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婚不易》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复婚不易》作者:木子曈 文案: 写在前面,狗血,古早狗血,通篇狗血!慎入!慎入!如无意点入,若有不适,请及时点X,请勿人身攻击!相互尊重,谢谢! 聂庭还在烦恼改如何跟季楠提离婚,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收到季楠递过来的离婚协议。 同性可婚背景 破镜重圆 前夫难追,复婚不易 大概就是个离婚折腾,复婚曲折的故事 大写加粗:① 狗血,超大一盆狗血。 ②故事老套。③文笔奇差。 会有两次分开,两次复合 第1章 离婚1 季楠刚从沉睡中醒来,脑海里还残留着噩梦的影子,额头不寻常的体温提醒着他,还在发烧中。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昏沉的下午,云层似浓墨渲染,肆意晕开,窗外飘着若有若无的小雨,窗帘被挟着细雨朦胧的湿冷风吹动,掀起一处小角,带进一丝丝凉意,凉风和专属阴雨天的光一齐冲进来,给人一种阴天云层破开一道口子光从那照出来的感觉,庭院南角的那棵楠木,舒展着枝桠,在细雨中接受洗礼。 季楠看着窗外如飘絮般的雨,试图遗忘脑海里关于昨晚在朋友圈看到的一幕,可记忆如同外面蒙蒙细雨,越是想忽略,越是能察觉它的存在。 昨天是季楠二十六岁生日,与他结婚六年领证四年的丈夫聂庭,一周前在聂爷爷面前承诺会陪他过生日,昨天一大早,季楠就开始准备,从采购菜品、买花买酒,到亲手做出一道道聂庭喜欢吃的菜,从早晨忙到6点,又从6点等到深夜12点,他都没回来。 季楠不敢随意打他电话,他曾因为季楠的一个电话大发雷霆,将季楠电话拉黑了整整一个月。 实在等得太饿了,季楠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微信,问他还回不回来,无意间点进朋友圈,看到他朋友柯明海刚发在朋友圈的一条视频,视频中,聂庭深情又温柔地望着身边穿着白色衣服的青年,那抹深情,透过手机屏幕,化为一根根绵绵针,刺入心扉,那是季楠从不曾得到过的目光。 他回来了。 聂庭的白月光,陈梓轩回来了。 六年前,聂庭当着学校上千人的面,在学校大礼堂向陈梓轩表白,手捧鲜花跪在陈梓轩面前的聂庭,带着期待,仰首等待着陈梓轩的表态,同在礼堂看热闹的上千人,也在等陈梓轩的回答。 陈梓轩淡淡一笑,表示很感谢聂庭的喜欢,但他要出国追寻音乐梦,不能答应。 那晚,季楠将躲在学校礼堂拐角处的喝得烂醉如泥的聂庭,连同那束红得滴血的玫瑰,一齐带回了聂家大宅,同年,因事业需要,在长辈的要求下两人成婚。 凉风把季楠从记忆的漩涡里拉回来,季楠抓住窗帘的手指,逐渐泛白。 迷茫,无穷无尽的迷茫,像平静如镜的海面,延伸至天际,永远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海面。 爷爷曾劝季楠,再恩爱的两个人,一生中都有100次想离婚的念头和50次想掐死对方的冲动。季楠想,放在聂庭身上,他每天至少有50次想离婚、10次想掐死季楠的冲动,可季楠不一样,被逼狠了,也只会在去买凶器的路上,顺带买回聂庭最爱吃的酱牛肉。 他叹了口气,走回床边,拿起手机,心如死灰的给自己好友打电话:“渐青,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就按当初签定的婚前协议拟。” “呦呵!”电话那头传来好友方渐青调侃的声音:“这是吹的什么风?你终于幡然醒悟了?舍得离婚了?那我得开香槟庆祝庆祝啊?” 季楠没理会好友无恶意的调侃,方渐青虽然是聂氏集团首席法务部部长,但跟聂庭的朋友都不喜欢季楠一样,作为季楠的朋友,方渐青对聂庭的态度,只能用厌恶来形容。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季楠丢下这句便掐断了电话,拖着比身体重还重的脑袋,再次钻进了被窝中。 就像所有俗套故事的结局一样,男主痴恋苦等白月光数年,终于等到白月光回来,炮灰男配,黯淡退场。 城市的夜晚,热闹非凡,华灯照得街道亮如白昼。 深夜灵魂放纵的地方,看不清的人影相互交错着。 聂庭一脸深沉地坐在沙发当中,手里端着一杯高级洋酒,却没有喝下的打算。 “我说聂少,你那位初恋呢?”刚进门的男子问。 聂庭将手里的酒重重磕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沉声说:“不知道。” 初恋个屁,压根没在一起过,单纯的只是聂庭跟在屁股后面追,那边并没有明确回复,给得只有暧昧和模棱两可的态度。 “啧,兄弟们等着看他好久了,不想带出来就不带呗,说不知道就不好听了……”男人明显意有所指:“这是怕你家里那位吃醋?那位也不敢怎样嘛。” 聂庭有些不爽,语气不悦:“跟他没关系。” 提起已婚身份,想起季楠,聂庭莫名地有些烦躁,那人如同长在他指尖的倒刺,不去碰他不痛不痒,但又真实存在,无法忽略,强行扯掉会流血。 “可你不是很等了他很多年吗?” 聂庭沉默端起酒杯,摇晃,却未放在嘴边,不再理会。 那人接着说:“几年前,你追他追得那么辛苦,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他的一切都在国外,突然回来,肯定是为了你,你是不是该跟你家里那位摊牌了?” 聂庭越发烦躁,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第2章 离婚2 “也许聂庭并不想。”柯明海加重语气,柯明海那天发的朋友圈,是故意发给季楠看的,只对他可见,柯明海并不讨厌季楠,甚至觉得是聂庭配不上季楠,发朋友圈也是对他的一种提醒。 何少英嗤笑:“他要不想离婚,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他举起酒杯在聂庭的酒杯上碰了碰,嘴角坏坏的上扬:“我说的对不?” “嗯。”聂庭望着桌上的酒,慢吞吞的应了声。 柯明海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看到没?他想离婚。”何少英似乎有些兴奋,好像比自己离婚还要高兴,他就是看不惯季楠那副假清高的模样。 聂庭点头,双眉微蹙,一惯冷漠的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些许纠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闷得聂庭扯了扯领带。 柯明海起身抓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直接走人。 聂庭满脑子都是季楠淡漠的表情,越显烦燥,他抿着嘴唇,也起身往包间外走。 听风山庄,夜风吹得庭院楠木树叶瑟瑟作响,聂家别墅的客厅之中,一盏大灯亮着,这是季楠的习惯,每晚为晚回家的聂庭亮一盏灯。 季楠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滑动着鼠标,一下一下地往下着查看公司的业绩报表。 客厅的大门被推开,聂庭径直走到季楠的面前。 季楠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聂庭回来了,从他的车被开进院子里的第一秒,他就听到了,他回家的动静,是他等待了几千个夜晚记熟的。 他合上手里的电脑,抬眸,凝注聂庭,面无表情地跟他打招呼:“汤在厨房。” 聂庭没说话,在他对前坐下,一时间相对无言。 季楠拿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文件,从玻璃茶几推过去。 聂庭瞄了一眼。 是离婚协议书。 聂庭很是意外,打开离婚协议书,扫了一眼。 协议书上一句话:按婚前协议规定内容执行。 婚前协议书内容只有俩当事人知情,季楠净身出户,且曾经给过聂庭的股份,不予追回。 聂庭越看脸色越阴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季楠开口说:“你看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偌大的客厅里面一片寂静,静得聂庭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聂庭将协议书重重地拍在茶几上,直凝着季楠,咬着牙说:“你怎么没签字?”说完这句聂庭就后悔了,其实他本意是想说:谁让你打出来的? 季楠没有回答他,转手走向书房,听动静是在找着什么。 见他没签字,聂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离婚的人是他 ,但看到季楠拿出协议书的瞬间,他有心好像被棉花堵住,透不过气。 想起两人结婚的原因,那又是一口聂庭憋了老久的恶气,就在聂庭向陈梓轩表白被拒的当天,同一时间,聂氏集团负责人,聂功成,聂庭的父亲,发生意外,小车被大货车追尾,命悬一线,待聂庭和季楠感到医院,等待他们的,只有陷入昏迷的父亲,和一份父亲留下的遗书。 聂功成大概早料到会出事,提前拟好了遗书,遗书明确说明,若他出意外,死亡或失去意识不能自理,聂氏集团股份分为三份,聂庭40%,聂庭后妈40%,身为他私人助理的季楠20%。 聂庭后妈对聂氏大权早已觊觎已久,当时公司极大部分员老级管理人员支持聂庭后妈掌管聂氏,在他们看来,聂庭只不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公司放在他手上,迟早毁灭。 聂庭无奈之下,只得听从爷爷的意见,与持有20%股份的季楠成婚。 季楠当即表示同意,并将股份的10%转移给了聂庭,聂庭成功以50%股份获得最大股权,成为公司新一任董事长。 第3章 离婚3 “我只是想先让你确定,”季楠找不到签字笔,此刻正郁闷着,听到聂庭问话,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聂庭,接着说:“有笔吗?借我用用。” 太过平淡从容的眼神,让聂庭的失神片刻:“你说什么?” “问你有笔吗?”季楠平静的说。 现在平静,只不过是心灰意冷的绝望后,看破一切的了无牵恋。 他接着开始翻抽屉找笔,只怪书房太久没人用了,笔都没墨水了。 聂庭从口袋之中抽出一只黑色的定制款钢笔,还是当初第一年结婚纪念日,季楠送给他的,他扔了好多次,都被季楠捡了回来,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带在身上。他将笔递给季楠。 季楠没有犹豫,端正地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聂庭盯着他的名字,像是要将那两个字盯出洞。 季楠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聂庭。 聂庭莫名感觉一股更加烦躁的情绪占满他大脑。 书房窗没关,夜风溜进来,吹动季楠额头一缕碎发,一道小拇指甲盖长度的疤痕露了出来,那道疤痕,为何这么眼熟? 思绪,犹如飘落的花瓣,落到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丝涟漪,彻底搅乱聂庭原本就不平静的心。 那是大二那年,一个暴风雨的天气,聂庭提着蛋糕在学校音乐室外等陈梓轩,等了一个小时,陈梓轩被家里来的人接走了,连蛋糕都没拿。 雨越下越大,就在聂庭被雨困在音乐室门口被同样没有伞的同学们取笑时,季楠撑着把伞从雨帘中冲向他。 同学们一阵哄笑,打趣道:“聂庭,你看,你家的小保姆来给你送伞了,哈哈哈哈!” 聂庭恼羞成怒地一把夺过季楠手中的伞,顺手推了他一把,地面湿滑加上聂庭用了十足的力气,季楠顺着音乐室门口的台阶滚了下去。 几天后,聂庭才在家里看到季楠额角贴着纱布,但季楠什么都没说,也没怪他。结婚后才从朋友那里得知,那天季楠被他推倒,磕在石阶上,当场磕破额角,血流不止,雨天救护车来的慢,等车来时,季楠早已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到你了。”季楠提醒着,打断了聂庭毫无用处的缅怀。 聂庭接过来,发泄似的带着股怒气:“你别后悔!” 季楠,你有种,要离婚也应该是我先提出来!你他妈别后悔! 看着聂庭的名字落在纸上的瞬间,季楠还是呼吸骤停几秒,心跳漏了几拍,说不心痛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爱了多年的人,具体爱了多少年?季楠也不记得了,总之很久很久,大概从他情窦初开起,又大概从他十岁那年,他第一次被接到聂宅,十一岁的聂庭送了他一块绿豆糕,还抱了他一刻起。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婚总是要离的,自己提出来,总归还能保留一丝尊严。 占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六年,公司家里两头操持,聂庭要吃冷的,季楠不敢吃温的,聂庭要喝辣的,季楠不敢吃甜的,就这样,就算是块冰,也该含成滚烫的开水了,哪怕是块石头,也该抚成心形了。 可聂庭是块金钢石,他捂不热,刻不下。 是时候该退场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终究是该还给正主的。 第4章 过程越简单越好 书房暖白的光映在季楠脸上,他是那样的平和,从容,淡定,嘴角似有若无的噙着一抹浅笑。 只不过这抹笑容在聂庭看来,就是一种挑衅,他后悔了,后悔为什么那么爽快的签下了字,难怪不应该多折磨折磨他吗?凭什么他说要离婚,就顺着他的意签字! “哼!”聂庭阴沉着脸,一把扣住季楠手腕,不知道为何,每每看到季楠那副风清云淡的模样,他内心总会莫名腾升起一股邪火,就像看到一块洁白的纸张,忍不住想在上前留下自己的印记,“你不会以为,签了离婚协议书,就真的算离婚了?” 季楠回眸,一脸懵的回视他:“我想,比较想离婚的人,应该是你。” 聂庭神经质的态度,令季楠看不懂,难道不是吗?就算季楠不提,他也迟早会提,都是成年人了,体面点,各自给各自留点尊严不好吗? “陈梓轩,不是回来了吗?”季楠平静地说,“你们不是已经见过面了吗?” 聂庭松开他的手,目光闪躲,降底音量,说:“你,你知道了?” “嗯。”季楠揉了揉被聂庭抓痛的手腕,轻声说:“那你还犹豫什么?又在纠结什么?如果单纯的只是在意,不是你先提出离婚,折了你的面子,我不介意你再提一次。”总归要的只是个结果,过程越简单越好。 年轻时所有的力量和为爱勇敢的毅力,都在这六年间,被这生活,如同温水煮青蛙般,消失殆尽了。 “我……我……”聂庭低下头,是啊,我还在犹豫什么?被一个自己厌恶的人绑了六年上,盼着摆脱他,盼了六年,等了陈梓轩同样也等了六年,现在,这一切都成真了,为什么自己的心却不听自己的意愿,变得那么忧伤呢?又为什么听他提起陈梓轩的名字,会产生一种别扭和心虚的情绪? 见他不说话,季楠无声的叹息一声,“那你现在想要我怎么做呢?你说,我照办。” 聂庭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 季楠收好离婚协议书,往门口走去,丢下一句:“那请聂先生想好了再告诉我。” 聂先生,连称呼都变了,这么快,就这么陌生了吗?以前,他都叫庭庭的,虽然聂庭从未应过,但头一次听他叫聂先生,还是有些郁闷。 晚上,聂庭躺着主卧偌大的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睡在客卧的季楠同样也是,一双深幽暗黑的眼瞳,同黑暗融如一体。 主卧的大床上,只留有聂庭一个人的味道,而客卧的小床上,季楠紧紧抱着一个沾在聂庭体味的枕头…… “不要,聂庭……不要……”客卧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夜灯,无声的看着被梦魇困住的季楠,梦里的他,不知道又经历了什么,汗水、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流进冰蚕丝枕头上,也只有枕头、被子,小夜灯,见过他深夜的哭泣。 梦里的聂庭好可怕!新婚那天,正好是陈梓轩出国那天,当晚,聂庭将所有怒气发泄在季楠身上,“不要?你费尽心机接近我爸,故意讨好我爷爷,不就是为了跟我结婚,不就是为了想上我的床?装什么清高,你给我过来!”聂庭阴鸷的说,没有一丝怜惜,没有一丝怜惜,…………。 季楠的眼泪堵不住的涌了出来,不知是因为身体痛还是心痛,他缓缓放下手,放弃抵抗,是啊,不是自己想要的吗?他单薄柔弱的身体,仿佛暴风雨中摇曳的小舟,被撞的四分五裂。 “疼,好疼……”季楠在梦里喃着,“太疼了……” 梦里的聂庭并没打算放过他,他像个失去领地的狮子,将怒火转移到季楠身上,他一遍又一遍的,摧残着他,暴力的,毫无章法,不带理智的,季楠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主卧那张床上,死在他盼了多年的新婚之夜。 可他没死,只是疼,除了疼还有屈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季楠感觉自己快死了,…… 聂庭喘匀气息,从季楠身上翻下,看都没看他一眼,嫌弃的往浴室走去,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话给季楠:“滚,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这个房间,你不配。” 季楠拖着被折腾的几近残破的身体,拖着软的打颤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客卧挪去,………… 次日,聂庭一脚踢开客卧的门,对着还躺在地板上的季楠,趾高气扬地吩咐:“怎么还不去做早饭?你想饿死我和我爸吗?” 聂庭以结婚前一天,将家里所有的佣人辞退了,既然你那么想做聂夫人,那就给你做! 季楠挣扎着起身,爬到浴室草草冲了个澡,身体似乎是撕裂了,拢不上,他强忍住不适,到楼下厨房做了新婚后的第一顿早饭,按照聂庭的要求,煎了鸡蛋,蒸了包子,煮了小米粥。 聂庭单手系着领带,经过餐桌旁,看了一眼,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就这?喂狗狗都不吃吧?”聂庭走向门口,“哦,对了,今天9点开会,记得9点前将材料准备好放在我办公桌上。” 手机闹铃声,将季楠从噩梦的漩涡中拉出来。 季楠双手撑在额头两侧,怎么无端端梦到这个?那个他最不愿意回忆的新婚夜。 自那以后,聂庭每每需要发泄,总会像招呼一只宠物般,将季楠叫去主卧,虽不像第一次那般粗鲁,偶尔也顾忌季楠感受,但发泄完,季楠不等他赶,自己会乖乖回到客卧,独自舔着伤口,用一腔爱意,令它复原。 第5章 逃离 季楠很快收起了那些廉价的自艾自怨,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后悔两个字来掩饰自己的失败,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年少时期的单恋就像一场春日大雨,即使湿透到心,也想再淋一次,很多事,哪怕再重来一次,以当时的心智和阅历,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譬如他爱聂庭,同样无可避免。 那样一个绝望的时间里,一个小王子突然将一束光照进你的世界,很难不动心。 季楠穿戴整齐,从书房保险柜拿出户口本,一本暗红色户口本和两本结婚证摆在一起,证明他们也曾经是一家人,他知道聂庭还在楼下,他能听到他喝水的声音,找冰箱门的声音,甚至,心跳声。 聂庭坐在餐桌前,啃着一块不知道哪天买的面包,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抬头看了季楠一眼,皱着眉头问:“今天怎么没煮早餐?” 季楠走到他对面,将户口本和结婚证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聂先生,我以为你会怕我下毒,不敢吃,所以没煮,何必多浪费一餐粮食。”反正煮了你也未必会吃,季楠又想起,某次他煮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聂庭却问他有没有下毒,不然为何那么讨好他。 聂庭的脸色自见到结婚证和户口本的一刹那,变得严峻无比,一丝阴冷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见他没动静,季楠又说:“家里我已经联系好了家政那边,除了每天早晨会有阿姨上门做早餐,期间时间你自行安排,晚餐你想在家吃,先跟家政那边说好,爸……你爸那边,疗养院以后会直接联系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沟通,态度好一点,爷爷那边,就不要告诉他了吧。”季楠静静地交待着。 聂功成自受伤成植物人后,好长一段时间是在他们现在所住的聂宅,由季楠亲自照,之后季楠出了次意外,季楠自己住院两个月才出院,此后,聂庭便让聂功成便一直留在疗养院理疗,以往季楠每周会过去看他三次,跟他说说话,讲讲聂庭的趣事,以及他的进步;聂家老太爷,一直住在桐山的别墅,他喜静,跟着老管家住在山上,闲时养鸟,忙时种花,活得很是自在,季楠不想让老人跟着忧心。 聂庭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都被季楠滴水不漏的安排下被堵了回去,憋了好半天,他负气的呛了声:“你倒是挺急,那就现在去办了吧。” 季楠没跟他计较,他就像上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从前的包容全因自己的满腔爱意,可现在,爱太过了,满了,溢出来了,在盼了太久没盼到回应后又蒸发了。 开往民政局的路上,车行至半道,聂庭搁在扶手箱上的手间响了起来,打破二人的沉默,季楠本不想看的,但突兀的铃声容不得他忽略,他轻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轩轩”两个字。 轩轩,真亲密。 跟自己认识的这些年,除了第一眼见面,聂庭叫了他声弟弟,而后的那么多年,除了偶尔的连名带姓,其他时间一律以“喂”带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聂庭不知道季楠名字。 聂庭看了一眼,掐掉电话,又继续专心开车,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在季楠面前听陈梓轩电话。 挂掉不过三秒,铃声又响了起来,聂庭又很快的挂断,如此三次后,季楠将脸转向窗外,很用轻的声音说:“接吧,也许有急事。” “聂庭,是不方便听电话吗?如果你在家,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因为隔得近,不用放外音,季楠也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陈梓轩声音似乎很是急切。 “什么事?”聂庭直接问。 陈梓轩声音听上去无助极了,“聂庭,你方不方便现在过来维尔酒店?我有急事出去,我卡都是境外卡,没办法继续支付餐费了……” 聂庭现在只想赶紧逃离去民政局的路,不管什么由头,能逃离便好,至于为什么抗拒去民政局,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凭什么他季楠要离婚,我就得配合?我偏不如你意! 他赶紧应了下来:“我马上来。” 季楠无声叹息,“放我在前面路口下来吧。” 这一刻季楠真的很庆幸,还好自己在看到那段朋友圈的视频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避免了他陷入狼狈的境地。 聂庭将车停在路边,在季楠下车前一秒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我送你吧。” 季楠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慢慢推开他的手,“不用了,你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聂庭坐在车里,望着季楠挺拔的背影,心里像是凝了一朵黑色的云。 他只看见季楠毫无留恋的背影,却看不见他眉宇间的霾云,以及眸子中层层晕出的痛苦神色。 第6章 往事 残冬午夜,苍穹中挂着几点寒星,如亮片洒在黑色的油画纸上,射出微弱的光芒。 皇家三号酒吧最大的包间内。 黑色大理石茶几个,横七竖八的摆着好几个空酒瓶,负责包间的开酒小妹脸上笑开了花儿,今晚赚大发了,遇到一帮土豪,喝酒像喝矿泉水似的。 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各色交替闪耀的灯光,洒在花红柳绿的酒中,嘈杂震耳的音乐下,聂庭一杯又一杯的灌着自己。 何少英带着刚认识的大胸美女,连亲带摸地坐到聂庭旁边,何少英故意亲了女伴一口,扭头看向聂庭,揶揄道:“呦呵!聂少今儿是吹了哪门子风啊?平时哥儿几个哄着你喝都不喝,怎么?是受了白月光的气还是你家那座冰山的气啊?” 柯明海冷冷地看着聂庭,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喝道:“多大的人了?别喝了,有事解决事,喝酒算什么本事!” 何少英一脸贱笑,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季楠不肯离婚?” 聂庭听到这里,抢过柯明海手里的酒杯,仰头喝得一滴不剩,而后将空杯重重地磕在茶几上,郁闷地说道:“我还没提离婚,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准备好了。” “什么?”这下惊奇的是何少英,“他该不会是玩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吧?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想让你内疚,从而多分一部分离婚费而已!” 柯明海瞪了何少英一眼,作为一路见证过季楠、聂庭、陈梓轩三人纠葛的人,他大部分时间在为季楠不值。 聂庭声音更低沉了,一首音乐播放放毕,换乐的间隙,何少英又听他说:“没有,他是真的要离婚,他把户口本、结婚证都给了我,我们本来都去了民政局了,半路有事,这才没离成。” 曾经聂庭一度非常讨厌那两本结婚证,更讨厌季楠的名字出现在自家的户口本上,他们婚后第二年,一次不知为何,他又冲着季楠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具体是因为什么,聂庭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因为清晨的粥太烫了,又或许是因为深夜的汤太凉了,总之他对着季楠一通吼,要求季楠交结婚证和户口本交出来,他只想撕碎它们! 季楠死死护住保险箱的钥匙,怎么都不肯告诉他保险箱的密码,聂父在世时,聂庭只顾吃喝玩乐,肆意潇洒,季楠作为聂父的私人助理,聂父十分信任他,理所当然的将密码告诉了他,并告诫他,千万不能将密码轻易告诉任何人,包括聂庭。 那天只能用战况惨烈来形容,桌上的碗碟统统摔得粉碎,争夺钥匙的过程中,仗着体型优势,聂庭很快将季楠制服于身上,从他手里抢钥匙,季楠死死攥着,指甲掐进肉里,聂庭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拿走了钥匙,就在聂庭走到保险箱的前两步,季楠拼着最后的力量冲上前,一把咬住聂庭的手,从他手中将钥匙夺了回去,并吞了下去。 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季楠,聂庭才反应过来叫救护车,那次,是季楠在医院住的最久的一次。两个月,食道划伤内出血,手指骨折,整整养了两个月。 聂庭很是害怕,害怕爷爷知道,那时,他虽然挂着公司董事长的名头,但所有实质性敲案盖章的人,都是季楠。 聂庭不光对集团内部结构不熟,对公司业务更是一窍不通,就连自家的产品,他都没认出来,在一次竟标会上,丢了好大的脸,父亲出事前,聂庭不是每日追在陈梓轩身后想着花样哄他开心,就是在去讨好陈梓轩的路上,公司业务,一窍不通,再加了有个后妈挑唆,跟父亲关系并不融洽。 好在季楠主动在爷爷面前帮着他圆了过去,说是在国外学习,不能去看爷爷。 那时,聂庭对他仍是不满意,觉得那些,都只不过是他的惺惺作态。 “叮~” 酒杯相撞声音清脆悠长,将聂庭从回忆中拉回觥筹交错间。 “喝酒吧,别想太多!男人嘛!多得是!”何少英说,“等会儿,兄弟给你找个肤白腰细的,会弹钢琴的……” 第7章 爱,只是不想爱了 聂庭是被柯明海送回家的。 柯明海实在忍受不了他,明明说不爱季楠的是他,偏生作出一副深情模样的人也是他。 季楠刚睡下,黑暗中跑车引擎声打破夜的宁静,季楠叹了口气,起身下床,今晚又该是个不眠之夜。 能开跑车来这里的,只有聂庭的朋友,但聂庭平日里及其反感季楠出现在他的朋友们面前,除了他们共同的同学柯明海,综上所结,聂庭喝多了,有人送他回来,而能不喝酒送他回来的,只有柯明海。 聂庭虽说纨绔,但他不奢靡,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中,只有他不开跑车。 季楠随意在丝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冲下楼,赶在柯明海按门铃前打开大门。 “嫂……季楠,”柯明海刚想叫嫂子,又觉得不妥当,改了个称呼,“聂庭他喝多了,你帮着照顾下。” 季楠帮着将聂庭扶进一楼沙发上,聂庭健硕的身躯落在沙发上,将高级定制款海马沙发压下半个坑,他呓语几句,睡了过去。 “谢谢你送他回来,”季楠向柯明海道谢,“要不要喝杯水?”虽然是客气礼貌的询问,但季楠还是走向餐桌拿起杯倒水。 柯明海平复稳呼吸,整个平复的过程,目光没离开过季楠,“季楠,你真的想好了离婚?” 季楠倒水的手冷不丁一抖,几滴开水滴到他手背上,手背皮肤顿时红起一片,原来,他已经那么迫不及待的到处公布离婚讯息了。 “嗯。”季楠藏起脸上的表情,端着水向柯明海走过来。 柯明海眉毛拧成一股,“你真的想好了?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真离了,就再也没回头路了,这两年,你们的关系逐步在缓和了,不是吗?” 不,并没有缓和,只是,我放松了追逐他的脚步,从那天,那想要毁掉结婚证起,我的精力跟不上他折腾的节奏,身体上的不适,让我不再深夜怕他饿着,亮着一盏灯,随时温着汤等他回家;也不再酒吧门口傻傻等他,从天黑等到天边露白。 季楠想着,但没说出口,没必要说。 “没什么好想的,离了就离了吧,反正,我也占了他六年,这六年,他也不好过,我也不亏。”季楠带着笑说。 柯明海脸上神情更加严肃,“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谈一谈,毕竟离婚不是小事,而且,你真的确定你不爱他吗?” “不,”季楠说,“爱的,我还爱他。”季楠强调着“我还爱他,只是我不想再爱他了。” 一样东西最好,可他不属于你,你再热情,又有什么用,不如放自己自由,腾个位置去喜欢另一样东西。 柯明海微怔,爱,只是不想爱了,是什么意思? 季楠没解释,将柯明海送到大门口,叫住他,“柯先生,真的很谢谢你,这些年,你大概是他所有朋友中,唯一一个把我当正常人看的人了,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你从没给我过难堪,一直以对待所有人的态度对待我,足以承受这声谢谢了。” 第8章 漂亮的甩给聂庭200块 柯明海离开后,偌大的聂宅,只剩下躺在沙发上的聂庭发出均匀规律的鼾声。 季楠叹了口气,打来一盆温水,替聂庭擦拭身体,本想将他移到楼上卧室,季楠很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就聂庭这个身高这个体重,再来一个季楠,也未必能将醉成一摊烂泥的聂庭弄到楼上,说不准还会从楼梯双双滚下来,季楠可不想冒这个险。 刚解开聂庭衬衫的第二颗钮扣,聂庭猝然睁开双眼,一把捉住季楠放在他胸前的双手,用力一拽,将季楠拉近,此时二人唇与唇距离几乎贴上,若不是季楠硬硬往上用力与之抗衡,唇与唇早该合在一起了。 “你干什么?”季楠轻喝。 聂庭眯起双眼,醉酒后的他看起来十分危险,他红着眼眶,将大手移到季楠脑后,再次施力,一把压下季楠脑袋,贴向自己嘴唇。 季楠还没完全回反应过来就被身下禁锢自己的男人吻住。 聂庭炙热的吻急切又霸道,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撕扯着。 季楠吃痛,含糊地轻呼:“聂、聂庭,你他妈、你他妈疯了吗?” 聂庭又用个用力,咬下他唇角。 “唔……你他妈属狗吗?”季楠用力推他,“快放开我,我们离婚了,你这样属于强/jian!” 或许这是聂庭第一次遭到季楠的拒绝,他冷笑着嘲讽道:“季楠,我们还没离婚!法律上你还是我的人,我想干你就干你!” 季楠根本来不及不想去探究聂庭到底是真醉,还是借着酒意装醉发疯,下一秒聂庭猛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双手成为桎梏,将他牢牢锁在沙发上,季楠虽说一米七八的个头,但身型单薄,手指受过伤,无法施力,与人高马大一米八五的聂庭比起来,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聂庭轻而易举地将他制服,一把撕开他丝质睡衣,身体皮肤骤然失去遮挡物,猛一下暴露在冷空气中,季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聂庭急切地从唇开始,(…………)。 季楠渐渐放弃抵抗,总归也是推不开,客观来讲,聂庭身材有料,能与内衣男模媲美,脸更是万一挑一的好看,那方便也算持久,俗一点说,就是器大活儿好,季楠模糊的想,就当免费找了个牛郎吧,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反正也用了这么久,再用多一次也无妨,不光能恶心恶心聂庭,还有种用完甩给陈梓轩的报复感。 季楠甚至想,等结束后漂亮的甩给聂庭200块,当嫖资。 这六年总体来说,在这方面上,除了新婚夜第一次的痛,其他时间也不算亏,季楠的手慢慢环上聂庭脖子,来吧,牛郎,至少是个干净的牛郎,季楠知道二人的第一次都属于彼此,且聂庭一直本着要为白月光守身如玉的原则,从不在外面乱来,除了回家在他身上发泄,季楠想,若是他的白月光知道他是这样为他守身的,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恶心。 聂庭喘息气越来越大,(………………)慢慢平静了下来,只留下窗外刚泛白的黎明之光,钻进窗户洒在客厅地板上的影子。 季楠曲起留有余韵的手指,轻轻点在聂庭唇间。 这大概就是离婚炮了,给你打个分吧,99分。 另一分扣在沙发上,场地不对,影响发挥。 第9章 明明应该很讨厌他的 直到落日余辉,替代黎明的白光照进客厅,聂庭才悠悠转醒,准确的说,他是被压麻的手唤醒,季楠身体素质没他好,被他折腾了大半宿,精力没那么快复原。 聂庭看着跟自己挤在小沙发上的季楠,季楠闭着眼睛还在睡梦中,睡着的他,就连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像是夏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奶白的皮肤衬托着鲜红微肿的嘴唇,看起来同他平时日淡漠疏离的模样大为不同,聂庭抬起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睡脸,季楠睫毛因这小小的动静,轻轻颤动。 这样可比你平时那假清高的模样顺眼多了!聂庭发泄般的拧了把季楠的脸。 自聂庭醒后的第一秒起,昨夜荒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奇怪的是,本应该一把将季楠从沙发上扔向地板的他,不光没这么做,反而将压麻的手挪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将季楠往怀中带了一把。 真是奇怪啊,明明应该很讨厌他的,不是吗? 聂庭自我安慰,肯定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制造出的错觉感,男人嘛,爽完了肯定有那么一瞬间是有点动心的。 嗯,肯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聂庭自己跟自己强调着。 等季楠醒来,已是一小时后了,沙发上只剩下他一人,聂庭还算有良心,给他盖了方薄毯。 季楠拖着酸软的双腿,回到楼上冲了个澡,差点没晕倒在浴室,一夜一天了,消耗那么多身体水份和力气,嗓子也一阵了阵干涩发痛,唉,这种事,爽是爽,爽完累也是真的。 草草冲洗干净,又返回一楼厨房煮了碗面,补充完体力,季楠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 聂庭这个垃圾男,爽完就提裤子跑了,也不知道叫醒他。 好吧,相对签离婚协议书前的聂庭,还不算太垃圾,按他以往的心性,哪会给他盖薄毯,说不定还会刻意将窗大开,任冷风吹死他才好。 唉,知足吧,离婚炮而已。 夜风微凉,季楠起身走到客厅向南的窗前,出神的望着那棵香楠木,原来,它已经长高么大这么壮了,小时候,都是季楠给它浇水,现在,它已经成熟到能为季楠遮荫挡雨了。 刚到聂家那年,季楠十岁,十一岁生日当天,十二岁的聂庭问季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季楠想了许久,说,我们一起种棵树吧,树长多高,我们长多高。 聂庭当天带回一株香楠木小树苗,说,你看,你的名字里有楠字,这种树也就楠,你们一起长大。 聂父欣慰的站在一旁微笑,道:“南庭有楠木,楠木倚庭南。” 季楠将自己从记忆的长河中拽回来,最近不知怎的,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事,这就是人说的心境已老么? 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回首望了眼餐桌上已温三次的老火龙骨花胶汤,叹了口气,轻关好窗,眼看快十二点了,聂庭大概是不回来吧,不等他了。 其实原本也没想等,只是六年来的习惯,每当聂庭不在家的夜晚,总会在楼下坐到十二点才上楼睡觉,突然一下要改掉坚持了六年的生物钟,一时间没适应过来。 左腿刚迈上通往二楼的台阶,右腿还未来得及跟上,大门传来“吧嗒”一声,门从外面打开,季楠顿足,回睨凝视。 聂庭一手半抱着喝醉不省人事的陈梓轩,一手按下指纹,推门的瞬间,正对上季楠审视的目光。 这么晚了,他这是,在等我吗? 第10章 离开1 季楠眉心渐渐拢起,依旧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心里却像打翻几桶八二年老陈醋,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人带回家吗? 好吧,其实我这不是吃醋,单纯只是,自己住了十六年的房子,突然来了外人,作为曾经主人,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 季楠强行为自己挽尊,都要离婚了,他要带谁回家,都是他的自由,既然决定好了离婚,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那就大度点!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到底还是聂庭先开口,只不过他本意只要用关心的语气,但说出口的,却是质问的语气。 季楠看似面无表情,眉宇间却生出森然冷意,“聂先生,您请自便,放心,就算我没睡,也不会打扰到你们。”说罢抬脚上楼。 “季楠!”聂庭不知为何,突然间的,就是想解释,“陈梓轩喝醉了,他在这边没什么亲人朋友,我去接他,本想送他去酒店,但他说他的证件出了问题,办理不了入住,我只是带他回来暂住一晚。” “哦。”季楠回道,头也不回得上楼了。 证件出了问题?这么蹩脚的借口,跟“我妈不让我跟你玩”有什么区别?证件不行,没护照吗?退一万步讲,都没有,都丢了,以你聂大老总今时今日在G市的地位,何愁找不到一间可入住的酒店? 我把阁下当个人,阁下为何把我当傻子? 季楠回到客卧,客卧与主卧仅隔一面墙,就像他和聂庭,虽然近在咫尺,却又相离万里,他们中间永远隔着一堵墙。 聂庭不知是不是故意没关主卧的门,季楠蒙住被子都能听见他哄陈梓轩的声音,“好了好了,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 “聂庭哥哥,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了。” 原来陈梓轩的声音可以这么软萌,难怪聂庭对他恋恋不忘这么多年。季楠叹了口气,换作是我,对着这么个会撒娇的软萌美男,我也心动。 “好好好,不怕不怕,我会陪着你的,你还有我,还有庭哥哥。” 原来聂庭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原来他并不反感别人唤他庭哥哥,他大概只是反感自己这么叫他吧。 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那两人情投意合、你情我爱的浓言密语,如同无孔不入的魔咒,传至客卧,成为刺耳的呻吟浪叫声,一声一声灌进季楠耳中,震得他耳膜突突地痛,心脏也因为这魔音抽着丝儿的痛。 或许,自己再待这里,只会惹人嫌,碍人事吧。 聂庭不知陈梓轩今日是怎么了,一改往日平静客气的态度,突然与自己那么亲密,一时间,竟令他有些难以招架,用了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哄着他睡着,聂庭才得以从他手中抽出被他拽得死死的手臂。 刚走出房间,想问问季楠有没有什么吃的,忙到现在,连口饭都没顾得上吃,平日里季楠会看聂庭工作行程,在他所有没有应酬的日子,都会给他留好饭菜。 季楠的房间,门为何是开的? 聂庭心里咯噔一声,推门进去,房间,空空如也,伸手一摸,被窝里一阵冷意,聂庭走下楼,唤了几声,无人应答。 他又返回二楼房间,季楠手机没在,常背的黑色双肩包没在,他眉头上扬,挤在一起,瞬间眉宇间层层霾云聚于一齐,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海绵,莫名的不安涌上了心头,心里像是扎了跟刺一样。 第11章 离开2 季楠背着黑色双肩包,绕到庭院南边,抚摸着楠木树,上面还挂着年初时季楠抛上去的红色祈愿福带,再见了,小楠树,你要乖乖长大,有阳光和风会陪伴你。 站在在聂宅种满月季花的高墙外,他仰首望着月光下趴在墙头的小花猫,微笑着跟小猫说再见,“小花,我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你要乖点哦,不要随便闯进院墙里边,我不在了,没人护着你了。”、 “喵呜~~~~~”叫作小花的小猫,似听懂了般,轻轻一纵,自墙头跃下,落在季楠脚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着他的小腿,季楠蹲下抱起小猫,抚摸他的脑袋,“乖,我已经跟新来的阿姨打过招呼了,她会每晚将吃的放在原来我放的地方,你自己得吃,下雨了记得找地方躲雨,碰到坏人,记得跑……” 那个坏人,就是聂庭。 季楠是在三年前发现小花的,那时,聂庭有天忽然说墙外太过清肃,光秃秃的,没半点儿人气,季楠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第二天便买了99棵玫瑰花苗,一棵一棵种在墙外的墙脚处,沿着外墙的边,种了满满一圈,也就是那天,他发现在蜷缩在墙角的小花。 他将小花抱回了家,聂庭以动物毛发过敏为由,不让他将小动物带回家,命他将小花扔掉,可那天下着大暴雨啊,小花那么小,扔出去就会没命的,季楠哀求聂庭,就让小花待一个晚上,就一晚,不上二楼,就待在一楼杂物间。 可聂庭就是铁了心的不同意,于是,那晚,聂庭将小花连同抱着小花的季楠,一起赶出了家门。 那个暴风雨的夜晚,季楠抱着小猫,卷缩在门前屋檐下过了一整晚…… 后来,他便偷偷的喂养起了小花,为小花在后墙处搭了个窝,每天偷偷给它送吃的。 “喵呜~~~~~”小花的叫声中透着不安,如琥珀的眸子里全是不舍的情绪,你看,就连随手喂过的小猫,都舍不得我走。 季楠松开小花,“去吧,好好照顾自己,不是我狠心不带你走,我连自己要去哪都还没着落,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回来接你。” 墙边的花开得很鲜,月季花的香气在月光下,散发的更为浓郁。 说来好笑,那天他自以为种下的是99棵玫瑰花,等花儿开了,才知道,种的是月季。 你看,月季永远是月季,就算他长的像玫瑰,但也没玫瑰的命,没有玫瑰花的价格,情人节送的是玫瑰,没有人会送月季,即便有商家以月季充当玫瑰,也是打着玫瑰的名号出售,不会直接说出售的是月季。 就像他,人人都说他进入聂家,从棵杂草变为温室花朵,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棵杂草,一文不值,命贱又好养活,只要给点水,偶尔施以阳光,他自己会长的很好。 突兀的手机铃声在黑夜中响起,打破夜的宁静,季楠掏出手机,看到屏幕是聂庭的名字,本想挂断,转念一想,还是接吧,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不敢接电话。 “你在哪?”聂庭声音急切的吼着。 不应该啊,他不是不够四小时不发泄的吗?这才过了半小时啊,这就完事了?怎么才一天,他的肾功能就退化了? 季楠嘶了一声,将手机远离耳畔,耳朵快震聋了。 “我走了。”季楠声音平静。 聂庭气急败坏的声音再次吼了过来:“我他妈问你在哪?现在在哪?” “我走了啊,就字面意思,离开了。”季楠不卑不亢。 “在哪?”聂庭忍住想掐死他的心,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我去找你,接你回来。” “不用,”季楠连忙阻止他,“你好好照顾他吧,我真的走了。” “这么晚了,你他妈能去哪?这里连出去的车都没有,你要去哪,我送你总可以?” 等我找到你,一定把你掐死! 月下,小路上映着季楠的影子,孤寂的心路上,一个人,走不出两个人的步子,映不出两个人的影子,那些被沉默粉饰的安然,依然成就不了岁月的馨香。 第12章 选择1 季楠这才想起来,是啊,这里是郊区别墅区,没有公交,出入全是私家车,夜里碰见的士的概率,比中彩票强不了多少。但他还是不愿意认输,走都走了,又何必再给他一个消除内心愧疚的机会。 他直接挂了电话,将聂庭手机号拉黑,向别墅区外唯一的的士站走去。 碰碰运气吧。 聂庭蹲在自家厨房的垃圾桶旁边,看着里面连汤和沙煲一齐扔进垃圾桶的煲,还有沙煲上的一叠被揉成一团的便利贴发愣,他捡起便利贴,放在厨房灶台上,又去捡那个沙煲,还是热的,他将沙煲放在餐桌上,拿纸巾擦了擦,打开的瞬间,浓香的汤味顺着鼻子钻进去,原来,他还是给自己留了饭,只是又被他扔了。 聂庭又返回厨房,从消毒柜拿出碗勺,顺手又拿出刚被他放在灶台上揉作一团的便利贴,再次回到饭桌前,他打开一张便利贴,季楠正楷的字迹跃入眼中,轻轻抚平便利贴…… “周一,记得买鸡翅,聂庭晚上回家吃饭,要做他最爱的蒜蓉煎鸡翅。” “周二,晚上提前泡好豆子,明早煮杂粮粥,聂庭胃口不好,吃点清淡的。” “周三,聂庭晚上有应酬,免不了喝酒,记得煮醒酒汤。” “周四,聂庭昨天在公司有几声咳嗽,记得买雪梨和川贝煲水,放进保温杯,偷偷放在他办公桌上。” “周五,今晚聂庭回家吃饭,他在公司随口告诉秘书想吃饺子,记得买材料。” “周六,今天不上班,记得去前面的花店买一束他喜欢的玫瑰花,放进他的卧室。” “周日,感冒了,记得不要传染给他,与他保持距离。” 聂庭一张一张看过去,最后一张写着:“生日蛋糕记得订他喜欢的芝士味”,生日? 是啊,前几天他生日! 自己答应了要陪他过生日,可那天自己在做什么?那天陈梓轩刚回国,他去接了陈梓轩,然后带他去跟自己的一帮朋友吃饭,饭后去唱歌,整晚没回来。 聂庭越来越心梗,拔腿往宅子外面跑,小花冲着前方昏暗的路灯处叫唤着,月季花散花的香气依然迷人,聂庭知道,他肯定没走远。 刚追出几步,手机铃响了,聂庭大喜,是季楠吗? 可他失望了,打过来的是陈梓轩,在响了两遍后,聂庭放慢脚边,接通了电话,从自家门口走到唯一的的士站,走路需要20分钟左右,以季楠走路慢吞吞的习惯,他习惯一边走路,一边观看路边的景致,没什么可看就看地上的纹路,天上的星星,所以,他可能需要30分钟才能走到的士站。 “什么事?”聂庭边走边对着电话那头说。 陈梓轩的声音听上去柔弱无助到了极点,“聂庭哥,你去哪了?我刚醒没看到你,我、我有点害怕……” “我有点事,你先睡吧。”聂庭似乎看见前面有一个晃动的影子,正慢慢的向前挪动。 “聂庭哥,我胃好痛啊,你记不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同桌,你胃痛时,我都用手帮你温着揉着,那样很快会好…”陈梓轩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听上去快哭了。 聂庭停在路中间,前面是挽留季楠的方向,他很可能就在前面等着自己去找他,后面是回家的方向,家里是他追寻多年的梦中情人。 他该怎么选择? 夜更深了,浓云沉重,掩去了星光,浅折的弯月不知何时偷偷藏进了云层中,寂静的夜晚,聂庭独站路中纠结着。 第13章 选择2 约摸过了两分钟的时间,这两分钟对聂庭来说,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到家门口时,他扭头向着季楠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季楠数着路上的青砖,踏着夜色,走到的士站台前,不出所料,果然没车,好在站台旁边有一个流浪汉正躺着睡觉,不至于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还好,无家可归的人,并非他一人。季楠天生乐观派,最是擅长自我安慰。 有点冷,季楠抱紧胸前的背包,包里除了两套衣服,属于自己的证件,和一个聂庭少年时期随手送给他的软陶工艺品:一架小钢琴,其他什么都没带。 等了大半个小时,看样子,深夜的别墅区等来的士的概率,大概等同于中彩票。 可这大半夜的该找谁呢?回聂宅吗? 不,不能回去,走的那么潇洒,回去再听他们卿卿我我吗?可自己也没什么能在大半夜过来接他的交情的朋友,虽说他在聂氏集团工作了八年,但自从聂庭重掌聂氏大权后,所有人都知道聂庭厌恶季楠,从前那些巴结他的人,很快对他避之不及,恨不得不认识他。看来,唯一能找的,只有方渐青。 人生悲凉啊!打了方渐青好几个电话,都未接听。看吧,天都喜欢捉弄你啊!那就陪老天爷玩于捉迷藏吧。季楠乱翻着手机通讯录,最后停留在一个号码上数秒后,拨了出去。 柯明海刚刚送完客户,他家公司主营通讯类产品,与聂庭家公司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刚准备起驾回府,手机响了,这么晚了,又是哪个大少爷让他去救场?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打来的,是季楠。 “季楠,怎么是你?”柯明海还是有点不相信,别说季楠向来一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样子,更何况这都凌晨两点半了,这么晚打来,是聂庭出了什么事吗? 季楠干笑一声,“呵,柯先生,是我。” “这么晚,是聂庭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事,他好的很,好的很,是我……” 柯明海一惊,忙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像几年前那次那样,被聂庭打伤了吧,那是个寒冬的深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柯明海和何少英赶到时,只看到满身是血的聂庭抱着几乎被血淹没、失去意识的季楠,失神的坐在自家门口,想到这里,柯明海更是心惊了,想着是不是要将救护人员叫醒准备着。 季楠声音平静地传过来:“不是,没事没事,我就想问问,您方不方便来别墅区这边接我下?我想去市里,太晚了,没车……”结束通话,季楠坐在马路边,遥望那弯新月,昏暗的路灯下,连自己的影子看起来都那么孤独,季楠伸手触碰自己的影子,对它说:“别怕,还有我呢,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直到死亡。” 柯明海是个聪明人,没问太多,猜测应该是聂庭又发什么神经,把季楠赶了出来。二话没说,启动车辆,调头前往别墅区。 半小时后,布加迪威龙的引擎声,打破了郊区原有的宁静,布加迪威龙稳稳得停在的士站前,柯明海老远看见抱着黑色包,蹲坐在马路边上的季楠,距离他不远处,一个流浪汉,躺在一旁边的路面,睡得更香,就连路边的流浪汉,都有一方棉被,一件大衣,一个桶放在一边,可季楠,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包,和他自己的影子陪着他。 柯明海莫名一阵心酸,对季楠的同情又增添了几分。某些时候,柯明海真的希望季楠是他弟弟,那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出手帮助他,抛开他是聂庭合法丈夫这一点,季楠真的是十分秀优的人,工作一丝不苟,对聂家人更是上心到了骨子里,只有旁人想不到的,没有他安排不到位的。 “你这是?”柯明海走近问。 季楠站起身,自嘲的笑笑,“就你看到的这样呗,无家可归,没处可去,想去住个酒店。” “又跟聂庭吵架了?别理他,他有时就一根筋,这会儿肯定在后悔中,要不,送你回去?” “陈梓轩在我……在聂家。” 柯明海听了果然不再继续往下问,是啊,还用说得更明显一点吗?白月光被带回家了,原先占了位置的人,离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柯明海本想将季楠带回柯府,可季楠执意不肯,他不可想还没从离婚的话题中走出大众视线,又掉入一个“深夜入住柯府”的话题中,也不知是谁将季楠与聂庭要离婚的讯息在网上公布了,一时间,众说纷纭,反正大众只是需要个茶余饭后的话题,至于话题真实性,谁在乎!怎么顺自己意,怎么说呗。 第14章 季楠回忆 季楠在酒店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不知年岁几何! 是啊,能不睡得香么?既又不操心第二天早晨要起来煮什么早餐,又不是管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反正都邮件交接给部门秘书了,无事一身轻,无挂好安眠。 一直睡到漫天匝地的斜阳之光透过未关严实的一窗户,挤进几缕铺在雪白的床单上,季楠喜欢给房间留有一丝光亮,不喜欢处于无边的黑暗中,更不喜欢一个人处在黑暗中。 刚醒,还没来得及伸人懒腰,方渐青电话来了,“喂,楠楠,你在哪儿呢?哥哥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哈!”季楠打了个哈欠,睡太饱了,这是个舒坦的哈欠,“有话好好说,不愿意说就算了!挂了!” 卖什么关子,最讨厌别人卖关子了!如果是以前,季楠肯定是先听好的,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 “诶,诶,别挂,别挂,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方渐清似乎很是开心,语带谄媚地说,听得季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楠想了想,告诉了他自己所在酒店位置,并让他带一份路边摊的炒米粉和一杯奶茶上来,现在,就想吃这口!以前跟聂庭在一起,他不喜欢吃,也觉得其他人吃这些,是在吃垃圾,季楠总是迁就着他,他不喜欢别人吃,自己就不吃。 可现在,呵!你算老几!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虽然是这样说,但季楠还是有些意难平,他明明记得,大学时,聂庭曾经为了买一杯奶茶,让季楠下着雨去,跑了好远的地方去买了回来,当时季楠以为是他想喝,护在怀里带去学校给他,他却转嫌季楠去的慢,转身拿给了陈梓轩,不过陈梓轩最后也没喝,他说,那些喝了不健康。 不多时,方渐青带着东西来了,还顺便烤了几串羊肉串、两瓶啤酒上来。 “哎,我说你慢点,唉,你这看起来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似的,聂庭不至于连肉都不让你吃吧?”方渐青着实被季楠吃肉串的动作吓到了,这吃相,跟抢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饿了多少顿了,跟平时斯文优雅的他,完全两模两样。 季楠痛快的大快朵颐,嘴里含着肉,嘴角全是酱料,“你懂什么,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痛快!” 方渐青索性放下肉串,笑着看着他吃,看他吃完了,轻抬手,以大拇指指腹,想替他擦去嘴角的油渍。 季楠极不自然的往一旁偏了偏头,为了避免尴尬,扯开话题:“你不是说有消息告诉我?” “啊,”方渐青收回手,“对,我忘记了,我跟你说啊,听说啊,昨晚大半夜,聂庭飙车到市区,被交警查了,还被媒体拍到,今天上了头条,哈哈,算不算好消息?” 季楠眉毛跳了下,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点开新闻网页,果然,头版头条,第一条硕大的加粗标题:“震惊!聂氏集团继承人,现任董事,深夜闹市连闯红灯为哪般?” 这什么鬼标题?什么年代了,还标题党? 哦,不对,好像跑题了,昨晚,他不是应该在家抱着他的白月光卿卿我我,春宵苦短吗?怎么跑到市区来? “那,坏消息是什么?”算了,不去想他了。 方渐青收起微笑,一本正经的说:“坏消息就是,你们离婚的消息被公司那帮老家伙知道了,现在个个都在觊觎你手上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按理说,你们就算没感情,也有情份在吧,你之前当嫁妆的百分之十,是不是该还给你了?” 季楠没说话,他没告诉任何人,他跟聂庭签过婚前协议,协议上说,他自愿将百分之十的股份赠送给聂庭,并且承诺离婚也不会收回,且离婚会告诉大众,是季楠出轨在先,感情破裂导致离婚。 “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你以后可得小心,你这么一离啊,刘虹笑那边,肯定会对你下手。”方渐青提醒道。 刘虹笑,聂庭的继母,那个一心想要霸占聂氏集团的强势女人。 “嗯,我会小心的。”季楠说。 方渐青跟他认识也快八年了,大学第一天就认识,同在法学院,只是季楠毕业后,被聂功成就在身边做助理,没能继续他的法学梦想。 “季楠,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喜欢聂庭什么?以前只要我一提他的不好,你就维护,现在你们都要离婚了,我可以问吧?”方渐青问。 季楠微怔数秒,“喜欢他什么?大概就是,你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一个人绝望的等死时,突然出现一个天使,天使抱着你,问你饿不饿,还给你一块甜透心的月饼,你能拒绝对天使的喜欢吗?哪怕只是做了一瞬间的天使,但还是我的天使……” 季楠仿佛又回到他十岁那年,那个中秋节的中午。 母亲身体不好,在他六岁那年病逝,自幼跟父亲相依为命的季楠,虽说过的孤单,但父亲的爱让他过的也很温暖。 父亲在聂氏集体工作,为聂功成的私人司机。 那天中午,不用上学的季楠缠着父亲带他去买月饼,父亲答应了,就在两父子开开心心准备出门之际,父亲接到一个电话,让十岁的季楠在家等他,谁来都不能开门,并把他锁在了最里间的卧室,钥匙自己带走了。 季楠在家等了很久很久,从天亮等到天黑,父亲都没有回来。 卧室里只有几包零食,饿了的他吃了半包零食,坐着又等了一夜,直到天亮,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他没有电话,又打不开门,只能大声呼救,可是,因为他父亲性格孤僻喜静,他家住的很偏僻,周遭平时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更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又等了一天,这天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家里的电路短路停电了,黑暗中,他祈祷父亲快点回来。 可惜没有。 他吃光了仅剩的一点零食,饿了就去卧室的洗手间喝自来水,就这样在黑暗中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没有等到,却等来了小偷,小偷大概不知道屋里有人,撬门的声音惊醒了原本快失去意识的季楠,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床底下,小偷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季楠从害怕到发抖,到害怕到想直接死过去,他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直到彻底晕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抱在怀里,坐在车上,男孩看他醒了,很是高兴,给他喂了葡萄糖水,递给他一块月饼。 那个男孩,就是当时十一岁的聂庭。 后来,季楠才知道,那天中午父亲去接聂功成去看一块地皮,结果中了计,被几辆车夹击,撞翻在山路边。 季楠的父亲当即立断,趁袭击他们的人还没追上,与聂功成换了衣服,带上他的帽子,再将聂功成藏在路边的一个深坑里,自己继续开着车引开了歹徒。 季楠的父亲就这样,再也没能回来。 聂功成获救后,第一时间处理歹徒的事,可惜警方一个都没抓住,季父也没找到,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 三天后,聂功成才想起季家有个儿子,便让聂庭带人去接。 就这样,季楠在人生最绝望,最害怕,最无助,最接近死亡的时间里,遇到了聂庭。 从此季楠留在聂家,跟聂庭一起上学,一起生活。 第15章 聂庭回忆 又是一个布满星辰的夜晚,华灯依旧照得街道亮如白昼,聂庭摆着一张“谁跟我说话谁死”的脸,端着杯酒,阴沉地坐在沙发中央,就算是个瞎子,从聂少的杀气中,也能感受出:此人心情不好,请勿撞上枪口。 可偏偏总是人不长眼,何少英的屁股挤到聂庭身旁,八卦的问:“聂庭,听说你昨晚跑到市,是跟陈梓轩出来兜风吗?昨晚那个……是不是很爽?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得手了?”说着还扬了扬眉毛,做了个下流的动作。 柯明海坐一旁,冷眼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喝了口酒。 聂庭十分烦燥的拉扯几下领带,喝干了杯里的酒,郁闷的说:“兜什么风,我一个人出来的。” “什么?”何少英提高音量,“你昨晚把人带回家,又把人扔在家?该不会是那个季楠,不让梓轩住你家吧?我就说那人看着不单纯。” 柯明海抓住重点,看了何少英一眼,“你怎么知道他带了陈梓轩回家?” 何少英摸摸鼻子,不自然的尴笑几声,“那什么,就是跟我吃饭,喝多的,是我打电话让聂庭来接的。” 柯明海眉头皱成一团,刚要说什么,听聂庭说:“他见我带人回家就走了,根本连话都没说。” “啧,啧,你看这人,”何少英摇了摇头,“不简单啊,这不就是成心想让你愧疚吗?你看,先装大度,然后又自己走,你是不是上套了?” “少说几句!”柯明海呵斥一声。 何少英哼一声,“我又没说错,不过聂庭,你这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啊!” 柯明海也说:“婚是你想离的,没离成也是你自己行为导致的,人是你带回家的,他走了不是正合你意,那你有什么好郁闷的?” 聂庭更是烦闷了,“啪”一声磕下水晶玻璃杯,“找你们出来喝酒,是来帮我解忧的,不是来给我添堵的!” “聂庭啊聂庭,”何少英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老成的说:“你这行为,我只能解释为,你对季楠动心了,我擦,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那块假冰山?你喜欢?” “开什么玩笑!”聂庭不知是心虚了还是怎么了,突然大声起来,“谁会喜欢他?又烦又无趣,简直就是我爸给我找的盯梢,我烦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喜欢?” 说完丢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便溜了。 柯明海跟着他进了洗手间,两人并排在洗手台前,柯明海对着镜子里的聂庭说:“你是真的没对他动心吗?你摸着自己的心说,不要骗他,也不要骗你自己。” 聂庭洗了把冷水脸,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半天没说话。 柯明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算了,你自己慢慢想想吧,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他?聂庭想了想,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小,他就很想要个弟弟,可惜父母感情不好,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轨了,母亲很跟父亲离婚后,独自一人去国外了,父亲很快娶了小三进门,但天理报应,小三一直吃药也没怀上孩子。 直到他十一岁那年,中秋节后的某一天,他父亲突然跟他说,家里会多一个弟弟,让他去接回来,以后要跟弟弟好好相处。 那天他是真的很开心,跟着司机带人去接,当天看到季楠的第一眼,那个瘦小虚弱的小男孩,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一间没有灯,白天也没光照进的小房间的床底下,手电筒的灯照在他脸上,苍白,透明,感觉随时会飞走。 他抱着小小的季楠,回到车上,给他喂了水,半路上,季楠醒了,瞪着大大的,虚弱却带着光的眼睛盯着自己,那时,他真的把他当弟弟。 可后来,他分走了父亲对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宠爱,父亲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对自己的,他生病,父亲看都不曾看一眼,季楠生病,父亲丢开工作照看他,父亲跟自己的对话逐渐变成“你看看小楠,人家怎么做好?”、“你多学学小楠,别总是一副不学无术的模样,简直丢我的脸!”、“你做不好?那季楠怎么可以做到?季楠跟你吃一样的饭,上一样的学,他能做,你为什么不能?你就不能学学季楠!”、“有时候我真希望季楠才是我亲生儿子,那样我得少操多少心!” 自那后,他开始嫉妒,开始恨季楠,把所有不顺心不如意,都归咎到季楠身上,把所有怒气都撒在他身上。 后来,父亲出事了,被逼无奈之下,为了聂氏集团,他只能跟季楠结婚,从此他更恨季楠,恨他限制了他自由,捆绑了他的婚姻。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陈梓轩?我实在不知道,季楠到底哪点不如陈梓轩。”柯明海又问,在他看来,季楠样样比陈梓轩出色,长相比他好看,能力比他强,唯一不如陈梓轩的,大概就是他不会撒娇,不会示弱。 “因为,他是我的光……”聂庭对着镜子,一脸陶醉。 那是聂庭七岁时,母亲跟父亲离婚前的一天,母亲告诉他,自己就要走了,以后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怨恨父亲,大人的事,很难解释清楚,父亲的话还是要听,如果想妈妈,就听听钢琴曲,聂庭妈妈是国内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但她却不喜欢聂庭学钢琴。 聂庭很伤心,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那天,母亲带他去一个剧院看表演,刚好那天有少年宫义演,聂庭坐在黑漆漆的舞台下,万念俱灰之际,看着台上的一束光,照在台中一个台钢琴上,钢琴前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小西装的儿童,侧脸圆圆的,鼓鼓的,嘴角轻轻上翘。 他舞动着手指,弹了一首《致爱丽丝》,那曲调如山泉水般自以上少年指间流出,柔如冬日暖阳,盈盈亮亮,温柔宁静,就在那天,聂庭的心如同被阳光照耀,暖如春日。 一曲完毕,男孩行闭幕礼,面对着观众,笑的露出两颗虎牙。 像是身处寒冷的深渊,突如其来的一道光,照在他心上。 多年后,在大一开学仪式 ,他遇见一少年,他依旧一身白衣,依然弹奏了一曲《致爱丽丝》,谢礼时一笑,依然露出尖尖的虎牙。聂庭跑到后台,问他小时候是否在剧院演奏过,那人害羞的点头。 那时,聂庭才知道,他叫陈梓轩。 从此便开始了自己长达几年的追求之路。 柯明海安静的听完,“就这样?你不觉得,就其实不是喜欢吗?这只是一种,一种对内心虚幻美好的向往,你分清了吗?” 聂庭微怔,是吗?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第16章 怎么不病死你! “那你现有什么打算?”方渐青问坐在旁边望着星空的季楠。 季楠甩了甩额角的一缕头发,轻笑一声,“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努力活得更好呗。” “我是问你后继的工作安排,有没有什么规划?” 季楠想了想,还是说了,“我打算办了离婚手续后,办理离职。” “离职?那你的股份怎么办?” 按理说,完全不用离职,挂个空名头也是可以的,但季楠实在不想以后再跟聂庭有什么牵连。 “不知道,我还没想过,要不,卖了吧,我回头问问聂庭,如果他想要,就卖给他,毕竟,一日夫夫百日恩。” 隔天一早,季楠还在睡梦中猛揍聂庭,怒力在梦中发泄着这些年受的憋屈,被一个电话从梦中拉回现实,“哪位?”季楠眼睛都没睁开,摸过电话往耳边放。 “季楠,是我,柯明海,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方便帮个忙么?”那边似乎有些吵,呼呼的风声自电话那头传过来。 季楠勉力睁开眼,酒店的窗帘厚重,整个房间除了未拉严实的那丝缝隙透进的一线光,显得昏暗无比,“嗯?你说。”说话的同时,季楠支起身,按亮了床头灯,柯明海帮过自己一回,他的帮是肯定要帮的。 “你还在酒店吗?你能不能回趟聂宅,聂庭生病了,身边没个人,我们几个昨晚连夜出海了,眼下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去看看他。” “我?”季楠似乎不是很确定,他朋友这么多,全部出海了吗?他们所谓的出海,其实是驾游艇带着一帮俊男美女出海游戏人间,聂庭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从来没参加过。 那边声音越来越嘈杂,“我知道你为难,就当作是朋友,麻烦你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事,打电话叫医生,我这边信号不好,挂了啊,拜托。” 季楠拿着手机维持着听电话的动作,傻坐了许久,而后自嘲般的笑了笑,为什么听到他生病,还是会担心?季楠啊季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贱啊,担心他做什么? 骂自己归骂,人还是要管的,毕竟,一日夫夫百日恩嘛,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聂功成那边也不好交待,爷爷对自己也那么好,就当是为了老人吧。 大概人性就是这样,你用全部的毅力下定决心离开他,永不复相见,但总有那么一丝牵挂是你割舍不下的,就算你遇到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那人帮你捡起你掉在地上的东西,或给你让座,你都能记上一段时间,更何况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有些记忆,或好,或不好的,全都刻进了骨子你,你需要时间一点一点的将它从骨里剔除。 季楠拿出电话,打给家政公司,问家政那边能不能派个阿姨能不能现在去趟聂宅,家政那边答复,之前季楠挑选的阿姨今天去其他业主家值勤了,别的阿姨没在别墅区管理处登记过,别说聂宅,就连别墅区的范围都进不去。 无奈之下,季楠只好起床奔向聂宅。 好像一切都没变,楠木树头的红色许愿带迎风飘荡,月季花儿开得正艳,门口的青石板小路的石板还是那么多块,数出来永远数量不一样,有时数出来是单数,有时是双数,今天依然数出来的是单数,跟自己离开的那天晚上数的一样数。 按响门铃,直到门铃声第二次静止,门都没开。季楠叹了口气,万一看到你和你的小心肝十八禁的画面不要怪我啊,我按了门铃的。 密码开锁,还好,密码没变,还是当初他设下的密码,前三位聂庭生日月份加日期数,后三位自己的月份加日期数。 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人住过,客厅的餐桌上还放着自己离开时那天放的水果,香蕉都已发黑了,还有,那个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沙煲,看来,聂庭没通知家政过来收拾,沙煲旁边是一堆用玻璃杯压住的便签纸,季楠走近,嘴角抽了抽,那些被自己扔掉的便签纸。 聂庭几乎从不进厨房,要不然怎么会几年了,都没发现季楠有贴便签纸的习惯。能将这些捡起来的,也只有陈梓轩了。那堆便签纸仿佛烫手,提醒着季楠曾经卑微的付出,在陈梓轩眼里只是一个笑话,他陈梓轩什么都不用,只要往那一站,聂庭都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哪像季楠,被他折腾得几乎命都没有了,只也换来他的一句活该。 季楠赌气般的将那堆压平的便签纸再次揉成一团,让它们去跟垃圾桶作伴了。 二楼很安静,季楠径直走向聂庭卧室,偌大的卧室,除了飘动的窗帘和整齐的床铺,并未见着活人,可他的车明明在门口啊。季楠转过身,停留在自己曾住了多年的房间门口,房间门虚掩着,季楠推开门,看见了趟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的聂庭。 他睡着的时候,脸上的线条显得温和许多,季楠抬手给他盖被子,刚好看见他手上戴着的戒指,那是爷爷送的一对戒指,曾经聂庭不愿意戴,戴了等于承认他和季楠的婚姻关系,后来不知道哪天起,他又开始戴了。 季楠想聂庭肯定是烧糊涂了,不然也不会走错房间,跑到他曾住过的房间睡,嗯,也确实烧得不轻,体温器38.6度。 怎么不病死你!季楠带着怒气腹诽,具体为何为怒,季楠自己都没想明白,是气他没人照顾,还是气他要自己照顾? 季楠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医生匆匆赶来,季楠开门时,医生正在擦脑门的汗,见季楠的瞬间,冲上前探他的额头,摸他的手腕,背脊,确认他没事后,医生明显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发热,骨头也没断,那你哪里不舒服?” 季楠微怔,苦笑,是啊,医生哪次上门不是为了自己看病?自己浑身的伤,除了私处,哪处医生没见过?“不是我,是聂庭,聂庭病了。” “什么?聂总病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聂总生病!” 季楠自感好笑,聂庭就不能生病了?他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他以前也偶有感冒发热,只是从不肯吃药,不肯看医生罢了。 “没大事,只是普通的感冒,还有喝多了酒,退烧药每4小时给他吃一遍,烧退药停,吃点清淡好消化的食物,两天就会没事了,再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季楠客气的送走医生,医生大概还不知道他们要离婚了,还不知道他已经搬走了。 第17章 爱吃就吃,不吃算了 喂他吃药的时候,聂庭睁开了眼,一把拉住季楠的手,明明生病了,力气还是那么大,抓得季楠手腕生痛,聂庭声音沙哑,低喃着,“你不要走了,你别走了,你别走了,我不想你走的……” 季楠用力把最后一片药片塞他嘴里,捏住他下巴,几近粗鲁的对着他的嘴猛灌了一口温水,聂庭被呛得直咳嗽。 我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你居然还在想你的小心肝,放心吧,这次他肯定是不会走了,都从国外回来了,能走吗? 对了,陈梓轩为何不在这里?他不是搬进来了吗?怎么不见他在这里照顾聂庭?难不成吵架了?不应该呀,聂庭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对他说,算了不想了,总归是与自己无关了。 季楠拿着水杯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的瞬间,似乎听聂庭在喊自己的名字。 用得着这么恨我么?烧迷糊了还不忘在梦里骂我,我都已经放过你了呀。 房间门被关上,连同聂庭的那句:“你不要走了,回来吧,季楠。” 晚上,聂庭烧退了,年轻,就是底子好啊!季楠端着早煮好一直温着的南瓜小米粥坐在床边,两人大眼对小眼的僵持着。 聂庭刚退烧,脸色略显苍白,但表情看似乎心情不错,嘴角上勾,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 季楠手都快要酸了,端着的粥都快要凉了,聂庭都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季楠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不要吃的?” “你喂我。” 季楠额角一跳,“你没手啊?” 换作从前,季楠断是不敢这样说话的,别说喂粥,就算是要用自己的血喂,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割肉放血喂给他,可现在,从前的季楠已经慢慢死去了,被爱情扼杀了。 “我是病人,你得喂我。” 季楠从来不知道,聂庭也有这么胡搅蛮缠的时候,“爱吃就吃,不吃算了。” 季楠重重的将碗磕在床头柜上,转身要走,又听他说:“季楠,我们还没离婚,名义上我还是你的丈夫,再说,小时候你生病,我不是也喂过你吃饭?” 是啊,小时候…… 季楠刚来聂家的时候,有次执意坐在门口等爸爸,爸爸说过,会回来陪他过中秋节,他在门口等,从秋天等到冬天,寒风被他吸入肺腑,带连着失望。那天的他,烧得比聂庭严重多了,聂庭守着他,一直安慰他,他爸爸肯定会再回来的,季楠在年幼的聂庭怀中睡去,那些天都是聂庭在照顾他,喂药,喂饭。 那时的聂庭是真的对季楠好。 小小的聂庭抱着小小的季楠,哄着,拍着,哼着歌儿,对他说: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会保护你的! 小小的季楠不知道什么叫誓言,也认真的说:我也是,我会陪着哥哥,会保护哥哥的。 可是后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先说誓言的人早忘记了发过的誓,不懂誓的人却一直记到现在,早知道喜欢他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当年就不喜欢他了,只当哥哥也许比现在好的多,至少,哥哥不会伤他心,不会让他难受。 唉……季楠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回床边,端起粥,轻舀起一勺,喂到聂庭嘴边。 心软是一种病,得治,念旧是一种毒,无解。 聂庭吃和很快,一碗很快见底,“还有吗?” “你……你是几天没吃饭了?病刚好,少吃点,晚上再吃吧。” 聂庭眼睛睁大,“你的意思是,你要回来住了?” 季楠抬眸看了他一眼,“我煮好晚上的饭,再去住酒店。” 聂庭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还要说什么,被季楠用勺子堵了回去。 两人相安无事的渡过了一个下午,季楠跑到院墙外看小花,小花不知道跑哪去了,但小花的食盆里,有食物,这周围,除了聂家,并无其他人居住,家政阿姨也没来过,是谁给小花添的粮食? 晚上,明明下午退烧了的聂庭,又突然烧了起来,季楠没办法,只得又给他喂药,这一折腾,待他退烧,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看来酒店是回不去了,床又被他占了,看样子只能沙发将就一晚了。 “你睡床。”聂庭站在二楼与一楼相连的楼递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沙发上的季楠,如恶鬼般的目芒刺得季楠打了个寒战。 聂庭打了个喷嚏,下午特意洗了个冷水澡,不是为了让你留下来睡沙发的。 季楠觉得他对聂庭的容忍度真的达到了极致,抱起沙发上的毛毯,跟着聂庭回到二楼。季楠刚躺下,躺在那张他睡了多年的床上,聂庭跟着在另一边躺了下来。 “你回你自己房间睡。”季楠抱着毯子,警惕的盯着聂庭。 聂庭直接躺了下来,床跟着往下塌陷一块,“万一我晚上发烧烧死了怎么办?放心,病着呢,没力气对你做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这么厚脸皮的? 第18章 墙角月季 聂庭均匀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打在季楠心上,身边躺着的,是他爱了多年的人,人说同床异梦,可他们连同床到天亮次数为0,如果今天算的话,大概今天是头一回,可笑!在自己准备好了离开后,同床,季楠翻身背对着他,闭上双眼。 季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数了第三遍第900只小羊后。黑暗中,身后那人睁开眼,轻轻的将手放在环在季楠身上。 果然,同床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人睡至少不会腰酸背痛,小时候也缠着聂庭一起睡过,但他小时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臂、大腿全架在自己身上,这是把自己当成大型抱枕了么?季楠一把掀翻聂庭,顺势再踢了一脚,聂庭吓得睁开眼。 “不好意思,我做噩梦了。”季楠皮笑肉不笑地说。 烧退了,季楠放下体温器,下楼煮早餐,待他做好早餐,端上楼,站在楼梯拐脚处,听见聂庭在跟人通电话,“已经没事了,小感冒,你安心准备你的首次上电视台的节目吧,没事,我知道你要专心准备节目所以没告诉你,有人照顾我,嗯,我知道你的心意,好,你自己小心。” 这温柔的语气,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是打给陈梓轩,季楠端着早餐,转身,准备下楼,又听聂庭换了一副语气换了通话对象,对电话那头吩咐:“你去订一束玫瑰,要进口的单头玫瑰,不用写卡片,待会儿我要用。” 季楠心痛的抽了抽,说不难受是假的,你在这边尽心尽力,不如别人一通电话一话好听的话,你种了99棵月季,人家看都没看过一眼,只惦记着玫瑰,玫瑰送给谁不言而喻,你说你,傻不傻? 聂庭在一楼垃圾桶找到早餐,抿了抿嘴,在阳台找到季楠的时候,季楠手指夹着一支细细的女式烟,冉冉升起的一缕烟,顺着风飘向阳台外,那包烟还是某次在聂庭西装口袋里发现的,他知道聂庭不抽烟,那些小动作,不过是外面某些有野心的女人的一点花招,可季楠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没人能走进聂庭身边,走进他的心,他心里早有人了,陈梓轩。 聂庭眉头结成一团,走过去,抽走他手上的烟,“你不是最讨厌烟味?” 季楠轻笑,“人总是会变的。” “我出去下,大概下午回来,回来有事跟你说,你先别走。” 他的眼睛很漂亮,很迷人,他的眼神很清澈,季楠凝睨他的眼,笑着说:“好。” 望着聂庭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季楠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抚摸着经过的每一处,这里,曾是他的家,墙上的抽象画,是他亲自挑选,亲自挂上去的,墙角的绿植,是他一天一天浇水看着长大的,地毯的颜色、厨房的用具,每一样都记录着他对这个家曾经的热爱。 季楠蹲在墙角,轻轻吻了吻月季。 月季啊月季,对不起了,让你们受委屈了,先跟我走吧,我先把你们寄养在花木场,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带你们去新家。 季楠坐在卡车副驾驶位上,对司机说了个地址,车后厢斗,拉着季楠曾亲手种下,又在今天亲手拔掉的月季,手上全是伤口,细细麻麻的,全是被月季刺剌出的伤口,不痛,至少,痛不死。 他没去想象聂庭回家时看着空空的院墙会是什么反应,反正他都有玫瑰了,想来也不会注意到月季吧。 夜幕刚刚降临,月华初上,风清露凉,聂庭抱着一大束红得发黑的探索者Explore玫瑰,穿过青石板小路,站在自家院墙外,家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院墙外一片狼藉,那开起来灿烂却不张扬的月季全没了,只剩下一堆新翻的土,聂庭手里的玫瑰花被他捏的紧紧的,他冲进家门,没有季楠,季楠走了。 聂庭走上楼,找出花瓶,将那束玫瑰插进花瓶,放在了季楠卧室。 他曾说过,希望聂庭有生之年能送他一支玫瑰,聂庭想送了,可惜,曾经想要的人已要走远了。 翌日。 季楠睡到自然醒,刚到酒店楼下,准备出去找房子,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吧,这几年,自己积蓄虽说不多,买套房子还是能得住。季楠一边走,一边盯着手里APP里各大房源的信息,按现在的房价,自己买个不大的小房子,应该是没什么负担的。 “去哪?”一道声音冷冷地从酒店大堂旁边的待客区传入季楠耳中,吓得他手机差点掉落在地。 季楠不用回头,也能通过这强大的压迫气息感觉到聂庭的怒气,他顿住脚步,偏头对聂庭微微一笑,“好巧啊,聂先生。” 他怎么回事?眼圈黑黑的,头发乱糟糟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也是皱皱的,陈梓轩没帮他打理吗?他不是最注重外表吗? 季楠有些诧异,但也没问出口,毕竟,不关自己的事了。 “玩够了吗?玩够了该回家了。”聂庭沉着脸说,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昨晚回家想想还是不妥,开着车追到市,找了他大半夜,眼前这人,手机关机,市区酒店那么多,纵然他有千般办法,大晚夜,也实在不想劳民伤财,好吧,最主要原因,聂总丢不起那脸,被标上“半夜飙车”总比“聂庭半夜追夫”强得多。 “聂先生,我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去哪,不用跟您汇报吧?”季楠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笑令聂庭十分不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前天还睡在同一张床上,离婚他这么开心吗?这么想摆脱这庄婚姻吗?他语气冷到快结成冰,“哼,离婚?办了离婚证才叫离婚,我们还没离。” 季楠真的有些摸不透眼前这神经病大少爷的脾气,你都去找你的玫瑰了,“那你想怎么样?不是按照婚前协议上说的吗?”按协议上说,签了离婚协议书后,双方互不干涉。 “协议书?”聂庭记得协议上还有另一条,离婚后市区的两套房产归季楠所有,其实他今天来是想接季楠回家,如果他执意不肯,那就将两套房子的房产证拿给他,“你有都遵守协议书上的条款吗?” 如果遵守协议书上的条款,那也该拿了自己那份才走啊,这样算什么意思?看不起他聂庭吗? 第19章 他不爱我了 协议条款?季楠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协议条款里确实有那么一条,他还没遵守的:“由季楠向大众宣布,离婚原因系季楠婚内出轨”。 “好的,等我找到房子,会跟媒体那边说,是我出轨在先。”季楠看着聂庭,一脸平静。 聂庭眉拧成一股,目光差点穿透季楠,这个愚蠢的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求你回家吗?还找房子! “你说什么胡话,我堂堂聂氏,会让你没房子……”聂庭刚说到这里,声音被另一道声音盖住。 “楠楠,我都等你老半天了,磨蹭什么呢?”方渐青人未到,声先至。 聂庭抢在季楠开声前,先发声了,那声音冷得方渐青有种身在冰窟的错觉感,“你在这里干什么?公司没事做吗?” 方渐青一见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聂总,如果我没记得的话,今天周六,而且,您不是也在这里吗?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虽说他在聂氏集团工作,但他一向看不惯聂庭,在公司都没什么好脸色,更别说是在外面了。 “你什么态度?就不怕我炒了你?”聂庭被驳了面子,极度不爽,同样,他更讨厌方渐青,总感觉他对季楠有什么企图,季楠那么蠢,哪天被方渐青卖了都还帮他数钱! 方渐青嘴角一边向上弯起,“呵!那可就多谢聂总了,我的合同第一次签了三年,二次继签,签了六年,如果你现在无缘无故开除我,我算算啊,你得,”方渐青举起两只手,比划了个数字,“赔我这么多,十万为单位,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你!这点钱你以为我在乎?”聂庭冷凝着脸,面目严峻! 季楠赶紧拉住方渐青,“好了,渐青,别闹了,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说罢看都没看聂庭一眼,抬步向大门外走去。 “站住!”聂庭几步自沙发前跨向季楠,一把抓住季楠手臂,“我叫你站住!你聋了吗?”聂庭怒火直冲脑门,“渐青?叫得挺亲热,是谁允许你跟他走这么亲近的?你身为我的助理,跟公司法务走这么近,合适吗?” 聂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控,他甚至不认识季楠的任何一个朋友,也不知道季楠有没有朋友,就像现在,他都不知道原本季楠和方渐青这么熟悉,这种感觉令聂庭十分排斥,一种,失控的感觉,好像一夜间,很多事都失控了,他以为季楠离开他会开心,但他非但不开心,反而有种暴躁的失落感,总归是在聂家长大的孩子,聂庭想,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只要是聂家长大的,就必须得由聂家撑控,更何况,对,没错,更何况季楠的父亲救过他的父亲,就这条,他都不能放走季楠,他得代替父亲照顾好季楠。 季楠是真的不明白聂庭到底想干什么,可眼下跟中介约好看房的时间真的快到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甩开聂庭的手,“聂总,大厅广众之下,请注意身份,我还有事,您请自便。” 方渐青越过聂庭身旁,哼笑一声,留下一句:“都离婚了,聂总怕不是忘记了吧?” 聂庭狠狠地一拳砸在酒店大堂高大宽广的玻璃门下,食指的戒指刚好撞破玻璃,整块钢化玻璃瞬间裂开,碎成千千万万粒,如展开玻璃花般,洒了满地。现场混乱一片,前台、工作人员,叫成一团,保安一把拦住聂庭,“先生,请您配合我们谈赔款的事情。” 柯明海刚刚还在会议上开会,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会议,但作为公司二把手,他还是得偶尔露露面,正准备发表下会后总结,聂庭一个电话打进来,中断了他施展口才的机会。二十分钟后,当柯明海赶到酒店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一向风光无限、众星捧月的聂庭,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下,手掌包着条白色毛巾,毛巾已然渗出血,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穿着制服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酒店的保安。 柯明海看了看聂庭的脸,果然,阴沉的比快要下大暴雨前的天气好不了多少,“你这是,出了什么事?”柯明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成为炮灰。 聂庭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说了句:“人来了,找他要钱。” “啊?”柯明海啊完一声,才反应过来,这是对身后两保安说的。 唉,没办法,谁让是兄弟呢!柯明海跟着保安去了办公室,写了张支票,再走出来,聂庭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他追出去,见聂庭靠在车门边,阳光照着他,酒站门口是来来往往成双或结伴的人群,聂庭的影子,看起来,也是孤独,柯明海暗自好笑,他怎么会觉得聂庭孤独呢?明明他很多朋友啊,还有陈梓轩,不是也回来了吗? 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这手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总得带他去治治伤吧,聂少的手随随便便签个名字,就是几百万、几千万了。 聂庭靠在副驾驶位上,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柯明海在转头看他的第六次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良久,久到柯明海以为聂庭没听到时,他开口了:“他不爱我了。”说完这句,又过了数秒,他又说:“我感觉他跟方渐青有问题,说不定早就好上了,就等离婚。” “啊?”柯明海又一阵没反应过来,“他?季楠吗?那天我跟他聊过,他说,还爱你的。”后半天“只是不想爱了”,柯明海没说出来,他接着说:“可是,他不爱你了,不是更合你意吗?你以前不是一直嫌他缠着你,你烦他烦的要死吗?现在这样也好,离婚也不一定要做仇人,总得在这个城市继续生活不是,总会再遇到,不要弄的太难堪。” “是吗?”聂庭把靠在座椅上的头抬起来,两眼放光,“他说还爱我?” “那又怎么样呢?”柯明海忍住不打他的冲动,“你这反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季楠了?如果你喜欢他,还没办离婚证,现在告诉他,跟他说清楚,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开什么玩笑?”聂庭连连否认。 柯明海翻了个白眼,“那你这些天奇怪的举动,又怎么解释?”真想敲开他的脑骨盖,看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柯明海想。 “我,我只是,习惯!对,习惯,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现在他突然搬出来了,我不习惯罢了,就算养只小猫小狗,突然走了,也会不习惯的,对,就是这样。”聂庭说得很肯定,“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陈梓轩,也一直只有陈梓轩!” 柯明海不再搭理他,嘴比钻石硬的人,不值得劝慰,神佛保佑,保佑这傻子将来追妻火葬场时不要抱着我哭,我怕他鼻涕黏我身上。 第20章 “你凭什么管我?” 季楠看中了一套两屋一厅的小居室,公司一直没去,反正也没什么重要事需要他,该交接,该完成的,都已发邮件安排妥当,正好想利用这段时间处理好搬家和离婚的事儿,说搬家,其实根本没什么需要回聂宅搬的,该带出来的,都带了,再说,他也不想再回去,不想看见陈梓轩,更不想看到聂庭和陈梓轩在一起的画面,说不介意,其实是假的。 输给了一个不在聂庭身边六年的人,任谁,谁心里舒服? 方渐青陪季楠从家居城挑选了一些必需品,刚到季楠新家门口,便看到从车里走出来的聂庭,聂庭在看到方渐青的瞬间,本来好好的一张脸,刹那间由晴转阴,原本还想跟季楠独处一段时间,好好说说离婚财产分配的事,虽然离婚协议书上写明了季楠不分任何财产,但好歹他也照顾了聂家人几年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聂庭还是想分一部分给他,不能亏待了他。 结果看到那讨厌的方渐青,所有计划全被打乱了。 “你怎么来了?”季楠远远看见聂庭的车,走近才问,“你调查跟踪我?”季楠说着沉着脸往楼上走。 聂庭急忙追上去,本想好好解释,但碍于方渐青在场,故意大声说:“我们还没离婚,我需要知道你的一切动向,调查你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你身为我的助理,知晓集团内部所有机密,我盯着你不应该?” 季楠根本不想跟他吵,家居城送货的很快会上来,他转过身,客气的对聂庭说:“聂总,如果你是嫌离婚证办理的太慢,我的错,抱歉,那我们约个时间,要不,明天,明天就去办,可以吗?至于工作,我已递交离职申请,望批准。” “楠楠,你们先聊,我先拿东西回家,钥匙给我。”方渐青提着两大袋日用品,实在不方便站在电梯口陪着他们。 聂庭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一听方渐青这话,整个人炸了般开了锅,楠楠?回家?钥匙?辞职? 原来只是想好好来谈谈财产分配的问题,这么一搅和,聂庭又忘记了来意,他一把拽过季楠,将他拖进楼梯间,“你跟方渐青到底什么关系?”刻意压制的声音,遮不住冷意,挡不住他眉眼间的怒意。 “放开!”季楠使劲挣扎几次,没能挣脱他的桎梏,聂庭力气实在太大了,“你疯了吗?就普通同事……唔……你……唔……” 接下来的声音,全数被聂庭尽数堵在了唇舌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是突然很想吻他,没有原因,就是想吻他,看到他跟方渐青那么亲密,他的心好像被一把火撩过来撩过去,撩得他心烦意乱。 季楠被他吻到脑袋缺氧,这又算什么?这人又抽什么风?陈梓轩不能满足你吗?季楠了全身力气,推开聂庭,用力擦拭嘴唇,“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准你跟他走那么近!”聂庭低吼,像只发了疯的狮子,眼尾红得似乎要滴血。 “你凭什么管我?”季楠觉得好笑,又好气,这人,是不是忘记了,他们要离婚了,“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我们没任何关系了,聂先生。” 聂庭一拳砸向楼梯间的消防门,一声巨响后,前几天没好的伤,又渗出血,“都住一起了,还叫没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好上了,早就想着离婚?” 在聂庭的记忆里,季楠就好像是他的小跟班,所有物,从他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庭哥哥,聂庭哥,”到后来的“聂庭”,到现在的“聂总”。 现在回过头来一看,那个一直用炙热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小尾巴突然没有,聂庭只要一想就觉得心里如同堵了一团乱麻,再一想他有可能会叫别人哥哥,更是烦躁的想砸墙。 他不准备告诉季楠,季楠搬出来的这几天,他一个人住在聂宅是多么孤独,他头一次嫌弃房子太大,季楠离开的第二天,聂庭准备出门找不到领带,鞋子没有上鞋油,袜子没有一双是配套的,他站在衣帽间,对着季楠的房间大喊“季楠,领带放哪里了?” “季楠?”他喊了好几声,跑到厨房喊,院子喊,直到小花叫唤了一声,他才反正过来,季楠不在哪里了。 数年的相处,早已将许多细节融入了骨髓。 他也不想说那日他去公司处理了一项紧急签字文件,回来时,看到满院墙月季被拔光的凄凉心情,他们都是一样,不会服软,不屑服软,受了伤血也只会往怀里藏,不想让对方看见,他们都是属刺猬的。 紧紧攥着的拳头垂在身侧,季楠这才发现他手上的纱布,没来由的心疼了他几秒,“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流血了!” 聂庭赌气般的躲开季楠想检查他的动作,将手背在身后。季楠叹了口气,算了,就当哄小孩子吧,“手给我看看,我带你去医院。” 血从纱布慢慢渗出来了,很快染红了洁白的纱布,“你这……算了,我送你去医院吧。”季楠本想问这伤是怎么弄的,想想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不该问。 聂庭难得的跟在他身后,安静乖巧的如同小朋友。两人走出楼梯间,刚走到聂庭车旁,陈梓轩从车内推门出来,看到聂庭和季楠时,微愣了数秒,笑着向季楠伸手:“季楠哥,你好!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还是这么温和,本想着早点约你吃个饭的,但我这次回来,实在太忙了,我在M国那边拿了音乐奖,回来发展,找经济公司签约的事,实在太繁琐了,那天去聂庭哥家,也没看到你,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请你吃饭。” 季楠也笑着同他握了握手,“改天我请你吧。”客套话,谁不会? 聂庭原本上翘的嘴角,见到陈梓轩的瞬间抿成一条线,他拧着眉,语气不咸也不淡的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谈合约的事?” 这是在我面前秀恩爱?说是不在意,季楠的心还是刺痛了下,虽然只是断暂的痛了那么一下,但季楠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陈梓轩上前,站到季楠和聂庭中间,慌忙抓起聂庭的手,满脸焦急,“你的手怎么又流血了?昨晚不是跟你说过吗?一定要小心,不要碰……聂庭哥,我好心疼你啊……” “你怎么来了?”聂庭又问,他还等着季楠陪他去医院呢,还有事跟他说呢。 陈梓轩咬了下嘴角,眼眶红红的,说:“你不是说我想用车的时候随时打电话给司机吗?我今天要去谈合约,打车去好像不是很合适,于是问了司机现在的位置,打车过来了……”聂庭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那天陈梓轩说他去经济公司,因为没助理,没配车,被人轻视了,当时他是说过,自己的司机随时听他差遣。 季楠站在一旁没说话,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他病了,一个人在家,发着高烧,聂庭在公司开会,季楠打电话问他,能不能让司机过来接下,送他去医院,当时聂庭话都没听完,直接打断他:“要死死远点,不要死在我车上或我家里。” 原来,人和人的差别待遇这么大啊? 这就是月季和玫瑰的区别吗? 月季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生长,路边、田间,玫瑰大多数出现在节日、婚礼、花店,人们想到月季通常会说:“这花呀,好养活,便宜又好养。” 而说到玫瑰总说:“这花贵呀。” 可人们忘记了,月季它不娇贵,所以它没那么娇媚,它对环境几乎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水分,阳光与一丁点儿土壤营养化为的关怀就行了,而且它特别勤奋,别的花大多就只是一年开一次花,而月季则不同,一年中除了冬天之外,春夏秋三季都在不断的孕育着,开放着,象一位永远保持着不败的炙热的心。 可它终究是会枯萎的,一旦提供养份的爱意消失殆尽,它就会慢慢死去。 虽然那一腔爱意,只是它自己单方面的喜欢。 第21章 第一次打人,不熟练 “那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季楠微笑着,礼貌地说,管你们是去医院看手,还是去签什么约,赶紧的,一起滚吧。 聂庭原本还想着季楠会不会吃醋,会不会不开心,这会儿见他满脸不在乎,似乎还很开心的样子,脸上冷的如同结了一层霜,原来男人变心这么快的么?不是人人都说你很爱我,爱了好多年吗?怎么这还没离婚,见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你居然没生气?按常理,你不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你果然变心了,可能早就跟姓方的搞在一起了,那我岂不是被绿了? 陈梓轩跟着聂庭坐到车后座,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聂庭黑得如碳般的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火烧身。 “聂庭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是季楠哥不喜欢我用你的车吗?” 聂庭深吸一口气:“跟他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那你待会还忙不忙,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经济公司?我怕我看不懂合约?”陈梓轩软软的问。 聂庭看了他一眼,有点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梓轩软萌的声音,他无端端的想起季楠在床上被他折磨时轻泣求饶的声音,“合约有什么看不懂?中国汉字你不认识?” 陈梓轩眼睛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道:“聂庭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为了你,连国外拿的奖都没领,我在国外所有的一切,名利、音乐界的地位,我全都不要了,为了你回来,你居然……你居然嫌我烦……” 聂庭一见他要哭了,被他这么一说,心生些许愧疚,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冲你发火,也不嫌你烦……哎好了,老张,调头,去经济公司。”聂庭对司机吩咐。 陈梓轩低着头,在聂庭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狡诈的笑容。 新居入伙的第一晚,方渐青怕聂庭又来骚扰季楠,赖在季楠家不走,反正又不是没房间没床,就这样,两人各占一间房,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季楠新房的第一个晚上。 方渐青昨晚突然接到通知,今早要赶去公司开个紧急会议,一大早便起床了,得赶回家换身衣服,季楠这里没适合他的西装,不然可以跟他借一套。 “哎,帮我把垃圾带下去吧。”季楠起得更早,反正睡不着,此时正蹲在阳台给月季修剪花枝的他,对将要出门的渐青说。 “OK!” 聂庭几乎是整晚没睡,憋屈到早晨4点,眼睛闭上,脑海浮现的都是季楠和姓方的在一起的画面,就算是要离婚,那也不能真的是自己被绿了离的,G市上流圈里,谁不知道聂庭的合法对象季楠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他让季楠往东,季楠不敢往西,虽然六年婚姻令聂庭时常感到厌恶,但不得不说,季楠确实给足了他在外人面前的所有面子,不争,不吵,不抢,大方,得体,随叫随到,对自己关爱有加。 现在细想,其实这庄婚姻,他也并没那么反感,可能,他反感的只是被迫跟一个人结婚,重点在于“被迫”,他讨厌一切被*控的感觉,喜欢自己掌控一切,原本他以为,在他生命里,只有一个陈梓轩是他无法掌控的,他喜欢他,喜欢到不敢用对他用手段,但现在他发现,就连季楠,都脱离他的掌控之外了。 而且极有可能,很早就失控了,但他没想明白,是他自己对季楠的看法、想法失控,还是季楠不爱他了,导致的这个失控的境地,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转了一整晚,害得他不能入眠。 5点钟,天刚蒙蒙亮,聂庭就开着车跑到了季楠新家楼下,本想大清早上去喊门,又怕季楠一个生气赶他出来,只得耐着性子坐在车里等,他决定一定要弄个清楚,如果季楠敢给他送西兰花,他一定,一定要…… 一定要怎样,聂庭还没想好,总之不能轻易放过他。 方渐青拎着袋垃圾,哼着歌儿从聂庭车前经过,丝毫没察觉到背后那道足以杀死他的目光。 聂庭冲下车,车门“嘭”的一声巨响,可怜今天刚换的车,因为怕再次遇到昨天那种情况,干脆司机和那辆车都借给陈梓轩了,也难怪方渐青没认出他的车来。聂庭几乎是攥紧拳头颤抖着冲上楼,站到季楠家门前的,季楠刚修好花枝,被夺命般的敲门声吓手一抖,差点被花剪伤到手,是方渐青忘记带什么东西了么?怎么这么急? 等待开门间隙,聂庭越想越窝火,一拳锤在门上,可怜那只手哦,包扎好还没到20个小时,又裂开了,血又渗了出来。 开门的瞬间,门还未全部打开,聂庭从缝中挤了进来,一把反手关上门,拎起季楠衣领子,将他甩到沙发上,季楠从聂庭眼中看到一丝阴暗幽怨的凶光,心道不好,下一秒,聂庭就欺身上前,双手握住他的双腕,一条腿曲膝压在他身上,狠狠地说:“季楠啊季楠,我真是小瞧你了,你就这么缺男人?是我以前没喂饱你吗?你这么欠*?一个晚上都离不开男人?” 季楠懵了,很快就他反应过来了,血顿时涌到脸上,心里的怒气值比脸上的红还要灼热,他对上聂庭的目光,坦率的说:“聂庭,你他妈有病吧?大清早闯到我家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说我没有,就算我真的跟别的男人怎么样,那也与你无关了!” 聂庭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他真怕自己一个气极把季楠掐死,“与我无关?我告诉你,结婚证还在我手里,是不是我从前干你干的太少了?你才这么迫不及待找男……”说话间,聂庭不管不顾的将季楠的两只手换到一手抓紧,另一只手伸到季楠下身,从后腰伸进裤子里,探入…… “啪!”季楠挣脱他的手,一把掌甩到他脸上,季楠真的被他的举动激怒了,这人有什么毛病?从前的他,顶多是傲娇,自负,这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直接上手查检后面这是什么操作? 这一巴掌,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居然敢打我!反了天了!居然还跟我动手!这是心虚了吗?恼羞成怒了? 我的天!我竟然打了他一巴掌?不过真的很爽!只是现在怎么办?是逃命还是报警?待会儿警察来了我要怎么说?是不是要请个律师先?不过是他先对我……我是不是可以告他强 J?手指也算吧?早知打狠一点。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聂庭抬手摸了把火辣辣的脸,“你先说!” “对、对不起啊,第一次打人,不、不熟练,没控制好力度……”季楠还是的些后怕,聂庭从小到大没挨过打,人生中的第一次,居然被自己的手掌占了。 聂庭看着他,脸上比刚才更辣了,“没关系 。”就当你还我的好了。 “那个姓方的,怎么回事?”虽然刚检查过,昨晚他们没做什么,但他睡在这里这一点,还是令聂庭很不爽。 季楠手还在微颤,刚才他一巴掌,甩得他自己的手掌发麻,这会儿还在抖。 “什么事都没有!如果聂先生没事的话,请回吧,我有事。” 聂庭听得出来,季楠不想见他,很快,他有了主意,脑袋瓜子一转,说:“有事,谁说没事的。” “如果是去办离婚证,现在,马上,立刻就能去,我换件衣服就能去。” “是公司的事。”聂庭还在构思该找个什么借口,“公司上个月准备竟标的那单 ,你负责的,还没开标,后天,W市开标,你得跟我一起去。” 季楠很是不情愿,但介于对工作负责的态度,还是应了下来,那时他还没想过陈梓轩会回来,也没想过会离开聂氏集团,那个项目,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做了无数方案,光标书就做了三周的,如果能亲眼见到它中标,也是一种成就感,算是为离开鸿光集团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点了点头,同意了,跟聂庭约好,两天后跟他一起出差去W市。 送走聂庭这尊随时会爆炸的大神后,季楠打开电脑,打开邮箱,看到行内各大企业抛来的橄榄枝,心情由阴转晴,好了一大半,原本他在这行内就赫赫有名,要不是觊觎聂氏家大业大,猎头们早就挖他走了,昨晚他才在网上投了份简历,被猎头看到,一夜间,就收到十二家企业的HR示好信。 季楠在业内大多评标会口碑极好,人虽未出到场,标书却是被当做范例来展示的,每每只要他经手过的标书,几乎没有废标的。 季楠站在窗前,阳光照在月季花儿上,早晨还是花骨朵儿的月季,开了一层花瓣。 是啊,是花总会开的,就算离婚了,我也还是我,我还是活得好好的,我还有我的价值,人生不该只局限在感情上,还是爱而不得的感情,放手了才发现,原来天空这么大,原来月季在家里养,也能养好,香味也不比玫瑰差。 再过两天,处理好了聂氏的工作,我的人生,将正式重新迈入新的天地。 季楠开始憧憬。 第22章 你不是不喜欢月季吗? 时间总过比季楠预想中的快,很快,到了两天后。 季楠刚出门,照例背着他的黑色双肩包,在包的侧兜里插了朵今早刚开的月季花,它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长虹,就如同它的名字般,灿烂,长虹,季楠走的每一步,都有花香陪伴着他。 本想打个车自己去聂氏集团大楼,刚到楼下,聂庭按响了车笛子,季楠本不想坐他的车,不过想想,算了,就当坐领导的车吧,省了打的30块,也好。 “坐前面。” 季楠刚从车头绕到后座,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听到聂庭冷冷的命令声。 好吧,前面就前面,就当你是司机吧,反正也就相处这两天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不跟你一般计较,再说了,保时捷,还免费配司机,不亏!想到这里,季楠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心情好了许多。 聂庭手长,没等季楠开门,他坐在驾驶位,伸过手,打开了副驾驶位车门。 季楠进车的瞬间,一股清雅别致的香味立即环绕在狭小的车厢内,“月季花香么?挺好闻的。”聂庭问。 “嗯?”季楠将背包从前座扔到后座,然后坐正,边扣安全带,边说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月季花吗?” 聂庭讪讪的回道:“不讨厌,谁说我讨厌。”家门外,那满墙满墙的花,虽然说没有玫瑰那么妩媚,但看习惯了,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我以前在家、在你家种的月季花,你为什么都拔掉了?”季楠扭过头,看向他。 聂庭启动车辆,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手摸了下鼻子,“以前,以前不喜欢,后来喜欢了,不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您聂大少,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以后你喜欢什么花都跟我没关系!季楠腹诽。 三小时后,两人一起从G市乘坐飞机到达W市,飞机上,季楠全程睡觉,聂庭想找机会跟他谈点什么,他总是睡,总是睡!聂庭狠狠的下手,手碰到季楠的脸,又舍不得掐,轻轻的拧了拧他的脸,将他的脑袋托过来,放在自己肩上,又把自己的毯子盖在季楠身上,他记得季楠怕冷。 季楠其实没睡,他只是不想跟聂庭说太多话,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再有交集,那样,等哪天再看到那样东西在别人怀里,自己也不至于太难过。 一路上季楠都在想聂庭爷爷前几日电话里跟他说过的话,爷爷还不知道他们准备离婚的事,打电话问季楠最近怎么一直没去看他,季楠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爷爷说:“ 小楠啊,聂庭这几年在公司的行事手段太过强硬,惹怒了不少老人,而这些人在集团内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势力,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反对聂庭,对于他以后在公司的地位并不是好事,不利于公司发展。”季楠有些担心,当年他答应过聂爸爸,一定会帮他看好聂庭,看好公司,可现在,他要食言了。 到了W市,因为是企业公开竟标,没人来接,聂庭带着季楠打了个车,直奔酒店。 到了酒店,两人在前台登记身份信息,前台小姐姐露着标志性职业笑容,双手递过房卡,甜甜地说:“先生,您的证件和房卡。”聂庭伸手接过,季楠接了个寂寞。 “嗯?”季楠看着前台小姐姐,小姐姐用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笑容和眼光同样看着他,“就一张房卡吗?”季楠问。 “是的,先生,跟您同行的这位聂先生,只订了一间豪华升级双人房。”前台小姐姐笑得更暧昧了。 季楠嘶了一声,扭头问聂庭:“聂总,请问我住哪?公司出差不是一直都有给员工订房吗?” “公司经费有限,仅够订一间房间。”聂庭语气毫无温度,信口开河。 季楠气得牙疼,好吧,我忍!“行吧,那我自己订房,总可以吧?” “没房间了,最后一间。”聂庭说。 季楠不理他,再次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姐,说:“麻烦再帮开一间房间,谢谢。” “先生,抱歉,房间刚刚全部订满了,没有空房了。”小姐姐说。 这下季楠不谈定了,转身往门口走,这么大的W市,总不能全订满了吧,总会有一家有空房间吧?刚迈出半步,聂庭一把拉住他背包,“你想去哪?上楼,标书还有一部分没审核,上去审。” 季楠本想直接走人,想起爷爷的话,又想起聂爸对自己的好,算了。 唉,合同在人手,不得不低头,忍吧,过几天辞职申请批了,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第23章 各怀心思 呵!可不是豪华双人房么!还是情侣升级款!难怪前台小姐姐笑得那么暧昧!季楠看着满床玫瑰花瓣,和巨大的玻璃浴室,单手扶额,头痛! “喂,不是说要审标书吗?开始吧!”两人共处一室的气氛太过诡异了,季楠很明显的感觉到被聂庭强大的气压压制着,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聂庭也不说话,放下行李,脱掉衣服,一路脱到浴室门口,光着身进去了,季楠莫名有点坐立难安,这感觉,怎么有点像……像两个人偷摸着干坏事的感觉,可明明他正是他聂庭的原配啊,虽然是要离婚的,季楠拍了拍烫手的脸,坐到房间的沙发上,拿了瓶水来喝,口干,舌燥。 很快,浴室传来了水声,季楠控制着自己,不去听,不去看,透明的浴室,遇到水气,水气再凝聚成水珠,顺着玻璃滑下来,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沙发离浴室并不远,聂庭透过水珠滑下的空隙处,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季楠,他的耳尖,红得刺眼,聂庭看着季楠坐立不安的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季楠缓了缓,默默拿起房间装饰用的花瓶偷偷放在手边,万一聂庭敢做什么,直接一瓶子闷他头上,万一自己瞎想什么,也直接砸晕自己。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聂庭从浴室走出来,季楠听到水停的瞬间,触电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本想找个地方藏下,发现房间没地儿可藏,一览无余,就在他转身准备冲进浴室洗澡时,正对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聂庭。 聂庭赤裸着上半身走了出来,他的下身只围着块酒店的浴巾,松松垮垮的,前端一小块凸起,把傲人的资本勾勒地极尽引人遐想,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性感的色泽,肩宽腰窄,身材伟岸,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他身上的水珠没有完全擦干,顺着肌肉纹理由偾张的胸肌滑向紧绷的腹肌,再顺着人鱼线滑向腰下,直到隐没入浴巾处。 轰—— 季楠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理和身体上同时炸开了,他被这骤然闯入眼中的“型男出浴现场”砸得有些气血翻涌,鼻子里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快要蜿蜒而下。 季楠倒吸了口冷气,微仰起头,忙转过身,没好气的地指责聂庭:“你有什么毛病!洗完澡衣服都不穿一件!” “嗯?”聂庭在他背后用语气词应了一声,“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以前在家,不是经常这样?就算你没看清,摸也没摸清了吧?如果你说没摸,那你的问问你的身体,跟我身体熟不熟?要不要让两小兄弟打声招呼?” “你!”季楠气极,真的!为什么要跟个不可理喻的人一起出差?为什么一起出差还要住同一个酒店? 为什么还要住同一间房? 季楠越过他,猛冲进浴室,想了想,又进来搬了两张椅子进浴室,浴室门很小,这一折腾,很快出了一身汗,最后,再将一张宽大的浴巾搭在两张椅背上,做了个简易门帘,自己不争气的小兄弟!可不能给聂庭看到,否则不被他笑话死才怪! 季楠默念,就当免费欣赏了一段男模裸秀,生理反应而已。 离都离了,不要再被他取笑,免得他还真以为非他不可!自己只是,只是太久没纾解了,小兄弟自然身理反应罢了,说明不了什么,季楠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虽然他知道,他还对聂庭有感觉,光是看到他的身体,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足够勾起他体内沉睡的所有欲望了。 聂庭望着玻璃对面的浴巾,笑得很是得意,傻季楠,你把椅子放外面,能挡住什么?再者说,我真的想看,你搬多少把椅子进去,都无济于事! 夜还长,不急。 浴室里,季楠拿着花瓶,不断练习着砸人的手势,要怎么砸,即能把人砸晕过去,又不耽误明天的工作? 第24章 相安无事的一晚 季楠这个澡,磨磨蹭蹭足足洗了大小个小时,皮都要泡皱了!唉,走一步看一步呗,大男人一个,怕什么!大不了打一架,乱砸一通,季楠还在脑海里演练着待会儿如果聂庭敢靠近他,他反击时该用的招式,要不,花瓶不要了,改放把椅子在床边?如果他敢轻举枉动,直接抡起椅将他打晕? 他洗澡的这段时间,聂庭也没闲着,准确的说,是大脑没想着,他脑子里飞快的把这段时间以来,对季楠的感觉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这个男人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要的,明明是他一直嫌弃他的,顶多当他是一个同居一室的人,他一直以为季楠是可有可无的,可是为什么他离开后,自己那么难受?有太多地方不太对劲儿了,他开始嫌家里太安静,开始想念回家时,客厅永远亮着的那盏灯,开始想季楠做的饭,煲的汤,甚至想……他身体。 他想起季楠刚离开的第一个晚上,他开着车,深更半夜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市区转了一整晚,第二天晚上,他听到外面猫叫了一声,猛冲出了门,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的道路,除了月季花在月下摇曳,门口小道上铺满月季花的影子,根本没有季楠,第三天,他开始有些难受,直到后来,柯明海给他做了个总结:你只把他当一件物品,一直是属于你的私人物品,哪怕你对他多不好,打他,骂打,他都属于自己,因为他对你是忠诚的,对你是有爱的,仗着他对你的爱,肆无忌惮挥霍,因为在你心里,他永远都不远离开,只属于你,但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原来也是有思想的,他对你的爱也是会改变的,他要走了,更让你气愤的是,他走了,你发现,他身边其实有很多人想当他占为已有,因为,他其实一直很优秀,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聂庭想,柯明海这个二货,总结的还挺准,他回想下,确实如此。 昨晚,陈梓轩依旧借住他家,据说是银行卡还没办好,他洗完澡,什么都没穿,跑到聂庭面前,问聂庭有没有睡衣,能不能借他一件,当时的聂庭,被陈梓轩软萌的模样刺激的不浅,陈梓轩咬着唇,拉着他的衣袖,轻轻的问:“聂庭哥,能不能借你的睡衣给我?我没带……” 聂庭转过头,不看他,说:“有,你等下,我去找。” 陈梓轩也不知是什么了,一个没站稳,跌到在他怀里,聂庭感觉到他身上的香气和刚洗完澡发烫的皮肤,吓得猛一推,跑出了房间,跑到季楠之前住的房间待了好久才出来,他出来时,陈梓轩红着眼,穿着衣服,拎着行李箱,跟他告别:“聂庭哥,对不起,我可能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走,我去找找我以前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里借住一个晚上,你知道的,我为了回国,证件都弄丢了……” 聂庭最见不得陈梓轩哭,赶紧拉住他,安慰道:“你……我,不打扰,你就在这里住吧。” 陈梓轩一把抱住他,哭着问:“那你为什么这么躲我?从来不……不敢跟我亲近?是我长的不好看吗?还是身材不好?” 聂庭拂开他的手,冷静的说:“都不是,我还没离婚,你应该跟我保持距离,我是个忠于婚姻的人。” 后来,聂庭没在家住,陈梓轩自然也是没离开,聂庭又跑去找柯明海,柯明海被他烦的不行,耐着性子跟他说:“聂庭,你没觉得你有些病态了吗?你要离婚,那好啊,楠楠答应了,他走了,你不高兴,反而气他身边有别人,你身边不也有个陈梓轩吗?” “楠楠?”聂庭阴沉着脸,冷道:“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柯明海被噎住了,他一直没告诉聂庭,上次季楠离家那晚上,是他去接的,如果被聂庭知道,估计引火上身的就是他柯明海了。 见柯明海不说话,聂庭又说:“那不一样,他是……他不是一直说爱我吗?那么怎么能这么快变心?” “你可真双标啊,聂总!”柯明海很是无奈,“感情这种事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明决定离婚,却又在意季楠的一举一动,这说明什么,你明白吗?” “说明什么?”聂庭是真的不懂。 柯明海随手拿起一根烟,叼在唇边,深沉的说:“说明你可能真有爱上季楠了,如果是这样,那你应该趁早跟季楠说明,赶紧把陈梓轩送走,跟他断了联系。” “我爱上他了吗?”聂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洗好了,标书在哪?不是要审吗?”季楠终于从浴室出来了,没好气的打断聂庭的思绪。 聂庭抬头看了一眼季楠,这一看差点心梗!季楠穿戴整齐,长裤长袖,扣子扣到最上一颗,腰带别了两条,这是防着他聂庭吗? 聂庭从沙发上起身,拿出笔记本电脑,甩到季楠面前,同样没好气的说:“诺,桌面存着,你自己看。”季楠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的看过去,“没问题啊。”原来就是他之前做的,没任何问题。 “那就睡觉吧。”聂庭说。 季楠额角抽了抽,“我睡哪?你睡哪?”房间就一张床,一张铺满玫瑰花的床,还有一张沙发,两人座的沙发,根本不够一个成年人睡。 “你可以选,我睡床,你睡地上或沙发,再或者,我们俩,一起睡床。”聂庭面无表情,先行走到了床边。 “凭什么?”季楠不服气,“凭什么不是你睡地或沙发?” “凭我现在还是你老板。” “你……”行,床就床吧,反正两米多宽的床,一人睡一边,中间都能隔张小桌子,谁怕谁。季楠在聂庭的目光中,咬着牙走到床边,他真担心聂庭会做出点什么让两个人都难堪的动作,结果聂庭还真就干了,他一把将季楠拖近,扑倒在床上,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被他压在身下的青年,揶揄道:“你是想睡左边,右边,还是上边,或下边?” 这种姿势,怎么看都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感觉,季楠本能的想逃跑,刚撑起上半身想坐起来,被聂庭单手按住了肩膀,聂庭身型和力气都在那里,季楠进退两难,“聂庭,从我身上滚下去,你能不用这种不对等的姿势交流吗?!”这该死的男人,气场太过强大了! 聂庭被他扭来扭去的身体刺激着,味着他身上跟自己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心头一热,压着季楠吻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吻夺去季楠呼吸,还没来得及守住牙关,就已经被人攻入内部,几个来回之后,聂庭灵活的舌尖在他唇齿间攻略城池,城门彻底宣告失守,季楠气馁的想,输在力气,不怪我。 两个人自从分开后,都没有过,血气方刚的年纪,轻轻一撩就着火了,聂庭的手顺着季楠盈瘦的腰肢滑下去,再从衣摆顺着抚上去,贴着身下人骨肉匀称的躯体四处游走,偶尔失控的力道揉捏得季楠四肢百骸像被电流击过,带来一阵阵头皮发麻,季楠为自己身上被男人勾出来的反应羞恼,想出声抗议,却被聂庭霸道地堵住了唇舌,逸出口的便只剩了一两声细若蚊蚋的呻//吟。 季楠感觉自己脑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就像是被潮水冲上岸搁浅的鱼,急需水的滋润,但他并没失去理智,他突然想起了陈梓轩,住在聂庭家,聂庭卧室的陈梓轩,他狠狠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聂庭。 两人都喘着气,季楠滚到一边,趴在床上,说:“你、你的陈梓轩不能满足你吗?”既然有了他,就不要出来随便乱搞,季楠有点恨自己刚才的失控,他这样,跟那些插足别人感情的人,有什么区别?做人最重要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属于自己的,多喜欢就不能碰。 聂庭所有的情动在听到这句后,恢复清明,他转过去,背对着季楠,闷声道:“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管你信不信,实事就是这样。” 我呸!没发生过!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季楠坏坏的想。 最终,两人什么都没发生,相安无事的睡了一个晚上。 第25章 变故 再次醒来,季楠是被腰间的一股力量压醒的,身后一股热量紧贴在他背后,灼得他呼息都困难,季楠不自然的扭动身体,想摆脱腰间横跨着的手臂。 “再睡会,别乱动。”聂庭睡意朦胧的嘟哝着。 “哎呀,起来了,别忘记了9点要去参加评标大会。”季楠挣脱他的手,先起来了。 季楠从洗手间洗漱好出来时,聂庭光着身子站在窗户前打电话,“消息可靠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季楠只觉得聂庭语气越来越冷,“嗯,知道了。” 季楠本想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转眼一想,好像自己也没什么立场问,憋了半天,见聂庭出门到电梯时,还是冷着脸,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聂庭挑起眼皮看了季楠一眼,这一眼看得季楠直发毛,“没事。” 去评标会的路上,聂庭一路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季楠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也不想去猜他心思,于是也沉默了一路。到达会场,距离评标会还有二十分钟,聂庭询问主办方能不能借个办公室临时用下,主办方负责接待的是个看起来毕业没多久的小女生,圆圆的脸,季楠看了眼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姓名刘丽娜。 “聂总,季特助,这会客室暂时没人用,你们请自便,有事再叫我,不打扰了。”刘丽娜说完带上了会客室门。 季楠不明所以,“我们是要改什么吗?”标书早就打印好,装订完整,贴好封条了,所有资料开标前都递上去了,在评标前,是不能开启封条修改任何资料的。 聂庭反锁上门,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对季楠说:“参评的资料有问题,里面的一张法人身份证复印件放错了,现在要赶紧换出来。” 季楠很是纳闷,“现任法人不一直是你吗?不可能弄错资料啊,王秘书做了这么多年,最基本的身份证复印件不可能放错吧?” “确实是放错了,他放了我爸的,我现在去外面看看评标专员到了没,拖延下时间,你赶紧换,换好把封条贴好。”聂庭说完这句离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季楠,但他看聂庭一脸凝重的表情,又不像说假话,长叹了口气,拿起聂庭刚递过来的聂庭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小心翼翼地沿着封条的边缘,轻轻揭开封条,拿出打印好的一叠文件,找出身份证复印件,果然是聂功成的,由于时间紧迫,门外都只能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季楠顾不得多想,也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其他资料,抽出聂功成的身份证复印件,将聂庭的替换了进去,然后塞进文件条,再小心地贴好封条,恢复原样。 刚做完这一切,门开了,刘丽娜站在门口,礼貌的说:“季特助,会议就要开始了,请您带好资料,到大会议室评标。” 原本两小时就结束的评标会议,延长了两小时,总共四小时,中途评标人员、专家退场两次,最终,志在必得的聂氏,被废标了。 季楠诧异之余,更多的是疑虑,一般这种评标,聂氏应该早准备妥当了,打听过对手公司情况,只差走个形式,走个过场,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没准备,按标书的内容,评分,应该中标的也是聂氏。 回酒店的车上,聂庭一脸平静,季楠莫名眼皮直跳,有种风雨欲来感,不知为何,季楠本能的感觉这不是聂庭该有的反应,若是往常的他,此刻应该是在找原因,找失败的原因。 这一天的折腾,季楠累够呛,几次想出声安慰聂庭,见他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忍了下来。回酒店后,也顾不得纠结换不换房间的问题,进房后占据沙发眯了过去。 聂庭望着睡着的季楠,思绪纷飞,时间回到今早起床后的第一通电话,电话是聂庭的朋友打来的,朋友透露,国内知名的几家猎头公司,同时放出了季楠的个人简历和资料,约有十几家公司向季楠抛出了橄榄枝。聂庭满脸阴郁的盯着季楠,原来他早就准备好退路了,难怪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婚,既然那么想摆脱他,摆脱聂氏,那就…… 就在那通电话结束后,聂庭仅用一秒钟做出一个决定:这次评标作废,让季楠永远不能离开聂氏,即便是要离婚,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他这辈子,只能待在他眼皮底下,自私也好,无赖也罢,总之不能让季楠离开。 季楠是被电话吵醒的,夜半无声,显得房间寂静无比。 “你在哪?你知不知道出事了?你现在,哪里都不要去,电话关机,马上,听我的,我不会害你!”方渐青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 季楠揉着眉心,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网上有人发了一段视频,你今天在开标前拆标书封条的视频,视频清晰的拍到了你的脸,还拍到你换标书中的文件,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原因才会这么做,等我查清。”方渐青匆匆收线,季楠大脑乱成一团糊状,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网页,果然,网上头条前几,都是他的名字,季楠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名字也能这么值钱,值得上热搜。 #聂氏集团总裁助理疑似泄露公司商业机密# #传闻聂氏被废标其原因系聂氏员工季楠出卖公司底价# #季楠# 季楠浑身发抖,房间门猛得被推开,聂庭沉着脸冲进来,见季楠捧着手机,聂庭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一把抢走季楠的手机,抱住季楠,“没事,别怕,别怕,有我在,我会还你公道,我会向媒体澄清,与你无关,没事没事……” 季楠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脑海里全是网友们的评论: “这种人,就该被开除,永不录用,丝毫没有职业道德!” “各大企业记住了,季楠,以后这个人千万不要录用!” “那倒不必,可以聘用到对家公司去嘛,商业间谍,呸!” “点进我头像,看季楠全部信息,刚刚得到的一手消息,记住他的脸!” “……”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季楠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见半点血色,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聂庭,希望从聂庭那里得到解释。 第26章 苍白的歉意 聂庭移开目光,季楠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像是落水的人抓着一根稻草,“是你,对吗?”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对待工作更是,自接任以来,从没出过任何差池,还有王秘书,王秘书在公司任职十几年,一向以细心著称,经手的标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会犯最低级的错误放错身份证复印件?季楠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是聂庭在算计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聂庭自己说不下去了,我什么?不是我做的?可事实摆在那里,确实是他做的,但他要怎么向季楠解释,他只是想让这份标废掉,反正后面再开一次,还是有把握再中标的,他只是想以这份废掉的标要挟季楠,让他不要离开聂氏集团,永远留在聂氏,可是解释在季楠失魂落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他更不敢说的出的是,他让人给所有向季楠投过橄榄枝的公司发出了警告讯号,示意所有公司不准录用季楠,季楠只能留在聂氏集团,只能留在他身边。 “我是不是,很失败?我什么都没有了……”季楠不再看聂庭,眼神空洞,他低喃,发泄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痛苦,唯一的亲人失踪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年他不是没找过,聂庭也四处托人帮他一起寻找,但都没能寻到;爱的人不爱自己,甚至是厌恶,唯一能让他挺地腰杆的,只剩他在事业上的成就,哪怕公司的部分员工再讨厌、再不服他,在谈到工作能力上,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可这一切,都毁了。 明明已经很努力活着,很努力想要让自己发光了,为什么总有人要将光遮住? 聂庭心头像是堵了一团绵花,又是像被一张无形的网裹着心脏,丝丝作痛,他在早晨接到那通得知季楠在背着他四处投简历的电话后,整个大脑被嫉妒占领,只想着怎么留下季楠,不让他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外,但视频的事,真的是发生在他的意料之外。 季楠病了,昏昏沉沉,时而发热,时而冒冷汗,聂庭抱着他,连夜送往医院,医生为他做了全身检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聂庭只得抱着他赶回W市。 聂庭带着季楠回到了聂宅,集团微博连夜发表声明,季楠先生只是按总裁指示合理更换文件,并无偷换资料,对于偷拍视频、传播谣言之人,将会发送律师函,追究法律责任。 此举并不能让广大网友买帐,纷纷在聂氏集团官微下面留言,指责总裁徇私舞弊, 包庇纵容,更有甚者开始留言抵制聂氏旗下酒店,秘书向聂庭汇报时,他神情冷峻,说,随他们去。 季楠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聂家自己原来住的那间房间,窗户按着他的喜好,开了一小半,风吹进来,搅动着窗帘,令季楠清醒不少,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打开邮件,毫无意外,原本向自己抛橄榄枝的几家知名企业,纷纷发来邮件,用着惋惜的措辞,说着残忍的拒绝:季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某些客观原因,之前与您商议的岗位已取消。 看,成年人的世界,就算崩塌了,也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可聂庭,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办得这么不体面呢? 季楠已经通过方渐清的电话,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真相,包括那个拍视频发出去的人,那个小女生,工牌上写着刘丽娜三个字的小女生,季楠仔细回想,那女孩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但现在那女孩消失了。 泄露公司底价的人还没找出来,王秘书急得头发秃了半顶,小心翼翼地问聂庭,是不是审核文件的时候被人看见过,又或者是遗失过电脑或U盘,聂庭单手扶额,心力交瘁,“没有,都没有,我只在公司看过文件,还有在家审核,但当时季楠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等等,家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陈梓轩,那天,陈梓轩说胃痛,他下楼烧开水,找药,离开十来分钟,但是陈梓轩,真的是他吗? “算了没事了,继续找,找到姓刘女孩,问出幕后指使。”聂庭一直在想那小女孩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就在刚刚,刘虹笑从总裁办门口经过时,聂庭突然想起那小女孩为什么面熟了,侧面与刘虹笑太过神似,只不过眼下并没证据证明什么。 季楠被一直跟着自己的实习生电话叫醒,实习生在电话里急得直哭,反倒是季楠倒过去安慰她,告诉她自己没事,小实习生哭得打嗝:“季、季助,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一直相信你,聂总也是信你的,他、他刚在公司开会,跟几个说要解雇你的员老吵了一通,听说还把电脑砸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为了我跟那几个老顽固吵架?他不是一向最尊敬他们吗?季楠挂掉电话,走了会儿神,自嘲的笑了笑,明明罪魁祸首就是他,为什么还因为他的一丁点儿补救的举动而感动?大概是太多年没人对自己好过吧,别人稍微给一丁点儿烛光,自己就觉得温暖。 季楠发着烧,头一阵一阵痛,他一封一封的删除邮件,他天生喜欢逃避,逃避一切对于他来说不好的事情,删完最后一封,目光扫过卧室桌上的那瓶已经开始凋谢的玫瑰花,但是他的心此时被所有负面情绪占满,并未过多施舍玫瑰目光。 风吹动花瓣,掉落的瞬间,门铃响起。 季楠原本想当作没听见,谁来都不想理,但没完没了响的门铃令他烦躁,打开门的,对上陈梓轩风尘仆仆的脸,季楠没说话,也没说请他进来。 “季楠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聂庭哥哥说让我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告诉了我密码,我忘记了,对不起啊,你不要怪他,是我硬要住这里的。” “哦。”季楠说着让开了挡着门的身体,要是聂庭没那个意思让你住进来,你就连别墅区大门都进不了。 “对不起啊季楠哥,我以为聂庭哥在家的。” “哦。”车都不在家,门口那么空的停车位,你没看见么?但季楠不想揭穿他,没任何意义。 陈梓轩自顾自的将行李箱拎到了聂庭的卧室,对着季楠露出一个招牌式纯良无害的笑容:“季楠哥,聂庭哥说了,让我住他卧室,我把东西都放进来,你没意见吧?如果房间有你的东西,麻烦你暂时先拿出来吧。” 季楠走进隔壁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然后打电话给方渐青,让他来接自己。 另一边,聂庭动用所有关系,找到那个偷拍视频的小女生刘丽娜,并将证据交给警方,正式起诉刘丽娜,小女生哭得梨花带雨,只说是自己鬼迷心窍,只觉得季楠相貌好看,想偷偷拍下来欣赏,并没有人指示,也没有目的。 聂庭冷冷的交待下属:“找最好的律师,送她进去。” 第27章 走吧 方渐青赶到,季楠前脚刚出门,后脚陈梓轩端着咖啡杯追了出来,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拽住季楠,看似满眼恳求:“季楠哥,你别走,你要是生我的气,我现在就走,聂庭哥说了,你不能走。” 季楠浑身软绵,没力气跟他争辩,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感觉都没用力,陈梓轩猛得往后一退,水杯掉在地下,咖啡洒得陈梓轩胸前、大腿,到处都是褐色的液体,方渐青一见,气得眼珠子直瞪,一把上前,护住季楠,警惕的冲着陈梓轩:“你这玩的什么?隔山打牛?还是碰瓷新招式?楠楠根本没用力,你在国外学表演的吧?演技不错!滚开点,好狗不挡道!” 方渐青打开副驾驶位车门,护着季楠头,让他上车。 聂庭忙了一整天,跟公司一群老顽固吵了一天,那群老顽固,硬是要收回季楠股份,说他没资格继续留在聂氏集团,聂庭与他们据理力争了一天,好不容易喘口气,接到陈梓轩电话,说听到季楠打电话让人接他,他要走了。聂庭顾不得太多,打了个电话让何少英送他回来,他的车放在家里没开,怕季楠要出去散心,没车不方便。 刚驶进别墅区,远远的,何少英喊道:“聂庭、聂庭,你快看,前面不是你的初恋和你的合法对象吗?他们在门口干什么?怎么有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这边,陈梓轩听到远处的跑车声,余光瞥到何少英的车,忙拉着车门,不让方渐青关门,大喊着:“季楠哥,你不要走,我走,我现在马上就走,你留下来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的……”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绿茶成精吧?茶里茶气的,让开!”方渐青作势要去推陈梓轩,季楠拉住他,“走吧。” 方渐青自诩嘴皮子溜过猪油,快过名嘴,不想遇到陈梓轩这种人,他竟无言以怼,这种人,软硬不吃,你说东,他扯西,你说正,他说反,你说白,他描黑,方渐青心一横,“让你放手你不放是吧?你少这在装,你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楠楠,你系好安全带,我直接开车,车开了你再关门,我看他不放手!” 季楠头更痛了,陈梓轩还是死死拽住车门,季楠掰开他的手指,“放手吧,聂庭留给你,别折腾我了,我躲远点。” 聂庭下车,小跑过去,“季楠,你下车,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就在季楠楞神的一霎间,他的手只是轻轻搭在门把手内,根本没用力,车门“砰”的关上了,紧接着,传出陈梓轩的惨叫声。 季楠彻底怔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陈梓轩捂着右手,蹲在地上,惨叫连连,“聂庭哥,我的手,我的手是不是废了?我的手,救救我……” 场面一度混乱,季楠傻傻的下车,站在旁边问陈梓轩有没有事,被后面赶过来的何少英猛推了一把,季楠一个没注意,向后跌倒在地,手掌当好插在刚摔破的水杯碎片上,血顿时涌了出来,顺着白瓷滴落在地上。 何少英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季楠,说:“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表面温顺善良,心底别提多黑暗了,你是嫉妒梓轩会弹钢琴,嫉妒聂庭喜欢他吧?你故意关车门,故意夹伤梓轩手,你怎么这么恶毒,难怪聂庭要跟你离婚!” 方渐青冲了过来,对着何少英就是一拳,直揍得何少英鼻血直飚,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季楠一直脸色一阵一阵发白,他盯着聂庭,聂庭一手搂着陈梓轩,另一只手拨打着急救电话。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故意关车门,我动都没动,聂庭,不是我……”季楠喃道,一时间,前几天发生的事,被人冤枉换标书文件的事,网友们的评论,如海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季楠只能重复着,他没有故意关门,没有想伤陈梓轩的手。 为什么总喜欢冤枉他呢? 陈梓轩声音虚弱:“聂庭哥,你别怪季楠哥,我相信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 何少英那边跟方渐青扭打着,还不忘插一句:“聂庭,你知道梓轩平时多珍惜他的双手吧?怎么可能不小心,绝对是那个季楠故意的!” 聂庭回头看了季楠一眼,目光在他流血的伤处停留了几秒,放开陈梓轩,走过去,托起季楠受伤的手,季楠不知道是不是他发烧烧糊涂了,又或者是他眼花了,他似乎在聂庭眼里看见了心痛和焦急,只是不知道是对陈梓轩的还是对他的。 “你没事吧?你先别动,你在流血,痛不?我看看能不能把碎片拔出来,然后等医生来给你处理,我先带你回房间止止血,好不好?” 他温柔的问着,季楠忍不住点头。 聂庭刚抱着他走到别墅大门台阶处,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季楠在聂庭的臂弯里看见陈梓轩倒了下去。 “聂庭,陈梓轩晕过去了。”何少英喊。 果然,聂庭驻足,他将季楠放在台阶,对他说了一句:“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你别乱动,我相信你。” 返回到了陈梓轩身旁,抱起他,喊何少英:“别打了,快开车,送他去医院。” 目送车子驶离别墅前的一段路,季楠自嘲般的笑了笑,看,同样是手,别人的手金贵,你的手,一文不值。 季楠举起手,看着血一滴一滴滴到台阶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方渐青找了一块毛巾包着季楠的手,慌忙开着车往医院方向去,刚驶到别墅区大门口,碰到小跑着赶回来的聂庭,他的西装跑得变形,从来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胡乱顶在头上,他挡在车前,拍打着车窗,季楠按下车窗,听他解释,“要去哪里?我叫了陈医生上门,医生马上就到了,我刚送完陈梓轩上救护车,你下车,跟我回去。” “不用,我要回家。”季楠坐在车内,于动无衷。 不是去送陈梓轩吗?他那可是弹钢琴的手啊!哪像我的手,不值钱,你去送就送到底啊,你又折回来干什么?是想看我是不是真的受伤吗? 聂庭拉开车门,一把拽住他手臂,“这里就是你家,你回哪个家?” 方渐青冲上来,拉开聂庭的手,“干什么,还想动手啊?楠楠他不想住这里,你看到没有?他受伤了,跟你在一起,总是受伤,你还想怎样?你还想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告诉你,法制社会,不是你霸道总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信不信我报警?” 走吧,别停留,头好痛,手更痛。 值得庆幸的是,心不再痛了。 聂庭红着眼眶,眼睁睁的望着季楠坐在车里渐渐远离他视线的背影。 原来,看一个人的背影,是这种感觉。 第28章 送早餐 季楠回到自己那套小房子,方渐青不放心,待到天黑他睡着才走。 “他怎么样?” 方渐青走到楼下,被突然从绿化带旁传出的人声吓得一个趔趄。 待他适应小区昏黄的路灯灯光,定睛细看,才看清站在季楠卧室正对面楼下的绿化丛旁边站着的聂庭。 聂庭一声黑色西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人吓人吓死人啊聂总,你在这里干什么?又想怎么对待楠楠?” 聂庭苦笑,怎么对待他?只想接他回家,补偿他,就算不做爱人,也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当个亲人也好。 见他不说话,方渐青更是警惕,原来打算回家的他,直接站到聂庭对面。 聂庭并未给方渐青过多目光,他一直盯着季楠的卧室,那里,漆黑一片。 他记得季楠最怕黑,小时候留下的阴影,一个人被锁在漆黑的没有电的房间几天,导致他严重空间幽闭恐惧症和黑暗恐惧症。 在聂宅的那些年,他睡觉从来不全部关灯,总会留下一点亮光,无数个夜晚,聂庭经过他的房间门口,总能看见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灯光。 “你走不走?我都要困了,你再不走,我可上去了。”方渐青站得脚酸。 方渐青拦不住聂庭,聂庭冲上楼,小心翼翼地敲门,好半晌,房间传出季楠声音:“聂庭,你是逼我去住酒店吗?” “别,我现在就走。” 聂庭在楼下站了许久后。抬眸深深望了眼季楠卧室的窗,抬腿走向自己车。方渐青看着他离开,才离开。 聂庭心里烦闷,叫了柯明海和何少英一块儿出来喝酒。 “今天换个地儿吧,老是去同一个地方,也太没新意了,今天咱哥儿几个,去个高雅别致的地方换换感觉,怎么样?”何少英提议。 柯明海看了聂庭一眼,“我没意见,你问聂少。” “聂庭,去吗?” 聂庭揉了揉眉心,去哪里都行,哪里都无所谓,只是给他酒,让他忘记眼前的烦闷,明明季楠走了对他是好意思,可为什么却像是一根鱼刺扎进了喉咙的软肉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硬扣怕痛,让他长着更痛。 “你拿主意。” 何少英说的新地儿,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高档会所,会所涵盖美容、SPA、清吧、KTV等一系列服务。 三人下车,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8楼KTV电梯走,会所电梯有分类,美容、SPA等在西侧电梯。 柯明海给完服务生小费,在等电梯的间隙,透过电梯前的光亮的大理石,看到两个从西侧电梯走出来的人影。柯明海猛一回头,追出去两人步,只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各上一辆车。 何少英和聂庭跟了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柯明海看了看聂庭,斟酌良久,说:“我刚好像看到你那后妈,刘虹笑,和陈梓轩一起从这里出去。” 何少英大笑:“我擦,柯少,你得补补枸杞了,你这不到30岁呢,眼花成什么样儿了,刘虹笑,跟陈梓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你这也太扯了。” 柯明海皱眉蹙眼,认真的说:“我真的没看错,虽然我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一块儿来这里,但我看见的两人人,确实就是刘虹笑和陈梓轩,刘虹笑走路是不是一边高一边低?” 柯明海后半句没说出来:那陈梓轩侧脸的假笑,一眼就能认出来,我能认错么? 何少英刚想反驳,聂庭喝止:“好了,别吵了,上去吧。” 季楠这一觉睡得浑身酸痛,尤其是头,痛得像针钻入脑髓,痛得直冒冷汗,强撑着去洗手间,季楠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得一跳,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被抽去精气神的纸片人,季楠摸了摸自己额头,嗯,果不其然,又发烧了。 这副不争气的破身体。 准备倒水,才发现这房子几天没人住,昨天回来也没来得及烧水,水壶里空荡荡的,正打算接杯直饮水润润喉咙,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碰撞声,房子小就是这样,站在玄关能将整个房间格局尽收眼底,站在厨房能听见门口声响,季楠无端端又想起聂宅,大,又大又空,人在厨房,门口有人喊救命都不一定能听得见。 水杯放下,季楠走过去打开门,猝不及防的被靠坐在门前的聂庭吓了一跳。 聂庭也被吓到,赶紧站起来,但刚撑起身体,又跌坐了下去,他抬首,仰望季楠,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季楠从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像是,害羞,窘迫。 “脚麻了。”他说。 季楠自上而下俯视他,他好像,状态并未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一向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的他,此时一头乌发凌乱,挺拔的西装因为他不伦不类席地而坐的姿势披满褶皱,脸上更是,一副肾亏的晦气样,怀里还抱着个纸袋。 “你怎么在这里?”季楠一开口,喉咙像是塞了把粗砂砾,声音哑得不行,自己喉咙像是被声音割伤,痛得难受。 聂庭慢慢扶着门框站起来,护着纸袋,生硬的问道:“你生病了?” 季楠点了点头,没有让开的意思,又重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聂庭说完我字,愣住了,是啊,为什么会在这里?昨晚跟柯明海他们喝到凌晨,直接在包厢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上了趟洗手间,透过洗手间的窗口,看见街对面的如意楼早食已开,想都没多想的他,径直跑到了如意楼门口,从前只有那个点应酬完回家,或是忙完从公司出来,从没在那个启明星还挂在东边的点,出去买过早餐。 聂庭将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我给你送早餐。” 季楠微怔,不知道是自己烧糊涂了,还是前眼男人烧糊涂了,他下意识的接过纸袋,如同从前无数次接过聂庭的手提包、西装外套一样,纸袋上印着大大的“如意楼”,还是温的。 “进来吧。” 季楠在餐桌前站了一小会儿,这一小会儿,他脑子里放的空空的,什么都没想,少时,放下手中的纸袋,返回厨房继续喝那杯晨起的第一杯水。 第29章 生病 端着水杯出来时,聂庭已将纸袋里的餐点摆好了。 金丝雪燕一品粥,玫瑰九层糕、八宝什锦油糕、状元糕、核桃包、玉仁枣泥包,都是季楠从前常买的。 “都是你喜欢吃的,趁热吃吧。” 季楠在桌前坐下,苦涩的一笑,低头喝了口凉水,收尽脸上的苦涩,抬头平静地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这些,雪燕一品粥,还不如我自己煮的白粥更合我口味,玫瑰九层糕、八宝什锦油糕,太甜,太腻,我胃不好,并不喜甜食和不好消化的食物。” “那你……” “我从前总买这几样是吗?”季楠轻轻的笑,盯着聂庭,“那是因为,你曾说过,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所以我每次四点起床,开一个半小时车去给你买,再赶着你起床前回到家。” 聂庭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不紧不慢的揉搓,他想起来了,有次不知因为什么事,大概是他给陈梓轩送了如意楼的点心,陈梓轩转手送给了班里的女生们,聂庭自尊心受到打击,回家对着季楠撒气,随手扔了张收银小票给季楠,让他去买一模一样的,说自己想吃。 那天,几月几号星期几,聂庭不记得了,季楠也不记得了,但季楠记得那天的雪,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司机是家里工作了多年的老司机,一直劝季楠不要去,雪大太,怕去了难回来,季楠执意要去,结果去到,如意楼总店没开门,季楠求着司机带着他满城的跑,终于找到一家在营业的分店,按着收银小票上的类别,买了一大袋回去。 可是回去后,都凉了,哪怕季楠怕它凉,脱了自己的羽绒服盖在上面,还是凉了,聂庭看都没看一眼,全扔了。季楠还因此好一阵自责,责怪自己回来的太慢了,路上都凉了,待到冰雪化开,春暖草长,季楠又去买了一次,那天大概是聂庭心情好,很赏脸的每样尝了一点儿,季楠便认为他喜欢,总是去排队购买。 好在季楠并不是什么记仇的人,虽然是要离婚了,但他并不怨恨聂庭,感情这种事,谁又有资格怨恨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样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没得到回应,自己单方便的付出,但付出时的心情是甜蜜的。 季楠那时并不觉得自己卑微,现在季楠仍不为自己的付出后悔,只是惋惜,没得赢得他的心。 在这场婚姻里,季楠时间反省自己,如果他能一早认输,在聂庭向陈梓轩表白时认输,也不至于赔了青春失了心。 “坐下来一起吃吧。”季楠说。 聂庭没什么胃口,看着季楠一点儿一点儿搅动眼前的粥,季楠脸很红,双唇毫无血色,聂庭从餐桌对面绕过来,探了探季楠头。 手一抖,聂庭吼道:“你烧成这样怎么不说?” “没事。”季楠偏头,躲开他的手。 聂庭继续吼:“这叫没事?你是想死是吗?把命不当回事?” 季楠心道,我死不死关你屁事?你要是现在离开,不要对我大呼小叫,我能马上活过来。 但他没力气跟聂庭对吼,头突突的痛,眼前一阵发黑。 陈医生接到聂庭电话时,正在喝一碗滚烫的豆浆,被聂庭在电话那头的一嗓子吼得猛喝了一大口,到指定地点时,嘴里还是麻木的。按响门铃,在门口等候时,陈医生冷汗直流,难不成是聂庭在外面养的小情儿?虽然聂总跟季先生是关系不好,自己雇主是聂总,但是季先生人好,要是待会儿自己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该不该告诉季先生? 聂庭面颊阴沉的拉开门,指责门口的医生:“怎么那么慢?” 陈医生像是见了鬼一般,猛打了个冷战,聂总这模样,像是要吃人。不敢问太多,赶紧跟着聂庭进到卧室,待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是季楠,陈医生又懵了半晌,有钱人都这么会玩?合法对象还要带出来换套房子玩? “手部伤口发炎,扁桃体发炎,咽部感染,吃点药,休息两天就好了,就几天注意饮食要清淡,多喝水,一定要多喝水,还有手不能沾水,每天换药两次。”陈医生擦着脸上的冷汗,没敢看聂庭阴沉的脸。 “嗯,没你事了。” 陈医生像是得了特赦令,拔腿往外跑,跑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是扁桃体发炎没错,那看季先生脸色那么苍白,似有失血过之状,手上的伤口看着并不深,流血量不至于流失太多,陈医生本着医者责任心,将一管擦拭后处的药膏放在餐桌上,对着聂庭说了声:“聂总,药膏放在桌上了,记得每天涂两次,注意清洁。” “滚!” 陈医生小跑着离开了季楠家,太吓人了!从前在聂宅,好多次深夜被叫过去,但聂庭又不肯让他检查季楠的身体,只是冷着脸描述,后来陈医生每次去聂宅,总会带上治挫伤、裂伤的药。 这人怎么还不醒?药怎么喂?多喝水?怎么喝,人都不醒。 聂庭坐在床边,低头凝睇着季楠,抬手,替他抚平蹙成一团的眉心,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在这么安静的时刻,如此心平气和的看过他,原本自己的生活过的好好的,除了寂寞了一点,直到有一天,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季楠,打乱了他的所有节奏,抢走了父亲的宠爱,爷爷的信任,家里上上下下佣人们的一致夸赞。 想着聂庭又有些怒气,用力掐了掐季楠脸颊,季楠在睡梦中抗议的转过去脸,聂庭又在刚掐过的地方揉了揉。 “季楠,快醒醒,吃药,喝水。” “季楠,你再不醒,我硬灌了啊?” “好,问过三次了,是你自己同意的,我灌了。” 聂庭含住一大口水,俯身,捏着季楠下巴,嘴对嘴的将水一口一口渡了过去。 季楠在被他捏住下巴的刹那间便醒了,只是不想面对他,不想跟他说话,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嘴对嘴给自己喂水,不是没接吻过,但从前那些吻,只有发泄的情绪,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温馨,这般柔软。 季楠啊季楠,有没有点出息?都要离婚了,他再好,再温柔,都是假象,这只不过是他做错事后,聊胜于无的一点自我赎罪。 第30章 聂庭你干什么?有病吧 聂庭就这样,在季楠的房子里赖上了,这一赖,就是三天。 这三天,俩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无非就是“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药吃了吗?”、“好点没有?”、“早点休息”。 准确的说,全是聂庭一个人在说,季楠从不应一句,季楠报过警,说有人私闯民宅,警察过来聂庭亮出结婚证,警察劝和了半天,离开了,只当是小夫夫吵架拌嘴。 季楠去哪里,他都跟着去,季楠无奈,只能把他当空气挨了几天。 第四天,聂庭被一通电话叫走。 季楠长吁了口气,马上打电话给小区管理处,告诉他们以后无论是聂庭本人还是聂庭的车,都不要放进来,管理处记下车牌号后保证以后他再也不会进来打扰季楠。 下午,就在季楠打辞职申请书时,爷爷来电话了,聂庭的爷爷,爷爷说想季楠和聂庭了,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有聂庭最爱吃的油焖大虾,有季楠最爱吃的清炒虾仁儿,还有给季楠准备的新茶,新培育的月季花,季楠一阵心酸,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应允晚上准时过去吃饭。 这边刚挂完电话,聂庭的电话进来,直截了当的说5点一起回爷爷那边,末了,还加一句,“我去接你,可以吗?” 季楠微怔,这是唯一一次不是通知,而是询问,征求季楠意见,季楠稍作犹豫,还是应了声:“好。” 6点,两人准时到达桐山的别墅,爷爷站在门口的台阶处笑得一脸慈祥,见到他们,第一时间拉着季楠的手,摸他的发顶,心疼地说:“小楠受委屈了,小楠不怕,爷爷站你这边的,你要有委屈,跟爷爷说,要是聂庭这小子欺负你,他要是敢,我把他赶出聂家,你就是我亲孙了。” 季楠鼻子一酸,叫了声爷爷,再不敢开口,怕自己声音出卖自己,他其实是真的委屈,太多委屈不能说出口。 聂家老爷子,乍一看根本不像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亨,养着满院子的花,种着瓜果,酿着果酒,晒着果干,拉着小辈,说着家常。 聂庭好一阵恍惚,恍若间看到了自己年老时的画面,只不过自己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人穿着体面的白色棉质长衫,笑咪咪的给满院子月季花浇水。 “庭庭啊,怎么不吃?” “啊?哦哦,爷爷,我在吃,在吃了。”聂庭心虚的看了眼季楠,好在季楠在专心吃饭,没注意这边。 明明在自己身侧的,该是陈梓轩,不应该是自己坐在喝茶,陈梓轩弹着钢琴吗?聂庭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 临走前,爷爷把聂庭叫到书房。 爷爷拿着聂庭小时候全家一起拍的照片,全家福上爷爷还正值壮年,爸爸还年轻,妈妈挽着爸爸的手,聂庭笑的见牙不见眼,爷爷摩擦着照片,唉了口气,沉声道:“庭庭啊,其实爷爷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小楠,可小楠是个好孩子,一心一意的对你,他爸对你爸有恩,人不能忘恩负义。” “虽然爷爷我老了,不爱出门了,但我的眼睛看得远,耳朵听得远,你在外头的混帐事,我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记住了,季楠,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要是不喜欢他,光明正大的放他走,别伤害他,还有,他手上,有一本你父亲交给他的帐本,没人知道那里面记录了些什么。” 聂庭没说话,鸿光集团,由太爷爷创立,在爷爷手上发扬,在爸爸手上稳居商业巨头宝座,现在落在自己手上,自己决对不能让它陨落。集团内部盛传,聂功成健康时,曾将一把保险柜的钥匙交给季楠,刘虹笑曾为了挑拨季楠和聂庭关系,特意在聂庭面前说过,聂功成交给季楠的,是一笔巨大财富,但爷爷说,很有可能是集团初期帐本,那本帐本,万一落在竞争对手手里,百害而无一利。 返程的路上,聂庭开着车,对季楠说:“搬回来住吧。” “回哪里?”季楠看向窗外,路边的花木隐藏在黑夜中,被疾行的车辆抛于车身后。 “回别墅,你的家。” “呵,陈梓轩住哪?” 聂庭眉梢轻皱,他不明白季楠为何如此小气,为什么总在意陈梓轩,“他只不过是借住几天,他说找到房子就会搬走,你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季楠其实并不在乎,他只是不想搬回去,“那他要是一辈子找不到房子,一辈子住你家?我也搬回去?三个人住一辈子?聂庭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聂庭气得狠砸方向盘,“你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说了跟他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作为老朋友帮他一把,他刚回国,没什么朋友。” “哦,是吗?可我听说,他哥哥现在混的十分不错,如果有机遇,他哥哥甚至能超过你,超过你的公司。” “他哥结婚了,他住过去不方便。” 季楠轻笑,“你没结婚?他住过来就方便?” 聂庭还想说什么,季楠打断他,“别说了,麻烦聂总现在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聂庭气得下车狠狠的踢了几脚轮胎,他不明白季楠这什么总喜欢放大一些并不重要、并不能证明任何事的细节,朋友借住,有什么关系吗?看着季楠裹紧衣服往前走的背影,聂庭气得用力带上车门,一脚油门踩到底,飙车离去。 季楠被他的车留下的疾风刮得差点没站稳,暗骂了句幼稚。 聂庭开着车,爷爷住的偏,这里通往市区的路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大货车,并未看见其他车辆,心烦意燥的聂庭打开车载广播,广播里正巧播报一通马路打劫害命的通缉令,聂庭更气愤,只差没把方向盘拆了!猛向右转动方向盘,一个调头,返回去。 季楠被山路间的夜风吹得直打喷嚏,早知就穿多点了,更早知道就不坐聂庭的车了。 正想着,一辆车急刹着停在自己身侧,刹车引起的刺耳声,吓得季楠连连后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呢,驾驶位的人下车,一把拽过他,将他拉向副驾驶位,一把塞了进去。 “聂庭你干什么?有病吧?” 聂庭咬着牙,控制着自己不砸窗,“对,有病,有病才回来接你!” 第31章 我喜欢他吗? 一路上两人各自赌着气,谁也没理谁。 聂庭一路前季楠送到了他住的小区门口,物业赶紧下来阻拦,“先生您好,请出示本小区出入证。” 季楠赶紧降下车窗,对保安出示了出入证,以聂庭的脾气,不让他进去,估计得找人把门口大门关卡给拆了,耽误时间不说,还影响其他业主进出。 车行至楼下,聂庭跟着下楼,跟在季楠后面。 季楠顿足,双手抱胸盯着聂庭,“聂总,谢谢您送我回来,现在,请回吧。” 聂庭看都不看他,径直往电梯里走,还一把抢过季楠手里拿着把玩的钥匙,“没有出入证,走不了,今晚住你这里。” 季楠气笑了,这人,从前还真没发觉,他脸皮如此之厚!同时也气自己,明明是个很难跟人红脸生气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聂庭总能做些令他生气的事。 就这样,两个赌气鬼又在一起住了一晚,聂庭睡沙发。 如此这般,不咸不淡的又过了大半个月,期间季楠提了5次,提醒聂庭去办离婚证,而且向他提交了6次辞职书,辞职书一次又一次当着他的面,被聂庭扔进碎纸机,提离婚的事,他就当没听见,只说行程安排不过来。 方渐青从开始的耳提面命,提醒季楠不要再被聂庭的假象蒙蔽,要不赶紧把自己有股份要过来,要不抓紧时间做资产转移,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眼不见为净。 “季小楠啊季小楠,我再也不管你了!” 季楠无奈,我也想离啊,我也想办证啊,聂庭不肯去我有什么办法,打打不过他,骂骂不过他,总不能绑着他去吧? 聂庭又赖在季楠家里睡了一晚,这个月算下来,他在季楠这里赖了28个晚上,睡了28晚沙发,别外两个晚在公司通宵加班。 期间季楠家里门锁被他破坏5个,换一个弄坏一个,钥匙被他配了一打,沙发被他换成了超大超舒适的双人沙发,可媲美豪华大床的那种,28个夜里,拒绝了陈梓轩20次去看他的请求。 哦对了,陈梓轩搬出了聂宅,聂庭告诉季楠的时候,两人都很平静,平静到好像一个不心疼,一个不计较,前者不心疼他的白月光,后者不计较他的白月光。 季楠直想把他的脑子撬开看看,看看里面是什么比例的泥和水。 至于那个陈梓轩,季楠真的想给他指条明路:直接来我家里逮他回去啊喂!还有聂庭,不会是不行了吧?在我这里当了一个月和尚,该不会是爷爷那晚以死相逼,让他跟我一起住吧?应该不会啊,爷爷都不知道我跟他要离婚的事。 不过不得不承认,聂庭在也有好处,至少看鬼片的时候,旁边有个现成的大腿给自己掐,不至于怕到要掐自己大腿,还有,他在,家里不用彻夜开大灯,也有种安全感。 何少英作东,请一众少爷公子哥儿在金煌KTV最大的包间庆祝他的生日。何少英这人,二两黄汤下肚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了,大着舌头,勾着旁边大胸美女的,对聂庭说:“聂大公子,聂少,我从前特别佩服你,有魄力,够果敢,现在我他妈快看不起你了,你丫是不是不行啊?家里放着个白月光搁那儿晾着,追着个冷冰山去住什么破房子,玩的哪一出啊少爷!” 柯明海端起酒抿了口,观察着聂庭的细微表情。 聂庭果然一听脸色一沉,憋出一句:“你不懂。” “是,我不懂!但我认识很多男科医生,可以介绍给你。”何少英说完自顾自的笑,其他人被聂庭冷眼一扫,没敢笑,憋着。 柯明海呵斥:“少说几句,人家家里事,你个外人掺和什么。” “诶,那你可误会我了,我可没想掺和,就是吧,我昨天在外面碰到陈梓轩,那个委屈的小模样,我都看了心疼,你说,这都把人领回去了,又把人一个人晾家里,说得过去么?我看,其实就是聂少你不想离婚,你就是爱上那个假正经的季楠了,我说的没错吧?” 柯明海只是笑笑,没说话,大概是旁观者清吧。 聂庭端起酒,猛灌一大口,抬手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该回去了,太晚季楠会担心,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担心,但聂庭回去晚的话,他会点亮家里所有的大灯。 柯明海也跟着起身,“聂庭,我送你吧,我司机在下面等着,你喝了酒,不要开车。” 路上,柯明海顺着何少英的话说,“聂庭,这是我第二次说这话了,你应该看清你自己的内心了吧,若是真的喜欢季楠,就挑明了告诉他,当断不断,到头来伤害的肯定不止两个人,你要明白,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模棱两可的态度,和不着边际的试探,喜欢就告诉他。 ” 聂庭很是苦恼,抓着头发,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他吗?” 到家时,聂庭轻手轻脚的开门,灯火通明客厅里,季楠抱着聂庭每晚盖的被子,靠在沙发上睡得像个婴儿。 聂庭轻轻将他放平在沙发上,草草洗漱一番,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季楠醒来才发现躺在身旁的聂庭,很是懊恼,昨晚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不小心睡着了,这人,也不知道叫醒自己。 待季楠煮好粥,煎好鸡蛋,聂庭才悠悠转醒,洗漱完后,也不客气,自己盛了一碗粥,夹走盘子里剩下的那个煎蛋,正是自己喜欢的溏心程度。 季楠可没作多想,大概天生心软,自打他下定决心跟聂庭离婚那天起,他就真的收起了对聂庭所有的爱意,不爱就不会受伤害,只是年少黑暗中的那一段陪伴,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况且这些天,他公司维护自己,家里讨好自己,这会儿吃完自觉去洗碗,从前他哪会做这些,从前的他连厨房都不曾进过。 聂庭洗完碗,抽了张纸巾擦手,突然想起昨天陈梓轩送给自己的两张私人古董展的邀请函,陈梓轩说自己不方便在人前露面,那邀请函给他也是浪费,还如请聂庭和季楠一起去看展。 于是问季楠:“三天后有个私藏展会,你想不想去看看?我们一起?” 季楠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什么事,而且听说这次的私人展上,将会展出民家画作,虽然季楠不太懂古董古画,但不耽误他对名作名画的欣赏。 第32章 事故 陈梓轩给聂庭送邀请函,私人展会,只有持邀请函的人才可入内,聂庭一时也没去细想是哪路神仙送给陈梓轩的。 展会开设在市区新起的一处商业大厦群内其中的一幢二十八层,据说开发商赞助了全部安保等费用,只为这一展打响大厦名声。展会前一天,才得知柯明海也收到了邀请函,三人约好到时展会见。 聂庭和季楠按着邀请函上的指定入口,往展会走去。 季楠边走边诧异,“奇怪,是不是我们来得太早了,怎么一路一个人也没看见?就连工作人员也没有。” 聂庭也觉得奇怪,抬手看了下表,不早,距离展会正式开始,只有十几分钟时间,季楠看了看邀请函上的指示路线,没错啊,进入园区,B幢,直行,电梯直上二十八层。 就在聂庭刚想打电话跟柯明海确认时,陈梓轩电话打进来,未等聂庭出声,那边传来陈梓轩虚弱的声音:“聂、聂庭哥,我、我刚从楼下摔了下来,好多血……好痛……救我……我不行了……” “梓轩,怎么了?喂?你说话,说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忙音,聂庭忙拨了回去,电话那头,依然忙音。 季楠见聂庭满脸焦急,忙问他怎么了,“陈梓轩刚打来电话说从楼下摔了下来。” “季楠,对不起,人命关天,今天不管是谁,我都得回去看看,你先自己上楼,在楼上等我,我待会再赶回来。”聂庭说完这句转身就跑。 季楠站在原地,聂庭啊聂庭,你就不会先给别物业处打个电话让他们过去看看吗?你就不能先叫救护车?等你这么跑回去,人故意早玩完了。 自己又成了被抛弃的那一方,为什么总要被他选择,不该对他抱有希望,一丝都不该有。 季楠给陈医生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让陈医生先过去看看,陈梓轩现在住的房子,是聂庭的一处房产,季楠知道地址,发过去个定位,转身自己进入了电梯。 这边,聂庭刚启动车辆,接到柯明海电话:“聂庭,你们还没进场吧?你们有拿到新的邀请函吗?我也是刚知道主办方昨晚重新递送了邀请函,好像说原来那幢楼的电梯发生故障,怕出事,从东南方向的B幢换到了西北方向的E幢,要是没有的话,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现在送邀请函过去,我这有刚好有多余的。” “我刚离开,季楠还在那边,你去找他吧,我这里陈梓轩在家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看看。” “诶……”柯明海还想说才能,聂庭已收了线。 陈梓轩不是刚还在跟何少英通电话吗?何少英还想带他也来展会,他说不方便,不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出事了? 不过柯明海也没多想,开始拨打季楠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柯明海再拨,还是无法接通。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柯明海说着发动车辆,往展会举办地驶去。 季楠刚踏入电梯,按下楼层键,电梯紧闭,原本上行的电梯,梯厢内的灯突然熄灭,电梯一个震动极速一滑,整个梯厢内漆黑一片。 季楠整个人被着突如其来的黑暗和震动击的跌倒在地,随即大脑被恐惧占领,四周没有一点点声音,没有一丝丝亮光,只有无尽的恐惧缠绕着他。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那感觉就如同被人扼住喉咙,不能呼吸,不能发出声音,五脏六腑连着整个神经,好像都被人用手抓着。 “手机……手机……” 季楠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抖着手,不,浑身都在抖,还好手机有一格电,打开手电筒,灯光照亮的瞬间季楠的五脏六腑归位。 “季楠,不要慌,不要害怕,打电话,对,打电话,打给聂庭……” 季楠自己给自己鼓励,可是,电梯里没信号,季楠靠着电梯厢壁站起来,举起手,踮起脚,在狭小的电梯里四处找信号。 没有信号,没有丁点儿信号。 聂庭半小时后赶到了陈梓轩现在住的地方,叫来物业准备撬锁,门开了。 四目相对,陈梓轩满脸带着泪痕,双目带怨的望着聂庭,聂庭微露不满,语气不悦:“你不是说你从楼下摔了下来,我看着怎么不像?为什么不听电话?” 陈梓轩一听,泪掉的更凶了,我见犹怜,“对不起聂庭哥,我扭伤脚了。” 聂庭这才看向他的脚,好像是有点肿,且他满身水彩颜料,刚好陈医生赶来,聂庭让陈医生进去给他看看伤,自己转身欲走,季楠还在等呢。 陈梓轩向前一大步,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趴着摔向地面,“聂庭哥哥,我真的好痛,浑身都痛,你不管我了吗?你不记得你曾说过,只要我需要你,你都会在我身边吗?” 聂庭叹了口气,当成陈医生的面不好发作,只得转身,将陈梓轩拉起来扶回屋内。 陈医生在给陈梓轩看脚伤的时候,暗暗称奇:世间竟有如此奇男子,就扭伤脚踝,手臂擦破点皮儿,叫唤的像蛋碎了一样,太能叫唤了! 陈梓轩边哭、边喊,两只手死死抱住聂庭胳膊,“聂庭哥哥,你不要走,你陪着我,我真的好痛……” 陈医生顶着满头黑线给他擦完药先溜了。 聂庭也准备走,陈梓轩哭得更凶,“聂庭哥哥,我本想画幅画送给你的,就想从爬楼梯上阁楼,可是我太没用了,从楼梯摔了下来,颜料也被我弄坏了……” 聂庭顶着烦燥安慰他,“没事,以后再画,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陈梓轩抱住他,哀求道:“聂庭哥哥,你先帮我放点洗澡水吧,我现在脚不方便,身上又脏,你走了我没办法洗澡,你帮我放完水再走,好吗?” 聂庭叹了口气,走到阳台给季楠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晚点回去,可是连拨三通电话,都无法接通,聂庭想大概是展会主办方要求关机吧,毕竟私人展会,怕泄露信息,一般不让客人携带电子产品拍照等。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机一直开着手电筒,电量消耗很快,已开始发出电量低的警报,季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站起身,垫脚,拨打聂庭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了。 季楠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心跳的厉害,对着电话喊道:“聂庭,聂庭你在哪?我被困在电梯里了,快来救我。” 可是,那边,传来的却是陈梓轩的声音,他说:聂庭哥哥,水有点烫,帮我洗下后背吧。 聂庭说:好。 陈梓轩说:聂庭哥哥,你把季楠哥扔在一旁跑来看我,他不会生你气吧?要是他生气了怎么办? 聂庭的声音传来,很清晰的传来:他不会生气。 陈梓轩:那聂庭哥哥,我和季楠哥,你觉得谁重要? 聂庭:你重要,你最重要,谁都比不上你…… 通话到这里,那边先挂断,季楠盯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一滴泪滴到屏幕上,被摔成无数片……紧接着,手机因没电关机了,季楠再次被黑暗吞噬。 第33章 “你喜欢季楠。” 聂庭满心烦躁的放好水,又扶着陈梓轩走浴室,陈梓轩不知突然怎么了,非闹让他帮洗下后背,聂庭耐着性子闭上眼拉上他没来得及脱的衣服给他用力擦了下。 陈梓轩委屈的扭头盯着聂庭,可眼下聂庭心里焦躁的快要着火了,没心思去看他那些小眼神,只想快点敷衍他,快点离开,所以当陈梓轩问:“聂庭哥哥,你把季楠哥扔在一旁跑来看我,他不会生你气吧?要是他生气了怎么办?” 聂庭没好气的答:“他不会生气。”他才不会生气,他可能还会开心,会供手把我推过来,帮我带上门。 陈梓轩再问“那聂庭哥哥,我和季楠哥,你觉得谁重要?”时,聂庭的耐性已全部用光了,压着怒火说:“你重要,你最重要,谁都比不上你,全世界你最重要,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当聂庭接到柯明海电话时,他整个人害怕得连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抄近路,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将车开得最快,赶到了现场。 柯明海说,他找遍了整个会场都没见到季楠,最后跟主办法确认才知道季楠根本没去展会,柯明海打他电话不通,才想起看监控,一看监控才知道,他进了那部有故障的电梯。 电梯工人在聂庭赶到后的十分钟后,在他的咆哮声和威胁声中,终于打开了电梯,聂庭不顾工人阻拦,跳下梯井,抱出奄奄一息的季楠,他闭着眼睛,浑身全是水,衣服湿透,不,那不是水,是他的汗。聂庭有那么一瞬间,害怕的伸出手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聂庭抱着他,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救护车上,聂庭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孱弱得像一只随时会化成光的蝴蝶,聂庭心痛得已经分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心在胸腔里了。 手术室外,聂庭狠狠地对自己下巴挥了一拳,还要继续挥下去,被柯明海拦住,“别这样,聂庭,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 聂庭眼眶猩红,用力点了点胸口,“我这里,难受的很,难受得无法呼吸。” “你喜欢季楠。”柯明海说。 聂庭心里像是被人撕开一道裂缝,吹了股明朗的风进去里头,吹散一层雾霾。 喜欢?喜欢季楠? 是的,喜欢他,喜欢季楠,也许柯明海说的对,对于陈梓轩,真的只是年少时爱而不得的执念和不甘,季楠,才是陪自己走过青葱岁月,经历时光洗炼的人。 季楠眉毛拧成一团,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一个又一个逃不出的黑暗始终笼罩着他,眼见就要被一团更黑的黑雾吞噬,他猛地一颤,惊醒了。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一阵阵眩晕感过后,勉强收回神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急切的钻进他的鼻腔,他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成片成处的白色,天花板、墙壁,身上的棉被,入目皆是白,是医院。 他稍稍挪动了下打着点滴的左手,好冷,右侧身体整个动弹不了,麻、毫无知觉的麻,几缕金黄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照在他的脸上,令他一半显露在阳光下,另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他看上去,脆弱,毫无生气。 前来探视的人一波又一波,原来啊,真的出事了,才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挂记,方渐青在病房外打了聂庭一拳,何少英、柯明海,都来了,一向看不顺眼自己的何少英,少见的没针对自己。 爷爷也来了,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好好养身体,展会负责方那边,聂庭定给你要个说法,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如既然的温顺,听话,点头。 待人都离开后,病院重归安静,季楠一个人躺在病资床上,看着一滴一滴的药水顺着输液管进入他血管内,他不敢闭眼,闭眼就是黑,漫无止尽的黑。 没有人知道,在手机灯光熄灭和的半小时,他是怎么渡过的,前几分钟,他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坐在电梯最角落,跟黑暗抗争着;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感觉无法呼吸,自己掐自己脖子,最后,他只是想死,一个劲儿扇自己耳光,可是不痛,没感觉,没死,他又开始往电梯墙上撞,一下又一下,最后终于,他抵抗过了黑暗。 那半个小时,季楠经历了绝望、失望、再到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季楠这一住,就是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不敢闭眼,不敢听电话,不敢听电梯相关的字眼。 聂庭自责得恨不得打死自己。 他翻过手机来电记录,知道季楠打过电话给自己,于是去质问陈梓轩,陈梓轩哭着说他不知道,可能是那天聂庭去帮他放水,手机随手扔洗手台,被他不小心碰到了通话键没 。 正处在揪心情绪中的聂庭,没过多去细想自己当时在阳台打完电话,是把手机随手放客厅的茶几上,还是带进了洗手间放洗手台上。 聂庭让人去查负责大厦电梯管理的人员,得知原电梯维护人员在事情发生后的当天就失踪了。 只有柯明海,在古董展会安保公司负责人中,看到一个“陈铭轩”的名字,脑海里闪过一丝诧异,那个名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聂庭听护士说季楠睡着了,才敢进病房,坐在他床边,轻轻执起季楠的手,放在唇边,说着道歉的话:“季楠,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早知道电梯会出事,我肯定不会离开你半步,对不起,你快点好起来,我会补偿你。” 聂庭在床边坐了久,季楠清醒的时候,他根本不敢靠近季楠半步,他怕看到季楠自己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的样子,内疚和自责一刻也没有放过他。 就在聂庭接到秘书电话离开病房后,一直闭着眼睛的季楠慢慢睁开眼,他的眼睛里,不再有跳跃的光,也没有解不开的怨,平静的像一汪死水。 两天后,季楠要求出院,医生们综合评定后,同意了他的出院请求。 聂庭现在门口,“季楠,跟我回去吧,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不用,谢谢聂总。”季楠越过他,没看他。 聂庭心如刀绞,跟在他后面,“那我可以去你那边住吗?我还是睡沙发,我不会打扰你。” “不方便,谢谢。” “那……我送你回去总可以吧?” 那边,方渐青刚刚赶过来,见季楠小跑着过来,护着他,横眉冷眼的对聂庭冷嘲热讽:“聂总,麻烦您让一让,季楠跟您八字不合,碰到你就没有好事,您就放过他吧。” 聂庭眼睁睁的看着季楠上了方渐青的车,狠狠地对着空气踢了几脚,不是气方渐青,是气自己,气自己没让他受伤受罪,气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聂庭没有回家,而是去处理此次电梯事故的电梯维修公司人员,那天,知道出事后,负责维修电梯的工作人员连夜逃跑了,聂庭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才将人逮了回来。 那个男人被修理过,见到聂庭,哭着叫着喊冤,“老板,老板,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收了点钱,剪短了电梯里的几根线路,我试过不会出人命,最多就是整蛊人玩的程度啊……” 聂庭冷眼如霜,对着保镖说:“拿把刀过来。” 男人吓的面如猪肝,腿一软,哭的稀里哗啦,“老板饶命啊,老板饶命,我说我都说……” 男人说,他们收到电梯维修公司的人电话,并转给他三万块,让他在展会前一夜,弄坏电梯,男人说没见过那人面,给了电话,钱是放在电梯里自己过去拿的,只知道是维修公司内部的人。 聂庭冷冷的吩咐人接着往下查,他不确定这些事到底是巧合,还有有人故意整他或是季楠,又或者原本是想针对他,误打误撞中伤了季楠。 第34章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季楠回到家,方渐青打开他家里所有的灯,努力找话题,试图哄季楠开心,可季楠,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望着客厅的吊灯出神。 稍晚一些的时候,方渐青接到公司电话,有紧急工作需要他马上回去处理,方渐青为难的看向季楠,久未移动身形的季楠,轻轻的说:“你去忙,我没事。” 方渐青前脚刚离开,后脚聂庭上楼。 他拎着一袋食材,捧着一盆带着花骨朵的月季,站在门口,轻按门铃。 门内季楠反应迟钝的从沙发上爬起来,透过猫眼看到聂庭,又回去趴在沙发上。 大概过了半小时,门铃再次响起,聂庭的声音传进来:“季楠,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如果你不想开门,也没关系,我就在门口陪着你。” 季楠动了动,眼睛眨了眨,翻了个身,继续躺在沙发上。 又过了许久,外面天色晻晻,门铃声第三次响起,同时伴有邻居大妈的声音:“小伙子,你是不是没钥匙进门啊?我看你在这里站一下午了,要不要喝杯水?” 聂庭冷峻又礼貌的声音接着传入季楠耳中:“谢谢大妈,不用了,我不是没门进,是做错事被罚了。” “哟,跟媳妇儿吵架了?这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的,我看你也站了一天了,你媳妇儿也该消气了吧?多大得错啊,罚站罚一整个下午的,动都没动下脚……” 大妈声音越来越弱,接着就是关门声,季楠起身,打开门,淡淡的扫了一眼左手拎食材,右手抱着花盆的聂庭,说:“进来吧,别在门口丢人了。” 站太久,血液不循环,猛一抬脚,聂庭一个趔趄向前,整个人趴下地面,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聂庭举起那盆月季,护住了它。 “还好,还好花没事,我记得你上次出差,身上带着的就是这个品种的花,我问过老板,老板说,叫长虹。” 季楠没应他,弯腰拿走花盆,走向阳台,将花盆摆在其他月季花中。 聂庭自己爬起来,摸了摸鼻子,跟到阳台,小心翼翼地问季楠想吃什么。 季楠像没听见他,没看见他,只当他透明那般,自顾自的浇花,浇完又修剪花枝,聂庭无奈,自己打开美食APP,在上面搜了半天,感觉煮个饭,炒个菜,应该不难。 可等他到了厨房才知道,开火的时候,火一下子拧太大,差点烧到他的手,扔菜下油锅的时候,溅起的油花烫得他手背起了好几个水泡,好不容易折腾好一顿饭,厨房像是刚被袭击过的战场,一片狼藉,双手更是,惨不忍睹。 聂庭苦涩的回起过往无数的日子,季楠一个人在厨房做饭。 季楠在聂庭摆好碗筷后,麻木的坐到餐桌前,麻木的端起碗,一口接一口的将饭菜塞进口中。 “吃慢点。” 聂庭刚夹起一口青菜,被咸到发苦的口感逼着吐了出来,根本无法下咽,见季楠依然面不改色的吃着,聂庭放下碗筷,用力夺过季楠手里的碗筷,递了杯清水给他,“季楠,别吃了,别吃了。” 季楠木讷的接过水,喝光。 聂庭的心,像是一块烧的发红的铁块被淋下冷水,痛得滋滋作响,这时候他多希望季楠能打他,骂他,或哭一场,吼一场,可季楠安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眼里没有聂庭,他看不见聂庭。 打电话安排人送餐过来,等候的时间,拉着季楠去浴室洗澡,季楠不反抗,也不说话,像个木偶,任他操纵,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抬腿就抬腿。 半小时后,晚餐送到,聂庭喂给季楠吃了半碗。 整晚,季楠没合过眼,聂庭亦是,他抱着季楠,躺在床上,看着他瞪了一夜眼。 聂庭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是因为内疚弥补吗? 不是,是因为喜欢,他喜欢季楠。 就这样陪了季楠三天,第三天晚上,季楠情况好了些许,能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只是刚睡下去没多久,就会在噩梦中惊醒,每每这时,聂庭会轻拍他后背,哄到他放松紧绷的身体,再次进入睡眠。 第六天,季楠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你可以走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不必愧疚,我并不怪你,真的,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你也该有你的生活,聂庭,彼此放过吧。” 聂庭心又一阵刺痛,几乎是哀求着,他问季楠:“季楠,你想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别这样好不好?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你说。” 季楠语气毫无起伏:“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当我求你,你不去办离婚证,可以,走司法程序,我们法院见。” 而后季楠没再说一句话,而是正常去煮饭,正常睡了一觉。 聂庭松了口气,能说话,能吃,能睡,说明一切还有机会。 第二天早晨,他有公事要处理,告诉季楠,让他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等他回来。 季楠打起精神,拉开窗帘,放阳光进屋,又修剪了花枝,东一下西一下的打发着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该去买点菜了,吃什么呢?要不煮点糖水吧,好像嘴里心里都是苦的。”季楠自言自语的说着,拿着零钱、钥匙和手机出门。 刚到楼下,还没走出大堂玻璃大门,被隔壁大妈拉住:“小伙子,门口不知道出了啥事,一群拿着那种长长的照相机的人,堵在门口,你知道是出了啥事不?我都不敢出去买菜了。” 季楠眉角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安抚好大妈,季楠闪到门背面,往外看,一群记者,阻在门口。 有了上一次被记者围堵的教训,季楠本能的躲在门后,打开几天没开的手机,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闻。 季楠拿着手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呼吸急促,胸口像是堵着厚厚的吸满水的海绵,没给他留一丝丝喘气的机会。 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可网页上视频里的画面和声音,还是像一条条毒蛇般,钻入他的眼中,耳中,脑海中。 那段视频,正是他被困在电梯中的那一段,他在像条无家可归,找不到主的人狗一样,趴在电梯里,摸索着,爬着,最后,崩溃的他一下一下以头撞着电梯壁。 季楠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一天,他本能的摸过手机,拨下了聂庭的电话,向他求救。 聂庭今天一出门,便觉心慌意乱,只想马上回家去,似乎只有盯着季楠,他才能安心一些。 电话响起时,聂庭正在陪陈梓轩换药,刚想接电话,陈梓轩哭着喊着:“聂庭哥,太痛了,好痛啊,聂庭哥,我手是不是断了?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弹钢琴了,那以后我还怎么弹你最喜欢的爱丽丝给你听,聂庭哥……” “不会的,没事,你手没事。”聂庭只好按下手机静音键,想着待会儿再给季楠拨过去,这么一小会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又没接电话,他又不接电话,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在我需要时给我温暖的天使了,我只想要他的一点点光,一点点就好,可后来,所有的黑暗,似乎都跟他有关。 季楠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再见,年少时带着光的聂庭。 第35章 诛心 聂庭陪陈梓轩换完药,无视小护士一脸鄙夷的表情,扶着陈梓轩往外走。 身后传来小护士不满的嘟囔:“什么人啊,就夹伤了点皮肉,都没伤到骨,叫那么大声,别人还以为我不会换药呢!” “聂庭哥,你能送我去公司吗?我今天跟经济人约好了,谈取消演出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的手现在这样,肯定是演不了了,我一个人去,有些害怕,你能不能送送我?”陈梓轩捂着手,用祈求的目光盯着聂庭。 聂庭没回复他,拿起手机,给季楠回拨电话,刚他打电话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一直响,无人接听。 再打,依旧无人接听。 聂庭心跳漏了几拍,慌的脚下一个趔趄,随手招了一辆车,将陈梓轩推上车,对司机说:“开车吧。” 往回赶的路上,聂庭心慌到差点撞上绿化带,一路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季楠家楼下。 楼下,聚集了一大帮人,人太多,玻璃门被挤破,小区保安跟其中几个人正争执着,一群拿着相机的人,围成一圈,正七嘴八舌的提着犀利的问题。 “你好,季先生,针对网友爆料的,你曾经有过精神类的疾病,请问是真的吗?” “季先生,季先生,所以你之前在电梯里的举动,是因为突然病发吗?” “季先生,这么说,你之前折标书封,是因为精神有问题?” “请回答,您的合法丈夫聂庭先生,知道您患有精神类疾病吗?” “您之前看心理医生,是否是早对自己病情有所了解?” ………… 聂庭直觉一股恶气直冲大脑,透过空气传至毛孔,再渗进血液,传至心底,来不及过多反应,他又没保护好季楠,又让他受到伤害,他冲上前,拉开围在一起的记者们,当他看见被围住的正中心,季楠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住的喃着,像是辩解,又像是求救,他在重复着:“不是,不是,我没有,没有,不是的,不是的……” 聂庭一拳放倒还在提问的记者,记者们大概没想到,还有更有报道价值的人出现,纷纷转移视线,将长枪大炮对准聂庭,聂庭失去理智般,打倒一个又一个记者,他扑过去,在一阵一阵快门声中,脱下外套,罩在季楠头上,在保安们的帮助下,护着季楠,冲出重围,带上车。 “别怕,别怕,是我,不要害怕,季楠,你看看,是我。”聂庭抱着浑身颤抖的季楠,心痛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又一次,他将受伤的季楠带回了听风山庄的别墅。 季楠太累了,太疲惫了,抱着自己胳膊,缩成一团,昏睡了过去,睡梦中的他时不时抽搐,眉毛结成一团,聂庭抬手想帮他熨平,却怎么也抚不平他的眉心结。 聂庭这才坐在床上,打开手机,点开网页,网页上的一段视频,那段季楠被困在电梯中一下一下以头撞墙的视频,看得聂庭指甲镶进掌心肉中,他感觉不到痛,第二段视频,是季楠常去的心理治疗所门口拍到的,视频中清晰的拍摄出季楠从治疗所出来,第三段视频,是疗养院门口,视频两人,季楠和聂庭,视频中的季楠抬手甩了聂庭一个耳光,而后愤然离去。 聂庭仔细回想,曾是有那么一段,那次是因为什么?好像是因为送聂功成去疗养院的事起争执,季楠意思是在家料理,亲自照顾才放心,聂庭意见是送过去,请人看护,最后,聂庭强制性把父亲送到了疗养院。 那时,季楠因为手指断骨的事住院,待他从医院赶回来,聂父人已被送到了疗养院,季楠第一次大声跟聂庭吵,吵架时能说出什么好话?更何况是心平气和时都不会对季楠好好说话的聂庭,他当时说了句“你对老爷子这么用心,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关系?” 就因为这一句,季楠甩了聂庭一个耳光,手劲并不大,但当时的聂庭被震撼到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段视频下方的评论,看得聂庭杀人的心都有。 “季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所以他在电梯中撞墙的举动,加上这段视频中打人的举动,还不能证明他有暴力倾向吗?” “聂庭为什么不还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会不会当初聂庭跟他结婚,也是因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季楠手中?” “我也觉得有可能,不然聂庭为什么不还手,跟一个有精神病的人结婚。” 聂庭气得扬起手,刚想摔手机的刹那间,唯一的一丝理智提醒他,季楠在睡,不能吓到他,不能摔。 残存的理智一点一点将他拉回来,他开始一丝一丝理这件事的头绪,电梯中的视频,谁放出来的?那段两年前看心理医生的视频,又是谁的手笔?还有那段就连聂庭都快不记得的打脸视频,又是谁在做手脚? 目的又是什么?季楠向来于世无争,在工作上只按规章办事,说他得罪人,聂庭一时也想不起他会得罪谁,他的生活也极为简单,生活圈子似乎就是围绕着聂庭和公司来回转,到底是谁在针对他?或者说害他? 这么一闹,季楠稍稍好转的病情急剧下降,现下的他,家里窗帘必须全部拉严实,一丝丝光亮都不能透进来,所有的灯都亮着还是觉得黑,到处都是黑,他害怕的缩在床上,抱着被子,又不敢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面,里面太黑,只要门外稍微传来一丁点儿响动,他都会惴惴不安。 聂庭心有余悸,一步都不敢再离开,自责没有一秒放过他,季楠在受煎熬,他在受折磨。 下午,心理医生上门,医生告诉聂庭,季楠现在表现的种种莫名的恐慌情绪、没有安全感、紧张害怕、产生消极情绪,皆因最近发生一系列令他崩溃的事而诱发的,一旦到了晚上,身旁没人陪伴,这种消极,害怕会愈发放大,并有轻生念头。 聂庭送走医生,走过去抱着季楠,“季楠,我们先从被子里出来好不好?先吃点粥好不好?” 季楠两眼无神,盯着床角的一小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发呆,那块阴影部分,在季楠眼中就是一个巨形怪物,他在跟怪物对抗,无声的对抗。 稍晚些时候,方渐青和柯明海同时到达。 聂庭捏捏眉心,“你们俩怎么会一起?” 方渐青一见聂庭就来气,哪哪都不顺眼,一把推开聂庭往卧室走,“谁跟他一起,你的朋友跟你一个德性,不要把我跟他扯一起。” 柯明海摊手,“楼下碰到的,季楠怎么样?” “不太好。” 方渐青轻唤季楠,唤了好多声,季楠都没给任何反应。 聂庭心中千般愧痛,上前试图抢夺季楠搂在怀中的棉被,“季楠,你最好的朋友来看你了,还有柯明海,他们都来看你了,你起来啊!” 季楠手死死攥着棉被,当成救命稻草的东西被人抢夺,季楠本能的跟着被棉被拽走的方向往前倾,聂庭没控制好力度,大力拖拽棉被将季楠从床上带起,撞向一旁床头柜的角。 一旁站着的两人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季楠撞上床头柜,聂庭心跳漏掉几拍,赶紧抱起季楠,“怎么样,有没有撞伤?给我看看,痛不?” 经这么一撞,季楠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揉着额头,茫然的看向方渐青,扫过柯明海,最后将目光落在聂庭脸上。 几秒后,季楠惊恐的连连后退,指着聂庭:“快走,快赶他走,不能让他待在这里,快让他走!” 第36章 离婚证 季楠又被送进医院,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医生想尽各种办法,聂庭配合着,在病房里外摆满了鲜花,每天都有季楠曾经交好过的同事、朋友过去看他,陪他赏花,陪他听音乐,只是他不知道,这些朋友,都是聂庭出面恳请他们陪季楠的,不管怎样,能让季楠感受到温暖,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关心他就好。 这一个月,聂庭只出现过一次,那次,季楠一见他整个人开始发抖,直往床角躲,聂庭无措的站在一旁,季楠在向他道歉,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不应该肖想不该想的东西,我现在不想喜欢你了,你放过我吧……” 不,不是的,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 面对着崩溃的季楠,聂庭落荒而逃。 他只能躲在窗外偷偷看季楠,看着他从不敢关灯,不敢开窗,不敢出门,到慢慢的关掉大灯,慢慢打开窗户,再到慢慢走出病房,站到阳光下,每看一次,聂庭接受一次心灵的凌迟,每回想一次季楠受过的伤,聂庭都将自己灵魂扔掉油锅炸一次,懊悔和心痛一寸一寸的蚕食着他,以至于最后,柯明海觉得聂庭也该心理医生的治疗。 聂庭拒绝,他知道症结所在,他也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要采用脱敏疗法,越是逃避什么,越是要面对,比如季楠,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喜欢你”三个字,聂庭只敢在心里呐喊,不敢说出口,这个时间,这个节点,说这种话,对季楠不公平。 一个月后,接到医生电话,季楠各方面已恢复,只是不能再轻易受刺激,聂庭去接他出院。 病房内,季楠一脸平静,“聂庭,放过我吧,我真的折腾不动了,离婚吧,算我求你。” 曾经将他当成此生安稳的据点,不曾想无休无止的动荡和不安皆来自于他,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但所有辗转难眠、肝肠寸断,都跟他有关。 聂庭手一抖,撞在柜子上,尖锐的痛感直袭心痛,泛起的痛一环连一环,“不可能!不可能离婚,我知道错了,我补偿你。” 他看着季楠,季楠眸光里含着怜悯,无奈,难过,忧伤,唯独没有爱,那双眼睛,从前总是追逐着他,见到他眸子里如揉进了灿阳,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染了风雪,如同寒冬里的冰锥。 “好,你不同意离婚,我离开,离婚只是给彼此一个交待,为这段关系划上完整的符号,既然你不同意,我离开这座城市,我要走你是留不住的,聂庭。” 人人都说聂庭无情,冷血,聂庭笑了,笑得眼泪滴在季楠手上,他是多喜欢这座城市啊,只要不开心,总会回他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门口待一待,从他家门口的小道沿着生满杂草的花圃转一转,他说过,喜欢这座城市的每一点一滴,现在,他为了离婚,宁可离开待了二十六年的故乡,他是多恨我啊! “你……别走,”聂庭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每吐出的一个字,都像刀子一般割裂着他的心,“我同意离婚。” 应季楠要求,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聂庭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两个字:颓废。 反观季楠,清爽,整洁,像朵即将绽开的月季花,明朗又耀眼。“证件都带齐了吗?”季楠问。 聂庭目光粘在他身上,马上就要失去他了,只要踏进面前的那座门,他和他,再也没任何关系,他们的名字再放在一起,也只有刺眼的“前夫”两个字,但他更怕季楠真的离开,同一座城市,至少还能知道他的任何动向,季楠是决绝的,他并不软弱,聂庭一直都知道,丢掉爱情的季楠,无坚可摧。 “带齐了。” “进去吧。” 原来,办理离婚手续是这么简单,两人各自签名,各递交单人照片,看着红红的结婚证被戳上“离异”印章,换上单人照的离婚证,聂庭的心跟着凉到底。 走出门,聂庭问:“我送送你吧。” 季楠回头,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聂庭,别这样,你现在的表情,跟当初来办理结婚证书时如出一辙,结婚时你不乐意我能理解,离婚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聂庭心又被刺中一刀,无话反驳,领结婚证时,他确实把嫌弃、厌烦等字眼直接刻在了脸上,但现在,他的难受也是真的。 “我送送你吧。”他又说。 季楠后退一步,转身向左边走,“不用,谢谢,”顿足,他又转身,“先不要告诉爷爷吧,爷爷年纪大了,不要让他总为小辈的事伤神。” 爷爷对他是真的好,从前季楠受欺负,爷爷总会让人接过去山庄小住,教他养花,品茶,做人之道,在他十岁以后的岁月里,爷爷给他的温暖,他从不敢忘怀。 聂庭站在原地,怔怔得看着季楠消失在人流中,手中的离婚证,被他攥成一团。 路过花店,买了盆月季,一种藤本科黄色系的花,名字季楠喜欢:金色阳光。 方渐青看着季楠,他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一派平和,淡定的给花浇水。 “楠楠,你有什么打算啊?” 季楠继续打理着花儿,“找份工作吧,都休息大半月了。” 这大半个月,起初聂庭天天来,不是在楼下,就是在门口,季楠实在不知道原本那么骄傲的他,是什么促使他丢掉傲气,成日低眉顺眼的在他这边撞钉子,被季楠以“你再来我就搬家”堵了一回后,再也没出现过。 季楠乐得清净,那根名为“聂庭”的刺,就让他烂在血肉里吧,遗忘在时间里吧。 两人这边说着话,门铃声响起,方渐青抢着去开门。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来?” 方渐青略带嫌弃的声音传过阳台,季楠探头望了眼,“柯先生,你来了,进来坐吧。” “给你带了盆花,放哪?”柯明海越过方渐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撞了下他肩膀,方渐青在背后对着他挥着拳头,被季楠目光制止。 “柯先生你费心了,给我吧,你先坐。”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明海,你叫不出口,叫我明海哥也行。”柯明海声线偏柔和,季楠下意识的叫了声明海哥。 趁着季楠去阳台放花,方渐青冲上去虎视眈眈地盯着柯明海,似乎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柯明海笑着回敬方渐青充满敌意的目光,“我安的什么心不用跟你汇报,我倒是想问问方先生你隔三差五的跑到楠楠这边,是存的什么心思?” “你们俩,在做什么?”季楠刚走过来,入眼便是柯明海和方渐青“深情对望、款款情深”的画面,很是和谐。 “没事没事,我们在聊要泡什么茶。”方渐青说。 季楠笑了笑,“我去泡茶,开水应该烧好了。” 柯明海后脚跟上,挤进厨房,“我帮你吧。” 方渐青不甘示弱,挤进厨房,狭小的厨房,塞着三个成年人,根本连转身都转不开,方渐青将季楠推出去,“你去坐着,我来泡,我新学了一门泡茶手艺,我来我来。” 季楠一脸懵的被推回沙发。 方渐青拉上厨房推拉门,双手抱胸,一脸防备的盯着柯明海,直切正题:“姓柯的,不怕告诉你,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所谓公子哥了,自以为天生优越,实际都是草包,跟那个聂庭一样,我告诉你,你休想打楠楠主意,我会盯着你的!你别以为你今天送汤,明天送甜品,后天送花的就能骗过我的眼睛,我告诉你,我盯着呢!” “哦?”柯明海比方渐青略高半头,俯视他,说:“是吗?很荣幸,我们有相同的目标,我也会盯着你的,你也休想打楠楠的主意。” “你!”方渐青气极,冲上前拎住柯明海衣领,柯明海一个没站稳,连带着方渐青一起撞向推拉门,季楠小跑过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37章 “我会把他追回来。” 推拉门被拉开,方渐青的手放在柯明海胸膛上,柯明海一只手搂在方渐青腰部,姿势极为暧昧,季楠微愣,又拉上门,隔着门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方渐青:“??????” 柯明海:“………………” 俩人像对方烫手般的松开,各退一步,方渐青忙着去洗手,柯明海尴尬的咳嗽一声,假装冲茶。 “你们先喝茶,我去买点菜。”季楠对着厨房喊着,人已飘然出门,“体贴”的把空间留给了柯明海和方渐青。 刚走出小区,远远看见前方绿化区域,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地上,随即几声猫叫传出,季楠冷眼看着他,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骂也骂了,侮辱的话也说了,不想见他也是真的,每见一次,心里平静的湖水波动一次,不见还好,每每见面,季楠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挫败感,不甘,委屈,都会随之冒出来,眼下,他就在正前方,想避开都难。 可是,凭什么我要躲着他?我坦坦荡荡,我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躲着他!季楠挺胸径直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正在喂流浪猫的聂庭,声线冷淡,“聂先生,你怎么又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聂庭被突然出现的季楠吓一跳,脸上的表情由平静转喜悦,站起身时脚下一个趔趄,“我不是来找你的。” “我住这边,”聂庭指了指跟季楠房子相对的那栋楼,“我住你阳台对面的那栋楼,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聂庭,你是有什么毛病?” “对,”聂庭直视他,目光灼人,“我有病。” 季楠没什么表情,“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轻,别跟着我,谢谢!别让我看不起你。” 聂庭站在原地,目送季楠跑远,露出个无奈的笑容,他该怎么让季楠知道,他喜欢他?先前是不敢说,时机不对,不能说,现在是说不出口,就好像现在说出来的喜欢,只是用来掩饰他之前的捅的刀,一文不值,太廉价了,聂庭自己都觉得廉价。 季楠一口气跑出老远,不敢回头望,像是身后跟着洪水猛兽,现在的聂庭,比以前更可怕,他就站在面前,说着季楠听不懂的话,做着令季楠咂舌的举动,季楠想,是时候找份工作了,分散分散注意力,同时也能避免跟聂庭的相碰。 “那什么,茶你还喝吗?”方渐青泡好茶,不耐烦的踢了脚坐在沙发的柯明海。 “喝啊,泡好了为什么不喝。” “我服气了!你们这些公子哥,脸皮都是什么做的?厚成这程度。” 柯明海自顾自的斟了杯茶,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似乎我每次到访,方先生都比我来得更早,现在好像也没离开的意思?” “我是为了留一来盯着你。” “嗯,一样,我也是。” 方渐青突然想把整壶茶淋他头上。 季楠回来时,那俩人居然靠在沙发各自睡着了,季楠笑了笑,找来两方薄轻轻为他们盖上,心想,我是不是不该回来?要不,我去住酒店,把房子让给他们? 柯明海和方渐青你盯着我,我防着你,一起从季楠房子离开,楼下,聂庭还在,靠着墙角,深沉的望着季楠家的阳台发呆。 方渐青用鼻孔瞧了聂庭一眼,轻蔑地瞟,从他面前走过,柯明海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别这样,你这样,我都快想不起你以前的样子了。” “他怎么样?”聂庭问。 柯明海当然知道他问的“他”是谁,“说了怕打击你,聂庭,他过的挺好的,或许,你是该放弃了,放过他,也当放过你自己吧,你托我给他送汤,送甜品,送花,送药,他都接受,他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是你的把戏吗?他接受,说明他真的不在意了,你在他眼里心里,或许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 柯明海本想说,只是个陌生人,顾忌着聂庭感受,改为普通朋友。 作为局外人,他看得真切,这段时间,季楠过的很平静,丢掉的爱情的季楠,日渐强大,聂庭想再次走进他心里,恐怕没那么容易。 聂庭坚定地摇头,“不,我不可能放开他,他心里还有我,我心里也有他,我怎么能放开他。” “你心里有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我……”聂庭无话可说,他为什么没早点发觉,季楠早就在他心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季楠第一次帮他送伞,又或许是季楠第一次学会煮汤端给他时笑得嫣然的脸,聂庭无可追迹,等他发现时,季楠已经在他心里扎根,发芽,开花了,他不允许这段感情还没结果就枯萎,他要它结果,要甜美的果实,季楠走了,他可以追。 “我会把他追回来。” 柯明海实在不想泼他冷水,但想想季楠曾受过的伤,还是忍不住问:“那陈梓轩怎么办?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跟季楠之间的事。”聂庭冷声道。 柯明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聂庭到现在都没明白问题症结,他的冷漠和无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梓轩在他们感情中,起来了不可估量的阻碍作用。 “跟他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帮陈梓轩?为什么还让他住在你的公寓?” “公寓反正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朋友一场,我借给他住,仅此而已。” 柯明海摇摇头,终结对话,什么时候聂庭能认识到陈梓轩这个“定时炸弹”的存在,什么时候再来聊。 第38章 “神经病。” 季楠翻着招聘网站的各类招聘信息,老本行肯定是不能继续做了,那段风波过后,季楠几乎是被各大猎头网站列入敏感名单,柯明海明里暗里的提过几次,让季楠去他家公司,待遇跟在聂氏一样,季楠想都没想拒绝,一来不想受朋友恩惠,二来,去柯氏企业,难免跟聂庭接触,其实去任务一家互联网公司或信息公司,都免不了要跟聂氏接触,季楠并不愿意。 为什么不换一种活法,换一种工作呢? 季楠将招聘网切回首页,重新筛选职业类别,换为“服务行业”,认真挑选,地址不能太远,又不能太靠市中心,最好是安静一点的工作环境,公司规模不用太大,最终,选了几个岗位发送简历,简历特别简单:无经验。 关掉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一阵轻风拂过,撩过阳台新开月季的花朵,将幽香带进客厅,季楠循着香气,走向阳台,那盆“金色阳光”开花了,淡黄的花瓣,晒着月光,欲说还休,季楠醉在花香中,赏花途中,无意一瞥,正好瞧见阳台对面,相隔不过十米的对面楼,同一层,正对面户,阳台趴着一人个:聂庭。 季楠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折了新花,那人目光痴痴,行为诡异,季楠气恼,转身往屋内走,那边隔空喊:“楠楠,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准备。” “神经病。”季楠低声咒骂,转身进屋,关掉阳台灯、客厅灯,只留卧室一盏小夜灯,进被窝睡觉。 有花香陪伴,心灵放空,一夜好眠。 隔天大早,季楠刚起床,洗漱清爽,准备出门晨运,门一打开,对上聂庭逐渐放大的脸,他似乎刚跑上来,喘着粗气,在季楠还未来得及将门摔到他脸上时,说道:“楠楠,我来给你送早餐,你喜欢的红枣泥糕和排骨粥。” 季楠接过,带上门,一句话没说,往电梯方向走,走到才看清贴了张纸条:电梯维护中,请走楼梯。 季楠拎在早餐在前面走,聂庭一步一趋跟在身后,季楠不开口,他也不开口,就这么沿着楼梯绕,绕到第二十四次拐弯后,终于下达一楼,季楠走出一楼大堂,带上笑容,对门口早起清洁的工人道:“阿姨,您吃过早餐的吗?如果没有,这份送给您,您看需要吗?” 阿姨紧张的搓手,“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还是热的,我放在这边台阶上,如果您需要就拿着,不需要麻烦您帮喂给那边的流浪猫好吗?谢谢。” 季楠本想潇洒地甩进垃圾桶,转念一想,何必跟粮食过不去,不如拿给有需要的人。 聂庭跟在身后,始终没说话,心像被分成无数股,向不同的方向被拉扯着,痛得无法呼吸,他不在乎凌晨四点起床学做早餐,也不在乎做红枣糕时伤到的手,更不在乎他盯着季楠的窗户,赶在他起床的第一时间冲过去,又因为电梯维修,爬楼梯上十二楼汗湿的浃背,他在意的,难受的,是季楠的态度。 季楠他太过从容,太过平静,也太过冷漠,他的眼里,没有聂庭了,无关爱,更无关恨。 如果一个人,连恨你都懒得恨,那说明,他真的真的是从心底将你剔除了。 晨光穿过厚重的云叠,丝丝缕缕的细阳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大地明媚,暖阳沐身,却照不暖季楠的心,也救不了如同身若寒冰的聂庭。 季楠接到面试通知电话时,正在悠闲地品茗赏花,对方很是客气,将地址和电话以短信形式发给季楠,并约好面试时间。 挂断电话,季楠打开浏览器,输入对方发过来的地址和公司名查看,是一家酒庄,名为“寻梦”,主营红酒,季楠记得刚时投递简历时曾特意看过公司简介,看中的是他的环境优雅、人员简单,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他的简历写得很清楚,无经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季楠还是决定前去面试。 下午两点,约定时间,季楠准时到达。 实事上,他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在酒庄附近逛了一圈,不得不说,这家酒庄的老板品味高雅,选址在远离市区喧嚣的城郊边缘,酒庄后靠竹林,前有鲜花小道,酒庄工作人员穿着得体,礼貌的请季楠去办公室。 季楠敲门,办公室内传出低沉的一声“请进。” “您好,我是季楠。” “请坐,喝茶。” 那人笑着说,季楠原以为会是中年成功人士,不曾想眼前人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不了几岁,举止优雅,谈吐有致,“季先生为什么会对我们这行业感兴趣?我看季先生简历写着无经验。” 季楠从容回道:“确实没经验,说实话,我起初只是看中了贵公司环境优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递的简历,如有冒犯,请见谅。” “请明天过来上班吧。” 季楠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那人接着说:“我姓秦,单名一个铮字,这是我的名片,这间酒庄平时里我打理的不多,我需要一个人帮着管理酒庄,实不相瞒,我看您简历上姓名的一眼,就在猜是不是您本人,几年前的一场大型招标会上,有幸见识过您的才略,您可以考虑,考虑好了直接打我电话。” 季楠仅用30秒,接受了这份工作,远离商业名利场,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只需要管理好一间酒庄,季楠现在需要的正是这种远离喧嚣远离人群的生活。 从酒庄出来,季楠心情愉悦的一路观赏着四周景致,沿着小道往公交车站走,重归普通人的生活,真好!不用背负聂氏总助的盛名,也不用跟聂庭的名字捆绑在一起,不用为任何人而活,只为自己。 拐进大路后,季楠余光瞥见身后似乎跟着一辆车,他快,车也快,他慢,车降速,季楠假装蹲下系鞋带,后车跟着停在原地,季楠慢慢站起身,猛一个转身,返回往车方向跑,后车见状,立即倒车,季楠看清车中人,往路中间一站,喝道:“聂庭,你到底想干什么?” 车缓缓停下,聂庭从车内下来,下午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得又瘦又长,聂庭站在季楠右上方,阳光让影子交叠在一起,那一瞬间,聂庭似乎感觉到了影子的温度。 “你跟踪我?” “我只是想保护你,这里这么偏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聂庭放低姿态,解释着。 “聂庭,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是个成年人,而且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你明白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只需要你离我远点,我谢谢你。” 聂庭啊聂庭,你能不能不要装作一副深情不寿的模样,我都这么努力救自己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来刺激一个刚丢失了心的人? 聂庭想拉季楠手,将他牵到路边,季楠躲开,自行走到马路坎边,他听见聂庭说:“谁说没关联?你爸救过我爸,你爸是我爸的救命恩人,我有负责照顾你,离婚是离婚了,但还可以再复婚,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过你的生活,你有陈梓轩,我走我的路,不好吗?聂庭,你不能总是在一次一次选择将我抛弃后,又回头想把我捡起来,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人,你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陈梓轩,你做这些的时候,是不是笃定我不会离开?我讨厌被选择,更讨厌被抛下,现在我离开了,你是不是感觉很是挫败?是不是只要我不提,你就以为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季楠以为他重提这些事,会心痛,结果也只是揭开纱布看一看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痛,只是有点点痒。 聂庭向来矜贵,他少年时期的叛逆、成年时期的咄咄逼人,季楠都见识过,唯独没见过现在的聂庭,他像个被拔掉刺的刺猬,看似无害,却还是令季楠害怕。 “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是我没顾忌你的感受,但是你得给我机会啊,你不给我机会,你不试试怎么能确定我有没有改过,季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聂庭毫无底气的宣告着誓言。 季楠回答的斩钉截铁:“不,没有机会了。” 公交车到了,季楠没回头,直奔上车,回头能看见聂庭终于开着车,跟在公交车后,季楠烦躁的戴上耳机听钢琴曲。 夜幕低垂,星光闪烁的夜晚,可怜柯明海又被强行叫出来陪聂庭,聂庭满脸忧郁的喝着闷酒,旧机手机震动个不停,终于在它被自动挂断又震动的第三次,柯明海受不了了,拿起手机看了眼,递给聂庭:“是陈梓轩,接不接?不接我给你拒了。” 聂庭沉着眼接通电话,那边传来陈梓轩的声音:“聂庭哥,我刚参加完一个节目,现在很晚了,节目组没有安排车,我回不去了……” “你不会打车?”聂庭喝了口酒,回道。 “聂庭哥,我今天穿的白色西装套装,你不想看吗?” “下次吧,我有点事。”聂庭很快收线,又闷了口酒。 柯明海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你还跟陈梓轩联系?你不是最近把心思都花在季楠身上了吗?不是送吃的就是送花的,还丢下工作当起隐形保镖,我真看不懂你。” 聂庭瞪了柯明海一眼,“都是陈梓轩联系我,我从来主动联系他,再说,只是老同学,老朋友之间的联系,这样也不行?” 柯明海摇摇头,换了个话题,“季楠那边怎么样?最近有新进展吗?” “有就不会找你出来喝酒了,你说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好话说也说了,道歉也道了,他怎么还是不肯回家?” 柯明海听他全程复述完,一脸震惊,“所以,你送花送早餐,当保护使者,什么都肯做,就是没说过你喜欢他?”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口?”聂庭不解:“难道我做这些还不够吗?” “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那就一定要说出来让他知道,如果你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那我认为季楠做得对。” 聂庭烦躁的揉了把头发,“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我放弃他,我做不到。” 柯明海叹了口气,为了朋友,他算是操碎了心了,拍拍他的肩,“那就继续努力吧兄弟,用实际行动做给他看,找机会把你的心里话告诉他。” 季楠上班三天了,只见过秦总一次,点头而过,这三天,季楠恶补红酒知识,了解红酒市场,认识红酒定位,学习品鉴酒质口感,过得倒也充实,与同事们相处也融洽,都是小女生。 这会儿他正翻着酒庄企业志,正看到“‘寻梦’酒庄由秦铮一手创立,距今已有十二年,在法国有属于自己的专属葡萄庄园,品质管控严格”,被酒庄内服务生打断,“诶,季经理,我是不是在哪听过您的名字呀,您真不是明星吗?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你?” 季楠心里咯噔了下,他不想提及过去,转念又笑,不属于他们那个商圈的,不关注聂氏企业的,就算听过季楠的名字,也未必知道是他,况且他从未在网上露过面,“大概是同名吧,我就一普通人,不是什么名星名人。” “你太谦虚了,普通人要长你这么好看,估计做梦都得知醒,你是我这几年见过最帅的男人!”服务生降低音量,“偷偷告诉你哦,老板年轻的时候也很帅,虽然他现在也不算太老,三十六岁吧,但他二十多岁的照片,跟你有得一比哦!” 季楠无意打探别人隐私,但听说秦铮三十六岁,还是小吃惊了一把,他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出头。 服务生自顾自的说着,“再告诉你哦,老板离过婚,听说前任老板娘是某个地产老板家的千金,两人结婚没多久就离了,听说是为了各自的目的,所以说,这种商业联姻,都是不会幸福的,老板肯定是迫于无奈才取的那位千金,后来老板一直单身,哎,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小姑娘哟……” 后面的话季楠全部没听进去,无形中被那句“这种商业联姻,都是不会幸福的”刺中,他跟聂庭,本质也是商业联姻,确实,不幸福。 “您好,”服务生见门口有人进来,小跑着迎上去,“欢迎光临!” “欢迎光……”季楠礼貌的问候到一半,对上聂庭的目光,“临……” 第39章 凭什么你解释我就要原谅? 服务生热情的招呼着:“先生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聂庭直勾勾地盯着季楠,“请这位先生帮我挑支酒。” 季楠强压着脾气不发作,工作时间,服务至上,咬着牙,故作平静,将聂庭带至品酒区座位,压低声音,“你来做什么?” 聂庭一脸淡然,“我来选支酒。” 季楠被他的厚脸皮惊到,耐着性子去取酒杯和红酒,刚刚的女小生,凑到季楠身边,兴奋的直跺脚,“季经理季经理,这个客人跟你有得一比哎,超帅的,只不过类型不同,你是温润款的帅,他是冷酷俊美型,啊,真的好帅啊,季经理,让我去服务吧。” “好,小心,酒托端好。”季楠乐得轻松。 不一会儿,服务生瘪着嘴返回,沮丧地说:“季经理,那位客人点名让你去服务。” 季楠过去,重重的将酒托往桌上一磕,“先生您好,这几款是我们这里口感最好的酒,您需要逐一品尝吗?” “你觉得哪款口感最好?听你的。” 季楠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公式化的开始介绍:“这款极易入口,圆润饱满的果香味,回味杏仁香,混合烟草和樱桃的优雅清香;这款果香馥郁,入口圆润、单宁坚实、成熟的酒体,口感上达到了完美的平衡,与食物搭配口感更佳,散发着白胡椒和蓝莓的香气,细细品味也可以感受到巧克力和香草的香气……请问这位先生您需要哪一款?” 聂庭还是说:“我听你的,你觉得哪款最好?” “个人觉得都好。”季楠没好气地说。 “那就各来一支。” 一直站在季楠身后的服务生兴奋地惊呼:“那我去帮您包起来,恭喜您成为本店超级VIP!” “VIP有什么特权?” 服务生:“您可以随时享受VIP免费品尝红酒和点心特权!” 聂庭感兴趣了,“随时都可以?每天?” “嗯嗯,”服务生被聂庭看了一眼,激动地猛点头:“是的先生,您可以每天来,随时来,我们真诚为您服务!” 季楠额角抽了抽,接过聂庭的卡去收银区帮他刷卡,同事们一脸崇拜的望着季楠,“季经理,你好厉害啊!上班才几天,出手就是二十万的单子,你太厉害了!” 丝毫不在乎自己当了冤大头的聂庭,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淡定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红酒,翻看着杂志。 两小时后,眼看季楠就要下班了,聂庭似乎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季楠忍不住上前,咬牙切齿地问:“聂庭,你到底想干什么?鸿光集团是要倒闭了吗?公司没事做吗?你这么有空,不如去看看你爸爸,你爷爷。” 聂庭从杂志后抬起头,其实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正经停留在杂志上过,“你关心我啊?我在品酒。” 你关心你个大头鬼!季楠腹诽,余光瞥见同事们都在关注着这边,季楠表面还是得做足功夫,笑着说:“尊敬的VIP客人,那您慢慢品尝,我要下班了,恕不奉陪。” 聂庭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品完了。” 季楠交接好工作,走出来时,又碰上倚在车旁的聂庭,季楠径直自他身旁走过,连目光都不肯施舍他一点,工作期间没办法,现在私人时间,没什么好脸色能给他。 “我送你。”聂庭快一步跨上前,拦在前面。 季楠单手插兜,语气冷淡,“不用,谢谢,我喜欢坐公交车。” 季楠说罢越过聂庭,面无表情的往前面公交车站走,聂庭一言不发,跟在后面,季楠停在公交车站牌前,聂庭也跟着停下。 “你能别跟着我吗?” “我也坐公交车。” 季楠被他的无赖气到,但又无可奈何,公交车,确实人人都能乘坐。这个时间正好下班高峰期,虽说这地段略偏僻,但306路开过来经过这边时,车内已是挤满归家人,到第三辆车,终于能勉强挤上去,季楠已有几天经验,轻而易举排着队跟在人群后上车,聂庭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门边,车一开,一摇晃,毫无支撑点的聂庭猛得往前一磕,季楠就站在门边台阶上方,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拉他站稳。 下一站,上来的人更多,司机一直按着车内提示器,提醒大家往里走,聂庭被挤到门夹缝处,高定西装被挤崩钮扣,俊俏的五官被挤地揉成一团,季楠又好气又好笑。 再下一站,经过一市场门口,车辆缓缓驶向公交车站牌前,季楠看见前门排起长龙,后门也挤满人,再看一眼聂庭,活像被人打过一顿,西装而满褶皱,双手无处安放,皮鞋被踩得凹下去一块儿,头发被刚上来的一大叔不小心薅掉一撮儿,待车停稳,季楠挤到门边,拽着聂庭衣袖,将他拉下公交车。 聂庭长长地吁了口气,第一句话就是:“季楠,你以后别挤公交车了,家里的车你开走,原本就该是你的车,你别怕,我会跟在你后面保护你。” 季楠有驾照,但不喜欢开车,潜意识里父亲就是因为车祸出事故,自小季楠便排斥开车,聂庭确实有给他买过车,开的次数少得可怜,如果不是因为雨夜要去接酒醉的聂庭,雪天要去为他买点心,季楠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碰方向盘。 “你家里的事,你家里的车,早跟我无关了,聂先生。” “你别这样,季楠,我们好好说话,跟我回家吧。” 季楠总能被他理所当然,又满是无辜的眼神弄得心烦意燥,他是怎么能做到说这些话时轻描淡写,又是怎么做到眼里写满无辜和忧伤的? 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7点了,“你打个车回酒庄附近开车吧,我慢慢走回去。”季楠说。 “不,我陪你走回去。” “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真的真的不需要你陪,也不希望你整天出现在我眼前,我只想要平淡的,普通的生活,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了我?陈梓轩不管你吗?” 聂庭微愣,“你还在计较陈梓轩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跟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只在我们家住了两个晚上,我睡你的房间。” 季楠发笑,笑出声,“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小气?计较?凭什么你解释我就要原谅?” 聂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越说越错,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明明只是想解释清楚他跟陈梓轩确实什么事都没发生,清清白白,为什么说出来一个意思,听到季楠耳中又是一个意思? 干脆不说话了,跟在季楠身后,追寻着他的脚步,人行道上铺满了青红相间的烧结砖,聂庭踩踏着季楠踏过的砖块,看着他头顶被霞光染红的一撮呆毛,心底像是被猫爪轻轻挠过一般,突然有痒。 季楠一路数着砖块数,六月的傍晚,霞光倾泻,朦胧的夕光,衬着树影、人影,从前低头都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的影子,现在砖块上两个影子一起慢慢摇曳着,季楠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第40章 聂庭有些难过,又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小区,聂庭目送季楠拐进他所住的楼房,他邀请季楠一起共进晚餐,季楠只回了他一个字:“呵!” 季楠在听见聂庭脚步声时回头看了一眼,聂庭走路时一瘸一拐,落寞无比,季楠又底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板鞋,走了四十多分钟,他的脚应该是起泡了吧。 季楠在小区楼下打了一份汤米粉,有些累,不想做饭,刚拐进自家楼下,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陈梓轩倚在墙边,满眼不甘,季楠一眨眼,他眼里的不甘瞬转为笑意,“季楠哥,好久不见。” “要说什么快说,别废话,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跟聂庭离婚了,我来恭喜你。” 季楠笑了笑,“的确该恭喜我,恭喜我摆脱了一个不值得我付出的男人。” “哦,对了,”季楠站上台阶,居高临下的俯视陈梓轩,“我还没恭喜你,恭喜你得到一个我用过又不想要的男人,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的聂庭哥哥今天跟了我一天,你喜欢捡垃圾,那你去捡啊,不过你又跑到原主人这里来炫耀,是不是有些蠢?” “你!” 看着陈梓轩气得发白、五官挤在一起的脸,季楠心底腾起一丝快意,很快,他又有些不舒服,什么时候他也沦为跟陈梓轩一样,用如此拙劣手段用言语去刺激另一个人。 可是,那又怎样?爽就行了!凭什么他们想往我心上扎刀子我就得接着,凭什么他们想破坏我心情就由得他们破坏? 既然你让我不痛快,那我也能让你不好受。 “你什么你,你要有这功夫还不快去追你的聂庭哥哥,他就在前面,大概没走远。” 就在这时,陈梓轩看见往这边走的聂庭。聂庭拎着帮季楠买的晚餐,脚步略显沉重的往这边走。陈梓轩大概是黔驴技穷,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拉季楠的手,往自己身上推,后而顺势往地上倒。 “又来这招?你还能不能有点新意?”季楠快要被他蠢笑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只有聂庭会!” 季楠顺势扬手,手一松,拎着的那碗汤米粉泼了出去,由于站得比陈梓轩高一个台阶,整碗粉尽数洒在陈梓轩脸上、身上。 “啊,真是对不起啊,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季楠甩甩手,依旧站在台阶,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梓轩表演。 聂庭就是在这时候走近,两步上前,陈梓轩去拉他的手,叫着他,他没为陈梓轩停留,也没看一眼,径直停在季楠身边,问:“你手有没有烫到?” 轮到季楠发愣,聂庭居然先问他手怎么样,季楠摆摆手,示意没事,又说:“可惜了我的晚餐。” 聂庭将手里的餐盒递给他,还是热的。 季楠接过,是他喜欢的牛肉窝蛋焗饭,标签上有价格,58/份,季楠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两指夹着递给聂庭,“那就谢谢了,劳烦聂总给带饭了,饭钱收下,剩下的就当小费了。” 聂庭有些难过,又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在季楠的催促下接过了那一百块,他怕不接钱季楠不吃晚饭。 季楠转动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而发酸的手腕,微笑着转身,“那我先上去了,你们慢慢聊。” “聂庭哥哥,你看到没?他太过分了……” 聂庭有些烦燥,打断陈梓轩的话,“你过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过来打扰季楠?” 聂庭说完便走,留下陈梓轩独自一人顶着满头米粉在风中咆哮。 季楠晚上没睡好,做整晚梦,很扯很狗血的梦,梦里他跟陈梓轩同时跌落悬崖,聂庭一手拉一个,季楠满怀期待的等着他选择,梦里,他被抛弃了,聂庭选择了松开他的手,拉起陈梓轩,季楠揉着发胀的脑袋,心里腾起一股气,都怪那两个人,都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在他眼前晃? 好在周末,不用上班,刚煮好咖啡,敲门声响起,季楠顶着梦里带出来的烦燥感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聂庭,拎着保温壶。 “季楠,我来给送你喜欢的五谷豆浆。” “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季楠语气明显不好,甚至有些冲,他真的不想被打扰,还是被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打扰。 聂庭就站在门口,“你还在生昨晚的气吗?我已经再三告诫陈梓轩了,他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是,”季楠捏捏眉心,“我就是这么小气,我还在生气,我不光生昨晚的气,我还生以前很多事的气,我最气的还是你,你能不要来烦我吗?” “我只是怕你不吃早餐,来给你送豆浆。” 季楠抬手,接过他手里的保温壶快步往厨房方向走,门没关,聂庭下意识的跟着他进门,季楠直接走到厨房洗菜盆前,动作利落,拧开保温壶盖子,将豆浆往水盆里倒。 聂庭这才反应过来季楠状态不太对,跟之前犯病时一样,目光涣散,嘴里重复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聂庭心下一慌,刚煮好的豆浆,一百来度的温度,怕他烫伤,聂庭冲上前抢夺他手里的保温壶,拉扯着季楠猛一个用力向上翻,整壶豆浆泼在了两人缠在一起的手上,季楠还好,聂庭的手护住了他,聂庭整双手被烫的通红。 季楠这才冷静下来,赶紧给他冲冷水,被烫伤的地方是真的痛,他的手大概只烫伤小拇指那么大一块范围,还是痛得钻心,不知道聂庭会有多痛。 可是,他自找的,不是吗?为什么要纠缠不休呢? 聂庭去了医院看医生,烫伤挺严重,到医院时已起了满手水泡,季楠不肯跟他一块去医院,聂庭看完医生,又赶紧拿了药膏返回季楠家,到时刚好跟方渐青撞到一起,季楠接过方渐青带去的药,将聂庭的药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桶,“聂庭,你手烫伤,我很抱歉,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两清了。” 心一阵刺痛,钻心蚀骨的痛,比先前在医院挑破水泡时更痛,痛的是季楠的态度,他宁可要朋友的药,也不肯用他的。 而后三天,聂庭一次也没出现过,季楠过了几天清心日子,但总是在不经意间回头看身后,或是看有没有跟着自己的车辆,又或是看聂庭是不是藏在某处,就连晚上,临睡前给花儿浇完水,都不自觉的望向对面阳台,接连三晚,都是漆黑一片,有时候根本无意做这些举动,但等他意识到时,回头或抬头望的动作已完成。 他大概是玩够了回陈梓轩身边了吧,也好!季楠想。 周末季楠又休假,入职前唯一的条件只有周末双休,酒庄节日人有其他人员正常上班,季楠去或不去都不会造成影响,秦铮欣然同意,先前入职前还怕自己胜任不了工作,没告诉方渐青和柯明海,昨晚才算正式告之他们决定留下工作。 周六一大早,方渐青拎着水果篮出现在门口,季楠扶额,“你这是……看望孤寡老人?” “我这是来为你庆贺,祝贺你找到新工作,开始新生活,原本想买个花篮的,开业的那种,超大超气派的,往你这门口一摆,多好看!可惜车里太难放了,想想还是买了果篮,起码还能吃。” 季楠:“……” 我谢谢你啊,没真给我整个开业花篮来!正腹诽着,门铃声又响起,方渐青抢着开门。 “你怎么又来了?” 得,不用看,季楠从他这语气中都能听出来,来的是柯明海,如果来的是聂庭,方渐青会直接把门摔上。 “明海哥,”季楠扯开方渐青,迎柯明海进来,“你也带果篮?” 柯明海笑着递上果篮,说:“祝贺你找到新工作,工作顺利!” “谢谢。”季楠说着从鞋柜拿出拖鞋递给柯明海。 “本想给你带个花篮的,想想还是果篮好。”柯明海边换鞋边说。 季楠:“……” 方渐青:“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柯明海这才看见桌上的另一个果篮,“方先生,真是巧了,撞礼物了。” “你该不会是故意跟踪我吧?看我买什么,跟着我买?” “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您会带果篮,我出门不久,走的南城大道,跟您不同道吧?” 季楠左手拎起一个果篮,右手拎起一个,左右看看,见俩人一人一句、针锋相对的,一时间竟感觉自己又很多余,只得拎起果篮躲进厨房,把客厅让给他们拌嘴。 磨磨蹭蹭的,切盘水果切了二十来分钟,端果盘出来时,那两人早已偃兵熄鼓,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昨夜的球赛重播。 季楠走到柯明海旁边,他旁边的空位比较宽,刚准备坐下,方渐青蹦过来,一把拉开季楠,将他塞到一旁,自己坐在柯明海旁边,并挑衅地瞪了柯明海一眼,只不过背对着季楠,在季楠看来,那就是在发射爱的电讯号。 是不是该躲出门? 季楠正纠结着,被柯明海拉回思绪,“季楠,上班可还习惯?” “嗯,挺好,目前挺适应。” “我还是觉得你这份工作,太过屈才了,真的不考虑去我公司吗?最近公司业务扩大,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聂庭公司也是,最近麻烦不断,他快自顾不暇了。” “是鸿光出了什么事吗?”季楠忙问。 方渐青哼了声,“哪有什么事,有事我不早说了,是聂庭自个儿出了事还差不多,谁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季楠将目光投向柯明海,柯明海以安抚的眼神回以,“别担心,聂庭承包的一块地出现水坑,坑里出现一具尸体,聂庭作为负责人被警方带走问话,待真相水落石出,自然没事。” “不能保外候审吗?” 柯明海摇摇头,“不能。” 季楠没再问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决定不为他的任何事伤神,听到这消息,还是有些不好受。 第41章 别怕,我带了备用电灯 几天后,季楠正在整理当期销售数据,门口传来服务生热情的声音,他没回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聂庭。 “先生您好,是需要开酒吗?”服务生问。 季楠倒了杯水走过去,让服务生去忙其他事,将水放在聂庭面前,问:“还好吗?” 莫名的,聂庭眼眶一热,这么好声好气对他说话的季楠,太久没见了,端起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强压下鼻腔泛起的酸意,轻声回了句:“还好,没事,都解决了。” “嗯。” 又是相对无言。 待到季楠下班,聂庭紧跟着出门,“季楠,我送你吧,过些天,我可能没时间常来看你了。” 季楠顿足,没回头,又听他说:“刘虹笑最近小动作频繁,我这次出事,也跟她有关,而且最近我的人在追查你父亲下落时,发现她也在查那条线,还有,她去疗养院看过我爸。” “我父亲?她为什么追查?”季楠回头。 “能车上说吗?” 季楠稍作犹豫,上了车。 寻找父亲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是生是死,都要找到。 聂庭稍作犹豫,倾身为季楠系好安全带,“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爸爸,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他很可能还活着,至于为什么不回来,要找到人才能弄清真相。” 季楠有些失落,聂功成没出事前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也曾很多次接到消息已找到人,等带着季楠赶过去才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以至于季楠现在听见都会害怕,害怕又是一场空。 “她去看聂叔做什么?” “不清楚,我已在疗养院那边加派人手,不准她探视。” 而后一路沉默,季楠望着窗外,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帧一帧被抛于后方,久久未能恢复平静。 聂庭开着车,刻意减缓车速,就连后方摩托车都超越过他冲到前方,开慢点,能跟他待久一点,距离上一次他坐副驾驶位旁,还是去爷爷那边吃饭那晚,恍若已是上个世纪的画面了。 快要到家前,聂庭斟酌着开口:“很晚了,一起吃饭吧。” “不用,谢谢。” 季楠头也不回,下车,再次道谢,潇洒走远。 周末,季楠想起家里好多生活用品用完了,得去超市采购,买完东西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来时好好的艳阳天,突然开始下起大暴雨,季楠长叹一声,这座城市就是这样,一到夏季,天气预报都是以下完雨为准,雨来得急又大,刚想找个地方躲一阵,头顶撑起一把伞,季楠抬头,撞上聂庭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季楠问。 “公司今天在这边有活动,我刚在楼上透过玻璃看到像是你,追下来还真的是。”聂庭把整个雨伞都倾向季楠,护着他往屋檐下走,先躲躲雨。 “聂庭哥,你等等我,好不容易碰到,你怎么跑这么快……”陈梓轩小跑着追上来,站在屋檐下冲着聂庭喊话。 聂庭首先想到的是向季楠解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我刚在大厅碰到他,真的是巧合。” 季楠“哦”了一声,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看雨越下越大,且越下越有劲的趋势,聂庭抬头看了看天,对季楠说:“我车在停车场,我先送你回去,这雨还不知道得下多久,晚了路上积水不好走。” 陈梓轩站在他们身后,“聂庭哥,也顺路带带我吧,我没车,而且没带伞。” 聂庭将手里刚套雨伞的胶袋扔给陈梓轩:“你拿这个套在头上,跑到前面的士站,那里能打车。” 季楠像是失去思考,一时间没明白当前发生的状况,稀里糊涂的由聂庭护着往停车场方向走,他居然拒绝陈梓轩?这次他居然选择的是我? 回途路上,雨愈发的大,季楠目光停留在聂庭紧握方向盘的手上,手上的烫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能看出些深深浅浅颜色不一的皮肤。 莫名的,季楠心颤了下。 半夜里,原本已算是雨过天晴的天气,突然又开始响雷,闷雷自远而近,季楠原本已躺下,又起床去阳台搬花,阳台没装雨棚,不忍新开的花儿在大风大雨里过夜,得往里挪一挪。 哪知刚搬一半,阳台灯“滋”一声,霎那间,阳台、客厅,所有灯全部熄灭,陷入一片漆黑中。 恐惧如空中突如其来的闪电般,没任何征兆的透过空气传入季楠大脑,他抱着花盆,连连后退,直接退到阳台最角落,那些被深埋进记忆里的恐惧瞬间被点燃,倏地蹿起火花放大几百倍,年少时无助的趴在床底的害怕,那段被困在电梯被遗弃的绝望,统纺被唤醒,在他脑海里叫嚣着。 耳边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是一片黑,强烈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花盆滚落在地的瞬间,季楠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那声音好熟悉,又一道闷雷响在耳畔,但那道声音,似乎比雷声更快传入耳膜,他说:“季楠,开门,季楠快开门!” 开门?开门! 季楠听从大脑指令,机械化的摸索着往门口方向奔去,期间撞到桌子椅子的声音全然被屏蔽在外,只有门口那道声音在指引他:“别害怕,开门。” 门开的刹那间,季楠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束光射进客厅,温暖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那人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可靠,“别怕,我带了备用电灯,别怕,只是打雷,我在这里陪你。” 五感逐渐回归,季楠看清自已紧紧抱住的人,哑着声说:“聂庭,好黑啊。” 聂庭心痛得一阵痉挛,握住季楠的手,将掌心温度传递给他,带着他的手去感受手电筒照在地上的光,“有光亮,你看,光亮在你手心。” 季楠没动,任他抱着走向卧室,手电筒在季楠手里,随着聂庭走动的步子,将光晃着照在房间,一会在天花板,一会儿又在墙上,最后,定格在卧室的床边。 聂庭小心翼翼的将季楠平稳的放在床上,哄着抽走他手里的手电筒,轻轻固定好,光照不强,但不再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滴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化为黑夜屋外的喧嚣,而屋内,一片宁静,床上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半坐着拥着另一个,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相依着,待雨滴撞击玻璃的声音转小时,怀中人呼吸逐渐平稳,聂庭悄悄的,在他额间印下一个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地板时,季楠恍惚醒来,头一阵痛,刚一挪动,才发觉正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昨夜模糊的记忆如碎掉的纸片挤进脑海,拼凑出眼前这一幕,两人共处一室,同床共枕,聂庭抱着他,他的手环在聂庭腰间,靠在聂庭胸膛。 聂庭还在睡,季楠枕在他手臂,打量着他,胡茬长出来了,青青的一层,好像与记忆中的少年并无两样,仔细看,又不一样,轮廓凌厉了,眼眶深邃了,眉头也不似年少时那般舒展,而是蹙成一团,季楠下意识的抬手去抚摸他的眉头。 “醒了?”聂庭待季楠指尖离开眉头才睁眼,顺手将季楠往怀里捞了捞,昨夜明明是抱着季楠,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的,后来怎么睡成搂在一起的,聂庭没印象。 “嗯,昨晚,谢谢。” 谢谢你带来一束光,没留我一个人被黑暗吞噬。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提醒你准备好备用电灯的。” 季楠往一边挪了挪,挣脱他的怀抱,清醒时这么亲密的怀抱不适合他们,他没问聂庭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聂庭也没说,他看见季楠在阳台搬花时就冲了过来,跑到楼下刚好停电,用最快的速度跑楼梯上来的,事先并不知道会停电,只是想给他送手电筒。 第42章 你真不管陈梓轩? 时间还早,煮早餐时,季楠想了想,煮多了一人份,煎蛋时按着聂庭喜欢的程度煎了两颗荷包蛋,全是他喜欢的煎到外皮焦黄酥脆的程度,季楠对着煎蛋好一阵失神,即便分开了这么久,有些习惯真的刻进了骨子里,就像他拿起鸡蛋的瞬间,几乎不用经过大脑,手已里熟练的将蛋磕进了锅中,季楠自己是不喜欢吃煎蛋的,他只喜欢白水煮蛋。 “吃早餐吗?”季楠问刚准备离开的聂庭。 聂庭刚刚才被季楠逃离卧室的速度伤到,怕继续待下去影响季楠情绪,这下被突如其来的一块糖怔住了。 “吃。” 聂庭说这话时,眼角眉稍都带着笑,季楠险些被晃了眼。 “咳,”季楠移开眼,“那什么,洗手间有新的洗漱用品,就在壁柜,你自己拿。” 白天,季楠工作时,秦铮带了位朋友去酒庄,让季楠帮着招呼,朋友赵枫从M国回来的,据说是在国外搞音乐的,一个著名音乐学院毕业的。 赵枫为人健谈,很是喜欢季楠,在秦铮面前对他赞不绝口,直夸季楠学富五车,谈吐不凡,并跟季楠约好第二天再过酒庄找他品酒。 第二天赵枫果然到酒庄,另外还带了他的一位朋友孟青,孟青也是搞音乐的,介绍时赵枫说他是个钢琴家,季楠没多打扰,站到柜台后方处理工作,只是听到钢琴两个字的时候,季楠手抖了下。 “季楠,麻烦帮推荐支酒。”赵枫叫季楠。 季楠过去,认真的帮挑了支他认为口感最佳的葡萄酒,坐下帮着醒酒,赵枫还真没把他当外人,当着他的面儿,跟孟青聊天,季楠听也不是,不听也不听,总不能把耳朵捂上吧。 赵枫说:“诶,你这次作品不错啊,我听了,比之前那首曲子更富有层次,更有意境。” 孟青:“可不是,这首用的心思并不比那首少,甚至更多。” 赵枫:“我看好你,这次肯定又是一首拿奖的曲子,肯定比你三年前的那首更出色。” “但愿吧,至少这次不会有人剽窃,不会起不必要的争论,我这个人,最怕麻烦,这次回来,第二个目的,就是要洗清我莫须有的罪名。” 赵枫拍拍孟青肩膀,“放心,我这次回来,也是给你做证的,那个陈梓轩,这次看他怎么脱身,证据确凿,我已向钢琴协会提供了证据,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就会有结果。” 听到陈梓轩名字,季楠倒酒的手一斜,红酒洒向桌面,赵枫忙帮手扶稳杯子,问他怎么了。 “打扰下,你们说的,陈梓轩,是去年回国的钢琴小王子?”不知怎么的,季楠突然有点为聂庭担扰,万一陈梓轩惹了事,聂庭为他出头,把聂氏集团牵扯进去,那麻烦可不小,爷爷知道估计得气得吹胡子。 “嗯?怎么,你认识?”赵枫问。 “确实是认识一个叫这名字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孟青掏出手机,调出一则娱乐新闻,指着上面陈梓轩的照片,“是他吗?是这个人吗?” “还真是。” 原来,孟青跟陈梓轩同一所音乐学院,又同一个导师,孟青音乐天赋极强,陈梓轩表现出对他很有好感,总喜欢黏着他,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孟青向他表白,他欣然接受,后来两人顺理成章的同居了,住一起后,孟青拿出一首他两年前写下的一首曲子给陈梓轩看,那是从高一就开始打磨的一首钢琴曲,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听过,孟青想留着作为毕业作品,音乐学校的毕业作品,得分高的还能参加学校评价,将会得到专业人士认识,并颁发证书。 就在毕业前夕,陈梓轩突然提出分手,并搬出房子,孟青挽留无果,也只能随他去了。最后一次见陈梓轩,是在毕业作品展示会上,他央求孟青跟他交换参赛顺序,让他先,先得赶回国的飞机,孟青应了。 陈梓轩当着所有学生、导师、评委导师的面,演奏了孟青从高中就开始创作、只给他一个人看过的那首曲目,他还在原曲作品上添加了其他因素,令作品更饱满,毫无疑问,孟青在他演奏后,直接崩溃了,最后的结果,孟青被判断剽窃他人作品,因为陈梓轩有证据,他在早前,给他的导师看过正在创作中的曲目。 孟青百口莫辩,陈梓轩则抱着满堆荣誉高调归国。 过了一年,孟青在退房时,在书房角落发现一个藏在布偶眼睛里的摄像头,找到二手房东,房东说是之前用来拍自家宠物的忘记折,并向孟青保证录制过的内容从来没看过,全部存在电脑内,孟青在电脑里找到了他跟陈梓轩在书房将那首曲子打开给陈梓轩看,并讨论那首曲子的全过程,并将那段拷贝下来,递交给了学院,学院多方核实后,最终判定孟青没有剽窃他人作品,并决定作废陈梓轩一切荣誉。 隔天晚上,季楠在小区碰到聂庭和陈梓轩,陈梓轩哭着求聂庭帮他,他说他是被人整了,只要聂氏出面,不要让娱记乱写乱发,他的个人演奏会还是能如期举行,如果聂庭不帮他,他这辈子就毁了,只要聂庭现在出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聂庭甩开他的手,隔得不远,季楠听得真真切切,他说:“我不会帮你,你自己当初选了这条路,就知道该有这样的下场,我也没有义务帮你。” “聂庭,你怎么能这么绝情?我们从前的情谊,你以前说过的话,你说要照顾我,你都忘记了吗?”陈梓轩拽住聂庭,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聂庭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扒开陈梓轩的手,走到季楠面前,轻声问:“我能去你那儿蹭饭吗?” 季楠有点懵,被聂庭揽着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问他:“你真不管陈梓轩?你不是一直……” “一直怎么?我一直告诉你,我对他只有少年时期情谊,再说,那些话,当年了半是为了气我爸,一半为了气你,都不作数的。” “那你还真是……心狠啊。”季楠感叹。 聂庭挠挠后颈,“我能去你家蹭饭么?” “不能,”季楠走出电梯,“我只准备了一个人的菜。” 回头望了眼合上的电梯门,季楠略微恍惚,感觉聂庭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第43章 “季楠,我喜欢你” 没过几天,媒体报道了陈梓轩在学期间剽窃同学作品一事,音乐学院随即作出回应已作废证书,一时间陈梓轩名声狼藉,方渐青开心的恨不得放烟花,季楠好像没太多感觉。 陈梓轩被众多节目组除名,原先签好的经济公司发声明与他解除合约,并起诉他以虚假证书骗取合约,要求赔付经济公司前期宣传、筹备费用等资金,共计一千万,陈梓轩找到聂庭多次,都被聂庭躲开了。 转眼时间跨越到七月,仲夏,G城彻底进入雨季,雨水愈发泛滥,早晨从阳台望去,明明是明阳丽日,刚走到公交车站,雨滴便开始跟人群玩捉迷藏,季楠手里拿着一把三折雨伞,想起这把伞,家里鞋柜上的两把伞、酒庄自己工作服柜里的两把伞,都是聂庭硬塞给他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点,至少在聂庭看来是,偶尔碰到季楠心情好,又刚好买了菜被聂庭堵住,还能厚着脸皮蹭一顿饭,但也仅限于此。 公交车上,季楠收到聂庭短信:我去S市出差三天,你记得给备用电源充足电。 季楠笑笑,没回复他,清空收件箱,开始迎接他忙碌的一天。 平常都是季楠第一个到达酒庄,今天出乎意料的是秦铮比他更早。 “秦总,早上好!” 秦铮笑着回:“季经理,早。” 秦铮邀请季楠一起吃早餐,季楠礼貌的拒绝,秦铮笑笑,“其实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只不过看季经理这么早到,怕委屈了季经理。” “秦总,您叫我季楠就好。” “好,季楠。” 季楠磨了两杯咖啡,跟秦铮沐在咖啡的香气中谈工作,秦铮告诉季楠,原本计划六月进行的年中盘点,由于上个月业务繁忙,承接酒会活动多,人员调配困难等原因,将盘点计划拖到了本月进行。 季楠每天都有盘帐,向秦铮汇报完库存数和实存数,又汇报了这月公司外接订单的安排,最终将盘点日定为明天后天两天,这两天刚好没有外接活动,也没VIP客户提前预约前来品酒。 送走秦铮,季楠站在门口,望着雨帘出神,这雨,也太大了,雨珠连成线的往地面砸,溅起的雨花快有台阶高了。 雨足足下了一天,从早晨下到傍晚,下班时,雨水积得已漫过第一阶台阶了,脸圆圆的那个服务生又在抱怨:“什么鬼天气嘛,早上我来的时候衣服全湿了,好不容易晾到现在干了,下班雨更大了,这城市的排水系统也太差了点!” 另一个服务生接道:“好了别抱怨了,我给你找个袋子,鞋子脱掉吧,就这水的深度,雨靴都不一定顶得住,光着脚走吧。” “季经理,要不要帮你拿个袋子?” 季楠稍作犹豫,脱掉鞋子,跟服务生道谢接过袋子,挽起裤腿,拎着鞋子,光着脚往公交车站走,小心翼翼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挪着,怪不得市民抱怨,G市的排水系统公认的差,水流如拔掉了塞的水泵般往外涌,乍眼望去,前方下水道井盖如同沸腾的水壶盖扑腾着。 好不容易等到公交车,公交车像是划船般从水里蹚过,到家时,已全然湿透,刚想检查手机是否进水,聂庭信息像是算好他回家的时间,准时到达,“到家了吗?我看天气预报雨很大,是不是淋湿了?洗个热水澡,喝点热水。” 季楠想了想,回了一条:“好。” 夜里季楠睡得不踏实,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晚,早晨,季楠从阳台望下去,小区内积满水,楼下有人在喊小学停课了,各家相互传达下,季楠拿起手机,本想问问秦铮是不是该给员工们放假,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发,拿一套衣服用密封袋包好,鞋子也密封好,脚上穿着塑料拖鞋出门了。 本想打的士,等了许久未等到一辆,最后还是乘公交车,到达时,已比平时晚半小时,但酒庄大门还是紧闭着,其他人全部没到。 季楠刚开好门,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这才发现好几个店内员工的未接电话,一一回过去,全是因雨大交通不便请假的。反正这天气,应该也不会有客人,季楠干脆给秦铮打电话请示放假的事,秦铮当即应下,“通知下去吧,全体放假,你自己也不用去了。” “秦总,我已经到了。” “那你注意安全,雨小就回去。” “好的,谢谢秦总。” 看情况应该是不会有客人来,反正一个人也没事,回去也是闲着,午餐自己带了饭,季楠想着不如就留下来盘点吧,一个人完成应该不成问题。季楠天生行动派,在大门上挂上“有需要请致电”的牌子,关门,下到酒窖。 因灯光,温控系统等要素直接影响葡萄酒的口感,故而秦铮将酒窖选建在地下室,从大厅凿一个通往酒窖的入口,直接下去就成,客人也能参观。 刚一下酒窖,恒温摄氏 季楠4-季楠6度、湿度70%的环境令季楠连打好几个喷嚏,又湿,又冷。 一忙起来便忘记了时间的季楠,丝毫不知道外面的积水已逐渐漫过台阶,涌向大堂。 直到下午三点,季楠甩了甩写盘点卡写酸的手臂,瞅了眼时间,这才想起,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一回神儿,才发觉饿过头了,但饭还是得吃,季楠停下工作,准备上一楼大厅热饭。 刚一打开酒窖通往大厅的密封门,早已涌进一楼大厅的各水,如潮水般往酒窖涌,季楠当头被淋,慌忙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将密封门堵住,好在密封门质量好,积水再次被堵住。 季楠忙从梯子下来,匆忙去找手机给秦铮打电话,让他找人过来处理,一楼、酒窖用得全是上好红木地板,不能被水泡太久。 拨了好几次,都没能拨出去,酒窖一格信号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一直没有,还是突然间的大水冲坏了附近信号塔。季楠再次尝试先上到一楼,密封口突然打不开了,怎么推都是纹丝不动,拉也没用,季楠试了好几次,都无果。 这下可好,救助无门,出不去,电话没信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酒窖装有备用电箱,不知道外头有没有停电,酒窖是亮着的。 季楠只好祈求雨快点停,水早点退。 又过一小时,密封门已开始往下渗水,季楠再次偿试,还是推不开,就在季楠绝望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在敲一楼地板,沉闷的声音传至酒窖,季楠忙拿过一瓶红酒敲击密封门处的那块门板,不一会儿,他听见敲击声从他头顶传过来,正在回应他,那声音敲了三下,季楠回应三声敲击声。 下一秒,密封门被人向上拉起,水流刷的再次涌入,连带着聂庭的声音,“季楠,是不是你?你在不在下面?” 季楠被水冲下木楼梯,大声回应:“聂庭,是我,我在酒窖!” “别怕,我现在下来。” “你别下来,开着门,我上去……” 季楠话音未落,聂庭已从楼梯整个滑了下来,“砰”一声,头顶的密封门再次被水冲得合上,季楠心道不好,扶聂庭站稳后,爬上湿滑的木楼梯,再次推门,果然,又被封死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你不是在出差吗?”季楠望着跟自己一样浑身湿透、狼狈至极的聂庭,问道。 聂庭走进一步,摸了摸季楠额头,季楠身体不好,见他没发烧,又上前帮他拧衣摆的水,“我原本计划明天才回,早上看新闻,市区多处内涝,到处积水,我们住的小区也是,我担心你怕黑,赶了回来,跑去你家找你,一直没人开门,门口保安说看见你从早上出门,没见你回来,打你电话又不通,我猜你就在这里,所以找了过来。” “你怎么进来的?”季楠撸了把头发,拎出一把水。 “你说门口玻璃门?被我弄坏了,回头我赔,我们回去吧,再待下去你要感冒了。” 季楠非常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指指头顶密封门,“门锁死了,回不去了。” 聂庭上去试着推门,果不其然,推不来,“这什么破设计!” “外面有一个暗锁,在外面一碰就会扣上,大概是被水冲的扣紧了。” 两人浑身湿着待在只有十几度的酒窖,很快冻得直打抖,聂庭脱下自己衣服,用力拧,拧到挤不出一滴水,递给季楠:“衣服脱下来,太湿了,穿着不好,你先套我这件。” 季楠腹诽:有什么区别,都是湿的。但见聂庭满脸认真的表情,还是听话的接过他的衣服,脱下自己的递给他。 两人找了一圈,发现比出不去更坏的情况出现了,最里头的红酒木架开始滴水,聂庭推开木架,发现木架后面还有一道贴满密封条的大铁门,那道铁门大概是预留用来运货的门,外面积水变深,水压变大,密封条被冲出缝隙,水正在往里渗。 “不好,得赶紧想办法出门,这道门的密封条很快会被冲开,到时水涌进来,整个酒窖都会被淹没,再不出去,我们都会被淹死在这里。”聂庭抓着季楠手说。 “聂庭,你看那上面,有个空调口!” 聂庭拖过一排红酒架,扶着木架让季楠爬上去看看空调管道能不能钻出去,木架设计时只考虑过摆放红酒的重量,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时,摇摇欲坠,聂庭提心吊胆的扶着架子,眼睛不敢离开季楠一秒,生怕他一个摔下来伤到。 季楠费力的爬上去,打开网格窗,探头向上望,而后惊喜的回头对扶着架子的聂庭说:“管道是通的,可能是伸向二楼的,应该能爬出去!” 就这么个回头的动作,牵动架子,架子承受不住压力,齐齐散架,聂庭眼疾手快,在季楠跌落在地前接住了他,“别怕,没事。” 季楠站稳,拍拍胸口,“看来这些架子都不能用,我们要怎么上去?” 说话间,外面那道铁门“轰”一声被冲开,水流如猛兽,瞬间冲进酒窖,酒架如多米诺骨排,一架连一架倒下,红酒散落在水里,季楠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打懵了,聂庭一把抓住酒窖的柱子,一手抱住季楠,这才避免两人被水冲倒。 两人困在水中,季楠突然间的伤感起来,“看来我们今天就要命丧如此了,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我还没找到我爸呢,我爸还欠我一块月饼,聂庭,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聂庭抱住他,紧紧地抱着,“别瞎说,我们会出去,如果出去,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虽然现在说时点地点都不对,但我还是想说,季楠,我喜欢你,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当我知道的时候,你早已在我心里了,我这么喜欢你,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季楠眼眶一热,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意,两人短暂的相拥。 聂庭摸出手机,全被水泡湿,根本无法使用,酒窖原本地势就低,水很快淹没他们的膝盖处。 “季楠,踩我肩膀上,我托着你上去,你从通风口爬出去。” “那你呢?一起出去。”季楠不肯,死死抓住聂庭手。 水越漫越深,说话间,水深已齐腰,“听我说,你先出去,我会游泳,我待会从铁门游出去,你先走,别管我。” “不行,水太急,你游不出去,你踩着我去,然后拉我,你力气大。” 若是季楠上去,以他受过伤的右手,肯定拉不动聂庭。 “别浪费时间了!”聂庭大吼着,抱着季楠腰往上推,“先出去,我还没告诉你,我找到你爸爸的线索了,他没死,最近在S市出现过,我这次就是去确认线索的,你一定要爬出去!” 聂庭用力向上托举,季楠没办法,只好抓住空调管道往上用力,聂庭半蹲,以肩部力量托着季楠慢慢站起来,季楠眼眶里的热流直往外淌,前面一片模糊,只想着快点爬上去,然后拉聂庭上去,好不容易季楠爬上去了,转身,伸手,向着聂庭大喊:“聂庭,快点抓住我的手,等出去,我答应跟你从新试一回!” 意外往往发生在瞬间,季楠眼见着其中一个被水冲得移位的木架正极速往聂庭身上砸。 “聂庭!” 聂庭在季楠凄烈的唤声中倒入水中,季楠本能的跳下水,在水里摸索着寻找聂庭,水已没过头顶,季楠摸到聂庭的手臂,带着他奋力逃往水面。 大铁门被撞击开,数道手电筒强光伴着人声传进酒窖,季楠抱着聂庭,逐渐失去知觉…… 再次睁开眼,入目便是聂庭逐渐放大的脸,额角贴着纱布,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季楠张口,无声,喉咙像是塞了把沙子,摩擦着痛,聂庭那不苟言笑的脸线条似乎柔和不少,大概是自己太久没细看,聂庭抓过他虚抬的手指,覆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擦,眼里全是柔情,“别乱动,别担心,我很好,你要快点好起来。” 季楠将目光锁在他额角的纱布上,轻轻抚摸纱布边缘,聂庭带着他的手覆上去,轻声说:“不痛,别担心,我没事,倒是你,在水里待太久,体力耗尽,又呛水吸水肺部,轻微肺部感染,不能说话是炎症引起的扁桃体发炎。” 季楠眼睛眨了眨,又张了张口,嘴唇翕动,聂庭看懂意思,“真的,你爸还活着,吴叔跟你爸共事过,我这次去带了吴叔一道前往,他看了监控,公园出现的一流浪汉,确定像你爸,你爸爸左边脸颊,靠耳下方,是不是有块胎记?” “好好好,别激动,”聂庭见季楠情绪激昂,安抚:“半个月前出现过,我们的人还在找,很快会有消息。” 季楠用力点头。 “咳,咳!” 门口传来咳嗽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进来。”聂庭说。 方渐青拎着保温盒,抢在柯明海前面挤进病房,顺势踩了他一脚,柯明海痛得直龇牙。 “楠楠,好点没?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两天了,你再不醒,我都要考虑帮你打官司找用人单位赔工伤费了。”方渐青说。 季楠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很好,又指了指喉咙,意思是说不出话。 方渐青黑着脸,踢了一脚聂庭凳子,“聂总,劳烦您让一让,我给楠楠喂点吃的。” “我来吧。”聂庭说着去接碗。 第44章 那就再赌一次吧 “不用,谢谢,楠楠每次碰到你都没好事,谁知道你喂个粥会不会呛到他?明明你俩一起被人救出来的,你怎么没事?就额头受点轻伤,你看楠楠,差点命都没了,谁要你照顾!” 柯明海赶紧上前,接过渐青手里的碗,塞进聂庭手中,强行揽着方渐青离开病房,“你不是说有家卖茶具的店有好货吗?走走走,我们去看看,顺便看看晚上给季楠带什么吃的……” 聂庭笨手笨脚的喂季楠吃粥,解释给他听他们晕过去后发生的事,秦铮在下午看到新闻里播报,酒庄附近洪涝严重,打了好几通季楠电话都不通,这才请了搜救队,划着皮艇赶过去酒庄,到时酒庄酒窖已进水严重,同时在一楼发现季楠的衣服和没来得及吃的便当,秦铮当即命人破开铁门,将他们救了出来。 季楠刚醒,胃口不好,喉咙又痛得不行,吃没两口,便推开,指着碗里的粥,又指指聂庭,聂庭笑笑,大口吃完季楠剩下的大半碗粥。 吃完粥,季楠犹豫半晌,往病床一侧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一半,用眼神邀请聂庭上床休息。 聂庭原本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做,眼下被眼神一勾,什么都不记得了,快速爬上床,躺在季楠旁边,很是自然的抬手一捞,将季楠捞回怀里,额头贴着额头。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聂庭问。 季楠脸开始慢慢发烫,往被子里缩,短短几秒钟,设想了无数结局,最坏不过是再离开一次,那就再赌一次吧,赌赢了便是一生,赌输了,仍然孑然一身。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一声:“算。” 笑意在聂庭嘴角漾开,蔓延,他跟着钻进被子里,蒙着头,凑过去,吻了吻季楠嘴角,轻轻的,柔柔的,却是最令他们心动的一次。 晚上,方渐青又和柯明海前后脚到达,聂庭狐疑的瞥了柯明海一眼,柯明海摸摸鼻子,转移视线,“别看我,看床上那位。” 方渐青很是不满聂庭的手一直抓着季楠手,用力将他们分开,聂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是季楠朋友的份儿上,聂庭大概会当场给他来个过肩摔,季楠又偷偷伸过来手,握着聂庭的,偷偷在他手心挠了挠,以示安慰,要是在医院吵起来,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 算了算了,季小楠,管不了你了,没救了,我不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老柯,我们走!” 方渐青扭头就走,柯明海偷偷回头,“聂庭啊,晚餐有你的份。” 聂庭直接跟护士申请了搬到季楠同病房,反正都是VIP单独病房。 吃过晚餐,准备休息,护工被聂庭遣散提前回家了,季楠两天没洗澡了,身体虽说被擦洗过,但还是觉得不清爽,自己浑身还是没多少气力,撑不住自己去洗澡,眼前只有聂庭在,问题来了,该不该让他帮忙? 聂庭见季楠一直偷瞄自己,问道:“是不是想去洗手间?我抱你。” 季楠脸又红了,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喉咙已经能出声了,“我…想洗澡。” “不行,你还没好,不能洗。”聂庭直接拒绝。 “你不帮我,我自己去。”季楠嘶哑着声说。 聂庭这才反应过他脸红什么,微怔,“你……想我帮你洗啊?” 季楠一个枕头扔他脸上,躲进被子里,算了,将就睡一晚吧,明早养足精神了自己起来洗。 聂庭一把掀开被子,季楠还没从突然失去遮挡物的错愕中反应过来,身体已腾空而起,被聂庭打横抱了起来。 “走,带你洗澡。” “谁要你带,我明天自己洗!” “别闹,没有用,你没我力气大。” 季楠突然间又感受聂庭没变,还是那个霸道的他,又感觉他好像哪里不同,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落入狼窝了。 情况比季楠预想的要好,聂庭说帮他洗澡,还真的只是帮他洗澡。 “站在我脚背上,抱着我,别乱动。”聂庭生硬的替季楠脱衣服,边说。 季楠额角跳了跳,脑补了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身贴身的,忍不住抗议:“聂庭,你就不能给我搬张凳子让我坐着洗?” “不能,”聂庭刚给他脱完上衣,一手扶着他,一手褪下他的长裤,“你选一个,站我脚上,或坐我大腿上洗。” “聂庭!”季楠双掌抵在他胸膛,“我是说过我们从新开如,是开始谈恋爱,不是回到从前那种状态,你不能总这么霸道,你得学会征求对方意见,尊重对方感受。” 季楠无奈,谈个恋爱,还得手把手的教,还有比这更无语的事吗? 聂庭点点头,换上一副语气,嘴角挤出个笑容,温柔地询问:“楠楠,你是想站我脚还,还是坐我大腿上洗?” “……” 季楠放弃了,心一横,眼一闭,“随便吧,洗快点就行。” 并没有发生任何旖旎画面,聂庭说是帮他洗澡,还真的只是帮他洗澡,搓得季楠皮肤都快红了,季楠全程闭上眼,任他在自己身上擦洗。 “好了,”聂庭哑着声,为季楠擦干水,换上干净病号服,抱他回床上,“别睁眼,等我去洗澡你再睁。” 季楠脸烫得吓人,腹诽:不睁眼我就不知道吗?你那顶着我,我感觉不到吗?我只是肺炎,又不是下肢瘫痪没知觉。 聂庭这一洗,就是半小时,等到季楠快睡着,聂庭才磨蹭着上床,抱着他睡觉。 “聂庭,”将睡未睡间,季楠靠在聂庭怀里,问:“你真的想好了共度一生吗?我很小气,我不说,很多事我没说出口,不代表我不在意,我不喜欢你跟别人纠缠,我也不喜欢你总是等你,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考虑什么?”聂庭抬起季楠下巴,望着他的眼睛,“我没跟别人纠缠过,你在意的事,你告诉我,我不会猜人心思,你别闷在心里,感情上,我们都是新手,你不能丢我一个人努力,你要帮我,监督我,好吗?” 季楠用手指关结刮着他喉结,“你说的?你意思是我可以管你?” 聂庭捉住他的手,喉结滚动,“我说的,你有资格。”说完亲了上去,这个吻,相较前一次温情的吻,多了些许热情,强烈到令季楠窒息。 “别闹,”季楠推开他,脸红得如六月新荷的第一瓣花瓣,喘着气息,“小心传染给你。” “不怕,再来一次。” 第二天,小护士盯着季楠嘴唇看了很久,指责道:“不是提醒过你,要时不时用棉签沾点水润一润吗?你看,上火成这样,又红又肿的,今天注意点啊,多沾点水。” 季楠臊红了脸,护士一离开,聂庭凑上前,舔了舔季楠唇瓣,“别动,润一润。” 两人正闹着,敲门声响起,“别闹,去开门,应该又是渐青。” “不像,姓方的会直接进来,不会这么客气。” 门外,秦铮拿着一束百合,礼貌的向聂庭点头致意,“聂总,想不到在这里见面,前天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鄙姓秦,单名一个铮字。” 聂庭虽说不悦,但也没直接表现出来,毕竟他和季楠,还是眼前这位救出来的。 “秦总,请坐。” 季楠招呼着,正准备下床,被秦铮拦住,“你休息,我过来看看,马上就走,你感觉怎么样?” “秦总挂心了,我没事,多谢你救了我们。” “应该的,是我的疏忽,近一个月你不用去公司上班,好好休养,养好身体,公司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酒庄那边怎么样了?” 秦铮道:“放宽心,有保险,损失不大,积水已尽数出,重新整理即可,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 秦铮离开时,刻意向聂庭打招呼,聂庭不咸不淡的应着,季楠只觉得好笑,“你好像对秦总有偏见?” “这么明显?不错,我讨厌他对你这么态度,太过亲密。” 季楠失笑,“这叫亲密?那陈梓轩对你……唔……唔” 聂庭自知说错话,无话反驳,只得上前堵住他的唇,吞下他的话。 季楠也知道真的打算从头来过,就要摒弃过去,不能翻旧帐,过好当下,提陈梓轩只是为了逗弄他,谁知这人这么不经逗,恼羞成怒直接封口。 一周后,两人出院,聂庭意思是接季楠回听风山庄的别墅,季楠不愿意,“我们现在是谈恋爱,平等关系下的正常恋爱,你有见过才答应几天就搬去对方家住的吗?” “为什么不行?那里也是你的家,你只是回家,有什么不可?”聂庭不明白季楠的坚持。 “跟你说不清,但是我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那里的回忆太伤人,需要一些美好的回忆盖过它们。 “好,不想就不想,不回就不回吧,”聂庭说,“那我搬来你这边住,总行吧?我额头的伤还没好全呢,你看,”他指着额角早已愈合只留下一点疤的伤口说:“这酒瓶割破的伤口,很有可能会发炎,你得照顾我。” “……” 就这样,聂庭明目张胆的厚着脸皮赖在了季楠家。 第一次,聂庭趁季楠出去买菜,叫人上楼搬走了客卧的床,晚上季楠才发现,再次被聂庭厚脸皮的程度惊呆,“你意思就是要跟我一起睡呗?” “不然呢?我搞这么多动作是为什么?” “……”倒是坦诚。 “那就一起睡吧,不过,”季楠强调:“仅限睡觉。” “同意。”聂庭笑着说。 第一天晚上,聂庭还算老实,除了手搁着搁着,搁到季楠腰上;第二天晚上,搁腰上的手往下滑了滑,滑到臀部;第三天晚上,那不老实开始宣誓主权,前后变换位置,从小腹到后腰,又到胸口,季楠忍无可忍,一脚踢他下床,他捏着季楠脚踝,认真的解释:“情难自禁,睡梦中都在对你动情。” 季楠被他突如其来又极不协调的肉麻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顺脚将他掀翻在地,扔下一句:“我去买菜,你帮我给阳台的花儿浇浇水。” 聂庭坐在卧室地板傻笑,柯明海的招挺管用,情话不用多,用心去说肯定是对的。 聂庭正在阳台给月季浇水时,门铃声响起,聂庭拎着水壶前去开门,门口,陈梓轩一脸梨花带雨的站着,手里捧了把红玫瑰。 “你怎么来了?”聂庭眉毛皱成一团。 陈梓轩因为上次的事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聂庭也警告过他不许再出现,不知为何又出现。 陈梓轩扬起脸,楚楚可怜,“聂庭哥,听说你受伤住院了?我打了你好多电话,你都没接,对不起,要是我当时在你身边,我肯定不会让你受伤……” 聂庭脸色下沉,“你来做什么?” “聂庭哥,能让我进门再说吗?” 聂庭见他一副快哭的样子,站在门口确实不好看,侧身让他进屋。 陈梓轩把玫瑰花放在桌上,环视屋内,“季楠哥不在吗?” “不在,有什么事快说吧。” 陈梓轩背对着聂庭,聂庭在想着是不是该打电话把季楠叫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着陈梓轩,总有种别扭的感觉,陌生的可怕。 陈梓轩缓缓转身,他不甘心,聂庭就这么又回到季楠身边了,他不甘心,解开扣子的衬衫被他脱下,掉落在客厅地板上,他想着聂庭对他的态度,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吊着聂庭,男人吊久了也会腻,只要他把自己完整的献出来,是不是聂庭就会接受他、帮他,那样他还有机会,一切都有机会。 他看着聂庭,眼泪如线,一串一串往下滚,“聂庭哥,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很早就喜欢你,从大二开始我就喜欢你,但我知道我们身份不一样,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我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狠心拒绝,我原本想着,等我去外面有成就了,出名了,因来就能配得上你了,可是,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聂庭,你现在,还能接受我吗?我把自己交给你,你要我吗?” 说话间,他已脱下上衣,褪掉长裤,聂庭被惊到,忙举起手里的花洒挡在眼前,花洒口倾斜,水浇了陈梓轩一身。 “陈梓轩,”聂庭转过身,“你把衣服穿起来,我说过的,从前的事,过了就过了,那时我们都还小,不懂事,很多事,错过就过了,我现在有季楠,你回去吧。”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喜欢我吗?你现在讨厌我了吗?”陈梓轩哭着,不甘心的问。 “对不起,我说的喜欢,是指对美好事物的喜欢,我也喜欢钢琴,喜欢钢琴曲,我现在也不讨厌你,你有什么困难,还是能找我,我们还是朋友。” 陈梓轩骄傲的头低下了,身上全是水,捡起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抬起头离开。 季楠拎着两袋新鲜菜肉,哼着小曲儿慢慢往回踱,刚到楼下,碰到从电梯间走出来的陈梓轩。 陈梓轩早几秒看见季楠,用力拧了把锁骨靠上脖颈肉,顿时,红起一片。陈梓轩换上笑脸,“季楠哥,我是来看你们的,不知道你出门了,你放心,我跟聂庭哥什么事都没发生。” 说话间,他故意侧了侧身,露出刚被他掐红的颈部皮肤。 季楠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图,不知道他怎么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的,上次的事好像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季楠敛起温和的笑意,换上冷笑,“是吗?既然是来看我们的,现在我在了,一起上去,吃完饭再走吧。”他说这话时,故意加重“我们”两个字。 陈梓轩脸色刷一下变白,假笑退去,面具丢掉,“季楠!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你装可怜博取他的爱,注定不能长久,他喜欢的是我!” 季楠换换拎菜拎酸麻的手,“哦,是吗?我睡过他。” “你!”陈梓轩气得只差没上前动手,指着自己脖子,“你看了吗?刚刚聂庭亲的,他怕你看到又跟他闹,让我先离开,他说他喜欢我。” 季楠甩甩手,菜拎着太重了,“哦,是吗?我睡过他。” “你别得意!”陈梓轩吼道:“你只不过是他用来填补空虚的床伴罢了,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我。” “哦,是吗?我睡过他。”季楠淡淡的,还是这一句。 陈梓轩气得发狂,冲上前,举起手掌往季楠脸上盖,季楠刚准备还手,有人比他更快,截住陈梓轩的手,“他说的没错,他睡过我。” 聂庭用力松开陈梓轩,手里的玫瑰花往陈梓轩怀里一扔,后退一步,搂过季楠,当着陈梓轩的面,来了个法式湿吻。 第45章 戒指 吻到季楠轻微喘气,聂庭才放过他,拇指轻轻摩擦他湿漉漉的唇瓣,“走,回家。” 季楠将手里的菜递给聂庭,挽着他的手,一起进电梯。 “你这样,不怕伤到他吗?”电梯内,季楠问:“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为什么会伤到他?都是过去的事,再说,也没什么事。” 聂庭不想告诉季楠,他查到季楠被关进电梯、被人将电梯中失控的监控视频放网上,种种迹象表明,陈梓轩参于其中,聂庭已在收集证据,他不想告诉季楠,不想他为无关紧要的人伤神气恼,他会保护好季楠。 晚上,季楠吃完饭,躺在阳台新添置的竹编藤椅上看着星星,跟方渐青煲着电话粥,聂庭抱着季楠往浴室走,“去洗澡。” 季楠忙收线,跟方渐青打招呼下次接着聊。 “聊什么?你们俩有什么好聊?” 季楠见聂庭脸色阴沉得随时能闷几声雷,于是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颈,凑上去,亲昵的蹭了蹭他鼻尖,“吃醋呢?” “没有,”聂庭一脚踢开浴室门,“楠楠,说过的话要算数。” “什么话?”季楠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睡我。” “我、我是说睡过你,不是说现在要睡你。” 聂庭反手关上浴室门,堵住出路,“一样的。”说着亲了上去,狭小的浴室内水汽旖旎,夏天衣料轻薄,遮不住的欲望滚烫的贴在季楠小腹部…… 聂庭的吻凶狠,充满占有欲,不像从前在聂宅,这个吻,带着浓浓的爱意,季楠直觉得快窒息了,快热炸了,像一块冰块儿,一点一点的被融化,融化在聂庭的唇舌下,喘息中,季楠推开聂庭,充满雾气眸子凝着聂庭,“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不快你不知道?还没开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聂庭咬着他的唇瓣,顶着他的唇,含糊的问:“那你要怎样?想要先约会?看电影?看话剧,我都能陪你,我们有一辈子时间做这些,现在,我只要抱你,拥有你。” 季楠放弃抵抗,闭着眼回吻聂庭,…………(WB)………… 季楠浑身没力气,抬手指的力气都被聂庭榨干了,全程被聂庭伺候着洗澡、穿衣,被抱上床,朦胧间左手无名指传来一阵轻微的凉意,模糊间,似乎听见聂庭在低喃:“楠楠,欠你的戒指现在补给你,欠的爱我会用一生慢慢还。” 早晨,季楠悠悠转醒,揉着后腰撑起身,指间束缚感提醒着他手上套着一枚戒指,季楠盯着戒指,越看越模糊,季楠用力眨眼,将眼里的湿意眨回去,这是一枚迟到了六年的戒指。 “怎么了?”聂庭走到床边,执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戒指和戒指挨在一起,聂庭在他额角亲亲落下一个吻,又托起他的手,在无名指吻了吻,“别哭,把它当成作端吧,不是迟到,是我们的起点。” 季楠吸吸鼻子,取下戒指,慢慢转动着,“谁哭了,我就是有点鼻子不舒服。” 戒指内侧刻着一排数字,805220,聂庭将自己的戒指取下来,放在季楠手心,季楠看清了,他的戒指里一样刻着这组数字,感动化为暖流,流入心,又从眼眶溢出来,220805,是季楠从前设下的聂宅大门密码,805,聂庭生日,8月5日,220,季楠生日,2月20日。 “这么感动?那不如——”聂庭说到这里,故意停顿。 “不如什么?” “不如以身相许。” 季楠嘶了一声,按着后腰逃下床,“我饿了,我去做早餐。”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季楠盯着桌上摆好的早餐,一脸震惊,指着那团黑呼呼的,跟煤炭没多大区别的物品,和另外一碗不知道该称之为饭,还是加了水的饭的食物问:“这就是你准备的早餐?” 聂庭将他按在椅子上,刚好门铃响起,聂庭拿过外卖,从重回到餐桌旁,闷声道:“你吃这份,我刚点了你喜欢的早点,那些别吃,我没来得及倒掉。” “别倒啊,”季楠按住聂庭手,夹起那块黑呼呼的物品咬了一口,虽说焦了点,酱油味浓了点,还掺杂了些许蛋壳,但还是没吃出来,那是一枚煎蛋,“好吃!” 聂庭一脸不信,就着季楠筷子咬了一口,转身吐在纸巾上,“呸,快别吃了,放下。” 季楠将剩下的煎蛋整块塞进口中,三两口咽了下去,虽然不喜欢煎蛋,但他第一次下厨,需要鼓励。 第46章 不见不散 早餐过后,季楠摧着聂庭去公司,“你别整天在家里陪着我了,公司需要你,你都扔在一边,刘虹笑要是趁机找点事儿,你后面要开展工作可就被动了。” 聂庭趁机问:“你是不是也该回公司了?特助的位置一直为你保留着,除了你,没人能胜任。” “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先找我爸,找到我爸,安定下来,我再回去,公司现在有你,我相信你能管理好。” 季楠说的是实话,一方面他想早点回到那位疑似父亲的神秘人,不管是不是,一定要找到确认下,另一方面,当初他在鸿光集团时,聂庭虽不喜欢他,但在工作多多少少会上对他有依赖,听方渐青说过,自季楠离开后,聂庭管理能力、业务能力直线上升,获得董事会一致好评,也算是逼他成长。 还有第三个方面,当初他进秦铮公司签下合约一年,现在才过几个月,提前离职不是不可以,只是秦铮那么信任他,于私于公,都不能说离职就离职。 “楠楠,明天跟我回爷爷那边吃饭,爷爷摧了好几次了。” 季楠应了声好,前些天爷爷确实有打电话过来,都被季楠找借口搪塞过去了,“爷爷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了?” “可能,”聂庭说着拉季楠坐在他腿上,“所以,我明天是不是该表现好点?” 季楠伸出两指,抵在他凑过来的唇上,“你想怎么表现?” 聂庭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唇上啄了下,“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楠拽着聂庭胳膊摧他起床,赶着去城东买糖炒栗子,爷爷喜欢吃,尤其喜欢吃城东那家的锥形栗子,聂庭打着哈欠,半眯着眼又躺下去,刚睡醒的他,与平时的他反差太多,季楠直觉心都要被他融化了,听他呢喃:“再睡十分钟,累。” 季楠失笑,没好气地掀开空调被,“我都没喊累,你好意思叫累,快点起床!” 聂庭嘟囔:“都是我在出力……” 季楠上前捂住他的口,“好了好了,知道了,先起来。” 到达桐山别墅时,刚好赶上饭点儿,爷爷已在门口等候,一见季楠便上前拉着他的手,“楠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爷爷?是不是聂庭这小子又欺负你了?你说,爷爷给你作主。” “爷爷,他没欺负我,我以后一定常来看您。”季楠说。 聂庭猛点头,“嗯,我跟他一起。” 爷爷顺手捞起拐杖,对着聂庭屁股就是一杖,“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楠楠都欺负走了,公司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楠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季楠忙挽着爷爷手往里走,“爷爷,我饿了,饭好了吗?” “好了,早好了,就等你们吃饭。” 聂庭偷偷向季楠使眼色,季楠回给他一大白眼。 吃饭时,爷爷笑得停不下来,心满意足的盯着聂庭给季楠夹菜、剥虾壳,添汤,季楠在桌底重重的踩聂庭脚,示意他可以了,别太过了,聂庭假装没感觉,继续给他夹菜,一顿饭吃下来,季楠肚子撑的圆鼓鼓的。 吃完饭,爷爷领着他们去花园赏花,新培育的郁金香摆动着优美的舞姿在微风中摇曳着,高贵典雅的散发着他独特的魅力,季楠是爱花之人,情不自禁的弯腰抚摸他们。 “季楠,”聂庭突然很认真的唤他,“我们去旅游吧,去一个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的国家,就我们两人。” 季楠愣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爷爷摸着季楠头,说:“这傻孩子,犹豫什么,去啊,公司我让老吴去盯着,你们去,玩的开心。” “怎么突然要去旅行啊?”季楠还是没反应过来。 “蜜月旅行。”聂庭凑到他耳畔,小声说。 “好。” 而后几天,季楠忙着查攻略,对比之下,最后将目的地定为马尔代夫,时间定为一周后。 临出发的倒数第二天晚上,聂庭情动的抱着季楠,毫无征兆的提议:“楠楠,我们复婚吧,就后天,后天民政局上班,我们上午办证,下午带着结婚证去旅游,好吗?” 同样沉浸在情动气氛中的季楠毫无抵抗,咬着聂庭唇角应着:“好,后天去领证。” 第二天,一大早,聂庭赶去公司处理公务,待安排好工作,已是下午六点有余,回家的路上绕到花店买了束花,一束姜花,洁白的姜花散发出的淡雅香气很衬季楠,聂庭将花藏在背后等着季楠过来开门。 “你不是有钥匙……嗯?好香呀,是什么花?” 聂庭站在门口,眼眉带笑,“亲我一下就给你。” 季楠凑上去,就在聂庭闭上眼等待亲吻落下时,季楠侧身,抢过他藏在背后的花,顺手扯着聂庭领带,将他拽回家。 “你耍赖,”聂庭任由他拽着领带,一寸一寸靠近,将季楠堵在玄关墙面,低头吻了上去,姜花花香缠绕,那个吻,又香又甜。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温情,季楠推开聂庭,喘着气,“别闹,接电话。” 季楠插完花捧着花瓶出来时,聂庭刚好挂断电话,“怎么了?一脸严肃?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聂庭方才脸上的温柔和笑意全被严峻替代,他上前抱了抱季楠,揉揉他发顶,说:“没什么事,别担心,就是有个紧急文件要过去盖个章,你在家乖乖等我,收拾好行李,别忘记了我们明天的约定。” 季楠送他到电梯口,目送他离开,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间的,心一阵悸痛,季楠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悸,转身回家收拾行李,想想明天上午就要去领证了,明天下去就要乘坐飞机踏上旅行之程,心情不由得变雀跃。 聂庭刚到楼下,立马打电话给下属,让他们召集人员,马上赶到疗养院,刚才那通电话,正是疗养院打过来的,聂庭父亲聂功成失踪了。 “后门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聂庭站在疗养院监控室,盯着监控,监控内容基本跟疗养院工作人员复述一致,下午五点,晚饭过后,护理人员推着轮椅,带着聂功成去后花院呼吸新鲜空气,往常每日例行安排、路线,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一成不变,直到六点查房,才发现聂功成没在房间,护工也消失不见,电话不通,对讲机在花园的草堆中被找到。 疗养院第一时间马上调取监控,不巧的是,只能看见护工推着聂功成走到后花园的画面,二人进入花间小道后,正对着花间小道的两个监控都坏了,疗养院第一时间报警,并通知到聂庭,因失踪人员特殊,警方第一时间立案,并调取相关监控查看,只是止前并不任何线索,后花园中并无打斗痕迹,也没有其他人足迹,警方猜测,可能是护工从后门带走了聂功成,其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敲诈勒索。 聂庭却不以为然,照顾聂功成的护工为人老实,季楠还在聂氏时,安排护工的丈夫、弟弟进公司做停车场保安,就连小孩上学的问题,都是季楠帮着解决的,护工对聂庭和季楠感恩戴德,来的路上聂庭已经打过电话回公司,确认护工丈夫、弟弟都在正常上班,并不知情,聂庭让人通知护工丈夫,此时他正在赶往疗养院的路上。 唯一的可能性,聂庭猜测,有人骗了护工,让她把人带了出去,骗她的,很可能是熟人,比如,刘虹笑。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季楠收拾好行李,准备好明天要用的证件和衬衫西装,刚准备发条信息问问聂庭什么时候到家,看到十分钟前聂庭发过来的信息:你先睡,不用等我,我这边有点急事,可能通宵,明天早上8点小区小凉亭等我,我去接你。 季楠笑着回他:好,不见不散。 聂庭:不见不散。 第47章 失约 收起手机,聂庭捏捏眉心,刚刚有人给出线索,在一条偏僻的道路上,疑似有监控拍到聂功成坐在轮椅上被人从一辆商务车换抬上一面包车,原本想把聂功成失踪的事告诉季楠,又怕他担心,季楠跟聂功成感情深厚,让他知道,也只不过是多一个担心的人罢了。 凌晨一点,一行人开着车沿着道路一路寻找,聂庭电话突然响起,原本以为是找到人的消息,不想却是陈梓轩打过来的,聂庭皱着眉,挂断电话,陈梓轩又打过来,聂庭再次狠狠挂断,同时收到陈梓轩信息:聂庭哥,我有伯父消息。 聂庭回拨过去,语气严厉,“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聂功成失踪的事,暂时还处于保密阶段,如果被刘虹笑和公司那帮老家伙知道,又是一场麻烦。 “聂庭哥,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的,你忘记了?我哥在开安保公司,我刚刚正好跟我哥在一起,你委托的寻人公司,刚好是我哥朋友开的,刚我哥朋友也在,我无意中听到的,我知道伯父有可能在的地方,但是这里人太多,我不敢说。” 聂庭还是不信,“我什么要相信你?” 那边陈梓轩声音低了很多,“你可不信我,但是如果你来晚了,伯父可就有危险了,我来我哥这里之前,经过城北大道,好像看到了,但是我描述不清楚地址,聂庭哥,你来接我,我带你一起去找。” “你想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能找到。”聂庭说着挂断电话。 陈梓轩信息又来: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只要你过来接我,我就告诉你,还有,我知道季楠父亲的下落,季楠父亲的下落,你也不想知道吗? 聂庭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去接陈梓轩,时间紧迫,多一分钟多一份危险,如果能知道季楠父亲的下落更好,聂庭交待下属和委托公司先去城北道段发寻找线索,另一波人赶去陈梓轩指定的地点与他汇合,警察那边也在行动,兵分几路,一定要在天亮前把人找回来,天亮后,他跟季楠还有约定。 到达陈梓轩到达地点,一处居民楼群内,昏黄的路灯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夜已深,聂庭下车,下属们还没赶到,他环视四周,并没发现陈梓轩,拨通陈梓轩电话,聂庭问:“我到了,你人呢?” “聂庭,看后面。” 聂庭举着手机转身,骤然间,感觉耳畔一阵疾风,下一秒,一阵钝痛自后脑勺传入四肢百骸,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聂庭瘫倒在地,手机滚落在一旁。 路灯下,陈梓轩从阴影处走出来,身旁站着的女人笑着夸他:“还是轩轩厉害,要不是轩轩在聂庭手机里装下纳米窃听器,知道他的弱点,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刚打晕聂庭的陈铭轩,踢了聂庭一脚,对着还在谈话的两人不耐烦的摧道:“还不过来搭把手?等着被人发现?陈梓轩,你把他的车开走,开去没人的地方扔掉,我把弄去地下室关起来。” 陈梓轩走过去,捡起聂庭滚落在一旁的手机,说:“哥,先换地方,待会他的人要到了,现场处理干净,把人藏起来。” “啧,”陈铭轩骂道:“陈梓轩,你贱不贱哪?你还打算趁人晕过去了让人上你?这姓聂的根本不喜欢你。”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刘虹笑发话了:“铭轩,听你弟弟的,你弟自有他的主意。” 陈铭轩啐了一声,勉强应了声:“知道了,妈。” 季楠半夜醒了好几次,睡睡醒醒的,一直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早晨被闹钟叫醒,心口还是闷闷的,喘不过气,聂庭还没回家,已经六点了,这是忙了一整夜吗? 起床简单煮了份早餐,七点半,季楠给聂庭打去电话,提示关机中。 忙得电都不记得充了么? 八点,季楠带好证件和聂庭拍结婚证件照需要的衣服,准时出现在小区凉亭,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电话,依旧关机中。 那就等等吧。 九点,季楠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太阳已经凉亭旁边的花丛,移至凉亭木檐,季楠想,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还是去公司找他吧。 刚准备叫车,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锁屏界面显示陌生号码发来几张图片,季楠点开图片,见到图片的瞬间,一团愤怒的炽烈火球集聚在胸膛,不住地滚来滚去,他放大图片,仔细看,图片中,聂庭浑身赤裸,双眼紧闭躺在床上,陈梓轩靠在他胸口,得意洋洋的对着屏幕外的季楠笑着。 季楠突然觉得很冷,一种绝望的情绪如潮涌上他心头,冷得他牙齿格格作响。 很快,季楠恢复平静,对着陌生电话打过去,那边,陈梓轩接通电话,嗤笑:“怎么样?季楠,你知道聂庭昨晚为什么没去找你了吧?他跟我说,他都是骗你的,哄你的,骗你结婚,哄你去旅行,都是为了你手里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傻不傻呀。” “让他听电话。”季楠平静地说。 “他不想接你电话。” 季楠说:“既然他想骗我,为什么又让你破坏?你让他接电话,我要跟他亲口说。” “季楠,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想想,我怎么会让他跟你真的去领证呢?你再想想,我是怎么知道你们要去领证的,我又是怎么知道你们要去旅游的,当然是聂庭告诉我的啊,他什么都告诉我,包括你屁股有三颗痣,大腿有一小块疤痕,只是你傻罢了……” 季楠颤抖着挂断电话,深呼吸几次,再次回到凉亭坐下,冷静下来后,给方渐青和柯明海打去电话,试探性的问了问是不是聂氏集团出了什么事,方渐青和柯明海都说没听见什么风声。 季楠想,再等等,等到他问清楚,再给他一次机会,虽然他们要领证、要去旅行的事确实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但他还是不相信聂庭会骗他,如果真如陈梓轩所讲,那聂庭天生就是个演员。 另一边,陈铭轩抢过陈梓轩手机,往地上一砸,骂道:“你不要忘记我们计划,我们的计划是离间聂庭和季楠,妈那边再出面跟季楠结盟,买下他手里的股份,夺得最大股东权,到时,你想要聂庭还不简单?现在,你给我省点心,别坏了我事!” “我当然没忘!我就是看不惯季楠,我就是想恶心恶心他!”幸亏刘虹笑以前在老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季楠刚去聂家,一次生病,刘虹笑为了做样子给聂功成看,抢着跟在聂功成身旁照顾了季楠几天,知道他身上的痣和疤痕。 “哼!”陈铭轩嘲讽道:“你是看不惯?你是嫉妒吧?毕竟,你能学钢琴,能出国,可都是因为季楠,你个冒牌货!” “你们两个!别吵了!”刘虹笑一直摆弄着聂庭手机,怎么都解不了锁,想探得他手机里有没有公司保险柜的密码,真不容易,指纹解不开,人脸解不开,密码怎么试,都不对。 刘虹笑继续说:“铭轩,别总跟你弟弟吵,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母子连心,早日拿到大权,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要权要钱,都给你,你弟弟想要聂庭,给他。” “你总是偏心!只希望妈妈这次不要利用完我再踢开我。”陈铭轩冷笑着说。 陈梓轩不理会刘虹笑和陈铭轩,跑回房间盯着聂庭看,用力掰下他手上的戒指,正准备扔掉,看到戒指内侧的一行数字,陈梓轩灵机一动,跑过去拿来聂庭手机,输入那行数字,220805,果然,手机解锁成功!一抹诡异的狞笑自他脸上浮起。 中午,原本明晃晃的太阳躲进云层中,厚厚的雨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沉甸甸的,就像季楠的心情,季楠抬头望了望,这云层也是奇怪,好像只有凉亭顶上天空被乌云笼罩。 聂庭还是没来,电话也还是不通,季楠打电话给公司旧同事,同事说聂总根本没回过公司。 下午,天空开始飘雨,夏日的雨,来得又快又急,凉亭四周没有遮挡物,如泼的雨水斜进凉亭,打湿季楠新西装,还有,别在西装口袋上的那朵粉红色的月季花。 微博提示音夹在雨声中,显得不特别低弱,一跳特别关注的推送跳出来:@聂庭:挚爱 @陈梓轩。 聂庭为人低调,私人微博号,只有极少数朋友知道,季楠的私人帐号只关注了他一人。 配图:陈梓轩身穿白色西装坐在钢琴前。 陈梓轩在发微博后,还特意截图,发给了季楠,在确认季楠看到后,删掉聂庭的微博内容。 季楠笑了笑,惨白的笑容跟天空的灰暗极配,聂庭的微博,从来没发过任何一条内容,就连之前帮季楠澄清投标真相,都是用的鸿兴集团官博,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高调在微博秀个人私事。 聂庭再次醒来,头痛欲裂的他撑起身,入眼的白提醒着他,他在医院,昨夜的记忆瞬间回到脑海,聂庭猛地翻身,从病床上跌下。 “小庭,孩子,别乱动。” 聂庭捂着脑袋,不可置信的望向声源处,“爸?” 轮椅上的聂功成点点头,“是我,你没有做梦,你感觉怎么样?待我细细跟你说。” “等等,”聂庭到处摸手机,手机不在身边,“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马上六点了,你睡了十几个小时,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昏迷着,你放心,后面的事,交给爸爸,爸爸还没老。” “六点?”聂庭挣扎着下床,不顾护士阻拦,到处找不到自己手机,他急切的跟护士借手机,拨打过去,季楠电话关机了。 聂庭赶到凉亭,地面湿湿的,一朵月季被雨水浸湿,凄凉的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没有季楠,只有木椅上那套聂庭的西装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另一朵没被雨水打湿的月季花,美丽的绽放在西装口袋上。 第48章 重蹈覆辙 季楠已经关机三天了。 那离开的那天,雨下的很奇怪,俗称隔牛背,凉亭处下着大雨,凉亭一步开外,路面干燥,一点儿雨花都没,季楠亲吻了那朵护在怀里的月季花,将他轻轻放在聂庭西装口袋上,从雨幕中踏出,一步,踏入阳光倾照的牛背另一侧。 坐上飞机时,季楠似乎看到了彩虹。 飞机起飞,越过彩虹,穿过层叠的云层,距离市W越来越远,距离聂庭亦是。 是谁创造了重蹈覆辙这个词,这个词,真心残忍啊。 聂庭像疯了一样给月季花浇水,痴了般抱着季楠的衣服对着衣服说话,季楠还是没开机,他已查到季楠独自一人去往马尔代夫,原本该属于他们的蜜月之旅,可是,他走不开,他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但是,太多事,太多责任牵住了他,绊住了他。 聂功成告诉他,他早在半个月前就恢复意识了,并一早就知道护工被收买,他一直装没醒,一直隐忍着,就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将刘虹笑等人一网打尽的时机,集团内部的即将重组董事会的消息,就是聂功成托老部下散布的,这一些,都在他和老部下的布局内,引刘虹笑上钩,逼她狗急跳墙,都是聂功成安排好的。 他唯一算漏的是聂庭会被陈铭轩等人打晕关起来,他低估了刘虹笑的疯狂,据护工交待,刘虹笑许诺她,如果帮她成事,将聂功成绑走,刘虹笑将助她实现一家人移民国外的心愿,并一次性支付给她一百万人民币,在金钱面前,她早已将恩情抛之脑后,一年前就开始换聂功成的药,将他治疗他的药换为普通维生素片。 一个月前,一次帮聂功成洗澡时,不小心将聂功成摔倒在地,聂功成也因此因祸得福,逐渐恢复意识,手部也逐渐恢复知觉,就这样,聂功成继续假装植物人状态,将刘虹笑的计划听了一楚二清,并一步一步将她引出瓮中。 “爸,我要去马尔代夫找楠楠。” “不行,现在正是集团内部重组关键期,董事会将大换血,你必须留下夺得最大股东权,楠楠那边,你先派人过去,这边也让人盯着,只要楠楠一回国,你就能去找他。” “可我不在乎当不当这个董事长,要不要股份,我本来就不在乎,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只想去找季楠!”聂庭红着眼嘶吼。 “聂庭,你姓聂,这是你的责任,我还没告诉你,我当初的车锅,楠楠父亲季杨的失踪,都是刘虹笑一手策划,包括她的40&股份,都是从我这里骗走的,我还要告诉你,陈梓轩、陈铭轩都是刘虹笑亲生儿子,她当初跟我结婚时隐瞒了这一切,她偷偷看过你日记,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会弹钢琴的小男孩,所以才让她儿子去接近你,被我无意发现,她苦苦哀求,我心一软,没揭穿她,只让她送她儿子出国,并永远不要再回来骚扰你,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给我交待,怎么给季楠父亲交待?” 聂庭丧气的瘫倒在座位上,他那向来神情坚毅的脸庞上,坚毅不在,眉宇间尽是忧虑之色。 窗外,一只白色的鸽子大概是迷路了,扑腾着翅膀撞进房间,聂庭两眼无神地走过去,捧起鸽子,将它送至窗外,归还于天空。 马尔代夫,天堂岛,天空蓝的不真实,海水清澈无暇,沙滩洁白柔软,浪漫和纯洁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很美。季楠茫然的坐在竹椅上,望着不远处喂着鸽子的游客们出神,他们都好开心啊。 可是他们的开心并没有感染到季楠,他被忧伤困在了漂流瓶里。 “嗨,你好!请问是中国朋友吗?”一道声音将季楠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扭头,正对上一个亚洲面孔,看起来跟他年纪相当的亚洲男声,一口流利的英文,微笑的等着他的回答。 季楠礼貌的用英文回答是的。 那人笑得更灿烂, 中国文说:“太好了,我也是中国人,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季楠心不在焉,出于礼貌,还是回道:“嗯,一个人。” “我叫苏益,我也是一个人,或许我们可以结个伴,能邀请你一起潜水吗?” 身后的中国导演在宣传着潜水的乐趣:“当你经历了第一次在水底呼吸之后,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的将为你开启,那并非是另一个世界,只是,它与我们所处的世界很不同,跨越了这扇门,你的生命将再一次重生,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你将为你自己重活一次!” 鬼使神差的,季楠答应了。 在教练的陪同下,季楠鼓起勇气,背好装备,穿着潜水服下海,下海的瞬间,耳膜传来一阵刺痛,季楠闭上眼,感受身体下坠又被水托浮的感觉,短暂的耳膜刺痛过后,季楠在水下睁开眼,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儿在舞蹈,美丽的珊瑚仿佛就在手边,各种鲜活的海草随波摇曳,宛如进入另一个奇异空间。 再次上岸,已是另一种心境,一种豁然开朗,死而后生的心境。 异国的晚风和夕阳摇曳着苍茫的暮色,季楠踩在洁白的细沙滩上,打开好几天未开过机的手机,一连跳出的短信提示音直到两分钟后才平复,季楠不想细看,只看到最后一条:楠楠你在哪?你快回来,我很担心,你回家听我解释。 取下手机SM卡,任它跟喝完的椰子壳一起落入垃圾桶。 于此同时,相隔将近6000公里外的中国,已是晚上21:00,聂庭手上挂着吊针处理着文件,柯明海站在一旁,看了眼桌上两份早已凉透的盒饭,担忧的劝慰:“聂庭,饭不能不吃,你先垮了,怎么去找季楠?我相信他肯定没事,可能在哪里散心,很快会回来。” 聂庭像是听不见,手里的签字笔在纸上刷动着,柯明海上前抢过笔,加重语气,“你还是不是聂庭?你想季楠回来见到你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想去找他,我也知道你为难,但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你就该做好,先处理你那个后妈的事,季楠那边,我也在托国外旅行社的朋友帮忙留意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聂庭麻木的端起凉透的饭,机械化的往嘴里送。 白天刚处理完刘虹笑的事,因证据确凿,证人指控刘虹笑收买并让她换药一事,刘虹笑被依法拘留,加上十六年前车祸策划案,刘虹笑下半辈子只能与铁窗为伴了,同时她手里的40%股份被强制回收,由董事会重新分配;另外,刘虹笑供出同谋聂氏一副总经理吴某、以及她大儿子陈铭轩。 聂庭隔着铁窗听着陈铭轩大声嘶吼:“你永远偏心!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为什么陈梓轩没事?明明主意都是你和他出的,为什么他没事?” 刘虹笑死咬陈梓轩全程不知情,他刚回国,什么都不知道。 警方赶到那间偏僻的居民楼时,陈梓轩已逃跑,已找到证据证明陈梓轩系参于者之一,只待捉拿归案。 聂庭也是后来才知晓,聂功成早已与老部下联系下,并提前报警,在警察的帮助下找到刘虹笑等人,赶到时,聂庭被锁在地下室,刘虹笑提前一步得到消息,打开后门掩护陈梓轩逃跑了。 “是找到陈梓轩了吗?”聂庭问下属。 “聂总,是的,正是来向您报告这件事,要先带来见您吗?” “不必,直接送公安局,找个好点的律师,把他所有罪证都递上去,能往死里判,就往死判。” 第49章 你到底在哪里? 季楠抬起胳膊,轮起一截衣袖,看着手腕两截皮肤肤色的对比,一周了,晒黑了至少两个度,这一周,他在苏益的热情怂恿下,去到圣塔拉岛、马累岛、海龟岛、神仙珊瑚岛、莉莉岛等众多岛屿观赏美景,导致现在一见苏益拿出地图,季楠条件反射性的想逃回酒店藏起来睡觉,实在不想再逛了,脚都快走粗了一圈。 苏益捧着两个椰子,递过一个给季楠,问道:“季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我两天后回,我有个同学在迪拜留学,我跟他约好一起回国,我打算先乘坐游轮到迪拜,再从迪拜乘坐游轮回国,一路领略大海的浩瀚之美,你呢?怎么安排?” 季楠愣怔,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最近几天都是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情,从来没去想过未来,或是对未来的安排,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不想回W市,不想回聂庭身边,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跟陈梓轩订婚了吧,为了逃避在网上看到他们的喜讯新闻,季楠连国内网页都不敢打开,最后一次接触到聂庭的信息,还是扔的SIM卡前看的最后一条信息,前面几十条,他都没勇气点开看一眼。 “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苏益吸着椰汁,“冒昧的问,你没有家人朋友吗?我看你一直一个人,也没跟任何人通电话,而且看上去,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如果你没安排的话,跟我一起去迪拜吧,然后我们一起回国,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季楠斟酌许久,答应了,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苏益的评价是:热情、阳光、健谈,一看就没什么坏心眼,就一单纯的大男生,异国他乡,能有个故乡伙伴也是一种亲切。 聂庭盯着手机屏幕上季楠温柔的睡颜,眼睛又酸又涩,一周了,他委托的朋友,派出去的人,全都没有季楠的消息传回来,季楠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最后的画面出现在机场,他拖着行李箱,穿着原本该去拍结婚证件照的西装,踏上去往异国的飞机。 “王秘书,帮我订一张去马尔代夫的机票,最早一班的。”聂庭吩咐秘书。 半小时后,聂功成电话到,“你是不是忘记了三天后的股份大会?这个时间你离开,是想告诉大家你自动放弃股权吗?” “随便,爸,您想要收回股东大会股权,您可以自行出面,您相当董事长您可以参选,我不在乎,我只想去找楠楠。” “好!好!好的很!我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谁?我以命搏下的江山,你却不稀罕,我老了,不懂你了,这么些年,我从来没看懂过你,你去吧。” 飞机落地,聂庭按着之前季楠制作的旅游攻略计划,第一站先去了海龟岛。 季楠在海龟岛屿码头等待邮轮,今天就要离开去往迪拜,该跟这里的蓝天白云说再见了。 游轮上风景确实很美,苏益也的确健谈,他告诉季楠,他即将踏上乡村支教的道路,这一次出国旅行,就是他给自己的一个鼓励和完成自己的旅游梦想,他说,他有一次跟朋友去一个偏远的山村攀岩,在山里看见一群小朋友,他们没有上学,围在一起,认真的跟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学认识,那孩子用木棍在沙地上写,吐字不标准的教,他教的很认真,学的小朋友们更认真。 “那画面触动了我,我觉得我得干点有义意的事,不说为祖国贡献,至少得活得有价值。”苏益的原话。 苏益又问:“你还没想好回国后要去哪里吗?你不回家吗?” “没有,我没有家,我可能得先找我父亲。” 季楠避重就轻的讲述父亲失踪多年的事,隐去重要细节,只说父亲因一场事故,而后失踪。 “有照片吗?或许我朋友能帮忙,他一直做慈善,做义工,有一个万人寻亲论坛,在论坛帮助过不少人,可以托他问问。” 季楠想着多个人帮忙留意总比他一个人强,总归是多一份希望,于是,将手机中父亲唯一的一张照片发给了苏益,翻照片时,看着图库列表里聂庭的照片,一丝苦涩开始泛滥,瞬间蔓延,不争气的湮没了季楠整个心间,他手指停在“删除”键上,良久,良久。 聂庭拿着季楠照片,用流利英文向当地游客或摊贩礼貌的探询季楠下落,一连问数人,都说没注意,直到问到一个卖新鲜椰汁的小摊前,老板点点头,说见过,昨天还在这里晒太阳,聂庭大喜,大喊一声:“他在哪?麻烦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一激动,不小心撞翻小摊前的摞好的一排椰子,慌忙之下聂庭忙蹲下身帮着捡椰子。 邮轮到码头了,鸣笛声响起的前一秒,季楠似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像聂庭的声音,季楠自嘲的笑笑,这是出现幻觉了么?可这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真切?季楠转身回望,只见他常买椰汁的小摊前一片混乱,似乎是椰子架翻倒,老板正忙着捡椰子,并没见到他心目中期待的那道声音。 聂庭帮着捡完椰子,表示要赔偿,摊贩老板摆手,说:“你找的朋友,昨天还在这岛上,今天没见到他,今天是邮轮出海日,很多游客会上邮轮观光,你可以上那边看看。” 向老板道谢后,聂庭小跑着奔向码头,工作人员正在收船錨,聂庭喘着气,急切的问还能不能上船,工作人员拒绝:“今天的游客数已满,抱歉。” 季楠站在邮轮顶层观光台,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收容他那颗伤过心的岛屿,码头站着的一抹身影再次令他心中一痛,不光幻听,还眼花。 半个月后,季楠乘坐邮轮回国了,苏益的朋友告诉他,有人在GZ的一处小镇,看见过一位腿脚不方便的流浪老人,与季楠父亲特征极其相似,季楠当即决定前往。 苏益一听激动的蹦起来,“好巧啊,我要去支教的山村也在GZ,只是不同一个县,我们可以先同路,到了GZ市区再分开,我打算开车去,村里没车,以后运物资不方便,反正我的车放着也浪费,不如开去,你跟我一起吧,路上还能作个伴!” 一路同行的这些天,季楠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朋友的感觉,至少不孤独,表示自己可以出一半油费,跟他一起上路。 苏益一脸不高兴,“你这是看不起我?作为朋友,我们算朋友了吧?朋友能用金钱衡量?”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季楠解释:“我只是想帮你分担,减少你的负担,我们当然是朋友。” 朋友……不知道方渐青和柯明海怎么样了,他们联系不到我,会不会担心?应该会吧,渐青可能还会找聂庭拼命,该不该给他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还是算了吧,等找到父亲稳定下来再说。 季楠注意到苏益虽然朋友多,但好像从没提过自己家人,于是小心翼翼的问起,苏益有那么一瞬间的低沉,很快又扬起笑脸,“啊?我没告诉你吗?我父母在我十二岁那年双双出车锅离世了,他们生前的事业、公司,包括我,全都由我爸的好下属代为监管,没人管我,后来那个监管我的叔叔……他结婚了,更没人管我了,我就是个天地间的闲散人士。” “对不起……” 苏益拍拍他肩膀,“哎,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季楠和苏益在GZ市区分道扬镳,苏益万分不舍,“季楠,你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找吗?我可以先陪你几天。” “不用,我这一找,也不知道多久,你去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那你如果找到了,记得来看我,找不到,也来找我,我的电话,我的地址,你都记下了吗?”苏益再一次跟他确认。 “记下了,知道了,谢谢你,苏益。” 季楠在街边随便买了张电话卡,以前的卡被扔在了异国他乡,在GZ找了大半个月,期间所用积蓄全是用的他在酒庄上班那段时间存下的工资,钱是在国外外汇取的,取钱时才知秦铮多给他发了三个月工资,一想又是满心自责,自己这么一走,对朋友不负责,对工作不负责,对同事、老板,全是歉意。 聂庭在国外待了大半个月,走遍了他感觉季楠会去的每一座城每一个岛屿,都没找到他,回国后,聂庭向派出所以失踪人口备案,警察查遍各大航空公司往来人口记录,也并没找到季楠回国的记录,甚至连季楠从前的银行卡号,都没消费记录。 对着季楠照片,聂庭一寸一寸抚摸他的眉眼。 楠楠,你到底在哪里? 第50章 两年后 时间是个不讲道理的坏小孩,不经意间的偷走了记忆中的情深意切,将它们封锁在记忆最深处的秘密盒子里,假装遗忘。 好像只是瞬息之间,眼睛闭上,再睁开,已是两年后了,又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用了无数时间,才将聂庭淡忘,才会在想起他的名字时不再心痛。 柯明海受聂伯父嘱托来给聂庭送药,方渐清一脸不耐的跟在后面,嘟囔:“你管他做什么,最好病死他,病死一个少一个,谁让他没把楠楠找回来。” “你怎么还是对他成见这么大?你两年你没看到吗?他整个人都变了,没日没夜的工作,身体都熬坏了,季楠肯定会找到的,你也别急。” “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不跟他计较,看在他找回了楠楠爸爸的份上,我今天不骂他了。” 柯明海笑笑,将车停稳,聂庭这两年一直住在季楠的房子,他在季楠走后,发现在家里季楠藏起来的软陶人偶,那个被聂庭随手丢弃的钢琴小王子人偶,它孤零零的被放在柜子的最里头。 现在他不再孤单,聂庭捏了很多个季楠陪它,微笑的,生气的,坐着的,站着的,聂庭全捏过。 柯明海和方渐青到时,聂庭刚给阳台的月季花修剪完花枝,月季花都长高长大了,从楼下看,属季楠的阳台最打眼,月季花爬满阳台,像是在钢筋群楼中生出的一处世外桃源,漂亮的令人羡慕。 “你又在打理花草?”柯明海放下药,“听说你鼻炎又犯了,你这毛病医生不是说过要少接触花粉吗?花草请人来打理就行了。” 聂庭拿下夹在鼻翼上的夹子,拿药喷了喷,说:“不行,楠楠的花不喜欢外人碰,我亲自来,我打理的,楠楠回家看到肯定会开心。” 柯明海叹了口气,方渐青罕见的没怼他,跑去阳台赏花了。 “听说你又捐了几所小学,给GZ山区修了几条公路,你这两年,硬生生从商圈跨进了慈善圈。”柯明海扯开话题,不想在他面前提季楠。 “嗯,GZ的小学,学生和老师们写了信,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 聂庭是在两年前,病急乱投医听人建议去找大师求方向,大师只说多做善事,行善积德,福报到了,人自然能找到。聂庭也知道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但他还是听从大师的话,开始做慈善,不为别的,只为给季楠积福祈福,愿他不管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平安。 “你怎么决定?”柯明海又问,“我记得你这两年,基本很少出现在大众眼前。” 聂庭给柯明海倒了杯水,另一杯放在桌上,示意柯明海叫方渐青,“原本不打算去,但那边另一座山村,更需要帮忙,听说那里,连大路都没有,打算去看看能不能帮他们。” 距离受邀去参加学生毕业典礼的学校相邻的另一座山村,条件更为艰苦,孩子们上学必须过索道,GZ山区,山村与村之前距离分散,很难集中,孩子们的家有些在山下,有些在山间,较为落后的山区,没有山路,上学必须通过铁索道,聂庭看到视频,决定帮他们解决问题。 聂庭回了趟聂宅,宅院墙外的月季花开全了,那时季楠拔掉了墙外所有花,聂庭又一棵一棵种了回来,小花喵呜一声,从墙头跃下,跳进聂庭怀中,聂庭抚摸着小花脑袋,“你又重了,你胖这么多,你说楠楠回来还能认出来吗?” 抱着小花踏进院子,脚边全是月季,通往客厅的路铺上细的鹅卵石,两旁全是月季,红的、粉的、黄的、白的,楠木又长高了,正值夏日,翠绿的树叶密集成荫,小花从聂庭怀中跳下,一跃上树,聂庭在楠木树下站了许久,想象着季楠此时正坐在树下纳凉,笑靥如花。 聂功成和季楠父亲正在下围棋,下着下着季楠父亲又开始耍脾气,“不玩了,又输了,不好玩,我想吃绿豆饼。” 聂庭上前,接过保姆王姨手里的水果,递给他,哄着:“季伯伯,我们下次再吃绿豆饼,先吃水果,好吗?” 季超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果,听话的咬了一口,“啊,是楠楠啊,我听楠楠的。” 聂庭心底泛起一丝苦涩,让阿姨带季超去看电视。 聂功成叹了口气,“他这样是好不了了,医生说他脑子旧伤时隔太久,可能一辈子就只能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聂庭没说话,好久,用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把他当成季楠,不用被思念和愧悔折磨,他会代替季楠好好照顾他的父亲。 告别两位老人,聂庭前往GZ。 到达已是晚上。 第二天上午,参加完学校孩子们毕业典礼,与楠木小学全体师生合完影,由老县长带路,去往另一座村庄,一路上,老县长那个感慨,只差没带领全村人来给聂庭行礼道谢了,“闻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心的善良,光我们县,由您资建的‘楠木’小学,就有十二所了,我代表全市人民感觉你……” 聂庭时不时礼貌的应几声,先坐汽车,偶后转三轮车,最后走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山路,才到他们所说的落银村,一栋破旧的学校出现在眼前,虽说早有心理准备,聂庭还是被眼前红砖和木材支撑起的楼房震撼到了,很难想象孩子们是怎样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学习。 走近,一串灵动跳跃的音符跃进耳中,似乎很远,又好像环绕在耳畔,敲击在心上。 是钢琴曲,《致爱丽丝》。 这种艰苦的条件下,还有音乐,聂庭不由自主的循着音乐声往前走,破旧的木窗后,一白衬衫青年在弹奏钢琴,长袖挽起至手腕上两寸,修身的手指在琴键上欢快的跳跃着,阳光洒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将他的神情晕得一片温柔,他身后,一群质朴的孩童带着纯真的笑容,静静的聆听着钢琴曲。 聂庭盯着他的侧面,呼吸停滞,心跳的快蹦出胸腔,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他想开口,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是季楠。 是他。 恍若一阵清风,吹进阴霾,将阳光照进去,那一刻,聂庭觉得他又活了过来。 第51章 您认错人了 那个阳光下弹奏的剪影,映进聂庭心间,慢慢与他记忆中那个幼小的身影重合,毫无违和感,一时间聂庭只觉大脑正慢慢停止动作,整个人像跌入一个奇异的空间,前面季楠的影子占满他脑海中每一处容量。 一曲完毕,聂庭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虚幻中,脚好像踩在一堆棉花上,没有着落点,心更是,跳得聂庭不得不捂住胸口按住胸腔,如若不然,心可能会直接蹦出胸腔。 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当下的心情,聂庭觉得,大概就是一个孤独的旅者,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逐渐慢慢接受被炙烤而死的命运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洲,一汪清泉;又好像突然有人将他从黑暗的柜子里拉了出来,豁然开朗。 他又担心这是幻觉,他不敢动,不敢出声,就这么站在外面,看着季楠起身站在讲台,一句一句的教孩子们唱着那首《致爱丽丝》的简谱。 季楠教孩子们唱完三遍简谱,听着孩子们自己轻声哼唱练习,满眼温柔的他就在这时扭头望了一眼教室左边的窗户,毫无征兆的,猝不及防的,他的目光撞上窗户外那道炙热的目光。 霎那间,手中的粉笔被掰成好几段,心中绑着季楠的那条丝线又被牵动起,一阵心悸,很快,大概只用了一秒,季楠恢复神色,依旧笑若灿阳,依旧为孩子们领唱。 聂庭在对上季楠的那一秒,大脑又开始正常运作,他脚步向前移动一小步,欣喜之情化作泪水溢出眼眶,就在他准备开声时,他看见季楠移开目光,站回讲台,继续带着孩子们唱歌。 老县长上前紧紧握住聂庭双手,“真是个好人哪,被孩子们打动哭了,真是个好人,好人哪……” “刘县长,这位……老师,是什么时候到学校的?” 老县长擦擦眼角的泪,“你就小季老师啊,他是两年前来的,小季老师能吃苦啊,刚来咱们这的时候,跟另一个老师挤在一处木屋里,外头下大雨的时候,里面落小雨,这教室的房顶,还是小季老师修的,为了修这个,他从上面摔下来,脚骨折了,小半年才好,哦,还有那架钢琴,是一个好心人捐的,钢琴重啊,咱这儿,你也看到了,路不方便,小季老师和另一个男老师,硬是从山下一点一点的把钢琴挪了上来,孩子们哪见过这些啊,都是托了城里老师的福啊,让乡里的这些娃娃们,也能学到知识,享受音乐……” 聂庭原以为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早已经麻木了,这会儿他才知道,他高估了心脏的承受能力,听到这些,心更痛了。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原来,他过比自己更苦。 可他为什么不肯回家?为什么就不能联系他一次呢? 季楠啊季楠,你可知道,我789天是怎么过的。 季楠不敢扭头看窗外,余光中,那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要将他看透骨,季楠挺直脊背,绷成一条直线,冷汗顺着脊柱沟涔涔的往下淌,那些他努力封存的记忆随着聂庭的出现,再次冲了出来,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爱过的,怨过的,甜蜜过的,苦涩过的,统统化为一帧一帧画面,如电影慢镜头,从季楠脑海中浮现。 原来,你努力想要埋藏的记忆,努力想要忘记的人,那个你以为可以云淡风轻面对的人,再次出现,你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季楠啊季楠,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 聂庭在外面站了一节课时间,下课了,孩子们被叫出去领聂庭团队带过来的新书包,季楠站在讲台,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就在季楠努力做心理建设时,老县长领着聂庭往教室走,季楠掐了把自己大腿,调整好神色,迎了上去。 “小季老师啊,来来来,”老县长热情的介绍:“介绍下,这位聂先生,为咱县城捐建了好几所学校。” “聂先生,这就是季老师。” 聂庭浑身因激动过度而颤抖,耳旁有风声,蝉鸣声,孩子们课间嬉戏的声音,还有季楠带着笑意的那声:“聂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老师,季楠。” 聂庭伸出掌心全是汗的心,握住季楠递过来的手,压着嗓子,“你好,季楠。” 这声季楠,烫得季楠心一抖,但他还是竭力控制住面部细微表情,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初次见面。 聂庭被这四个字震得心悸不已,握着季楠的手忘记松开,初次见面,堪比直接用刀剜他的心。 “小季老师,你先帮我招待着聂先生,我先去跟校长说几句话。”老县长说完离开教室。 “楠楠,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聂庭望着季楠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找出破绽,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们一起长大,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他熟悉他的一切。 季楠用力抽回手,“聂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您要喝水吗?给您倒一杯?” “不,楠楠,你肯定是在生气,你故意说不认识我对不对?你是故意的,楠楠对不起。” 季楠转身,走到讲台,弯下腰提开水壶,弯腰的瞬间,季楠长长的吁了口气,胸口太闷,倒完水,又恢复神色,递给聂庭。 “聂先生,您喝水。” 递水时,季楠瞥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眼熟,素戒,好像见过,但他也只是匆匆暼了一眼,会是陈梓轩送他的吗? “楠楠,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楠楠,跟我回家吧。” “聂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聂庭露出个几近惨淡的笑容,“季楠,我怎么会认错人?你额角有个小小的疤痕,屁股有三颗痣,大腿有一小块疤痕,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留一盏小夜灯,你喜欢靠着墙睡,只有在我怀里,你才不用靠墙。” “聂先生,您真认错人了,我第一次见你。” 季楠指甲镶进掌心,必须要用最强大的毅力才能强行镇静,才能不露生色,好不容易走出来的那段感情,就让他留在回忆里吧,已经重蹈覆辙过一次,不能再在同一个地方跳进去第三次。 如果说第一次是冲动,第二次是爱,那第三次只能说不要命。 聂庭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形容这一天的心情,只能说此刻,他像是被一股力量从温热的水中拎起来直接扔进了冰窖中,透心透骨的凉。 他的楠楠,怎么会不认识他? 第52章 "苏老师是我男朋友。" 原本应该下午返城,而后坐飞机回G市,聂庭临时改变计划,留了下来。 老县长倒是高兴,“聂先生不如跟我回城里招待所住一晚,这村子里条件简陋,蚊蚁又多,县城招待所有空调。” 聂庭望着远处正在收拾教材的的季楠,“刘县长,村里能安排吗?我借住一晚,或者在教室里躺一晚也成。” “呦,这哪成啊,这太委屈您了,要不,我去跟小季老师商量下,看能不能跟他挤一晚?” “劳烦了。” 孩子们背着小书包离开学校了,学校总共就四个班,五年级开始要去隔壁村上学,苏益从隔壁班走过来,老远的喊:“季楠,晚上我们吃什么啊?要不你还是做上次做的红薯面条吧?我想吃。” 老县长叫住苏益:“苏老师,找你一下午了,听说你带孩子们去采什么风去了,来来来,给介绍下,这位聂先生,给咱捐学校的。” 苏益吓了一跳,刚直愣愣的跑,完全没看见教室外的老槐树下还站着两个人,忙搓搓手,跟聂庭打招呼:“聂先生,你好你好,我叫苏益,幸会幸会!” 季楠就是在这时候走出教室,当着聂庭和老县长的面,故作暧昧的帮苏益拈走了裤角沾染的枯草,这就是在这时,他的余光瞥到聂庭神色更为黯淡。 老县长不懂这些,只当是同事、朋友间的互动,亲切的拍着季楠肩膀,“小季老师啊,聂先生明天还得在这边,今晚就不回县城了,省得上山下山的来回折腾,要麻烦小季老师了,聂先生跟你挤一个晚上,成不?” “不麻烦,”季楠笑着说:“我那间屋子还算干净,收拾下就能睡了,让给聂先生,我跟苏老师挤一晚上。” 老县长点点头,“还是小季老师想得周到。” 聂庭心已沉到湖底,他跟这位年轻的苏老师,是什么关系? 苏益一脸懵,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具体哪不对,这么安排好像也没问题,聂先生来是客人,这乡里乡村的,确实没个地方落脚,就连他跟季楠的房间,也还是他们来之前,村民们帮着给搭建的,两间平房连在一起,就在学校后边不远处,靠着山坡。 季楠领着聂庭往屋子走,不算太远的一段路,平日里他大概只用五分钟就能走到,今天这段路格外漫长,两人并排走着,夕阳下映在杂草地上的两个影子,晃得季楠心慌,他总能想到那段时间,那段他们最为甜蜜的时间,他们总是这样手牵着手,在沥青路或水泥路上慢悠悠的散步,季楠不敢扭头,不看敢聂庭,他能感觉到聂庭一直在看他,他能听到他们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也能听见聂庭的心跳声。 “楠楠,你在这里,还好吗?”聂庭好多话想说,好多问题想问,到嘴边,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聂先生,您可以小叫小季,挺好的,习惯了。” 又一阵沉默。 季楠推开门,聂庭一眼扫尽房间每一个角落,就一间房,一张床,一张木桌,一把椅子,蓝色格子的粗布床单,同款布料的窗帘,其他什么都没有。 “聂先生,洗手间就房间后边,那边有个后门,厨房在外面,我跟苏老师共厨房,我先去做点吃的,待会儿叫您,您先休息着,如果有蚊子,床底下有蚊香。” 季楠快速说完,退出房间。 “楠……季老师,”聂庭在背后叫他:“你桌上的书,我能看看吗?” “请便。” 季楠站在拐角处松了口气,跟拎着白菜、辣椒、腊肉、腊鱼的苏益撞了个满怀,“季楠你怎么了?丢魂了?刚村长送了点菜过来,说是让招待那位聂先生,你去做饭,我给你打下手。” “季楠,这位聂先生,我怎么感觉我在哪儿见过,有点面熟,他全名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哪个明星?” 季楠切着辣椒,顿了顿,“聂庭。” “聂庭?聂庭,怎么越听越熟悉。” 苏益重复着,“哦!我想起来了,聂庭!就是你发烧时常喊的名字!”苏益这么一激动一嚷,手里的白菜滚到地上,难怪这么耳熟,季楠刚来这里时水土不服,隔三岔五的生病,一生病必发烧,每次发烧都会喊一个人的名字:聂庭。 “嗯。” “所以,他就是那个伤害过你,让你不敢回家的人啊?那还做个屁饭给他吃啊,吃草去吧,你这么好他都能伤害你,不用问缘由,我无条件站你这边。” 季楠切好辣椒,装进盘里,又开始切腊肉,“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过的很充实,很平静,不过苏益,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聂庭坐在季楠坐过的椅子上,想象着他坐在桌前批阅作业或看书的模样,抚摸着他可能抚摸过的桌面,拿起桌面上的一本书,《我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海桑。 翻开夹有枯叶作书签的那一页。 “不知道是对是错,不管它是对是错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起等太阳出来 没有水,你是我的水 没有粮食,我是你的粮食 我们自始至终相信同一个神 热爱同一个命运 因为啊,爱上你 我身体中有世上最柔软的部分 我无法想象,你起伏的身体 是怎样的一个神秘国度 我爬遍你的全身,像个孩子 你新鲜、温暖而美丽 当你的呼吸在我的鼻孔 我的手在你的发间 你问:你好吗? 我说:我想你。” 聂庭轻抚过书页,又读了两遍,这首诗的真正含义他并没领悟出来,只看到那句:我说,我想你。 你是在想我吗? 季楠就在这时候走进来,红色的霞光照着他的发梢也在发红,他脚步很轻,聂庭没有抬头,他的影子落在书桌下,罩下一大片阴影,“楠楠,你在想我吗?” 季楠没回他,而是往后翻了两页,说:“你喜欢这一首吗?我最喜欢的是这首。” “我来到这个世上 是要做一些事,想念一些人 让自己的心还有片干净的地方 能容得下一个神龛,和跪得下我的空间” 聂庭没再说话,季楠有些不忍,轻唤:“饭好了,吃饭吧。” 苏益早摆好了碗筷,招呼聂庭坐过去,“聂先生,听说您G城来的?挺巧,我小时候也是在G城长大的。” 聂庭看了眼季楠,淡淡的应了声“嗯。” 季楠没看他,淡定的吃着饭,苏益给季楠夹菜,“楠楠,吃多点,来楠楠,再吃点鱼,你喜欢的,刺儿我已经给你挑出来了。”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季楠夹给苏益一块。 “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谁让我是你男朋友呢!” 聂庭听苏益这么一说,手一抖,筷子掉地上,忙弯腰去捡,桌底下,季楠刚好伸手过去,与苏益的握在一起。 “聂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别见外,我都忘记了您还在,我给您拿双新筷子。”苏益说着起身离开餐桌。 聂庭直勾勾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季楠,“你们什么关系?” 季楠一只手放在桌面,攥着衣角,笑着说:“聂先生见笑了,苏老师是我男朋友。” “我……我先回去休息了。”聂庭仓惶逃离。 苏益拿着筷子,有些不忍,“季楠,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季楠看了眼那碗一口没动的饭,残忍点好,这样他能死心,能早点离开,能早点还我清净。 第53章 很抱歉,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聂庭一夜没合眼,一大早找到苏益。 “苏老师,你好。” “啊,那什么,”苏益心虚的挠了挠头发,“早啊,聂总。”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苏老师。” “是关于季楠吗?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是两年前在马尔代夫与他结识的,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失忆了,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后来我们就一起到了这里,就你看到的这样了,那什么,我赶时间,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苏益飞快的逃跑,生怕聂庭再问什么,骗人的差事可真难做。 季楠端着早餐站在门后,看着聂庭孤寂的背影,又许久,悄悄的退回屋里。 季楠不想再回G市,不想再跟聂庭有任何交际,他应该……应该跟陈梓轩结婚了吧。 中午,聂庭向季楠告别,说有事先回G市,等过几天再回来,季楠客气的祝福他一路平安。 “楠楠,你喜欢这里对吗?”聂庭问。 季楠看着蜿蜒至山下的小路,路在杂草中,不认真找根本看不见,这里除了山,还是山,就连一天通往山外的大路都没有。 季楠抬头看了眼背后的大山,"这里的孩子们,他们有着渴望知识的眼睛,有着最纯粹的感情,他们向往美好,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的单纯,我也喜欢这座山,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安静,一切都是我喜欢的。" 聂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保重,再见。” 别再回来了,没意义,季楠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说,你有你的生活,我也喜欢现在的生活。 聂庭回到G市,先去公司处理公务,而后让财务以他私人名义为由拨款,捐赠给落银村建设小学,助理一一记下,待工作事谊处理完毕,助理汇报:“聂总,前天有位姓秦的先生让人送了一箱红酒给您。” 秦先生?秦铮? 聂庭约秦铮晚上一起喝酒,自季楠离开后,聂庭与之前那帮朋友慢慢断开了联系,除了柯明海,每次想念极了季楠,他总会去秦铮的酒庄坐坐,秦铮若在都会坐下来陪他喝一杯,一来二去,两人慢慢成为朋友。 “我找到他了。”聂庭仰首灌了一口酒。 秦铮一滞,“那你还这样?” “可他不记得我了,他还有了男朋友。” 秦铮没说话,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聂庭把秦铮当成倾诉对象,能聊得上季楠的人越来越少了,“他在乡村支教,他男朋友很年轻,很阳光,他好像过的很开心,我是不是该祝福他?” “原来你这两年一直找不到他,是去了乡村支教,我挺敬佩他的。” 聂庭掏出手机,屏幕上季楠笑得毫无负担,带着一群孩子坐在草地上唱着歌,这是老校长向聂庭展示学生风采给看的照片,手机相素不高,照片并不清晰,但聂庭还是向老校长讨了那张照片。 “你看,他没有我,笑得多开心,是不是,我是不是该放过他……” “等等,”秦铮急切的抓住聂庭手机,桌上的酒杯被他碰翻,“照片能借我看下吗?” 秦铮接过手机,放大照片,定格在距离孩子们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上,依稀能看清轮廓,秦铮手有些抖,问:“聂兄,你说的季楠的男朋友,是他吗?” 聂庭醉眼朦胧,靠过来眯着眼看,“嗯,是他,你是不是也想说他们很般配?” “你知道他名字吗?” “苏、苏益。” 聂庭说完失去意识,酒有些时候真是个好东西,它能短暂的安抚一个人的灵魂,令他沉沦在酒精中自欺欺人,但酒又不是个好东西,消去后,那股失意更加变本加厉。 第二天醒来,聂庭发现自己睡在秦铮酒庄休息室。 “你醒了?”秦铮声音沙哑的开口。 聂庭被吓得差点从床下跌下,揉了揉太阳穴,“老秦?你想吓死我?” “你昨天说,季楠的男朋友叫苏益,是这个人吗?”秦铮掏出钱夹,露出钱夹中一张钱包照,照片中的男生穿着校服,笑得如聂庭在落银村见过的苏益老师一模一样。 聂庭酒醒一大半,“你怎么会有苏益照片?你们认识?” “带我去找他。” 聂庭和秦铮的同时到访,开心坏了老校长,吓愣了季楠和苏益,尤其是苏益,顺势抓了把学校墙面的黄泥巴灰抹脸上,并往季楠身后躲了躲。 “楠楠,我们又见面了。” 季楠:“呵呵,聂先生这次来是……?” “季老师、苏老师,来来,介绍下,这位是聂先生带来的朋友,秦先生,两位爱心人士将合伙资助咱学校,以后你们有新宿舍了,孩子们也将会有食堂,快来感谢两位爱心人士。”老校长直乐呵,为了孩子们能有好一点的条件而乐。 “秦总,你怎么也来了?”季楠问。 秦铮礼貌的同他拥抱,而后转身季楠身后的苏益,“小益,过来。” 苏益慢吞吞的抬头,“秦叔叔,好久不见。”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坐在学校破旧办公室唯一一张办公桌两侧,一边季楠和苏益坐立不安,尤其是苏益,简直如坐针毡,整个人在凳子上晃来晃去,原本凳子就不结实,被他一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季楠故作淡定,一动不动保持着微笑。 另一边,聂庭双手交握,放在桌面,是个谈判的姿势,秦铮双手抱胸,全程盯着苏益没转过视线。 最终还是季楠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聂先生,秦先生,你们是打算今天下山吗?太晚夜路不好走,露水打滑。” 聂庭手动了动,“楠楠,你不是记不清以前的事,失忆了吗?怎么认得出秦铮?” 季楠暗骂,草率了,强行微笑,“校长提前打过招呼,以前的事我确实都不记得了。” 聂庭抿嘴,点点头。 秦铮没带称呼的问:“他是你男朋友?” 聂庭和季楠齐刷刷将目光聚集到苏益身上,苏益腿抖的更厉害,凳子都快散架了,他看了眼秦铮,又心虚的看了眼聂庭,最后转向季楠。 “嗯,是,季楠是我男朋友。”苏益大声说,试图用声量掩饰他的毫无底气。 “哦,”秦铮放下手,转动手腕的手表,“是吗?说下你们的相识相恋经历吧。” 苏益瞟了秦铮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我跟季楠是两年前在国外一次旅行中认识的,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后又一起结伴回国,我到这边支教,他寻找他亲人,后来他没找到亲人,又无家可归,我邀请他一起来这落银村,顺便表了个白,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对,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你不觉得你的漏洞太多了点吗?” 季楠扶额,虽然还不知道苏益跟秦铮的关系,但有一点很明确,苏益很怕秦铮。 “小益,跟我出去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苏益往季楠身旁挪了挪,“不行,我男朋友会吃醋,对吧季楠。” “嗯。”季楠硬着头皮点头,都演到这一步了,没退路了。 秦铮起身往外走,“我在门口等你。” 苏益犹豫了半分钟,慢吞吞的起身,往外走,还不忘用口型对季楠说:“坚持就是胜利,男朋友,加油!” 屋里内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季楠才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偏偏聂庭还用一副深情得能溺死人的目光盯着他,季楠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楠楠,你没失忆对不对?你是假装骗我的对吗?你想让我知难而退,对不?这次我决不退缩,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聂先生,我是真的记不清以前的事了,真的,我脑袋被撞过,醒来后记忆就很模糊,有些大概只有一个片段,但关于你的,真没有,要不是你最近的出现,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曾与你有过交际,关于你说的我和你的过往,很抱歉,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季楠拒死不承认装失忆的事,死咬住不记得就行了,反正也不会回头。 “在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我可以帮你找回记忆,我们一起找回你丢失的记忆,好吗?” “我们一起去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我们还可以一起种花,一起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我们还有约定没有完成,我一直记得。” 季楠故作冷眼,不再理会聂庭。 第54章 想不想来点刺激的? 不远处,操场角边老槐树下,秦铮站在叶片阴影下,望着手足无措的苏益,问:“当初为什么要逃跑?” 苏益踩着地上的石子儿,闷声,“秦叔叔,你都结婚了,我再留下来,合适吗?” “你离开,就是因为我结婚?” “那你结婚,是不是因为我偷亲了下你?你从前不是说过我没结婚之前,你都不会结婚吗?为什么突然间找了个女人闪婚?是因为我吗?”苏益反问。 没人说话,刚吹动树叶,吹落一地剪不断的惆怅,学校的古老铜钟不准时的被校长敲响,苏益丢下一句“我要上课了!”逃离现场。 好在这两人有分寸,季楠和苏益上课期间他俩自觉躲到一旁,不敢出现打扰。 下午放学后,季楠拉住苏益,“苏益,看来他们是没打算走了,晚上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还是你做饭,我洗碗啊。” “我是说,住,怎么安排,还是我们俩住一屋,把我的房间放给他们,先统一好口径。” 苏益点点头,“行!” 吃饭时季楠咳嗽一声,苏益马上放下筷子,“晚上我跟季楠睡,你俩睡一屋,就季楠那屋,收拾干净了,不过只有一张床,你俩委屈下。” “委屈你们了。”季楠帮腔。 受不了委屈就尽早下山,毕竟山里蚊虫多,又没热水,两个大男人挤一米五的床,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不委屈,”聂庭说,“我带了充气床和折叠床。” “噗!”季楠一口青菜汤喷了出来,这人!是打算来打长期战的吗? 直到看到房间门口的几大箱东西,季楠才真的感觉到恐慌,风扇、电脑、折叠床等,堆满了小小的房间。 聂庭解释,“风扇、电脑都是给你的,只有床是我们要用的。” “那聂先生早点休息。” “楠楠,我想洗澡,这里哪里能洗?” 季楠叹了口气,拿起桶、毛巾、肥皂,领着聂庭去房子侧边的水井旁,“呐,就这里了,夏天一般都是在井边冲冲,冬天才会烧水,我都说了这里条件不好,你赶快回去吧,你的心意,我替孩子们感谢你。” 聂庭接过季楠手里的桶,桶一端系着绳,往井里一扔,再拉上来,“嗯?怎么是空的?没水?” 季楠接过桶,将绳子一端捏在手里,再将桶翻过来,扑进水井里,解释道:“你得这样,把桶翻过来,桶下井的时候会自动翻回来,就能打着水了,你看,是不是有水了,再拎上来,第二桶的时候,你可以留一点底,再打水时,就容易多了。” 怎么有种教小朋友的感觉?季楠失笑。 聂庭帮把他提水上来,有意无意的触碰季楠的手,季楠极不自然的往一旁偏了偏。 “好了,你洗吧,我先回去了,你先好自己回家,你要是不习惯在外面洗,把水拎回去房间洗也行。” 季楠走回去时,远远看见秦铮在跟苏益拉扯,暮色中看不太真切,但看动作,应该是秦铮强吻苏益,被苏益推开,还踢了一脚小腿,季楠又默默的倒回去,站在小路中间听草间蟋蟀的夜曲。 聂庭提起整桶水往身上冲,瞬间,冻得他牙齿直打架,这乡间的水,也太凉了!咬着牙,再冲了两桶水,冲完又觉得浑身开始发热,聂庭没太在意,拎起桶追着季楠方向去。 “楠楠,你一直在等我?” 季楠回头,“没有,我没有等你,我只是出来躲避尴尬。” 睡前,苏益趴在床边,够着脖颈跟打地铺的季楠说话,声音刻意压得低低的,“季楠,这个聂庭,我怎么感觉他还挺不错的,绅士,有礼,我今天看到他跟小朋友们玩也没什么架子,他是怎么伤到你的?” “说来话长,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两年了。” “两年了,你还在梦里叫他名字?你前几天晚上在我这屋睡,你知不知道,你晚上叫了他多少次?你是不是还对他有感情?” 季楠沉默了几秒,黑暗中,他想了很多,从前他那么怕黑,现在敢一个人走夜路,从前他睡觉一定要留一盏灯,现在不需要光点也能一觉睡到天亮。 良久,苏益听见季楠似乎叹息了一声,说着:“那又怎样?我不会再爱他,也不想再重蹈一遍从天堂到深渊的覆辙,那过程,真的太痛苦了,我跟他注定是没有缘分的,如果能在一起早在一起了,我认识他十几年了,爱过,怨过,到现在的平静,我想,我们只适合留在彼此的回忆里。” “虽然我不懂,但还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别光说我,说说你,你跟秦铮,怎么回事?” 苏益从床下溜下来,躺在季楠身边,给他讲他的故事…… 苏益的父母创办了一家大型轮胎工厂,他们有个得力助手,秦铮,有了秦铮的辅助,苏益父母安心扔下公司满世界的旅行,就在苏益十二岁那年,父母在国外发生意外,双双离世,那年苏益还什么都不懂,对着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只觉得悲凉,想着自己从此是孤儿了,更是茫然无措。 苏益的叔叔、舅舅等亲人,全在这时候出来争夺苏益的监护权,就在这时候,秦铮拿着苏益父母的遗嘱站了出来,遗嘱明确说明,若他们发生意外,公司所有资料留给苏益,苏益十八岁前的监护权交给秦铮,就这样,公司和苏益,都被当时只比苏益大十二岁的秦铮接管了。 所有人都告诉苏益,秦铮没安好心,他就是觊觎苏家的财产,就是想通过苏益得到财产,苏益在亲人们的挑唆下,成日为难秦铮。 秦铮为了他上学方便,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请了保姆专门为他做饭,苏益打翻保姆做的所有饭菜,不是嫌咸,就是嫌淡,经常故意逃学,大半夜故意不回家,秦铮一边顾着公司,一边防着苏益那帮亲戚,一边还得顾着苏益,辞退保姆亲自为他做饭,他说咸了,秦铮再做一份淡的,他嫌淡了,秦铮再做一次咸的,就这样过了三年。 “后来呢?”季楠问。 “后来,后来他瘦了很多,我发现他是真的用心对我好,公司部分,他也只是拿他应得的,其他都帮我存了起来,我也不再折腾他了,只是不想理他,当他透明,直到那年我了高中,选择住宿,一天晚上,我跟同学翻墙去网吧玩游戏,在学校墙外碰到了他,原来,他一直不放心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校园外看我,他站的地方,是我下晚自习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再后来,我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十八岁生日那年,他把我父母名下的所有资产正式转给了我,还说要照顾到我结婚,那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也没想太多,冲上去亲了他一口,那晚后,他就一直躲着我,我去跟他道歉,说我喝多了,把他当成女同学了,他才又搬回来跟我一起生活,可能我伪装得不好,他还是看出来我的心思,找我长谈了一次,这次是我走了,我上大学了,大学期间,他除了定期给我打钱,汇报公司财务状况,基本不联系我,等我大学一毕业,再次回家,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我四处旅游,到处找自己的价值所在。” “你喜欢他,有告诉过他吗?” “没有,他那么害怕,怕到刚察觉就找了个女人闪婚,我要是再说出来,他不得吓得跳楼啊?” 苏益云淡风轻的说着,季楠还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惋惜。 “哎呀,不说了,季楠,帮我看下后腰,一阵一阵的痛,也不知是不是傍晚时被那野蛮人弄伤了。” 季楠忙支起身开灯,苏益撩起衣服,露出后背。 “还真是,淤青了一大片,是不是有药油?我给你擦擦。” 苏益翻出药油,趴在床上让季楠给他揉腰,突然玩心大起,“季楠,想不想来点刺激的?给隔壁房间那俩加点料?” “什么刺激的?” 下一秒,季楠“体会”到了刺激。 苏益顺着他的手劲儿开始放声叫,“宝贝往上一点,啊,就是这里,这是这里,啊!舒服!宝贝再往下点,对,就是这样,慢点慢点,唔……” 季楠:“……” 第55章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隔壁房间,聂庭睡着季楠的床,嗅着他的气息,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秦铮躺在折叠床上,两个大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工作,突然间的突兀叫声传到房间,两人同时惊坐起身。 “什么情况?” 聂庭没好气的说,“你听不出来啊?” “听出来什么?”秦铮起身往外走。 “耳朵蒙上。”聂庭心脏一抽一抽的,扔出一句,又躺回去,用被子捂着耳朵,心里想的是,就算……即便是这样,只要季楠愿意,他也能克服心理那关不去计较,只要季楠能回他身边,怎样都好。 秦铮顿足,又返回来躺在床上,“聂庭,小益调皮,明显是在闹着玩。” 聂庭放松捂住耳朵的手,“什么?” “你再仔细听,小益从小就顽皮。” “装的?作戏?”聂庭心脏又落回胸腔。 “季楠,你说我都叫了这么久了,隔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怎么也没来个人敲门?不应该啊,平时你咳嗽一声我都能听见,隔音没这么好啊。” 季楠甩了甩揉酸的手,翻下床,躺回地铺,“睡觉,无聊!” 说是睡觉,季楠却少见的失眠,近一年来,他已经很少失眠了,聂庭的出现,再一次打破他平静的生活,说的轻巧,假装不认识、不记得他,逼他知难而退,只有季楠知道,他装得多辛苦,每次见到聂庭,从前的种种,便如混进空气中的尘埃,无孔不入的侵入肺腑,能这么平静的跟他说话,已经去掉了季楠大半精神了,跟他回去是不可能的,季楠自认没那么豁达,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豁达,嘴上说着不计较,过去了就过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感情早已成为陈伤,结了痂,但不能碰,一碰就会抽丝剥茧的痛。 第二天,周六,加上农忙,学校给放了5天假,村里的孩子们懂事早,大多数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农忙假期孩子们都会帮着下田干活。 季楠起得早,一大早在厨房煮粥、烙鸡蛋饼,山村里的早晨炊烟袅袅,树叶、草地的露水慢慢散去,篱笆上的牵牛花全部张开了小喇叭。聂庭被各种各样关于季楠的梦折腾了一整晚,天擦亮就醒了,这会儿闻到葱花味,起身绕到厨房,静静的看着季楠在灶台前忙来忙去,这场景令聂庭有些恍惚,好像就在昨天,季楠在他那套小房子里,围着围裙,带着浅笑,站在灶台前煲着汤,听见大门声响起,他会回头,温柔的说一句:“你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正巧季楠煎好最后一张饼,像是感受到聂庭的目光,扭头迎向聂庭目光,晨光下,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季楠短暂的失神,很快,他移开目光,“聂先生,早,准备吃早餐了。” 苏益顶着一头鸟窝状的头发,拎着一桶水晃晃悠悠的从小路往回走,隔着老远喊:“远方来的两位客人,请洗漱!” 趁着聂庭和秦铮去洗漱,苏益溜进厨房,拉住季楠,对着自己脖颈侧边用力一拧,拧得他直龇牙,“季楠,你看看,像不像那什么?” 季楠端着粥,偏头去看,“泛紫了,挺像虫咬的。”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像不像吻痕?” 季楠:“……” “说实话,不太像,倒像是刮痧留下的痕迹。” 苏益扯着季楠,趁他不备,用力往他脖子拧了一把,而后迅速捂住季楠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说是吻痕就是吻痕,对不住了,拧痛你了,别叫唤。” 季楠眼泪直接顺着眼尾飚了出来,抽着气儿端着粥走出去。 吃早餐时,苏益故意拉低衣领子,往季楠身上靠,“楠楠,你帮人家吹吹,粥好烫。” “咳!!”季楠一口粥呛到,夹起一块鸡蛋饼塞苏益嘴里,凑过去吹了吹他碗里的粥,“快、快吃,待会儿要出去干活了。” “呀,楠楠,我脖子突然痒痒的,你帮我看看?” 季楠额角突突的,感觉着桌上两人的目光聚集在苏益脖子上,下意识的,季楠捂了下自己脖子那处被拧红的地方。 “你这什么虫咬的?看起来挺严重的,用不用让人送点药上山?”秦铮问。 苏益挑眼皮看了他一眼,瘪了瘪嘴,“季楠这只大虫子咬的,需要擦什么药?” 聂庭眼皮一跳,刚刚看到季楠脖劲处红痕时,心思已翻腾过一阵,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是季楠咬的,季楠脖子上的也不可能是苏益咬的,季楠怕痒,脖子尤为敏感,每次聂庭想亲,他都会躲开,况且季楠从不会在人身上留下吻痕,弄狠了也只是咬肩,咬手臂,但被苏益这么拿到明面来说,不管是不是开玩笑,聂庭都极不舒服。 “不可能!楠楠从不这样……” “咳!咳!苏益,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这个留着我们晚上慢慢说,慢慢说……”季楠红着脸,陪着苏益演。 四个大男人,早餐桌上讨论这样一个问题,季楠咽完最后一口粥,“都吃饱了吗?我跟苏益今天要去帮村里的老人收稻子,你们自便,休息也好,山里转也行。” “我们跟你们一起去。”聂庭说。 秦铮点头。 村东头的刘婶,儿子儿媳都在南方打工,刘婶一个人带着三个孙子在村里生活,老人腿脚不好,眼看稻谷都要熟掉穗了,赶着村里家家都忙,季楠听说了跟苏益合计着帮刘婶割稻子。 季楠借来四把镰刀,再后一次跟聂庭、秦铮确认:“你们真的考虑好了下田?你这几位数的衣服可以报废了,还有,水田里很可能有蚂蟥,或者还有水蛇。” “来吧,镰刀给我。”聂庭说着接过镰刀,顺手递给秦铮一把。 苏益挽起裤腿先下田了,“季楠,要怎么开始?这里好几块田,要不分组吧?两人一组,不用一直在泥里走来走去,省点时间。” 季楠觉得有道理,于是,季楠跟聂庭一组,苏益跟秦铮一组,一个老手,带一个新手。 日头毒辣,一直弯着腰半蹲在稻田里,晌午刚过半,季楠就有种胸闷的感觉,眩晕感逐渐明显,聂庭第一次干农活,手脚慢,但做的认真,只在刚下田时让季楠教过他割了几行,这会儿一个人闷声慢慢割着,跟季楠拉到好远一段距离。 季楠走到田边拿水壶,又走回去,“喝口水吧。” 聂庭头一次干农活,腰早已酸痛不已,但又怕季楠对他失望,一直憋着一口气强撑着在割稻子,被季楠这么一唤,忙回头,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就在扭头的瞬间,镰刀割伤手,聂庭还没感觉到痛,季楠先看见血顺着他手里的那把稻谷的杆往下流。 “聂庭,你流血了,快上去,我看看……” 季楠扶着聂庭到田埂边,摊开他的手掌,虎口处被镰刀割出好长一条口,季楠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聂庭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了惊慌和疼,他熟悉他的眼神,不会看错。 “快,先止血!”秦铮指挥着季楠脱掉上衣,用镰刀割断衣袖为聂庭包扎。 季楠还是觉得不妥,血倒是止住了,“还是去县城吧,这样包扎行吗?” “没事,”聂庭说:“血止住就行了,小伤口,几天就好了。” 手都伤成这样了,活是干不了了,季楠陪聂庭先回家,苏益和秦铮留下来继续割稻子。路上,聂庭走在前面,季楠跟在后面,一个上坡时,聂庭驻足,回头,面向着季楠,“楠楠,是没失忆对不对?” 季楠低头摆弄着衣袖,“我确实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聂先生,你还是尽早回去吧,在这里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一点意义,这话我也说了好多遍了,也许像你说的那样,曾经我们在一起过,或许相爱过,但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聂庭,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季楠无声的叹息,向前一步越过聂庭,“真的没意义,回去吧,我打水给你洗洗手。” 有没有失忆,是不是真的记不起从前的过往,又有什么关系呢?过去了就过去了,时间不会倒流,心境不会回到从前,就像他们的关系,错过了,就是过了。 第56章 你果然是装失忆 季楠打来水,帮聂庭擦手,白色衬衫的衣料全被浸染成红色,季楠不敢动他手,拿着毛巾傻站在一旁。 “你真的不用去县城看看医生?” 聂庭将手放进盆里,洗去血迹,“真不用,没事。” 季楠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重复说显得自己很关心他。 傍晚,刘婶听说客人帮割稻子手伤着了,让他小孙子送了一兜鸡蛋和一包花生酥上来,季楠接过鸡蛋,进房间拿钱,打算悄悄塞小朋友口袋里,村里人攒点鸡蛋不容易。 小朋友很少见村外来的客人,躲在苏益身后,偷偷打量聂庭和秦铮,苏益揉了把小朋友头顶,“小铁球,不用怕,他们都是好人。” “我能拿花生酥给两位叔叔吗?我奶奶自己做的。”小铁球小声问苏益。 “可以,去吧,他们会喜欢。” 小铁球捧着纸包走过去,站在聂庭面前,踮脚轻轻呼了一口他的伤手,“叔叔,呼呼你就不疼了。” 聂庭心一软,“嗯,不疼,谢谢小朋友。” 小铁球取出一块花生酥,往聂庭嘴边递,“叔叔,吃块花生糖吧,很甜的,你吃了会好得快一点!” 聂庭微愣,稍稍犹豫,张开嘴,任由小铁球将花生酥往嘴里送。 “不要!”季楠拿着钱出来,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别吃,别给他吃,他花生过敏!” 小铁球吓得手一抖,花生酥掉地上,苏益忙抱起小铁球往一旁站,聂庭整个人呆住,喉结滚动,眼里逐渐蒙起雾气。 秦铮拉走苏益,带走小铁球,把空间让给了他们。 “楠楠,”聂庭一开声,带着哽咽,眼里雾气聚成水,顺着眼眶溢出来,“楠楠,你还记得,你果然是装失忆。” 季楠苦笑,是啊,还记得,记得他花生过敏,季楠初到聂家那年,一次吃到一种点心叫西多士,香软的面包片,中间夹着浓香的花生酱,季楠舍不得全部吃完,留着一大块,等聂庭回来,偷偷藏在身后,迎上去,“哥哥,你闭上眼,我给你吃好点的。” 聂庭闭上眼,大咬一口季楠喂进他嘴里的西多士,那晚聂庭浑身起红疹,呼吸困难,发烧,差没休克,好在抢救及时,从此后季楠特别注意,从不敢让聂庭碰任何跟花生有关的食物。 想不到就是这样细微的细节暴露了他。 “是,我没失忆,我装失忆,”季楠无奈,“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聂庭,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我们回不去了,我说失忆,你还能好受点,你要明白,你现在对于我来说,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陌生人至少不会在我心底留下伤,我不想恨你,但更不想记得你,你明白吗?我们没可能了。” 聂庭并不知道那天陈梓轩给季楠发过什么内容的信息,那只手机后来没找回来,也不知道陈梓轩用他手机发过那条微博,待他补好卡, 重新找回微博,并无异常。 陈梓轩一直要求见他一面,他不肯见,直到今天,聂庭都不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单纯的只是以为季楠是对他失约的事失望。 季楠也并不知道聂庭根本没跟陈梓轩在一起,他不敢听解释,他害怕听到他不愿意听的实事,害怕从聂庭口中听到他跟陈梓轩的任何消息,他只想当鸵鸟。 “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你再信我一次,那天我不是故意失约,我那天……” “聂庭,”季楠打断他,“不用解释,不用说了,过去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想知道,真的,我只想过好现在,我的生活不应该只有爱情,你也一样,你还有很多要做。” “不,我做不到,楠楠,我爱你,一直爱你,你离开的这两年,789天,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那只是你内心对我存有愧疚心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可能回头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你要我说多少次?” 沉默中,季楠被聂庭眼中滑落的一滴泪烫伤心脏,仓惶逃离。 秦铮递过一包纸巾给聂庭,拍拍他后背,“给他点时间,你要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考虑,他当时下了多大的决心再次跟你和好,又是抱着怎样的期待准备着跟你领证,结果等了一天你失约了,换做是你,你也不可能再次听信他的三言两语第三次给他机会,聂庭,加油吧。” 而后几天,季楠都刻意躲着聂庭,先前装失忆还能假装坦然的站在他面前,如今挑破了季楠根本没办法面对他,好声好气当什么都没发生,他做不到,横眉冷对,他又不想为了过去的事为难自己,花了两年时间才放下,再端起来怨着恨着,受煎熬的还是自己。 第四天,季楠刚避开聂庭钻进苏益房间,隔壁传来秦铮喊声:“你们快过来,聂庭发烧了!” 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你们看看。” 聂庭整个人面部通红,呼吸急促,季楠叫他,他也只是微弱的睁了睁眼皮,没应声,额头更是烫得吓人,季楠捧起他受伤的手,这才发现被镰刀割破的伤口已感染化脓,众人焦急不已,这深更半夜的,村里只有赤脚医生,季楠当机立断,背起聂庭,“去医生家里。” 苏益和秦铮照着手电筒,帮忙扶着季楠,季楠个子要背起聂庭这体型,着实费劲,但他就是固执的要背,秦铮说了几次让秦铮来,他都不肯松手,咬着牙,吃力的一步一步在乡间小路挪动着。 村里医生看了看,找了点退烧药给他服下,又找小刀在火上烧了烧,给他放掉脓血,“破伤风引起感染,天亮后还得去县城医院看看,很可能引起其它部位感染,今晚也要注意,持续高烧易引起痉挛,药吃了没效果的话,先给物理降温吧。” 季楠又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把他背回去,按最原始的方法,找到酒精隔几分钟给他涂脚心降温。 “你们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行。” 苏益想说什么,被秦铮止住,拉着他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灯下,季楠时隔两年,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安静的看聂庭,他的眉眼没变,闭眼时凌厉换为柔和,季楠下意识的抬指,沿着轮廓绘着他的眉眼,试图抚平他蹙成一团的眉心,半昏迷中的聂庭似有感应,抬手捉住季楠指尖,嘴唇翕合着呓语,季楠附身凑近,滚烫的气息伴着低沉的呢喃打在季楠耳膜。 他在喊季楠的名字,一声一声,全是“楠楠,别走,楠楠,回来。” 季楠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抽回了手。 第二天,烧是退了下去,但人还是没清醒过来,季楠一大早跑去村长家借车,村长一听是远方来的聂先生生病,拿起大喇叭一吆喝,不出半小时,召集齐村里唯数不多的几个劳动力,几人将聂庭搬上木板床,抬下山,季楠小跑着跟在后面,一路道谢。 到了山下,路边早已停好面包车,季楠又跟着车,前往县医院。 医院检查后,说破伤风感染,指责病人和家属不懂事,镰刀这类生锈的物品割伤,第一时间要打破伤风针,不然轻则伤口溃烂流脓,重则伤及性命。 季楠连连点头认错,确实,当时忽略了这个问题,是他的错。 聂庭被安排在医院住了下来,季楠跟着留下来照顾。夜里,输完液退烧后的聂庭醒了,季楠忙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聂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没回答,而是问:“楠楠,我记得你背了我,你还守着我一整晚,我不是做梦,对吗?” “你别多心,你是在我们学校,我眼皮底下受伤的,换作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的,跟你是不是聂庭没关系。” 聂庭不说话,看着他,知道他心里有刺,不可能这么轻易淡忘,但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证明,他心底还是有聂庭的,只是他不肯承认,不敢承认。 老话常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没有道理,受过伤之后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形成一种自我保护心理机制,在受创伤后,以否认情感及感觉来逃避心理上的痛苦,竭力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聂庭知道,当下要做的,就是打破他的心理防线,攻破他的防御,给他安全感才能再次靠近他。 只能慢慢来。 第57章 重回故里 照顾聂庭倒是没什么,只是身体接触中难免尴尬,聂庭手不方便,大夏天的,每每吊完点滴,身体都像出从水里拎出来般,县城里病房条件不好,几个人共一间病房,男女都有,这个时候洗澡就是个奢望。 聂庭用委屈的目光祈求季楠,“楠楠,这附近有酒店吧?能不能出去酒店开个房,我想洗澡。” “酒店倒是没有,旅店倒是有,酒店可能要市中心才有。” “都行,只要能洗澡。” “不行,医生说你至少得等伤口愈合才能出院。” “楠楠,我身上都快馊了,楠楠。”聂庭别扭的撒娇。 季楠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硬核式的撒娇,他还真吃不消。医生听完季楠诉求,过来看了看,表示可以批个假出去洗澡,但伤口不能碰水,晚上得继续回来吊针。 站在小小的旅店门口,季楠又一阵别扭,“聂庭,你上去洗,我在下面等你。” “行吧,待会儿要是手沾了水,你先帮我换换纱布,我怕回去被医生责骂。” 季楠啧了声,默默跟在聂庭后头上楼。 “你先别脱衣服,我帮你洗后背,下面你自己洗。”季楠说这话时,莫名的红了耳尖。 聂庭不说话,单手开始解扣子,另一只手明明能用,只是不能沾水,又不是不能动,他偏偏不用,当着季楠的面,慢慢悠悠解着衣扣,一件衬衫,硬是给他解了三分钟有余,季楠太阳穴突突的痛,强忍着一口气,上前替他脱下衬衫,没好气的说,“站好,背过去,面向墙。” “哦。”聂庭乖巧的配合,水冲到后背,他又要求要洗头,季楠咬着牙去搬椅子,他比聂庭矮半个头,站着洗澡担心水会溅湿他的手。 “你坐着,眼睛闭上。” 季楠语气凶狠,动作却很轻柔,慢慢给他抓头发,让他仰头,轻轻冲出泡沫,怕水进到眼睛,又以手遮住他的眼睛,缓缓冲洗,洗完头发擦干,这才又开始洗身体,裤子应季楠要求没脱,但被水这么一湿,黑色裤子紧紧粘在他身上,所有轮廓尽显无遗,包括那个海绵体条形状。 “聂庭,”季楠用力将毛巾甩在聂庭后背,“你在想什么呢?我帮你洗澡,你居然……” 聂庭委屈,他已经很用力在压制了,只是这玩意儿不像心理,能克制,生理上的冲动,他也没办法,他原以为季楠会当作没看见,不想他直接挑明了说,罕见的,聂庭脸红了。 季楠满肚子气,本想忍着不发作,只是越洗,那人越肆意,想当作没看见都不行,只差没翘到撑破裤子的程度了,季楠又羞又恼,手下的动作也跟着重起来,搓得聂庭后背通红。 洗完上半身,季楠检查聂庭手,发现就算是这么小心的避着,还是免不得被潮气染湿,早知套个塑料袋了,反正都洗了,该看不该看的也看到了,季楠心一横,索性替他脱下裤子,胡乱冲了几下水,将他推出浴室,“洗好了,你自己穿裤子。” 说完季楠关上浴室门,开始深呼吸,他的海绵体,也非常可耻的起了反应,季楠泄愤的冲凉水洗澡,内心极度鄙视自己。 就在这种别扭又相对和谐的诡异气氛中,两人在医院渡过了五天,期间季楠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苏益,问他孩子们的情况,苏益对着电话喊:“放心吧,秦铮那老王八帮你代课呢,那老王八跟孩子们相处可好了,你就放心吧。” 电话没挂断,季楠似乎听见秦铮的声音:“叫谁老王八?你个小王八蛋,欠打屁股?” 季楠打了个寒战,这些人,一个赛一个的诡异。 第五天下午,又在旅店出现的两人,老远听着前台老板娘招呼:“又来开房了?今天还是开两个钟?” 季楠扶额,撇开聂庭,拿了房卡先行上楼,老板娘的眼神和语气,也太过暧昧了点,每次退房时都用对讲机问楼上的保洁房间用品有没有拆时,季楠总有种想拍死聂庭的冲动。 聂庭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开始结痂了,没理由再赖着季楠帮他洗了。 聂庭脱完衣服,留在外面的手机响了,季楠隔门喊了声,聂庭围着浴巾出来听电话,季楠刻意走远,站到窗边,没能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但聂庭表情逐渐严肃,最后吩咐电话那头:“帮我订回去的机票,越快越好,我亲自回去处理。” “楠楠,我得回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公司出事了吗?” 好一阵沉默后,聂庭说:“楠楠,对不起,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一直想着等我带你回家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什么事?” “一年前我找到了你父亲,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刚刚电话来说,他用石头砸伤了人,我得赶回去处理。” 季楠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开心,跟老校长、苏益打了招呼请好假,同聂庭一起返回S市。 再次回到离开了两年多的故乡,季楠好一阵恍惚,机场一切没变,就连最大的那块广告牌都没变,跟他走时那天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离开时他只身一人,回来时,身旁站着聂庭。 季楠跟着聂庭再次回到听风山庄的聂家老宅,汽车从机场一路开往山庄,近山庄大门,季楠突然生出一种怯意来,那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惆怅,“司机大哥,停下车。” 聂庭跟他一起坐在后排座位,忙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季楠摇摇头,轻说:“我想下车走回去。” 青石板小路还是如从前一般,只是经过岁月洗礼,青石板缝隙内长满了青苔,两旁的树高了一些,再拐个弯就到聂宅了,季楠顿足,深呼吸,按了按胸口,继续往前口。 季楠以为他会最先看见别墅的大门,不想最先闯入眼中的却是满墙角的月季花,红的,黄的,白的,顺着东边墙,一直往后延伸,季楠脚步不听他使唤,跟着盛开的月季花,绕着别墅转了一圈,从大门两旁的围墙开始,一直到别墅后面,全都种满了月季花。 聂庭跟在他身后,在月季香味的风中,轻声说:“围墙加上花园里的,一共999棵,那时你带走的99棵也在,我去花圃将它们接了回来。” 不知为什么,季楠有些难过。 “回家吧,楠楠。”聂庭半揽着季楠走进门。 那棵楠木树好像也高了不少,树梢悬挂的红色许愿锦带在风中飘荡着,季楠走近,抚摸着树杆,锦带飘至眼前,他看清了上面的字:“祝楠楠生日快乐,岁岁平安”,、“楠楠新年快乐,在哪里都要快乐”、“楠楠元宵喜乐”…… 每一条红锦带上的心愿,都跟季楠有关。 伴随着一声“喵呜……”,一只猫蹿进季楠怀中,打得季楠一个趔趄,“小花?真是小花吗?是小花!小花,你怎么这么胖啦?” 小花蹭蹭他胸口,又跳下去,围着他脚打圈,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季楠揉着小花脑袋,“太好了,小花你还在。” 聂庭也蹲下,摸着小花,“都在,只等你回家了。” 季楠沉溺在一种不知该用何种心态转身面对聂庭的心境中,身后传来一声“小楠。” 好像是错觉,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小楠”,这次是另一个声音,季楠眼里的热意压制不住,转身,向大门口的两位老人奔去。 聂功成坐在轮椅上,季超站在他旁边,聂功成叫一句小楠,季超跟着叫一句,叫完又小声说:“他真的是小楠楠吗?可是小楠楠才十岁,还在上学呢,小庭说等放学了去接他。” 季楠喉咙像是被塞住棉花,“爸,聂叔。” 聂庭拍拍季楠后背,“爸,季叔,先进屋吧。” “先吃饭,饭准备好了,小楠肯定饿了,吃饭吃饭。”聂功成也忍不住的抹泪,都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季楠上前抱住爸爸,爸爸老了,他忘记中的爸爸,还停留在那年中秋节,爸爸跟他约好回来带月饼给他的那天,眼前的爸爸,两鬓染霜,岁月在他脸上刻下太多痕迹,也在季楠心上刻了无数刀,季楠不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抱着他泪流不止。 季超慌了,拿衣袖给季楠擦眼泪,“别哭,别哭,乖了乖了,哭出两个大鼻涕泡的孩子不可爱。” 季楠又笑,这句,是他小时候每次哭,爸爸都会哄他的话。 聂庭拿过纸巾,轻轻替季楠擦眼角,季楠不好意思的偏头,接过纸巾,自己胡乱擦了几下。 “楠楠,季叔他脑袋受过伤,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但也并不是全然没记忆,只是比较混乱,他记得住你喜欢的东西,记得住你在哪里上学,医生说得慢慢调理,加上家人陪伴,也许能恢复。” “聂庭,”季楠抬头,“谢谢你。” 吃饭时,季楠才从阿姨口中得知,聂庭在家的时候,只要有空,都会打理月季,浇水,修剪花枝,聂父问他为什么喜欢月季,聂庭告诉他,告诉他因为楠楠喜欢,楠楠回家的时候看到月季盛开会很开心。 前几日,同住的别墅区的另一户,老人出门遛弯,大概是见花好看,忍不住摘了几朵,从前也有过,阿姨也说过几回,这回碰巧被季超看见,气不过的他冲上去抢回花,还给人打了一顿。 明明自己腿脚不便,但是,为了他的楠楠喜欢的月季花,还是把人给揍了,老人家身子骨脆,被这么一推一搡,扭伤了腰,家里人找上门,扬言要把季超送去派出所,派出所来人,见季超如此状态,进行调解后离开,但那家人不依不饶,天天带人来闹,聂功成往门口一坐,他们也不敢动手,就是站在门口骂,聂功成这才让聂庭赶回来。 聂庭安抚:“别担心,我来处理。” 晚上,看着聂叔和爸爸睡下,季楠提出去住酒店,聂庭不敢直接挽留,只是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你之前住过的房间?” 第58章 你回来好不好? 或许是灯光太过温柔,又或许是月季花开的太灿烂,连带着别墅内都是香气,气氛太过温馨,季楠大脑还未作出反应,腿已迈开步往二楼走去。 推开房门,距离上一次离开时房间内的场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仿佛只是白天出了趟门,晚上归家一切都还是早里出门时一样。 蓝色窗帘,灰色床单,床头柜缺了一只脚的闹钟,全是他曾亲手布置的,唯一不同的是,桌上放着一瓶玫瑰,新鲜的玫瑰,红得滴血,季楠摸过它似绸缎的花瓣,思绪逐渐飘远,又想起那段他们甜蜜过的时光,那段他们真真正正恋爱的时光,那时的温柔,如手中的玫瑰花瓣。 季楠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出房间。 聂庭站在门口,“你的房间我都有让人打扫,我知道你一定会再回来的。” “聂庭,真的没必要这样……”顿了顿,季楠捏了捏眉心,刚要说什么,聂庭抢先道:“你要是不想在家里住,那去你之前的那套小房子住也行,不要去住酒店好不好?你有家,不是客人。” “我那套小房子?”季楠一直以为那套房子因为他的离开无人打理,原本还想着今晚先住酒店,明天请清洁公司的人上门整理。 季楠跟随聂庭前往曾经的小公寓,熟悉的街景,再次将季楠情绪带动起来,他乡固然美,但不及自己家乡亲切,就连风都是熟悉的触感。 楼下的保安熟络的跟聂庭打招呼:“聂先生,好几天没见你了,出差了吗?你有个快件,放你家门口了。” “谢谢。” 电梯里碰到一对老夫妻,阿姨热情的跟聂庭打招呼,“小聂啊,你上次出资帮小区修的那个健身区域,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帮老骨头,可找着打发时间的去处了。” 聂庭笑着说没什么。 “哟,这是带了朋友回来?这小伙子,有些面熟啊,阿姨是不是在哪见过?” “阿姨我们到了,先走了。”聂庭接着季楠出电梯,解释道:“这阿姨是你走后才搬来的,没见过你,你别介意。” 季楠看着聂庭熟门熟路的按下密码,还是那个熟悉的密码,他的生日日期三位数字加聂庭的生日日期三位数,灯亮,房间一切尽收眼底,干净的地面,桌上还放着干瘪的水果和枯萎的鲜花,一切一切,都好像在等主人回家。 卧室的柜子上,放着一整排的粘土人偶,随手拿起一个,是笑着的季楠,再拿起另一个,是睡着时的季楠,人偶旁边的玻璃盒子中,一枚戒指和一朵风干的月季花静静的躺着。 季楠眼眶有些湿润,下意识的看向聂庭的手。 聂庭像是看透他的想法,摘下戒指,举在手中,“楠楠,这是我们的婚戒,你亲手帮我戴上的,我一直戴,你走后,我一直住在这里,住你的房间,睡你床,床上有你的味道,你的气味,你回来好不好?” 那一刻,在感动的驱使下,季楠真的很想答应,可一想到前两次的挫败,他又胆怯了。 聂庭试探性的往前一步,轻轻揽过季楠,将他拥入怀中,不是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聂庭住院那段时间,季楠贴身照顾他,或多或少会有身体接触,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心跳这么快,季楠感觉手脚逐渐失去力量。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偷偷感受下他的怀抱,这个时候,真的很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季楠就这么靠着他,任由他抱着,直到聂庭垂头凑近,季楠用力推开他,“谢谢你,聂庭,你该回去了。” 聂庭下楼后,在楼下站了许久,直到晨曦的第一缕光照在树梢才离开。 聂庭行事迅速,第二天,跟那家闹事的家属友好和解。 下午,季楠在聂庭的陪同下,带爸爸去看医生,医生给的意见是:脑子里的血块早已消散,头骨凹陷下去一块,说明曾受过重创,眼下只能家属多陪伴,多去他曾去过的地方帮助他找找回忆。 季楠看着爸爸像个小孩一样,坐在医院门口的摇摇车上不肯走,嘴里念叨着:“小楠以前生病我带他来看病,他打针都不哭的,小楠很乖,每次我都会奖励他做摇摇车……” 季超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记往聂功成跟他说的,小楠长大了,眼前的就是小楠,不好的时候一直不认季楠。 “别担心,我会陪你,我们一起帮季叔找回忆。” 季楠眼里带着湿意,笑着说:“就算爸爸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养他,我记得他就好。” 回家的路上,季超吵着要去百货大楼买月饼,要买豆沙馅儿的,季楠哄着他,同意带他去,正好也想给爸爸和聂叔买点礼物。 原来的百货大楼,早已变为现在的商场了,商场一楼大厅放着一架钢琴,季超拉着季楠,推着他坐到钢琴前,“小楠,你看,你最喜欢的钢琴,等爸爸攒够钱就给你买,放在家里,你可以天天弹,你钢琴弹的可好了,小学一年级还拿起奖,经常上台表演,你妈妈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 聂庭问:“你小时候就会弹钢琴?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你也没问过啊,我从小就会,我妈妈是钢琴老师,大概是受胎教影响,听我爸说我从小就很喜欢钢琴。” 聂庭没再问下去,是啊,那年他也不过才十岁,妈妈早早离世,父亲生死未卜,被接回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有心思弹琴。 “爸,你想听什么?” “《致爱丽丝》,你拿过奖的那着曲子。”季超像个小孩儿,蹲在地方,认真的望着季楠。 季楠在征得商场工作人员同意后,指节触碰琴键,柔和抒情的曲调随着手指的跳跃流动着,商场巨大的顶灯照下的光射在季楠头顶,形成一种光晕,聂庭突然间的,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的小天使的影子。 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是在落银村。 一时间聂庭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一曲完毕,聂庭忍不住问:“楠楠,你小时候,大概六岁左右,是不是去过少年宫附近的大剧院演奏过?” 季楠前去扶季超,没太听清他的话,“什么?你刚说什么?” 聂庭笑了笑,感觉自己魔怔了,记忆种的一段美好而已,又何必去探究他是谁,季楠就是季楠。 “没什么。” 第59章 “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季楠跟聂庭提出要带季超回他的小公寓住。 “我都回来了,再住你家好像不太合适,况且我得照顾我爸,跟我住比较方便。” “可是,季叔他都习惯了,突然换环境,我怕他接受不了。” 季楠稍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带父亲回公寓,总得习惯,他不可能搬回聂宅,也不想每天都过去,不想面对聂庭,不知该用怎样的心境面对他,能减少见面尽量减少。 晚饭后,季楠向聂功成辞别,聂功成叹了口气,“孩子,委屈你了,是聂家对不住你,你要走我也不强留,但是,你若是要回家,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季超刚到公寓时,表现的很兴奋,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季楠松了口气。 后半夜,凌晨两点,季超突然大吵大闹,吵着床不是他的床,被子不是他的被子,房间也不是他睡过的房间,嚷着要回家,季楠想尽各种方法,哄着骗着,季超就是不依,站在阳台对着楼下喊着聂庭的名字,季楠无力又无奈,拨通聂庭电话。 几乎是秒接,“楠楠,怎么了?”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听他声音,应是刚在睡梦中被吵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聂庭问这话时,已经开始套衣服了。 “是我爸……” 聂庭只用了五分钟,出现在季楠门口。 季楠愣住,“你……你没回老宅?” “我就住你对面,你忘记了吗?我在对面有套房,这样离你近一点,你有什么事,我也方便及时过来。” 两人轮番哄,都没能哄住季超,他还是吵着闹着要回去,季楠实在没辙了,只好跟着聂庭,带着父亲重返聂家老宅。 折腾完,已快四点了。 “楠楠,留下来吧。”聂庭看着浑身透着挫败无力感的季楠,心揪着疼。 季楠这才看清聂庭,脚上的鞋穿了两只不同的,衬衫扣子扣错一粒,向来整齐的头发乱糟糟的,若是执意要回去,他肯定会送,实在不愿意再麻烦他。 更不愿意折腾他。 “好。” 像是明媚的春日里,枝头开出的第一朵花,柔得聂庭心尖一颤。 还是住进了那间离开了两年多的房间,躺在床上,季楠想了很多,聂庭,好像真的不一样了,成熟了,稳重了。 好像又没变,看自己的目光没变,还是那么炙热,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季楠融进目光中。 当晚失眠的,不止季楠一人,隔壁房间的聂庭同样在失眠,他的楠楠,终于还是回家了,他想要拥抱他,想要亲吻他,他的克制的压抑着,不敢越池一部,他怕又吓跑他。 早晨,季楠犹豫着给方渐青打电话,电话那头,方渐青似乎刚睡醒,声音略显不耐,“哪位?” “渐青。” 那头传来“咚”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卧槽”,电话断了。 季楠对着手机一脸懵,几秒后,方渐青打了过来,“季楠!季小楠!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都去了哪里?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你过的还好吗?” 说到最后,方渐青哽咽了,季楠喉头跟着一紧,跟他约好地方中午吃饭,方渐青急性子,等不急中午,现在就嚷着要见季楠,季楠跟他约好,在他原先的小公寓见面。 季楠站在二楼阳台打电话,挂断电话才发觉聂庭站在身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聂庭没有让开的意思,挡住季楠,语气恳切:“我送你回去吧。” 季楠点点头,应了,早去早回吧,下午还想带爸爸出去走走,若是自己坐车,先得走到别墅区公交站外,大概半小时,再等车不知道得多久,季楠时常想吐槽别墅区的配套,是不考虑没有车出行不便的人吗? 好像确实不用考虑,出入不是保姆车就是私家车,除了在别墅区工作的人员,大概都不用乘坐公交。 洗漱好下楼时,聂庭在和季超玩跳跳棋,季超很开心,赢一盘,吃一颗药,季楠站在一边看着,有些插不进去。 阿姨端着早餐出来,解释道:“聂先生一直都是这哄季老先生吃药的,季老先生刚回来那段时间,聂先生请了三个人来照顾,都近不了季老身,季老发起火来,逮着什么扔什么,全往人身上扔,聂先生就自己照顾,哄他吃药,吃饭,带他先澡,我记得有一次啊,聂先生想给季老剪头发,开始都哄好了,季老答应了,剪到一半,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发火,抢过剪刀乱挥,聂先生怕他扎伤自己,上前抢下剪刀,季老一把把剪刀扎进了聂先生手心,把我们给吓得呦,另外两个阿姨当天就走了,只剩我一个了……” 后面季楠全都没听进去,听到聂庭手心被剪刀扎了,季楠跟着手心一阵痛,那痛意逐渐蔓延,布满整颗心。 聂庭,他替我做了身为人子该做的事。 哄完季超吃完最后一颗药,聂庭抬头,对上季楠的眼神,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温柔了些许。 季楠拉着父亲说了会话,父亲配合着,让吃粥就吃粥,让吃鸡蛋就吃鸡蛋,最后,问季楠:“我都听话了,能不带我走吗?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月季花多,小楠喜欢月季花,小庭说了,小楠会回这里,我得在这里等他,要是我不在这里,小楠回来找不到我,他会哭。” 好像自打回来,眼泪总是特别多,之前那么难,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个人忍受着孤独,一个人四处找寻父亲,明明自己是个不喜欢流泪的人,却不知怎么的,最近似乎有流不完的泪。 强行压住嗓子眼里的哽咽,对父亲说:“不带你走,我去市区办点事,晚上回来陪你,好吗?” “你去市区?”父亲小跑着回房间,季楠忙跟上去,见父亲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拿出两块月饼,交给季楠,“你知道市中小学吧?小楠在那上学,你帮我告诉他,爸爸买到了月饼,让他早点回家。” 季楠冲进洗手间,撑在洗手台旁,努力压制哭声,爸爸什么时候才能认出他? 聂庭挤进来,取来毛巾,扳过他身体,温柔的替季楠擦眼泪。 “你出去,”季楠扭过头,不看他,“别看我笑话。” 聂庭没说话,一把抱住他,按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季楠挣脱不过,强有力的肩膀似乎有着无限温暖,季楠逐渐放弃挣扎,垂在身旁的手,缓缓上抬,最后落在聂庭腰间。 “我怎么会笑话你,”聂庭低沉的声音在耳畔,“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第60章 完结 聂庭送季楠到楼下,叮嘱他走之前给他打电话,他过来接。 方渐青到时,汽车在大门口遇到聂庭,他摇下车窗,响笛,对着聂庭喊:“真的是你把他找回来的吗?” 聂庭也降下车窗,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勉强原谅你。” 季楠刚煮好开水,方渐青到了,开门的瞬间,季楠接受到方渐青猛烈的一拳,这一拳砸在腹部,季楠被砸得直咳嗽。 “你还知道回来?还认我这个朋友?” “渐青,对不起……” “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我就问你,你这两年去哪了?我都寻思着你再不回来,我给你立个碑!” “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方渐青骂了大半个小时,季楠端着泡好的茶,“口干了吧?先喝杯茶好不好?” “少来!” 季楠捡重要的说了这两年的际遇及在乡村支教的事,原本放心不下乡村的那帮孩子,想着带着父亲一快儿去落银村,聂庭告诉他,有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自愿去了落银村,苏益也来电说,新去的大学生跟孩子们相处很融洽。 “你跟聂庭现在怎么样?”方渐青问。 “我也不知道,”季楠照实说,“他确实变了许多,成熟了,稳重了,但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最多做朋友。” “你是不是,还在生他当时失约的事?我当时也气,恨不得替你揍死他,柯明海跟我一分析,加上我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他确实有错,错就错在听信那个姓陈的话,明知他那品性,还相信他的话,跟他走,着了他的道儿,被弄晕关地下室。” 季楠倒水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茶盘完,“他不是跟陈……一起过夜吗?” 那天的记忆再次被季楠挖出来,不是陈梓轩用他手机打电话来说,他们在一起渡过一夜,连拒绝都不想直接面对季楠,让陈梓轩代打电话吗? 难道,一直都是自己逃避,不去探究事实真相,季楠又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肯多相信聂庭一点呢? 方渐青被惊到,“你说什么?” 季楠把那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其实后来我也想过,想听聂庭解释,但又怕听到我不敢听到的,一直纠结着,最后成了一个结,我不想去解的结。” “虽然我一直不大喜欢聂庭,但我必须为他说句话,话说,他一直没向你解释过?” 方渐青解释完那天发生的事,以及聂庭旧手机丢了,到处找手机,还上过报重酬寻手机的事,当时柯明海有问过聂庭手机里到底有什么重要机密,聂庭说有季楠照片,没有备份,也没传云空间,因为一些隐私问题,聂庭从不开通云空间备份,怕手机被黑客侵入。 方渐青算是明白了,他俩一个以为对方食言,跟白月光在一起,为了欺骗他手上的股份,另一个一直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盲目找人,找到人也只是以为季楠生气他当天失约,并不知道当中发生的弯弯绕绕,聂庭打他电话没接,发了数条解释短信,解释他当晚被人打晕故而失约,可惜的是,短信季楠并没看,电话卡被他扔掉了。 季楠听完一直没说话。 晚上,季超又不见了,季楠接到电话时,正在跟方渐青、柯明海吃饭,三人火速往别墅区赶,跟聂庭一起,开着车沿着公路往市方向找,监控显示他往市区方向去了。 途中路过一小公园,季楠突然想起,昨天季超说过等季楠放假带他去公园,四人兵分两路,夜晚,公园灯光昏暗,季楠走的急又快,沿着小道往湖边走,一不小心迷了路,正急得原地打转,猛一个转身,聂庭出现在他身后,扶着他,“小心点,晚上黑,看着点路。” 刹那间,季楠有些失神,转身就能触碰到的人,还是聂庭。 季超躲在聂庭身后,不敢出声,像个犯错的孩子,季楠无奈的叹了口气,带他回聂宅。 两天后,聂庭陪着季楠,带季超回他们住过的老房子,房前屋后长满杂草,太久没人来过,此地又偏,早已停水停电,大白天的,屋里也是一片漆黑。 季楠照着手机手电筒,带着父亲走进那间他们相依为命过的房子,时隔十八年,父亲终于回家了。 聂庭走在前面,挥开蛛丝,为他们开路,他第二次来,上一次还是来接季楠,来去匆匆。 季超在卧室妻子的遗相前站了许久。 回去的路上,季超一反常态的安静,季楠担忧的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摇头。 聂庭开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不去医院,不要去医院。”刚还沉默的季超反应极大。 “好,不去不去,我们回家。” 第二天早上,阿姨告诉季楠,季超状态有些不对劲,阿姨5点起床,季超已经坐在门口台阶了,不知道坐了多久。 “爸,是不是想妈妈了?” “想……” 下午,聂庭和季楠再次陪季超回老房子,季超念叨着要去拿照片,季楠想起来,应该是妈妈的照片,被爸爸藏了起来,小时候怕季楠看到妈妈照片伤心,都被他藏了起来,后来季楠也有找过,翻遍他能想到的任何地方,都没找到。 途经一老旧市场,季超说:“那里有卖红豆酥的,楠楠和他妈妈都爱吃。” 聂庭问用不用停车下去买,季楠也有此意,季超说不用,不要停车,要快点赶回去,可车刚开到老房子门口,季超又吵着要买红豆酥,季楠和聂庭只能顺着他,刚要调转车头,他又吵着下车,要一个人先进老房子,在房子里等,让季楠和聂庭去买,聂庭提议他一个人去买,季楠留下来陪他,他不肯,执意要一个人在老房子待。 季楠和聂庭怕刺激到他,只得再次顺他意,最近病情反复,医生说过尽量不要刺激他,去个来回,大概也就十几分钟,把老房子大门锁起来,应该不会出事。 一路上,季楠忧心忡忡,聂庭感受到他的不安,提高车速,到家时,大门门锁被破坏,敞开着,季楠冲进屋,转了一圈,不见季超人影,墙上原来挂着母亲遗相的地方,空出了一块,遗相不见了,后面还有一个凹槽,里面的空空的,像是刚有什么东西被拿了出去。 “别着急,冷静点,你想下季叔有可能会去哪里,我们分头找。” 季楠冷静下来,想了想,往东走,一直走到小路尽头的小山坡,母亲的坟墓在那里,其他他真想不出父亲会去哪里。 “那你往东走,我往西边找,电话保持畅通,我先通知一部分人过来,大家帮着一起找。” 季楠一直往东,小跑到母亲的坟墓,没有人,小路上的杂草都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季楠赶紧打聂庭电话,无人接听。 季楠沿着小道往回跑,越跑心越急,耳畔风声一阵一阵被抛于脑后,一路往西小跑,跑到老家后面,才想起,家后面有条小河。 待季楠跑到,河边已聚满了人,季超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个木匣子,冻得浑身发抖,指着水面,水面上好几个人在浮动,大家大声说着话,季楠心慌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见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聂庭不在,聂庭不见了。 季楠拉住旁边的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大概30来岁?穿着咖啡色衬衫?” 那人指着水里,说水里好像还有一个人,大伙正在找。 顾不上太多,季楠往水里冲,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聂庭吗?旁边的人拉住季楠,“你浑身都在发抖,你不能下水。” 季楠跌坐在岸边,挣扎着往水里去,河里突然有人喊:“找到了,叫救护车先!” 看到被抬上来的聂庭被人救了回来,吐出水腹腔里的水,逐渐恢复呼吸,季楠的一口气也顺了过了。 聂庭躺在病床上,肺部呛进了水,暂时不能说话,打字在手机上,安慰着季楠,说没事,季楠红着眼点头。 季超抱着那个木匣,蹲在一旁不敢吱声,小声解释:“我找到了你妈妈的照片,还有你妈妈的发夹,发夹脏了,我想去洗洗,家里没水,我就想着去河边洗,谁知道发夹掉水里了,我就下去捡,我不知道水那么深……后来,小庭就来救我了,可我上来了,他却又掉水里了,我看到水淹过他头顶,我也很害怕,我知道错了,小楠,你不要生气……” 季楠叹了口气,这才有力气去看那个木匣,里面有一本相册,相册被保护的很好,他一张一张翻过去,前面全是爸爸妈妈的照片,中间季楠出生,季楠和妈妈的照片占满了相册后半部分。 突然间的,翻到其中一页,聂庭情绪激动,按住季楠的手,指着上面一张白色衬衫的小男孩,坐在钢琴前弹琴的照片,季楠不明所以,“怎么了?” 聂庭抖着手打字:“这是你吗?” “是啊,那年我妈妈还在,”季楠抚摸着照片,“那年我六岁,妈妈最后一次陪我参加演出,我记得很清楚,在少年宫的剧院,演奏了妈妈第一次教我的曲子《致爱丽丝》。” 聂庭盯着照片,照片中的人,跟他记忆中带着光的小男孩重合在一起,再慢慢放大,变成眼前季楠的模样。 出院后,季超经过这次惊吓,反而吓出不少记忆,慢慢接受眼前季楠就是他的小楠楠,季楠见他有好转,带着他搬回了那套小公寓。 他跟聂庭的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聂庭没逼过他,也没再提过,只是跟着他们,搬到了季楠对面的小房子,就这样,大家做起了对阳台的邻居。 季楠很清楚,他放不下聂庭,但又不想因为一时感动跟他复合,聂庭没再提,他想的很简单,只要能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陪着他,他已经很满足了。 苏益一直留在落银村,经常会跟季楠视频,孩子们的学习环境越来越好,秦铮两头跑,时不时过去体验一把当老师的快乐。 距离季楠带着父亲从聂宅搬出来已过去整整一年,聂庭在对面陪了他们一年。 感情中最难能可贵的,是细水常流,是日复一日。 第366天,聂庭如往常一般带着新鲜月季花,敲响季楠家的大门,季楠接过花,在他转身那一刻叫住他:“聂庭,我今天煮了你的饭。”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 求婚 初秋的风吹黄第一片树叶的时候,季楠同意了聂庭的再次求婚。 那天依然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季楠刚进公司,公司前台依旧笑着跟他打招呼:“季总,早上好!” 没错,季楠又回到公司任职了,这次没有以股东的身份,单纯的合同员工,上任一个月,帮公司标中三个重大项目,大家对他的态度,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季楠刚进电梯,商务员小陈追着电梯门,季楠赶紧按住,小陈挤进电梯,“季总,谢谢,谢谢,这个给你,我想起来,我好像有东西落车上了,我得去拿下。” 不等季楠反应,小陈又冲了出去,季楠望着怀里的一把糖果发怔,大清早的,发什么糖? 刚出电梯,人事部小王冲匆匆的跑过来,塞给他一个苹果,“季总,早上好啊,这个给你。” 这些人,今天怎么都怪怪的? 刚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灯突然熄灭了,整层办公室的百叶窗突然落了下来,办公室陷入黑暗,等季楠适应黑暗,推开门进去,猝不及防的撞入一个怀抱。 “楠楠,生日快乐!” 下一秒,灯光和彩带在头顶同时炸开,掌声响起,同事们一起喊:“祝你平平安安,祝你们甜甜蜜蜜!” 聂庭抱着超大一束玫瑰和百合扎成的花束,单膝跪地,举起一枚戒指,“楠楠,刚才是祝你生日快乐,现在是求婚,这一次,我希望我们以相爱为基本,以伴陪为目的,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周围人都在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季楠又想起那枚戒指,只的毫无浪漫可言,今天被送出来的还是那枚戒指,有了鲜花和气氛的烘托,比上次的送出的时候多了那么点仪式感,虽然还是很俗套。 季楠伸手,“嗯。” 聂庭愣着,没敢动。人事部经理急了,“哎呀,聂总,季总都同意了,戴戒指啊!” 聂庭慌忙给他戴上,季楠接过花,刚准备拉聂庭起来,方渐青拦住季楠,“等等,劳烦聂总先跪着吧。” “渐青你搞什么?” “楠楠你别管,”方渐青清了清嗓子,“请问聂总,以后家里谁说了算?” “季楠说了算。” “谁做饭,谁洗碗?” “我做饭,我洗碗,我在家的时候,所有活儿都我干!” “如果你们吵架了,请问聂总怎么办?” 聂庭大声抢答:“我不会跟他吵架,不会惹他生气,如果真的有吵架,那也一定是我的错,我先反省。” 季楠脸微红,拦住方渐青,“行了行了,别闹了!” 不知道是谁又关了灯,也不知道是谁推了季楠一把,黑暗中,聂庭抱住季楠,吻了上去,他们拥吻着,直到喘不过气才分开,办公室只剩他们二人,聂庭像是亲不够,又压着季楠靠在办公桌上亲了一回。 两位老总手拉手,从公司离开,助理跟着身后发着喜糖,见人发一把,“来来来,聂总季总的喜糖,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季楠单手遮面,突然觉得这种俗气的仪式感也没什么不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所有人都用着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季楠,季楠觉得那是一种嫁女儿的目光,有胆子大不怕聂庭的下属,更是直言让聂庭晚上温柔点,节制点。 到目前为止,两人都没搬到一起住,仍旧是各住各的,白天在同公司上班,晚上在隔着阳台,一个浇花,一个看浇花的人。 季超最近精神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跟聂功成一起住到老宅子避暑,住了两个多月,两人都不愿回来,季楠又何偿不明白,两位老人那时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时间,躲得远远的,尽量不给他们机会分心。 一起回小区,两个大男人,愣是处成了刚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聂庭先送季楠到楼下,季楠又送他到两栋楼中间的花坛处,聂庭又从花坛陪着他走到电梯口,正在电梯里阿姨看了看聂庭,又看了看季楠,“你俩上不上啊?我看你们在门口转悠大半天了,路都要给你们撵薄半寸了。” 电梯里大爷接了一句:“腻腻歪歪的,上不上的?” “上上上,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 季楠脸皮薄,赶紧拉着聂庭进电梯。 楼层到达,季楠拉着聂庭快步走出电梯。 “我还用再走吗?”聂庭问。 “都到家了,走什么走。” 聂庭心里默默感谢阿姨和大爷,不经意的助了把力。 “你想吃什么?”季楠洗了手,往厨房走。 聂庭跟在后面,脱掉西装,挽起袖子,“想吃你。” “正经点,想吃什么?” “正经点也还是想吃你。” 季楠耳朵发烫,“我又没说不让你吃。” 是你自己最近一直扮正人君子,上次放进来吃了顿饭,时不时过来蹭饭,那还真的是只蹭饭,季楠一度怀疑是不是分开的两年聂庭受过什么刺激,那方面不行了,他不知道的是,聂庭每晚都在对面的房子里冲冷水澡。 “那我就不客气了。” “喂,我也没说是现在啊……唔……” 时隔两年的再次契合,费劲的程度可想而知,衣服脱到一半,季楠想起来,又没有工具,什么者没有。 聂庭光着身子,默默去客厅拿公文包,从包里掏出一套未开封的工具,季楠捡起掏工具时掉落的小票,购买时间在一个月前。 “所以,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时机?” “你生气了?”聂庭没否认,又附身过来,将季楠余下的话堵了回去。 生气,特别生气,居然这么能忍!买了半个月了,每天晚上都来蹭饭,家里就俩人,有时挤在厨房一起做饭,有时一起洗碗,还在在同一个沙发挤过一起看电影,聂庭都表现的极为绅士。 季楠在喘息中说:“我以为你不行……” “那就让你验验货,婚前验货,验收合格的话,我们去领证吧。” 这一验,就是三小时,光前 戏足足做了大半个小时,分开两年的身体,要重新契合,可想而知,有多困难,括约肌早已忘记小聂庭的适感,重新让它们认识,聂庭用足了耐心。 最后,赶在季楠饿晕之前,聂庭勉强跟他身体分开,起床煮了面,又端过去喂季楠吃了大半碗。 “合格吗?楠楠。” 季楠轻哼一声,“不合格。” “那待会再来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