片刻的安逸。 顾泽承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不容许两人之间丝毫空气的存在。 而另一边的乔云局促不安,害怕和担心如蛛网束缚得她动弹不得,越反抗甚至会越难以呼吸。 而之后来的电话更让她抓狂。 别墅座机几乎是刚响,乔云就抓了起来。 “喂?是阮董吗?”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说着,可人劲儿十足。 乔云不敢置信,“你是谁?” “啊?不是阮董吗?”女人矫情地惊呼,紧接着又说:“不好意思啊,我打错电话了。不小心打到家里来了。” 乔云呼吸不畅,觉得天都塌了。“这位小姐你到底是谁?” “我打错电话了呀。你是阮家的保姆吧,记得替我保密。”说完,那头没了声。 徒留乔云一个在原地胡思乱想。 她慌里慌张地要去找阮尚贤,又不敢出门,整个人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被她视为救赎的那些打给阮尚贤的电话也都没有人接。 她不知道的是阮尚贤因为之前和顾氏没有达成合作的事已经令董事会不满了。而周氏的周廷郁又三番几次地针对阮氏,弄得阮尚贤一个头两个大。 今早起来阮氏的股价一路下跌,董事们叫苦不迭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他被堵在办公室里找尽办法去稳住那些股东。 第64章 例外 晚间, 月光陨落,天幕脏黑。 酒吧里, 人来人往,推杯换盏,升起白天的热闹。 阮西棠和文沁碰了下杯,女人手勾起酒杯,轻抿了口,她不敢多喝。 文沁能喝,酒杯边沿擦过女人的唇色, 她不经意地动了动眉心。 随后,又喝了下去。 阮西棠和她约出来,也是为了设计大赛的事。今年的设计师比赛与往年有所不同。 分了团体和个人,两项并重, 各自角逐前三名。 但是评比的作品却是同一个。 两到三个设计师一组,根据组内风格设计出各自心仪的作品。 因此团体赛考验的是设计师风格的共性融合,而个人赛侧重自身的独特性。 阮西棠和文沁已经提交了初级的设计作品, 如果能成功获得设计大赛里评比组的青睐, 之后她们还需要现场参加最终一轮的比赛。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在等今晚要见面的人。设计师Mo来的时候,阮西棠眼神示意了下文沁。 “你们好啊!”设计师Mo跟个没事人似的上来打招呼。“Ci,距离我们上次碰面好像也不是很远。” 阮西棠掀开眼皮,懒懒地睨她, “嗯。看来你也处理好了周总那边的事。” Mo冷不防被点了一道,却还是微笑着说:“和你进行正面的对决我一项都很舍得时间的。” “好啊,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Mo。”阮西棠随意地歪了下头,言语简单, 却不让人轻松。 Mo想了想和阮西棠对上的战绩,不甘如钩子,一旦抓上,再难松手。 “这一次谁会是第一,可说不准。” 阮西棠挑了下眉,定睛看她,“光明正大的吗?” 而不是之前和周廷郁联手的背地勾当。 “当然!”Mo抬头瞪着阮西棠和文沁。 女人丝毫不怵,对着酒杯往灯下看去,好不惬意。“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设计师Mo冷笑,“赛场见了。” 女人气场傲慢地离开。 文沁对那位Mo也说不上多少的好印象,却听阮西棠在旁边问:“你有信心赢下她吗?” 文沁顿了下,探问的目光锁住阮西棠。 女人浅浅地勾了下唇,又问她:“你有做好准备要拿冠军了吗?” 文沁懂了,又好似不懂。“我对这个第一名很有兴趣,那西棠你难道不要?” 第一名本身就足以令人期待,但凡是参加比赛的人都不会不上心。 而且今年第一名的奖品是一把古典流苏折扇,也是前三名的奖品里最贵重的一个。 哪知,女人几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要。”阮西棠放下酒杯,手还在上面摩挲,她神采奕奕,说道:“我看中的是另一个。” 文沁点了点头,“无论你要不要第一,我都会全力以赴。” 说完,她举杯自顾自地干了。 阮西棠眼眸里多了分欣赏,拿上酒杯碰了下文沁的那只,“拭目以待。” “不过,出于私心我更希望赢得冠军的是你。” 文沁开怀一笑,“谢谢!” 聊了许久,阮西棠才和文沁道别。她一个人拿好东西,走到酒吧的侧门。 这里进出的人少,阮西棠不用担心跟别人磕磕碰碰的。 只是,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阮西棠刚到门边,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一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旁边还有个身着职业服的女人。 江宇在门外守着,迎面对上阮西棠,眼眸都要炸了。“太太…太…” 阮西棠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闭嘴。 江宇苦兮兮地合上了嘴巴,他把目光投向那边的顾总,心里惴惴不安。 顾泽承一言不发地看向旁边的女人,画了精致的妆容,也很有气质。 在职场里历练出来的端正自持。 女人说了一大堆,看似是在讲工作,实际上有意无意地要拉进和顾氏的关系。 “你对我有意思?”顾泽承指尖夹了根烟,把玩了一会儿。 他对这女人的兴趣还不如对这根烟的呢。 那女人似乎是愣了下,想了想,随即也说了实话:“对,顾总天之骄子,我自然会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她抬头一脸倔强又坦荡。 顾泽承盯着她,眼眸暗了许多。“我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介意,顾总。”女人撩了下发尾,连动作都像。 顾泽承眯眼,伸手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只见一个暧昧的红痕蛰伏在脖子上,招摇十足。 “看到了吗,我老婆咬的。” 女人紧了紧手,若无其事般地颔首。 “我跟我老婆浓情蜜意的,有你什么事?”顾泽承擦了下那个那块地方,动作温柔,眼里全是冰渣。 “还有啊,我全部身家都在我老婆手里,顾氏也给她了。” 男人语气认真,莫名有种引以为傲的感觉。 “你在开玩笑吧?顾总。”女人脸上也不平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顾泽承把领子扣回来,轻呵了声,“你少打我主意,懂吗?” 男人视线又捉住她的妆容和衣服,冷笑起来。 全是学他老婆的。 妈的,不爽。 “把你的做作也给我收回去,再学我老婆,我弄死你。” 女人发抖,“我…我这就走。” 顾泽承把烟咬在嘴里,吊儿郎当地叫她:“慢着。” 女人回身,咽了下口水。 “要是让我老婆知道了今天的事,你也得完。” “我不会说的。”女人连忙摆手,她现在就盼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顾泽承也她一眼,拿了打火机出来就要点烟。却蓦地停了手。 只因阮西棠在那边喊了他。 “阿承。” 男人弄下嘴角搁着的烟,昂首挺胸,那股懒散劲儿瞬间丢了。 “老婆。” 阮西棠走到他跟前,低头扫了眼他手上的烟和打火机。 男人机敏,柔声说:“我不抽。” 紧接着,直接把那东西扔给了江宇,顺带着给了他一个不满的眼神。 他老婆来了都不提醒他。 江宇无话可说地低了头。 原先那个女人却是要走不走僵在原地,承受阮西棠不含感情的打量。 女人更怕。 阮西棠双手抱胸,一本正经地问她:“这位女士,听说你看上我老公了?” “啊?我…”女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阮西棠手拉开顾泽承领口的位置看了下,随即对男人抬了抬下巴。 “你眼光挺好,但,人品不怎么样。” 阮西棠直面评价起那个女人。 几乎是下一秒。 阮西棠勾住顾泽承的领带,上前狠狠吻了一把男人。顾泽承心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是不甘示弱的回吻。 对面的女人当场红了脸。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欲望。 阮西棠动了动胳膊,顾泽承乖乖地退开一些。 阮西棠缓了下呼吸,再去看一身职业服的女人,声线平静如水:“抱歉,这位女士。我眼里不容沙子。”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女人埋头,莫名听出了狠劲,一时间令她有一种恍惚。 还以为是顾泽承在跟他讲。 “我明白了。”女人小心地去看顾泽承的眼色,一片暗盲。 只一眼,她就慌不择路地跑远了。 江宇也聪明地站回到了门边。 阮西棠点上顾泽承的那个红印,“我怎么不知道我咬你一口。” 男人闷哼,心虚地抓上她的手,“我…用你的口红涂了一下,就怕哪个没眼力价的凑上来。” “你挺会啊?”阮西棠擦了下,果不其然,指腹都沾了点红。 抹小/草/莓和招蜂引蝶全让你一个人干了。 顾泽承一凛,“不啊!我不会。” “我今天来谈生意的,那一桌都没女人的,一个都没有。”边说,他一边要带阮西棠回酒吧里。 女人拉住他的手,红唇轻启:“我没说你是来找女人的。” “我怕你误会我。”顾泽承抱住她,哀怨地说。 阮西棠抽了抽嘴角,看他旁若无人地装可怜。“谁叫你以前有那么多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 顾泽承:“……” 说不过。 …… 之后,顾泽承和阮西棠上了门口那辆宾利,车子最终开到铂悦大厦。 回了家,刚进卧室的门,顾泽承直接把人抵在墙上,上去就吻住阮西棠的唇。 那点口红渐渐散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嫣红。 阮西棠烟视媚行,脚推了几下。 “还没洗澡。” “一起。”顾泽承又吻又说的,把呼吸都融进嘴里。不容抗拒。 之后,浴室里热气氤氲,偶尔能从透明玻璃上看到一小段白皙的脚踝。 阮西棠出了一身汗,顾泽承才意犹未尽地结束。男人还抱着她,两个人没完全分开。 阮西棠捉回自己那点呼吸的劲头,对准顾泽承脖子咬了下去。 顿时,漫上一个红痕。 “给你留的。不许无缘无故给别人看。”女人动了下唇,妖冶又美艳。 眼里还有钩子。 顾泽承挑眉,“好。” 不久后,浴室里又出了水声。 再回到床上时,阮西棠还有点迷蒙。 她指尖摸在男人无名指的钻戒上,抬头看他:“过几天我要去阮氏一趟。” 顾泽承心疼地摸摸她的脸。 “他找你的?” “嗯。”女人把戒指拉出来一段,顾泽承又警觉地按回去。 男人伏在她耳边说:“别乱动。” 阮西棠太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转身把头埋在被子里:“晚安。” “晚安。”顾泽承轻笑,胸膛的气息裹住她,声线又低又灼人。 …… 阮氏最近的状况着实不好。 阮尚贤更是着急上火。乔云在阮家那边整天忐忑不安的,还搞起了求神拜佛那一套。 先是不让乔知夏出门,后面又经常不放心地打电话给他。 甚至不顾阮尚贤是不是在处理工作,弄得乔知夏和阮尚贤都绕着她走。 阮尚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对乔云的那点爱也在日益消磨了。 至于集团内部,股价跌停,惹得大批股东怨声载道。还有许多公司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子,唐氏和顾氏更是直接抢了阮氏的生意。 这无异于在打阮尚贤的巴掌。 女儿和女婿都不给他脸面。 又加上周廷郁那个人大有一种要跟阮氏同归于尽的感觉,死咬阮氏设计部的大片市场不放。 整个阮氏说是大厦将颓也不为过。 因此阮尚贤无法,只好请了阮西棠到场。 董事长的办公室里,除了阮尚贤,还有几个有身份的董事长。其中有两个是阮氏同宗。 一见到阮西棠进来,他们先是惊喜,在看清她身后的人时,又齐齐悬了一颗心。 顾泽承一双眼跟狼似的,打在他们身上,爪子经过,寸草不生。 但还是有个大胆的阮氏亲戚发了话,“西棠啊,这里没多少外人,叔叔我就直说了。” “你当着临城那么多人的面,对付阮氏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不是?”男人句句以阮西棠为先,眼里的算计却一闪而过,留有痕迹。 阮西棠掸了掸手,“我无所谓啊。” 男人一梗,心里一口气上不来。偏偏阮西棠还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好似无辜。 另一个董事也说了:“阮大小姐啊,你以后是要继承阮氏,那你说你…你报设计师大赛的时候怎么说是以个人名义呢?不该说是以阮氏的名义吗?” “阮氏不是快要没了吗?”阮西棠盈盈一笑,肆意洒脱。 “你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要不是阮氏快完了,你们把我叫过来干嘛?” “你……”董事气得手抖,说都说不灵清了。 好在阮尚贤及时出来,“西棠,我和主要几个董事商量了下,说是要把阮氏交给你来管。爸年纪大了,该由你们年轻来了。” 把集团交给阮西棠,无论是唐氏还是顾氏都不会再为难阮氏。 阮尚贤这个算盘打得倒是好。 “对对对,阮大小姐终归是姓阮的,阮氏也迟早是要给你。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也不是很重要。”董事们纷纷开始搭腔。 有些是故意说给顾泽承听的。 阮西棠眉目沉静,无动于衷地听完他们的叽喳乱语。 “早晚是没什么区别,”女人慵懒地倚在墙边,“因为我根本不会继承阮氏。” 甫一出口,满堂震惊。 “你在说什么啊?阮西棠。”阮家那个亲戚认为她真的是醉了,竟然会不要阮氏。 阮尚贤搓了搓手,只觉得寒意阵阵。“西棠,你在开玩笑吧?” “阮氏只能给你的,那是爷爷在世时就定好的事啊!” “阮尚贤,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看得上阮氏?” 一个濒临破产的集团而已。阮西棠嘲弄道:“继承阮氏,救活它,然后成全你吗?” “我可没那么大度。” 女人打了个呵欠,事不关己。 阮尚贤浑身僵死,他从这一刻才知道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 一个由唐老爷子亲自教导出来,流着阮家和唐家商业血脉的外孙女,一个能够赢得顾泽承这个男人全部爱意的顾太太。 她有手段,也真的能硬得下心。唐月吟的那份她要向这些人都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西棠…”阮尚贤恳请她。 阮西棠却置身事外般的从容,“阮尚贤,你不能什么都要。你娶我妈妈是为了她背后的唐家,为了你的事业。当年你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不该奢求爱情。” “你既要事业,又要爱情,还要你的女儿心无旁骛地原谅你,你想得倒是挺美啊?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阮西棠嘴角上扬,满目疏离。“你和乔云那么两情相悦,那干脆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当生活只剩下柴米油盐一地鸡毛的时候,白月光也免不了沦为袖口白米粒的悲哀。 她倒是想看看,到那时候,阮尚贤还会不会像之前那么畅意。 “对了,你还有个女儿,但愿她会给你养老送终。” 阮尚贤眼里混浊,呆呆望向阮西棠,入目皆是疮痍。 顾泽承则适时上前,揽住女人的腰。“走吧。” 再多讲下去,他怕她心情又不好了。 “顾泽承。”阮西棠叫他。 男人郑重道:“我在。” “你可以是例外。”阮西棠的视线和阮尚贤对上,无声之中拉起无法跨越的沟壑。 “什么?”顾泽承不知道她讲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可以又既要事业,又要爱情。你和他不一样,你有这个能力,并且—”阮西棠偏头,含笑地看他。 “我也相信你。” 甚至是爱你。 第65章 最想要的 ——我相信你。 一句话如银河缎带飘然, 似乎天空中多一分的蓝都融在了里面。 顾泽承直直看向阮西棠,他用刚好够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好。” 女人则是调皮地眨了下眼, “我也觉得好。” 旁边阮氏的几个董事直接急了眼,他们现在把阮大小姐顺利继承阮氏看作了最后的机会。 要是阮西棠不要,那么只能寄希望于阮尚贤他能带领集团起死回生了。 这位董事长有几斤几两他们太明白了。这么些年,阮尚贤中规中矩,对集团说不上多大的建树,但倒也没有多少失误的决策。 只是他实在不具备扭转乾坤的本事。 当年阮氏之所以转危为安,说到底是因为唐月吟的身故还有阮老爷子的实打实的能力。 那几个董事显然都想到了一块, 他们还想从阮大小姐这里下手,只是顾总这座大佛在这里压着,他们不好明说。 眼见顾泽承要拉着阮西棠出去,阮尚贤在后面追喊了一声, “西棠!” “阮氏里面还有你爷爷那一辈的心血,你不能因为我让他这么多年的打拼都付之东流吧!” 顾泽承给了他一记冷眼,拳头紧了紧。 阮尚贤浑身喘气, 他企图用最后一点血缘绑住这个女儿。 她不在乎他这个父亲, 那阮老爷子总可以让她回心转意吧。 背对阮尚贤的人沉默了片刻,就在对方自以为要赢下这场心里战的时候。 阮西棠开口了。“你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爷爷那部分的产业包括设计部我以唐氏的名义收购,我丢掉的只是你的心血。”女人回眸,给了他轻渺的余光。 在阮西棠目所能及的地方, 阮尚贤跌坐在办公椅上,颇有一种苍凉的哀沉。 那张脸跟在黑白照里的也没有多少不同。 女人闲散地收回目光,显然不欲多言。 顾泽承把她揽好,带人出了门。 里面,那些董事却变本加厉地闹了起来。 “我说阮董, 你干了什么让你女儿能这么对你,还要赔进一个阮氏!” “那现在怎么办,要我说还是把手里的股票都卖了好了。大家另找下家。” “你们还能找下家,我呢?阮氏是家族企业,阮尚贤你以后怎么有脸去见老爷子?” …… 董事们一夕之间只觉得对谁都不满,对集团也好,对阮尚贤也是,还有对阮西棠的。 只是他们忌惮顾泽承那个男人,只好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阮尚贤捂脸,心里一团乱麻,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走到今天。 桌上手机也在响个不停,乔云的名字在上面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像个死结,也像个梦魇。 阮尚贤脾气躁了起来,伸手就挂了。 那头,乔云对着生冷的机械音,脑袋里嗡声不停。她总觉得许多事情变了。 就像阮尚贤从未挂过她的电话。 以前他要么接,要么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任由它响着,借此告知自己他还在忙。 乔云蓦地记起了唐月吟。莫名地,她心里涌起害怕,害怕是报应不晚。 出了办公室的门,阮西棠多看了几眼阮氏的现状。 自从阮老爷子将集团规划到这边的时候,阮氏已经在这里屹立不倒了几十年。 阮西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就被阮老爷子抱着来过这里,老爷子对她说—— 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我们惜棠高不高兴啊? 不高兴了。 阮西棠敛了下眼底的情绪,暗自说,现在只有毁了它,她才高兴。 顾泽承把气息贴上来,“难受了?” “没有,相反我还觉得挺爽快的。”女人挑了下眉,浅浅一笑。 “嗯。”顾泽承摸了摸她的脸,“我爸妈也是你的爸妈,他们对你比对我还好,什么时候回顾家?” 阮西棠点头,“好呀!” 顾泽承抱她在怀里,“那现在去哪儿?” “陪我去设计部一趟。” “行。” …… 等顾泽承到了阮西棠的办公室,才看到她专门用来设计服装的桌上端端正正地摆了一件黑色衬衫。 阮西棠眼神示意了下,神采飞扬地说:“如何?” 顾泽承拿在手里,细细打量,后又凑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喜欢。” 只见他指尖伸向自己身上的那件衬衫扣子,阮西棠下意识扫了眼玻璃墙上的百叶窗,见都关上了,心里出了口气。 “顾总,你就不怕谁忽然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女人两□□叉懒懒地倚桌边。 顾泽承脱衣服的手一顿,随即又琢磨出了什么。“不会,我关门的时候反锁了。” 阮西棠眼风刮了他一下。 男人勾唇,自顾自地换上了那件衬衫。“好不好看?” 阮西棠视线沉沉地落在他身上,欣赏了一会儿才说:“衣服好看。” 顾泽承勾过她的手,眯眼。“人不好看?” “也好看。”阮西棠踮脚,故意往他耳边吹气。声线藏低,还搅了点诱惑出来。 “别招我,老婆。”男人摸上她的腰肢,光听声音,都透着忍耐。 阮西棠状若无辜地看他,随后走到门边开了锁,她刚才听到了细微的敲门声。 果然,于璐就站在门外,脸还有点羞涩。 “阮总监,好巧顾总也在。”小姑娘拿出了十足十的演技,她还以为两个人在干别的事。 是她不够纯洁呜呜呜。 阮西棠一眼看破她。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闷咳了声,紧接着若无其事地问起:“有什么事吗?” 于璐走进来,“设计师大赛的晋级名单已经出来了,我们这一组的作品顺利进了决赛。设计师Mo那边也进了。” 边说,于璐边把自己带来的笔记本放在桌上给阮西棠看,小姑娘尽量忽视另一边男人的强硬气场。 “只是现在网络上也有很多关于赛事的讨论,里面大部分是关于您和设计师Mo的。” 于璐瞄了女人一眼,见阮西棠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不由地困惑。 阮西棠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解释,她认真浏览起了具体的设计作品。 首轮的比赛主题是画。 阮西棠和文沁的作品用了国画里的泼墨效果,而Mo那边则是渐变。 两组作品的出发点可以说是擦肩而过,也难怪网上会议论纷纷。而阮西棠和Mo之前在其他公开赛场的对决更是给了这些媒体一个爆点。 甚至都有人在网上发起投票,各种猜测最后赢得会是两个人中的哪个。 阮西棠了解情况后,睫毛一直垂着,若有所思。于璐已经拿好笔记本离开了。 顾泽承慢慢地靠近她,男人深邃如幽潭的嗓音轻声道:“老婆?” “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多了。”阮西棠把身体重心往顾泽承这边压,她心里挺烦的。 阮氏的后续她还要妥善处理,比赛的名次她更是要小心争取,还有唐氏那边的日常工作。 “我还是喜欢当一个单纯的设计师。” 她不太享受在商场的拼搏杀伐。 “那交给我?阮氏那边我来跟进。”顾泽承拍她的背哄着,轻笑说:“你老公的捷径你要是不走就没人能走了。” 男人胸膛温暖,惹得困意寻根往上。阮西棠闭了下眼,“嗯。” 半开玩笑地讲:“那要说谢谢吗?” 顾泽承吻了吻她蹙起的眉头,“不用。” 阮西棠之后当真把阮氏的后续都交给了顾泽承处理,她信得过他,也开始试着依靠他。 顾泽承在商业圈子有一套自己的手段,他表面上对谁都能给好面色,吊儿郎当又随性妄为,却每次到紧要关头时,在对手的胜券在握中咬下一块肥肉。 阮氏这件事情单从生意角度讲是很好处理的。阮西棠要的只是毁掉它。 但是顾泽承还有别的顾虑,他怕阮氏的破产会招致其他对阮西棠的无端揣测,怕那些脑子拎不清的人以为他和自己老婆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这才是最难拿捏的点。 好在他找了解决办法。 在阮氏申请破产结算的当天,顾泽承发表个人声明表示自己的全部身家包括顾氏集团都已经转移给了阮西棠。 本来这些财产转移在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就完成了的。只是外面这些人都不知道。 偶尔有那么一点风声,圈子里的人也下意识地认为是假的。 现在把事实摆在了明面上,又是一场轰动。 就冲顾泽承做的这些,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他对阮西棠的心。那么之前那些暗自里流传的坏话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顾氏的那些董事因为这件事对顾泽承有了意见,虽然不会有大的乱子,但终归还是给男人施加了几分压力。 声明出来的当天,阮西棠陪他去了顾氏,也见到了那些董事的不满。随随便便把一家大集团拱手送人,是谁都会不高兴。 顾泽承看出了她的担心,“怎么?怕我以后不好在集团里立威?” 阮西棠怔怔地看他,一双眉宇蹙得让人心疼。却听男人伏在她耳边说:“只要你不和我离婚,顾氏在你手里还是在我手里都没什么区别。” “西棠,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把顾氏给你既是给你的保障,也是给我自己创造的筹码。毕竟要是你一直不爱我的话,哪怕有一天你真的不要我了,大概也会不忍我落得个一无所有的境地。” 所以他不止在赌阮西棠的爱,还在堵她的怜悯。哪怕没有爱,有不忍也是好的。 比起阮西棠不爱他,顾泽承更怕她会爱上别人。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开她。 阮西棠往他胸口打了一下,随后女人额头抵在顾泽承的胸口,脸朝下,克制着自己眼里的冲动。 “现在好了,我也输了。”她闷闷地说了一声。 顾泽承下巴蹭她的头发,“什么?” 阮西棠伸手抱他的腰,“我比赛的那天你要来吗?” “我老婆的高光时刻我能不来吗?”男人把她的脑袋挖出来,捧住她的脸,说话间语满是自豪感。 阮西棠就近吻了下他的下巴:“好。” …… 比赛这天,江宇早早地开了车到现场。顾泽承在后座要给阮西棠开车门。 江宇对着后视镜,来了句:“太太,祝您拿到冠军。” “谢谢江助理。”阮西棠对他莞尔一笑。 顾泽承在旁边恨恨地给江宇记了一笔。 他都还没说呢!抢什么台词。 “只是这次我要的不是冠军。”女人实话实说道,眼眸里明媚盎然。 顾泽承拧了下眉,“为什么?” “等比赛结束的时候再告诉你。”阮西棠伸手按在他沉下的眉心,慢慢抚平。 “那我不知道该祝你什么了。” “你应该想想到等我上场了,镜头给你时,你该说些什么,顾先生。” “好,我到时候认真想。” 阮西棠指尖作乱,点了点。“你不试试劝我争一下冠军?” 顾泽承任由她乱摸,“你喜欢就好。” “你也会喜欢的。”女人把手放在他领口的位置,娴熟地整理了下。 末了,还对顾泽承挑了下眉。 今天的比赛依旧是个人赛和团体赛同时进行。只是参赛人员都要在指定的房间里完成工作,期间不允许出去。 房间配有必需的设备,一切的服装面料以及尺子和卷尺等工具。到饭点的时候也会有人送统一的盒饭进来。 比赛耗时一天。 在评委台上,两边是观众席,正中间的显示屏上一一会显示组内的工作状况。 阮西棠和文沁是C组。设计师Mo和她的两个助手在E组。 今天比赛的主题是世界,追求的是视觉冲击。开场前主持人说明了官方赞助商和冠军的奖品。 顾泽承和江宇坐在观众席上,准备待上个一整天。他无心去听主持人的开场白,目光紧紧攫住视频里的某个身影。 阮西棠和文沁商定好切入点和要选择的面料,就开始各自忙活。 对观众席上的人来说或许时间太过难捱,对参赛人员而言时间其实是很紧张的。 要在一天里确定设计风格和出发点,再靠自己的双手从头到尾完成一件设计品,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所有设计师争分夺秒,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工作人员取走她们的设计成品,评委席上也开始做好准备。 到阮西棠和文沁上场的时候,两个按照顺序介绍各自的设计理念。 文沁是从落日中获得启发。 “从傍晚到夜晚,日落会在一段时间里产生有层次的错落变化,也是世界日新月异的缩影。于是我借用落日中的余晖和云朵体现在这件旗袍上,同时将光和影的效果隐隐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同时采用了中国传统色彩中的细分来进行微妙的区别。” 阮西棠则是从水中倒影发现了玄机。 “我们眼前的一切是一个世界,而水里的倒影是另一个世界。清澈与明朗中,是一场颠覆,天可以是地,高耸入云的建筑可以是直抵深海的利剑。你以为的绵软在随风而动的水里也可以是带刺的尖锐。因此在旗袍设计中我用了倒影和波纹来表现融合的层次。” 后面是D组,到E组时,Mo上场的时候还特意给了阮西棠一个眼神。 Mo用的是科技变幻来呈现一个世界的立体多元,在衣服中采用了亮片的细节。 听完参赛人员的全部发言后,接下来是评委的给分环节。 最后开始公布比赛名次。 先是团体赛,毫无意外的C组第一,其次是E组和G组。 对于这个结果阮西棠和文沁相视一笑,倒是泰然自若。 后面的个人赛才是让所有人捏一把汗的环节。其实根据前面的团体成绩已经可以猜出大致的获奖人员了。 不外乎是阮西棠,文沁和设计师Mo这三个人。 主持人拿起卡片,在众人的灼灼的目光中开始颁奖环节。 “首先,公布的是冠军,她是来自C组的——”主持人一贯的故弄玄虚。 Mo在另一边掐紧了指甲,她在心里默念不是阮西棠。 下一秒。 主持人说道:“她就是—文沁!文设计师。让我们掌声恭贺!” 文沁上前鞠躬致谢。 Mo不由地惊叹一声好险,幸好不是阮西棠。这也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台上掌声雷动,主持人再次公布冠军得主的奖品。 贺燃在观众席上勾唇拍了拍手。顾泽承和江宇那边也大方地恭喜。 “好,接下来谁会是我们的亚军。她就是——”主持人视线扫过在场的人,在大家的迫不及待中揭开谜底。 “C组的另一位设计师,阮西棠阮设计师。” 顿时,阮西棠对上镜头面露微笑,女人的情绪真实到好看。她无心理会Mo的不甘和懊恼,转而远远望向观众席上的顾泽承。 隔着人海,明明如雾里看花一般。偏偏顾泽承和阮西棠就能心无旁骛地将视线撞在一处。 那一眼,似乎来自千山万水。可顾泽承瞬间懂了,亚军才是阮西棠的目标。 “至于亚军的奖品呢,是一颗蓝色的碎钻。而很巧的是,它跟几年前的另一场设计大赛上作为冠军奖品的钻石是来自同一块未经切割的宝石。” 只是相较于它们,今天的这颗蓝钻稍微小了一些,也碎了一点。 几乎是在这个瞬间,顾泽承恍然大悟,他这时才真的懂了阮西棠为什么要放弃那个冠军。 当主持人把话筒递向阮西棠时,问道:“阮设计师是否会觉得可惜没有拿到冠军?” 阮西棠接过话筒,“首先,我的搭档文设计师获得冠军是她的实力使然,她对那面折扇情有独钟。而我对那颗碎钻更感兴趣一些。” 说着,她抬头看向远处如梦初醒的男人,“这个结果于我而言不是最好的,但,是我最想要的。” 第66章 日记 已至深秋, 夜里时常会起风。 阮西棠从室内的落地窗往外看,华灯初上, 光彩陆离。 那些一片一片的亮光仿佛给她一种时间的错位。几十分钟前,现场的礼花纷飞也令人眼花缭乱,不得其踪。 阮西棠的瞳孔里澄澈见底,万千的繁华中,远处的男人是她唯一的焦点。 而现在,顾泽承正从阮西棠身后抱住她。对于今晚的一切,两个人心照不宣, 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一个是紧张,他怕是自作多情,阮西棠的心有多大,顾泽承太明白了。另一个则是若有所思, 不知从何说起。 华灯都要烫暖了月色。 顾泽承才嗓音深邃地问:“你饿不饿?” 阮西棠回身,好看到勾人的眼里放着男人的不安。她嘴角扬起一抹笑,“你愣了半天就是要问我这个?” “不是。”顾泽承唇形菲薄, 一张一合中气息裹挟。 他还想问她对自己是否不仅仅到动心的地步, 还想问她许多别的。 但真的紧张。 在最胆怯和最勇敢之间反复横跳的,唯爱而已。 阮西棠好整以暇地看他,女人一派恣意,“顾泽承,那要你可要听清楚了, 有些话我可以说很多遍,但都不及我第一次说给你听时来的震撼。” 阮西棠抬手轻碰顾泽承的碎发,又硬又直,跟他这个人的气场别无二致。 女人下颌抬起,明目张胆地要他看清自己的情绪。“顾泽承, 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你了。” 阮西棠眉目传情,带了傲人的光彩。反观眼前的男人,一念丛生,心里高低起伏错落不一。 在百般曲折中窥见天光大亮的惊喜,大抵也不过如此。 阮西棠坦荡妄为,爱与不爱她从来不做赘述。爱了那就就得爱得人尽皆知。 “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吗?一辈子的那种。”女人肆无忌惮,她放在心里东西都会给予万千守护。 一辈子也好,她可以试一试。 顾泽承眼里湿润,他一把抱住阮西棠,紧紧锁住她,“你说了我就当真了,阮西棠,你以后都不能有反悔的机会了。” 心里感动,嘴上还是逞能地在放狠话。偏偏阮西棠也跟他一样。 “当然。”女人爽朗地眨了下眼,“顾泽承,那你也想清楚。我的男人不可以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更不可以因为你让我受一点的委屈。” “我阮西棠要的是全心全意属于我的男人,从内到外。” 她也会很计较,也会固执和不相干的人划清所有的界限。 顾泽承轻咬在她的耳朵上,他真的爱她,张牙舞爪也好,傲人自恃也罢,他都爱。 “好。”男人一个字概括所有。 阮西棠回抱他,“阿承,我亦然。” 爱是相互的,她又何尝不知。 顾泽承笑了下,发自内心的喜悦翘在眉梢,“嗯,你桃花也很多。” 阮西棠:“…哦。” 从比赛现场回来,阮西棠还没有好好吃过饭,顾泽承去了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 女人斜倚在墙边,却是享受难得的温情。“你怎么会做饭的?” 男人埋头在切摊好的鸡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偶尔会自己解决一日三餐,还有就是基因遗传。” 顾泽承的身份和家世注定了其顺遂一生,顾老爷子只能以让他出国留学的方式来体会些许的不易。 他没有告诉阮西棠的是,因为老爷子的有心,他在国外的生活费也是靠自己炒股拿到的,更没有保姆和司机。 其实他对人生不易是有过体会,只是微不足道,连风都能随意吹散。 顾泽承这辈子最多的跤都跌在阮西棠身上了。 多到一跌不起。 阮西棠却是顿了顿,沉浸在他的话里无可自拔,她似是不信,“所以爸他也会?” “准确说从老爷子那一辈开始。” 嗯? 女人眼睛都睁大了。 顾泽承把一碗青菜鸡汤面端出来,点了下她好奇的小脑袋,目光宠溺。 鸡汤是保姆一早微火慢炖出来的,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的。顾泽承倒是不觉得饿,所以就简单地喝了碗汤。 阮西棠慢条斯理地对付起桌上的清汤面,她咬了几口,配着汤吃,味道不错,中规中矩。 女人伸手给他竖了个拇指。 顾泽承勾唇轻笑,饶有趣味地看阮西棠的吃相。孟娴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信息。 孟娴:怎么样?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 顾泽承:谢谢妈。 孟娴:儿子加油! 孟娴:听说你今天被告白了是吗? 顾泽承眯眼,抿了下唇。 男人打了几个字出去:你怎么知道? 孟娴:热搜啊!我还加了钱让它火了一把。 比赛现场阮西棠对着谁说的那些话,镜头一给老早就发现了。 不是最好的,却是最想要的,说的够明白了。 顾泽承:那再加点钱,我出。 孟娴直了下眼:好说!包在你妈身上。 夜色浓重。 今晚阮西棠太疲惫了,顾泽承不忍心闹他,两个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女人是不是就要摸摸顾泽承的戒指,每次她把戒圈划出来,男人又很快按回去。 一来一往间,阮西棠慢慢地打了个呵欠,趴在顾泽承的胸口昏昏欲睡。 男人心里还紧绷着,拿了手机出来打发时间。 群里。 傅时晟先起了个头:顾总不是吧?你被告白了? 傅时晟:被?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易铭:所以我说阮大小姐厉害 邵齐珩:顾总的热搜我和我老婆砸了钱进去的 顾泽承:谢了 邵齐珩:不谢。明年记得给我女儿包个大一点的满月礼红包就行 邵齐珩:嗯。我要当爸爸了。 沈易铭:靠 傅时晟:呵 顾泽承:是个儿子也说不准 邵齐珩:…… 能不能好好做兄弟。 手机屏幕暗了一寸。 顾泽承再去看阮西棠时,她差不多要睡过去了。男人抚过她的头发,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要是当初他没那么混,没准孩子都有了。 操。 阮西棠正往深处睡去,蓦地气息微窒,睁眼就见自己被顾泽承吻醒。 “嗯?”女人睡眼惺忪,困意倦浓。 “我们以后一定要生个女儿好不好?” 最好在邵齐珩他们之前。 阮西棠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懒懒地翻了个身,倔强地背对他。 男人从后面追过去:“老婆—” “闭嘴。”阮西棠踢了他一脚。 “……” 这一段时间的临城热搜里,顾氏总裁被告白的事高挂在榜首的位置,稳居不掉。 顾家大少爷平时什么做派世家圈子里可太熟悉了,阮家大小姐跟他不相上下,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两个都要劲,必得有一个人要低头。 周廷郁也看到了这些热搜。 他之所以认为顾泽承和阮西棠的婚约不会长久,正是因为他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性格。 相互吸引,是优点,志趣相投,也会是缺点。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低头的人会是顾泽承,而且还低得那么干脆利落。 而他自己却要因为当时的自负而付出失去周氏的代价。 男人苦笑不已,却又有些羡慕顾泽承这个男人。他低头换来的不是卑微,而是阮西棠对他无条件的保护。 而他却是成为她保护顾泽承的旁观者。那天一整排的酒还真的把他喝进了医院。 趁着周末,顾泽承和阮西棠回了一趟顾家本家。 吃过晚饭后,孟娴拉着阮西棠闲话家常,还讲到阮西棠的设计部旗下直属的服装店,说什么时候有空要跟她一起去看看。 “我也很喜欢那些衣服,就是太年轻了,不适合我穿。”孟娴拍拍她的手,有些感慨。 “要是能专门定做就好了。”气质温婉的女人眼里冒光地盯住自己的儿媳妇。 那惹人怜爱的小眼神不是谁都能Hold住的。 阮西棠忽然就明白顾泽承的那些小心思是跟谁学的了。 她刚打算开口给孟娴一个甜头。 顾泽承就插了句嘴,“妈,你要是想买衣服,我叫人给你送到家里来。什么样的都有。” 他老婆好不容易才给他做了件衬衫,他自己还不够穿呢! 孟娴气了下,“顾泽承你不厚道…” 亏我还在你媳妇面前说你的好话。 说着,她就要拉过阮西棠的手,男人眼风一扫,很快地把人搂过来。 孟娴盯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一个劲地骂他小气。 还是顾崇过来把孟娴哄住了,才把人带走。 客厅沙发上只剩下了这对小夫妻。 阮西棠又在玩顾泽承无名指上的戒指,男人就是不给她乱动。 惹得阮西棠频频回头看他。 女人眯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泽承眼神躲闪了下。“老爷子找我了,要是困了你先去卧室睡会儿。嗯?老婆。” “你的戒指有什么不对吗?”阮西棠不给他走,心里好奇。 顾泽承吻了吻她,“没什么。” “乖,你去卧室等我。” 男人安抚好她,自己才去书房处理事情。 阮西棠蹙了蹙眉,还是觉得奇怪,但也只好回了卧室。 保姆怕她不熟悉这里,跟她一起上去。 “这间卧室还是大少爷从小睡到大的地方。”保姆见阮西棠平易近人,不由地多说了几句。 “除了平时打扫,也都没人敢乱进。” 阮西棠径自走到里面,对她说了声谢谢,随后自己一个秉着兴趣逛了起来。 她之前也和顾泽承在这里住过,只是那个时候她没什么心,也就不是很在意。 现在看下来,房间里是带了珍重的情感,一些小孩子时候的用到的老旧地球仪,模型飞机等还被摆在角落的一张书桌上。 阮西棠好奇地去探索那块四四方方的小天地,在桌上她还发现一本书。 女人打开细细看了起来,书本的前半部分是讲科幻故事,后半部分是用来记日记的。 只是字迹很潦草,有着和小时候不和谐的笔力。 某某年某月某日。 从击剑馆里找回了袖扣,却发现已经坏掉。生气,难受。 时间在男人记录的小事上流逝。 花被扔了回来,她还把婚帖偷偷藏在我的外套里。 生气,但舍不得说她,只好写了下来。 这一页里夹了两张有细微差别的婚帖,压得整整齐齐,却能看到之前揉过的褶皱。 …… 今天下雨,她没有伞,我给了一把,她又不要。 生气又难受,我自己坐车走了,又怕她真的淋雨,偷偷跟她去了便利店。 …… 某年某月。 今天告了一次白,她故意不听。 心里很气,又觉得她听见了还是会拒绝我,于是又没那么生气了。 依旧难受。 …… 她给了我一张平安符 结果是为了让我死心,我气不过咬了她。但怕她生气以后都不理我,所以到阮家一直等她。 那张平安符也被妥帖地夹好,只是翻到背面的时候那一排 ——愿君早日收心,回头是岸。 被他用毛笔划去,加了新。 ——心不由己,是以斩尽荆棘。 阮西棠摩挲那些纸页,不经意地笑出了声。 第67章 乖一点 和老爷子聊完集团的项目, 顾泽承扫了一眼腕表,时间还不算晚。 就是不知道阮西棠睡了没睡。 顾老爷子一双眼又尖又利, 把他这副模样吃透了。 老爷子岿然不动,拄着拐杖开口:“你小子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曾孙?” 顾泽承掀开眼皮,看他,“还早。” 说着话时,男人指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圈,就是不拿出来。 阮西棠接受唐氏的经营不久,加之日常设计师的工作, 他要为她考虑几分。 顾泽承自己倒是真的挺期待孩子的。 老爷子冷哼,“我像你这个年纪你爸都会爬了。” “哦,没办法,谁叫我之前犯浑, 现在还有媳妇已经不错了。”顾泽承闲散地将手扬在沙发上,吊儿郎当里还有点苦涩。 顾老爷子眯眼,“你也知道。” 男人拨弄戒圈的动作一顿, 问他:“你没跟她说这件事吧?” 老爷子嫌弃地盯他, “废话。” “生孩子的事要有压力也得是你的压力,跟我孙媳妇可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顾泽承掸了掸手,起身,“您对她得比我对我要好,爷爷。” 他难得剥开懒散的皮相, 扯出认真的在意。 “用你说。”老爷子抬手作势要打他。 顾泽承揉起眉眼笑着走了。 男人拐了和楼梯,到自己卧室那一层,大步朝前,有些许紧张。 他为了不在阮西棠面前露馅才把人哄回了房间,结果乱中出错忘了卧室里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阮西棠沉浸在顾泽承日记的小世界里, 看得仔细,嘴角不自觉染了笑。 “大少爷。”保姆经过这边,恭敬地喊了一声。 阮西棠直直回头,就见顾泽承站在门外,眼眸晦暗。 他在心虚。 抓这点情绪,阮西棠环手,起了坏心思。“干什么不进来?怕我跟你算账?” 顾泽承躲闪了下眼神,终是上前。他抬手拿起那本书,关上的瞬间摸了下仅剩的厚度。 就估计出阮西棠是看得差不多了。 “老婆。”男人拉起她的手,慢慢地软化她。 阮西棠挑了下眉,“你还挺记仇。” 顾泽承喉结滚动,在舌尖绕了好几圈的话才徐徐吐出。“那个时候你心多硬啊,还不许我记上几笔?” “哦…”女人圆了下嘴型,“那后面怎么就不写了?” “后面你都和我结婚了,气我一辈子我也受了。”顾泽承看她真的不怎么介意,心口快活了不少。 阮西棠踮脚,吻在了男人的喉结上。轻啄而已,却又要命。 顾泽承被撩得受不住,挺着脖子去吻她,侧脸硬拓,流利又好看。 阮西棠顺从了心里的声音,也学着他的吻技,又吮又勾的,让顾泽承一下子来劲了。 男人握住阮西棠的手,把人拉到眼前,也顾不上其他,只那薄唇一下下地在动。 欲望和暧昧相□□火,余烬燎原。 不知不觉间,阮西棠的手按上他的无名指,女人垂眸,戒圈一拨,下面显出了两个字母。 顾泽承浑身一僵。 靠。大意了。 女人却已经抬高他的手一直到眼前,顾泽承的指尖修长也劲瘦,这么一双手能搅弄风云,也能纹上他深沉的示爱。 ——XT。 阮西棠指腹擦在那里,她怎么会看不出那是自己的名字。 女人眉心动了动,“什么时候?” 事情败露,顾泽承也不藏了。 “之前你不小心把戒指落了,那个时候我怕一个戒指绑不住你,所以自己又偷偷去纹了和你有关的字母。” 男人手扣在阮西棠的脖间,上下来回中似是在哄她。 阮西棠扬起自己的天鹅颈,“你耳根也红了。” “嗯。”顾泽承笑道。 紧接着,是阮西棠大胆又肆意的吻,一寸一寸人心缭乱,直至失守。 顾泽承把她抱上书桌,吻不由分说地往下,阮西棠的手掐在桌边。 好几次她身子骨软得要跌下去,又被男人抱住。 顾泽承抽空咬她的耳廓,“你乖一点。” …… 设计师大赛过了好几天,比赛的结果还是为人津津乐道。 设计师Mo不敌阮西棠获得季军,也时常会在圈子提及。而故事的主人公却和阮西棠约在咖啡馆里闲聊。 女人用叉子切下一块慕斯,却不着急入口。她看向阮西棠,说不上什么具体的情绪。 有不甘有敬佩,还有超越她的坚持。 “我快要回去了。国外的工作室那边我还有得忙。”Mo叉了那块慕斯细细体会。 阮西棠抿了口咖啡,“嗯。” 她不做多余的设想。 “Dreading那边要准备明年的设计了,你不回去了吗,Ci?”Mo提到了自己今天跟她见面的本意。 Mo还打算要和她接着斗下去,怎么能让阮西棠甘心待在临城。 “临城这里才是我该在的地方,说不上回去。”女人给了她直白的回答。 阮西棠掐这段时间频频会收到Dreading.和乔发来的邮件。 内容都是请她去Dreading.做事。 她都只说会需要多一点的时间考虑,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复。 而这也是她真实的想法。 Mo放下叉子,语气也不客气。 “别说是我高估了你,Ci。你也不过是个会因感情而冲昏头脑的俗人,你留在这里远远不及你在Dreading.的打拼。” 阮西棠心情随和,又抿了下咖啡,她不骄不躁。“该如何选择是我的事,Mo。” “你要追求打败我,可这是我早已做到的事。”女人搅了搅自己的咖啡,眼里清澈却带了点雾。 不叫对方看透 “好吧。”Mo耸了耸肩,“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虽然这里面也有我的私心。” “好了,我该走了。不过还有个人要见你。”Mo拍拍手,偏了身子。 在她身后,乔知夏手抠着斜包显得局部不安。 女人视线悠然飘过,又锁在Mo的脸上。 “我输了比赛心情不怎么好,所以只好给你添堵了。”Mo张开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恶趣味不对。 好在阮西棠见惯了她的行事作风。 Mo提了包离开,经过乔知夏的时候,点了一句:“你可要抓住机会多说点哦。” 随后,她有恃无恐地出了门。 乔知夏天人交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从那边过来,坐在Mo先前的位置上。 她也不叫什么东西,只是一双眼哀求又紧张的注视阮西棠。 她不敢开口。 阮西棠喝完了咖啡,才靠回椅背上,相比和Mo在一起的状态,此时此刻女人更为随意,也更不拘小节。 阮西棠拿出手,一边按了几下,一边问乔知夏,“乔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吗?” 乔知夏愣了半拍,反应过来后说:“她不知道。” “那好办了。”阮西棠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说完她把手机通话界面的扬声器打开。 “乔云,听到了吗?” 乔知夏震了下,“妈?” “知夏?你去找她干什么呀!你快回来,你别让我担心好不好啊?”乔云歇斯底里起来,“你别动她,阮西棠。我求你了……” 阮西棠觉得聒噪,及时挂了手机。 紧接着乔知夏的手机响个不停,她一狠心也挂了。 空间归于平静后,乔知夏试探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去看看你爸爸啊?” “他情绪不好,几乎不怎么说话,我妈她经常提心吊胆,你能不能去看看他们?” 阮西棠手掩在眼角,“是吗?” “阮氏破产前,阮叔叔他用自己的个人账户补了不少钱进去,但还是救不回阮氏。我们现在也搬出了阮家,情况也都不怎么好。”乔知夏紧了紧握在身前的手,光是说出这些有耗了她不少的勇气。 至于阮家为什么没了,也是因为阮尚贤拿它抵押给了银行。只是后面阮氏破产的连锁反应,那套别墅直接拿不回来了。 “要是去欣赏他的悲惨,不用你说,自己也会去的。”阮西棠爽朗地笑了笑,待嘴角收拢了弧度,话锋却是一转。 “要是问我要钱的话,那你找错人了。阮氏没了,我也损失不少钱。” 阮西棠在集团的股份仅此于阮尚贤的那份,这么算起来,她是赔了很多。 毕竟,阮氏日后是要给她的。 乔知夏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之前跟你作对是因为真的很羡慕你,你有那么多人疼你爱你,要什么好像都是一句话的事。在阮家里,他们都会尊重你甚至敬你。” 乔知夏慌得眉头都拧起来了,她手指绞在一块,拼命找东西说。 “可我只可以跟我妈妈寄人篱下,阮叔叔他是对我们很好,但是因为你的外公还有唐家的人私下里都不会对我和我妈怎么好。” 甚至还会编排她们。 “车祸的事真的不是我妈妈的本意。这么些年我和我妈妈其实过得也不是很好,你就当是同情一下,去看看他们吧?” 阮西棠沉默半晌,期间她久久睨着乔知夏。 去看看吗? 看过之后呢?觉得可怜,难过,所以轻易放过他们? 真可笑。 “你…”乔知夏忐忑地问她。 “我不去,你可能不知道我没有心的。”阮西棠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她的后路。 乔知夏说什么都不是,阮西棠都否认自己到这个程度了。 她根本无可奈何。 “你那么有心,那就好好给他们二老养老吧。”阮西棠跟她话投机半句多,干脆走了。 但她知道自己是有心的。 …… 临城这几天到了夜里就冻人,月色都寒着光,让人发凉。 某个有年头了的老区里,一辆豪车缓缓停下,车里顾泽承偏头去看副驾驶座的女人。 阮西棠不言不语,只把视线落在低层一户人家的窗子,从这个角度隐约还能看到半边的门口。 阮尚贤和乔云就找了这么一个地方住。 顾泽承轻叹气,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身到阮西棠那边。 男人摩挲她的脸,心疼得紧。“阮氏破产后,他手里还有自己的私产,所以我在一些低投入的商业项目上用了点手段,把他那些房产和现金都套光了。” 阮西棠软若无骨地贴过去,蹭了蹭。“挺好的。那些钱就当是阮氏破产赔给我的了。” 顾泽承低头,看她的疏懒不似作假,才放心了不少。 阮西棠特意让人查了阮尚贤当前的住址,又让他开车亲自送她来,他倒是不担心她会心软,只是怕会触及到不好的情绪。 阮尚贤和乔云出门去买点东西,乔知夏还在加班,乔云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尤其是今晚,她的不安变本加厉,弄得阮尚贤也会烦躁。 那烦躁里还有点后悔和失落。 他刚走下几步,那边如夜色一般黑沉的宾利引起了他的主意。 阮西棠开了车门下去,乔云顿时目瞪口呆地捂嘴,她又慌又怕,往阮尚贤身后躲。 “西棠。”阮尚贤激动得很。 阮西棠体会不了他的兴奋,转而打量他一身的穿着。还是之前的职场服,只是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阮西棠不清楚他是因为舍不得富足安康的生活,所以借这身衣服聊以慰藉,还是当真没有别的衣服可穿才会如此。 “你过得好吗?”她语气寻常地问。 阮尚贤眸光深邃,仿佛是玻璃敲碎的瞬间,有过震惊,却随即又弥漫上失去的不舍。 阮尚贤低头,“不怎么好。” “那就好。”阮西棠勾唇,“你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之后,在阮尚贤原地无尽地失落中,阮西棠回了车。 宾利嚣张地驰骋,把他们甩在身后。 而阮尚贤从始至终都没再出声。 车子最后开回了顾家本家,阮西棠和顾泽承最近住在这边。 一进门,孟娴就把阮西棠从顾泽承的手里抢走,她把人按在沙发上,随后又端了燕窝给阮西棠。 “谢谢妈。”阮西棠接过喝了一勺。 孟娴高兴,“这有什么,你要是天天回来,我天天给你准备好不好?” 她算盘打得可好了。 “妈。”顾泽承脱下外套,无奈地喊她。 孟娴抬手,“知道了。” 她起身去厨房那边,“我也给你准备了东西喝的。” 再从厨房出来时,孟娴的手里多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顾泽承见状,眼眸狭长了一分,“这是什么?” “我今天去中医那里开的药。你之前喝酒不是不是把胃喝伤了吗,就是治这个的。”孟娴把药往前送,抬了抬下巴叫他接住。 顾泽承似信非信地,却在看到阮西棠失神的目光时,立刻接了药。 孟娴的话,让阮西棠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天的事。她心里还是耿耿于怀。 男人一饮而尽,再把碗放回孟娴的手里。 孟娴呆了一下。 喝这么快?! 顾泽承解了下领带,“这下行了吧?” “行了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回房吧。” 说着,孟娴脚步飞快地往厨房里钻。 她偷看了门口好几眼,才把手机摸出来。 群里,周悦在里面找人玩贪吃蛇组局。 孟娴:成功! 周悦:哇!他喝了? 余丹:效果怎么样? 周悦:肯定不差。这个药原本是打算给我儿子抓的,滋补养生。 周悦:不过现在用不到了哈哈哈哈。 孟娴:点赞.JPG 余丹:厉害 第68章 老师 孟娴摆弄着手机不放, 回了自己的卧室里,还在跟周悦她们聊得起劲。 顾崇在旁边看她的聊天内容, 也不出声打断。 周悦正说到要给萧瑜的孩子买几件好看的婴儿服,孟娴也跟着起哄过过嘴瘾。 倏然,她手抖了一下。 顾泽承咬牙切齿地发了消息过来:妈,你做的好事。 孟娴呆了呆,转头去找顾崇,“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了?” 顾崇帮她按腿,“嗯。” 孟娴眼珠子转了转, “那个药看来还挺有用的。” 嘻嘻。 顾崇:“…是吧。” 儿子那边… “明天顾泽承要是找我算账,你得帮我。”孟娴柔柔地扯了扯他的脖子。 顾崇:“…好。” 顾泽承随手拿了见睡袍裹在身上,浴室里全是水珠子,看不到一点儿热气。 他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阮西棠懒懒地趴在床上, 半露的颈肩白皙,开了几朵红梅。 男人掀了点被子进去,又把她那边的被子往上提。动作不大, 却还是闹醒了半睡半醒的阮西棠。 她睁眼, 神色慌了下,立马蹬脚要跑,顾泽承眼疾手快拉她到怀里。 “不动你。”男人温声细语地哄她。 阮西棠实在是被弄怕了。 她全身白里泛红,尤其是脖子这块,脸上也残留着明显的媚色, 一双眉眼如丝。 勾人得紧。 几个小时前,顾泽承劲头大得很,她哭着求饶,挠他的后背,还是受不住。 男人一碰到她的肌肤就来劲, 最后只好去了浴室。 顾泽承抱着她,多多少少又有了反应。“你乖一点,别乱动。” 阮西棠听话地趴在他胸前,“你会不会憋/坏啊?” 男人挑了下眉,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阮西棠的脸顿时大红。 顾泽承也不逗她了,“快睡,嗯?” 她要是不睡,自己根本睡不着。 阮西棠阖了眼,趁着清醒问他:“妈她怎么想起要给你喝这个?” “你又不是不行…” 顾泽承拍她的后背,对于她的后半句勾了下唇。“可能是被邵齐珩刺激到了吧。” 阮西棠打了个呵欠,“哦。” 萧瑜怀孕她也是知道的。 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半睁开眼,“你现在着急要孩子吗?阿承。” “不着急。”男人薄唇贴了贴她的额头。“该睡了,再不睡你就别睡了。” 阮西棠一下子装死了,她一动不动埋到顾泽承怀里。 男人低头细细扫过她的眉眼,心里微暖。 他其实挺着急的。 要是有个孩子,他能多一些安全感。 …… 早上醒来,顾泽承揽着阮西棠的腰到达餐厅时,孟娴一双眼滴溜溜地放在这对小夫妻身上。 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又有点办成了大事的高兴。孟娴今天注意到阮西棠脖间的丝巾,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顾泽承给阮西棠舀了碗粥,对上孟娴的目光时,认真地点了下自己对面的顾崇。 孟娴正看得好好地,被自家老公贴上来的脸挡住了视线。 立即明白了谁干的好事,她又去看顾泽承,悄咪咪地说了声:“小气。” 吃过了早饭,阮西棠今天要去一趟集团。顾泽承跟她坐一辆车,还是江宇在前面开车。 顺利抵达停车场后,顾泽承扶好阮西棠的腰亲自送她去办公室。 因为昨晚那一顿折腾,阮西棠还有点困,站了一会就觉得腰酸。 趁着在电梯,男人把她往自己身上靠,“要不还是不去了,这边我帮你盯着?” “不要,你还得帮我好好看着顾氏。”阮西棠动了下脑袋。 这时电梯门开,她瞬间又放开了气场,人也直起身。 顾泽承揉了鼻梁,“听你的。” “但要是有困难记得和你老公说。”他在阮西棠脸颊偷亲了一口。 阮西棠帮他理了下衬衫领口,还是之前她做的那件,几乎是隔天就穿。 “知道了。” 顾泽承笑道:“进去吧。” 看着阮西棠走了,顾泽承回了车上,随后才去见了要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男人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对方倒了点,举手投足都是理性和矜贵。 腕上的袖扣有些夺目,小小两个,却很是精致,还添了点独特的设计风格出去。 那合作伙伴多看了好几眼,有奉承也有实话在里头。 “顾总的袖扣看起来很有品味,很适合您这一身的穿着。” 顾泽承眼尾都翘了,他欣赏地挑了挑眉,“我也觉得。” “要是有机会我也想买到这一对袖扣。”对面的人续腔,友善地笑起来。 顾泽承的眼眸却深了,“那你别想了。” 合作伙伴:“……” 哈? “这是我老婆专门给我一个人做的。”男人摩挲着指腹,字字沉哑。 自己的东西不容许别人觊觎。 那合作伙伴咽了一口酒,觉得尤其酸。 * 下了班后,阮西棠驾轻熟路地走到地下车库,随着那点距离的缩小,女人的肩膀不自觉地卸了力道。 顾泽承来接她,开了车门坐进去后,习惯性地将人抱在怀里。 江宇在前面专心地开车。 “今天很累?”顾泽承将阮西棠扎好的头发解散,慢慢梳理着。 有耐心得很。 女人安静地闭了会眼,许久才接上他的话。“还好,就是那些董事太能说了。” 唐氏集团今天例行开早会。 除开对上一周的工作总结,还有就是要董事们纷纷提出自己认为可行的项目计划。 几方人马吵吵闹闹,一边否定对方的项目推行,一边把自己的计划描述得天花乱坠。 毕竟谁的项目通过,谁就能拿到一大笔的项目投入资金。 一旦涉及利益,下边的人就蠢蠢欲动起来。阮西棠深谙此道,但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她辅修过经营管理和金融商务的课程,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她现在要自己从头摸出里面的门道。 先前能够和周廷郁对刚还是多亏了她在国外的做设计师时掌握的人脉。 可她的人脉也仅限于此。 换了别人,她估计应付不过来。 顾泽承揉揉她的头,女人灵活地捉住他的手,眼眸透出狡黠,阮西棠问他:“阿承,你还缺助理吗?” 闻言,驾驶座的江宇先呛了声。 他很有危机意识地说:“太太?” 别抢饭碗啊! 顾泽承抿了唇,冷冷地扫了江宇一眼,吓得江宇头皮发麻。 见人老实了,顾泽承才柔了下眉眼去看自家老婆。他饶有趣味地问:“要做什么?” “晚上回家再跟你说。”阮西棠想了想,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男人一眼窥探到她的心思,“你总是有你自己的主意。” 男人嗓音里压了点委屈。 阮西棠抬头,啄了下她的嘴角。 “晚上好好和你说,老公?”她的撒娇拿捏地恰到好处,顾泽承瞬间就舒畅了。 顾泽承解恨地吻了她一口,气息缠绕中,他幽幽地说:“你就吃准我拿你没办法。” * 顾家里晚饭照旧还是一大家子,顾澈今天也在,见了阮西棠喊得那叫一个勤快。 “小婶婶好啊!” “好。” 顾泽承给阮西棠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孟娴边吃边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随后又想到了厨房里正在炖的补药,心情更好了。 吃过晚饭,空气里隐隐约约弥漫起了药草的清香和苦意。 孟娴特地把顾泽承叫到了厨房,看着那碗一碗跟昨天别无二致的药汁,讲道:“我要是跟你说这个药还是治胃病的,你信吗?” “你觉得我信吗?”顾泽承给了她一个眼神。 孟娴心里的侥幸丢了,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你还是要喝。” 男人一本正经地说:“妈,我觉得你还是该给你儿媳妇多补补。” 孟娴一愣,紧接着眼里震惊。 “你你你…就不能克制点?”说到这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瞬间忘了这药是谁搞出来的名堂了。 顾泽承揉了揉眉心,也走了。 在楼梯口碰上顾崇的时候,父子俩神似的眉宇里是一致的无奈。 家里谁做主,一眼就看明白了。 顾澈在沙发那头练练咋舌。 * 阮西棠在浴室磨蹭了许久,她心里还在怦怦动。女人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开了门。 顾泽承正坐在床上浏览手机里的信息。 阮西棠若无其事地摸进被子里,她眼皮眨了眨,半晌后指尖来到了男人的胸膛,点着往上。 顾泽承当时就没心情看手机了。他侧身,嘴角含笑对上阮西棠媚中带羞的眼眸,气息变了。 “老婆,这可是你主动招我的?” 他追过去吻她,阮西棠看准时机伸手按住顾泽承的肩膀,用了点力道坐在他身上。 两人位置换了。 “有什么事说吧。”顾泽承顺着她的后背。 阮西棠眉心动了动,“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你说呢?老婆。” 他一边吻她一边含混地说。 阮西棠抿了下唇,她手勾上男人的脖子,“你做生意是不是很厉害啊?可不可以教一教我?” 顾泽承眼里藏笑,“教你什么?” 阮西棠沉吟一会儿,任由他又亲又吻的,“教我怎么管理一家大集团,还有一些别人不怎么知道的商业手段。” “所以你才想给我当助理,老婆?” “嗯。” 顾泽承嘴角轻轻蹭她,“那你该叫我什么?” “阿承?” “老公?” “顾老师?” 女人一连串的称谓往外冒,想起一个是一个。 阮西棠眯眼,“好不好?” “那你明天跟我去开会,我教你几招。”顾泽承逗了她一下,也很爽快地同意了。 “好的。”阮西棠应地更快。 聊完正事,阮西棠收回动作,正打算离开。男人却不让了,“给你当老师,我总得拿点工资吧?老婆。” 说着,顾泽承手上不老实起来。 男人舌尖钩吻进去,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回你在上面,嗯?”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阮西棠被吻得意识涣散,不知不觉说了好。 后面,她被弄得受不了,脚尖都绷直了,顾泽承还是不放开她。 阮西棠只好有气无力地咬他。 第69章 【正文完结】 于是最近几天, 顾氏的总裁办里多了位女助理。 阮西棠跟在顾泽承的身边认认真真地取经学习,集团上来也都传开了顾太太突发奇想给顾总当助理的事。 上午连着开了好几场会议, 针对顾氏近期项目的盈利和亏空,股东们偶有争执,但也都点到为止,不敢乱来。 顾泽承在自己的纸上写写画画,对当下这个状况的处理已经有了想法。 阮西棠眯眼扫去,就觉得那些股东的心思是白费了。 时间一到,会议准时准点地结束。 好几邦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去, 留下阮西棠跟顾泽承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男人伸手把阮西棠的办公椅勾过来,将人锁在眼前后,“学到了?” “他们怕你。”阮西棠斩钉截铁道。 顾泽承不置可否,“这叫杀一儆百, 老婆。” 在位者从来都要手起刀落,你站的越高也就有越多人会看你掉下来的惨状。 “那么多人总会有几个不安分的冒头,整个顾氏就跟一株盆栽一样, 花开得再漂亮, 旁逸斜出后,也得爽快地剪掉。剪掉一朵不算本事,你能让这一朵给其他有蠢蠢欲动心思的人做好例子,才好一劳永逸。” 阮西棠抬眸,专注地聚焦于顾泽承身上。 似乎山河永寂, 唯一的一抹亮色静止于眼前。 顾泽承很享受她的目光,“懂了?” “差不多。”阮西棠抿了下唇,“但你讲得太大了。” “道理我也懂,你什么时候再杀一个例子给我看看?” “行,后面我一点点详细地教你。”顾泽承揉揉她的脑袋, “走了,先去吃饭。” 男人明目张胆地牵好阮西棠的手,两个人一直到顾氏的食堂大厅。 江助理已经提早帮他们打好了饭菜,“顾总,那我先走了。” 顾泽承眼神默认了。 江宇临走前还跟阮西棠点了下头,就是不知道该叫什么。 谁知道呢? 他的老板娘跑来给老板打工,偏偏整个集团还是老板娘的。 这么算起来,阮西棠才是老板,那顾总岂不是…… 哦!不能想了。 江宇挑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对于阮西棠她们而言是再合适不过了。 顾泽承小心地给她挑鱼刺,顺带着夹了一筷子的芹菜放到阮西棠的碗里。 女人直接蹙眉,她不怎么喜欢吃蔬菜。在餐桌有选择的时候,最先得到她关顾的一定是海鲜和肉类。 顾泽承看她,不容置疑道:“不许挑食。” “哦。”阮西棠扬眉,还是把菜吃下去了。 “对了,我打算送萧律师一套婴儿服,你说要不要男孩女孩各做一套啊?阿承。” 顾泽承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说:“是男孩。” 阮西棠同他面面相觑,“你知道?” “猜的。”男人正儿八经地说道。 平时没事的时候,最坑你的一定是你的好兄弟。 顾泽承当真把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好的话,我们在他们之前先生个女儿。叫顾阮好不好?” 闻言。 阮西棠嘴角抽了抽。 顾泽承挑眉,“不好吗?” 女人无语,低头去对付桌上的饭菜。 “那要不换个名字?我还想了别的。”顾泽承斟酌了下,接着询问阮西棠的意见。 “闭嘴。” “哦…” 吃过了中饭。 太阳高挂,却拢不出多少温度。入冬的天气不再像夏天的小孩说变就变,反而单调了许多。 缺少了猝不及防的变故,也少了许多惊喜。 阮西棠在顾泽承办公室里休息,男人把她抱在怀里。 女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身边好像都没有见到女助理?” 顾泽承瞧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摸了下阮西棠的脸,“怕你吃醋。” “不错。”女人伸手去描摹他的眉峰,“刚好,我身边也没有男助理。” 顾泽承太爱她的骄傲恣意了,也爱她和自己的心有灵犀。男人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 阮西棠眼里烟波浅动,“下午去顾氏旗下的影视公司看看?” “去那里干什么?”顾泽承身子直了一度。 女人自己心里倒是没什么杂念,“到那边巡视一下,跟你学一学气场,顺带着逛逛。” 顾泽承直直看向她眼底,确认阮西棠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男人才莫名地深呼一口气。 “不去可不可以?” 见到阮西棠摇头后,顾泽承认输了。 “好吧,那你先睡一觉。睡醒后我们再去。” 他话里还是有点陡。 随后,趁着阮西棠趴在他怀里睡觉的空档,男人发了信息给江宇。 顾总:影视公司那边今天有几个女明星? 江宇很快回他:好像是五个,其余的都在忙活动,高涵去拍戏了,韩熙去参加了综艺活动,…… 助理在那边一一罗列,顾泽承对这些名字陌生得很。几乎全不认识。 顾总:那五个里有跟我传过绯闻的吗? 江宇:有的。 顾总:几个? 江宇:多多少少都有点,但一看下来都是假的。 顾总:……找理由让她们下午出去。 江宇:好,好的。 手机屏幕暗下,顾泽承才揉了揉眉心。怀里的人嘤咛一声,把脸埋到了外套里。 男人拍拍她的背,哄她。顾泽承轻笑。 阮西棠想去顾氏影视确实是心血来潮,至于顾泽承紧张的那些事她真没在意。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偌大的公司里连个女明星都看不到。 顾泽承带她转了一圈,除了听身边的副总的汇报,就是时不时地瞧一瞧阮西棠。 “老婆?”他俯身凑近她。 女人看他,直白地问:“这里是和尚庙吗?” 江宇听见了,有苦说不出。 他可是找了好几个临时的活动给公司里的那些女明星,才算把人叫离了顾氏影视。 阮西棠环手,机敏都抓到了男人的小心思。 “你干的?” 顾泽承拉她的手,也很坦白:“我怕你看到她们会想起我之前做的混账事。”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阮西棠反应过来,不怀好意地看他。 顾泽承舌尖抵了抵牙根。 靠,你说什么你说。 现场的温度一下子跌至死寂。 江宇带上那位副总连忙撤离到几步远的地方,唯恐被波及。 “老婆,我错了。”男人心里顿时没底气。 阮西棠眼里不露情绪,“你错在哪里了?” 顾泽承摸着她细嫩的小手,嗓音深沉:“之前不该跟你对着干,更不该搞出这些有的没的绯闻。” “你觉得你今天错的是这个?”阮西棠抽回自己的手,严肃了几分。 这动作让顾泽承一阵心慌。 他下意识地摇头:“不是。” 阮西棠继续跟她掰扯:“那是什么?” 周围都是沉静,还有钟摆的声音带起了心跳的节奏。顾泽承叹了口气:“我不够聪明,你告诉我,嗯?” “是你自己还在介意那些事,阿承。”阮西棠拒绝不了他这副模样,丢下了答案。 “我自己已经不介意,过去如何都只是过去。所以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 把这些负面情绪一直保持到两个人要过的日子里,会变味的。 诚然这些都是因为在乎。 阮西棠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爱顾泽承所以原谅了他,还是在原谅后,慢慢卸了那些心防,又或者两者并没有清晰的分界线。 但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和顾泽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阮西棠扬唇浅笑。 她一贯的直来直去,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经营婚姻的,但她阮西棠喜欢有什么说什么。 顾泽承双眸颤动,许久才艰难地敛下百般情绪。男人下颌线凌厉,隐隐有压抑的动容,他抱住阮西棠。 “顾泽承,我爱的从来不是你尽力呈现的美好,我不对你抱有幻想。我忠于的只是自己的心。” 你很好,也很不好,但是招架不住我爱你。 “西棠,我很高兴。”男人的声线藏起涌温柔的坠落。 “也真的很爱很爱你。” “那我说的你能做到吗?” “能。” 阮西棠眉眼弯弯,对他说:“现在还有什么要问我又不敢问的吗?” “有。”顾泽承紧了紧怀抱,“你会不会接受Dreading.的那份工作?” 阮西棠盈盈一笑:“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天前无意看到了你电脑邮箱里的信息。”顾泽承嗅着她的气息。 女人没好气地打了下他的后背,“那你不直接跟我说?心里藏着掖着,你舒服吗你!” 顾泽承扣住她的后脑勺,“嗯。错了。” “我已经拒绝了。”阮西棠停下动作,语气里听不出失落亦或是不舍。 “我确实还会牵挂我在Dreading.那里付出的心血,但是在临城这么同样有值得我交付才华和心意的设计部。” “我有外公给我的集团,有月色,还有你。” 女人把头抬起,长眉连娟,自信洒脱。 在此之前,顾泽承从未如此庆幸。 庆幸自己跟她两情相悦,也庆幸在一开始错过后又再度拥有她。 …… 后面的一段时间,阮西棠依旧跟在顾泽承身边学习。 邵齐珩和沈易铭到顾氏的时候,阮西棠拿了两杯咖啡上来。她一一打了个招呼。 邵齐珩很给面子地喝了口咖啡,“你们夫妻俩挺会玩的啊!” 沈易铭翘着腿,也难得地挑眉,点着顾泽承。 “我老婆亲自煮的咖啡,你们都得给我喝光啊。”男人一脸得意地显摆。 阮西棠勾了下眼尾,“你们慢聊。” “对了邵总,为了感谢萧律师在我老公追妻路上的帮助,我设计几件婴儿服给未来的小公子。” 沈易铭看好戏地把碗手里没点的烟。 邵齐珩低头轻笑一阵,“阮总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纠正一下,是小公主。” “哦。”女人淡定自如地颔首,很快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顾泽承把一个沉甸甸的纸袋扔过去,“我老婆给你们的。” “不过,全是男孩子的衣服。” 男人调侃邵齐珩。 沈易铭也打趣顾泽承:“你和阮总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还早。”顾泽承顿时收了笑,紧接着反问:“你和许眠呢?” 沈易铭眯眼,“也还早…” 邵齐珩抿唇啧了一声。 “你们不行啊!” 顾泽承:“靠—” 沈易铭:“呵。” …… 时间飞逝,过了新年后,仲春将至。唐老爷子和唐淮回到了临城。 早长莺飞,青草小绿,万物复苏时也伴随着对苍老的生命的告别。 老爷子回来后,住到了唐家。人到岁月的尽头,忽然一切都能看开了。 残阳如血,阮西棠跟唐老爷子并肩坐在一张长椅上。 从两个人的身后望去,一老一长,相依相伴,如同许多年前一般。 老爷子拿住小姑娘的手,“外公永远都不会对我们家西棠食言。” 之所以说永远,只因为他真的要走了。以后,他不会再对阮西棠许诺了。 “外公。”阮西棠只是喊他。 似乎喊得多一点,久一点,他也会记得深一些。 唐老爷子释怀地碰了碰她的手,慈祥而又善意的面容透出红润。 “不用哭。如果不能陪在我们西棠身边,那外公可以陪在你妈妈她们的身边。” “我过得很幸福。”阮西棠定定地望着他,望着前半里给予她良善和美好的老人。 好像他一直都没有老过,却也没有年轻过。 唐老爷子回以微笑,“外公看到了。” 说着,他的身体渐渐倾斜过来。 “可你还没看到我的孩子。她会长得像我,应该也会有一点点像你啊。” 在肩膀覆上力道的时候,阮西棠浅浅挽唇,最终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那个傍晚,天空广阔,霞光万丈。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它没有下雨,阮西棠也没有哭。 唐老爷子的后事办得很低调。只有唐家和顾家在内的亲人参加了仪式。 一切都结束后,唐淮仍旧要去享受自己的旅行。唐致行也没有阻拦。 他更希望唐淮能够放下自己的心。 唐淮走的那天特意去见了顾泽承。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喝了几杯酒,言语无声,都融入了夜色。 酒过三巡后,顾泽承记挂着阮西棠,所以先走了。 一个人时,唐淮转着自己的酒杯,自言自语:“西棠,他很强硬,也很嚣张,但他确实能给你幸福。” 唐淮低低说着。 他的温顺和谦和有时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 即使离开临城,他也时刻了解阮西棠的近况。顾泽承的敢作敢当是他最无法实现的义无反顾。 他强硬,所以事事以阮西棠为先,他会主动为她遮风挡雨,而不是在等她的开口。 唐淮想起,他跟阮西棠说的最多的一直是那句—— 西棠,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他怕拒绝,所以畏首畏尾。可是顾泽承就不会,他大概会说 西棠,你有需要,所以我来了。 唐淮感慨地扯出了笑意。 “西棠,你会有你的幸福。哥也一直会是你的哥哥。” 顾家本家,阮西棠坐在沙发上,遥望天幕。顾泽承从女人身后进来,揽住她的腰。 阮西棠最近心情还是有些失落,她蹭到顾泽承的怀里。“阿承。” “我在。”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阮西棠动了动唇,很幼稚地要一个许诺。 她允许失去的只有外公了,别的都不可以的。 “会。阮西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前不后,刚好在你身边。 偏颇爱你,更宽阔爱你。 阮西棠抬手,“拉勾!” 顾泽承拇指绕上去,“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