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王想过平凡生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丧尸王想过平凡生活》作者：是非非啊 文案： 【排雷！我所有写得主攻文，都不是攻控文！别给我戴帽子！我就单纯写个故事，什么都不控！！】 特殊人力资源局是末世之后开设的培训单位，培训的都是一群经历过末世无法适应和平社会的危险分子。 贪图稳定的编制待遇，平凡的路忍成为了这里的心理开导师。 然而上班第一天，主任就让他去监管室接一名复学生——曾经A区唯一幸存者，传说屠尽满城丧尸的绝世煞神。 路忍的隐藏身份是人类公敌——丧尸王。 路忍有点头疼，对这位危险漂亮的病人甚至做好了以暴制暴的准备。 谁想接触没两天，他就被对方红脸表白了。 “路忍医生，我想我喜欢上你了，非常喜欢。” “你指的是医患间的友善关系？” “不，是想亲吻的那种。” 1.主攻，治愈甜文，各种撒糖技巧，专业直球选手。 2.扮猪吃虎贪图安逸攻×时而疯狗时而天使受 3.从你喊出我名字的时候，我就完全沦陷于你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末世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漂亮神经病表白了 立意：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第1章 炎热的八月，路忍西装革履，到H市城郊新区的特殊人力资源局面试。 “请先介绍一下自己。” “您好，我叫路忍，本科毕业于A大，读得是心理学专业，有心理咨询师证，毕业后有两年的心理辅导经验。我的简历完全附和单位公开招聘的条件，同时，我很喜欢助人为乐的工作，末世以前成为一名慈善家是我的毕生梦想。”路忍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和冰冷的机械镜头进行对话。 “路忍先生，简历上写着你的年龄是三十二岁，那你获取的学历文凭还有所谓的工作经历都是五年前的事吧？”广播里传来面试官的询问。 “是的。” 路忍点点头，“末世五年人类生存都是问题，我自然是不能在丧尸堆给提供咨询治疗服务。” “末世前的公民资料很多都丢失损毁了，你说得这些我们很难分辨真假。” “那我应该如何证明简历的真实性？讲讲心理危机干预？或者是你们哪位需要现场咨询的？”路忍瞧着镜头嘴角撇了撇，“请你们至少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路忍先生，大世界数据资料显示你的公民安全值为九十八分，信任码为绿色，基于你优良的个人信息，我们会采纳你提供的资料档案。”过了一会儿，机械女音再次响起。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路忍长长吐了一口气。 “您了解特殊人力资源局吗？在面试前，您有仔细阅读过入职手册吗？” “当然，那本小册子我读了好几遍了。特殊人力资源局是末世后政府开设的新型事业单位，这里管理的人才有一点特殊，似乎都有些暴力倾向。”路忍停顿了下，“其实简历里我忘写了，我会自由搏击，有一定自保能力，我想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路先生，这项工作存在极大的危险性。”机械音淡淡说，“你要开导的不是普通社会人员，而是无法适应和平社会秩序的危险分子。” “是的，我知道。”路忍挠了挠头坦诚说，“这工作确实危险了点，但是胜在钱多体面有编制。我这年纪再不找个铁饭碗，以后相亲结婚没市场啊。” “您是单身吗？” “是的，母胎至今。”路忍强颜欢笑，感觉胸口中了一箭，不知这个问题和招聘开导师有什么关系。 “您很诚实。” “‘言无信者，行不果’是我的座右铭，这算是我的优点。”路忍嘴里瞎扯着，来之前他自认为准备充分，但奈何面试官的提问角度太过匪夷所思，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好的。路忍先生，你被录取了。” “我、我被录取了？”路忍下意识重复。 “是的，等签过合同，你就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开导师了。” 路忍愣了一瞬，随后感到……这次面试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仿佛就是个骗局等着他入套似的。 “等等，你们不要在考虑一下吗？一般面试不是都要过几天才有结果吗？”路忍小心问。 “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名符合所有条件的面试者，我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会议室的合金门在路忍面前缓缓打开，“路医生，现在你可以离开会议室，准备入职手续了。” 路忍有些懵，他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整个面试时间还不到十分钟。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拎着公文包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主动走过来伸出手：“路医生，欢迎加入特殊人力资源局，我姓赵，是行政处的主任。” “您好，赵主任。”路忍上前握手，“幸会幸会。” 整座建筑的陈设都是崭新的，高堂素壁，窗明几净，大理石地板光亮得能印出人的倒影，路忍跟着赵主任走到三楼的办公室，对未来的办公环境十分满意。 “这是入职合同，需要你确认后进行签署。”赵主任从手提包里递过一份文件。 面对这份冗长官方的文件，路忍有点头大，象征性翻了几页就随手签了。他想着特殊人力资源局怎么说也是政府开设的事业单位，报纸新闻上都有大篇幅的报道采访过，应该不至于用份黑心合同来压榨他这样一个普通人。 赵主任将文件收回，“路医生，顾名思义，特殊人力资源局是极为特殊的事业单位，致力于帮助有心理障碍的社会人群回归正常生活。我们培训改造制是三年，优秀的培训人才也可以通过参加国家大型考试安排就业，所以说，虽然的考核不像正常人力单位那般严格，但就业率也是我们评判工作的标准之一。当然无论如何，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安全第一。” 路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就是单位执行的是封闭式培训，所有人都要住在单位里，没有单位领导的批准不能随便进出。” “那双休日，法定假期呢？难道都要待在单位里？”路忍傻眼了，“这不相当于坐牢吗？” “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占地面积相当于H市的百分之一。餐饮购物娱乐，这些基础设施都有配备。”赵主任说，“而且单位会按规定给员工们安排年假。” “年假……那岂不是谈个恋爱都要整得和鹊桥相会似的？难道整个单位的员工都是单身狗吗？”路忍喃喃说。 “事实上，我们招进来的员工大多与社会联系薄弱。”赵主任推了推眼镜，“而且据我所知，路医生你应该也没有谈恋爱的烦恼。” “没有才是问题的关键啊。”路忍眨巴着眼问，“请问单位是分配对象吗？” “你可以尝试自己在这里寻找志同道合的人。” 路忍轻咳了一声，“赵主任，冒昧问一句，您结婚了吗？” “我的妻子在监管处工作。单位内部是允许自由恋爱的。” “还真是内部消化。”路忍缩了缩脖子，“可这地方明显是僧多粥少，男女比例不协调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路医生，你刚刚签署的文件里有一份是有关保密协议。这所单位里发生的事都属于国家机密，不能随意泄露到外界，如果你现在擅自离职——” “难道我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被灭口吗？”路忍嘴角弯了弯。 “不会，只是需要你支付一大笔违约款。”赵主任摊开一只手，“我记得大概是五百万和平币。” 五百万？这是什么不平等条约？ 他全部身家加一起还没有违约款的千分之一。 路忍心中暗骂，面上已经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认真：“赵主任，我开玩笑的。这工作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不过是找对象困难了点而已，只要单位需要，我定当义不容辞。” “路医生，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好，我们单位的培训人员不多，开学以后你就负责两个班的心理咨询。” “好的，赵主任，您放心。”此时此刻，上了贼船的路忍除了笑脸相对，已经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这是SOS手环，连接单位智能系统网络，能定位你的实时位置。在任职期间遇到任何危急情况，按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保安部会第一时间派人救援你。”最后，赵主任给了路忍一只银色的金属手环，“那个银色按钮是高压防身喷雾。” “赵主任，我想咨询工作应该用不着这样高科技的设备吧。”路忍把玩着那做工精巧的手环，上面刻着他的姓名，员工编号，还有一朵象征和平的橄榄花。 “路医生，面试时你似乎说自己学过一些自由搏击，但其实等真正工作后，你就会发现那些所谓的搏斗招数对野兽般的疯子没有什么用处。这只手环才是你最后的生命防线。” 路忍退出了办公室，从宿舍楼前台拿了钥匙和行李后，前往自己的员工宿舍。 宿舍是高级套房，卧室，独立浴室，小厨房，外加朝南阳台一应俱全，在硬件条件上，特殊人力资源局有政府撑腰，确实财大气粗，挑不出一点毛病。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的家吗？”整理好东西，躺在柔软干净的床上，路忍长舒一口气，“真是久违的感觉。” 末世整整五年，习惯了像行尸走肉一般在荒芜的废墟安营扎寨。 现在忽然有了着落的地方，一时间也很难找到以往家中安稳的感觉。 路忍没有气馁，他知道这是一个起点，只要有稳定的工作和体面的身份，他迟早会如愿以偿过上像正常人类一样安稳平凡的生活。 路忍正幻想着混吃等死的咸鱼未来，裤子口袋里忽然响起手机震动。 路忍拿起手机，是赵主任发来了一条信息。 “路医生，这学期有位性质特殊的复学生转入单位培训，明天中午请前往特殊人力资源局监管室对接工作。学生档案已发送你的员工邮箱，注意查收。” 咸鱼不好当，这不入职还不到24小时，就有任务安排到他头上。 第2章 路忍冲了把澡，泡了碗热腾腾的方便面，在浏览器搜索框输入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官网地址。 笔记本屏幕上跳出了青春洋溢的登入页面，正中间是黑金色的橄榄花徽章图案，底下还有一行笔走游龙的黑色寄语，“和为贵，谐为美。” 路忍点击“员工登入”的选项，在用户名框中键入SOS手环上的员工编码，赵主任说初始密码是他的身份证后八位，路忍扒了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数字。 进入线条简洁的个人页面，路忍点开内部邮箱，果然有一封来自行政处的未读邮件，发送时间显示为一小时前。 “尤游，性别男，二十三岁，身高184厘米，体重70千克，发现地点末世A区（完全沦陷地）。” “身体状态良好。” “精神状态未知。” “公民安全值未知。” “公民信任码暂未领取。” “危险等级评估SS。” …… …… 路忍将整份档案从头望到尾基本数据基本都是刺眼的红，等信息传输进手机后，他就阖上了笔记本，走到阳台上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在成为政府单位人员的第一天，路忍没想到就会遇到如此棘手的麻烦。 这份个人档案哪里像是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危险等级评估SS级……就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狂魔也只能在系统里评个A级。路忍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单位竟然将“原子弹”级别的危险人物交付到他这个新人菜鸟手上。 对于普通培训师来说，平时工作以教书育人为主，接触的人群都是祖国积极向上的花朵。但特殊人力资源局不同，这里本质上一个关押控制疯子杀坯的地方，单位培育的都是血腥残暴的食人花。 特殊人力资源局，政府投资建立的特殊单位，主要目的是集中管理那些末世结束后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幸存者们。他们过惯了刀口舔血、危机四伏的日子，养成了野兽般自私自利的秉性，与眼下全新建立的社会秩序格格不入。 政府无法把这些人关入监狱，说到底他们也是“7·15人类灭绝灾难”的受害者。五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感染来势汹汹，成千上万的人类受到变异影响沦为直立行走的尸体，恐惧绝望席卷全球每个角落。 路忍记得很清楚，当年第一个病毒爆发的沦陷区就是A区，丧尸们成群结队的簇拥在街道上，整座城市就像被泡在血池里，到处都弥漫着恶臭血腥的气味。 有些碰巧，这名复学生也是A区的幸存者，而路忍曾经的家也在A区。 回忆起过往，路忍忽然感觉眼睛有点酸，想起自己眼镜还没摘，摁灭了烟头，回到房中。 取下黑色的隐形眼镜，路忍在镜中看见了一双纯白的眸子，有点瘆人。 路忍，上学时绰号“路人”，这辈子的毕生心愿是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普普通通的过日子。 现在的他就过得十分的路人，貌不惊人，囊中羞涩，碌碌无为，平凡到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然而没有人知道平平无奇的路忍隐藏着一个秘密，他有一双尸体才有的眼睛。 他不是人类。 他曾经的身份是人类公敌——丧尸王。 *** 那是发生在末世第一年的事。 那时丧尸病变来势凶猛，作为病毒源头的A区很快失去控制。路忍躲在A区的一间废弃仓库里苟活了四五个月，最后在出去找水源的路上被一只丧尸抓伤。 他变成了丧尸大军的一员在整座城市游晃，啃食生肉活物。 直到有一天，他在废墟里踢到一台快破废的收音机，听懂了里面断断续续的人类呼救声后，意外地发现自己大脑的意识恢复了。 他是被感染后发生变异的个例。后来，他发现自己不仅能够像人类一样主动思考，还能随心所欲的控制一定范围内的其他丧尸。 无论是抬手踢腿，还是跳舞表演杂技，只要他在脑中命令，这些行动迟钝的活死人都会按照他所想的样子行动。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掌控了非同凡响的能力。 那天，路忍在A区最高最豪华的世贸大厦楼顶上坐了一整天，支着下巴俯视着因为他的命令匍匐在地上的丧尸群。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十分痛快，但死气沉沉的风景实在没有意思，路忍心里始终是空荡荡的。 回想起以前的人间烟火，他忽然想做些什么，尝试给这满目疮痍的世界一次重新复活的可能。 *** 第二天中午，特殊人力资源局监管室。 这是整座单位防控部署最严密的地方，四周被冰冷的金属铁丝网包围，面试那一天路忍有在公车上远远看上一眼，当时他还以为是国家新建的秘密军事堡垒。 几束红光扫过，路忍走在四面封闭通道里，不自在地左右张望着。 这地方真的是普通人能进的吗！他不会是走到什么军事禁区了吧。路忍心里想着。 他独自走入了这座科技感十足的建筑，没有人来询问他的身份，墙面上的绿色指示灯闪烁着，指引着他来到开阔的穹顶大堂。 “是后勤处的路医生吗？”一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套裙的职业女性走了出来。 “是的。”路忍问，“您是？” “我是监管处的秘书宋奕佳，请跟我来。”女人朝着路忍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 “宋秘书，您好。”路忍跟着宋秘书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年轻男人坐在电脑前，穿着和宋秘书配套的黑色制服。 路忍好奇地扫了一眼，发现电脑屏幕上是切分成九格的监控实像，每个小格中都有一两个移动的人影，他们都穿着相同的条纹汗衫。 “这是我们的监测网络，可以防止他们做出一些危险的事。”宋秘书坐在路忍的对面，打开笔记本，“如果你对监管室感兴趣，等交接完工作我们可以为您安排参观讲解。” “不用了，不用了。”路忍立刻收回目光，“宋秘书，我们先聊正事。” 宋秘书点点头，轻声说：“我想那份档案您昨天应该浏览过了吧。” “是的，我对那位……叫尤游的学生已经有一定的了解。”路忍顿了顿，“他似乎以前就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培训学生，我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被关进监管室的。” “极为严重的暴力行为。”宋秘书抬眼说，“他差点杀害了一名员工。” 路忍的嘴角略微抽了抽：“那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太清楚，那位员工也是开导师，他当时正在教室辅导，说得好好的直接被摔过来的桌椅砸昏厥了。”宋秘书淡淡说，“可能是哪句话戳中了他内心的敏感点吧“现在那位员工怎么样了？”路忍深吸了一口气。 “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没有痊愈。应该被政府财政赡养着，算是提前退休了吧。”宋秘书想了想说。 “那还挺舒服……”路忍轻咳了一声，正色说，“不，我是说，那他心里可能不太舒服，毕竟要离开心理行业一段时间，不能为政府人才建设添砖加瓦了。” “手臂骨折端旋转移位，他现在确实举不起砖头了。” “看来前辈伤得十分严重啊。”路忍琢磨了下措辞，“那宋秘书，这位尤游同学……他在这里有深刻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一年以来他的心理健康测试都是高分通过，在监管室里的表现也很好。”宋秘书将笔记本屏幕转向路忍。 屏幕上跳转出清晰的监控画面，在四面白墙的单调隔间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那是个长相精致的青年，轻晃着两条大长腿，一身监管室发放的条纹衬衫，左手戴着镣铐被拴在床杆上，头发是混血独有的那种茶色，一双淡蓝色的瞳孔。 长得意外的好看啊。路忍愣了愣，一时间很难将眼前这个有些文艺气质的青年和危险评估ss级的暴力怪胎联系起来。 “他就是尤游，未来需要你开导的bingre。”宋秘书说。 像是感觉到他们的注视，屏幕中的文艺青年抬起了头，朝着摄像头的位置了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岁月静好的模样像极了那种西方17世纪流行的浪漫主义油画。 “他知道我们在看他。”路忍说。 “应该是无意的，我们的摄像装置是完全隐蔽的，他们也不知道有人24小时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像是在验证宋秘书的话，青年的神情被垂下的碎发遮挡住。 “他和您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对吗？”宋秘书将笔记本阖上。 “是的，他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或者说，以前那种明星偶像之类。”路忍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记得档案上对方的身高超过一米八，还以为会是个虎背熊腰的大家伙。 “他的外表确实很有迷惑性，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宋秘书说。 “迷惑性？您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路忍皱起眉头。 “无法确定。这正是路医生您要亲自确认的事。”宋秘书认真地说。 “路医生？您是在说我吗？”路忍的声音有点颤。 “当然，这是单位布置给您的任务。”宋秘书有些奇怪地望向路忍，“您不正是为此而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交接任务是这个交接法啊。”路忍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一个新人竟然能得单位管理层如此器重，“请问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复学以后，观察了解他的心理状态，尽量避免严重的暴力冲突事件，有任何情况及时汇报。”宋秘书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表格，“对了，这是复学申请单，等见面后，不要忘了让他在上面签字，这样他才能恢复培训学生的身份。” 第3章 相隔几个通道，特殊人力资源局监管室，禁闭区。 四周用人造皮革包裹的墙面覆满了乱糟糟的抓痕，光线昏暗的隔间寂静无声。青年捧着精装书册，似乎读的津津有味。那是一本英文原版插图书籍，硬纸封面外面镌刻着镂空的玫瑰花纹，中央画着一只滴血的夜莺。 墙外传来密码输入的滴滴声，合金门被身穿工作制服男人用力推开，他走到了青年身边，从腰间拿出细长的钥匙，解开了绑在床栏上的铁镣铐。 “我是能从这里出去了吗？”青年阖上书声音温和，“警官。” “是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但这不代表你就获得自由，失去了约束。” “时间真快，一年过去了，我在这里都住习惯了。”青年自说自话着，神情有点不舍。他缓缓站起来，高挑精瘦的身材略显压迫感。 “哼，用不着遗憾感慨，像你这样危险的家伙也许很快就会被单位的负责人赶回来。”见青年站在原地不动，男人有点不耐烦，刚想推搡一把，那张天使般的面孔恰巧转了过来，目光如刀。 “有什么事吗？”就像错觉，转眼间青年又露出了温暖的微笑，“警官。” “少说话，赶紧……走快点。”男人低嚷着，想到有关青年的恐怖传言，最后还是有些畏惧的收回手，心里微微有点发憷。 他很清楚青年不是以常理而论的普通人，那是能在千万丧尸堆里游刃有余，在沦陷区生存了整整五年的神经病。 *** 路忍的手机响了，有短信进来，他以为是单位又什么新指示，扫了一眼结果是某家婚介所发来的广告，于是默默地关掉。 “爱情缘建夏令，幸福近在咫尺，连心婚介所诚邀您参加盛夏联谊活动，联系电话……” 路忍有点无语，他不知道这H市婚介所是怎么找到他这个大龄单身狗的联系方式的。虽说盛夏联谊活动听上去很让人想入非非，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考虑终身大事的心情。 建筑外的暗红色警示灯闪烁不停，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路忍咽了咽口水，感觉气氛有点紧迫，明明在他踏出办公室前还是一切正常的。 “好，我知道了。”宋秘书轻按耳麦，神情严肃。 “这是在火灾演练吗？我们要不要……”路忍话说一半没了声，因为下一刻知性温婉的宋秘书在他面前撩开裙摆，从腿侧抽出了一把漆黑的捷克cz83。 好家伙，美女姐姐不爱红装爱武装，这单位里奇葩遍地，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路医生，这座建筑会在五分钟内封锁。”宋秘书声音镇定。 “那……我是不是要做什么？” “您能自己离开这里吗？跟着通道的指示牌。” “当然，没问题。”路忍点点头，“宋秘书，我可以问一下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吗？” “尤游失踪了，他脱离了监管员的控制，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啪嗒一声，宋秘书拉开了捷克cz83的保险。 **** 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吵得让人脑袋发胀。和宋秘书分开后，路忍就独自向监管室的出口小跑去。 左转，左转，右转……监管室头晕目眩的通道设计让路忍实打实体验了一把警匪剧里争分夺秒的逃生戏码。 三分钟后，路忍终于跟着指示牌跑到监管室一楼的接待大厅，他呼了口气仰起头，发现二楼三楼的走廊处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而刚刚和他一起待在二楼的宋秘书，竟然也踩着八厘米高的细鞋跟赶到了三楼大厅的位置。 “这年头真是长得越美的，性子越野。”路忍不由感慨。 身后传来有些疑惑的声音：“你在说谁性子野？” 路忍一愣，分明赶到接待大厅的时候是没有瞧见的人。他扭头想要寻找搭话的声音，忽然从圆柱后冒出来的人影向他猛扑过来。 “真是不要命了，什么情况啊！”路忍疼得咧嘴抱怨着，整个人平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 路忍睁开眼，一张脸出现在离他极近的地方，顷刻间那些还未说出口的埋怨全都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阿多尼斯，路忍的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名字，在希腊神话中让美神阿佛洛狄忒和冥后珀耳塞福涅都为之春心荡漾的貌美青年。“如花一般俊美的五官，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路忍没想到这样夸张的形容会在一个活人身上变得如此恰当。 两人保持着上下的姿势面面相觑，路忍在对方淡蓝色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那张普普通通的路人脸。 压在他身上的“阿多尼斯”先开了口：“你…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负责人吗？” “不，”路忍的喉咙滚了滚，“我只是一名特殊人力资源局新来的开导师，或者说心理医生。” “你是医生？”青年眼神中划过复杂的情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这里接……我的一个病人。”路忍说。 “接病人…原来是这样。”青年的神情豁然开朗，脸上露出了完美无瑕的笑，“真好，那您一定是位很负责任的医生。” 路忍的脸有点发热。有点难以启齿，作为一个没什么明显优点的成年男性，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旁人对自己如此直白的夸奖了，久到他努力回忆也想不到上一次具体是什么时候。 “医生好。”青年耀眼的像宫殿壁画上的天使，“我是你的病人，尤游。” “尤游？”听到这个名字路忍晕乎乎的头脑彻底清醒了，他往后挪了挪，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青年。 “是的。医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青年支着脑袋盘坐在地上，有些好奇地问。 “我叫……路忍。但是我想，现在应该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吧。”路忍望着青年身上一个个激光红点，他慢慢抬起头，仿佛自己身处在罗马角斗场的正中央，外围三层的看台上站满了人，他们全神贯注透过清晰的瞄准镜注视着路忍和青年的一举一动。 路忍有点懵，目前他正像靶子一样暴露在上百只枪口下。 “宋秘书！”路忍朝着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女人摇了摇手。 “路医生，请站在原地不要乱动，我们很快就会解救您。”宋秘书没有起伏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了下来，“尤游，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离开人质，不要做出任何危险的事。” “人质？不是，宋秘书，你弄错了——”路忍刚想解释，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尤游，重复一遍，放开身边的人质。”宋秘书眼帘垂下来，声音冰冷，“这是监控室的第一次警告。” “不要。”路忍身后传来干脆利落的拒绝。 “尤游。”宋秘书神色严肃，“你知道暴力反抗监管室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结果吗？如果情况万不得已，我们有就地处决你的权利。” “就地处决？等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路忍有些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成打打杀杀的节奏了。 “和自己的医生交谈也算暴力反抗吗？”尤游满脸无辜，张开双手朝向宋秘书，“我身上可什么危险物品都没有。” 宋秘书皱了皱眉：“张警官的配枪呢？” “那不应该询问张警官自己吗？”尤游的声音有些懒散。 “我和你一起走出禁闭区后，配枪就不见了。如果不是你拿走的，那你为什么要趁我回头寻找的时候逃跑。”穿着制服的男人指着尤游质问。 “因为长官没有让我等你，不是吗？”尤游不慌不忙地说，“而且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医生了。” 迫不及待地想见他？这一听就是骗人的谎言，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路忍偏头望向自己的左肩，那只搭着他的手修长干净，一点也不像是吃过苦受过累的手。 连一个茧子都没有瞧见，这样的人真的是经历过末世五年吗？ “宋秘书，张警官的配枪找到了。”这时人群中有声音回报消息。 “在哪里找到了？” “禁闭区单间的床下。” “怎么可能？”张警官面色凝滞，一时说不上话来。 配枪找到了，闹剧终于告一段落。宋秘书抬抬手，头顶上几百号人陆陆续续收起枪械，路忍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没有轻松半分。 因为离开监管室后，他就要独自应对那位充满谜团的复学生了。 “医生，我们接下来去哪？”到目前为止，对方都表现得意外乖巧。 “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有吧，如果单位没有将我去年的宿舍没收的话。”尤游挠了下茶色的头发说。 “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我们等到开学后再说。”路忍点点头，虽然对方到现在都表现得十分正常，但他还是不想和麻烦危险的人有太深的牵扯。 “我等会儿要去后街买些日用品，医生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还有事。”路忍拒绝。 “好吧，那医生再见。”尤游耸了耸肩，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再见。”路忍简单回复。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路上拖得长长的，分别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真是，我这记性，竟然忘记让他签字了。”走到一半，路忍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好麻烦，还是要回去找他才行。” 第4章 后街是特殊人力资源局南面的一块街区，里面有不少与餐饮娱乐购物有关的商场，是学生员工平时休闲的场所，因为是单位的配备设施，所以和普通商场的不同，在单位规定的上课时间里，后街是不向外开放的。 现在是八月末，单位还没有开始培训课程，路忍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后街开不开放。他打开手机，一个蓝色的光点出现在他的电子地图上闪烁。 这是宋秘书为他设备激活的追踪系统，那个不断移动的蓝点就是他的监控目标尤游的实时位置。 “真麻烦啊。”这句话算是路忍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身为存在感不高的人，路忍对于大部分事都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放任懒散态度。 他喜欢独处，喜欢安静，不爱闹腾。这是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养成的性格，从小到大，他就不太喜欢和身边的人建立太密切的关系。 福利院的护工们和那些想要收养孩子的父母都以为幼小的路忍有自闭倾向，往往交流没几句目光就开始变得怜悯，他们摸着路忍那毛刺刺的小脑袋唏嘘短叹一番，然后在院长的带领下走向花园里其他活泼乖巧的孩子。 就算被当作其他小伙伴的对照组，路忍也不感觉难过，他本就不在意收养的事。反正在福利院也有饭可吃，有床可睡，有学可上，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片阴暗狭窄的天地。 路忍很清楚自己一点也不向往类似漫威电影里那些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还是毫无进取心的那种。 …… “等一下。”根据电子地图的指示，路忍很快就在湖边找到了那个外貌无比显眼的混血青年。 “在这上面签个名。”路忍叫住对方，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被折成豆腐块的复学表单，递了过去。 “医生，这是什么？”青年接过表单。 “你难道——，不认字吗？”路忍的头隐隐发痛。 “嗯……不认得，因为我是外国人啊，医生。”尤游摸了摸下巴，面露微笑，“难道我长得不像吗？” “像当然是挺像的。”路忍有点怀疑，“可是，真的假的，你中文明明说得贼溜啊，一点洋人味都没有。” “会说不代表会写。”尤游耸了耸肩，“这里的文字那么抽象，学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 “好吧，听着这个是恢复你培训学生身份的申请，单位要求你在这签上自己的名字。”路忍叹了口气接受了尤游所说的理由，指着表单的签字处，“你会写自己的中文名字吗？实在不行签英文的也可以……” 久久没听到应答，路忍抬起眼，发现尤游根本没有在看表单，那双海水般淡蓝色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 “你在听我说话吗？”路忍皱起眉头。 青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不知怎么了，默默捂着脸背过身去，避开路忍探究的视线。 “你……在干什么？”路忍有些搞不懂青年怪异的行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对方存在沟通上的代沟。 “我不想签。”青年的语气突然改变。 “为什么？”路忍不解。 “因为大家都不想让我回来培训吧。而且路医生……你其实也不愿意开导我这样的危险人物吧。”青年闷声说。 被青年直截了当得看穿了心思，路忍也不好意思坦荡承认，他内心仅剩的那么点职业操守让他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来反驳。 “你想多了，没有这会儿事，无论是同学，还是医生都十分希望你重回培训——” “真的吗？”青年忽然转过身，目光满是不信。 “当然…是真的。”路忍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说。 “那就陪我一起去买东西吧。”青年嘴角上扬，露出狐狸般得逞的笑，“证明医生是真的很希望我回去培训。” *** “买完东西，你就会乖乖在表单上签字吗？”路忍推着快要散架的金属手推车，望着站在洗漱用区犹豫不决的青年，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快十多分钟了。 “当然，这是我们的约定。”尤游正拿着两只牙膏盒认真比较，“医生，你觉得是薄荷味好，还是绿茶味的好？” “牙膏的味道都差不多吧。再说这不是你用的东西吗？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路忍神情无奈，不知道尤游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他觉得自己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但可能是因为对方真的是个外国人，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现在不愉快的心情。 尤游沉默片刻：“如果医生想快些结束，那就好好帮我选择吧。” 路忍粗略地扫了眼林林总总的货架，语气敷衍：“那个桃花味的好了。” “甜甜的桃花味吗？医生的选择真是出乎预料，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清爽点的口味。”尤游从货架上拿起桃花味的牙膏微微挑眉，若有所思说。 “我的喜好和你无关。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换其他的，不用参考我说得。”路忍独自推着车离开了堆满日用品的货架。 路忍心情很不好。这是十分罕见的情况，他是个几乎不发脾气的人，但是刚刚不知怎么了，可能是青年调笑的语气太惹人讨厌，让他产生了一种被恶意捉弄的感觉。 总之，借用老祖宗的那套理论，从初次见面起，他就预感到自己和这位不同凡响的复学生绝对八字不合。 “医生，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也不等等我——”身后传来尤游的声音。 路忍默不作声，没有搭理青年，闷头将车推到了付款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心火旺，他喉咙燥的厉害，顺手从冰柜里拿了一听蓝色可乐放到付款的台子上。 “医生是口渴了吗？我请医生喝吧。”似乎是感觉到路忍不太好的语气，站在旁边的尤游声音放软了许多。 “不用。”路忍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我不想欠你的。” “没关系，我愿意请医生喝——” “我不愿意。”路忍深深吸了口气，打断了青年还未说完的话径直往商场外走去，他已经不想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尤游同学，不要忘了，今天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又怎么样？”尤游付完钱快步跟上。 “所以，我们一点也不熟，说是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路忍转身注视着面前拎着塑料袋的貌美青年，冷漠开口，“就算你是外国人，来了这里，行事也该懂得分寸。” 两人间某种说不清的气氛被打破，仿佛有人用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牙酸的声音。 短暂的寂静中，路忍亲眼目睹了青年脸上赏心悦目的笑意消失不见，嘴角艰难地抿成冰冷的一线。到目前为止，他心里依旧不喜这个麻烦的复学生，但此刻忽然感觉自己说得话有点过分了。 “分寸是什么？我不明白。不过，医生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和其他人一样也很讨厌我，对吗？”尤游垂着头，茶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路忍张了张嘴，尽管远没到讨厌的程度，他最后也没开口解释。 “医生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尤游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向路忍的目光不再亮晶晶的，变得平淡陌生，“你说得这些我以后都会注意。” “你明白就好。”路忍扳开易拉罐遮掩尴尬，见两人无话可说他转身想离开，对方却抬起手臂将他拦住。 路忍抬了抬眼皮，微微攥紧拳头，以为对方终于要显露出真面目了。 “医生，不是要我在表单上签名吗？”尤游的声音很平静，“给我一只笔吧。” “你现在愿意签了？” “嗯。” 路忍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态度变得如此配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表单和黑色水笔。 “我写字不太熟练，这里没有桌子，可以借一下医生的肩膀吗？”尤游打开表单，脱去笔帽。 没有桌子，你可以靠在墙上写啊。路忍心里想着，最后还是点点头默许了青年走到他的身后。 路忍僵硬地站在原地，他能感觉到尤游将表单摊在他的后背上，还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怎么动作这么慢啊？签两个字要这么久吗？路忍不习惯他人亲密的碰触，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什么尖锐冰凉的东西行云流水般从他脖子的肌肤上滑溜而过。 “你干了什么！搞什么鬼？”出于自我防护的本能，路忍反手将后面的人狠狠推开。 “听医生的话，签名啊。”青年的后背撞上了坚硬的白墙，缓缓跌坐在了地上，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 没错，确实是签名，只不过他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路忍的脖子上。 “神经病吧。”路忍彻底忍无可忍了，望了眼角落里神色不明的人影，脸色冰冷。 他没有再施舍给对方更多的目光，捂着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5章 商场简陋的洗手间里，路忍对着镜子，掀开衬衫的衣领，望着自己脖子上枝丫般的黑笔印记。 YOYO，大概是那个复学生的英文名，听上去简直就像小狗的名字一样。 “真是个疯子。”路忍拿着沾了水的纸巾试图擦掉那脏脏的印记，然而他将脖子都搓红了，那“YOYO”的黑色笔迹还是顽强地残留在他的皮肤上。 “开玩笑的吧，这水笔的质量这么好？竟然弄不掉？”擦拭了十分钟后，路忍终于放弃了抵抗，选择将衬衫的领子立起遮挡。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臭的脸，神色阴郁，目光凶狠，一时间意外地有些陌生。 经历过人间地狱般的五年末世以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露出这样丑恶凶残的表情了。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只是被无聊的捉弄了一下罢了。那个外国学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仔细想想看，末世降临的时候对方也才是刚刚成年的岁数，这样一个在残酷血腥的环境里成长的小家伙，不懂得社会上待人接物的礼仪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少年孤身一人在沦陷区摸爬滚打，每天都要在绝望的环境里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活下来，因为心理阴影，还要被同类排强行挤关进了没有自由可言的笼子里。 很可怜吧，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都会产生这样的共情心理吧。 没错，确实是很可怜。 他应该对这个叫尤游的学生多包容一点的。 “振作点啊，路忍。这样可不行，你现在可是受尊敬的医生，不是没约束的杀胚，更不是个没脑子的丧尸。别忘了，你发誓死前都要做一个正常人的啊。”镜子里的男人喃喃自语，终于说服了自己，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尝试勾了下僵硬的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 路忍握着可乐罐走出厕所，咋咋呼呼的声音仿佛锣鼓一样敲在他的耳边，“毛哥，毛哥，你看那个人不是去年新生里狂得不行的A区幸存者……” 商场的通道处，有三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在不远处站成一排，叼着烟在吞云吐雾，路忍的眼帘微微沉了沉。 “传闻里说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听着好像牛皮哄哄的，结果那年开始培训还没有撞上面就犯事关进监管室了。”有人坏笑，“没想到啊，一年的时间就被放出来，看来那对开导师下杀手的事估计也是那群小崽子们吹出来的。” “瞧瞧他的狼狈样，还敢那么狂。正好给他一个教训，教他培训以后加紧尾巴做人。”毛哥眯了眯眼，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达成共识，朝墙角边落单的青年围了过去。 尤游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保持着路忍离开前的姿势，超市塑料袋散落在一边，海水般深沉的瞳孔望着那只细长的牙膏管似乎在发呆。 “喂，给老子站起来！洋鬼子！”星星点点的烟灰洋洋洒洒地落在尤游的指缝间，“我们毛哥有些道理要好好教教你。” 尤游抬了抬眼皮，面对叫嚣，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他妈的！毛哥和你说话呢！你丫的耳朵聋了？！听不见吗！还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这次坐在地上的人有了一点反应，略微动了动嘴唇：“滚，垃圾，不然弄死你。” “怂样！你小子叽叽咕咕说什么。”毛哥取下嘴边的烟条，一脚踩在雪白的墙上，低下头凑到了青年的面前。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青年说出的低语。 “你他妈脑子关坏了吧！你狂什么鸡——”像一只蔫坏的哑炮，毛哥满腔的怒火还未来得及发泄，他嘴里还未出口的脏话就戛然而止了。 毛哥在二年级培训学生中有点威望的，在没有被强制输送到特殊人力资源局前，他也是末世安全区里混迹的小头头，自己带了几十个兄弟在外围强收点保护费。趁着社会秩序混乱的那五年，宰过十几只丧尸，枪|杀过几个人，也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街区恶霸。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就在刚刚与青年对视后，毛哥发觉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四肢慢慢发凉，直到他抬起的那只脚的关节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青年身后那白皙的手指毫不受阻地扣起坚硬的水泥，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蜘蛛网状的龟裂痕迹。 这样的事已经超出人类的体能范围了吧…… 至少以毛哥自己的手爪子是插不进灌注好的水泥板的，但是他眼前这个过于漂亮的青年竟然做到了，拥有这样力度的手指……如果想直接戳穿人类的头骨，应该和碾花生皮一样简单吧。 他该不会是在做梦。 毛哥干脆闭上了眼，顺带狠掐了自己一把，还没等他再次睁开眼，一个硬|物毫不客气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艹！”毛哥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像保龄球运动中的白色球瓶，硬是被冲击力砸翻在地。 尤游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一团被揉捏地不成样子的可乐易拉罐叮呤咣啷地滚到了他的附近。 他抬起头靠在墙边，愣愣地望向去而复返的人影。 对方高举着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现在的姿势瞧着有一点点滑稽，像极了棒球赛场上的投掷手。 然而，因为刚刚不按规则出牌的突然袭击，一时间在场没有人敢忽视这个前来搅局的男人。 “抱歉，我可能扔得有点重了。”路忍慢慢举起双手，望着倒地不起的毛哥，面色尴尬说，“本来是想提醒他一下的，结果力量没控制住。” “你他妈是什么鸟人！竟然敢偷袭毛哥！找死！”两个小弟见路忍那张老好人实诚脸，便料定对方不是个会打架的，立刻回过神来。 他们丢下尤游，将关节捏得啪啪作响，朝着路忍走来。 “虽然你们可能不会听，但作为开导师，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打架是不好的行为。”路忍望了眼对方抡起的大花臂，“还有那个…吓人的刺青也不太适合你们现在的身份。” “你他妈拿开导师这种屁话糊弄谁——”两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正准备给路忍一点教训。 这时一股呛人无比的高压喷雾直射进他们的眼睛里。 “什么东西！艹！”那两人极为同步的弯下了腰，紧紧捂着流泪发红的眼睛哭爹喊娘。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尤游望着混乱的场景微微出神。 “这手环还挺有用，就是动静稍微大了点。”浑浊升腾的白色烟雾中，路忍捏着鼻子走了过来。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等他们来找你麻烦吗！”路忍二话不说拽起还赖在地上的青年。 尤游的神情还处于呆滞的状态，像一只精致的人偶，听话地站起身往外走去，路忍握着他的手腕，相接触的肌肤传来冰冰的温度，那种感觉意外地有点熟悉。 尤游认真回想起来，确定了在自己的记忆里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像路忍这样主动来牵过他手了。 真的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发生的事，却像在梦中幻想过千千万万遍了。 一切都如华丽的沉影，缥缈恍惚且永不消逝。 超市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迷离的彩光从灯牌投射出来，照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脸上都是绚烂缤纷的颜色，红光，黄光，蓝光，绿光……交织汇聚中透露出了一种电子气息的冰冷浪漫。 “你买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忘拿了？”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开口。 “好像忘了吧。”尤游注视着路忍的背影，嘴唇翕动。 “什么叫好像忘了，你就是忘了啊。那么一大袋子的东西要花不少钱……你现在两只手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啊。”路忍扭过头望着身后青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自从与尤游相遇后，他已经不记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医生，我的手里不是空的。”尤游轻声说。 “不是空的？”路忍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对方又要说出什么震惊的话来。 “我现在的手里握着的是医生的手啊。”茶色的碎发轻晃着，那张俊美的面孔暴露灯光下，再次展露出天使般无暇的笑容。 像是触电了一般，路忍立刻松开了自己握着的手，顺带往后挪了一步，和面前这个过于漂亮的青年保持了超过两米的距离。 “尤游同学，请你不要用轻浮的语气和自己的医生开说话。”路忍试图端起自己专业人员的架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伪装不算特别成功。 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像是有着某种的魔力，让他无法轻易挪开目光。 “抱歉，医生，是我说话的态度不对。”尤游点点头，认错态度出乎意料的好，“我再重说一次。” “重说就不用……”路忍摆摆手。 “路忍医生，我想我喜欢上你了，非常喜欢。”尤游温柔的声音像一束强光打在路忍的身上。 “什么？”路忍的大脑直接死机了。 他、他被告白了？这怎么可能？ 从未谈过恋爱的路忍怎么也没有想到平生第一次收到的热烈告白会是来自自己未来的病人。 过了好一会儿，路忍才找回了点理智，艰难开口：“尤游同学，你说得喜欢指的是医患之间友爱的关系吗？” “不，是想做|爱的那种喜欢。”那边的回答干脆利落。 路忍彻底沉默了，他被青年的惊人之语怔得不轻，刚找回的那点理智也在顷刻间不复存在了。 第6章 夜色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逆着人流往前走。路忍两手揣在口袋里，目不斜视，一直走到僻静的人行天桥下才倏地停下脚步。 路忍瞥了眼还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忍住唉声叹气的欲望，摸出了根烟叼在了嘴里。 咔嚓一声，尤游已经举着微弱的火苗走到他的身边。 “你身上怎么会有火机这种东西？”路忍皱了皱眉没有借对方的火。 “刚刚从商场买的放口袋里了。” “买火机做什么？你抽烟？”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尤游诚实地回答。 “没收了，病人不能抽烟。”路忍瞟了眼尤游的脸，拿过火机将香烟点燃，“对身体也不好，趁年轻赶紧戒了。” “医生，你应该看过我的档案吧。”尤游说。 “干嘛？” “那医生应该知道，我的年纪是二十三岁。”尤游声音有点无奈，“不是十五、六岁的未成年。” “哦，二十三怎么了？还不是个小鬼头。”路忍喃喃说，“我都三十二也没觉得自己多了不起。” “二十三岁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医生，这个年纪可以抽烟。”尤游坐在废弃的木椅上，歪着头说，“可以谈恋爱，可以发生性|关系，也可以合法结婚，所以医生和我在一起完全不用有什么多余的担心，我们的相爱结合都是正当合法的。” “咳咳，靠，咳咳……”路忍头一次被自己抽得烟味呛得不行。 尤游嘴角微勾，走过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医生，你的表现有些急不可耐了。” 路忍摇了摇头，将贴在他背后的手臂扒拉到旁边，身体往外挪了一大步。 “等等，等等，你别偷换概念，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路忍直起腰，脑壳有点疼，“听着首先，我们两个都是男的，其次我是医生，你是学生，还有我比你大了整整九岁，最重要的是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然后你就说喜欢我，要和我……谈恋爱？” 这些话路忍自己复述出来都觉得比狗血电视剧还扯淡：“你不觉得这个发展太跳脱了吗？” “医生，跳脱是什么意思？”尤游愣了下问。 “就是无厘头、急转弯……”路忍挠了挠头恐怕外国小青年无法理解这些高级的流行词语，“总之，两个人相互认识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你不觉得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这种喜欢之类的话进展太快了吗？” “不会啊，”尤游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因为我对医生是一见钟情啊。” “喂，不懂成语的意思就不要乱用啊。”路忍心里突了下，声音不由提高了点。 “一见钟情指的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他（她），我记得同义词还有一见倾心、一拍即合、一见如故……”尤游弯着手指如数家珍。 “行了，行了，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路忍低下头去，他看上去很混乱，心里其实清醒得和明镜似的。 虽然他没有什么真实的感情经验，但他知道的感情鸡汤可一点也不少。而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早些年网络上疯传的那句“一见钟情,明明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以偏概全，但是路忍觉得这种别样的解释还是颇有辩证思维的，结合古今中外的爱情故事，更是能发现此句字字珠玑，全中要害。 被一见钟情的前提是拥有一副不错的皮囊，路忍照了几十年的镜子，又当了几十年的单身狗，很清楚长相平平的自己显然达不到这样苛刻的条件。 他不知道尤游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反正路忍是一句也没有当真的。 “所以你是同性恋？喜欢男人？”路忍沉默片刻，决定换个方向突破。 “不是，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对女人也不感兴趣。”尤游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是唯一的，我喜欢的人。” “拜托，别把你的医生当成春心萌动的花季少女好吗？这种土味情话谁教你的，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啊。”路忍抖了抖摇摇欲坠的烟灰，开始以长辈的口吻说教起来，“还有男人要对自己的话负责，别动不动就用‘唯一’这样极端的字眼，你连人生的四分之一都没走到呢，说得这么绝对谁会信啊——” 路忍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眼睛下斜，发现自己的左手腕被青年紧紧握住。 怎么又动手动脚的？ 路忍还没来得及开口，青年就已经拉着路忍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眼角眉梢流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深情来，“医生，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感受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路忍悄悄咽了咽口水，他不是被美色|诱惑的，而是被自己一下子的胡思乱想吓到了。此情此景，他不知怎么联想到了以前报道美女污蔑公职人员非|礼丢到饭碗的奇葩新闻，连忙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有没有隐藏着什么偷拍的机器。 “我的心跳声是真实，不会说谎的。”尤游注视着路忍，声音极为肯定，“刚刚你牵着我的手走出商场的时候，它的频率也是这样的快，有一只鹿在身体里没有方向地撞来撞去。” “那叫小鹿乱撞。”路忍嘴里吐槽着，精神却真的像尤游所说的集中在左手心的触感上。 男人的胸|部和路忍青春期幻想的女性躯体完全不同，尽管称不上柔软，紧致的肌理却蕴藏着富有活力的弹性，有点像高级订制的鸵鸟皮私人沙发，手感意外的很不错。 “医生，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尤游的声音变得微妙起来，“我会理解为你的某种暗示。” 糟糕，大意了。路忍一哆嗦，脑中的旖旎立刻消散不见，将手猛得抽了回来，而他面前的青年……像松前公园的樱花落在了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人心痒难耐、蠢蠢欲动的神情。 “你、你脸红个什么劲？弄得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样！”路忍眼神飘忽，为了掩饰自己无意的间失态，极为不要脸地选择了先发制人。 “医生刚刚揉了我……”青年的嗓音竟然带了点委屈。 “闭嘴，别乱说话。”路忍恶声恶气地低声呵斥，粗暴地打断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敏|感词语。 被凶后尤游没有气恼，相反乖巧地收声。 尤游什么都没再说，然而只是他那双满是暧昧的淡蓝色眼睛就让路忍有些招架不住了。 路忍收回目光，心里嘀咕着，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长得比女孩还要精致好看，简直是没天理了。 “走咯，在这喂蚊子吗？”路忍有点烦躁地掐灭了烟头，扭头往天桥上走。 “医生，你要去哪？”尤游像牛皮糖一样紧随在后。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路忍低着头望着自己迈过的一级级台阶，也懒得管那张表单的事了，声音心不在焉。 “可我现在没地方去了。” “少诓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得。”经过几次交锋，路忍不再轻易上当。 “我没有骗医生，刚刚买的洗漱日用品都弄丢了，我的那间宿舍一整年没有打扫，今晚肯定不能住了。”尤游解释。 “都是经历过末世灾难的人，什么地方不能住，说得这么娇气。”这次路忍下定决心严防死守，绝不松口，“你好歹也是A区唯一的幸存者，丧尸窝里都能待五年的英雄好汉。” “好吧，我也可以回自己宿舍。可是我真的好想洗热水澡，监管室里只允许我们用凉水随便擦擦身体，而且只能用一只手擦，另一只手还要被锁着，根本洗不干净，我都感觉自己身上臭臭的。”尤游故意将尾音拉着很长，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 “医生，不要这么小气，我只是想洗个澡，你就当做是刚刚揉我——”在前面闷头走路的人突然停下，尤游像是早就料到男人的反应，极为识趣的收了声。 “就这么一次，下不为例。”路忍转身，站在台阶上扫了眼尤游，“之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好的。”尤游微笑答应。 路忍头皮有点发麻，收回目光不再看身后的青年，继续大步往前走。 “医生，你的脸红了，是因为不好意思吗？”后面传来青年好奇的疑问。 路忍无意识摸了下脸，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地反驳着：“脸红个鬼嘞，我可是丧尸怎么可能会脸红？” “医生，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尤游一步迈三阶，与路忍并肩而行。 “再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今晚就别想洗澡了。”路忍故意压低声音威胁，想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具威慑力，“自己爱住哪住哪去。” “你是医生，听你的啦。”尤游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说话了，医生别生气，好不好。” 路忍生硬地撇了撇嘴，这番话一说倒显得是他再无理取闹尤游在哄他一样。他有点郁闷地仰头望了眼夜空，只希望这难熬的一天赶紧过去。 所以，他为什么会同意对方借住的要求？晚一天不洗澡又不会怎么样？ 他真是脑子抽了，刚刚才会对这样疯疯癫癫的小家伙心软。 第7章 特殊人力资源局员工宿舍里，路忍歪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 培训开班迫在眉睫，作为一名新来的开导员，路忍要赶紧把工作安排和心理辅导课件做出来。这不算件很有难度的事，路忍原先就有在企业进行心理辅导的经验，更何况赵主任已经很贴心地将工作的模板发进了他的邮箱里，他要做的只是将那些空着地方填满而已。 “辅导时间，辅导人数，辅导内容……不是吧，这份模板也太简单潦草吧。”路忍上下滚动着鼠标的滑轮，难以置信自己打开的模板只有一页纸的内容。 这个单位的工作安排是不是太轻松了点，和其他普通企业根本没法比。 路忍捏了捏鼻梁，打开了另一个压缩包，里面是一年级两个班培训学生的档案，总共五十份，内容详实，还附带彩色照片。路忍随意扫了扫，他未来的学生们都长得不似善类，五彩缤纷的头发，特立独行，好几个脖子上好戴着金灿灿的大链子，身材孔武有力，神情如狼似虎。 “弄了半天，原来是妖魔鬼怪的巢穴啊，一个个都是标准的反社会人格。”路忍喃喃说，“这些暴力小青年怎么可能会听得进去一般的心理辅导？” 一墙之隔传来花洒打开的声音，水流哗啦啦地响，有人正在卫生间沐浴。 “难怪工作安排的如此简单，估计辅导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用心听吧。”路忍敲打着键盘，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有认真准备手上的工作。 “我会用心听的。”有人接上话头。 卫生间的开了，热腾腾的白色水气涌了出来，像是仙境之门洞开，给人飘然出尘的错觉。出来的青年坦荡地展现出自己上半身的肌肉线条，赋有凹凸感的白皙肌肤还滴着水珠，底下围了条印着哆啦A梦长毛巾，烫红的脸上扬着迷人完美的微笑。 “那条浴巾——，那是我的！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浴巾！”路忍脸色一黑，神情有些崩溃。 “抱歉，我不知道。”尤游愣了下，低头解开围在腰部的毛巾。 “艹，你解下来干什么！”路忍没憋住爆粗了，他没有想到中外文化差异如此之大，更没想到外国友人的思想层面会已经开放到坦诚相见的程度。在蓝色的“哆啦A梦”被揭开前，路忍提前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医生，你为什么将眼睛挡住？” “那你为什么在别人家裸|奔？你是暴露|狂吗？”路忍没有想到对方还能问出如此厚颜无耻的问题。 “这没什么问题吧。”尤游低头望了望，“大家都是男的。” “男的就能光着屁|股乱跑了？三岁半的小孩还知道穿条开裆裤，外国可能追求自由气息，但在我们这你的行为叫耍流氓，知不知道？”路忍才板着脸说完，就听见青年抑制不住的笑声。 “医生，别怕，我没有对你耍流氓。”尤游的嗓音里满是笑意，听这让人忍不住面红耳赤。 “我怎么会怕，男人都有的东西。”路忍面上镇定地睁开眼，这才发现青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里面原来是穿着一条平角裤的。 他怔了怔，才明白自己又被小屁孩耍了。 “医生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望？”尤游表情玩味。 “你看错了。”路忍内心感到深深的疲惫，端着茶杯，看上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医生，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尤游头上披着哆啦A梦的毛巾，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自然地坐在了路忍对面的椅子上。 “什么？”路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望着自己面前的课件。 “我想问你有谈恋爱吗？” “……”路忍心里暗骂这个世界对单身狗的恶意，他发现自从来了特殊人力资源局。有很多人开始关心他那空白一片的感情经历。 “还有你是处|男吗？” “……”路忍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中，血咕嘟咕嘟地往外淌。 “其实处|男没什么丢人的，我也还没有做过。”尤游似是看出了什么，语气充满安慰。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或者做自己的事，我现在正在工作。”路忍的眼皮颤了颤，心里不断告诫自己生气就输了。 “好的，我不打扰医生工作了。”尤游点点头，坐在那不再说话，安静地像欧洲艺术博物馆里唯美的石膏雕塑。 路忍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他双眼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精神却依旧无法集中起来。 “你要不要先去睡觉？”路忍受不住那赤|裸裸的眼光抬起头。 尤游摇了摇头：“不，我的头发还没有干。” “那就自己拿本书看看？”路忍撇了下嘴角，“总之，随便做点什么，不要一直盯着我看，这样会影响到我。” “可是我身边没有书。” 路忍指了指储物间的角落：“那边有个书柜，你可以从里面找一本来读。” “好吧。”尤游耸耸肩，走进了厨房边上的小房间。 “这些书都是医生的吗？” 路忍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敲着键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医生，我可以看这本书吗？”尤游浏览着只有三排的小书柜，很快抽出其中一本。 路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向尤游手里拿着的精装书，眼神微微有点触动：“啊，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那本是中文译本的，你可不一定看得懂。” “没关系，我可以尝试着阅读，就当练习自己的中文。”尤游坐回到位置上，“医生你看过这本书吗？” “嗯，写给成人的童话嘛，刚毕业那会儿对这些剧本故事很感兴趣，我记得自己还特意收集了很多不同版本的，包括英文原版的。”路忍努力回想着以前的往事，有些画面像被橡皮擦过一样都已经褪色模糊了。 “那本英文原版在哪里？是送人了吗？”尤游低声问。 “不记得了。”路忍被问愣住了，“很早以前买的东西了，可能是在末世那段时间弄丢了吧。” 尤游头垂了下来，极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路忍没听清。 尤游摇摇头笑了下，眉眼低垂着，什么也没再说。 路忍有些奇怪，他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青年，就像第一次隔着监视屏幕看见的模样，只不过这次离得近了些，青年安安静静地捧着书，微微低着头，茶色的碎发下露出漂亮流畅的颈线，像图书馆里那些喜爱诗集的青涩学生。 “喂，这、这是怎么了？”路忍瞳孔一缩，亲眼瞧见了青年的眼角缓缓滑下清晰泪痕，“没必要吧，你忽然哭什么啊。” “抱歉医生，我不想这样的……但这个故事太感人了。”尤游将脸侧到了旁边错开目光，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会忍不住发出像小动物一样抽泣的声音。 路忍有点手足无措，他不擅长与活人打交道，特别是哭鼻子的那种。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路忍从小到大就没有为任何事哭过鼻子。无论是在福利院，还是在沦陷区，无论是意外发挥考上大学，还是陷入绝境濒临死亡，他都是以极其平常的心理度过的，情绪上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大起大落。 这应该算是一种心理疾病，路忍也想过各种治愈的方法，只是后来末世五年，他成为了丧尸，他的精神世界也因此变得更加冰冷封闭。 按理说，路忍可以模仿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学习普通人的处事方法，却永远无法与普通人共情。 然而，今天的他似乎有点不一样—— 以往对任何事都毫无触动，这次他望着红着眼眶的青年，心里不知怎么感觉怪怪的，像被什么揉捏着有些不舒服。 路忍的手轻轻搭在了那条印着哆啦A梦的毛巾上，隔着毛巾不自在地摸了摸青年的头：“好了，别哭了，不要多愁善感。” “我很难过。” “那就去睡一觉。” 路忍感觉自己安慰的话说得很烂，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一个没有悲伤过得人怎么可能指导变开心的秘诀。 路忍只知道睡觉对他自己来说是个万能的办法，郁闷无聊的时候，他都会放空自己的思想，陷入深深的睡眠。就像选择重启电脑一样，蓝屏也好，死机也好，只要长按电源重新启动，大部分的毛病都能通过这个简单的方法迎刃而解。 他拍了拍青年的脑袋，将人带到卧室，用毛巾将茶色的短发慢慢擦干，尤游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医生，对不起，超市里的事情。”青年趴在床上，脸压着枕头传来闷闷的声音。 “算了这件事，我也不该甩脸就走。”路忍呼出一口气，他很懒，不是记仇的性格。 “医生一直都这么温柔吗？” “除了你，还没有谁用这个词形容过我。” “那就是说，医生只对我一个人温柔吗？”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路忍说。他自认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不温不火的，有时候会做些不费力气又助人为乐的好事，但也代表不了什么。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他觉得尤是游对温柔的定义存在着一定的误解。 卧室里安静无声，这次尤游没有搭话。 路忍有点不习惯低头望去，发现尤游侧身蜷缩着，长长的睫毛搭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像去似乎不仅安然入睡了，还做着不错的美梦。 “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就这样睡着了，会不会心太大了点。”想到现在炎热的天气，路忍还是打开了从来不用的空调，将一层薄薄的被子盖在了尤游的身上。 第8章 路忍缓缓睁开了眼，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额头上，入眼是天花板上极简的方形吊灯，灰白色的灯罩上漾着一圈淡淡的光色。 或许是换了全新的地方，顷刻间他有点陌生恍惚，想不起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余光里那张脸静美白净，毫无瑕疵，像精雕细刻的艺术品熠熠生辉，他揉了揉眼睛，才认清了跟前的那张睡颜。 路忍望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十二分，他轻手轻脚地从地铺上起身，踩着拖鞋离开了卧室。 即使皮肤不会分泌汗液或者油脂，路忍每天也会坚持像正常人一样刷牙洗脸。虽然都是些琐碎无用的小习惯，但对路忍来说，也都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必须要做到的细节。 路忍用一节创口贴遮住脖子上还未消去的水笔印，接着戴上自然的黑色美瞳，照过镜子确认装扮没有纰漏后，才打开卫生间的门锁走了出去。 “ 早上好，医生。”尤游顶着一头蓬松的茶色头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路忍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走进厨房，像是没看见眼前这个大活人似的。 尤游淡蓝色的眼睛微眯，路忍冷淡的反应让他原本不错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性子里阴暗的因子控制不住地暗中骚动。 为什么连目光都不愿意施舍？明明昨晚还摸着头安慰自己。尤游的嘴角紧抿，一股难言的委屈愤怒像坚硬的石子堵住喉咙里，难以纾解消化。 近乎华丽的面孔因为情绪变得扭曲，尤游死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脑中甚至产生想击碎一切的暴虐情绪。 他咬着牙隐忍着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开水龙头，将自己的脸凑到水流下。 阴冷窒息。 对于其他人近乎是绝望的死亡环境，却是尤游唯一强制冷静自己冲动的方法。 水声在耳蜗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消耗殆尽，尤游才两手撑着洗漱池抬起了头，细长的水流汇聚成幕沿着他的刘海淌下，躁动的情绪终于冷却。他拿起毛巾擦了下脸，视野逐渐清晰，默默开始洗漱。 牙刷是什么时候被挤上牙膏的？尤游忽然愣住了。 卫生间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 路忍站在厨房里，拿着木铲翻动着平底锅里两枚金灿灿的荷包蛋，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关闭了煤气灶，将荷包蛋捡到烤好的面包上。 “你喝牛奶，还是酸奶？”路忍拉开了冰箱的门，问身后的青年。 “酸奶。” “答错了，这里只有牛奶。”路忍一手拿着牛奶纸罐，一手端着早餐盘走到餐桌边，他抬起头发现尤游正在用一种难以言明的怪异眼神注视着他。 “你早上洗头了？”路忍坐下，瞧着那黏成搓的头发。 “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尤游支着下巴，眼神温柔似水，看得路忍身上毛孔紧缩。 “不吃吗？” “舍不得吃，这是医生第一次做给我的早餐。”尤游拨弄着那金灿灿的煎蛋，他心情很好，嗓音像在念诗歌，“想把它收藏密封起来，保存到永远。” “别浪费食物，你不吃，就给我。” “不行，这是我的。”尤游将盘子拢到自己面前。 路忍望着青年小狗护食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嘴角不自主地勾起。 “路医生，笑起来很好看。”尤游敏锐地发现了男人神情的变化，笑眯眯地说。 路忍怔住了，微垂下头，神情恢复如初，嘴唇抿成平平的一线。 他还是不习惯与尤游这样明艳热烈的人相处，他们迥然相异，如果将整个社会比作竞争激烈的热带森林，路忍是慢慢吞吞、无所事事的树懒，尤游就是花纹华丽、生机勃勃的美洲豹，一个懒散的爱发呆生物和一个灵活的顶级掠食者，显然难以互相理解彼此脑中的所思所想。 手机铃声响起，有电话打了进来。 “您好，赵主任，嗯，不打扰。有什么事您请说。”路忍看了眼联系人，用职场常用的友善语气接通电话，走到宿舍的阳台上。 电话那边传来赵主任的声音：“路医生，您顺利接到复学生了吗？” “是的，我已经将他从监管室接出来了。”路忍两指间夹了根烟。 “那看来你们是接触上了。记得转告他今天下午到后勤处交表单，完成复学的手续。” “好的，我会带他过去。”路忍捏了捏鼻梁，有点心累。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赵主任关心地问，“你的SOS手环上显示你使用过了自我防护措施，如果他有做出什么危险行为——” “没有，一切都很好。”路忍截过话头解释，“手环那个是我不小心压到了，尤游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很正常，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行为。” “是吗？”赵主任有点惊讶，“尤游和你相处的很好吗？” 想到昨日一天的经过，路忍嘴角不由露出无奈的苦笑：“还行，事实上，出于某些原因，昨天晚上他暂住在了我的宿舍里。” 没有声音传来，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赵主任？”路忍疑问。 “路医生，你有很强的沟通能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赵主任颇有意味地说，“一开始委派你这个任务的时候，我还十分地担心你有没有完成的能力。” “不，其实我也没有——”被直属领导称为“不可多得的人才”，路忍着实有些担当不起。 “那也说明你有极为强大的个人魅力，单位的AI系统和面试官们都选择你果然是有原因的。”赵主任的言语里毫不掩藏对路忍的欣赏。 “主任，过奖了，我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路忍讪讪笑了两声，无过多解释。确实是极强大的个人魅力，但他总不能说主任嘴里的危险人物正想和他发展一段更深更亲密的关系。 “路医生，不要妄自菲薄。单位领导将复学生交给你负责，足够说明对你的信任和赏识。”赵主任的声音变轻，“之前忘了告诉你，尤游他其实是……” 还没有听到关键内容，路忍的手机被人抢走了。 “别再打过来了。”尤游冷冷说。 路忍将手机夺回来，赵主任的电话已经断了。他打算回拨过去，手机叮的一声，赵主任将下午具体报道的时间发来了，并再次叮嘱他留意尤游的情绪。 “你这是做什么？我的电话还没有打完。”路忍的声音染上了怒气。 “你打得太久了，早餐凉了。”尤游直视着路忍的眼睛平静地说。 “这有什么关系吗？”路忍皱起了眉头，他无法理解尤游，食物对路忍本就不是必须，而且就是对普通人来说早餐凉了也能吃，实在不行还可以再热，这种事和工作比起来根本无关紧要。在沟通中，两个人中间树立着的那层透明隔阂越发清晰明显。 “冷了会不好吃，我想和你一起吃，在食物状态最好的时候。”尤游顿了顿，“这样回忆才是最好，最完美的。” “……”尤游所说的理由还是让路忍无法接受，简直就像故意搞事，可是听了以后，路忍无法真正生气了。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的青年在五年末世里随心所欲惯了，脑中只会考虑自己的喜好，不会关心旁人的情绪，更不会考虑为人处世中所谓的潜规则。 希望和他一起吃早餐是真的，不希望他继续打电话也是真的。 青年所做的行为就是出于这样直接简单的理由。 “你生我的气了吗？因为刚刚打电话的人。”尤游的手在路忍看不见的地方攥紧。 “没有。”路忍叹了口气，望向尤游声音放轻，“但是作为你的医生，我要告诉你直接挂别人的电话很不礼貌，挂别人的电话更加过分。” 尤游没有说话。 “答应我下次不要这样做，可以吗？”路忍靠近青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过了好久，尤游微微点头：“我答应你。” “许诺了就要好好遵守。”路忍补充道。 “我允诺的事一定会做到，不会像医生那样轻易忘记。”尤游板着张脸坐回到餐桌边，拿起一口未吃的面包鸡蛋。 “我忘记什么了？”路忍愣了下，不记得自己有许诺过什么事情。 “没什么。”尤游轻描淡写地问，“那个人和医生说什么了？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路忍喝着牛奶，脑中不由想起最后赵主任没有说完的话：“哦，单位让你下午去一趟后勤处办理复学手续。”路忍放下杯子询问，“你会去的吧？” “医生会和我一起去吗？”尤游淡淡说。 “现在还没有开始培训，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路忍说。 “医生想我去，我就去。”尤游喝完最后一点牛奶。 “这件事……其实还要考虑你自己的想法。”路忍说。 “你在这里工作，我就留在这培训，我的想法就是和你呆一起。”尤游没有去看路忍脸上的神情，将餐具送进厨房后，独自回到了卧室里。 第9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局长办公室雪白干净的墙面上横挂着这幅龙飞凤舞的精品书法。 路忍坐在大气的黑皮沙发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一人一碗泡面简单解决午餐后，路忍就领着心情沉闷的青年来到特殊人力资源局的行政部报道。他们前脚才到，后脚就有人迎了上来，然后他和尤游就被分别指引到了不同的地方。尤游跟着赵主任去办理手续，而他在大厅里干等的时候，被一个年过半百的精英大叔恳请帮忙。 精英大叔头发有些花，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踩着牌子昂贵的皮鞋，手里捧着三只累放在一起的大纸箱。作为一个刚入职的菜鸟，左右闲着也没事干，路忍欣然答应帮大叔将纸箱搬到办公的地方。 起初，路忍猜测对方是和赵主任差不多职位的前辈，后来，当大叔掏出磁卡带他坐上直达顶层的专用阶梯，他才发现自己的格局太小，想法错得离谱。 精英大叔不是别人，正是路忍的顶头大BOSS，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局长。 入职第二天就被请进局长的私人办公室，路忍除了感慨自己的运气，也只有面戴微笑接受现实了。 “不要太紧张，路医生。”精英大叔以和蔼的笑容回应路忍，“没想到回办公室的途中瞧见你，就想请你帮个忙，顺便聊聊天。” 路忍心里微哂，当从未见过他的大叔准确的喊出他的名字，他就很难相信这次局长室会谈是巧合之举。 “来，喝点菊花茶，清热解火，还对眼睛好。” “谢谢，张局长。”路忍双手接过茶杯，望了眼漂浮着的白色干花。 “不客气。”张局长坐在离路忍较近的位置，口吻仿佛关心孩子的长辈，“到特殊人力资源局两天感觉怎么样啊？” “嗯……很好，已经开始适应了。”路忍干巴巴地说。 “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啊！”张局长继续问。 路忍想了想，摇摇头：“我们特殊人力资源局各方面都挺好的。” “那复学员的状态还好吗？”张局长有些欲言又止，“从你接触后的感觉。” 路忍愣了下，他想到赵主任早上在电话里没有能说完的话，忽然有些探测到局长找他的目的了。 “局长，我能问一下，这位复学员……他是什么人？”路忍没有立刻回答张局长，而是先抛出了疑问。 “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基金会，你知道吗？”张局长望了路忍一会儿，叹了口气。 “基金会？是我们特殊人力资源局运作的吗？”路忍有点惊讶。 “基金会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非盈利组织，以发展公益事业为目的。我说得这个基金会是‘国家特殊人才就业帮助基金会’，旨在帮助末世后精神受创的幸存者们，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促进社会环境的稳定。”张局长解释，“到目前为，我们的基金会大约拥有五亿和平币。” “五亿？”路忍倒吸了一口凉气。 “秩序恢复初期，百废待兴，政府财政也十分紧张，钱都要用到刀刃上，很难顾及到方方面卖弄。很多单位都缺钱，而我们特殊人力资源局能顺利开展培训工作大都是因为基金会的援助，”张局长意味深长说，“我想告诉你的是，基金会是霍家资助的。” 霍在全国是个极为响亮的姓氏，如果路忍没记错，末世初期，那位最早代表军部抗战丧尸潮的元帅好像就姓霍，叫霍布霖。 难道尤游和那位赫赫有名的霍元帅有关系？路忍不免有些震惊。 “这算是机密，特殊人力资源局里知道的人很少，我也不好说得太明，但就是你想得那样。”张局长抿了口菊花茶，“这位复学员以前的事你应该知道的，故意伤害单位员工的性质很严重，如果不是那位开口说特别关照，按《橄榄花和平管理条理》里的内容，他这一辈子怕是都会生活在监管室里。” 难怪那天被几十条枪指着也有恃无恐，弄了半天是个关系户，背后有靠山的。路忍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 “张局长，您今日找我来是为了——” “我听赵主任说，昨晚复学员是住在你的员工宿舍里的。”张局长垂眼望着茶杯，缓缓说。 路忍愣了下，忽然想起签合同时瞄掉的条款，里面似乎有说不允许单位员工随意带人回寝室的。 “张局长，昨天的情况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路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违反了特殊人力资源局里的规章制度，主动向局长检讨自己的错误。 “和问题学员建立起心连心的友好关系，这正是我们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开导师该具备的优秀素质啊。”张局长站起身拍了拍路忍的肩膀，毫无征兆地一锤定音，“以后就住在一起吧，也方便你随时掌握他的情况。” “住、住在一起？”路忍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弄的有些懵。 “对啊，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张局长说，“你认为呢，路医生。” 路忍沉默，依他对人类职场的了解，这种领导率先赞同的情况，身为新人的他，只要像捣蒜似的点头附和就可以了。 然而，要他和尤游每天住在一块，路忍可以肯定自己过上安稳生活的愿景绝对会破碎成渣。 “张局长，我觉得两个人住的话，那间宿舍的陈设怕是不太够。”路忍委婉地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放心，硬件问题会有专业的人解决。”张局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那复学员平时的衣行住行……” “路医生，你放心，这些问题我都替你想在前面了。”张局长拍着路忍的后背，打开局长室的门，“你只说愿不愿意就行了。” “张局长，我实在是有心无力。”路忍想了想，还是选择坚持自己的底线。 “是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基金会那边答应每月多拨给你一万块的生活补贴。”张局长补充。 “我想……我应该可以试试看。”路忍在金钱的诱|惑下屈服了。 “好，我就知道路医生一定可以的。”得到了路忍同意的回复，局长露出了满意的笑，他打开了局长室的门，亲自送路忍上了电梯。 “一个月多加一万元的补贴，一年是十二万和平币，三年就是三十六万，买间公寓的钱都快赚出来了。”路忍站在电梯里盘算着美好的未来，想到自己工作三年就能凑够买房子的钱，嘴里难得还哼起了欢乐的小调。 有房，单身，高薪，铁饭碗……路忍正逐步向婚姻市场上的优质男人靠拢，他相信等今年过后，自己注定不会继续沦为一条“人尽可欺”的单身狗。 电梯门的在路忍的面前打开，蓝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部分人的学生时期心里大多会有一个遥不可及的剪影，你知道他的名字，认得他的模样，了解他的优秀，却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你们的认识是单方面的，你知道他是理所当然，而他认识你是绝无可能。 有些人生来就万众瞩目，注定卓尔不群。那是所有人打扮得一模一样也掩盖不住的。 “你去哪了？”尤游迎了上来。 “啊，局长刚刚找我谈了下工作。”路忍回神，目光从青年身上移开，“你的复学手续都办完了吗？” “办完了，他们还给我换了培训服。”尤游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子，“感觉怪怪的。” “我觉得挺好。”路忍声音停了下，“比之前那件强。” “医生喜欢这样的？学生play吗？”尤游似懂非懂点点头。 “别随意揣测他人的癖好，我可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路忍撇了下嘴，往外走去，“事办完就回家了。” 尤游被“回家”这个无意的用词怔住了。 “愣着那做什么，走咯。”男人站在门口挠了下头，自说自话，“食堂没有开，家里的冰箱也空了，二十几岁的小鬼总不能顿顿吃泡面吧。” 尤游出神地盯着男人修长的背影，然后垂眼揉了揉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 “你为什么不吃洋葱？我以为在外国人那里洋葱就和我们这的蒜头小葱差不多。”路忍拎着袋子，宿舍楼门口的感应门自动打开。 “医生，你这是偏见，我虽然是混血，但在中国生活的时间比较长，我喜欢吃辣的。”尤游手上也拎着超市袋子，是昨天晚上他忘记拿的那一袋。 “是吗，正好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蔬菜，晚上吃麻辣香锅好了。”路忍终于定好了晚上的菜谱。 “我来开门吧，医生手上都拎着东西。”尤游说。 “嗯，钥匙在我裤子口袋里。”路忍有点不自在，感觉到青年的手隔着一层布料触碰到他的大腿皮肤。 路忍还处在怪异的感觉中，宿舍的门被尤游打开…… 仿石料地砖拼花铺装在地面，墙面上是一块块凹凸有致的木饰墙板，简奢的实木家具与整个房间内的雕塑工艺品相得益彰，每一处肉眼所见的细节都显露着大气奢华装潢基调。 “我们走错房间了吧。”路忍望着桌子上那五彩缤纷、精雕细琢的细长瓶景，面色犹豫。 尤游没有露出惊讶之色，眼帘垂下。 两道身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着黑色正装的女人和一个满身肌肉的寸头的老大哥，高跟鞋像刀尖般落在透亮的地砖上发出脆响。他们走到了路忍和尤游的面前，两张颜值相差甚大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如出一辙的专业微笑，“路医生您回来。很抱歉，我们趁您外出的时间，将这间宿舍清扫了一遍。因为没有事先征求您的意见。所以不知道您是否满意现在这种风格。” “宋秘书，这应该已经不算清扫了。”路忍望向老熟人，“就是田螺姑娘在世也做不到这样啊。” 田螺姑娘是民间传说人物，路忍用这个典故开玩笑是想缓解一下家里突然冒出两个大活人的尴尬，然而宋秘书是个工作脑，擅长从言语中分析需要，她养成的思维模式无法理解路忍话语中的幽默。 “如果您说得是需要晚餐的话，我们已经将提前做好的食物密封好了。”宋秘书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四餐一汤，口味菜系参照的是您信息中原本的居住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你们竟然连晚餐都帮忙一起做了吗？”路忍被监管室惊人的工作效率震惊了，他走进厨房，发现确实有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宋秘书，辛苦你了，还帮我们烹饪这么丰富的晚饭。”路忍道谢。 “这些饭菜不是我做的。”宋秘书向身边的老大哥一伸手，“是刘警官，在末世前，他是金陵菜系的传人。” “监管室的人真是…多才多艺。”路忍朝着威猛强壮又擅于烹饪的刘警官礼貌地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做完事就赶紧滚，擅自闯进别人家，还想向谁表功劳吗？”尤游将袋子放在地上，声音阴沉地吓人。 整间房间的气氛凝固住了。 路忍只有露出歉意的神情，先送宋秘书和刘警官离开了宿舍楼。 等他回来的时候，尤游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超高清智能电视屏幕中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军部元帅霍布霖八月三十一日前往H市召开第一次全国和平统一战线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 画面还没来得及切到场外会议实况，频道就被人直接换掉了。 “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路忍将可口精致的菜肴端上桌。 刘警官的手艺确实精湛得没话说，就连没有口腹之欲的路忍都比平时多吃了些，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怎么只吃这么点？”路忍问。 “饱了。”尤游简单说。 “你的心情不好吗？为什么刚刚对宋秘书和刘警官态度那么差？”路忍继续问。 “因为我讨厌他们。”尤游垂下眼皮，“医生，我本来就是态度恶劣的那类人，不然我也不会待在这样的地方。” “你不该给自己预设这样的形象。”路忍试图引导青年的想法，“你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医生，你应该知道的，你是个特例。”尤游说，“我的耐心只有这么多。” “你可以试着把其他人当作我去相处？”路忍提议道。 “不可能的。我没有想和他们发生关系的欲望。”尤游忽然抬头，“难道医生可以把其他人当作我吗？” 路忍被问得一滞，他能预感到自己要说“是”的话，今晚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对不同的人，感情当然是有差别的。”路忍模棱两可地回答。 “骗子。”尤游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坐回到电视面前。 “你知道吗？以后要和我住在一起生活这件事。”路忍手里洗着碗，想起这件重要的事还没有说。 看电视的人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路忍有点不习惯，不是他自恋，只是根据他之前观察的结果，尤游的反应比他想象之中冷淡太多了。 这是终于想明白了，还是对他这个老男人新鲜感结束了？路忍心情复杂，说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其中除了有些庆幸，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路忍一边想些无关紧要的事，一边收拾着厨房。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到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超市购物袋上。 “你是不是在和我赌气？”路忍忽然开口问。 “没有。”沙发那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 我答应晚上给你做麻辣香锅，但是没有做到，是因为这个吗？”路忍试探地问。 “……”青年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最后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两声。 看到对方这个反应，路忍知道自己找到问题的关键了，如果真的是因为这顿他允诺的麻辣香锅，那他也明白为什么尤游对宋秘书和刘警官语气凶狠的原因了。 “现在给你做可以吗？”弄明白理由后，路忍有点哭笑不得。 “算了，我已经吃饱了。”尤游低声说。 “没关系，不需要很久，稍微等一会儿。”路忍从冰箱里取出了几种蔬菜，“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我自己不能先不遵守。” 厨房里传来了阵阵翻炒的声音，尤游悄悄扭过头，将下巴搁在了沙发上，望着那铁锅下闪烁的火光。路忍背对着他，腰上还系着一条藏青色的围裙。这样沾染着烟火气的生活场景再平常不过，尤游却看得出神。他觉得现在所见得一切都很漂亮，他喜欢这间屋子，喜欢麻辣香锅，喜欢做菜的人。 他最喜欢看路忍忙碌的样子，前提是为他而忙碌。 这样的场景会让他心跳加速，让他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医生心中唯一重视的人。 尤游关掉了电视，重新坐回到了餐桌边，耐心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晚餐。 第10章 “喏，好了。”没过多久，餐桌上就多了一盘油光滑亮的麻辣香锅，香辣的气息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路忍拉开椅子坐下，将热过的白米饭推到了对方面前，“医生，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见路忍没有马上离开，尤游问。 “嗯，因为以后要住在一起，有些事最好先说清楚。”路忍点点头。 “那医生说吧，我听着。”尤游熟稔地用筷子夹起藕片放进碗里。 “第一，尊重隐私，不要随便进入彼此的卧室。” “我们不睡在一起吗？”尤游歪着头，“就像昨晚那样，和医生睡在一起很安心。” “昨晚那是迫不得已，我刚刚看了他们把储藏室改成了一间客卧，你以后睡在那里。”路忍顿了顿，“或者我睡在那也可以。” “我想睡一起。” “这是不可能的。”路忍回答坚决。 “那好吧。”尤游耸耸肩，算是勉强接受这个了结果，“来日方长，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是钥匙。” 路忍撇了撇嘴，假装没听到尤游说得话，接着说：“第二，我们住在一起的事尽量不要让人知道。” “为什么？”尤游皱起了眉头。 “因为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路忍眼神瞥到一边，“这也是为了你好，一般学生可没条件住在条件这么好的地方。” “OK，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打扰我和医生。”尤游表示同意。 “第三，开学以后，尽量不要惹事。”路忍注视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你知道的学校很关注你，你也不想再回到监管室里，对吗？” “医生是在担心我吗？”尤游笑眯眯地说，“真让人高兴。” “你每次都抓不出一句话的中心意思。。”路忍叹了口气。 “放心吧，医生。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尤游忽然眼睛一亮，“医生，你的手艺真好，这个麻辣丸子太好吃了。” 爱好和平？那是谁将上一任开导师砸得提前退休的？虽然得到了青年的口头保证，但是路忍没有因此感到半点放心。教务处的通知已经发至邮箱，明天他就要开始正式上班了，他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能顺顺利利地适应这份全新的工作。 *** 清晨，特殊人力资源局。 路忍拎着一只黑色的公用包，脖子挂着一块蓝色的工作证，跟着赵主任身后走进了属于后勤部的综合楼。 “这就是你办公的地方，课表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今天早上A班安排了一场心理辅导讲座。” “好的，赵主任，我知道了。”路忍送走了赵主任，时间还早，办公室其他人都还没有来。 趁着这个空闲的功夫，路忍简单清扫了一下办公室，倒了垃圾，打了热水，然后才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办公。前几天，他还特地在网上研究过职场新晋指南，指南上说，作为新人的他，应该面戴微笑，言语礼貌，争取给未来的同事们留下个好印象。 “嗯？办公室的门怎么开着？”有人疑惑发问。 路忍抬起头，一个穿着碎花纱裙留着黑长直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路、路忍？你是路忍吗？”女人轻捂着嘴，眼神充满了惊讶，“你怎么在这？” “你是？”路忍望着面前文文诺诺的女人有些眼熟。 “我是于芃芃啊，A大文学系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一起出去采风过。”女人轻撩脸侧的碎发，白得发亮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 “于芃芃，你是摄影社的。”听到这个名字，路忍的记忆终于被唤起，想起了女人的身份，“真巧，你也在这里工作吗？” “嗯，我在这里当老师。”于芃芃轻声说，“你呢？” “我是前几天才应聘了这里的开导师，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路忍说。 “真好，”于芃芃抚平裙摆坐在了路忍左手边的位置，神情温柔似水，“末世以后，大家的联系都散了，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也不敢去主动打听，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以前认识的人了。” “是啊，现在能碰到个熟人确实不容易……”路忍正欲再说些什么，清脆的预备铃声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早上有个心理辅导讲座。”路忍收拾了一下东西，“下次再聊。” “嗯，没关系。”于芃芃犹豫了下说，“路忍，你今天是第一天去上课吗？” “是的。怎么了吗？”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想提醒你这里的课堂情况很不一样。”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于芃芃微微咽了咽口水，“反正什么都不要管，讲完自己的课就好。” 路忍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于芃芃说得话有些模糊不清，但路忍还是能隐隐感觉到其中隐藏的忌惮，就好像他等会儿去的是龙潭虎穴一样凶险的地方。 毕竟是和丧尸群混迹在一起的男人，心态方面路忍放得很平，然而当他拉开班级的推手门后，他还是被眼前群魔乱舞的景象微怔住了。 课桌横七竖八地排布在教室的各个角落，七八个高大的身躯围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地上到处都是烟头、纸牌和揉捏成团的废纸巾。没有人将目光施舍给路忍，玩牌的玩牌，哄笑的哄笑，抽烟的抽烟，对所谓的上课铃声也同样置若罔闻。 路忍望了眼讲桌上快腐烂的香蕉皮和那厚厚一层粉笔灰，他彻底明白了于芃芃临走前提醒他的话。 其实和他预料的情况差不多，这些穷凶极恶的培训生们根本不会听什么心理辅导，他说得一切都是在对牛弹琴，单位让他来讲座大概也是走个形式过场而已。 “我是你们的开导师路忍，今天我要和大家谈谈……”路忍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手写的大纲开始讲课，就像教室里的隐形人，很快他的声音就沦为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乐。 其实之前于芃芃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路忍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因为无法认清自己的颜色，他活得就像一只变色龙很容易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底下吵底下的，上面讲上面的，既然教学质量不会和他的工资挂钩，那他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这一点上，路忍对自己的定位清晰，他天生正义感薄弱，对大部分人也表现得十分淡漠。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整个教室里乱哄哄的，仿佛街边夜市。 “这里是A班吧。”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教室的门被拉开，就像石块坠入湖面，凝固且喧嚣的气氛被打破。进来的青年背着一只纯色的单肩包，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蓝白条培训服，茶色的碎发下露出疏离平淡的神情。 他环视了教室一圈，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轻巧地将一张课桌搬到了讲台跟前，然后坐下。 整个教室变得寂静，青年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凌厉的作风像是来砸场子的。那些刚刚还在玩笑打牌的培训生们目光都直勾勾地望着青年，窃窃私语，神情复杂。 路忍的目光望向青年，他的神情也有些复杂，没有想到尤游正好被分到了A班。 “抱歉，打断医生上课，我是A班的新生尤游。”青年抬起头，声音清晰，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和路忍见面似的。 教室的后面隐隐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没关系，尤游同学。”路忍微垂下头，收回目光，“我们继续往下讲……” 过了一会儿吗，路忍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心理讲座，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整个班级的气氛变得紧张不安起来。 像是一个诡秘无解的循环，他注意到班级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明里暗里地集中在尤游的身上。 而尤游则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至始至终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都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路忍一边解说着烂熟于胸的心理知识，一边留意着班级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他隐隐感觉尤游的到来会发生些骚乱，然而直到下课铃响起，他讲完所有的内容，依旧无事发生。 “今天的心理讲座就到这里。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课后，或者空闲时间到我的办公室来咨询。”路忍收拾好讲稿，教室里不少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都各做各的事，只有尤游坐在下面望着他满眼笑意。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路忍心里有点担心，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打消了念头。 怎么可能会出事呢？那可是危险等级SS级的变|态人物。路忍离开了教室，他总是容易被青年那张漂亮的脸误导，从而忽视对方怪物一般的本质。 啪的一声，教室的门开阖，路忍前脚才走，后脚就有几个培训生互相传递起眼色，其中一个刺头男人微微昂了昂头，叼着烟走向教室前面。 尤游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搞什么啊，像真的来学习的一样，水笔，本子，还记了笔记。你是傻*吗？”刺头男发出了不屑的嘲笑声，“喂，你真的是尤游吗？怎么和传闻中根本不像？” “传闻？你听过些什么？”尤游手里握着笔，在本子上不怎么流畅地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句子。 “什么A区唯一幸存者，喜怒无常的嗜血煞神，实力强到变态，末世五年杀的丧尸和人类能绕地球一圈……” “这也太夸张了。”尤游仍在做自己的事，语气就像普通的朋友聊天。 “就是啊，傻*也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怎么会有人信这些蠢话？”刺头男人将呼出一口烟，手捏着烟头抖了抖，“那群没脑子蠢货还信以为真，怕你怕到要跑去撒|尿，真是傻缺玩意。” 洋洋洒洒的烟灰像下雪般落在了笔记本的纸业上，尤游的动作顿了下来。 “所以说，不管你是谁，在A班就得听我周展的，懂了吗？贱*。”刺头男人用吐浓|痰的劲儿恶狠狠地吐出最后两个羞辱人的字眼。 “这个班的人都听你的吗？”尤游没有生气，声音平静。 “当然。”周展扭头望了四周一圈，很快就有两个人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块黑布，“因为我是他们中最强的。” “如果不听会怎么样？” “离下节课还有点时间，你要吃点苦头了。”周展将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 “培训生不能有暴力行为，你就不怕监控室抓你吗？”尤游继续问。 “傻*，我当然知道不能被监控室抓到实质的证据。”周展发出得意地笑，“我已经让他们把这间教室的摄像头遮住了。”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当然，到时候有人来查就说有傻*不小心用衣服盖住了。”周展表现地轻车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反正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吗？原来是这样，你应该早点说的。”尤游垂下头，不紧不慢地将落满烟灰的那张纸从本子上整齐撕下，揉紧成团。 “说什么——”周展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膝盖狠劲踹一脚，双腿毫无防备地跪在地上。 一团干涩的纸被强行塞进了他嘴里。 “咽下去，傻*。”貌美青年坐在位置上嘴唇微动，用极为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展满是惊恐的脸。 第11章 路忍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于芃芃冲了杯速溶咖啡双手给他。 “谢谢。” 恰在此时，他们两人正准备进行情理上应该存在的叙旧环节。 “路忍，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于芃芃抚平碎花裙的褶皱，优雅坐下。 “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路忍摸了摸鼻子说，“至少捡了一条命，不是吗？” 于芃芃愣了下说：“是啊，我们这些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好在末世已经平稳度过了，以后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大概是觉得人类灾难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于芃芃岔开到其他话题，“对了，你现在还玩摄影吗？” 路忍摇摇头：“不玩了。” “这样啊……”于芃芃的神情略在沉思。 “那你现在还摄影吗？”有来有往，轮到路忍这边发问，“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很擅长这个。” “我也不拍了。”于芃芃像是学着路忍的动作，也摇了摇头。 路忍点点头，端起香气浓郁的咖啡轻抿了口。这种没话找话说的气氛着实让人尴尬，路忍不算擅于言辞的那种人，慢慢有些力不从心，感觉钟面上的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于芃芃和他都是A大的学生，人际圈子不同，学习专业不同，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共同参加了学校的摄影社。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共同点，因为路忍根本也不是出于喜好加入这个社团的。没融入社会这个大染缸前，也就是单纯的学生时期，路忍还是个很宅，性子很懒的人，每天除了上课基本就赖在宿舍不动弹，后来可能是担心他精神上出现什么毛病，他的某个舍友将这个情况反应给了辅导员。 结果路忍就被辅导员喊到办公室去喝茶。 “路忍啊，同班同学说你太孤僻了，在班上也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说话。你这样封闭自己是不行的，或许你在学校的象牙塔里感觉不出来，认为不用经营这些关系，但以后到了社会上你就会发现自己是脱节的，你会慢慢成为其他人眼中的怪人的……”辅导员语重心长地拉着路忍促膝长谈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本意是想来一场师生间敞开心扉的谈话的，然而路忍给的反应太少，不是默默点头就是若有若无的“嗯”上一声，最后弄得辅导员放弃了，直接勒令他必须参加一个学生组织或者是社团，不允许他像森林里的蘑菇似的整天闷在宿舍里。 路忍没有办法，他在学校官网上浏览了所有社团的资料。最后他选择摄影社完全是因为这个社团人多任务少，动不动还组织集体到外面采景。路忍知道，这样的大社团最容易浑水摸鱼，即使厚着脸皮很长时间不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路忍和于芃芃不是很熟，交流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在路忍印象中，这个女孩似乎总是背着很重的摄影器械，大太阳天的，也会为了捕捉一个镜头大汗淋漓得摆弄很久。如果路忍没有记错，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于芃芃似乎就已经当上摄影社的社长，而他这个凑数的连怎么单点对焦都没研究明白。 总之，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共通话题，路忍甚至到现在还想不通，像于芃芃这样有技术受欢迎的女生怎么会记得他这个在社团里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的。 “路忍，你现在有没有在谈恋爱，毕业后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于芃芃忽然问。 仿佛被细长银针刺了一下，往事不堪回首，路忍的命门总是那么容易被人轻易戳中。他不明白怎么所有人和他没聊两句，就开始询问这么犀利刺痛的话题。 “现在没有谈。”路忍轻咳一声，不想在女同学前太没面子，他故意回答得惹人遐想。 “这样啊。”于芃芃低下了头。 “那你呢？这么漂亮身边肯定有男朋友了吧。”路忍笑了笑问。 于芃芃晃了晃脑袋。 “那……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吧。”路忍顿了顿说，“我记得大学里都有好几个不错的男生向你表白的。” “都回绝啦，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于芃芃耳朵红红的，神情有点失落，“可是他好像一直对我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现在也是。” “给你加油？”路忍又默默端起了杯子，比起喝速溶，他更想出去点根烟。人际交流果然是门深奥复杂的学问，时时刻刻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不仅相当容易消耗脑细胞，而且一个不小心两人间的对话就僵死了。 给你加油……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的，要是于芃芃心眼小点，恐怕要以为自己是在发动单身狗的嘲讽呢。路忍想着，自己要不要解释一下，还是提点什么没啥用的感情建议，缓和一下场子…… 嗡嗡嗡，几乎是同时，路忍和于芃芃的SOS手环都发出了刺耳短促的警报声。 “这玩意怎么了？” 路忍松了口气，连忙低头，转移话题。 他其实还不太了解这手环的各种功能，随意摆弄了几下，淡蓝色的虚拟电子地图莫名其妙地投射了出来。 一个光点在不断地闪烁着。 “出事了，A……A班出现异常情况了。”于芃芃声音微微颤抖，“有可能是暴动，我们、我们联系监管室吧。” “等一等。”路忍按住于芃芃的手腕，“我先过去看看，别着急。” “可是，那很危险，万一是……”于芃芃还没说完，男人已经从办公室离开了。 *** A班弥漫着紧张焦虑的气氛，整间教室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乖乖咽下去了吗？”青年懒散靠在椅背上，地下匍匐着身影发出了一阵阵忍痛的闷哼。 “展哥，不，……他、他咽下去了。”满脸紫青的人颤声回答，“你、你放过他吧，再弄下去万一出了人命的……” “我有数。”尤游点燃了一根烟，这烟是他从周展身上摸出来的，味道有点劣质。手里摆弄的火机也是从其他人身上要来的，他自己的被强制没收了，“生命才没有那么脆弱，不会轻易死掉的。” 尤游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倒地不起的周展，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吐了口烟，优雅地抖了抖手腕，夹杂着火星的烟灰飘飘洒洒地落在了周展的侧脸上。 “差不多了吧，事情再闹大，监管室的人来了就不好收场了。”有人强忍着恐惧说，“从现在起，你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都听我的？”尤游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眉毛微挑环视教室四周。 “是的，都听你的。我们这儿都用拳头说话，你比周展能打，我们就都听你的，认你做头儿。” “你叫什么？”尤游望向那个说话的黑皮青年。 “刘晓阳。”黑皮青年干巴巴地说。 尤游微微抬了抬下巴，淡淡说：“哦，刘晓阳，麻烦你把晕倒的同学抬到一边休息下吧。” 刘晓阳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望着喜怒无常的青年不敢出声，随后带着两个哥们将周展从地上架了起来，搬到了教室最后的位置。 尤游站在窗口，望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将烟摁灭了。这时，刘晓阳已经安顿好周展，自己抱着个破旧铝盒子硬着头皮走回到尤游身边。 “老大，这是‘班费’。”刘晓阳将那盒子捧到尤游面前，里面的钱还不少，竟然有一千星际币的样子。 “我身上没钱。”尤游盯着那铁盒，想了想说，“必须要交吗？这个‘班费’。” “这是给你的。”刘晓阳嘴角不可见地抽了抽，见尤游还是一副没怎么听明白的模样，直白地说，“我们上供的‘保护费’。” “保护费？为什么给我？” “什么…为什么？”刘晓阳被问得有点懵，“老大向小弟们收保护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不能收。”尤游望着那铁盒想了想，面上流露难色，“他会生气的。” “谁会生气？”刘晓阳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尤游忌惮。 “他是谁和你有关系吗？”尤游淡蓝色的眼睛瞬间沉下来。 “没有。”刘晓阳一颤，脑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他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敢再乱吭声了。 “发生什么事了？”门唰的一声推开，穿着有点凌乱的男人出现在了班级门口。 尤游瞳孔微微收缩，手背到了后面，不经意间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住。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见男人身上穿着不是监管室的制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刘晓阳上前一步装腔作势发问，想要怔住对方，“你知不知道——” “你不认得他吗？”刘晓阳威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新上任的“老大”阴冷地打断了，“早上他还在这里讲座，你不记得了吗？” “我……我……”刘晓阳当然是不认得，讲座的时候他正在和周展玩牌，根本就没留意讲台上站得是谁。 “他是路医生，我们班新来的开导师。”尤游声音清晰，再次介绍了一遍男人的身份，“我觉得作为培训生，记住自己老师的名字不过分吧。” “咳，原来是路医生。”听出尤游声音里不一般的意思，刘晓阳神情收敛了许多，“路医生接下来不是您的课，您来我们班做什么？” “我才想问你们都做了什么？”路忍将目光投想尤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允许的暴力行为？” “没有。”尤游耸了耸肩，“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其他人。” 路忍望向留上还肿着包的刘晓阳，只见对方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的表情一致，脸上都写满了掩耳盗铃般坚决的肯定。 “真的没有？”路忍走进来，扫视教室，“那黑布是什么？” 尤游望向刘晓阳，刘晓阳又向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将黑布取了下来，“有几个傻缺不小心放上去的。” “那后面躺着的人呢？”路忍接着问。 “那个……是中暑了。”刘晓阳说。 “在空调房里中暑了？”路忍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几个身影自发走上前，将他的视线遮挡住。 “路医生，我们都和您说了什么都没发生。您怎么还追着这事不放呢？”刘晓阳有点不耐烦了，他头一次碰见如此追根究底的。 “我要过去确认下他的状况。”路忍垂眸望向挡在面前的人，“如果伤得很严重怎么办？你们能替他负责吗？这个谎话你们还能编下去吗？” “都说了没事！您怎么不听呢——” “让开。”尤游忽然开口，“让他过去。” 刘晓阳抿了下唇，抬下巴示意杵在那的几个人给路忍让出路来。 路忍走了过去，望了眼躺在后面椅子上鼻青脸肿的周展，上手大致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情况。 “他什么事都没有。”尤游站在一边，手不由攥紧。 “他这模样怕是亲妈都认不得了，还叫没事吗？”路忍低声说，“谁动手的？” “他自己摔的。”刘晓阳胡扯道。 “我干的。”这时，尤游忽然承认了。 全班一片死寂。 “人是我打的，路医生想怎么办？”尤游脸上朝着男人露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要把这件事告发给监控室吗？” “你跟我出来。”路忍扫了眼尤游，沉着声说。 尤游没有说话，收起笑容，倒也听话得跟着走了出去。 直到两个人都离开了，教室里凝滞着的空气仿佛才流通了起来，剩下的人这才一个个回过神来。 “玩蛋，玩蛋，玩蛋。”旁边有人囔囔着。 “你说谁呢？”刘晓阳扭头，看谁在发表高见，原来是班里平时木愣愣的大光头。 “出去的那两个啊！”大光头理所当然地说，“他们玩蛋了。” “平时傻不愣登，这会儿到挺灵光的。不过也是怪得很，我听口气那个姓路的明显不知道自己叫出去的是条能咬死人的疯狗，刚刚说话的时候一个劲逆着毛撸，啧啧，我在旁边站着都感觉心惊胆战的。”刘晓阳拍了拍大光头的后脑勺，“哎，不过说真的，要是没忍住又把一个开导师打废了，那我们这新老大也确实要跟着完蛋了。” *** 四周无人，也正好是监控器拍不到的死角，路忍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青年也跟着站定脚步，安静地像他自己的影子。 “怎么第一天就把人打了？”路忍摸了摸额头，声音有点疲惫，“你忘记在宿舍怎么答应我的了吗？” “我记得。”尤游闷着声说，“但是——” “记得还犯同样的错误，你是认定我会一直包庇你吗？”路忍压着声音严肃说。 “我不是——” 路忍继续说着，没有给青年说话的机会：“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了，难道真的要被重新关进监管室，永远出不来，你才会知道后悔吗？” “砰”的一声巨响，有急速的拳风擦着路忍的耳朵而过，尤游的拳头狠狠打在了路忍身后的灰色墙面上，在力量实质落下的那瞬间路忍仿佛感觉整个建筑都跟着猛颤了一下。 路忍一怔。 “为什么……都不问问我这么做的原因。”尤游垂着头，声音像是从牙齿里强挤出来的。 “喂，你冷静点。”路忍望了眼青年手臂上凸起的青筋，那和女人一般白皙光洁的皮肤下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我受够了。”尤游的声音变得极为不稳，“无论我再怎么喜欢，你的心里都不会有我存在，甚至都不愿意好好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 “尤游。” “我现在不想和路医生说话。”尤游放下手臂，冷着脸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背影慢慢走远。 “不想说话…这算什么，是小孩子赌气吗？”路忍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他回头望了眼那出现细细裂纹的墙面，捏了捏鼻梁，幽幽叹了口气，“真是——，用这么大劲，也不怕自己手疼。” 熟悉的铃声响起，路忍从口袋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嗯，放心，没什么事，只是小打小闹，班上学员的衣服不小心将摄像头遮住了。嗯，是的，没有人员受伤。” 路忍站在走廊里，忍不住点了根烟，然而想起职工手册上的行为规范条款，纵然此时心痒痒的，他还是将火星熄灭了。 *** A班下午安排的是优秀文化欣赏课，简单来说就是在教室的投影屏幕上放一些早年黑白文艺片子的无聊课程。 纷杂的光线从投影仪里直射在雪白的幕布上，普通的男人与美丽的少女街道的长椅前相遇，男人自告奋勇成为少女的导游，两人骑着样式古老的摩托车游于罗马街头。 教室四周的窗帘拉起，在昏暗的环境下，刘晓阳的脸被手机的屏幕照得惨白，一条条消息在群里不断地滚动着。 【卧槽，这是什么老古董片子，别说4D、3D了，竟然还是黑白的，真tmd无聊死了。】 【好像是叫什么度假来着，我奶奶都不看的老掉牙爱情片。】 【白痴，那是《罗马假日》。】 【无所谓什么假日，关键是还不能发出声音，听着叽叽歪歪的鸟语，老子都快要睡着了。】 【你想睡就睡啊，只要保证不打呼噜，别发出怪声就成，不然到时候被教训了哥几个可没有救你的本事。】 【呵呵，那还是算了，周展都干不过他，老子还是憋着吧。】 【哥劝你最好乖乖忍着，新老大下午心情很不好，你没看见进来的那张脸吗？一副随时要灭了谁的模样，千万别想不开犯冲了！】 刘晓阳打完最后一字，点击发送，他悄悄抬起头，望向坐在教室最中间的身影。青年的身边空无一人，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课桌前，两只眼睛盯着屏幕，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似乎真的在欣赏这部年代久远的黑白电影。 这个人不会有精神分裂症吧。刘晓阳望着那张充满美感的侧脸，不由皱起了眉头，此时此刻，青年和上午的时候就像天差地别的的两个人，安静得像个品学兼优的乖乖仔。 真是充满了欺骗性的长相啊！刘晓阳收回了目光，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他不禁回想起早上青年原形毕露的凶态，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刘晓阳。”教室里响起清晰的声音。 “怎么了！”刘晓阳猛得回神，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你有没有烟。”尤游偏过头低声问。 “有，这儿。”刘晓阳有点心疼，但还是将自己还没拆开那包递了过去。 “还有吗？”青年抬头问。 “还有……半包……我抽剩的……”刘晓阳磕绊地说，“你要吗？” 青年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递给了刘晓阳一张钞票：“给你。” “给我？这么多……不是，老大，你这么有钱，自己完全可以买点好牌子的抽抽。”刘晓阳拿着那张票子，不太能理解青年的想法。 “买了会有消费记录。”尤游的目光转回电影屏幕，淡淡说。 会有消费记录？那又怎么了？不说他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就是普通成年人抽点烟又怎么了？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弄得像背着家里在外面搞外|遇似的？刘晓阳心里满是疑问，他想不通难道这世上还有哪个人能管得住面前这个青年。 然而不解归不解，借他一百个胆，刘晓阳也不敢开口亲自去问的。 “这个片子的结局太糟糕了。”抽着烟的青年神情认真，缓缓开口。 “啊？”刘晓阳愣了愣，他抬起头奥黛丽·赫本饰演的女主正在车里向男主格里·高利道别，公主到底是公主，平民到底是平民，两人的分别是影片开始就命中注定的结局。 “如果都不能在一起，还算什么永恒的爱？”青年说。 “没办法吧，他们两个人地位差太多了，矮矬穷娶白富美那是人间妄想啊。”刘晓阳挠了挠头，难得有些感慨。他虽然没认真看片子，但感觉这结尾还挺真实的，就像他们这群人看着争强好斗的，实际整天被圈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平时连个女的都看不见，还幻想什么自由恋爱，太不现实了。 有些人天生就丧失了拥有爱情的权利。 “就算抵着利刃，也应该拥抱他。至少像夜莺那般用生命绽放出爱意的玫瑰。”尤游的眼中有什么情绪在涌动，“如果做不到，要么怯懦，要么虚伪，都不是真正的爱。” “嗯……，听起来挺疼的。”刘晓阳读的书少，学历不高，他没太听得懂尤游那像诗歌一般的评论，只有冒了这么句烂话。 不过他还是听出来了一点，自己这位新老大居然是个恋爱至上的痴情种。 “老大，你要是这电影里的男主怎么办？”刘晓阳有点好奇，大着胆子问。 “她会成为我一个人的公主，而我会为她建一座全新的宫殿。”尤游望着滚动的谢幕表慢慢说。 电影结束，窗帘被拉开，鲜红的余晖照进窗户。尤游的声音很温柔，像在说甜蜜的情话，而站在他身边的刘晓阳却不知怎么了，没忍住心里冒上的寒意战栗起来。 他莫名有点心疼老大未来的对象了。 *** 特殊人力资源局，后勤部办公室。 完成安排的工作后，路忍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享受着下班前偷闲的咸鱼时光，鬼使神差的他在网页的搜索栏上输入了“霍布霖”的名字，很快一长串的新闻报道就涌现在了他的面前。 【新世纪的真英雄！霍布霖口中末世抗争的那些事。】 【杜绝丧尸潮！杜绝人类灾难重蹈覆辙！霍元帅在联合会议做出重大决策。】 【霍元帅和夫人低调度过结婚纪念日，五子团聚陪伴家庭气氛其乐融融。】 路忍点开最下面的那条标题链接，网页的最顶部入眼便是一张满满当当的全家福，男男女女穿着华贵的传统服饰，神情庄重沉闷，俨然一副深宅大院名门望族的端庄做派。 路忍盯着坐在最中间的那位军服大叔看了半天，像是在比对什么，最后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直系亲属吧，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爹亲娘啊。”路忍翻阅着后面更多的图片，他说得不只是这位举世闻名的霍布霖元帅，还有他膝下的五个儿子。黑头发黑眼睛，硬朗的脸部线条，不算特别突出的五官，在路忍看来，这些人在长相上几乎没有和尤游相似的地方。 所以说，尤游和霍家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呢？路忍想不明白，而这种秘密显然也无法在开放的网络中找到答案。 “你们绝对不敢相信，我今天下午在A班上课发生了什么？”人还走进来，外面就听到了男人激动高昂的声音。 路忍关掉了正在浏览的窗口，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情绪高涨地走了进来。 “王老师，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于芃芃抬起头，小声地问。 “于老师，路医生，我和你们说，今天下午真是活见鬼了！”王老师来不及平复气息，接着说，“我在A班放了部老电影给他们看，你们猜怎么着，那些个平时胡作非为的培训生们今天一个个乖得和鹌鹑似的，别说打牌喝酒胡闹了，整场电影下来竟然连一点怪声都没发出来，特别特别的安静，简直和鬼上身似的。” “这……不可能吧。”于芃芃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这里的培训生是什么样的极品只要见过的都是心知肚明的，而王老师所说的那种情况是他们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别说你们了，我就是亲眼所见，到现在还接受不了。”王老师喝了口水压压惊，“要不然我怎么说是活见鬼了？” “可能是您播的电影很吸引人？”路忍想了想说。 “那电影就是我在库里随手播的。《罗马假日》你们觉得这部爱情片子能吸引那帮臭小子吗？”王老师反问。 “……”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难道这就是经典的力量吗？”于芃芃率先放弃了思考，望向路忍问，“路忍，你觉得呢？” 路忍尴尬地笑了笑，他想说经典这种东西也是分欣赏水平的，再深刻再精彩的电影如果拿给一群生活在荒山野岭的猴子看，那它的价值永远都比不上一根香蕉来得实在。 “可能真的是像于老师说得这样，经典的力量！”那边王老师似乎是接受了于芃芃的说法，“要知道歌德曾经说过，‘除了艺术之外，没有更妥善的逃生之地；而要与世界联系，也没有一种办法比艺术更好。’我确定他们一定是感悟到了什么，威廉·惠勒的作品唤起了他们黑暗灵魂中仅存的真知，细腻的感情让这些迷途之人重新对美好生活产生了共鸣。这或许是人类教育里不可磨灭的里程碑！” 学艺术和学文学的人心思敏感，有时候甚至会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此时的王老师显然已经坠入了自己幻想的艺术殿堂中不可自拔。 “这片子很老了，您确定他们真的有在看吗？”路忍不擅长共情，所以他的脑子反而算是现在三个人里最冷静清醒的。 “我十分确定。”有些出乎意料，王老师的回答很肯定，“特别是坐在最前面的小伙子看得特别认真，眼睛都不带眨的，等电影放完之后，其他人都走光了，他还坐在原处独自回味。” “A班……不会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吧。”路忍没忍住开口说。 “嗯，确实很好看，路医生你怎么知道的？”王老师推了推眼睛，极为中肯地点点头，“那小伙子长得有点像《魂断威尼斯》里的美少年塔奇奥。”随后他又补充道，“当然，我说得是1971年版本，那是不可超越的经典。” 路忍没看过《魂断威尼斯》，但是知道这是部外国电影，现在他已经十分确定王老师嘴里说的小伙子是谁了。 *** 尤游独自坐在教室里，今天的课程已经告一段落，其他的培训生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没什么看头的景色发呆。 临近西落的太阳亮得刺眼，尤游抬手遮了遮，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地平线，静静等待着那巨大的光球逐渐变小，变弱，最后消失…… 几乎没有人知道尤游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别说他会为了什么事心事重重，甚至当初犯事监控室说要关他一辈子的时候，尤游在众人面前也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其实谁都有把控不准人生的时候，如果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那说明你还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在没有遇见那个人前，尤游活得没心没肺，坚不可摧，而现在他开始变得在意，想拼命握住些什么。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便说来就来了。 “你坐在这里看什么？”有人拖着把椅子坐在了尤游的对面。 “我看什么都和医生没有关系吧，也没有哪条规定说不允许我在教室逗留。”感觉到男人走来的时候，尤游的心脏突了下，然而当对方真的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是冷冰冰的，话也是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了。 “我不是来找你茬的。”路忍平静地说。 “那就是来监视我的了？”尤游冷笑一声，“医生真是尽职尽责，那么讨厌我，还要每天和我待在一起，强迫自己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是来等你回家的。”路忍叹了口气，“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路忍不知道青年的脑子都想着什么，可他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一点也不讨厌尤游，甚至对方在他心中算是有好感的那一类人。不然依照自己那懒散的性格，根本不会那么多次出手帮对方隐瞒善后。 淡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震惊，尤游有点懵，似乎正在消化路忍话中的意思，那张冰冷的精致脸蛋肉眼可见下变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走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路忍望了眼还在运作的摄像头，低声说。 两个人走出了教室，路忍从综合楼的后门走出，而尤游站在台阶上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上午的时候还在责怪我。”尤游的手微微攥紧，“为什么下午的时候态度又变了？我想不明白。” 路忍转过身：“上午的时候，我不是在责怪你。” “假话。你明明责怪我没有遵守约定，还怪我打了那个人。”尤游抬起眼皮，他无法相信路忍的说辞。 “我承认我那时有点着急，语气也比较重。”路忍走回到尤游面前，决定把话说开，“但是我的本意是担心你惹上麻烦，被关回到监管室去，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可是，你都没有问我这么做的原因，你一点也不在意——”尤游紧紧抿着嘴唇，神情有点动摇。 “那个人是你打的吗？”路忍打断了尤游的问话。 “是我打的。”尤游垂着眼说。 “这对我来说才是问题的关键。至于你为什么打他，”路忍停了停，“虽然这么说不太符合我的职业身份，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关心那些人为什么会挨揍，这和我根本没什么关系，而且说实话在我看来，他们中的大多数受些皮肉之苦都是罪有应得。” “我只关心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你的未来。” “那为什么……当时医生不说清楚……”尤游彻底愣住。 “是你说的，不想和我说话。”路忍挠了挠头发，面露无奈。 “……”怎么会这样？尤游发现事情的真相和他想的一点也不同。 他误会路医生了。 “……所以说，就是这么一会儿事。对了，你的手有没有受伤，我看学校那堵墙都被你……”路忍话一半停止了，因为他突然发现站在台阶上的青年正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脸。 “怎么了？”路忍的感情变化很缓慢，就像他的思维一样很不灵活，因此他常常会跟不上青年像浪潮般忽高忽低的行事节奏。 就像现在，他还没有将上一件事收尾，尤游就又把他强行拽进另一个难以解决的迷宫里。 他的领子被骨节清晰的手紧紧拽住，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猛得拉扯倾斜。 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路忍被强吻了。 男人保持了三十多年的初吻就这样没有了。 **** 虽然从来没有对接吻这种事抱有什么美好的幻想，但是和男人接吻对路忍来说也不是一件能随意揭过的小事。 他原以为自己的初吻会发生在教堂这样神圣的地方。 “医生嘴里果然是甜甜的桃花味，就是当初你选的那款牙膏的味道。”尤游松开了手，舌尖无意识地划过嘴角，脸上染着淡淡地薄红，“刚刚我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 “果然只有医生是不一样的。”尤游轻声说，“我这一生最喜欢的人一定是路医生。” “这句话听来说真是别扭，说起来也像是绕口令一样。”说完尤游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满意自己刚刚的一番表白，“应该是‘路医生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这样子说会通顺点。” “医生，我们回家吧。”尤游像偷腥的猫，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路忍往后退了几步，脑中空白一片，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这算是身体的一种应急措施。被强吻这件事冲击性太大，于是路忍的脑子擅作主张，决定将处理不掉的情况先放一放。 他捂着嘴唇，喉头吞咽。在思维阻断的过程中，路忍忽略了被亲吻的事实，望着心情愉悦的青年发出了一种极为冷静的声音。 “尤游，你今天是不是偷偷抽烟了。” 第12章 落山之前，太阳最后的光芒照耀在两张神情各异的脸上，巧妙地烘托出一种颇具艺术性的沉闷氛围。 就像千年前文人墨客即景兴感时，常常会描写夕阳来一种营造悲凉凄美的意境。恰在此刻，如果路忍和尤游两个人腹中有这样的才华墨水，怕也要忍不住赋诗一首，来抒发自己心灵被蒙上的那层惆怅。 尤游很惆怅，虽然他本人都不太理解“惆怅”这个词语的意思，但是他现在确实因为情场失意而十分伤感。 就在一分钟前，他情难自已吻了无比心动的追求对象，还认真剖析了自己真挚的情意，结果对方竟然毫无反应，毫无触动，只是从他唇舌间品出了烟草、烟丝和尼古丁的味道。 简直是……太打击人了。 “抽得还是两块钱一包的劣质烟，你白天自己偷偷跑到后街去买的吗？”路忍紧缩眉头询问。 “我没有！”尤游立刻反驳，“不信的话，你可以查我的消费记录。” “你嘴里全都是那种劣质烟草的味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路忍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嘴。 “应该是弄错了，恐怕是医生自己嘴里的味道。”尤游的眼神飘到了别处，开始狡辩，“医生自己也每天抽烟不是吗？” “首先，我不抽这个牌子的。”路忍有些机械的回答，“其次，很不巧我今天在办公室，一根也没抽，因为员工守则不允许。” 尤游的神情凝滞了，他与路忍对视了片刻，最后像认输似的举起了双手：“好吧，好吧，你赢了，你说得对。我抽了，我承认。” “你哪来的火机和烟？” “从别人那要来的。”尤游说。 “病人不适合抽烟，我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路忍生硬地说。 “没办法啊，那是因为我心情不好啊，不抽烟我的心就要死掉了。”尤游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茶色的头发，“医生，我们能不聊这个话题吗？”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应该趁早戒掉。”然而路忍明显不想放过这个话题。 “既然知道对身体不好，那医生为什么自己还抽呢？”见路忍不松口，尤游也发起攻势，“古代有句名言说，知道是错误还这么去做，罪孽会更加深重。” “那句谚语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记不清就不要随便引经据典。”路忍缓缓说，他的身体机能构造比起人类，显然更倾向于末世里基因突变的丧尸。丧尸是什么？那是断手断腿，甚至被爆头都不一定杀死的玩意，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尼古丁侵害腐蚀。 然而这些路忍却没法和尤游分辩。 “我这是为你好。”路忍深深吸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说话的姿态越来越像操心的老妈子。 “戒烟很难。”尤游眼睛忽然亮了亮，“不过要我戒也行啊，如果老师愿意和我交往的话。” “算了，保护身体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提出作为医生的意见。”路忍迈开步伐开始往前走。 “要不要和我交往是很难决定的事吗？”尤游快步跟上，表情十分困惑，“我已经向医生认真告白两次了，但是医生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复过我。” “拜托，我回答了，是你选择性当作没有听到。”路忍声音疲惫。 “明明两个人都同居在一起这么久了，医生却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我吗？”尤游的声音有些委屈。 “你不要说得那么暧昧，好不好？”路忍叹气，“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难道是我刚刚的吻技表现得不好？医生不喜欢吗？”尤游还在继续说，走在前面的身影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注意直接撞在了男人的后背上。 “医生，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尤游捂着鼻子问。 路忍转过身，注视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青年，紧绷着脸，一字一句认真说：“听着尤游，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之间必须保持一米的距离，而且不允许和我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 “为什么要我遵守这样的规则？一点也不公平。”这样的唠叨路忍已经听了整整一路了，回到宿舍后，青年双腿盘坐在客厅沙发上依旧对路忍提出的距离要求义愤填膺。 “一到两米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流距离。”路忍从厨房里将两道清爽的小炒端了出来，不为所动，“晚饭好了，过来吃吧。” 尤游神情恹恹，整个人趴在昂贵的马鬃沙发上毫无干劲，仿佛一条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海鱼。 “不想吃。”尤游将脑袋撇向另一边。 “别浪费粮食。”路忍脱下格子围裙，“每天下班还给你做饭，多少体谅下我的辛苦劳动吧。” 茶色的头发微微动了动，尤游最后还是从沙发上起来，慢腾腾地坐在了餐桌边。 路忍将干净的筷子递过去，却发现尤游没有接。 “我怕碰到你的手啊。”青年精致的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路忍撇了下嘴角，俯身将筷子放在了青年的面前：“赶紧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路医生，总是欺负我。”尤游耷拉着脑袋，握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 “你说…我欺负你？”路忍抬起头，他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为了基金会每个月一万块的特别补贴，路忍自认都快把青年当作自家祖宗伺候着了，然而对方还说自己欺负他……天地良心，这究竟是谁在压榨谁？ “总是让我答应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尤游小声抱怨。 “这些要求只有你会觉得不合理吧。”路忍说。 “喏，还对我特别凶，明明和别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尤游幽怨地碎碎念起来，“这就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我对你很凶吗？你这属于夸大其词了吧。”路忍不由分辨起来。 “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你也不关心我。”尤游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你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行了，赶紧吃饭，多大的人难道还要学着小孩子撒娇吗？”路忍揉了揉自己耳朵，只感觉有些应付不来青年的连环轰炸。 “撒娇？”尤游愣了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随后他的脸上有升起了可疑的红晕，闷着头嘀咕了一句，“那、那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路忍一下子就被这话噎住了，他望着青年泛红的脸颊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路忍不明白身为一个男人，尤游是如何这么自然表现出一脸娇羞来的，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怪异的，或者说意外地赏心悦目，但这不是重点，路忍可没有忘记对方那双S的危险等级。 这根本不是一个暴力狂、大变|态、神经病会有的表情啊。 路忍没有接话，偷偷观察着对面的青年，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看得有些失神了。 他的目光像一把涂抹画布的笔刷，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明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对方那淡粉色的唇瓣上。 他的思绪无法阻止地后退，直到倒退到下午尤游拽着他亲吻的画面。 喉咙猛烈地滚动一下，路忍被自己的反应怔住了，十分突然地站了起来。 “路医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尤游望着男人凝重的神情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出去抽根烟。”说完，路忍就转过身，有些狼狈地逃到了阳台上。 “太扯了吧，都变成丧尸了难道还会有欲望吗？这是在逗我吧。”路忍抽着烟尝试平静自己的情绪，他安慰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冲动代表不了任何事情。保持了处|男之身整整三十多年，已经足以说明他路忍绝非好|色之徒，他问心无愧，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什么歪心思。 他相信那只是一种错觉，没有任何意义的错觉。 *** 清晨淡淡的阳光从窗帘缝钻了进来，手机七点半的闹钟还没有响，躺在床上的男人就猛得睁开了眼睛，起身直接跑进了隔壁的洗手间。 “真是疯了。”男人光着身子站在花洒下，冰冷的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黑色的头发被打湿成一缕缕的，细小的水流沿着这具精瘦匀称的身躯流下。大约过了整整一刻钟，直到身体温度冰凉，男人才垂着头拎紧了水流。 “怎么会这样？”男人喃喃自语着，他将前额碍事的刘海推到后面，镜子里出现一张颜色黯淡且长相平凡的面孔，白色的瞳孔里是一片的茫然。 昨天晚上，路忍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或许有些难以置信，但路忍从来没有做过类似荒唐的梦境。清晰、激烈、少儿不宜，动作尺度将他自己这个主角都怔的目瞪口呆。 这些事绝对超过了单身狗应有的知识范围，所以直到现在，路忍都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鬼上身了。 他双手遮掩住自己的脸，虽然只是做梦，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能对……一个男人做出这样那样荒谬的事情来！ 咚咚咚，有人在敲厕所的门。全身还是湿淋淋的路忍不由一颤。 “医生，你在洗手间里吗？”外面传来青年还没睡醒的声音。 “在，你要干什么？”路忍强行稳住自己的声音。 “我想进来上厕所。” “等等。”路忍拿起哆啦A梦的毛巾擦了擦身体的水珠。 “我有些着急，医生，你能不能让我先进来。”青年再次拍了拍厕所的门，嗓音听起来有点焦急，不似作假。 路忍缓缓呼出一口气，啪嗒一声将洗手间的门锁打开。 门倏地被推开，一道白花花的影子很快从路忍的身后窜了过去，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路忍告诉自己心无旁骛，他继续用毛巾用力擦脸，似乎想把那荒唐的梦境一起抹去。他将毛巾枕干，抬起头发现镜子角落里多出了一张青年的后背。 以前上学读《庄子·逍遥游》的时候，路忍记得文章里说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了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宛如冰雪，正是这句话后来衍生出了“冰肌玉骨”这个成语。路忍觉得这个成语很美，他能幻想出古文中那样美好纯洁的意境，但是他不认为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美好的身形。 人类的皮肤上有汗毛，有毛孔，会出油，会出汗，只要计较这些真实的生理状况，那路忍便觉得没有活物配得上这样美的形容词了。如果再较真些，路忍甚至觉得身体不腐烂的丧尸皮肤状态搞不好会比现在大多数的人类要干净。然而在这样一个风和日暄的早晨，青年的光滑白亮的后背暴露在微湿的空气里，肌理清晰的凹凸感仿佛覆盖着白雪的山丘，和煦的阳光轻笼着他，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可能是心虚的缘故，路忍感觉发出的声音都不像自己原来的了。 “这没什么吧，我就出来上个厕所。”青年的声音还夹杂着倦意，“我等会儿回屋还要接着睡呐。” “你睡觉也不穿衣服的吗？”话才说出口，路忍就感觉自己问得有够奇怪的。 “啊，不穿。”尤游打了个哈欠，“医生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私|密的事？路忍刚想反驳，后来他突然想起他收留尤游的第一个晚上，对方好像也是光着两个大膀子躺他床上睡得，只是那时候他根本没有现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所以说，其实是他自己心态变化了吗？路忍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医生。”耳边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 路忍喉结滚了滚：“干什么？” “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白色的了？”青年奇怪地问。 像是一道电流刺进了大脑的皮层，恰似“拨开云雾见青天”，路忍望着镜子里站在他身后的青年，彻底清醒了。 第13章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路忍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犯下这样致命的失误。都是因为昨晚的那个梦让他乱了方寸，导致刚刚尤游进来的时候，路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戴上黑色的隐形眼镜。 他那双和活死人别无二差的白色瞳孔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暴露在尤游的面前。 路忍立刻偏过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强迫自己的大脑飞速的思索对策，然而他发现眼前的景象实在是难以解释。 尤游显然是熟悉丧尸的那拨人，他一定能认得自己这双眸子，如果对方猜到自己的身份…… 路忍的拳头不由捏紧，他想生活在沦陷区的尤游怕是不会放过自己这样类似丧尸的怪物。 路忍有点发苦，他心里很清楚，其实无论生活在哪里，只要是人类，就没有不痛恨丧尸这种玩意的。 就连他自己，他这个自封的“丧尸王”，都痛恨着自己这个隐藏着身份…… “白色的眼睛……”青年像是被惊到了，又喃喃重复一遍。 怎么办？他的身份就要被发现了？他应该怎么处理？转身逃跑，还是干脆将青年灭口……路忍心里乱糟糟的，然而一股冰冷的杀意已经不自觉得蔓延到他每一根神经。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你的这个秘密了，你就可以若无其事继续追求自己向往的平凡生活了。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劝说怂恿的，像吐信的毒蛇不停地在路忍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分泌着毒|汁。 路忍垂下的右手不自在地抽搐了一下。 “医生，你是不是……生病了？”青年挠了挠头忽然开口说。 路忍一愣，手上的劲松懈了一半。 “你等等，我忘了那个病叫什么了？”路忍望着尤游晃晃悠悠地走出洗手间，接着从卧室握着手机走出来。 “我知道了。”尤游抬起头，一脸肯定地说，“医生，你是不是得了白内障？” “白内障……吗？”路忍感觉自己可能是得了智|障。 “对啊，网上说是因为老化、遗传、中毒、辐射等原因，导致晶状体蛋白质变性发生浑浊。”尤游翻了翻屏幕上的字母解释，“这个病越老发病几率越高，一般出现在40多岁，所以，医生你是先天性的吗？” “啊，大概是先天性的吧。”路忍有些含糊解释，“我这种病症不怎么严重，就是看着有点吓人，所以平时我都是戴隐形眼镜的。” “原来是这样，但是每天戴那么久医生你的眼睛不难受吗？” “还好吧，习惯了。”路忍放下遮挡的手，渐渐恢复了理智，“晚上我也会点些眼药水。” “那以后在家里，医生就可以不用戴了。”尤游露出淡淡的微笑，“我胆子很大，是不会被这种事轻易吓到的。” “嗯……我知道了。”路忍干巴巴地回答着，他望着那像天使般无暇的笑容，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 两个小时以后，路忍敲了敲那扇还关着卧室门，过了一会儿睡眼惺忪的青年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今天的早餐好丰盛啊！”洗漱完，尤游走到了餐桌边，望着那各色的点心十分惊讶，“还有酸奶？家里不是没有酸奶吗？” “早上我去了一趟后街，买了些吃的回来。”路忍说。 “不会是专门给我买的吗？”尤游心情很不错，笑眯眯地问。 “嗯。”路忍点点头，难得没有否认，“正好牛奶喝完了，你上次不是说更喜欢喝酸奶吗？我就买了点。” “我有说过吗？”尤游问。 “第一天早上，我问你喝什么，然后你选择了酸奶。”路忍说。 尤游支着下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了：“真没想到，医生会用心记住我的喜好，果然我对医生的爱意每天都在不断增加。” “不过是几天前发生的事罢了，也没有很用心的去记。”路忍坐下，忍不住给青年泼泼冷水。 “没关系，反正还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尤游似乎没有受到半点打击，笑意依旧挂在嘴角上，“今天医生有什么安排吗？” “给B班去做讲座。”路忍说。 “就和我们昨天听得一样吗？”尤游问。 “嗯，一样的。”路忍点点头。 “医生干脆别去他们班讲了，那些人根本不会认真听的。”尤游耸耸肩说，“还不如来我们班再讲一次，我身边的同学们都说医生讲得可好了。 ” “你身边的同学们这样说得？”路忍无法相信。 “嗯，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尤游说，“当然，对我来说，无论医生讲什么我都爱听。” 经过几天的磨练，现在路忍已经能免疫一部分青年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了，他喝了口酸奶说：“你不要小看心理学，这是门很神奇很有用的学科，它能帮助你了解自己，了解别人。” “是吗？那心理学能帮我更了解路医生吗？”尤游故意做出丧气的模样，“它能知道医生什么时候愿意和我交往吗？” 看尤游那懒懒散散的模样，路忍就知道对方是根本不相信自己说得话的，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和一只笔。 “你最喜欢哪个图案？最讨厌哪个图案？”路忍在白纸上随手画了圆形、三角、螺旋、十字和正方形五种不同的图案给尤游选择。 “这怎么选？有什么条件吗？”尤游拿着纸问。 “什么条件都没有，单纯凭借你的直觉去判断。”路忍转着手里的水笔说。 “三角吧，我喜欢三角形。”尤游想了想说，“讨厌的话，我比较讨厌十字，它会让我联想到医院或者教堂之类的地方。” “三角和十字吗？”路忍眼中划过一点惊讶。 “怎么了？这能代表些什么吗？”尤游抬头问。 “三角象征着目标和梦想，你在这些图案里选择三角，说明你现在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有一个目标是你迫切想在短时间内证示的。”路忍将三角圈起，缓缓讲解其中的含义。 “唔，短时间内想要达到的目标吗？”尤游颔首，“还真挺准的。我想尽快拿下路医生的心思被看破了。” “这只是辅助参考而已，心理测试也有很多不准的时候。”路忍望了眼手机屏幕，“我现在该出门上班了。” “不能一起走吗？明明都是去同一个地方。”青年两只手臂交叠趴在椅背上，看上去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哈巴狗。 “我们说好的，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和我住在一起。我八点出门，你八点一刻再走。”路忍不去看青年的表情，换上鞋子，面无表情地说，“走得时候记得锁门。 房门开阖，路忍拎着那只普普通通的公文包，手里还夹着刚刚那张给尤游做心理测试的纸。 路忍突然给尤游做这种测试题，目的不是真的为了证明心理学的神奇，他只是想通过多种途径更加深入的了解尤游的精神世界。 说实话，他原以为尤游最讨厌的图案会是正方形，因为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正方形往往象征着稳定和坚固，衍生开来也可以理解为责任、规矩或者体制。 然而谁想对方最讨厌的竟然是象征着交往关系的十字。 就像路忍之前和尤游说得那样，心理测试都不是完全准确，但它确实能指出一个人内心的偏向。如果真的按照测试结果来说，尤游现在十分想摆脱关系过程在自己生活中的重要性。 *** 八点三十分，路忍拿着讲稿提纲踏着铃声推开了B班的教室门。 一进来，他就愣住了。 整整齐齐的课桌，安静坐在位置上学生，没有人吵闹，没有人抽烟，最难以置信的是竟然所有人都穿着统一蓝白色的培训服。刹那间的恍惚，甚至让路忍以为自己进入的是哪个普高的重点班。 “欢迎新来的老师。”忽然有人带头喊了一句。 路忍吃了一惊，还不等他反应，耳边就是如潮水般的鼓掌声。 这是演哪一出？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培训班怎么会出现这么正常？ “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你们新来的开导师路忍，你们可以叫我路医生。”路忍走上了讲台，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但他还是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新来的开导师啊!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们可需要像路医生这样优秀的开导师了！” “路医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好好辅导啊！” …… 望着底下一张张求知好学的笑脸，路忍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过最后他还是接受眼前这颇为诡异的景象。 一棒子不能打死一船的人，这些被圈|禁在特殊人力资源局的培训生们也许真的存在着一群渴望过上正常生活的人呢！他们想正面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想适应当前社会的新秩序，他们或许都和自己一样，为寻找过上平凡生活的方法不断努力着。 路忍想，他或许能帮上这些和他有相同追求的人。 “很高兴和大家相遇，未来我尽自己所能帮助每一位学员，也会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助大家回归正常的生活……”路忍的话还没说完，讲台底下又响起了无比热烈的掌声。 “好，我们先开始今天的讲座……”路忍低下头望向讲稿，忽然想着要是早知道B班的学员们这么上进，他就把讲座的内容安排的更充实一点了。 “路医生。”底下一个染着红头发的青年高举起手来。 “有什么事吗？这位同学。”路忍询问。 “能不能麻烦你把今天讲座的标题写在白板上，这样好方便我们做笔记。” “好的，我看看。”路忍转过身，果然发现有一块白板倚在墙边。 他走过去将那块带滚轮的白板拖到了讲台前面，忽然发现白板的背后似乎写着什么字，他没有看清楚，以为是之前上课遗留下的。 “路医生，把白板的正面转过来吧！我们迫不及待地想听您的心理讲座了！”底下的红发青年囔囔起来。 路忍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将整块白板翻了过来，底下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白板的正面写了一行字，“我是傻|叉，请不要嘲笑我。” 路忍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他相信了，哈哈哈，这个傻叉把张自强说得话信以为真了！还真的去拖那个白板！哈哈哈！傻*！” “笑死老子了!他以为自己是谁？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吗？还说帮我早点回归正常生活！哈哈哈！” “帮老子？就凭你？真是兢兢业业啊！优秀的开导师？!嘿嘿。” …… 路忍明白了，这是一场骗局。他看着之前那一张张好学认真的脸都扭曲起来，现在丑陋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们狂笑着，嘲讽路忍将他们的演技信以为真，落入了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果说之前A班的为所欲为是对路忍的漠视，那今天B班所做的一切则是想毁掉一个人内心的善良。 在路忍看来，这样的行为远比A班表现出来的态度恶劣得多。 “你们对几个人做过这种事？”路忍站在讲台上问。 “路医生，你运气好，这是张自强今天才想出来的玩法，热乎着就拿来招待你了！本来还想用在那美女老师身上的，结果便宜你啦！” 路忍想了下，这些人嘴里的美女老师应该说得应该是于芃芃。听到这些人原本是想将这法子用在于芃芃身上，他忽然有点庆幸今天遇到这种事是自己了，如果真换成一个皮面薄的小姑娘过来，怕是要被这群家伙当场气哭了。 “还真是卑劣的手段。”路忍淡淡说。 “哈哈，医生你是生气了吗！不过没有办法啊！我们这可没有一个人对你动手的，你就算告到监管室也不会有人管的哦。”那个红头发的青年倚在墙边，他褪去伪装，一边吹着瓶装啤酒，一边朝着路忍贱|贱的笑，“你比那个小美女强，能撑这么久，那个骂了她几句荡|妇就白着脸跑走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是你想的主意吗？”路忍将目光投向红发青年，“张自强？” “对啊，怎么了？”红发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觉得你的主意还不够有意思。”路忍说走下了讲台，“不，应该说太幼稚了。” 第14章 “你想干什么？”张自强抓着酒瓶，盯着向他逼近的男人，直到走到眼前，他才发现这位新来的开导师竟然要比他高出了大半个头。 见气氛焦灼起来，周围有好事者开始起哄起来。 “哈哈哈，要打起来了。” “谁想跟我赌？” “张自强别tmd怂啊！直接干啊!” 路忍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张自强，余光注意着墙上那几个摄像头的位置，大概在距离两米不到的位置他停下脚步。 “张自强，你是个很胆小的人。”路忍扫视了四周，接着望着红发青年就直接断言。 “你TMD说什么？”张自强一愣，显然被路忍莫名其妙的话弄糊涂了。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最自豪的事是自己动动脑子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路忍上下打量这张自强，继续分析，“你极力地想表现自己，是典型的孔雀型人格，然而脱离了熟悉的舞台，你就是一只懦弱无能的老鼠。” “你乱说什么呢!你tm才是孔雀，才是老鼠！”张自强有些恼了，放下啤酒瓶，往路忍面前迈了一大步，似是一副随时要出手揍人的凶狠模样。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路忍点点头，很自然地在张自强面前摊开双手，“那好，你敢在所有人面前出手打我吗？” “卧槽，你当我傻——”张自强还没有说完，话头就又被路忍抢了过去。 “放心，我不会把你打我的事告发到监管室里的。”路忍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说，“这只是一个心理实验，我亲口承认的，无论你接下来怎么伤害我，都只是实验内容而已。”路忍指了指自己，“来，现在动手吧。” “你md有病吧……”张自强的目光闪烁，他望着面前男人神色警惕，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到底埋着什么药。 “快点动手吧，证明自己不像我说得那样，是一只可悲担心的老鼠。”路忍继续说。 “呵，找打是吧，还…真是个傻缺。”张自强装模作样捏着关节，他扭头四顾，因为自己迟迟没动手，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发出扫兴的嘘声。 开热闹不嫌事大。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发现张自强已经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张自强很纠结，如果真的动手，那就是实实在在打了开导师，虽然对方说不会计较，但难保不是骗他的陷阱。可是如果不动手，那从今天起“胆小”“老鼠”“懦弱”的标签就要贴在他的身上，他以后在B班就没得混了。 “老子再警告你一次啊！不要后悔——”张自强放着狠话想再拖延一会儿时间。 “婆婆妈妈的废物。”路忍冷声开口，众目睽睽之下，他握住了张自强放在一边的啤酒瓶。 “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瓶猛得撞击在不锈钢的窗沿上，翠绿色的玻璃碎片零零碎碎地落在地上，在阳光下就像是形状不规则的美丽宝石。 “拿着。”路忍将连着瓶口的剩余部分递向红发青年，这时他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又躲回到墙边上。 整个B班陷入了可怖的死寂。 张自强的瞳孔收缩着，他是离得最近的人，以为路忍要拿那啤酒瓶凿他的脑瓜子，那一下真是切切实实地将他吓到了。 他身体微微蜷缩着，死死盯着那半碎的啤酒瓶，一动也不敢动。 路忍走到了青年的身边，将那边缘锋利的啤酒瓶强行塞进对方手里。 “和刀差不多的用法。刺准了能杀死人，会用吗？要我教你吗？”路忍用只有他和张自强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他见张自强的手臂在抖，眼帘垂下，伸手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路忍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所以当他触碰到张自强的时候，明显感觉对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瞄准这个地方，就当作医生给你上课了，这下面是大动脉。”路忍的声音停了停，“你知道什么叫大动脉吗？就是人体里最粗大的动脉管，给你全身输送血液的主要管道。动脉血的压力高，破了以后出血量和泉水差不多，或许会喷射出来，如果五分钟不处理，那人就基本死透了。” 张自强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身体也似乎失去了控制，他听着路忍描述详实的知识科普，眼中充满了难以遮掩的恐惧。 哪有这样的人竟然教其他人怎么弄死自己？这算哪门子的开导师？这他妈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变|态吧！ 张自强瞪大着眼睛，他看着自己的手在男人的引导下将锋利的剑刃靠近那泛白的皮。 “艹！别逼老子！”当看见血珠从皮肉口子冒出，张自强整个人像触电似的，挣脱开路忍的手蜷缩在了墙角里。 破碎的玻璃瓶咕噜噜在地上原地打滚，路忍望了张自强一眼，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其他围观的人群拍了拍手。 “大家看见了吗？像张自强同学这样有情绪不稳定人格特点，以紧张、恐惧为主，围绕某个发病点容易产生荒诞离奇的被迫害妄想，很大程度上属于反应性精神病，也叫应激精神病，这种患者大多遭遇过超强度的，心里无法承受的精神创伤。如果其他人有和张自强同学相似的症状，作为心理医生，我建议你尽早诊疗，早日恢复健康，享受美好生活。” 叮铃铃的电子音乐从广播里按时响起，打破了班级里几近窒息的沉寂。 “好了，心理辅导讲座结束，下课。”路忍整理了下讲稿，没有逗留片刻，离开了B班的教室。 **** 踏入走廊，路忍偏过头，发现在他回办公室的必经之路上，身穿蓝白色培训服的青年正双手抱胸倚在白墙边，唇边露着一丝淡淡的笑，似乎在等着他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路忍走了过去问。 “迎接医生下课啊。”尤游眨了眨淡蓝色的眸子。 “这算什么意思？”路忍微微皱眉，不晓得青年又想搞什么花样出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咯。”尤游微笑着说，“我在这乖乖等讲座结束，顺便看看有没有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欺负我的路医生。” 路忍微微一怔，眼神与尤游错开：“怎么可能会发生欺负这种事？特别是员工安全这块儿，这里的管理有多严，你难道不知道吗？” “没办法，看不到医生，我就很不放心。”尤游耸耸肩，“要是医生只负责A班就好了。” “不要总说这样任性的话了，我是来上班的，服从上级安排是理所当然的。”路忍微微叹了口气。 “那就不要上班了，我来养路医生。”尤游的眼睛亮了亮。 “少看些电影电视剧，别整天白日做梦了。”路忍低笑了一声，拍了拍尤游的肩膀，“赶紧回到自己班上去。” “医生。”路忍正要往前走，手臂被人一把拽住了，“你受伤了。” “受伤？”路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肘窝，才发现确实有一道极浅极短的伤口，想来应该是刚刚吓唬张自强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留下的。 “啊，可能是不小心划着哪了，没关系的。”路忍根本不怎么在意，他的身体自愈能力很强，如果不是尤游发现得快，怕是到下午就连印子都没有。 “连这种地方都能划破，路医生真是太不小心了。”尤游的声音有点嘶哑，“都有血流出来了。” “尤游。”路忍唤了一声，他刚想说些什么，伤口处突然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就让他全身为之战栗。 尤游垂着头，那张精致无暇的脸完全隐藏在了路忍看不见的阴影里。 “停下。”路忍哑着声说。 “我在帮医生止血。”尤游很自然地说。 “你在胡闹什么？”路忍四周张望着，有些担心刚刚的场景被人瞧见。 “我没有胡闹，医生不喜欢这样吗？”尤游神情没有变化，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你不觉得这样……很羞耻吗？”路忍收回手臂，强忍着内心怪异的悸动。 “不觉得。”尤游回答的无比干脆。 “你耍流|氓的时候，都没有一点自觉的吗？”路忍压低声音说。 “我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的。不过既然路医生说我是流|氓，那就当我是流|氓吧。”尤游说，“如果医生害羞不想被这样对待，那就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随便受伤了。” “害羞个——”路忍差点要爆粗，硬是强忍住了。 “反正医生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管场合，不顾分寸的。”说完，青年就绷着张脸转身快步离开了。 “是不是傻啊！还拿这种事当威胁了，连谁占便宜都分不清。”路忍已经拿青年没什么办法了。他揉了揉鼻梁，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尽快抚平自己撩拨起来的情绪。 *** 尤游沉着脸走回到A班，他拉开门，整间教室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鸦雀无声。 他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冲动，然而一想到医生手臂上的伤口，他就无法抑制自己暴虐的情绪。 伤害那个人。这大概是世上尤游最无法容忍的罪行。 第15章 尤游坐在铁栏杆旁边的台子上，看上去像在发呆。 每周二和周四下午三点到四点是特殊人力资源局安排培训生们“放风”的时间，在四周被铁栏围住的空地上，横拉着一张松松垮垮的排球网，以此为界限，A班和B班井水不犯河水分别站在各自区域活动。大部分人都围聚在一起抽烟，也有些握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和平币趴在地上赌几把简易版“桌球”。 “老大，都打听清楚了。”刘晓阳从排球网那边钻了了过来，微喘着气跑到尤游的身边。 “你打听到了什么？”尤游面无表情地问，眼神没有落到刘晓阳的身上。 “今儿早上那姓路的——，不，我是说路医生到B班去做心理讲座，结果被他们全班的人整了。”刘晓阳小心翼翼回答。 “什么叫作‘整’了？”尤游偏过头，淡蓝色的眼睛极为平静。 “‘整’了就是……被玩了，被恶作剧了的意思？”刘晓阳绞尽脑汁地向自己的老大解释，“他们班有个叫张自强的想出的鬼主意，怂恿所有人装乖学生，然后等路医生相信后，让对方出丑难堪的把戏，不过这次他们——” “张自强是谁？”刘晓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尤游冷冽如刀的声音直接打断了。 “张、张自强就是那个，站在墙角边的，”刘晓阳见青年从台子上轻巧跳下来，不由咽了咽口水，“老大，你找他要做什么？” “整他。”尤游弯下腰抓起滚到脚边的排球，淡淡回答刘晓阳的疑问。 “整、整他？”刘晓阳被惊得一颤，万万没有想到才收拾了周展没多久，这位性格与外貌截然相反的新老大竟然又按捺不住要将魔爪伸向隔壁班的领地了。 刘晓阳望了望周围空旷的环境，有些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失控危险的场面。 “可是，老大，这里动手不太好吧，你才来不知道，这附近肯定有什么监视我们的隐秘机器，我们在这先动手是要吃亏的，搞不好又要被请到监管室喝茶。”像是在自娱自乐，尤游握着手里的排球掂了掂，刘晓阳开口提醒，“你要是真想教训隔壁班的，不如等回去的路上将他拦在哪个死角里在刘晓阳难得如此好言好语，他这么说也完全是出于昨儿从尤游手里赚得那份烟钱上，然而他这点好心还是打了水漂。 因为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过程中，他身旁的青年忽然将手里的排球抛向高处。在青年手心用劲的瞬间，刘晓阳瞪大眼睛目睹了像大炮一般飞射出去的排球。 那颗卷着风声飞射出去的排球，以极快的速度越过排球网，准确无误地狠砸在了处在墙角的身影上。 “艹！你|妈的！”接着极其愤怒的咒骂声在排球网的另一边响起。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刘晓阳震惊地微张嘴巴，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肿着半张脸的身影。 “哪个狗日的扔得球！你TM眼睛瞎了吧！”张自强捂着头大吼大叫起来，他眯着半只眼，整个人被突然袭来的排球砸得莫名其妙。他本来就因为上午丢脸的事怄气烦躁，现下更是火冒三丈，嘴里早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不好意思，球好像砸到你了。”有人毫无歉意地开口。 “去你妈的不好意思？!你这个傻*——”张自强半遮着眼睛，抬头望向罪魁祸首，出现在他模糊视野里的是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对方名字，只潜意识里感觉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喂，劝你嘴巴放干净点，上一个朝着我们老大骂傻*的,现在还躺在床上调养呢。”站在一旁观望的刘晓阳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老大？你们是A班的？”张自强反应了一下，“骗鬼啊！你们老大不是周展吗！” “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不是和你说了吗？现在还瘫床上呢。”刘晓阳深深叹了口气，他对周展这事也挺无奈，只不过谁让他们这就是用拳头说话的。 “你他妈才听不懂人话，艹，你不是一直跟着周展混的吗！”张自强听出了刘晓阳的声音，“现在怎么又给别人当小弟了！” “艹！当然是因为打不过了……”刘晓阳刚还想和张自强争辩，不过望到站在前面的身影音量不由低了好几度，最后他干脆闭嘴，等着张自强多说多错自取灭亡。 “真是狗日的，就算是A班老大又怎么样，老子又不是和你一个班的，老子要向监管室告发你！让你吃禁闭！”张自强面上放着狠话，心里也打着自己的算盘。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同班人面前一洗上午耻辱的表现。 反正又不会真的大打出手，肯定就像之前那个周展一样在外面嘴上囔囔。 只是放狠话的话谁不会？他张自强也可以。 “监管室？我刚出来没多久，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张自强的头顶传来极为平淡的回复。 “还出来没多久？太他妈搞笑了！不是，你也太能装×了吧！你当监管室是什么地方？是你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的吗！”张自强听到对方敢如此吹牛嘴角都笑咧开了，缓了一段时间后，他的视野也不再模糊，准备站起来在所有人面前好好嘲讽一下这A班所谓的新老大。 他抬起眼皮，正巧与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对视。 外国人？张自强愣住了，这时他突然回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些传言。 “捡起球，过来。”茶色的碎发微微晃动，青年以命令的口吻向他低声说道。 **** 虽然已经渐渐步入秋日，但是下午的阳光还是强烈得厉害。刘晓阳带着大光头几个人站在树荫下，观望着正在进行中的另类“排球比赛”，咋舌不已。 “这打下去会出人命吗？”有人倒吸了口凉气问，“力气未免太反人类吧。” “不会，我们这老大下手有数，应该都是皮肉伤。”刘晓阳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不过看着就挺疼的。” “老大真牛|批，明面上都敢动手，我是真的服了。”有小弟感叹道，“监管室都不放在眼里的。” “这当然的，我们老大是什么狠人，手里不知沾了多少血的。”刘晓阳叼着烟屁股，横着手在脖子前晃晃，“那什么张自强简直是拦不住去找死啊。” “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那张自强已经累得瘫在地上了，而且放风时间快结束了。” “真不想过去，我在这看着都觉得毛毛的。”刘晓阳摸了摸自己的双臂，走进强烈的阳光里，往排球网的方向小跑过去。 飞射出去的排球再次准确击中张自强后，落到地上，弹射而出，撞着铁栏晃荡作响。 尤游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颗有点褪皮的排球慢慢滚回张自强的身边，他转过身，刘晓阳已经一脸狗腿地递来了还没开的矿泉水。 “老大，您辛苦了。”见尤游接过水，刘晓阳赶紧给对方递上烟。 “不抽。”尤游收回目光，默默喝着水往综合楼的方向回去。 “不抽？”刘晓阳愣住了，这包好烟是特地买的，目的存也是为了和这位新老大搞好关系，谁想今天竟然无用武之地了。 “嗯。” “牛批，老大。在我眼里，能戒烟的都是神人！”刘晓阳瞧着青年冷漠的侧脸目光肃然起敬，发自内心地感慨，他正准备将好烟收起来，自己享用，尤游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大？”刘晓阳偏过头小心翼翼问，只见尤游正一脸凝重地望向走廊的方向。 “啊，那不是昨儿找老大你麻烦的路医生吗？”刘晓阳沿着尤游的目光望了过去，很快就看到走廊上路过的两道身影，“卧槽，他这是和‘校花’好上了？” “‘校花’是谁？” “就是于芃芃啊!我们这儿唯一的女老师，或者说唯一长得漂亮的年轻女性啊！他们不少人背地里都将当作女神看的。”刘晓阳解释，“长相柔弱类型，身材有料，声音也很好听，她在培训生里人气挺高。”刘晓阳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这现象也很正常吧，我们这女的本来就不多，而且于芃芃这长相放在外面也是正常男人偏爱的类型啊！” “男人偏爱的类型吗？”尤游望着并肩而走的两个人，手不由攥紧。 “我就比较喜欢小鸟依人这种的。”刘晓阳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丝毫没有发现身边尤游的脸色有多么的恐怖，“不过也只有想想了，这种女人肯定是想找个依靠安稳过日子的。哎，这么好的女人，竟然被这新来的路医生得手了，真是——” “闭嘴。”尤游扭头望向身边喋喋不休的男人，带着几近失控的骇人神情。 “对不起，老大。”刘晓阳被怔住了，唯唯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他不敢再发半点出声，仅仅是刚刚的对视，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和垃圾一样要被青年处理掉似的。 第16章 “路忍，你以后准备做些什么？”于芃芃轻声问，她跟在路忍身后半步的位置，微垂着头。 “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路忍想了想，发现很难回答于芃芃提出的这个问题，“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在社团的时候就很缺少干劲。” 像是回忆到过往，于芃芃的嘴角微微上扬：“确实，每学期统计出勤次数你都是最让我省心的。” “为什么？”路忍愣了下。 “因为你参加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啊！”于芃芃歪着脑袋说，“不，应该说是不超过三次。” “我从小就没什么志向，所以也很少会去思考未来的一些事。”路忍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只有尴尬地扯出一点笑容应付过去。 “真的吗？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喜欢天马行空爱幻想的男生。”于芃芃有点惊讶。 “不会吧。”路忍也有点惊讶，他没有想到于芃芃对自己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认识。 “真的，因为我有注意过几次。”于芃芃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声音变小了许多，“即使是大家乱哄哄的时候，你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抱着黑色单反安静地坐在一边，一副在思考很重要事情的样子。” 路忍微微挑眉，努力回想了一番，最后怀疑于芃芃对当时的实际情况有些误解……其实他那时只是单纯的在发呆，或者说单纯地等待着社团活动赶紧结束。 至于，于芃芃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路忍则将原因归结于自己这张脸上。 从小福利院的阿姨们就给路忍算过面相，她们说路忍的面目低平，皮肉也薄，鼻梁却很高，再加上眉毛平直，双眼无神，是一张妥妥的“苦相脸”。路忍当时年纪小还不太懂，后来长大才知道所谓的“苦相脸”指的是那些天生五官组合起来就看着很苦闷的人。张着这样脸的人往往不笑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错觉，比如路忍这样，屁事没有发发呆，还让人感觉在焦思苦虑，操心着什么国家大事似的。 “路忍，你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成家吗？”走进综合楼，于芃芃便换了一个话题。 完全没有考虑过。路忍不好意思继续这么马虎地回答，于是想了想自身情况，保守估计了下时间：“争取四十岁前吧。” “四十岁吗？会不会太晚了点。”于芃芃迟疑了下说，“而且现在的政策都是鼓励我们…这些年轻人早些成家的。” “嗯，我听说了，男女结婚后的首套房子打五折。”路忍微微叹了口气，“可是结婚这事急不来，怎么也得是两个人才能搞定的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于芃芃脱口而出。 “你这是要帮我介绍吗？”见于芃芃问得急切，路忍有些奇怪。 “就是随便问问。”于芃芃低下头，神情恢复自然，“我认识的女生肯定比你多，介绍也不是不行，但总要先听听你的标准。” “其实，我对另一半的标准也没什么。”路忍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不用长得很漂亮，性格不要太糟糕，然后只要看得上我就行了。当然，如果她愿意分担家务就更好了。” “就这些？” “嗯，就这些。”路忍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拿着杯子走到咖啡机前。 “那我岂不是……完全符合。”于芃芃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路忍的手臂不自主地晃了一下。 “于老师，你刚刚说什么？”路忍感觉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我是说，我就符合你说得条件。”于芃芃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话带有歧义，脸上微微有些红，“我的意思是，大部分的女生都符合路老师提出的条件吧。”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路忍立刻回神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那——，路老师刚刚以为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于芃芃见到男人好似松了口气的模样，忍不住追问。 “……” “不会是以为，”见男人不说话，于芃芃大着胆子问，“我想和路老师结婚吧。” “当然不是。”路忍马上否认，“绝对没有。” “为、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好吗？”于芃芃脸色一白，好像没有想到路忍回绝得如此果断，有点受伤。 路忍感觉情况有点糟，自己误会闹出来的乌龙似乎越描越黑，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向于芃芃解释：“不，不是，因为这样想太冒犯了，也很不尊重。我真的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而且我想像于老师这样的，在男人眼里肯定是理想的结婚类型……” “路医生，是想和谁结婚吗？”冷不丁地有人压着嗓音插入了本就混乱的对话。 ****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比栗色稍红的茶色头发，海蓝色的眼睛，一身蓝白色的干净培训服，手里握着瓶捏成麻花的矿泉水瓶，尤游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路忍和于芃芃的目光中。 “这是谁？”于芃芃情不自禁地被青年精致的样貌吸引，没意识到自己正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路忍也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的青年，只是他盯着青年的原因和于芃芃完全不同。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心里隐隐感觉大事不妙，总感觉尤游出来的时机和刚刚说得话和当下的语境联系起来显得十分地微妙。他用余光望了下钟表的时间，再次确定此时此刻对方不该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走进来正好听到路医生说到结婚的事，有些惊讶，原来路医生心里是更愿意和女人结婚的吗？”尤游的声音低得有些吓人，“比如，和这位老师一样的女人结婚。” 和女人结婚？虽然和女人结婚这话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个意思的句子了？路忍感觉眼下状况乱作一团，他紧紧盯着尤游的一举一动，没有随便动作。青年身边似乎聚集着很恐怖的气场，语气也很不对劲，看起来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可是路忍不能理解，尤游一脸阴郁跑来砸场子的理由，简直像他做了什么无法饶恕的事一样。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路忍稳住声音发问，以“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面对境况。 “我来这里是打扰到路医生了吗？”尤游以问题回答问题。 “现在不是培训生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路忍皱眉说，“你应该待在自己的班级。” “我知道。”尤游说，“可我必须出现在这里。” 于芃芃愣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前两个人的语气突然争锋相对起来，而自己则被一道看不见气场排除在外，完全插不上一句话。 “你应该遵守管理培训生的规定。”路忍和青年对视了一会儿，可能是那双淡蓝色眼睛太过坚定，他还是率先错开了目光。 “遵守规定和来这里根本就不冲突。”尤游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路忍的面前，“我来这里是经过医生允许的。” “我什么时候允许的？” “‘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课后，或者空闲时间到我的办公室来咨询。’”尤游不慌不忙地再现当时的场景，“你当时在讲座结束后，是这样对所有人说得。” 路忍噎住了，他意识到出于之前讲座的习惯，自己可能真的在A班说过类似的“客套话”。 “所以，你遇到了问题？”路忍有点头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嗯，极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如果不解决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情况，”尤游的神情极为认真，“所以只有医生能帮助我。” “你怎么了？”路忍动作顿了下，神情也微微改变。 “医生，确定要我在这儿说吗？”尤游的眼神微斜，目光隐匿着锋利感，让于芃芃有点坐立不安。 “行吧，你跟我过来。”路忍叹了口气站起身，员工办公室有一个隔间是单位专门为他准备的，用处相当于简单的心理咨询室。 尤游紧随其后，没再多说什么。 房门开阖，办公室内只剩下于芃芃一个人。 **** “你到底怎么了？说吧。”路忍前脚才走进心里咨询室，后脚尤游就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 “你干什么？”路忍敏锐地察觉到了反锁的声音，他转过身，尤游就以极为凶猛的冲劲儿直逼到他的面前。 一双手臂死死抱住他的腰，青年的脑袋伏在他的肩膀处，极为不稳定地喘|息着。 “这——”路忍整个人被逼在桌案边，右手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他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尤游便倏地抬起头突如其来地吻住了他。 艹。路忍疼得心里暗骂，手上也用劲将青年猛的推开。 和上次唇间轻轻触碰不同，这次路忍差点以为自己的上嘴唇要被青年活生生咬掉了。 “你是狗吗？怎么还咬人的？”路忍摸摸自己破了的嘴唇，他低头看了眼，果然指腹上摸到了血。 “那也是医生养得狗。”被推开后，尤游没有一点恼怒，相反，他漂亮到失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挑|逗又疯狂的笑。 第17章 在第一次向路忍介绍尤游的时候，宋秘书就说过对方是一个外貌充满迷惑性的人。 当时路忍还不太理解，如今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了。 有句古语叫：“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意思就是喜欢的时候把你放在膝盖上，厌恶的时候就把你推进深渊里。很显然，在路忍看来尤游就是这样典型的人，爱憎分明，感情用事，毫不讲究所谓的原则。 “你这哪是家养犬，你这是疯狗。”路忍眼帘下垂，望着几乎赖在他身上青年，茶色的短发清扫着他的下巴上。 “医生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吗？”尤游的两条白皙的手臂攀上了路忍的脖子，侧着脸凑到了男人的耳边像是开玩笑地说，“没关系，疯狗就疯狗吧，那医生一定要好好看住我，不然我发疯伤到别人，那就是医生的责任了。” 路忍眉眼下撇，无视对方无赖的发言，将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手臂拽了下来：“站好了，没有骨头吗？” “不行，我还没有被安抚，医生身上的味道可以让我情绪平静下来。”尤游的手臂随意垂下，额头抵在路忍的肩膀上，轻嗅着男人白色外套上的气味，“我喜欢医生身上的味道。” “那是洗衣液的味道。”路忍嘴角抽了抽，“你闻自己身上也是一样，我们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不，不一样，医生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让人很安心。”尤游懒洋洋地说，“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他身上有“干净”的味道？路忍皱起眉头，他活了三十多年，没和人干过搂搂抱抱的事，所有也头一次知道自己还是有“体香”的。尽管从尤游的描述听上去挺美好，不过尤游的品位到底异于常人，路忍心里还是很怀疑对方闻到的可能是残留的消毒水，或者可以说是属于丧尸王独一无二的“尸臭”？ “刚刚我的心脏快要爆炸了，就像有可怕的怪物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尤游轻声说，“医生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如果身体检查情况良好，那就是情绪太激动了。”路忍将青年轻轻推开，自己坐在黑白色的塑料椅上，嘴里说着万能的医生叮嘱，“注意休息，保持生活作息习惯，少吃生冷辛辣食物，多运动加强免疫力。” “哦，是情绪激动了吗？”尤游也拖着椅子坐在路忍的对面，“那我这种情况需要心理咨询的吧，毕竟我不是正常人。” 路忍摸了摸自己还发疼的嘴，耐心告诉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需要治疗的心理病人，切勿动气。他维持着自己仅剩的职业素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本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水笔，“可以，如果你确定要预约心理咨询。那根据心理咨询的保密原则，你接下来说得一切内容我都不会向其他人透露。” “是吗，听起来还挺刺激。”尤游歪着头，两条长腿随意地放着，“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事只有我和医生两个人知道咯。”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希望你不要扩散思维，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路忍提前开口说。 “好的。”尤游乖巧地回答。 路忍收回目光，从手环里调出尤游的档案，整理了下思绪，开始向青年提问：“你经常会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吗？还是最近才有的情况。” “最近才有。” “可以回想起大致的时间吗？是离开监管室后才出现的症状吗？”路忍一边提问，一边在本子上记录。 “是的。”尤游点头。 “你确定以前没有？”路忍有点不信，“比如暴怒、烦躁、或者抑郁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 “没有，我很确定。” “可是我听说你去年这个时候打伤了一名开导师，这件事是你做的吗？”路忍问。 “是我做的没错。”尤游微微出神，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可以和我说说当时动手的原因吗？当然这不是强求你回答的问题。” “原因……”尤游陷入了某种沉思，“原因是他说了让我很讨厌的话。” “是什么话？”路忍喉头滚了滚，“侮辱类的吗？” “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尤游望向左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是谎话。路忍瞄了几眼尤游的动作，很快就确定对方在隐瞒，不过他也没有选择再继续追问下去。 “最近饮食还有作息规律吗？” “嗯，医生的做的饭比监管室好吃多了，床也比监管室睡得舒服。”尤游两条手臂撑着座椅的边缘，前后摇晃。 “最近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有，我在烦恼医生什么时候——” “停下。我没有问你具体烦恼的内容。”路忍抬手打断了青年的回答，“睡觉的时候会经常做梦吗？” “会。”尤游点点头。 “可以描述下梦境的具体内容吗？”路忍在笔记本上轻轻打了个勾，继续追问。 “不太好描述。”尤游摸了摸嘴唇，欲言又止。 “没关系，很多人做梦醒来后都很难记得具体梦见的内容，你只要将能清晰记得的部分，和梦境给你的感觉尝试表达出来就可以了。”路忍抬起头缓缓说，“我只是做一个分析参考。” “其实……我梦见和一个人做\爱了。”尤游的面颊微微染了点红，“感觉非常舒服，非常爽，醒来以后，想着要是真的就好了。” “……”路忍的脸色紧绷着，在持续了几秒诡异的寂静后，他啪的一声将手里记录的本子阖上。 “嗯？医生已经问完了吗？”尤游奇怪的问。 “咨询结束了。你这种症状属于积欲太久，有空自己动手排解吧。”路忍有点尴尬得说出了自己得到的结论，“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不能帮我吗？”尤游站起身，紧跟着向门口走去的男人。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种事我怎么帮你？”路忍被问得莫名其妙，他握住门把手，准备离开咨询室，有人便紧紧贴在他的背后。 “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什么做不到？你以前没上过生理健康课吗？没有看过一些小视频吗？”路忍身体紧绷着，强稳着声音说，“这种事情只要是男的生下来就会。” “我想医生像梦里那样帮我，我很清楚我的身体只接受医生一个人，就是我自己也不行。”尤游的侧脸悄悄蹭了下男人的后背，仿佛在撒娇一样。 “尤游。”路忍板着脸，额头青筋微微跳动，自己身体感觉也不太妙。他不知道怎么这世上怎么会有尤游这样的人，一边摆着可怜兮兮的表情，一边说着不要脸面的话。 “是的，医生。” 路忍拉开腰侧的手，语气严肃了许多：“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再这样我会很生气。” “生气？为什么？”尤游问。 “如果是陌生人，你刚刚说得那些话已经算很严重的骚扰了，你不明白吗？”路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我没有和陌生人说这些？而且不是医生让我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吗？”尤游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不见，“是医生先想走近我的，现在看见我真实的一面，又嫌弃得想远远躲开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路忍的喉咙滚了滚，青年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他极近的地方，近到他能数清对方有多少根睫毛。 “你说过不讨厌我。我知道这是真话，如果医生讨厌的话，我根本不会主动触碰你，拥抱你，亲吻你。”尤游轻声说着，他独特的磁性声线天生带着几分外国风情的浪漫，这样的嗓音只要他想，即使是说着最粗鄙的话语也能让人感觉情意绵绵，“医生总想让我表现真实，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坦诚。” “明明不是没有感觉，明明也很想占有我。”路忍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能感觉尤游的气息轻喷在他的脖子上，“那天早上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医生从镜子看我的眼神。”青年发出痒痒的轻笑声，“说实话，当时我有些被医生充满侵略性的模样震惊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赶紧放开，别闹了。”路忍脸上有点发热，因为情绪几近恼羞成怒。所以声音也不自觉高了几分。 “嘘，”青年没有被路忍生气的样子吓到，相反嘴角愈发上扬，“医生发出这么大声音，不怕被坐在外面那个女人听见吗？我反正不在意这些，恨不得她多误会一点我和医生之间不可描述的关系。” 路忍微微咬牙，他私心是不想向于芃芃，或者其他人暴露尤游对自己接近变|态的感情。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尤游的身份都不一般，将这样一段绯闻闹得广为人知，对他未来安稳的工作生活一点好处都没有。 “冷静些，尤游。” “你说得话让我很难过，医生。” “说吧，我怎么做才能让你舒服一些。”路忍直截了当地发问，他知道讲道理是最没有用的，和尤游这样的疯子沟通不如讲条件会更有效点。而且他能隐隐感觉到尤游现在失常偏执的言行似乎包涵着一点发泄报复的成分。 “我希望医生能主动一次。”尤游仰起头，望向路忍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的纯情，“kiss嘴对嘴的那种。” 第18章 “不行。”路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不是简单亲个嘴的事，他只是怕今儿答应了这样的要求，明天青年就会提出更加出格的要求。 他不可能一直陪对方无底线地发疯下去。 “你重新换个要求。” “那在这做|爱，怎么样？办公室play？我都OK的。”尤游爽快地接受了提议，换了一个更加无耻更加无底线的要求。 OK个鬼！路忍抿紧嘴唇，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把尤游脑袋撬开找一找原因，到底这幅天使般的皮相里为什么塞得都是些不正经的黄色废|料。 “不可能的，你要不提点正常的要求，要不我就直接走了。”路忍决定态度坚定点，该硬的还是要硬，对付被宠坏的小屁孩绝对不能一味的妥协。 路忍还在那想着应付之策，这边尤游已经将培训生的外套脱在了地上，抬手就在解衬衫。 “你这是干什么？”路忍傻眼了，疯子果真是疯子，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你的认知。 “没什么，突然有点热了。”尤游满脸地无所谓，“算啦，既然医生不同意，我也不可能强迫的。医生先出去吧，我过会儿就出来。” “你要这么出去？”路忍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疯狂的跳动，他望着青年肩膀露出的肌肤只觉得在阳光照耀下白的晃眼。 “我怎么出去都和医生没关系吧。”尤游依旧心不在焉地解着自己衬衫的纽扣，他垂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上去是一副游刃有余掌控全局额模样，然而实际上，他的眼神一直悄悄围着面前男人打转。 有些没出息，他甚至都不敢看去男人的脸色。 路医生，生气了吧？肯定生气了，毕竟他都用了这么卑|鄙的要挟手段。 尤游的心里有点犯苦，他很苦恼，他很想知道原因，为什么每次自己想再靠近医生一点的时候，对方总是满脸写满拒绝，将自己视作洪水猛兽。 这是很不正常的。从很小的时候，尤游就意识到自己拥有着一幅多么便利的皮囊。 他的母亲曾经是很多人的梦中女神，而他正巧继承到了这份优秀容貌基因，再加上混血的缘故，用他父亲的话说，他长得可能比自己的母亲还要更精致几分。 长得好看大概是一件很棒很爽的事情。至少尤游接触到的人群大都是一群简单直接的视觉动物。有时候只要随便笑一笑，他就能轻易得到他人的谅解，甚至收获一个人全部的好感。 这些提供的感情就像餐厅里不用等待的快餐，可以简单量产，也可以重新包装贩卖给其他漂亮的人。 这样廉价的喜欢根本拯救不了他逐渐枯萎空虚的内心世界，他开始贪心地渴望更加强烈，然后在命运的安排下，他再次遇到了那个特别的人—— 他的火种，他的光源，只是单纯对视，就能让他沉寂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然而命运弄人。可悲的事发生了，他发现自己似乎用劲各种办法，也无法真正吸引到这个身心都与他无比契合的男人。 如果连无往不利的外貌都没用了，那他又该用什么交换到这个男人呢？难道靠他疯狂偏执又神经阴郁的内在美吗？ 尤游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他自己都被刚刚的胡思乱想逗乐了。 他再清楚不过了，撇开漂亮华丽的皮囊，自己还剩下的那些……恐怕比落地腐烂的果实好不了多少。甜的发齁，散发恶臭，谁会想与这样的灵魂共度一生。他孤独太久了，已经习惯了，或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挣扎，就像换取玫瑰的夜莺，永远无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回应。尤游苦笑着，解开衬衫最后一颗纽扣，开始思考还要不要将这虚张声势的戏码进行下去。 这时候他的衣服领子被拽住，仿佛蜻蜓点水一般，有人极快得吻了他的唇瓣。 *****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几次意外之喜，那种地狱天堂间一线之差的反转，带来得是能让灵魂战栗的喜悦。尤游感觉在这几秒里，自己的大脑彻底放弃思考了。 男人松开了他，抹了下嘴唇，往后退了一步。 “这样就可以了吧。”路忍的眼神飘到角落，声音不由怎么有些沙哑。 尤游呆呆地点了下头。 “把衣服给我穿好，然后立刻回到自己班上去。” “嗯、嗯，好的。”尤游听话得像个木偶人，路忍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连脑子都不用过就开始执行。 好高兴。 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幸福。 直到回到A班，尤游胸膛里那股澎湃激动的情绪也没有散去，他无视着周围的一切，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哥，你觉得不觉老大怪怪的。”有人转头望向刘晓阳，“不怎么像去收拾完人的模样啊！” “你蠢不蠢啊，看事不能只看表象。就和古代皇帝老爷一样，哪个当老大的会把心情写在脸上。”刘晓阳正在玩手里的游戏机，正打着关键的BOSS关卡语气极为敷衍。 “可是，”那人迟疑了下说，“我看老大进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好像还一个人傻笑。哥，你说这新老大是不是疯了啊——” “疯你个头啊！艹，都怪你TM在我旁边嘀嘀咕咕地打岔，老子死在最后一点血上了！妈的，又要重头来一遍！”刘晓阳抬起手狠狠打了下那人的后脑勺。 “哥，你打我做什么？这游戏是可以回档的啊！”那人挨了打满是委屈。 刘晓阳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就你聪明是吧，就你知道可以回档是吧，瞧把你能耐的！闲扯淡没事做是吧！” “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大不了我帮你过关好了。”那人连忙求饶。 “你小子还起劲了是吧，臭显摆，这关卡只有你过得了是吧！”听了这话，刘晓阳更来气了，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不会说话的臭小子，有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刘晓阳。”叫他的声音从教室的最前排传了过来。 “怎么了，老大。”刘晓阳打了个机灵，放下游戏机跑到了青年的身边。 “拿着。”尤游将桌面上的几盒推到刘晓阳面前。 “这是——”刘晓阳望着桌上那几包好烟有点懵。 “给你了。”尤游单手撑着下巴说，“反正以后我都不抽了。” “您、您真的要戒烟啊！” “戒，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虽然之前听尤游讲过，但他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以为对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对方是来真的。 “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老大，您现在真是我心目中排名第一的狠人。”烟都能戒，这世上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刘晓阳一边表达自己敬佩之意，一边窃喜的将那几包好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对了，你有课堂笔记吗？”尤游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问。 “老大，你说有什么？”刘晓阳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他们这个氛围的名字。 “课堂笔记，在学习知识过程中记下的重点，可以用来复习的。”尤游今天的心情很好，不仅重复了一遍，还怕刘晓阳听不明白亲自解释了一番。 “老大，你真是幽默。我们这怎么可能有课堂笔记这种东西。”刘晓阳搓着手说，“我们这儿又不是普高，桌上连笔都不常见的。” “没有笔记吗？” “当然没有。”刘晓阳笑着说。 “那从明天起，你负责记好了，每周都要交给我。”尤游微微点头吩咐道。 刘晓阳傻眼了，这辈子他给不少人当过小弟，跑过腿，递过棍，挨过打……但还TM是头一次碰见有老大要求自己在听课的时候做课堂笔记的。 “不，不是，老大。”刘晓阳想说点什么，课程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尤游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脚步匆匆率先走出了A班的教室。 **** 路忍站在行礼咨询窗户口，凑着外面抽了根烟，平复好纷乱的情绪，才推轻轻推门走进办公室。 “路忍，你没事吧。”听到门开的声音，于芃芃抬起头，面上有点担心。 “没事，能有什么事。”路忍微微笑了下说。 “刚刚来找你的那个人也是培训生吗？”于芃芃问，“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啊，他是最近才复学的。”路忍说，“所以你才会瞧着面生吧。” “那他来找你做什么的？” “啊，他说自己情绪有点浮躁，来找我做心理咨询的。”无意回想起在咨询室里那些荒唐事，路忍答复得略微有点心虚。 “竟然真的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吗？”于芃芃捂着嘴十分惊讶。 “当然啊，我是开导师，来找我自然是做心理咨询的。”路忍勉强地保持着脸上不怎么自然的笑容。 “可是这种情况真的很罕见，我在这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有培训生主动来找开导师咨询的。”于芃芃轻轻拍了拍手，真诚地称赞道，“路忍你好厉害，竟然真的能让这些性格残暴的恶人敞开心扉了。” 听到于芃芃说“恶人”这个词的时候，路忍的心里莫名有点不太舒服，下意识开口：“这些培训生基本上都性格残暴，精神偏执，大部分人也确实是罪恶多端，干过许多杀人不眨眼的事，但是说他们所有人都是恶人我觉得是不对的，他们中也有很多是受伤者，如果不是经历了可怕的末世，也会成为很优秀的人。” 路忍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青年的身影，他来这里的时间不长，深入了解的培训生也不多，但至少他现在接触的那个还不能称作为“恶”。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于芃芃愣了下，听路忍说完便也主动认错了，“你说得很对，他们中也有能拯救的人。身为这些培训生的老师，我实在不该心存偏见。” 听到于芃芃如此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路忍倒是感觉有点不太好意思。 “路忍，谢谢你指出我的问题。”于芃芃笑着说。 “这没什么。”路忍微微撇开脸。 “作为感谢，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于芃芃说。 “不用这么麻烦了，而且中午休息时间也不长，出去吃饭时间也来不及。”路忍摆了摆手想要拒绝。 “放心，不麻烦的，因为我请你吃的是自己做得便当。”于芃芃的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脸，声音有些羞涩，“我还是头一次带便当给男生，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太没面子啦。” 于芃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路忍便也不好说出其他拒绝的话来了。这中午请吃饭的事便这样暂时定了下来。下班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两人一起走出综合楼后就道别分开回去了。 **** 路忍走进员工宿舍楼，拿出钥匙推开门，便听到厨房边发出滋滋响的冒油声。 “你在做什么？”路忍怔了下，望着站在厨房间握着锅柄的青年。 “医生，你回来了？我在做饭。”与下午在咨询室里时判若两人，尤游热情的态度，让路忍一时转变过来。 “你在做饭？”路忍十分诧异，为了掩人耳目，尤游一般都会比他先到家，但是往往对方回来要不是坐在椅子上读书，要不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装死，“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 “就是想尝试尝试。”尤游皱着眉紧紧盯着锅中的慢慢凝固的鸡蛋液。 “你这是要做什么菜？”路忍瞧着青年聚精会神的模样，放下公文包，凑过去望了眼。 “炒鸡蛋。”尤游回答。 路忍顿了顿问，“就单纯炒鸡蛋？不加点别的？” “不放。”尤游的神色意外的认真，“视频上说，优质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这些鸡蛋是我从冰箱里严格挑选出来，最优质的，最完美的鸡蛋，我相信它们的原味足够美味。” 可是冰箱里的鸡蛋再怎么严格挑选，都是超市打折的时候买回来的便宜货啊。路忍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他伸手想接过铁锅：“行了，还是我来吧。” 然而尤游却不肯让出主厨的位置，抓着铁锅柄不松手：“不行，我要把这道菜肴完成。” 路忍没有办法，见尤游正在兴头上，想着炒个鸡蛋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便先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还有没炒好吗？”路忍取下了黑色美瞳，又冲了把澡，谁想出来后，发现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工作，青年则站在灶台前发呆。 “怎么炒糊了？火也不关，你这是要把它们烧成炭啊。”路忍往锅里望了一眼，连忙将煤气罩关掉。 “我也不知道……”青年的神情有点失魂落魄，语气十分无措，“突然翻过来，它就变成黑色的了。” “好了，你到旁边坐一会儿吧，我来收拾吧。”路忍叹了口气接过手，开始收拾这突然冒出来的烂摊子。他没有注意到青年站在他身边望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最后默默地躺在沙发。 “饭好了，起来吧。”忙碌了一个小时，路忍将简单的两菜一汤端到了饭桌上。 尤游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无精打采地坐在了路忍的对面。 “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路忍望着蔫蔫的青年问。 “没有，医生做的饭菜是最好的。”尤游摇了摇头，然后低着头扒拉了几口碗里的饭，抬头装似随意地问，“那个…炒鸡蛋去哪了？” “处理掉了。”路忍说，“都糊了没法吃了。” “这样啊。”尤游又低下头去。 餐桌上的气氛怪怪的，路忍感觉有一朵无形的乌云飘在青年的头顶上，消散不开。 路忍说：“如果你想吃鸡蛋，我给你炒一盘。” “不用，我没有很想吃。”尤游放下饭碗站起身，“医生，我吃完了。” 路忍轻轻“嗯”了一声，瞧着青年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早上，路忍在闹钟声按时起床，他推开卧室的门，正准备叫隔壁起床，却惊讶地发现尤游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客厅里，弯着腰似乎在忙碌些什么。 “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路忍洗漱完后，打开冰箱拿出面包愣了下，“嗯？鸡蛋怎么不见了？” “我早上炒掉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端着一个塑料饭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炒掉了？”路忍望了眼满盒子的炒鸡蛋，又回想起原本冰箱里一整排的生鸡蛋，“那剩下的呢？” “都在这了，没有剩下的了。”尤游将塑料饭盒递到了路忍的手里，“这是给医生中午吃得。” “嗯……谢谢。”路忍接过那装得满满的炒鸡蛋，微微皱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说实话，他有点心疼那一排打折抢来的生鸡蛋，但又想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这一盒子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最后他还是在尤游期待的目光下将那盒黄澄澄的炒鸡蛋放进了公文包里。 “吃早饭吧，医生。”见尤游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路忍也没再提鸡蛋的事了。两个人简单吃了点面包，路忍就和往常一样先离开了宿舍。 “路医生，麻烦你过来帮下忙。”路忍才踏入办公室，王老师就紧接着推门走了进来。 “王老师，怎么了？”路忍将公文包放在地上，跟着王老师走了出去。 “我们想起你帮忙布置下会场，上面安排了教育观影，下午要召集两个班到大一点的会议室参加活动。”王老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事本来是我和于老师负责的，但是我这上了年纪腰骨不太好，于老师又是女的力气小，所有就想请你来帮帮忙。实在是麻烦你了，路医生。” “没关系，王老师，我正好上午有空闲。”路忍微笑说。 “那真是太好了。”王老师带着路忍来到了会场，只见于芃芃正十分费力地拖动木制的长桌。 “我来吧，告诉我搬到哪里就可以了。”路忍走了过去。 “路医生？”于芃芃有点惊讶，像是没想到路忍会来，“嗯，搬到那个角落就行了。” “好。”路忍两只手抓住长桌的两边，很稳地将桌子抬了起来。 “路医生的力气……这么大的吗？”于芃芃看着男人的背影有点发愣，刚刚她用尽全力都没怎么推动的桌子，路忍很轻松就搬起来了。 “人不可貌相啊，路医生看起来挺瘦的，估计身上都是腱子肉吧。”王老师在旁搭话，满脸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木桌的重量对路忍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搬起来也和搬本书没什么区别，但为了不惹人怀疑，他搬完几桌后也会休息休息，装作有点累的模样。 就这样等路忍搬完这三十多张桌子后，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 “路忍，辛苦了。还好有你在，不然就我和王老师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路忍放下最后一张木桌，于芃芃拎着布袋走了过来。 “不用客气。” “喏，这是给你的。”于芃芃笑着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饭盒递给路忍，“昨天答应的便当。” “啊，谢谢。”路忍微愣，他其实都忘记这件事了。 “菜色很丰盛啊，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打开饭盒，路忍望了眼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礼貌地称赞道。 “你还没尝呢，就先夸起我来了。”于芃芃笑了笑，“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路忍在会场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挺新奇的。 毕竟这是他单身三十多年第一次吃到女生做的便当。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还是挺神奇的。 “好吃吗？” “嗯，味道很不错。”路忍点点头，他倒没有故意奉承，于芃芃的手艺确实不错。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于芃芃声音放轻。 听了这话，路忍正想再夸几句，忽然像被针刺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向路忍袭来。 路忍下意识抬起头，忽然发现尤游正隔着窗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第19章 路忍垂着头猛烈地咳嗽起来, 像是被什么呛到了。 “别着急，又没有人和你抢。”于芃芃开玩笑地说，抬起手想拍拍男人的后背, “有这么好吃吗？” 路忍微微侧身, 一边向于芃芃示意自己没事，一边将目光悄悄投向窗外。 仿佛扑朔迷离的鬼影, 尤游已经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于芃芃发现了路忍的心不在焉，“窗台那有什么吗？” “啊，没什么。刚刚似乎跳过一只猫。”路忍低着头，吃起手里的便当，心里总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他不相信尤游是碰巧出现在会议室的，也不相信刚刚的一幕是自己的错觉。显然尤游的出现是有目的的, 只是路忍不知道而已。 路忍一直看不懂这个时而天真无邪时而疯癫暴躁的青年, 于他而言，和尤游接触就像玩电脑上的扫雷游戏, 每次点击都充满着未知，而踩到一个雷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下午的教育观影是什么活动？两个班的培训生同时参加真的没问题吗？”路忍望向于芃芃。 “这是我第一次应对两个班的人, 我也有点担心。”于芃芃的神情暗了下来，“虽然上面会安排监管室的人维持秩序, 但是我还是很害怕面对那些人。” 路忍微微点头, 于芃芃的这种情绪他是十分理解的，毕竟不是所有的女性都和英姿飒爽的宋秘书那样裙下藏枪、徒手摔大汉的, 要面对面感化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确实是有点为难小姑娘了。 “路忍，你下午有空吗？”于芃芃轻声问。 “我手上还有点工作。”路忍想了下问，“怎么了？” “我想说……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下午来这里。”于芃芃垂着头, 脸上泛着红，“如果你在这的话，我可能就不会那么害怕。” 路忍愣住了，一时没想明白自己在这里和于芃芃不会害怕这两者间的因果关系。而当他看见于芃芃低眉垂眼满脸娇羞的神情，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无比离奇的猜想。 于芃芃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从行为神情的反应上看确实很像，然而想到于芃芃的自身条件和各种客观因素，这个猜想在路忍理性大脑中转了一圈，很快就被他自己推断的结论否决了。 “嗯，看时间吧，我尽量赶过来。”路忍感觉对话的氛围有点怪怪的，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下午你准备给他们看什么电影？” “《阿甘正传》一部励志的喜剧传记，改编自温斯顿·格卢姆的同名小说，得过奥斯卡的经典影片。我希望他们看了这个片子以后能够不放弃自己，努力生活，自强不息，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奇迹……” 于芃芃面低声诉说着，少女的温柔纤弱的嗓音意外暖人。路忍听着有点慌神，大学的时候，于芃芃就经常会在周末的时候给他们这些摄影社的成员们分享心得，他记得当时一群搞体育连单反都没有的的男生，明明对摄影一窍不通，也能因为于芃芃甜美的嗓音听着满脸如痴如醉。 其实，于芃芃真的是很不错的女生，长得漂亮，说话幽默，工作稳定，会做一手好菜，性格脾气也不错，她会是贤惠美丽的妻子，也一定会是温柔负责的母亲……如果，和这样的女生生活在一起，似乎人们嘴中的“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便是唾手可得的一样。 “我想这些事干什么？好像别人真的看上了我一样。”路忍离开了会议室，走到办公室的门前，他准备拿钥匙开门，却意外地发现门竟然是开着。 “王老师，你在吗？”路忍推开门，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门怎么没有锁，难道是王老师忘记了？”路忍微微皱眉，将办公室的门带上，有些疑惑得走向自己的工位。 路忍伸手拉开电脑椅，正准备坐下，突然一道极猛的力量迎面撞来，将他整个压倒在了地上。 路忍缓缓睁开眼，他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听着伏在他身上的人正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又要躲在桌子下面？”感觉到有人的那一刻，路忍知道冲过来的黑影是谁了。毫无疑问，除了尤游，这里没有谁会对他这么“热情”。路忍的声音比较平静，没有起初的惊讶或者愤怒。或者说，他已经有点习惯青年带来的种种突发情况了。 他现在心里唯一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还好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不然凭他之前那标准的宅男身躯根本经不住尤游一次次的“突然袭击”。 “我在等医生。”青年闷在他的肩窝里低声说，“想给医生一个惊喜。” “这分明是惊吓。”路忍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快点从我身上起来。” “不要，我想一直这样抱着医生，永远不分开。”尤游说。 “快点起来，别说这种肉麻的话。”路忍双臂用力，撑起上半身，连带着青年也坐了起来。 路忍的身体微微一怔，感觉有人正用双手握着他的侧腰。 “嗯？原来医生的身材这么好，而且腰上很有力气的样子。”尤游的眼睛亮了亮，抚摸着有力的曲线，露出颇有意味的笑，“真好，看来我捡到宝了。” 路忍的喉头滚了滚，脑中不断警醒自己绝不能被青年的美色|诱惑，绷紧全身的神经板起脸来。 “起来。”路忍压低声音命令。 “可以，不过医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尤游眨眨眼睛说。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来讲条件的？你是无赖吗？”路忍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没错，我是。”尤游承认地极为爽快，整个人像树袋熊似的紧紧抱着路忍，“如果医生不答应，我就一直不松手。” “你能不能要点出息，这种招数只有三岁小孩要玩具的时候才会用。” “我不要出息，我只要医生。”尤游深情说。 路忍微微阖眼，青年的土味情话实在是让他防不胜防，一个不留意……心里的防线就会被轻易突破。 “什么条件？”路忍没招了，放弃了抵抗，他在和尤游对峙的过程就没有占过上风。要说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第一是不怕死的，第二就是不要脸的，而坐在他身上的青年把两者都占全了。 “医生愿意答应了吗？我就知道医生最喜欢的人是我。”尤游开心地说。 “我没说答应，先说什么事。” “我希望医生不要再和那个女人讲话。”像是变脸一样，尤游的神情倏地严肃认真起来。 “什么女人？” “于芃芃。”尤游嘴唇微动。 路忍有点懵，他没有想到会从尤游嘴里听到“于芃芃”的名字：“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她和医生讲话，非常讨厌。”尤游的手紧紧攥住路忍的衣角，牙齿开始咬紧，“医生，答应我好不好？” “她是我的同事，我们每天都要见面，怎么可能不讲话？”路忍皱起眉头，他觉得尤游的条件十分无理，“而且，你没有权利干涉我和其他人交往——” 路忍倒吸了口凉气，他话还没说完，青年的脸就一下凑上来，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 真是狗玩意！一发疯就开始咬人！路忍心里暗骂起来，紧紧摁压住对方的脖子，想让对方松口。 “医生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直到快呼不上气了，尤游才松了口，一圈鲜红的牙印像烙铁一样烫在路忍的皮肤上，清晰无比。 路忍将身上的人一把推开，尤游仿佛没有抵抗的力气，后背狠狠撞在了桌子上。 路忍张了张嘴，他对于力气的掌控一向不怎么好，心里有点担忧青年有没有伤着，但理智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保持冷漠不管不问。 “我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路忍稳住声音，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我只属于自己，尤游。” “我希望医生只喜欢我。”青年垂着头坐在地上，背靠在办公桌，“这有什么错吗？” “强迫不能赢得别人的好感。”路忍说，“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青年沉默不语。 见对方安静下来，路忍尝试劝说：“我们都是平等独立的个体，在相处的过程中，你应该先学会尊重对方，体谅彼此的难处……” “我不会让那个**抢走你的。”尤游冷着脸，摇摇晃晃站起了身，显然路忍说得话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你刚刚说什么？”路忍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尤游说脏话，在这以前，他甚至以为对方根本不会说脏话，“你怎么能将这种词用在女性身上？人家于芃芃对你做什么了，你要骂得这么难听？” “**”尤游的眼神变得冰冷锐利，像是有刀锋藏在眸子里，他当着路忍的面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听清楚了吗？” “因为她惹到我了。” “你能不能正常点。”路忍望着面前不可理喻的青年，就像看着一只红了眼的恶犬。 尤游盯着路忍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 “真是疯了。”路忍还没缓过神来，只见尤游朝着他竖起了中指，像是在故意挑衅一样。 “路医生，我不仅会骂她，如果她继续靠近你，想要夺走你，我还会让她活得很难过，很后悔。”尤游的神情已经处在了崩坏的边缘，“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路忍的身体慢慢发凉，他想起自己和于芃芃只之间说起有关善恶的辩驳，他当时是真的认为尤游和其他人不同的，因为他曾从对方身上体会到温暖的感觉。 所以即使对方因为暴力行为被送进过监管室，他也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然而现在他望着面前满身戾气的家伙，他有些不确定了。 见尤游转身想要离开，路忍手握紧，朝着那个背影说：“如你出手伤害她，我就辞职离开这里。” 尤游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头。 “如果你因为我伤害其他人，那我会选择不出现在你面前。”路忍向青年走去，他嘴里说得完全是脱口而出，他不确定自己说得这些算不算是威胁，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筹码控制尤游偏激的行为。 青年像被定住的木头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尤游，不要去伤害别人。”路忍走到青年面前，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震惊说不出来了。 “滚开。”青年狠狠揉了下眼睛，将挡在面前的男人推开，夺门而出。 办公室的门被尤游摔得震天响，如果不是特殊人力资源局装得都是高级的防爆门，可能现在这扇门就已经散架罢工了。 路忍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他不太确定……他好像把尤游弄哭了？ 办公室空无一人，此时路忍心里郁闷得厉害，也顾不上什么员工守则的条例，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精神分裂吗？怎么会有人一边发狠，一边哭鼻子的？”路忍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尤游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反应。 很多人都害怕尤游发疯的模样，路忍却是个例外。他是“丧尸王”，他真的不害怕尤游发疯发狠，他只觉得麻烦头疼。 可是当尤游开始流眼泪的时候，路忍就感觉自己招架不住了。 为什么要哭呢？有什么好哭的呢？他明明一句重话都没有说，不是吗？ 路忍呼出一口气，坐回工位，他认为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这是什么？”路忍转身将烟灰抖进身后的垃圾桶后傻眼了。 垃圾桶里装着的是尤游早上给他准备的炒鸡蛋。 **** 在密封的盒子里放了整整一个上午，原本黄澄澄的炒鸡蛋早没有了刚出锅时鲜嫩的模样，路忍捏起一块硬冷的鸡蛋块放进了嘴里咀嚼。 “咸了。”路忍心里默默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评价，其实准确的说尤游做得这份炒鸡蛋，不只是盐放多了，咸味还没上均匀。 “不过和昨晚那一锅焦炭比起来，算是不小的进步了。”路忍想起昨天用钢丝球搓了半天的平底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要知道这么一盒不怎么好吃的炒鸡蛋，可是青年大清早花费了整整一排鲜鸡蛋做出来的成果。他还清楚地记得青年将这盒炒鸡蛋交到他手上的神情，淡蓝色眼睛里冒着欣喜的亮光，兴奋地像只叼到飞盘的小狗。 所以，为什么最后要偷偷摸摸跑回来将给他的炒鸡蛋丢掉？ 明明那么希望他尝尝自己做出来的味道？ 路忍的手里摸空了，他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瞎捉摸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将那盒炒鸡蛋吃完了。 “虽然不好吃，但是意外地上头。”路忍叹了口气，终是放心不下会议室的情况，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 特殊人力资源局的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A班坐在左半边，B班坐在右半边，后面则站着一排穿着监管室制服的彪形大汉，于芃芃小小一只站在讲台上望着底下的一群“凶猛的男人”露出了礼貌的假笑。 “各位培训生，下午好。我是此次教育观影的主持人，于芃芃。很高兴能下午能与各位相遇在这里，你们可以叫我于老师。”于芃芃嘴边挂着麦克风，甜美温柔的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室，她才自我介绍完下面就很给面子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 “艹，于老师这个声音将老子听麻了！” “老子要是能把于芃芃娶到手好了。妈的，这声音在床上肯定带劲儿，哪个男的听了能受到了？” “听说那个新来的开导师和于芃芃好上了，两人经常走在一起。” “日！便宜那姓路的了！和于芃芃这样的美女在一起，有机会肯定该办的都办了，床单都估计滚过好几回了。” 砰的一声巨响！在讲台上准备播放电影的于芃芃吓了一跳，最前跑的一张椅子不知怎么飞了出去，而刚刚还陷于臆想的男人已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后面监管室的人都戒备起来，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妈的！狗日的玩——”趴在地上的男人恶狠狠地开口叫骂，当他抬起头，对上后排青年那双淡蓝色眸子时，一下子就哑了火。 “怎么回事？”刘警官从最后一排走了过来，手里握着电击棍，神情严肃无比。 “没什么，我没坐稳。”那男人讪讪地爬了起来，踉跄地搬起飞远的椅子，往原位走去。 “滚。”坐在他后面一排的尤游面无表情地说。 “可我的位置……” “挡着我了。” 那男人的脸色一白，想着尤游上次教训周展和张自强的情景，最后还是不敢硬碰，憋着一肚子气拎着椅子坐到了偏角的位置去了。 刘警官站在边上目睹了一切，他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那男的不是自己摔倒的。他望了眼满脸冷漠的青年，又想到宋秘书之前和他交代的话，最后也没有再细细追究。他向于芃芃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于芃芃抚平情绪，按下了手上的播放键，《阿甘正传》的标题跳出在光影屏幕上。 “老大今天火气好大啊！”有人凑到刘晓阳耳边嘀咕了一句。 “没看见吗？就是监管室的人在老大也照样动手，知道心情不好，还不赶紧闭嘴。”刘晓阳甩给对方一个眼神。 整个会议室格外安静，众人耳中都是男主人公透着南方种植园风味的搞笑口音。 过了一段时间，会议室的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有人弓着腰悄悄溜了进来。 “路医生，你怎么来了？”那人被拦住。 “刘警官，你好啊。”路忍直起身子，朝熟人打了个招呼，“我忙完手上的事，过来看看情况。这里……没出什么乱子吧。” “一切正常。”刘警官说。 路忍点点头，和监管室的大汉们一起站在最后排，在影片的灯光下，他的目光在几十个人头里穿梭，很快就找到了最醒目的那个。 尤游坐在位置上，直面着巨大的投影屏幕，他绷着一张脸望着男主人公阿甘干出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行为，目光则盯着站在墙角边的女人。 女人瞧着十分柔弱，废物得像一把细嫩的香芹，随手一折就能成好几段。 忽然女人面戴笑容，抬起了纤细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尤游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暗中沿着对方摇手的方向望去，望见熟悉的人影他的后槽紧紧咬颌在了一起。 “好啦，《阿甘正传》这部电影我们已经看完了，老师希望大家能通过这部电影学习到阿甘自强不息的精神和淳朴乐观的心态，人生在世，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无法避免的缺陷，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自甘堕落，自我放弃。作为老师，我一直相信人性是善良，心里也很理解你们的遭遇，我相信只要大家愿意努力，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克服眼下所有的困难。”会议室的灯全都亮了起来，于芃芃走回讲台上开始最后的总结陈述。 这时一阵十分不屑的嗤笑打断了于芃芃的声音。 于芃芃咽了咽口水，望着发声的方向有点不知所措：“是老师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吗？” “真是要听吐了。”在无声的间隔里，有人直接开口说，“你不会以为我们都和主人公一样智商只有75吗？” “我、我没有这么觉得？”于芃芃愣住了，听着对方话语中浓浓的火|药味，连忙解释。 “那为什么要播这样的片子？”尤游坐在位置上，嘴角露出厌恶的笑，“因为你觉得我们坐在这儿的人都自甘堕落？” “我……”于芃芃还未开口，底下便传出了一阵阵的唏嘘声。 “嘴里说着虚伪的假话，心里却满是鄙夷的看法，老师的姿态真是高傲。”尤游靠在椅背上，神情懒散，眼睛却像将于芃芃看穿了一样，“你真的理解我们这些异类吗？” “我理解的，我从来没有鄙夷过谁，我是想尽可能帮助——” “老师，你有看过《畸形人》吗？”尤游盯着讲台上的女人继续抛出问题。 于芃芃当然知道《畸形人》，那是早期畸形秀的先驱作品，但她不明白青年为什么要在这时提起这部因为题材怪诞而被禁止的赔钱电影。 “你知道试图依靠欺骗畸形人的‘正常’表演者最后是什么结局吗？” 于芃芃的身体一寸寸凉了下来，《畸形人》这部片子主要讲的是美貌的秋千表演者为了得到财富，联合情人，欺骗马戏团的侏儒感情的故事。秋千表演者故意和侏儒结婚，承诺接受侏儒丈夫的一切，融入畸形人的世界，最后她的谋杀计划失败，被畸形人们狠狠报复。 她隐隐记得那位说谎的秋千表演者最后被锯掉双腿，割掉声带，扮作鸟人，真的沦为畸形的一员…… “今天下午的教育观影结束，如果有对其他电影感兴趣的，可以之后再抽空讨论。”路忍拍了拍手，声音清晰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 于芃芃还愣愣地站在台上，刘警官带着人引导着坐着的培训生们有序离场。 尤游准备起身离开，有人靠近挡住他的去路：“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是我不想听的话，医生最好不要说。”尤游低着头，“特别是与那个女人有关的。” “为什么要故意针对她？” “因为你。”尤游抬起眼皮，“你越维护她，我越嫉妒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不会很长，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你们都是天使。 —————— 第20章 “我什么时候维护她了？”路忍挠了挠头, 对他而言，跟上尤游的脑回路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医生，还隐瞒着我什么？你和那个女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尤游手心紧紧攥着。 “什么哪一步？你不要乱说毁了人家小姑娘的清誉, 我和于芃芃之间清清白白。”路忍声音很低, 培训生们还没散去，他的目光扫视四周, 无意间和站在讲台上的于芃芃对上了眼。 于芃芃投来的目光极为关心，似乎想走过来。 路忍立刻微微摇摇头，示意对方无事，不用多此一举。他真的怕于芃芃走来会造成更加糟糕麻烦的局面。 然而路忍没想到的是，他和于芃芃间的“眉目传情”，都被抬起头的尤游看在了眼里。 “难道是真的, 你们已经做过——”所有人都被尤游极响的声音吸引, 将目光投了过来，路忍身体一颤, 应急条件反射下，他直接捂住了尤游的嘴巴。 “做过……电影的分析了。没想到尤游同学对电影那么感兴趣, 那我们就到外面好探讨一下吧。”路忍勾着青年的肩膀，面上友善无比, 做出两人相处融洽的模样。 路忍清楚自己现编的说辞极为牵强, 然而做戏做全套，他只有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保持着这别扭的姿势, 拐着尤游从后门带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离开的会议室的过程中，尤游表现得很安静，像是情绪恢复稳定了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路忍带着尤游离开了会议室所在的大楼, 直到走到无人的监控死角，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怎么想得，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说那样的话？明明没有的事——，”路忍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心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舔了一下，“你、你干什么？” “医生的话好多。”尤游背倚在树上，眼神望向一边，“好吵。” “吵……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路忍的太阳穴微微跳动，尤游总是在他敏感神经上来回蹦跶。 “都是医生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缘故。”尤游随意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不然我也不会误会，更不会失控。” 啊，真的快受够了。 就算是为了稳定的工作，为了每个月多出来的一万块，他也快忍耐到极限了。 就像颗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只要和青年待在一块，他就会有处理不完的突发情况。 这样下去，就算攒够足够的钱，买到心仪的房屋，他岂不是还要活在青年的阴影下，离自己心目中平淡安稳的生活越来越远…… “没错，是我的错。”路忍往后退了一步，和青年拉开距离，缓缓说，“造成现在的局面都是我的问题。” 尤游抬起头，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不对劲。 “以后你想骂谁，打谁，伤害谁，我都不会再管了。”路忍垂下手，面无表情地说，“仔细想了想，我不是你的父母，没有约束看管你的权利。” “医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再插手。”路忍望着地面，没有看向对面的人，“我只是你的开导师而已。” “什么叫‘我只是你的开导师’？”尤游的声音低哑地吓人。 “就是撇开这个身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实际的关系。”路忍转过身，从头至尾没有看尤游的神情，“我先回去了。” “牵手、拥抱、亲吻……这也都做过，也叫没有关系！”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结果。”路忍说。 “这些都是你自己主动的！医生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因为激烈的情绪尤游的声音颤抖起来，“如果不愿意，为什么要同意……和我住在一起……” “因为基金会的补贴。”路忍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实话实话，“他们说一个月一万，我很心动就答应了。” “骗子。”尤游红着眼，从嘴里狠狠吐出两个字，“才不是这个原因。” “信不信随你。”路忍大步往前走，想要快点离开。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再也不会回去！我不会再和医生住在一起！”尤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我没关系。”路忍头也没回地往前走，他没有管身后的青年，径直走回了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路忍，你回来了。”于芃芃和王老师都在办公室里，“你和那个培训生谈完了。” “嗯，谈完了。”路忍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对了，路医生，你今晚有没有空啊！”王老师说。 “是要加班吗？”路忍拎包的动作顿了顿。 “加什么班啊！这样，不是你刚来吗，作为你的前辈，作为你的同事，我就和于老师商量着想一起请你出去吃个饭。”王老师拍了拍路忍的肩膀笑着说。 “我们不是不能出去吗？”路忍问。 “不用出去，就在后街。我认识那家叫‘张记’烧烤店的老板娘，可以点几瓶酒，好好说说话，于老师，你吃烧烤的吧。”王老师问。 “可以。”于芃芃笑了笑。 “于老师这没问题，那路医生有空吗？” “我要回去……”话说一半，路忍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今天自己不用急匆匆回家准备饭菜了。 “可以，我有空。”路忍朝着王老师微微笑了下。 “那就行，时间差不多了。”王老师望了眼时钟拍了拍手，“收拾收拾，我们去下馆子。” *** 后街，张记烧烤店。 “欢迎我们路医生成功入职！”三杯飘着泡沫的啤酒杯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谢谢。”路忍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没看出来啊，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原来路医生的酒量这么好。”王老师有点震惊，拿着啤酒瓶又给路忍满上，“于老师，听说你和路医生是一个大学，路医生大学的时候就这么能喝的吗？” “上大学的时候，我和于老师还不熟。”于芃芃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路忍就抢先说，“进入社会后，我才会喝酒的。” “哦，原来是这样。”王老师说，“没关系，两人以前不熟，以后慢慢就熟了，能见面都是缘分。” “王老师，你点的肉串来了。”于芃芃听着有点不好意思，“快些吃吧。” “好，好。我和你们说，张阿姨家的这肉串麻辣麻辣的，吃起来特别有味道。”王老师口味重，拿起调料罐在烤串上又撒了不少香料粉。 “这个是不辣的。”一个铁盘放到了路忍的手边，“我记得你摄影社聚餐的时候，好像是不吃辣的。” “啊，谢谢。”路忍回过神，拿起了一串烤香菇，有点惊讶于芃芃竟然记得自己以前不吃辣的事。 路忍倒不是不喜欢吃辣，只是当时他喉咙不好，吃不了辛辣的食物。现在他身体不同以往，没了不能吃辣的忌讳，怕是直接喝硫|酸也没问题。 “你的脖子上是怎么回事？”于芃芃愣了愣，望着路忍脖子泛红紫色的痕迹。 “啊，没什么，可能是被虫子之类的咬了吧。”路忍有些尴尬捂住自己的脖子。 “哪有虫子能咬这么一大片啊！”王老师嚼着肉串逗趣，“看形状倒挺像牙印的，你被树林冒出的丧尸咬了啊！” “怎么会，我想也有可能是我不小心撞在哪了，现在感觉好像是有点疼，估计是有点青了。”路忍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一只手按住尤游咬在他脖子上的痕迹，另一只手又举起酒杯向王老师敬酒。 餐桌上一片狼藉，于芃芃喝得比较少，路忍和王老师两个人都喝了几瓶酒下肚，脸上都有了几分薄红。 “我去一下洗手间。”路忍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小包厢，离开了烧烤店。 晚间的风吹得愈发厉害，望着路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人，虽然大概都是一个单位的，但是没有一个是他认得。 路忍点了根烟，感觉有雨点从天上飘下，就站回到烧烤店的招牌下。 “真糟糕，阳台上还有两件衣服没有收回来。”路忍望着地上愈来愈密集的雨点，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只要他一旦放空，尤游的身影就会抓住空隙钻进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晚上饭了吗，吃了什么？ 他不会回到宿舍，等自己回来做饭吧？ 如果没有回宿舍，他今天晚上会住在哪里？他有地方去吗？以前的那间宿舍会不会被单位收回去，或者已经给其他人住了？ 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路忍很烦，他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然而就像一时难以改掉的习惯，他还控制不住自己去在意尤游的行踪。 “只是看一眼而已。”路忍缓缓吐了口烟，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他打开SOS的手环，那颗他独有的光点在电子地图上不断闪烁着。 路忍望了眼捏灭了火星，尤游没有回到宿舍。 光点的位置显示在综合楼里。 作者有话要说：惹，看到大家的留言很暖心！你们就是我卸载游戏，也要动笔的原因。 —————— 感谢在2020-09-19 23:32:03~2020-09-20 22:3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lose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mot 10瓶；一只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路医生, 来喝，继续喝。”路忍抽完烟走回小包厢里，发现王老师已经抱着啤酒瓶半趴在桌子上。 “王老师, 怎么喝成这样了？” “你出去那会儿, 王老师又开了一瓶，我实在是劝不住了。”于芃芃坐在旁边说。 “我看外面好像有点飘雨了, 今天要不先到这里吧。”路忍拿起桌上的账单，“我去喊服务员来打包。” “好。”于芃芃点点头，轻轻推了推半醉不醒的王老师，“王老师，王老师，我们要走啦, 要回去啦。” “于老师……喝……喝……”王老师红着脸, 说得还颇有节奏，“回去干什么！明天是礼拜六不上班！路医生！我们喝！喝到明天早上……晚上……” “王老师, 下次我们再一起喝吧。”路忍结了账，走到于芃芃身边, “让我来扶王老师。” 王老师的身材有点臃肿，于芃芃想帮着抬一手, 却发现长得不算结实的路忍已经稳稳当当地将王老师架在身上了。 “走吧, 王老师住在哪？”路忍扶着王老师率先走出了烧烤店。 “王老师和我住在一个宿舍楼里。”于芃芃跟着走出来，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点点小雨, “真的开始下雨了，怎么办？我们都没带伞。” “我先送你和王老师回去。” 路忍将手里的外套递给于芃芃，“要走一会儿，你先拿这个挡下雨吧。” “谢谢。”于芃芃垂着头，双手接过男人的外套小心盖在头上。 外套上沾染了浓烈的酒味, 但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不好意思啊，路忍。说好是我和王老师请你吃饭的，结果还是你付的钱。”于芃芃走在男人旁边，“等回去，我和王老师把吃饭的钱转给你。” “没关系，我是新来的，请前辈们吃个饭是应该的。”路忍的声音淹没在夜晚的风声里，听起来不是很清晰，“而且也没有花多少钱。” 走到员工宿舍楼下，于芃芃用自己的手环打开大门，路忍从王老师口袋里摸出钥匙，将王老师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路忍望了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王老师，走出房间对于芃芃说：“好了，那我就先回去吧。” “路忍。”于芃芃开口叫住了男人，“你要不等会儿再走吧，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路忍站在走廊上，望了眼窗户上汇聚成流的雨水。 “要不……你到我家里先坐一会儿。”于芃芃的声音越说越小，“等雨小了再走……” 路忍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收到女生回家做客的邀请。然而当他看见于芃芃双目含羞的模样后，路忍下意识地开口拒绝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路忍朝于芃芃摆了下手道别，“反正我身上也湿透了，就算冒雨走回去也没什么区别。” “我先走了，再见。”路忍转身离开。 “等一等啊，至少拿把伞再走啊——”于芃芃站在走道灯下，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愣神，喃喃手，“都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他其实不喜欢我这样的吗？” 路忍闷头走进雨幕中，即使视野被暴雨遮蔽，他也很快分辨出方向，一路跑回宿舍楼里。 “滴~”的一声，路忍打开了宿舍的门。 房间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 水珠一颗颗从路忍身上滚下滴在地板上，路忍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脱了衣服走进洗手间。 温暖的水流从花洒喷出，冲洗在男人泛白瘦高的身躯上，整间洗手间里很快就升起热腾腾的水蒸气。 “好麻烦。”路忍的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抱怨，随后他就按停了自动淋浴的开关。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路忍重新穿戴整齐，拿起倾斜在墙边的黑伞，再次推开了宿舍的大门。 **** 路忍撑着伞独自走在雨中。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黑伞上，不远处的综合楼漆黑一片，只有一楼的保安室亮着光。 路忍收起伞，敲了敲保安室的门。 “谁啊！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门里传来了值班大爷不耐烦的声音。 门开的瞬间，路忍的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他望着冒着火气的值班大爷，极为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包烟。 “不好意思吵着您休息了。我是这里讲座的开导师，姓路，今天下班走得急了些，回去后才发现有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办公室里了。”路忍将烟塞到大爷手里，顺便给对方看了看自己的SOS手环，证明自己的身份。 “什么文件啊！非要大晚上回来拿！”收了烟，值班大爷语气稍微好转了些，“我这门都上锁了，明天再来拿不行吗？有什么等不及的。” “其实明天拿也行，但是这文件很重要，我怕弄丢了，心里不太踏实。”路忍叹了口气说，“我这人胆小，爱胡思乱想，如果不拿回来，晚上怕是都睡不安稳。” “到底是年轻人，心里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大爷摇了摇头，上下打量着路忍，“你一直住在安全区里的吧。” “您可真是比算命的要厉害，这都被您瞧出来了。”路忍挠了挠头发。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这话双老招子望一望，就知道你身上没末世那味儿，干净得很。”值班老大爷语气上扬，被路忍夸得有些得意，从墙上取了钥匙串，“别敲门，用完锁好了，给我从门缝里塞进来。” “好的，谢谢您了。”从头到尾，路忍都表现得十分稚嫩，仿佛自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大爷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安全区是个好地方，如果可以回到末世前，路忍绝对连夜搬到安全区，赖在里面不出来。这样他就不用小心谨慎的隐藏自己的身份，他的人生轨迹就不会和他规划的偏离如此之多。 可是，谁能做到未卜先知呢？事实上，老天爷就非要将他从芸芸众生里揪出来，为他的存在单独开辟一个物种。 废柴大变身，比蜘蛛侠的故事还要离奇！武力值MAX，防御力MAX，还能号令一大群“死人小弟”，这样的设定放在爽文里简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开挂存在，征服世界指日可待，听起来真是牛批到没朋友。 可路忍不想，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无敌的“主角光环”。 ***** 走廊里只有脚步声的回响。路忍拿了钥匙，离开了值班室，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综合楼的大门。 一道极亮的闪电在窗外闪灭，震耳欲聋的雷声在楼道里响起。就像路忍想到那样，外面下的已经是暴雨了。路忍忽然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换作以前的他，外面这样的天气是他打死都不会出门的。他再次点开SOS手环，离他上次看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光点的位置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像是赌定他绝对会来似的。 路忍沿着楼梯往上，穿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走廊，他离光点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窗外的雷光再次闪烁，路忍偏过头，在光影交替的刹那，青年坐在窗边身体轮廓被完全映照了出来。精致完美的五官遮掩不住，即使是在如此阴森恐怖的气氛里，依旧有着让人无法转眼的诡异美感。 A班教室的窗户大敞着，雨水猛烈地打进来。头发、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打湿了，青年却和感觉不到一样发着呆，宛如博物馆里陈列展示的雕像。 他在想些什么？路忍脑中不由产生这样的疑问，他不明白尤游为什么会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真的是这样吗？就因为他下午说得那几句话？ 他有些难以相信无比平凡的自己，能对另一个独立的个体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 路忍抬起手臂，跨过青年的肩膀，关上了敞开的窗户。 像是被关窗子的声音惊动了，路忍瞧见青年的身体微微颤了下。 雨声被隔在了玻璃外，教室里一下安静了许多，静到能听到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大的雨，还傻坐在这里。”路忍慢慢挪开视线，他不知道说什么，但看见青年后，他就和老妈子附身似的，开口就是一些唠叨的话，“窗户也不知道关。” “我是故意开着的。”尤游的姿势没有半点变化，眼神还望着窗外，直到现在也没有望向路忍。 “原来是故意开着的。”没说上两句，路忍就被青年不同旁人的脑回路噎住了。 “雨下得太大了，关着窗户就看不清外面了。”水珠沿着茶色的发梢落下，尤游的声音很平也很轻。 “外面黑漆漆的，又是下雨天，你想看什么？”路忍也随着青年的视线看去，企图发现什么端倪。然而能见度真的很差，关上窗户后，他只能看见玻璃折射出的两道身影。 “我想看你——”尤游的声音停顿了几秒，脑袋垂了下来，“什么时候愿意来这里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0 22:32:23~2020-09-21 23: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drome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俞年 40瓶；威猛先生洁厕灵、单老狗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路忍的心微微抽动, 听着尤游说得话，他不经意间回想起一些很早很早以前的事。在福利院的时候，小小的他独自攀在灰蒙蒙的窗台前, 看着和他一起生活的同伴们被一对对陌生的男女接走。 福利院人来人往, 新送来的孩子，刚辞职的护工, 就连院长都中途换了两三个，只有路忍像根顽固的铁钉扎根在这儿，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那时候，他也有渴望过某一天有一个人是为他而来的。 “我要是不来，你就在这一个晚上吗？”路忍低声问，心情复杂。 “可能不只一个晚上吧。”尤游顿了顿说, “应该会一直等。” “真是疯了。”对青年漫表现出的不经心, 路忍心里莫名气愤，“这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吗？你就这样……不珍惜？” 尤游缓缓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终于接触上了。 “说话。”久久等不到尤游的回复，路忍皱起眉头。 “有点冷。”小声说完, 青年就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路忍愣了下，他望着青年半蜷缩着身体, 心里滋生出说不出的感情波动。 明明是自作自受, 却看着……怪可怜的。 路忍嘀咕了一句：“你还知道冷。” “当然知道了，我也是人啊。”尤游说, “尽管是别人眼中的异类，听到伤心的话，也会难过到想哭。” 路忍抿了抿嘴，他知道尤游说得话在暗指什么。他承认自己下午说得那些话有冲动的成分。 “为什么选择我？”路忍轻声问，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吸引到青年的闪光点。 “这不是选择题, 是非医生不可。”尤游神情不经意地柔和下来，语气一如既往得坦诚，“因为我只能喜欢上医生。” 啊，又开始表白了。现在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他真的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从尤游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了。然而即使是听了这么多次，他还是无法完全习惯。 路忍不自然地揉了下鼻子，企图遮掩住内心奇怪的变化：“走了。” 然而尤游仍坐在桌子边不动。 路忍发现人没跟上来，扭过头停下脚步：“怎么了？” “医生喜欢……”说到一半尤游犹豫了，重新开口，“不，我想问，我在医生心里也是有一点位置的吧。不然也不会跑来找我，而且医生说过自己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所以，我应该和其他人比起来是不一样的，对吗？” 这个问题重要吗？路忍没有立刻开口，他性子天生如此，不怎么喜欢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 “这个问题很重要。”尤游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忍，像是能看透男人的内心，“我担心刚刚说得那些是自作多情。” 之前不是很自信的吗？一口咬定他们之间有多么暧昧的关系。眼下倒是又变得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想法了？ 忽然，路忍想起来了，“自作多情”这个说法好像也是自己下午争吵时提出来的。 所以是自己的说法，让对方不安了吗？ 路忍头一次开始认识思考尤游所说的喜欢，虽然在他看来这种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万一“疯子”也会掏心掏肺地爱着一个人呢。 “你说得对，不然我不会出现这里。”路忍眼下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他承认尤游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但他还不确定这种感情是“想要交往的喜欢”。 尤游怔住了，淡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男人难得的回应让他的心跳不争气地加速。 “医生，你以后千万不要说喜欢我。”尤游双脚落地，有点木愣地向男人走去。 “为什么？”尽管完全没有说这种话的打算，路忍还是想都没想发问了。 “因为太开心了，我怕心脏受不住。”只是想想，尤游的嘴角就已经自然地上扬起来。 “……”路忍缄默，他到底在期待对方说出什么理由来。 “等我一下。”路忍锁上了综合楼的门，将钥匙塞进了值班室的门缝里，然后撑开伞走向站在屋檐下的青年，“走吧。” “医生只带了一把伞吗？”青年站在那发问。 “对，怎么了？”路忍望了眼手里的伞，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医生，我们能不能晚点回去，我想多散会儿步。”青年话语间呼出的热气一下下喷在路忍的脖子上。 “你要发疯，别带着我。”路忍紧绷着脸举着黑伞，不想搭理倚在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 路忍随手拿的伞不算小，然而挤两个成年男性实在是有点勉强。 而且他和尤游两个人还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身材也绝非瘦小那一类的。 这样的条件正好给了某人为所欲为的机会。 “医生的腰意外很结实。” “医生的肩膀也很宽。” “嗯？医生脖子上是我咬的——” “你能松开手，好好走路吗？”路忍头皮发麻，在湿冷的环境中，他甚至有种被巨型章鱼捆绑住身体的错觉。 “可是，我感觉好冷。”尤游声音满是无辜，“抱着医生可以取暖。” 这么怕冷，那之前是谁开着窗坐那直面风雨的？还有取什么暖，身为“丧尸王”，自己的体温根本没有可能比身为人类的他高。 路忍默默加快了脚步，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直到两人走进了宿舍楼，尤游才颇为不舍地松开了手。 “为什么回来的路这么短，早知道我就跑到远一点的地方了。”尤游撇着嘴走进家门，一副十分懊恼的模样，“这样就可以和医生多在雨中走一会儿了。” “我可没有雨中散步的爱好。”路忍将黑伞卷好，塞进桶中，“洗澡换衣服去，不要把沙发弄湿了。” 刚准备倒头躺在沙发上的身影立刻僵住了。 “好累啊，不想洗澡。”青年懒洋洋地说，“身上都没有力气了。” “有力气就怪了，折腾到现在晚饭都没吃。”路忍淡淡说，他径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你是小孩子吗？生活完全无法自理。” “谁说我没吃晚饭的？”被数落一通，尤游不服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一直待在教室里，晚饭难道啃得桌子吗？”路忍一边打扫鸡蛋液，一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对方的谎话。 有人从身后抱出了他的腰。 “你干什么？”路忍放下碗，想将腰上的手拽开。 “医生怎么知道我一直待在教室里的？”尤游的头抵在他的背上，两句身躯紧贴在一起，近到路忍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声带的震动。 “医生一直悄悄关注着我。”对方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好开心，原来医生比想象得还要关心我。” 路忍有点发热，声音变得生硬：“松手，我身上都被你弄潮了。” “那一起洗澡好了。”尤游的脸在男人后背上蹭了蹭，“反正浴池够大。” “以后你还是和我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路忍的声音有点恼羞成怒。 “医生，别生气啊，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尤游悻悻然松开手，“我这就去洗澡。” 磨磨蹭蹭好一会儿，青年终于被赶进了洗手间，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路忍幽幽叹了好几口气。 在空暇之中，他脑中倏地回想起自己前几日做得那个旖旎的梦境，刚刚被青年拥抱过的肌肤不知怎么也跟着烫了起来。 “真的是要疯了。”路忍捏了捏鼻梁。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路忍感觉和尤游待久了，自己的精神也快接近失常了。 **** 水声停了，洗手间的门把手发出咔嚓地转动声，白色的热气从门缝里溢出来。 “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路忍没有转头。 门后的人动作顿了顿，迈出来的一条腿默默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头上盖着哆啦A梦毛巾的青年走了出来，坐在了餐桌前。 “吃完自己把碗洗了。”路忍解开围裙，拜某人所赐，他身上都湿了，又要重新洗澡。 “这是面条？”尤游望着面前食物愣了愣。 “你难道没吃过吗？”路忍随口问。 “没有。”尤游摇摇头，凑到筷子边吸溜一口。 “医生你下面好好吃！”尤游发出了惊喜的赞叹声，“我好喜欢。” 路忍身体一颤，告诉自己不要对青年说的话胡思乱想。 “医生，你以后每周都能给我下面吃吗？”青年的声音充满了期待，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话语中的歧义。 路忍喉头滚了滚，甚至要怀疑对方是故意这么说得了。 “医生的蛋也做得很好吃。”尤游继续评价。 “拜托你，安静点吧。”路忍自言自语，脸色快要崩裂了，“好好吃，不行吗？” “为什么我就做不好呢？”尤游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完全比不上啊，连医生做得十分之一好吃都没有。” 路忍望了过去，坐在餐桌边的青年神色凝重，似乎在炒鸡蛋失败这件事上十分挫折。 “每个人擅长的事都不一样，谁都有做起来困难的事。”路忍下意识开口。 “可是，很少有人笨到连鸡蛋都炒不好吧。”安慰没有起到作用，尤游的神情反而更加地沮丧了。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做菜了？”路忍叹了口气，不理解青年的一时兴起。 尤游的眼帘垂下，筷子戳了戳碗里有些发胀的面条：“因为你说……想要能分担家务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了？”路忍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是和那个女人讨论结婚对象的时候！”因为生气，尤游的脸微微鼓了起来。 “啊，我有说吗？”那些都是路忍随口说的，他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有！”尤游的声音像斩铁般坚决。 路忍莫名有点心虚，缓缓说：“家务也有很多种，不仅限于做饭……” “那个女人很会做饭。”尤游的手紧紧攥着筷子，“我却连鸡蛋都炒不好。” 青年的神情一下子比外面的天气还要糟糕，路忍被对方的变化惊到了，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会做饭的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多，你和于老师比这个干什么？” 青年耷拉着头，开始自我厌弃地碎碎念起来：“如果我会做便当的话，医生就不会吃那个女人做得便当了，如果我能做的好吃的话，医生就会笑着夸奖我了。可恶的是，我在料理上是个废物，真是没用啊，连鸡蛋都能炒成**的废物……” “其实，你炒的鸡蛋也没那么难吃。”路忍轻轻咳了声，“只是没有经验，调味料放得量有问题。” “这不可能，我严格按照视频步骤做的，炒鸡蛋要放九百九十九粒盐。”尤游支着下巴，神情恹恹。 “九百九十九粒盐，你认真的吗？”路忍嘴角微微抽动。 “当然，我数得很准确。”尤游有点不满路忍的怀疑，“九百九十九，不是九百九十八，也不是一千，我很认真。” “确实，这不咸就奇怪了。”路忍彻底明白了原因，虽然说话很溜，但身为外国人，尤游根本就没有虚词的感念。 “医生怎么能确定盐放多了？”尤游抿着嘴问。 “因为我吃了。”路忍蹙眉。 “吃了，医、医生你吃了……怎么可能……”尤游难得有些结巴，“我明明都把它扔掉了啊。”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扔掉？” “因为那个比不上便当好吃。”尤游的耳朵发红发热，“我以为医生肯定不会吃，就提起扔了……” 尤游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也不想扔了那盒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炒鸡蛋。但是他真的很怕医生吃了后，露出厌恶不喜的神情。 那种场景光是想想他心里就难过得受不了了。 尤游的思绪被打断，有人隔着毛巾揉乱了他的头发。 “服了你了，做出来又扔了。”男人无奈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医生真的吃了吗？”尤游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啊，都吃完了，”路忍转身淡淡说，走到沙发边拿换洗衣服，“现在鸡蛋很贵的。” 砰的一声，又是毫无预兆的突然袭击，路忍在弯腰的瞬间被人扑倒在了沙发上。 “这样的把戏你还要玩几次！”路忍板着脸躺在沙发上，隐忍逐渐生气的怒火。 “医生，我忍不住了。”趴在他身上的人闷声说了。 “起来。”路忍推了推尤游的肩膀。他抬起头，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通红一片。 “医生，我们做吧。”尤游的嘴唇微微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惹，感谢捉虫的小可爱，明天换榜后我会尽快纠正。 ps:关于此文的更新频率，入V后我尽量做到日更，不更会请假。 一般更新时间为0点整。 —————— 感谢在2020-09-21 23:51:52~2020-09-23 22: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2个；旧酒引红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萨姆 29瓶；钦 5瓶；demoのte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做什么？”路忍愣了片刻, 他还没反应过来，侧脸就被亲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你发什么毛病。”路忍侧过脸，紧捂住了青年的嘴。 青年静静地盯着他看, 淡蓝色的眼睛透着迷离的情意, 仿佛秋日午后明净的天空，比以往淡漠的、愤怒的、悲伤的都要漂亮, 漂亮到摄人心魄。 路忍的身体不可见地战栗，他能清晰地感触到有什么在勾勒着掌心的纹路，轻轻的瘙痒感沿着他的手臂而上直至刺激到他的大脑。 路忍的气息不可控得急促起来，他神情僵硬，相比于眼下旖旎的境况，他更震惊于自己身体上慢慢显现出来的生理变化。 尤游慢慢眯起了眼睛, 眉眼的弧度像得逞的小狐狸。他现在的举动不仅仅出于情不自禁的冲动, 还有关于他心里的小算盘。 如果今晚能更进一步的话，那他与医生之间的羁绊一定会更加深刻。 尤游舔过下嘴唇, 而且他记得医生似乎还是处|男。 和最爱的人交换初|夜，达到灵魂和身体的百分百契合, 光是想想都让人气血上涌。 尤游将头埋进男人的肩窝，他下定决心自己必须成为医生第一, 也是唯一的男人。 尤游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双大手从两侧紧紧钳制住他的腰身。 医生终于忍不住了吗！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主动？ “医生……”尤游心跳得飞快，他低低唤了声男人的名字, 心中除了激动期待以外，还隐藏着一丝对未知的畏怯。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的身体怎么突然悬空了？ 尤游脑中一片空白，他被身下的男人轻松抱起，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像洋娃娃一样被男人又重新放回到沙发上。 男人转身离开，啪的一声, 洗手间的门被锁上了。 “为什么啊？明明都已经有感觉了，不是吗？”尤游望了望自己的手，神情渐渐变得阴郁起来。 **** 冰冷的水从路忍的头顶一直流到脚下，在半个小时里，他已经尝试了所有能做的办法，心里早已是平静如水，看破红尘，然而特殊部位依旧没有疲软的迹象。 显然，他身体的工作原理和普通人类男性不太一样。 “疯了吧，这怎么搞？”路忍黑着脸，有点烦躁。自从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了，然而他对自己身体机能的了解还远没达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说实话，如果不是拜外面那个疯子所赐，路忍都有些怀疑自己这副改造过身体有没有繁衍后代的功能。 现在看来，或许是有的？ 只是这持续的时间……也未免太天赋异禀了吧。 路忍不敢就这样出去，他也没有将手机带进来，只能呆坐在马桶上，心里开始胡乱念起自己现瞎编的“清心咒”。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无情无欲，妖魔鬼怪快退散，妖魔鬼怪快退散……” 就这样煎熬了不知多久，路忍才微微松了口气，勉强穿上了裤子。 推开门，路忍往后退了一步，只见尤游拖了把椅子，双手抱胸坐在他面前，冷若冰霜地望着他。 路忍喉头滚了滚，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对方旁边走过。 砰，尤游一脚踏在门沿上，路忍的去路被对方的长腿拦住。 “医生，你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吗？”尤游微抬下巴，审视着只穿着短袖与平角裤的男人。 “多久？” “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尤游瞥了眼客厅的时钟。 “真的假的，居然有这么久。”路忍嘀咕了一句，“太猛了吧。” “医生在说什么？”尤游皱了皱眉头。 “我说待多久都没关系吧。”路忍说，“还有正常人谁会给别人上厕所计时，你是变|态吗？” “正常人也不会上一个半小时的厕所。”尤游黑着脸争锋相对，“我还以为医生为了躲我，今晚就住里面不出来了。” “我干什么要躲你？”路忍眼神漂移反驳，“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便|秘了。” “谎话，明明是医生不敢接受身体对我产生感觉的事实。”尤游语气带着轻微的嘲讽，“宁愿自己躲在厕所里——” “尤游，”路忍被青年的话说得恼羞成怒，低声训斥，“你说够了没有。” “我们之间不能讨论这个话题吗？”尤游眼神微沉，“有什么的，反正都是男人。” 路忍有点被激怒了，他深深望了青年一眼，感觉自己被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鬼轻视了。 “行，讨论是吧。”路忍从客厅拎了把椅子，摆在尤游面前，“你想和我讨论什么？” “对我产生感觉有这么羞耻吗？”尤游紧紧抿着唇，像是在吞咽着什么情绪，“这件事对医生来说很丢脸，是吗？” “我没有这样说过。”过了会儿，路忍才开口。 “那医生是怎么认为的？”尤游追问。 “什么怎么认为的？你是在录访谈节目吗？”路忍挠了挠额前的碎发，见尤游仍保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情，最后还是认负地回答，“谈不上丢脸，但有些震惊。” “既然不觉得丢脸，为什么要躲进厕所里。”尤游微微咬牙，“那么久。” “那我还能怎么做？” “你可以和我做。” “做、做什么做，我们两个都是男人。”路忍差点结巴。 “医生不知道两个男人可以做吗？”尤游皱起眉头。 “我当然知道，”路忍说，“可知道不代表我会这么做。” 尤游愣了下，站起身光着脚向路忍走去：“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我可以教医生怎么做。” “我是说，我是直的。”路忍声音有点艰难。 “医生，别自欺欺人了，直男不会有你这样的反应。”尤游毫不客气地说，丝毫不给路忍遮掩心思的机会，“你都对我产生欲|望了。” “拜托你饶了我吧。”路忍放弃了抵抗，遮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快被尤游逼疯了，“是，我承认我刚刚是有那样的心思。” “那为什么不愿意——” “我是人，又不是牲畜，全凭冲动行事。”路忍闭着眼睛，干脆直接撂了实话，“对我来说，这种事不是随心所欲的，至少两个人要确定关系吧。” “那就快点和我确认关系！”尤游低头望着男人说，“我的心意已经传达过很多次了。” “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考虑下吧！”被逼问急了，路忍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然而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医生，终于愿意认真考虑了吗？”尤游的神情慢慢柔和了下来。 路忍张了张嘴，最后点点头。 “那我要多久才能听到医生的答案呢？” 路忍想了想，试探说：“一个月？” “好。”十分意外，尤游很爽快就同意了。 早知道就再说长一点了。路忍有点头疼，以前他看八点档的狗血爱情剧时，还不理解谈情说爱怎么这么麻烦。现在这事真落到他头上，他才发现其中的纠结。 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个判定不算难。 然而要不要在一起是另一会儿事。 路忍是实际派，在他看来，如果两个人都没有未来，那又何必凑在一起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不仅得不到圆满的结果，等到分别时还免不了难过悲伤一场。 想想都觉得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说好了，一个月的时间。”尤游退了半步说，“医生不能骗我。” 路忍淡淡“嗯”一声，“不骗你。” “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去约会吧。”尤游提议说。 “约会？”路忍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约会可以快速提升彼此的感情。”尤游认真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得抓紧时间让医生深深爱上我才行，最好为了我死去活来，完全离不开我的那种。” 还爱得死去活来……路忍嘴角抽了抽，他幻想了下，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会变成尤游所说的那种样子。 “时间不早了，医生赶紧休息吧。”尤游一锤定音，“明天早上我会教你起床的。” 他应该没有说过同意去约会吧。路忍还没来得及开口，青年就哼着小调回到自己卧室了。 路忍叹了口气，锁好窗户和门，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中。 一起约会吗？如果真的要约会的话，一般的流程应该是逛街、看电影、外加一起吃饭吧。 路忍躺在漆黑的房间里，脑中幻想着两个大男人手挽手逛街、看电影、互相喂食的场景…… 路忍身体微微颤了颤，脑中画面实在太美，美到他都想不下去了。 “我真的要一个男人约会吗？”路忍想不出答案，最后等到明天走一步看一步。 叮铃铃，闹钟响了。 早上6:30，路忍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早上7:00，路忍起床洗漱，见隔壁没有动静，于是又躺回到了床上。 早上8:00，路忍在床上翻了翻身，无聊地玩起手机。 早上9：30，路忍终于憋不住起床了，开始准备早饭。 上午10:00，路忍敲了敲依旧紧闭的门。 “我进来了。” 路忍推开了侧卧的门，发现尤游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昨天还说要叫我起床，结果自己一觉睡到大中午。”路忍掀开窗帘，将灿烂的阳光放进阴暗的房间，“你觉得这像话吗？” 尤游没有回答，被子发出一阵闷哼声。 “这么困吗？到现在还睡不醒。”路忍走到青年床边，看到对方的模样神情微微一怔，“你怎么了？” 青年蜷缩着身体，神情虚弱，时不时发出了不舒服的闷响：“医生……难过……” “能不难过吗？”路忍弯下腰，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叹了口气，“你这是发烧了，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3 22:57:56~2020-09-24 23:4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生 20瓶；我家二哈有点冷 10瓶；白夕卡 5瓶；宁静 4瓶；更新呢更新呢 3瓶；桃李春风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发烧？我……发烧了……”被子里的人说话声音闷闷的, 夹杂着些许鼻音。 “是，你发烧了。”路忍又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我去拿温度计。” “怎么会……发烧呢？”尤游满是疑惑。 “昨天自己疯成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淋了快两个小时的冷雨, 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路忍翻了翻家里备着的急救箱，发现只有一根老旧的水银温度计。 “手臂抬起来点。”路忍甩了甩手里的温度计，嘱咐道，“夹紧些，掉出了就没用了。” 青年懒洋洋地“嗯”了声, 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说不出更多的话。 路忍走出房间,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来到厨房将已经做好的鸡蛋三明治密封好放进冰箱, 开始淘米烧粥。 路忍按比例放好水，按下电饭煲的煮粥按钮。 “起来，喝水。”路忍端着茶杯走回到床边，“发烧要补充水分。” 见青年一副不想动弹的模样，路忍叹了口气坐在床边, 将这具仿佛没有支撑的身体扶起来。 “慢点喝。”路忍将杯沿凑到青年的唇边。 “唔。”青年靠在他的肩膀上, 乖乖地喝完了半杯热水。 路忍取出手臂下的温度计, 调整好几次角度才看清了那根红线：“39度, 这算高烧了, 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去。”躺在床上的人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 “反正不去。”尤游顿了顿说，“我讨厌医生。” “是吗？”路忍低声说, “我也是医生，你倒也讨厌下我啊。” “我不去, 哪都不去。”青年抱着被子在床上翻身。 “你是小孩子吗？”路忍望着对方耍赖的模样，头疼不已，“只有小孩子才会害怕医生。家里又没有药, 不去医院，万一烧成傻子怎么办？你想变成白痴吗？” “随便医生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离开这张床的。”尤游眯眼瞧着男人，故意虚掩起耳朵。 “不肯去？”路忍问。 尤游干脆闭上了眼睛。 “随你吧。”路忍叹了口气，望了尤游一眼，将门轻轻带上。 卧室里寂静无声，过了会儿，尤游睁开了淡蓝色的眼睛，他微微撑起身子，发现路忍真的走了，脸色渐渐变得暗淡，整个人瘫倒回床上。 有点失落。他原以为自己生病了，医生肯定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 好渴，想喝水。 尤游费力地睁开淡蓝色的眼睛，房间里拉着米黄色的窗帘，周围是昏暗暗的一片。 现在是几点了？他睡了多久。尤游从床上做了起来，拍了拍发胀的脑袋，只觉得睡醒以后整个人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就像没有睡一样。 “医生，我想喝水。”尤游抓了抓头发，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无人应答。 因为感冒发烧，尤游的喉咙疼得厉害，发不出太响的声音。想着路忍在外面听不见，就自己裹着条毯子，光着脚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医生。”尤游的头抵在门框上，他愣了愣，发现客厅和厨房里都没有人。 医生去哪了？尤游的头脑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迈着仓促的步伐，打开了房子里所有的门，却没有发现路忍的身影。 医生不在家里。 尤游走向玄关，望着那双熟悉的男士拖鞋，从指尖开始，身体一寸一寸的凉了下来。 医生出门了。 砰的一声，尤游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他像个没有知觉的人偶一样，放任自己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尤游微张着嘴，淡蓝色眼睛有些呆滞得望着玄关上雪白的天花板，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脑子里满是乱糟糟的事情。 今天本来是他和医生出去约会的日子，他十分地期待，昨天晚上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要和医生共同做些什么，最后弄得像要去秋游的孩子似的兴奋地睡不着觉。 他想和医生一起吃饭。 他想和医生一起看电影。 他想和医生一起去电玩城。 他想和医生手牵手走在马路上。 他想………… 他有太多想和医生一起完成的事，有太多想和对方一起创造的回忆。 他还嫌与医生相处的时间太少，结果今天第一次就被他自己搞糟了。 搞糟的原因还是自己发烧了，尤游的嘴角勾出了嘲讽的弧度，他体质特殊，自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得过感冒发烧，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不会和普通人一样生病难过的。 谁想他实在高看了自己，不发烧则已，一发烧就挑了这样的好日子。 真是烦人，简直像命运在捉弄他，故意不想他和医生好好相处似的。 尤游的手指动了动，他想攥紧拳头，但很快就因为颓废的情绪放弃了。 医生去哪里了？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他说得话惹对方生气了？ 医生不管他出门，会不会是去见那个于芃芃的女人了？ 为什么啊？那个女人除了会做饭哪里比他强？ 明明长得都没有他好看的。 尤游红着脸吸了吸鼻子，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很差，身体像躺在冰面上，喉咙像刀割般疼，眼睛还酸涩得想掉眼泪。 他不会就这样病死吧。 其实病死也不错，医生应该会为他难过，也许还会有些愧疚。 这样的话，如果医生真的是和那个女人出去，那他死后应该也无法和对方更进一步了吧。 真好，医生不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却会记得永远记得自己。 尤游已经陷入了自己的脑中世界，他躺在地上，胸腔里发出低低的笑，完全没有留意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 路忍拎着两只鼓鼓的塑料袋回到家，当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他确实被面前的景象吓到了。 一具没死透的“尸体”以“大”字形态横躺在他家的玄关前，手指轻微抽出，喉咙里发出几声阴阴的闷响。 “你怎么从床上跑到这里来了？”路忍随手将东西放下，皱着眉头蹲到尤游身边。 对方似乎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不会是梦游了吧？”路忍一边琢磨着，一边轻轻拨开青年遮在眼前的碎发。 “医生……”淡蓝色的眸子麻木的望着他，里面隐约有液体在打转儿。 “这是怎么了？”路忍愣了下，心里不由一紧。 “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尤游的声音没有平日说一不二的气势，语气里的委屈难过快要溢出来了。 “放心，不会死的，”路忍叹了口气，安慰道，“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等会儿把药吃了，乖乖休息，过几天就能好了。” “怎么样？能起来吗？我扶你回床上去。”路忍扶着尤游的肩膀，撑着对方坐起来。 “医生，我是不是很麻烦？”青年耷拉着脑袋。 “有点。”路忍顿了顿，老实说，“不过习惯就好。” “果然对医生来说我就是个麻烦。”青年的头垂着更低了，喃喃自语起来“真是太糟糕，与其被医生厌烦，沦为累赘，还不如死了算了。” “喂，在乱想什么，你只是发烧了而已。”路忍不知道青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阴沉颓废，他紧皱眉头，担心对方会不会病严重出幻觉了，“我没说你是累赘。” “医生，你不用骗我了，我都明白了。”尤游低声说。 “明白什么啊，拜托你好好休息，少说些胡话吧。”路忍说。 “我刚刚睡醒起来，发现医生不在了。” “地上凉，你先起来。”路忍紧缩眉头。 “医生，你是不是去——”尤游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忍突然的动作打断了。 “对，我出去给你买药了，谁让你死活不肯去医务室。”路忍见青年还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便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往侧卧走去。 “买药？”尤游愣住了，身体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紧紧攀住男人的肩膀。 “还顺路去超市买了只鸡，还有些蔬菜水果什么的。”路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应该喝的惯鸡汤的吧。” “医生不是出去找她的吗？”尤游重新躺回到床上。 “你要我找谁？”路忍不解。 “没有谁。”尤游立刻开口，他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神渐渐软了下来，嘴角抑制不住得上翘。 “奇奇怪怪的。”路忍完全看不懂青年的情绪变化，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起身，手指就被人拽住了。 “医生。”尤游以为男人又生自己气了，连忙伸手拉住。 “我去给你拿药。”路忍望着青年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怕你脑袋烧坏了。” “我不用吃药，只要医生在我身边很快就好了。”尤游说。 “别开玩笑。”路忍低头望了眼拽着自己的手，“吃药，和去医务室自己选一个。” “我选抱着医生睡觉。” “SOS手环里应该有医务室的电话，我问问他们能不能派辆急救车过来接你。”路忍一脸认真地说，作势抬起右手。 “我可以吃药，但是有个小条件。”尤游松开了手，整个缩回到被子里，“我想医生在身边陪着我。” “先把药吃了。”路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真是头疼，一生病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怎么这么黏人。”路忍走出房间，耳廓略微泛了点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4 23:41:12~2020-09-26 23: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萨姆 10瓶；Andromeda 9瓶；，， 6瓶；play.boy 2瓶；金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路忍将鸡块放入冷水里, 水面上漂浮着葱结和姜片。锅底下的火大，没过多久，水就沸腾了起来。 路忍拿着汤勺撇去浮沫, 火苗转小后，他将锅盖掩上，收拾起厨房的台面。 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锅里的鸡块炖煮熟了。 “医生。”路忍手上的事刚结束，隔壁房间里就有低沉嘶哑的声音唤起了他的名字。 “又怎么了？”路忍擦了擦手, 走进了侧卧, “不是让你吃完药睡一会儿吗？” 尤游平躺在床上摇摇头：“医生, 我想上厕所。” “那就自己去上呗。”路忍望着青年不知道对方又要搞什么花样。 “可是, 我没有力气……”尤游声音微颤，脸上写满了“虚弱疲乏”，“我可能需要医生的帮忙。” “连自己上厕所都不行了？知道的是发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断了腿了。”路忍嘴里吐槽着，身体已经走到床边。 他刚刚弯下腰, 两条白皙的手臂已经自觉勾上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路忍身体微颤, 眼神略带戒备。 “麻烦医生费点力气抱着我去厕所了。”淡蓝色的眼睛朝着路忍无辜地眨了眨, “谢谢医生。” “别得寸进尺,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一只, 怎么好意思提这种要求的？”路忍的脸偏向一边，“我扶你到厕所门口。” “医生, 你是嫌弃我了吗？”尤游吸了吸因为感冒而发红的鼻子，“我也不想长得这么高大, 年幼的时候我也是小小一只……” “谁小时候不是小小一只。”路忍说，“不要说些胡搅蛮缠的话，你到底还上不上厕所了。” “拜托你了, 医生。”尤游笑眯眯地说。 “除了耍赖，你还会什么。”路忍很头疼，也很无奈。对付尤游这样的人，他能想到的方法只有“用魔法打败魔法”。 然而路忍自认为是一个稳重老练的成年人，他做不到拉不下脸皮和对方一起耍无赖。 尤游嘴角悄悄勾起，见男人的眉头缓缓松开，便知道对方有心软的意思了。 其实在路忍观察尤游的时候，尤游也在观察着路忍。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后，路忍还不知道尤游已经抓住了他性格上的“小弱点”，并通过这个“小弱点”慢慢降低着他的底线。 很多人都感觉尤游是个异类，不懂人情世故，然而他们不知道如果尤游对某人上心的话，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也同样很擅长看透人心。 就像在其他人眼里路忍是个温吞的“老好人”，但尤游知道男人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我耍赖没有用，要医生心疼我才行。”尤游可怜兮兮地说。 路忍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尤游轻笑着凑到男人脸侧耳语：“我可以给医生回报的，比如帮医生口——” “安静点吧。”路忍立刻手上使劲，将满脑黄色废料的人从床上抱起来。 “好厉害，刚刚也是这样，医生很轻松就把我抱起来。”尤游很自然地搂着男人的脖子赞叹。 “其实你还是挺重的。”路忍想起自己的身份，故意呼了两口气来表现自己很费力。 “医生手臂上的肌肉硬的和石头一样。”尤游像是没听见路忍说得话，注意里又转移到男人的手臂上。 他有些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长袖下隐藏着肌肉。 “我可以把你扔地上吗？”路忍直白说。 “不会的，医生舍不得的。”尤游满脸自信。 “上你的厕所去。”路忍推开厕所的门，准备把人放下时，尤游忽然换了个姿势攀在他身上。 “你又要搞什么？”路忍低头望着像树袋熊一样抱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医生，我知道你们这有句古话叫‘送佛送上西’。”尤游说。 “说人话。”路忍嘴唇微动，担心青年仰头倒下去，他身体僵直着一动不动。 “我没有穿鞋子。”尤游将自己整个身体贴合在男人身上懒洋洋地说，他眯着眼睛，内心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所以呢？难道你是美人鱼公主吗？”路忍嘴角撇了撇，“脚落地和走刀尖似的。” “我怕光着脚走路万一受凉了，加重病情就不好了。”尤游好言好语说，“我也不想老是麻烦医生照顾我。” 这个人怎么永远能给自己荒唐的行为找出理由来，这小子颠倒黑白的能力不去做营销实在是可惜了。路忍与扒在他身上的人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带着人一起走进了厕所。 “医生，你能不能帮我拽下裤子。” “用你自己的手。” “厕所太小了……想到医生在我旁边忽然有点害羞。” “你要是不小心弄到外面，下周厕所就由你来刷干净。” “医生，你这样盯着我，我不太好意思。” “我也不想，那你倒是让我离开这里啊。” …… 水龙头关闭后，厕所的门终于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人脸黑如铁，而挂在他身上的人则满脸的灿烂。 路忍迈着大步走回侧卧，他现在迫不及待要把身上的“人形挂件”取下来。 然而当他准备将尤游扔回床上时，谁想尤游向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自己现松开了手。 路忍愣了下，接着他的领子就被人拽住，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神经病啊。”路忍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暗骂道。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视野中的一切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路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张俯视着他的脸精致无暇，染着温暖的光泽，那种视觉冲击就像教堂里矗立的美丽神像，恰好位于透过玫瑰窗的圣光下。 美貌惑人且不容侵|犯。 “医生，我可以亲吻你吗？”淡蓝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青年微微低下头，犹如呓语。 路忍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无法拒绝。 因为这一刻的尤游和平时开黄色玩笑的尤游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果是往常那样，路忍可能会果断出言拒绝，或者直接捂住对方的嘴，但这一刻的尤游实在太不一样。 路忍甚至产生了隐隐幻觉，误以为对方是由天使化成的俊美神甫，而那低头的亲吻动作实则是在救赎他干涸的灵魂。 路忍的喉头滚了滚，茶色的碎发触碰到他温凉的肌肤，他能闻到尤游身上干净柔和的气息，带着午日阳光的温暖。 “Soon，I''llcatchyou.” 不久，你将被我套牢。 这是一个极轻的吻，不夹杂任何的情|欲，吻落下的瞬间就如白色羽毛飘飘而过。 路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医生是看呆了吗？”就在他还恍恍惚惚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笑意调侃起来。 “…… ”路忍的反应还有点呆滞。 “是不是被我这张脸迷住了？”尤游笑得更加厉害了，神色也变得明艳了几分。因为平时无论他想尽方法也无法让路忍get自己的“美色”，现在无意间反而得逞了，他便完全遮掩不住自己心里的那点得意了。 “啊，被迷住了。”过了会儿，路忍轻声说。 卧室里突然寂静了下来。 尤游愣了片刻，笑容凝固在了嘴角边，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路忍看不懂青年的神情，但他发现对方的脸肉眼可见得变成通红一片。 “我去看看鸡汤煮的怎么样了？”路忍低着头从床上起来。 这一次尤游没有阻拦，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安安静静地望着男人走出侧卧。 接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歪着身子倒在了床上。 “怎么…突然一本正经地承认了？”尤游摸了摸自己还未平复的心跳，整个人慢慢蜷缩进了被子里，“真可怕，差点以为要死掉了。” ***** 路忍径直走向了阳台。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他都会习惯先来一根烟，让自己镇定下来。 比如他发现自己变成非人类的时候。 比如眼下的此时此刻。 “我被掰弯了？”路忍咬着烟陷入了深思，“或者说，我其实天生就是弯的？” “这没可能啊，以前上学的时候，日本动作片我也可以的。”路忍挠了挠头发，思绪越来越远，“难道是体质变了……其实丧尸都是同性恋？因为从生物需求来说他们都不用繁殖？” “应该不会是，我只对他这一个有感觉吧。”路忍幽幽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纠结。他隐隐感觉自己的人生逐渐开始失控。 ***** 厨房里的砂锅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路忍推开阳台门，走回到屋里。他掀开锅盖，发现一层黄澄澄的鸡油已经浮在了汤面上。 清炖鸡汤完成了。 “要现在去喊他出来吃饭吗？”路忍摸了摸下巴，心里怪怪的，“怎么感觉有点尴尬？” 虽然无法得知原因，但路忍感觉自己对尤游的态度有点改变了。 他好像不能以平常心对待自己的这位病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6 23:17:09~2020-09-27 2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zuyuuuuumi 20瓶；球球砸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啊, 我吃饱了。”路忍接过碗筷，青年坐在床上眯着眼，神情惬意的像晒过太阳的家猫。 “吃完了, 不要立刻躺下。”路忍瞟了眼青年懒洋洋的模样特意提醒道。 “医生的手艺真是太棒了，我一辈子也吃不腻。”尤游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路忍沉默着，没有表现得高兴，或是不高兴。因为到目前为止, 他都没有想好用什么态度对待尤游。 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和青年走得太近了, 就像尤游之前说得, 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出行, 一起生活，做的那些事和新婚夫妻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没有做好承受对方心意的打算，那继续保持这样的亲密真的没问题吗？ 路忍幽幽叹了口气，想到这里他甚至感觉自己像一个优柔寡断的渣男。 “可也不能全怪我啊，那家伙总能将气氛搞得这么奇怪。”路忍一边洗着碗, 一边为自己找起了托词, 他认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尤游本身的行为举止才是真正的功不可没。比如刚刚, 无意间说什么“一辈子也吃不够”这样让人遐想连篇的话, 难免让人忍不住多想些什么。 顶着那么张脸，说着这样的话。这算是光明正大地“勾|引”了吧。 路忍用劲洗着手里的碗, 指腹摩挲过碗里边缘，他动作一滞, 忽然联想起这里是青年唇瓣触碰过的地方。 咣当一声。 “医生，发生什么事了？”房间里的人像是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立刻哑着声询问。 “没什么事, 洗碗没抓稳而已。”路忍说。 “有没有受伤？”尤游问。 “没有。”听到拖沓的脚步声，路忍偏过头，发现尤游裹着小被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依在墙边看着他。 “你出来干什么？我说了没事。”路忍收回目光，望向洗碗槽。 “我在床上躺了快一天了，想稍微动动。”尤游说，“而且刚刚喝了医生的‘爱心鸡汤’，出了汗身上舒服多了。” 什么爱心鸡汤？只是普通鸡汤罢了。 将碗筷收拾好后，路忍解开了身上的围裙：“出汗是好事。说明你要退烧了。” “可是出汗后身上黏黏的，挺不舒服的……”尤游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轻轻拍了下手，“我不如洗个澡好了。” “去吧，现在有热水。”路忍点点头，在他看来冲把热水澡，对尤游身体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那医生来帮我搓背吧。”尤游突然提议。 “不行。”路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尤游愣了愣，眼神满是不解，“互相搓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医生难道没有帮别的人擦过吗？” 路忍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尤游歪着脑袋接着说：“没关系的吧，朋友兄弟之间，而且我现在生着病根本不可能强迫医生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我……”路忍抿了抿唇。 “医生，你如果继续吞吞吐吐的，我会以为你对我有奇怪的想法哦。”尤游朝路忍嘴角勾起，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我学习的谚语里有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真是幼稚还自以为是的臭小鬼。路忍嘴角抽了抽，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青年的挑衅，不然他就会成为对方嘴里那个心里有鬼的人。 **** “医生，你不脱衣服吗？”薄薄的窗帘后，尤游抬起脚碰了碰浴池里的水，渐起一串涟漪，似乎在试探水温。 “赶紧坐进去。”路忍板着标准的“死人脸”说。 “医生好凶啊，人家还不是担心把你衣服弄湿了。”尤游嘀咕着，乖乖坐在浴池边。 “请人帮忙，还要说坏话。” “医生听错了，我怎么会说医生的坏话？”尤游靠在浴池边，声音变得慵懒无比，“背后感觉有些痒，麻烦医生帮我好好搓一搓了。” 为什么好好的话到这个人嘴里都会变味了？路忍后背紧绷着 ，尤游说话的语气让他不由联想到《西游记》里欲图采取唐僧原阳真气的玉兔精，轻歌曼舞，媚眼扭腰，嘴里不停念着“圣僧啊，快来啊，快随我一起去休息啊。” 路忍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捏着搓澡巾，一手掀开了面前的帘子。 有什么的呢？不过是搓背而已，就算尤游的背部的线条比女人还好看，在他眼里也可以幻想成一块烫掉毛的猪肉。 没错，他只是在处理一块白嫩点的猪肉而已。 “医生，再用点劲。” “就是那里，再快一点。” “别走，这个地方还想……” 路忍的太阳穴隐隐跳动，他就知道这个所谓的搓背过程必定不会风平浪静，因为自他们第一次见面起，青年总会变着法子来挑|逗他的神经。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想看他出丑失控的模样？ 看他出丑失控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证明自己身为男人也很有魅力，连他这样三十多的老男人也会被他的一举一动迷得晕头转向？ 还是说这样的逗弄出于他嘴里的“喜欢”？ 路忍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尤游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背后的男人不知怎么停止了动作。 “怎么停下了？”尤游扬起头望向男人的脸，他的后脑勺抵在浴池的边缘，无意间露出了漂亮的颈线。 路忍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与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对视，仿佛想从其中探寻些什么。 “医生，你怎么了？”尤游心里猛得收缩了一下，路忍这副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隐隐有点慌张不安，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医生，你是生气了吗？”尤游坐直了身体，双手攀着浴缸，想要面向男人。但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他在这不算宽敞的浴缸里想要转身实在有些困难。 “没有。”路忍摇摇头。 尤游没有相信男人的话，他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 “对不起，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感到不快了吗？”白皙修长的手从水中弹出来，小心翼翼得伸向男人。 路忍低着头，看着那只滴着水的手在快碰到他的时候忽然顿住，最后还是选择紧紧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没有生气。”路忍微微叹了口气，“你转过来干什么，还没帮你擦完背。” 尤游皱了皱眉，看起来不怎么相信路忍的说法。 “如果不想擦就不要擦了，我的目的绝对不是想让医生不舒服。”尤游解释。 “虽然我是心理医生，但也念过医生誓言的，照顾病人是应该的。”路忍声音平和，“我刚刚只是手有点累了而已，现在已经休息好了。” 尤游听得半信半疑，但在路忍的坚持下，还是再次背过身去。 有些粗糙的触感再次落到肩膀上，将白皙的皮肤擦得微微泛红。 尤游的膝盖隐约露出水面，他缓缓将身体蜷缩起来。 “医生，我弄不明白你。”尤游划了划水面上，将浮起的泡沫搂到自己的怀里，他声音很轻，像是无意提起的，“了解一个人就像读一本书，我有时候感觉自己连医生的扉页都没能见到。” “为什么想要读懂我？”路忍问。 “想了解自己喜欢的人。”尤游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路忍眉眼垂下，脸部轮廓在阴影下透着冷硬感：“如果一本书被读懂了，那它还有被再次翻开的价值吗？” 尤游怔住了，因为路忍说出了他听不懂的话。 “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评论。”路忍的语气平稳，“单纯是针对你说得那句话。” “我不知道其他人。”尤游的眼神似是在回忆，“如果我真的喜欢这本书，会翻看一遍又一遍。即使熟知每页的字里行间，也依旧会爱不释手。” “不会厌烦吗？读到最后只剩下一样的内容。” “只有不喜欢，才会厌烦吧。”尤游摸了摸下巴，“是不是有个成语叫百看不厌吗？” “嗯，出自一名苏姓世人的诗句。”路忍说，“‘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虽然古语听不懂，但是感觉说得很棒。”尤游赞许地点点头，“不过这种问题医生应该不用担心吧” “我没有——” 尤游拨弄了下自己湿漉漉的额发：“因为医生这本书真的太厚了，我感觉这一生能通读一遍就十分幸运了。” 路忍暗白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青年身上强烈的吸引力，那是他贫瘠的精神世界从未经历过的超强风暴。 这场风暴于他而言会意味着什么？ 是摧毁？还是洗礼？ “起来吧，洗很久了，水要凉了。”路忍站起身，将搓背的毛巾搁置在一边。 “哦。”尤游撩了下头发，便从浴池里直接站了起来。 哗的一声，尤游微微吃惊，转过头发现浴池外的帘子已经被拉得严严实实。 他盯着那只拽着帘子的大手，嘴角立刻勾出好看的弧度。 “医生，你把帘子拉着我怎么出来啊！”尤游故意用无辜不解的语气发问。 “我马上出去。”男人闷声说。 像是早就猜到了路忍的回答，尤游一把拽住了对方的手腕，不给男人走的机会。 “你要干什么？”就算隔着帘子看不见，尤游也能想象出男人此时眉头紧锁的神色。 “没什么，就是想让医生帮我递下干毛巾。”尤游面带笑意松开手，接着他就听到男人无奈呼气的声音。 “给。”那条曾经属于路忍，现在属于尤游的哆啦A梦毛巾从帘子的一边伸了进来。 尤游用毛巾擦了擦自己茶色的头发，接着将毛巾裹在腰间：“医生，你刚刚不会以为我要强拉着一起洗澡吧。” “我没有这么以为。”帘子那边传来声音。 “啊，原来医生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去了呢。”尤游笑得愈发厉害了，他当然知道男人还没来得及离开，却想激起男人的反应故意调侃，“医生不会是要偷看我吧？” “不是，刚刚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见过了。” 尤游耷拉下脑袋，可能是在水里泡久了，他的脸上突然变得很热很热。 还有其他地方也有了感觉。 尤游红着脸快速将裤子穿好，又用大毛巾胡乱地在平角裤外面围了几圈。 “那医生看了一定要负责啊。”尤游故作镇定地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不是给你拿了衣服吗？为什么不穿？”见尤游光着上半身就走出来，路忍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我洗完澡向来都不穿上衣的。”尤游耸耸肩。 “你病还没好。”路忍说。 “可我现在刚洗完很热。” “那你也要稍微考虑下屋里其他人的感受。”路忍说。 “这屋里哪有其他人，只有我和医生。”尤游不以为意，无所谓地笑笑“而且医生不是自己才说都看过了吗？” “唔。”话才说完，一件干净的短袖就挂在了尤游的脸上。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路忍不由低声抱怨，憋在心里的疑问也不小心说了出来，“哪有人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不拘小节的？” 短袖之下，尤游被问傻眼了，因为他的大脑词库里还没有输入“不拘小节”这个成语的意思。 不过他很快从路忍后面的言语中，意会到了其中大致的意思。 “随便开黄色玩笑，穿条短裤到处乱跑，还上下其手亲亲抱抱。”路忍耳朵发红，控制不住开始吐槽起尤游种种脱线的行为，“别人遇见喜欢的对象都表现得患得患失，心里都又紧张又害羞，想尽可能表现自己优秀完美的一面，你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有出现过这些情况的。” “我、我……”尤游被路忍快说懵了。 路忍望了眼满脸茫然的青年叹了口气，决定今天把话挑明了：“你说实话吧，我不怪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尤游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故意勾——”路忍抿了抿唇，“想欺骗我的感情？等我喜欢你后，再提出分手这样的戏码？” 尤游很震惊，路忍的话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他不是没假想过路忍将来会以怎样的理由来拒绝他的追求，比如不喜欢男人，性格不合，嫌弃外貌等等各种各样的可能，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欺骗感情。 有点可笑，有点气愤，还特别委屈。 “医生，你是白痴吗？我真是受够了。” 这是尤游第一次开口骂路忍，也是路忍第一次听到尤游骂自己。 路忍还在发懵，尤游右手已经将盖在头上的短袖拿下，直接拍在了他的正脸上。 路忍眼前一黑，接着他的右手就被人牵引着，摸到了一个类似棍子的东西。 “还没被医生触碰就变这样了。”他耳边传来恶狠狠地声音，“我身体给出的答案还不够真实吗？” 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摔得震天响，短袖也从路忍的脸上滑落，掉在了瓷砖地上。 路忍望了眼自己的右手，强烈的触感冲击让他感觉整只右手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都算什么事啊。”路忍默默蹲下身体，将落在地上的那件短袖捡了起来，扔进了洗衣机里。 ***** 路忍敲了敲房门，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动把手，见没有上锁，就自作主张轻轻将门推开。 房间里昏暗无比，青年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侧着身体，正好背对着他。 路忍望向那个身影，他来这里是想为刚刚的事道歉的。 毫无疑问，践|踏别人的心意是一种十分傻|逼的行为，即使那份心意神经质到不同寻常。在今天之前，路忍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傻|逼。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路忍的恋爱脑回路清奇，作为一个感情史完全空白的处|男，因为没有体验实践的机会，路忍对恋爱这档子的了解还停留在最基础的理论阶段。凭借这些道听途说、感情八卦和狗血影视获得虚拟经验路忍用来应付普通女生都十分吃力，更别说是分析出尤游这样罕见的特例了。 路忍没遭遇过爱情，所以在他心里爱情只有青涩这一种最初始的模样。 他不知道爱情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多到每个人的表现方式都不太一样。 路忍没有开灯，他的眼睛和人类不同，在黑夜里也能得到十分清楚的视野。 他走了过来，半蹲在床边。 他知道尤游没有睡着，对方细长的睫毛正在微微的抖动。 “对不起，我收回之前的话。”路忍没什么好辩解的，做错事就道歉，上来就开门见山，“不该随意诋毁你的心意。” 尤游阖着眼，没有说话。 “还有，很抱歉让你伤心了。”路忍低着头说，“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想到自己说得那些会让你难过。” “别说了。”尤游声音闷闷的，他再次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那你别哭了。” “我没有哭，医生进来前，我一直都没有哭。” 尤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路忍进来之前，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情绪是十分平静的。 结果一听到医生说“抱歉让你伤心了”，他心里突然就委屈得不得了，生理泪水就开始自己分泌了。 “真没出息。”尤游心里暗骂，这样脆弱的一面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 “那、那我出去好了。”路忍有点手足无措，他没想到自己的道歉不仅没让尤游解气，还起了反效果将对方惹哭了。 “不行。” 路忍起身的动作僵在那里，最后默默坐在了床边上。 沉默持续了很久，两个人没有太多的交流，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路忍望着窗外出神，忽然有毛茸茸的东西从他手臂下拱了进来，他低下头，尤游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腿上。 “我要医生哄我睡觉。”对方吸了下鼻子说。 “这个我……做不来。” “这点补偿都不愿意，医生的道歉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没有不愿意。”路忍解释，“只是，我不会哄别人睡觉。因为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没被哄过，也没见过。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我也没被哄过。”短暂沉默后，尤游说，“我有父母，但是关系和陌生人差不多，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 “你父母在H市吗？”路忍问。 “谁知道呢，我一点不关心他们在哪，做什么，是死是活。”尤游的声音十分淡漠，“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干系。” 见尤游不想提及自己父母的事，路忍便没有再细问，虽然他很想知道那位霍布霖元帅和尤游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但显然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医生，给我讲个故事吧，就讲《夜莺与玫瑰》，你应该记得的吧。”尤游说。 “这本书你不是自己读过了吗？”路忍记得很清楚，住过来的第一天，尤游从书架上选的就是这一本。 “是的，我读过，我很喜欢，所以想听医生讲给我听。”尤游轻声说，他十分想听最喜欢的人读他最喜欢的故事。 这是他想象之中最极致的浪漫。 “好。”路忍没有拒绝，这不是什么困难的请求。 虽然不明白尤游为什么对《夜莺与玫瑰》这本书如此情有独钟，但路忍也不会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尤游就是这样独特的人，对方喜欢的原因一直是路忍捉摸不透的谜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7 23:57:26~2020-09-29 23:4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 a loity 8瓶；夜云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医生, 我的裤子在哪里？”房间里传来意识不清地呼喊。 “你昨天自己脱在哪的，不记得吗？”路忍站在灶台前，翻着煎锅里的鸡蛋。 “我不知道。” “那就在你的枕头下面。”路忍熄灭了火, 将早餐盛在盘中。 “枕头下面没有。”青年的眼睛还没睁开，怀里抱着自己的枕头，声音懒洋洋的。 “闭着眼睛怎么可能找得到东西？”路忍走进侧卧，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长裤捡起，“这条我给你洗了, 你自己从抽屉里拿条干净的吧。” 青年挠了挠茶色额头发, 轻轻唔了一声。 “身体感觉怎么样？”路忍抬起手, 摸了下尤游的额头, “体温已经正常，没什么问题了。” “我很好，因为有医生陪着我，什么病都能很快会恢复。”尤游歪着脑袋向男人倒去，路忍则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 提前一步收回了手。 “精神不错, 看来是痊愈了。早餐放在桌上, 我先出门了。”路忍转身交代。 “医生等我一起走好了！”尤游说。 “出门的时候, 记得上锁。”像是没有听见他的提议, 男人轻轻带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真是难过啊, 每天主动和我说的都是这些一模一样的话，简直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了啊。”尤游神情有些沮丧, 整个人放松后仰重新跌回到床上，“要是一直生病就好，这样医生晚上就会愿意念书给我听, 还愿意让我躺在他的腿上……” “明明什么事都会顾虑我的感受，怎么承认喜欢我就这么让他为难呢？”尤游躺在床上，张开着手臂，自言自语着。 **** 放假后第一天上班，路忍出门格外得早，他显然是故意而为之，这两天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和尤游待在一起。 这让他的无法静心思考，所以他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 “我真的能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吗？”只是随便想想，路忍都觉得有点好笑。即使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和尤游一点也不搭。年龄、职业、相貌，甚至是三观，两人都没有一点是相互契合的。人们都说结婚这事要门当户对，虽说明面上他两都是没爹娘管的野孩子，但那位霍布霖元帅到底是个未知的变数。路忍幻想了下，万一哪天这位位高权重的元帅突然要接小疯子认祖归宗之类的，那时候他还不得放人回家去？ “尽管挺喜欢的，可这事不现实啊。”路忍坐在办公室里叹了口气，作为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他的思维模式习惯性地贴近现实。 他现在确实很纠结，只是纠结的点和尤游猜想得完全不同罢了。 “路医生，那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说好是请你吃饭的，结果我这一不小心喝上头了，听说最后还是你扶我回去的。”还没走进办公室，路忍就在走廊里碰见了王老师，被对方满脸歉意地拦下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没关系的，王老师。”路忍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我请您和于老师是应该的。” “哎，你这话说的，这顿饭不就是为了你和于老师吗？”王老师抓了把自己本就不多额头发。 “我……和于老师？”路忍不太理解王老师的意思。 “来，来，路医生。”王老师回头望了眼，见无人过来就拉着路忍坐下，“你真不明白？” 路忍有点木然地摇了摇头。 王老师盯着路忍望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那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觉得于老师怎么样？” “于老师挺好的。”路忍下意识回答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王老师问他的“怎么样”指的是什么含义。 “挺好就行，挺好就行。”王老师点点，“感情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慢慢积累的过程。” “不是，王老师，您……”路忍正想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于芃芃传了条棉布长裙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走了进来。 “啊，于老师来了啊。”王老师转过头打了招呼。 “嗯？王老师，您怎么一大早跑到我们办公室来了？”于芃芃似乎没想到王老师在，愣了下笑眯眯说。 “我这不是醒了酒后，来和路医生赔不是的吗？”王老师拍了拍路忍的肩膀，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 面对王老师的打趣，路忍微微有点尴尬。 “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办公室去了。”王老师低头望了眼时间说，“路医生周一早上你也有讲座的吧。 ” “嗯，是的，我也要去教室了。”路忍点头，拎起包就跟在王老师后面离开了办公室。 “王老师，你刚刚说的事——”走出门，路忍就追上王老师的步伐。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害羞，我会看着办，为你们两在合适的机会牵线搭桥的。”王老师脸上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不是，王老师。其实我还不太着急——”路忍话说一半，走前面的王老师猛地停下了脚步。 “路医生。” “怎么了？”路忍不知道王老师的神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二……” “那你还是要着急些的，要知道如今不比以前，像于老师这样的好女人不多了，你还是要抓紧机会的。”王老师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好女人，未必是喜欢的人。 路忍知道王老师对自己说得话是一片真心，作为年长些的前辈，对方给出的是相对正确的人生经验，路忍甚至想如果自己有父母，那他们也很有可能说出和王老师相同的话来。 似乎对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来说，合不合适才是最重要的，纠结于情情爱爱，反而是愣头小子才会有的发言。 所以，对他这个半熟不熟的成年人来说，哪一个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 路忍还没能做出自己的选择，闷头往前走。 这时，风从通道的另一边涌来，路忍抬起头，有人正巧从走廊的另一边走来。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忙得上窜下跳一辈子还是“路人命格”，而有的人只是无意路过就能成为他人记忆中难忘的画面。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路忍心里尤游那张精致的混血面孔是完美到不分男女，完美到毫无破绽的。 清晨洒在茶色的发梢上，那人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 路忍不自禁地停下脚步，青年目不斜视，带着一脸漫不经心的淡漠神色。 尤游似乎没有看见他，径直走近了教室。 路忍微微愣神，可能是被青年黏着习惯，第一次被对方这样忽视，他心里忽然冒出了点怪怪的滋味来。 *** 路忍踏着上课铃声走入A班的教室，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差不差，整个班级里依旧吵吵闹闹的，宛如街边闹事，没有人关注他的到来。 除了坐在最前排的青年，正撑着下巴满眼笑意地望着他。 目光接触的片刻，路忍就垂下了眼帘，目光转向了讲台。 “请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接下来是每周一的心理讲座时间。”路忍缓缓开口，这话他也是随口一提，经过上一次的授课，他并没有真想着让后面那些打骂笑闹的培训生静下来听他说话。 “让你们回位置，听不见吗？”青年朝着桌子使劲踹了一脚，这个金属材质的课桌受到这样的大力，发出了掺杂着牙酸的巨响。 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傻眼了，其中也包括站在讲台上的路忍。 他有些发怔地望着面前脸色阴沉的青年，而后面那些围聚在一起的培训生们竟然真的听了青年的话掐灭了烟头，老老实实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医生，继续吧。”简直像变脸一样，偏过头来的尤游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把脚放下。”路忍望着对方极其霸道的坐姿低声说。 “哦。”尤游愣了下，连忙将长腿放下，重新摆正了自己坐姿。 搞什么啊，坐得这么端正看上去就像期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似的。 路忍莫名有点想笑，但他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低着头开始了自己的讲座内容。 “……这就是狭义研究对象和广义研究对象的区别。好了，今天的讲座内容就此结束，很感谢各位的耐心聆听。”瞥了眼时间，路忍掐着点开始收尾。 太过安静了，这节课上得路忍说不出得诡异。等待下课的时候，在某人的带头下，教室里甚至还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显而易见，这些不同寻常的现象都和尤游脱不了干系…… 路忍收拾着铺在讲台上资料，中途抬起眼皮，瞥了眼离他不远的青年。 “老大。”刘晓阳抱着一本子邀功似的跑到了青年跟前。 “嗯？”尤游懒懒地回了一声。 “这是您要的。”刘晓阳面露一点谄笑，双手将那本子递到尤游面前。 尤游随后接过翻了几下，随后微微颔首，拍了下刘晓阳的手臂：“还不错。” “嘿嘿，老大交代的事，我办得可认真了。”刘晓阳做小弟这些年头一次被夸，摸了摸鼻子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尤游。”有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医生，是你喊我吗？”尤游一愣，像是没想到男人会在这里主动喊自己的名字。 “嗯。”路忍面无表情地说，“出来下。” “找我有什么事吗？”尤游眨了下眼。 “有话和你说。”说完路忍就率先走出了教室。 “这个姓路的医生可真拽，对我们老大呼来喝去的！”刘晓阳嘀咕了一声，他还想说什么，之间刚刚还坐在他身边的老大已经跟着路医生屁股后面走远了。 *** “医生找我出来想说什么？”尤游的语气轻快，路忍主动找他说话让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 “刚刚那个，”路忍顿了顿说，“是你的朋友吗？” “刚刚哪个？”尤游微愣。 “给你东西的那个。” “哦，那个啊。”尤游拖着尾音，淡蓝色的眼珠转了一圈，打量起男人严肃的神色，“医生问这个做什么？” 沉默了片刻，路忍说：“作为你的医生，我需要了解你的人际关系。”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我拒绝回答。”尤游耸耸肩。 路忍眼帘微垂审视着面前的青年，声音低沉：“是不能告诉我的关系吗？” “也不是不能告诉。”尤游微微抬起头，双臂一下环住路忍的脖子，嘴角露出漂亮的笑，“如果医生愿意和我说自己吃醋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惹，我争取从明天起重新做个人。 —————— 感谢在2020-09-29 23:48:59~2020-10-08 20:4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六爷 20瓶；西瓜的睿 15瓶；流离、羽辉烁 10瓶；我很想念他、2583866490、夜云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路忍扫了青年一眼, 将挂在自己身上的两条手臂拽下来，没有说话。 “医生嫉妒的表现真是明显。”尤游轻声说。 “你想错了。”路忍偏过头，他感觉自己刚刚的询问真是多此一举。 尤游注视着路忍绷着的神情, 见调笑地差不多了，便主动退了步：“是一个班的关系。不过，他很听话。” “看出来了，你刚刚坐在班里耀武扬威的模样。”路忍理了下自己微皱的衣领，“比起我, 他们更听你的话。” “这不一样的嘛, 他们听我的, 我听医生的。”尤游凑到路忍身边, 语气带了点小骄傲，“再说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我们医生要是认真起来，这些家伙肯定变得老老实实的。” “算了吧，我可不崇尚暴力。”路忍摆了下手, 转身往办公室走。 “所以啊, 医生身边才更需要我这样的——疯狗。”尤游跟上, 离路忍只有半步的距离。 路忍微微皱眉, 尤游的话说的他心里不太舒服：“乱说些什么, 疯狗又不是什么好词。” “怎么会不好呢？这可是医生你送我的爱称。”尤游说，“医生给我的, 我都喜欢。” “少说几句吧。”路忍喉头滚了滚，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还有你不该回教室去了吗？跟着我做什么？” “不是医生喊我出来的吗？”尤游语气颇为暧昧，“说——有话要和我说。” “我说完了。” “说完了？医生不问问，那人给我的是什么吗？”尤游眉毛微挑, “万一是违|禁物品之类的——” 路忍停下脚步：“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想之前我们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 “OK，放轻松，放轻松。”尤游举起双手，“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路忍的目光充满审视的意味。 “其实是情书。”尤游嘴角勾起。 “说实话。”路忍根本不信，他现在已经了解尤游恶劣的性格了。 “情书啊。” “那么厚一本的情书？”路忍直接戳穿。 尤游愣了下，目光飘向一边：“大概是……爱惨我了。” 路忍有点无语，也不再追问，继续往前走。 “医生的反应真是淡定啊。” 见作弄人的把戏被识破，尤游撇了撇嘴，小声感叹，“真可惜，好想看医生因为害怕失去我发狂的模样，光是想想就很有感觉了。” “看来你心理确实病的不轻。”路忍嘴角僵硬，他可无法想象自己发疯发狂失去理智的样子，这种情况大概世界末日到来都不会发生的。 “那医生赶紧给我治治呗。” “治不好，没救了。” 路忍不想和身后的青年继续耍嘴皮，他不知道一个字都认不全的外国人怎么这么会“胡搅蛮缠”的。无论是好话坏话，照单全收不说，一到这人嘴里立刻还全都变了味了。 “你要和我一起去办公室？”路忍见后面的青年像狗皮膏药似的跟着自己不放，叹了口气问。 “嗯。”尤游点点头，“当然，都到门口。” “你去做什么？” “随便坐坐咯。”尤游抬手保证，神情可怜兮兮，“我发誓不会捣乱，就是想和医生多待一会儿。” “别乱说，别乱动，乖乖坐着。”路忍撇开眼神，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Yes，my honey ” “好好说话。” “好的，医生。” 路忍得到了尤游的保证，这才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什么啊，原来她不在这啊。”尤游来回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嘀咕了一句。 “你想谁在这？”路忍眼帘微垂，他允许尤游进来，也是因为想到于芃芃此时此刻不在办公室里才同意的。 虽然本质上他没有做任需要遮掩的事，但是路忍想到尤游那随时发病的性子，他还是不想让两个人有过多的接触。 真是莫名其妙……路忍想不通他一介纯情路人，又不是在外养鱼的渣男，为什么要陷入这样尴尬微妙的境地。 “除了医生，我谁都不想。”尤游不放过任何表白的机会，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搬了个椅子坐在路忍办公桌旁边。 “医生。” “说。” “我们什么时候去约会？”尤游撑着下巴望着男人工作的侧脸。 “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路忍敲打键盘的手微微一滞。 “为什么？前天你明明都同意了。”尤游眼睛睁大，显然路忍的答案让他极不满意。 “我们这有句古话叫‘此一时，彼一时’。”路忍的目光集中在电脑屏幕上。 “医生你不能这样，这是你答应我的。”尤游皱紧眉头。 “有吗？”路忍淡淡说，“我不记得了。”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追你？怎么加深彼此的感情？”尤游情绪有一点激动，“又不和我约会，又不和我做——” 不等尤游将敏感词语说完，路忍就立刻捂住了他嘴，朝着门口望了眼。 “万一被其他人听到怎么办？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乱说话。”路忍说。 尤游的眼神暗了暗，接着将路忍的手拽下。 “医生，我不想威胁你。”尤游的声音低哑，“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和我约会的话——” “你要做什么？”路忍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没把尤游的威胁放在心上。 “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强*医生。”尤游用力强调，“所有人的意思就是所有人，男人和女人。” “你有病吧。”路忍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他没想到相处这么久，他还是能被尤游的话震惊到脑袋死机。 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医生，真是健忘。每次都要确认一遍我有病这个事实。”尤游咬着牙，不等路忍反应过来，踹了脚座椅的滑轮，整个人就站起来压了过去。 路忍的视线一暗，呼吸就被夺走了。 不知第几次被强吻后，除了正常反应外，路忍的心境起伏不大，这主要归功于他从小培养出来的适应能力。此时，他脑中撇开一点恼羞成怒后，更深处反而是平静。 他甚至会想，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如果对方嘴中的强*就是这种程度，那他也真是见怪不怪、适应得差不多了。 路忍抬手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对方的脸上倒是先红了一片。 “我们说好一个月的，不是吗？”路忍低下头，试图和青年讲些道理。 然而尤游不是个能听得进道理的人，他是咬着骨头不松口的疯狗。 “和我约会，不然我——”眼见尤游又要扑过来，路忍提前打住对方的行动。 “好，约会，但是要在我有空的时候。”路忍松口了。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尤游这才缓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虽说主动的是他，但直到现在他自己的气息还没有平复下来。 滴的一声。路忍的手环亮了亮，有工作消息传过来了。 “我有事情了，你回A班去吧。”路忍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医生要去哪？”尤游有点不爽。 “领导让我去办公室。”为了防止尤游发疯，路忍也没有隐瞒消息的内容。 “什么狗*领导。”尤游的神情阴沉。 “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不要开口就说脏话。”路忍推着尤游走出了办公室，“我先走了，答应我乖乖回教室。” 过了一会儿，尤游才垂着头嗯了一声。 路忍拍了下青年的肩膀，自己快步走进了电梯里。 “原来在医生眼里，我长了张好看的脸吗。”等路忍走后，尤游才抬起了头，他摸了摸自己的面庞，胸膛里也跟着情绪变得涨涨的。 *** 不远处，电梯的门在尤游面前开阖，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尤游偏过头，身穿棉布长裙的女人右手捧着几本书，左手拎着一只纸袋，仪态端庄，脚步轻盈。尤游认得最外面的那本书，世界风光摄影大师David Noton的手记——《等待光线》，堪称视觉饕餮盛宴，无懈可击的全画幅作品。尤游对摄影不感兴趣，但关键的是医生的书架上也有这本书。 上一次两人的交锋，尤游还历历在目，他可没忘记这个女人和医生一起吃便当的画面。 “你是那天的——”于芃芃的声音很轻，但她清楚地认出了尤游。 “于老师。”尤游望向女人，眼睛微眯，“你好。” 于芃芃的神情不算自然，似乎对青年心有余悸：“你……是来找路医生的？” “是的。”尤游心里忽然有了想法，“但是路医生好像不在。” “他好像有事，过会儿才能回来。”于芃芃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可以在办公室等候吗？”尤游露出了完美无瑕的笑，“打扰，于老师。” “那个……不打扰的。”于芃芃愣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自觉地应下了青年的请求。 *** “坐一会儿吧，那是路医生的位置。”于芃芃刚想完，只见青年已经找到位置坐下了。 这时，她才想起这个培训生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间办公室了。 “我给你倒点水吧。”于芃芃走到饮水机边，“路医生可能要等一会儿才到。” “谢谢。”尤游望着递来的热水，这虽然是个示好的动作，但他心情却十分差。 就好像他是客，对方是主，有一种被招待的感觉。 这些心理活动尤游都隐藏着，没有在于芃芃面前表现出来分毫。 “于老师，这袋子里是什么？”于芃芃将带来的纸袋放在路忍的桌上，尤游忍的眼神愈发阴沉，“是给路医生的礼物吗？” “不是的，怎么会！”于芃芃被尤游这么一问有点不好意思。 “那是——” “是路医生的衣服。”于芃芃撩了耳边的碎发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08 20:46:33~2020-10-09 18: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库玛 10瓶；暮影归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医生的衣服？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医生的衣服？ 尤游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了, 对他而言，这一刻很长，长到足够他遐想出无数令人恼火的画面。 他望着于芃芃, 望着她的嘴唇。袋子里装着的确实是一件男式外衣，但这无法证明是属于医生的。 他头皮有点发麻，情感上不想相信于芃芃说的任何一个字。 “为什么……会在于老师那？路医生的衣服。”尤游的嗓音在发颤，他在强忍着情绪，只是于芃芃没能听得出来, “你们——” “这是路医生借给我的。”于芃芃眼神温柔, 细声细气说,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回去的时候正好下雨了。” “然后呢？”尤游垂着头低声问。 “然后…送我回宿舍的时候，路医生把外套借给了我。”虽然感觉这个询问怪怪的，但是于芃芃还是简略回答了尤游的问题。 这不可能，每天的晚饭医生都是和他一起吃的，除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周五晚上。”于芃芃终于感觉到青年的异常, “怎么了吗？” 尤游没有回答, 他两只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 思绪开始跟随着线索快速倒退。 上周五是他和医生发生争吵的那天,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这个女人说的就全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原来，他们争吵以后, 医生就去和这个女人一起吃饭了。 原来，在来找他之前, 医生是先陪这个女人一起回家的。 这一切光是想想，就让他气得发疯了。 “你还好吧。”于芃芃忍不住问，见青年坐在那一声不吭, 她有点担心地走了过去。 青年猛地站了起来，将走近的于芃芃吓了一跳。 “你要走了？不等路医生了吗？”于芃芃被青年阴晴不定的模样弄得有些懵，前一秒还面带笑容，这一秒却是说什么都不理人了。 “如果有很重要的事，你可以告诉我，等路医生回来我……”于芃芃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青年在门口站定，茶色的刘海耷下，淡蓝色的眸子透过碎发冷冷扫了过来，在对视的同时，于芃芃甚至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些发凉。 “不用，我会自己和他说。”尤游紧绷着身体，声音没有起伏。 办公室的门阖上，青年离开了。于芃芃不自禁地呼出一口气，她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 尤游快步走出办公室，他面无表情、步伐坚定，但背影却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真蠢。”尤游对自己说着，鼻腔里冲着一股刺人的辛酸。 和那个叫于芃芃的女人相比，他明明没有处于弱势。他很确定对方肯定没有和医生表白过、拥抱过、接吻过……但即使清楚了这些，他的心脏还是难过到要爆炸了。 他不想看见这两个人愉快用餐的画面，更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在雨中搀扶同行的模样。 每个人只能有一枚心脏。 医生就是尤游的心脏，关乎他的生命。 但可悲的是，能不能拥有这枚心脏尤游一个人说的是不算的。 他可以撕咬任何想抢夺的人，却无法揣测改变心脏的意志。所以在得到医生的答复前，他只能收起獠牙，隐忍情绪，一退再退。 尤游咬紧后槽牙，没有人能看见他此时狰狞的神情。他确实是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从办公室逃跑了。 他担心自己继续待下去自己会失控，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 路忍还不知道尤游和于芃芃已经碰面了，与此同时，他正坐在张局长的私人办公室里。 “小路啊，来这多久了？有一个月了吗？”和上次见面一样，张局长的神情依旧和蔼可亲。 “还没有，局长。”路忍坐在皮质锃亮的沙发上说，“从入职算起，是两周半。” “嗯，那应该上过几堂课了。”张局长点点头，“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吧？和同事间相处还好吗？” “同事们都很照顾我，我也在这段时间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那就好。”张局长说，“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工作方面的事。” “您说。”路忍神色认真，一副聆听的模样，心里快速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上有没有犯什么错误。 “我知道作为开导师，你比单位里其他老师工作量要大得多，不仅要给那些培训班的学生做讲座，做辅导，还有额外监管的工作。”张局长喝了口茶缓缓说，“会感觉辛苦吗？” “不会，”路忍说，“既然这些工作分配给了我，那我就会尽心尽力地完成。” “好，好，年轻人就是要这样的工作态度。”张局长频频点头，“这一点上，我对你还是放心的，不过你到底刚来这里，我想经验方面可能还需要积累。” 路忍眼神微动：“那是肯定的，我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监管工作干得还顺手吗？”张局长往前坐了坐，身体往路忍的方面靠近了点，“我看见你每日提交的问卷内容似乎变化都不大。” 路忍愣了愣，张局长嘴中的监管工作指的自然是尤游，而提交问卷便是他每日汇报工作的途径。 “这段时间他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值得注意的状况吗？”张局长望向路忍，进一步询问。 “没有，他的状况很稳定。”路忍的神色不变，“无论是平时的行为举止，还是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暴力危险的倾向” “真的吗？”沉默了片刻，张局长问。 路忍抿了下嘴唇：“是的。” “可是小路，监控室的报告与你所说的不太符合啊。”张局长低下头，从上了电子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路忍的面前。 路忍接过文件，瞄了几眼，指尖便微微用劲。 “入学第一天，打伤同班一名叫周展的培训生。放风时间，又不知什么缘由把B班的培训生砸得遍体鳞伤。还有放映那天，也闹出了一点事。”张局长不慌不忙地说，“我说得这些事情，时间、地点、哪几个人，做了什么，报告上面都记录得十分详细。” “我想问的是，这些事”张局长顿了顿额，“你都有了解吗？” 路忍的眼帘垂下，望着手里记录详实的报告。 “这上面大多的情况我都了解。” “既然都有所了解，为什么不向上汇报？”张局长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应该没有忘记对方的危险性和特殊性吧。” “我没有忘记。”路忍喉头滚了滚，“我只是认为这些事情不能作为任何评判的依据。” “路医生，这一点上我希望您能高度重视。”张局长神色变得严肃，“你不能将危险等级SS级的异类当作普通人来看待。” “他心理确实存在问题，但不是异类。”路忍放下文件，“在我看来，他是生病的普通人。” “路医生，我理解你一视同仁的态度。但是，你不该忽略客观存在的事实。”张局长深深叹了口气，“尤游很危险，这就是事实，如果哪一天他失控了，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 “我可以负责。”路忍低声说。 张局长微怔：“路医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路忍站了起来，语气难得的坚定“病人于医生而言，本就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聘请了我，那我恳请局长能够相信我的判断。” 张局长注视着路忍许久：“我自然是相信路医生的专业能力的。” “谢谢您的信任。”路忍微微鞠躬。 “哎，没事的，没事的。”张局长拍了拍路忍的肩膀，“别有太大眼里，你后面还有监管室兜底的。” 阴影下，路忍的神情有些凝重。 “我对所有的员工只有一个要求，用心去做吧。”张局长望着路忍语重心长说。 *** 路忍离开张局长的办公室，一坐上电梯，他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是有够意气用事的，他竟然差点在顶头上司面前立下军令状了，明明装聋作哑糊弄过去就好，非要出言去反驳，真是一点都不像他平日的处事风格。 【滴，1楼到了。】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电梯门在路忍面前打开，他横穿过综合楼的大厅，发现一个熟悉的身体倚在孤独地倚在玻璃外面。 “你怎么在这里？”路忍皱着眉走向青年，“不是答应我回班上的吗？” “已经下课了，医生。”尤游淡淡说。 路忍愣了下，摸出手机，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那个老头找医生谈了些什么？” “什么老头，别乱说话。”路忍望了下四周，将尤游带到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和你说了什么？”尤游继续追问。 “没什么。”路忍有一点烦躁。 “是谈论与我有关的问题吗？”尤游低声询问。 “谈你做什么。”路忍立刻回答。 说完，两人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只是和我谈谈工作情况而已，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路忍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回去吧。” 路忍转过身，刚走了一步，左手就被尤游抓住了。 “你怎么了？”路忍蹙眉问。 “医生接下来有事吗？” “倒是没有什么事。”路忍想了下，还有半刻钟他就下班了。 “那就和我约会吧。” “约、约会？”路忍反应不过来，“你是说现在？” “没错，现在。” 第30章 路忍站在拳击训练场上。这里是后街唯一的健身场所, 明文规定只对教师员工开放，因为现在才下班没多久，所以周围静悄悄的, 空无一人。而他站在这座健身馆隔音单间里的黑色擂台上，四根角柱以栓固围绳，脚下的滑革盖单颇为弹性。 “你……确定要在这里吗？”路忍望向站在对角的青年，神色迟疑。 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如果不是被尤游强硬要求, 他甚至都不知道后街有这样的地方。 不过, 正常约会难道不应该在游乐场、电影院之类的地方吗？ “嗯, 就在这里。”尤游戴上藏青色的拳套, 他神色很平静，平静到让路忍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你要和我打拳击？”路忍皱眉。 “是，我想和医生好好比试看看。”尤游的声音不似以往轻快，听起来很随意的样子，但他表现出的行动意外得认真。 “和我比试？”路忍不解,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很想知道。”尤游一步一步走向路忍, “医生真正的样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路忍的眼睛不自觉地挪开尤游望着男人回避的模样, 轻笑了一声：“就当陪我玩玩吧, 至少我知道的医生很有力量, 之前抱着我的时候一点都不费劲。” “我不会拳击。”路忍望着放在角落的拳套摇摇头。 “无所谓，又不是什么比赛。”尤游嘴角上扬, 眼里却毫无笑意，“再说, 我动手的时候也不会讲究什么规则。拳击也好，柔道也好，能打倒对手就行。医生打我的时候也可以随意些。” “我不喜欢暴力。”路忍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也没有和你打斗的想法。” “为什么和我没有想法？是因为医生到现在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在看不见的阴影下，尤游咬紧牙槽。 路忍微微愣神，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不会打架斗殴这种事，如果你想发泄情绪，可以找更合适的人选。” “这种谎话就不要说了吧！”尤游声音突然提高，“简历上明明说你很擅长自由搏击。” “你偷看了我的简历？什么时候？” “啊，我看了。”尤游毫无遮掩地承认了，“任何了解医生的机会我都不会错过。” “你这个疯子。”路忍不由低声暗骂。 “医生生气了吗？为什么？明明医生也看了我的档案不是吗？”尤游说，“还是说我想了解医生这件事是不被允许的？” 路忍的手微微捏紧，交谈到现在，他已经确定尤游的情绪出了问题，尽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但眼下他也不想继续袭击对方。 “换一个吧，既然是约会就应该做两个人都乐意的事吧。”路忍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缓和，然而陷入偏执的青年是难以被说服的。 “不对，这次约会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不经意间，尤游面上露出了一瞬苦涩的笑，“所以不成立，因为无论和我做什么，医生都不会乐意的。” “尤游，如果我不乐意，就不会和你来这里。”路忍向青年靠近，试图安抚对方情绪，“我不想和你起冲突，也不想伤害——” 凌厉的拳风贴着侧脸而过，路忍怔在了原地。 “来伤害我吧，那至少是真实的。”尤游嘴唇微动，仿佛自言自语。 “你……”路忍的瞳孔缩了缩，他的话还没说完，腹部就已经被尤游用力击中。 身体没有感觉到疼痛，但路忍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腹部倚在擂台一侧的围绳上。 “医生，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尤游没有给路忍喘息的功夫，向前走去，“是认为我讨厌？麻烦？还是恶心？没关系，说实话吧。” “我说过…不讨厌你……” 尤游发出一声颇为嘲讽的笑，他弯下腰，盯着那双藏在隐形镜片后的眸子，一把拽住了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条纹领带。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医生很温柔。”尤游缓缓说，“但是真的，对不喜欢的人没必要这样体贴顺从。” “这样的做法是欺骗，只会让我感觉恶心。”尤游的声音低哑。 路忍紧皱着眉头，这一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疼的滋味。当“恶心”这个词从青年嘴中说出的时候，他身体里那颗比一般人类强大健康千百倍的心脏被刺痛了。 路忍真的是个性子很平和的人，从小到大，基本没和什么人起过强烈的冲突。而自从成为丧尸后，他更学会了隐藏情绪，没想过伤害任何的人。 如果去做了伤害人类的事，那他的身份就会从某种意义上彻底沦陷，切切实实地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了吧。 路忍是这般考虑的。 没错，即使三十多年活得混混沌沌，直到现在，他也依旧不想舍弃自己曾经的“人类”身份。 “医生说过，自己想过平凡的生活才来这里的吧。”尤游继续说着，这时他擅长看透人心的显露了出来，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路忍内心的隐晦之处。 “这是办不到的事，放弃吧。” “你有什么依据这么说？”路忍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 “因为医生遇见了我。”尤游说，“我是异类，只要和我在一起，医生就永远不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后悔也没用了，从选择接纳我开始，医生一直所奢求的梦想就已经破灭了。” 路忍默默听着，等尤游说完后，他也没有表现出气恼，只是站直了身体。 “说完了吗？”路忍冷声说，“说完，就走吧。即使你用话激我，我也不会对你动手的。” 尤游紧抿着嘴唇，见男人转身要走，他抬手摁住了对方的肩膀。 “和你分开后，我没有听你的话回班上，我去找那个女人？” “女人？你去找于芃芃做什么？”路忍身体微颤了下。 “我去找于老师说了会儿话。”尤游的淡蓝色的眸子有些麻木。 “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说了——”尤游的声音拉长直至消失，接着他笑了声，身体前倾，从背后贴在男人的耳边，“昨天晚上，医生和我做过了，她出局了。” 天旋地转。 尤游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甩了起来，接着整个后背就狠狠地撞击在了擂台上，火辣辣的疼。 他被男人撂倒了。 回过神，尤游缓缓睁开双眼，视野里只有一张阴沉紧绷的脸，那个向来只会对他的无理要求妥协的男人，此时正死死压制着他的身躯，紧紧控制着他的四肢。 “真是吓人，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尤游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注视着那双不再平静的眸子，“原来医生也会暴躁啊。” 路忍的脸色很难看，他的胸膛因为气愤而起伏，就像脑中的保险被烧断了，他的身体代替了他大脑率先做出了决定，将眼前那个可恶的罪魁祸首摔翻在地，完全制服了。 “医生，我好疼……”情绪积攒到了极点后，尤游脸上伪装的神色已经绷不住了。 青年痛苦的哀求像凉水一样泼在路忍的脑袋上，他望着眼前的状况，有些木然地松开了手。 尤游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清晰的紫色握痕。 “我——”路忍下意识想道歉，只是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就被身下的青年吻住了。 无论从何种角度去看待，这都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吻。 然而路忍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甚至出于本能的反应，他还不自觉地回应了这个诡异的吻。 “你到底想怎么样？”当两人唇舌分开后，路忍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处在怎样的状态了。 他读的是心理专业，拥有心理咨询师证，但他看不懂自己的行为和心思。 或许，他的精神也有问题，从很早以前开始。 “我想爱你，医生。”青年眼眶是红的，自然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天使般微笑，“已经确认过了，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想去爱。” 路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无比怪诞离奇。前一秒他还想狠揍教训的人，这一秒却轻而易举地触动了他。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约会。”路忍说了句不太相关的话。 “我也是。”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约会会这么糟糕。”路忍的声音沙哑，“都是因为你” “我很抱歉，医生。给你留下了糟糕的回忆。”尤游轻声说，“但是我真的很爱你。”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路忍低下头，因为两张面庞离的很近，他第一次如此深切的体会到，原来他视线下的青年是那样的脆弱无力。 那样的令人神往。 出于某种莫名的冲动，他俯身亲吻了下那张完美无瑕额面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0 19:32:10~2020-10-12 00:0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或许, 他不该做出这样的行为。 在低下头的瞬间，路忍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只是凭借本性而为。就像所有人嘴里常说的, 男人是肤浅的视觉动物, 这是大自然进化下的择偶机制。路忍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说外国有一个很牛批的大学做过一个实验，在同样的酒吧里，男人决定搭讪一个女人只需要7秒, 而女人选择一个男人交流则需要接近27分钟的时间。 所以，即使是像路忍这样的母胎，也难以避免男人与生俱来的劣根性。无论等会儿他想怎样解释这主动的一吻, 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他对身下的青年有感觉，而且不知什时候都快到情难自已的地步了。 真是说不出清楚了。人生充满未知, 他有预感自己第一个交往对象很有可能会是个男人，还个经常性“发疯”的神经病男人？路忍心里暗暗感慨老祖宗诚不说假话, 但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在路忍恍恍惚惚的思绪中, 这个被美色蛊惑的吻结束了。 他应该说点什么呢？在主动做出这样暧昧的举动后。是继续维持愤怒, 还是首先表达歉意。 路忍直起身子，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一声, 他头回有这么尴尬的时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他背摔、亲吻了同一个男人。 其实他自己才是个神经病吧。 “医生，亲我了……”不等路忍组织好语言，躺在拳击台上的青年先自言自语了起来, “亲……我……了……” 路忍愣了下，他这才发现尤游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起了红，那红从蓝白色的培训服里攀上白皙的脖颈, 最后蔓上那精致的脸庞。 这幅模样实在是—— 路忍站起身不可见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咙里的瘙痒感清晰地传输进他的大脑。 “起得来吗？”路忍垂下眼帘，不再去看青年，声音强装平静。 “起不来了。”对方喃喃说。 “怎么了？是伤着哪里了吗？”路忍又重新蹲下，以为是自己刚刚出手太重将青年伤到哪里了，立刻开始检查对方的身体状况。 他小心将尤游扶起，甚至没有注意自己语气中隐藏的担心焦急。 “没有知觉了。” “怎么会？应该没伤着骨头。”路忍眉头紧锁，掀开青年的衣服，轻按两侧肋骨，“难道伤着器官了。” “嗯……” 耳朵里传来了有些微妙的声音，路忍手上的动作倏地一顿，发现倚在他怀里的身躯正微微颤抖着。 他好像又做了多余的事了。 “起来吧，你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说完，路忍紧抿着发干的嘴唇，手上用劲将尤游拽了起来。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尤游抬手抵着嘴唇，闷声说。 “别装了，我刚刚仔细看过了。”路忍说，“你就后背上有点——” “我勃|起了。”尤游垂着脑袋，干脆地打断了路忍的话。 “你真是……”路忍怔住了，随后快速往下扫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还不是因为医生侵|犯了我——”尤游小声冒了句。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乱用词语啊！”路忍脑袋开始作痛，“我只是——” 路忍的脑中飞速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反驳的话猛地噎在了肚子里，说不出口了。 “抵消了行吗？”路忍挠了挠头发，他现在很想抽根烟冷静一下，“今天动手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翻篇了。” “抵消不掉。”尤游的声音低沉。 “是，我承认我情绪失控，不应该动手。”见状，路忍的语气也认真起来，“但尤游，你之前说得太过，那些任性的话对我也就算了，为什么又要将于芃芃牵扯进来，她只是我的同事，你到底找她说了些什么——” “能不提她吗？”尤游的神情突然变化，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强制开口，整个人的情绪一下子激烈起来，“我不想听医生为了她教训我的话！” “我不是为了她——”路忍见淡蓝色的眸子有水在打转儿，一下没了声响。 “不是在谈我们的事吗？为什么不说清楚……”尤游遮住了自己的脸，两只手紧握成拳，声音里隐忍着酸楚的情绪，“吻我的原因，我想听的是这个啊。” 路忍被问得脸上一热。 “别的可以抵消，这个不可以抵消。”尤游低下头，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医生的反应，不想自己的期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落空了，“医生，根本不知道我刚刚的心情…… 有多高兴……” 这个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路忍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尤游茶色的短发：“对不起，我当时没考虑什么原因，所以不太好回答。” 尤游的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眸子在阴影里微微出神。 “如果硬要说的话，想…吻就吻了。”路忍揉了下鼻子，向其他人剖析自己的心理过程在他看来是件有点羞耻困难的事。 “那……为什么医生会想吻我啊？”尤游抬起头，盯着路忍的脸追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路忍有点不想细说，然而当他瞧着青年还红着的眼眶，心里不由一软，“就是……当时你瞧着有点可爱……” 路忍的声音闷得不行，过于坦白肉麻的话他是真的无法继续说出了。 “可爱……”尤游的耳廓滚烫，小心翼翼问，“这是医生也想要我的意思吗？” “你不要发散性思维啊。” “那为什么医生没有反应？”尤游的目光下移。 “只是亲一下而已。不是所有人都像这样……”路忍艰难思考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敏|感。” “kiss的时候我也没有，是后来医生摸我的时候，我才——” 路忍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再和这个“疯子”交流下去，面上强撑的镇定就要维持不住了，“时间不早了，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尤游轻轻“哦”了一声，往路忍的方向走。 “你就这样出去？”路忍将人拦了下来。 “怎么了？”尤游不解。 “你……你把它解决一下啊。”路忍的目光下移，随后缓缓挪开，“你想被人当作变|态吗？” “怎么解决啊？”尤游歪了下头。 “就自己……”路忍忽然想起了尤游之前在心理咨询室说过的话。 “我做不到啊，”果不其然，下一秒尤游可怜巴巴地望向他，“除非医生愿意帮我。” “你别这样看着我。”今非昔比，路忍偏过头，此时的他有些承受不住青年的眼神。 “那我这样下午没法上课了，要是被其他同学看见的话——”尤游欲言又止。 “开什么玩笑。”路忍立刻呵斥。 “我也不想，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尤游的声音放软，“毕竟我答应医生要好好上课的。” 路忍的太阳穴隐隐跳动。 “医生，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尤游趁热打铁，“很方便的。” “不可能。”路忍坚决不妥协。 “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尤游揉了下眼睛，声音很是沮丧。 路忍刚要松一口气就听着尤游轻声说：“如果想短时间平复下来的话，只有不停地冲冷水澡了。” 路忍的嘴角抽了抽。 “没办法，现在只能这样做了。”尤游背过身，故意打了个喷嚏，“如果我又不小心发烧的话，那只能麻烦医生继续照顾生病的我了。” “冷水澡？你疯了吗？”路忍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摁住青年的肩膀。 结果他才开口，青年就转过身抱出了他，带着鼻音的声音满是温柔：“嗯，我就知道医生舍不得我，一定会帮我的。” “……”这一刻，路忍身体僵硬，他才醒悟自己又坠落进青年为他设下的圈套。 …… …… …… 三十分钟后，路忍和尤游一前一后从健身馆里走了出来，路忍紧绷着张脸，心里暗暗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 “医生，我感觉身体好轻松啊。”尤游紧跟在男人一步之后，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下，“是因为你之前说我积|欲已久的缘故吗？” 路忍身体抖了下，闭口不言。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左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牵住。 “医生，这次约会以后，我们的关系又进一步了，对吗？” “或许吧。”路忍幽幽说。 “真好，那我们要尽快安排第二次约会才行。”尤游的声音有点兴奋。 算了吧，第一次约会又是打架斗殴，又是少儿不宜。他可不想知道第二次约会能发生多么出乎意料的事来？路忍心里暗暗想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2 00:08:04~2020-10-13 19: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喝亿杯奶茶 9瓶；close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午后的天气不错, 暖暖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在A班歪歪扭扭的课桌上。刘晓阳正在专心致志地打单机游戏，背对着他的大光头用手肘猛地拱了下他。 “艹！艹！曹尼玛！”刘晓阳捂着自己差点碎裂的肋骨, 反手一巴掌狠拍在打大光头的脑壳上, “你他妈死了大光头！反了你爹了！几天不打欠削是吧！” “哥，不是你让我看见老大回来就提醒你的吗？”大光头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 “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刘晓阳一下回过了神来，“老大？你说老大回来了。” “啊，就站在教室外面。”大光头说, “和人说话。” 刘晓阳放下游戏机，跳下桌子望向窗外：“和老大讲话的人是那个姓路的医生？什么情况？怎么又是他？他怎么老缠着我们老大。” “老大经常和他走在一起。”大光头缓缓说。 “经常走一起？我怎么不知道？”刘晓阳有点震惊。 “晚上在后街……有看见过三、四……五次吧。”大光头努力回想着。 “老大和姓路的大晚上一起在后街？”刘晓阳听得有点懵，“他们……难道是要干架？” “不是啊。”大光头摇摇了手。 “那他们……能干什么？”刘晓阳实在想不出来两个男人能发生什么, “总不可能和你一样约在一起打电动吧！” “是买菜啊。”大光头说，“我看见了芹菜的叶子。” “买……买菜……”刘晓阳听傻了, 他感觉自己被大光头这个傻蛋给耍了，他那教训起人来酷炫吊炸天的老大怎么可能会去干买菜这种娘们唧唧的事？而且还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 刘晓阳伸着脖子往窗外看, 看着窗外似乎在交谈的两个人, 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光头, 你有没有感觉老大有点不对劲？” “老大为什么不对劲？” “妈的，老子不知道才问你啊。”刘晓阳骂了一声, “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看着……黏糊糊的，有种让人冒鸡皮疙瘩的氛围……” “黏糊糊？哥你是太久没洗澡吗？”大光头问。 “给老子滚蛋。”刘晓阳骂骂咧咧，朝着大光头的后脑勺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 教室外，路忍站在走廊上, 低头望着自己被青年紧握着的左手。 “松开，赶紧进去吧。”路忍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着嗓音, 莫名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要，铃还没响。”尤游侧移在墙面上，声音有些犯懒。 在墙面的阴影之下，两只来自不同主人的手正以不怎么自然的姿势贴合在一起。 “这有什么好玩的吗？”路忍不知道青年怎么突然对他的手充满了兴趣，像是成了有意思的玩具从出了健身馆后，对方就开始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之前动手的事，一路上路忍都没有开口，任凭青年拽着他的手胡闹折腾。 “好玩啊。”尤游回答得理所当然，“医生自己不觉得吗？” “不觉得。”路忍望了眼自己的手，没觉得自己的手有什么特别之处。相反，细腻、光洁、柔软、温暖……这些形容词倒是路忍在两人手指相触时所得到的感受。除了手掌比一般人大些外，无论是皮肤触感，还是轮廓形状，都远不如与他交叠的另一只手。 手是人的第二张脸，路忍不认为自己的第二张脸有比第一张强上多少。 “医生的手冰冰的，夏天摸起来应该很清爽。”尤游说。 现在是深秋，手体温低算优点吗？而且不仅是手，他全身上下都是这种温度。路忍心里默默吐槽着。 “而且，医生的手很大！你看，能将我的手完全覆盖住！”尤游向路忍演示着，他翻过手，两人的手心便紧贴在了一块。 “小孩子都没这么无聊的。”暖洋洋的温度不断从另一只手传递而来，路忍下意识想将手缩回来。 然而尤游像是猜到了他要避开的动作，提前一步让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我真的特别喜欢医生的手。”尤游嘴角勾起，整个人向前凑到了离路忍极近的位置。 路忍垂下眼帘，青年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他脖颈上。 他脸上面无表情，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但事实上，他没有发现，自己连呼吸的停止了，所有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最关键的是，它刚刚让我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尤游的声音很轻柔，像飘飘的羽毛若有若无地划过路忍的每一根神经。 路忍肩膀微颤了下，那些他好不容易抛之脑后的画面又被青年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 “我要走了。”路忍低声说。 “可以，但要收入过路费。”尤游说。 “别闹了，行吗？”路忍后背紧绷着。 “不贵，医生亲我一下。”尤游扬了扬下巴。 “就算是男的，你……能不能稍微矜持点。”路忍眼神斜到别处，他忽然发现教室窗户下有两个偷偷摸摸的身影。 尤游嘴角露出愉悦地笑，他了解男人的性子，也没真的奢望医生能在这里主动亲吻他。 他之所以故意这么说，其实也只是希望医生能再和自己多说几句话，能多待在这里陪自己一会儿。 一点也不想分开。即使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面，也不想分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着。 经历过更亲密的接触后，路忍在变化，尤游也在变化。 他变得更加依恋眼前的男人了。 “哪里？” “嗯？”尤游愣了下。 “在哪里交费？” 尤游木然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这里。”尤游有些呆滞地指了下自己的右脸颊。 “靠过来点。”男人微微垂下头。 “哦……好……” 一触及分。 这是个沉默的轻吻，像石子坠入深海，只有他能感受到。 尤游捂着自己的脸，和中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地目送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天呐，竟然亲了两次……今天难道是我幸运日吗？”尤游喃喃说，这漫长的一天才刚刚过半，他的心脏已经坐了几趟过山车，快要支撑不住了。 窗户的另一边。 “喂，你看见了吗？光头。”刘晓阳蹲在地上，似乎还没从无比震惊的事实中挣脱出来。 “嗯，我看见了，哥。”大光头神色严肃。 “你看见什么了？”刘晓阳双手抱胸，“我要确认下，我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我看见老大他——” “他被男人亲嘴了！艹！我们老大被玷|污了！”刘晓阳抢先说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再不说出来，世界观就要先崩塌了。 **** 这边，路忍的情况没有比尤游好多少，事实上，可能还要更糟一点。他目前的心理状态和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母胎三十二年厚如城墙的防线，终于在尤游“没羞没臊”的持续攻势下开始溃崩了。 在成年人的感情观里，承认喜欢很简单，承认动心很困难。 毕竟动心这事在路忍看来就像赌博，赌赢就算了，如果赌输了，那绝对是件无比悲惨的事。 路忍自知手上的筹码不多，胜算也不大，所以他从来没有上桌的打算。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上一个赌疯了的人，不仅率先压上自己丰厚的筹码，还要摊着牌和他光明正大地玩。 这种行为是太小瞧别人，还是太相信自己，路忍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被玩进去了。 “路忍，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见男人一脸沉重地走进办公室，于芃芃抬头关心发问。 “没有，我没什么。”路忍摇摇头，收拾好心情，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 “这是什么？”路忍望着桌上的纸袋。 “是那天你借给我的衣服。我洗干净了，就想着还给你。”于芃芃在旁边轻声解释着。 “这不是我的衣服。”路忍望着袋子里那件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红格子衬衫愣了下。 “可这真的是你给我的那件啊。”于芃芃也愣住了，“就是下雨那天晚上。你借给挡雨的。” “下雨天？啊，我知道了。”路忍像是忽然想明白了，拎着纸袋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朝着走廊外面喊了一声。 “王老师。” “怎么了？”王老师的声音逐渐靠近，“你喊我吗？路医生。” “是的，有样东西要还给您。” “什么东西啊？”王老师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 “是您的外套。”路忍有些歉意地将纸袋递给王老师，“不好意思，吃饭那天，我把您的衣服一起带走了。” “哎，真是我的衣服，我说怎么找不到这件了，还以为丢在烧烤的地方了。”王老师将那件红格子衬衫拿出来抖了抖披在了身上。 “实在不好意思，王老师。” “没事没事，这衣服也不少年头了，你别看它挺新的，其实我上大学那会儿就穿着了。” “那这衣服得几十年前了吧。”路忍说，“王老师，您当时挺时髦啊。” “嗐，这是我老婆买给我的情人节礼物。”王老师摆了摆手，语气却颇为嘚瑟。 “那你们二位还真是恩爱啊。”路忍微笑着说。 “那肯定的，不然能在一起这么多年。”王老师也没将这事放在身上，又和路忍聊了几句，就拿了衣服打个招呼回去了。 “真没想到，原来……那衣服是王老师的啊。”于芃芃坐在位置，声音十分尴尬。 “抱歉，我应该当时和你说一下的。” “嗯，没事没事，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搞错了。”于芃芃头微微垂下，“其实好好回想下就能发现的，你从来没穿过颜色这么鲜艳的衣服。” “但是很奇怪，当时你递给我的时候，我就忽略了这点，完全没有注意到。”于芃芃微微笑了下，“可能是因为我忙着感动了。” 路忍默默听着，他感觉此时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劲。 “这事我也有问题，我自己也忘记把王老师的衣服给你了。”这件事路忍是真的没有印象了，那天和小疯子争吵，已经让他精疲力竭、无暇分心了，“最近正好麻烦的事又有些多。” “麻烦的事？”于芃芃岔开有关衣服的尴尬话题，像开玩笑似的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又没有在谈恋爱，无忧无虑有什么可烦恼的？” 路忍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于芃芃愣了下：“你难道有女朋友了？” “没有。”路忍脱口而出，他刚想继续解释，但看到于芃芃认真的目光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 “但是，有在乎的人了。”他收回目光，选择说出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3 19:56:24~2020-10-15 23: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攻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攻呀 16瓶；流离 10瓶；阿陈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于芃芃的眼神飘忽不定, 不知怎么她开始有点面热。 在乎的人是不是指的自己……这个念头下意识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望着面前的男人心跳也跟着微微加速。 不能说于芃芃自作多情，只是在他们这样有限的生活范围内,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她应该都是路忍最合适的选择了。 而且从上学起，于芃芃身边就不乏求爱示好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有着天生的好外表，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正好是男人们偏好的类型。 她习惯了被异性追逐, 所以一切看来似乎都顺理成章。 “真的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于芃芃嘴角微扬，坐回位置上，“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也是……才察觉到。”路忍轻咳了声, 微微垂下头。 “那她……是谁？”问出口的时候，于芃芃的脸也忍不住发红, “是我们单位的吗？” “他——”路忍欲言又止，因为他在乎的那个人身份太特殊, 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而从于芃芃看来, 男人犹豫的神情反而又验证了她的猜想。 应该不会有错了，路忍说得“在乎的人”指得就是她。 于芃芃能够理解路忍的难以开口, 她想了想，准备开口在暗示一下男人自己的心意：“我想……那个人应该也会喜欢路医生的吧。” “大概吧，他应该算是喜欢我的。”路忍轻叹了口气，他心思和于芃芃不同，说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是、是嘛？”于芃芃没有想到路忍说得如此直白, 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破，抬手撩起脸侧的碎发，“也对, 毕竟同为女生，我也觉得路医生是很好的男人。” 这样子路忍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了吧。 她……表示得已经很明显了。 于芃芃想着，她想在喜欢的女生如此积极的表示下，但凡有些勇气信心的男生，此时此刻都会抓住机会顺势表白，坦白自己求爱的心思了。 “于老师，你这么说真是让我不好意思了。”路忍摸了摸鼻子，有些受宠若惊，“谢谢你安慰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女性夸作好男人。” “不是安慰，我说得是认真的，”见路忍态度平静，于芃芃继续鼓励，“路医生说话温和，做事稳重，也……很有安全感。”于芃芃接着说，“其实我……不，很多女生都会喜欢这样的……男性。” “可惜，他不是女生。”路忍微微思索，“这些能作为优点吗？” “当然……”于芃芃忽然怔住了，“不是女生？这是什么意思？” 路忍眉头紧锁，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向其他人做出柜宣言了。 “是男的。” “男的？！”于芃芃捂着嘴，傻眼了，“同性恋？你是同性恋吗？原来……路忍你一直喜欢的是男人吗？” “同性恋，也不算是吧。”路忍有点惊讶，他没有想到于芃芃的反应如此之大。 “可是你说他是男的？”于芃芃睁大着眼睛。 “嗯，是男的。”路忍点点头。 “那不就是同性恋吗？”于芃芃说。 路忍被噎住了，虽然感觉有些不太准确，但于芃芃说他是同性恋好像也不算是错。 他可不是和一个男人拥抱、亲吻、住在一起吗？ 他确实对一个男人有感觉了。 “真是差劲。”于芃芃双手紧握着，细弱的嗓子忽然轻飘飘地冒出一句。 路忍听得愣住了，他抬起头，只见于芃芃已经背过身不再望向他。 “不用太漂亮，性格不用太糟，最好会做家务的另一半。”于芃芃声音很小，“这些不都是路医生你说的要求吗？” “是，我说的。” “那身为男人，他都达到要求了吗？”于芃芃肩膀微微颤抖。 路忍沉默了，于芃芃的话让他陷入了某种更深的思考。他甚至都没有发现于芃芃早就负气离去。 他都达到要求了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的。不仅没有，还和他的预想标准截然相反。 那个人有着过于精致的样貌，随时发疯的性格，还对家务劳动一窍不通。 路忍忽然发现谈恋爱不是公司面试，符合或者不符合都是弹性多变的。心里所有的预设标准说到底就是提前编织了一张漏网。 筛选掉的只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 “近日，海洋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利用新型无人潜水器尝试对A市附近的海底进行观测。在最新的成果直播中，视频中的研究人员声称他们通过基线测绘和水下视觉数据的获取发现了‘令人震惊’的研究进展……”路忍推开门，电视机里的女性播报声温柔清晰，闪烁变化的白光映射在青年完美无缺的脸上。 路忍一时看愣住了。 “医生，你回来了？”听到门口的动静，青年偏过头，淡蓝色的眼睛一下亮了许多。 “嗯。”路忍低下头，“怎么也不知道开灯？家里面黑漆漆的。” “我回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尤游解释。 “黑灯瞎火的看电视对眼睛不好。”路忍换上家里的拖鞋，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晚上吃什么？我记得昨天好像有剩饭……” “我想吃烤冷面。”躺在沙发上的青年懒洋洋地说。 “烤冷面？”路忍皱了皱眉头。 “嗯，烤冷面。”尤游重复着点点头。 “那种街边小吃怎么会有？就是后街也没有卖的。”路忍说，“你怎么会突然想吃这个？” “以前有吃过。”尤游摸了摸下巴，“感觉还不错。” “真是想到哪是哪。”路忍叹了口气，打开冰箱扫了眼里面的食材，“晚上吃炒饭，可以吗？” “随便。”尤游耸了耸肩，没有什么异议，“医生做得我都爱吃。” “那就这样吧。香肠炒饭和菠菜汤。”路忍拿出食材，阖上了冰箱。 “医生，为什么他们对这片海那么感兴趣呢？”尤游盯着电视上的画面，“难道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吗？” “或许是想开发什么新能源之类的吧。”路忍随口回答。 “那为什么总盯着这一边呢？明明这座星球上71%都是海洋，不是吗？”尤游的眼帘微微垂下。 “你似乎很对A市的有关消息很感兴趣？”路忍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你很怀念那里吗？” “当然。” 路忍愣了愣：“为什么？” “医生不是知道的吗？我来自哪里。”尤游说。 “我知道你来自A市。但是那里当时是沦陷区……”路忍低声说，“应该没有什么好怀恋的吧。” “医生不怀念吗？”尤游偏过头，目光投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我没有什么怀念的理由吧，我又不是那里的人。”路忍不知道尤游怎么会这样发问。 “是吗？”尤游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但对我来说，那里曾经有我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记忆，那里是我活着的起点。” 怎么回答得这么认真？ 还有最重要的人指的是谁？ 路忍转过身下意识地想发问，然而当看见尤游脸上流露出的淡淡伤感时，他忽然被怔住了。 “饭好了，过来吃吧。”路忍将热腾腾的香肠炒饭端到桌上，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 “我吃好了。”尤游用纸巾擦了擦嘴，脸上一副吃饱喝足的表情。 “今天我来洗碗，医生好好休息吧。”他站起身，将碗盘端进厨房。 真是稀奇。路忍握着筷子，有些疑惑今天青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勤快。 咔嚓一声，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玻璃碎裂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别用手去碰。”路忍走了进来，看到水槽里碎裂成片的玻璃碗。 “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摔碎它？”尤游睁大着眼睛。 “放在这吧，我来收拾。”路忍说。 “医生，你相信我。”尤游有些懵，“我打开水龙头后，它就在我手里自己碎掉了。” “嗯，我知道。”路忍问，“手有受伤吗？” 尤游摇了摇头，满脸地无法理解。他喃喃自语着，似乎玻璃碗的碎裂让他深受打击：“这是为什么？我注意、很小心地洗，本来想在医生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到底为什么会碎啊？难道我连洗碗的天赋都没有吗？” “因为这个玻璃碗之前称了热汤。”路忍解释，“如果用冷水直接清洗，玻璃很容易碎的。” “怎么会这样？”尤游站在原地，似乎无法接受自己洗碗失败的结果。 “下次注意就好，很多人刚开始都不知道，”见青年垂头丧气的模样，路忍出言安慰，“你休息去吧，我来收拾。” 路忍轻轻拍了下尤游的肩膀，却发现对方颤了颤，“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你怎么了？”路忍很快发现了青年的异常。 “没什么。”青年连忙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站住。”路忍立刻拽住了对方的衣服。 “医生……” “你背部是不是受伤了？”路忍的眉眼压了下来。 “没有啊。”尤游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掀起来，让我看看。”路忍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神色阴沉了下来。 在路忍的目光下，尤游神色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听话的将上半身的衣服卷了起来。 白皙皮肤上一大片刺眼的青紫色让路忍心不自主地颤了下。 “医生，其实真的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尤游望着男人的脸色，轻声说，“我皮肤天生这样，比较容易留下痕迹。” 男人的脸依旧紧绷着。 “医生，你这么认真地看着…我会害羞的。”尤游手里抓着自己的衣服，耳朵发烫。 “出去坐着。”男人转过身，默默收拾起那些破碎的玻璃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5 23:44:49~2020-10-18 00:0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空空空空空空耳。、Camo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路忍走出厨房, 节奏感颇强的音乐声仿佛鼓槌敲在他的耳边，《Lunatic sky》的旋律响起的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进入了一家小型的迪厅。 尤游像猫一样窝在沙发上, 双手捧着手机, 漂亮的指尖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左右滑动，路忍没有打扰青年，安静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nice!”青年捏住手机，身体忽然坐直起来, “医生，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路忍没玩过现在年轻人热衷的娱乐游戏,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三个金闪闪的“s”，微微愣了愣。 “嗯。”过了半会儿, 路忍才缓缓开口，“这个很难吗？” “频率高挺容易手滑的, 我重玩了好几次, 才拿到了这个sss。”尤游望着手机屏幕, 扬起的嘴角还没有放下。 “那确实挺厉害的。”路忍点头认可，他想起刚刚几根手指疯狂交替的模样, 感觉这个音乐游戏是非常有难度的。 “医生，是有什么事吗？”尤游很自觉地将手机放在一边，望向路忍模样十分乖巧。 “没什么，就是你的后背上的伤……”路忍轻声说，“很抱歉。” “为什么又道歉了呢？” “因为——”路忍的手不由攥紧, 他没有想到会将尤游伤成这样。 “我和医生不是说好了吗？中午的事都已经抵消了。”尤游指尖交叉，温柔地打断了路忍要说得话，“所以完全不用再和我道一次歉。” “你等等, 我去拿药箱。”路忍没再多说什么，垂着头站起身走向卧室。 *** “医生是要亲自帮我处理伤口吗？”尤游盘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拎着药箱一脸的沉重严肃。 “嗯。”路忍点头，“伤口在背后，你自己一个人也没法处理吧。”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大概率不会处理这种皮肉伤吧。”尤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因为感觉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不如等它自己愈合好了。” “有条件的话，受伤还是及时治疗比较好。”路忍心事重重，连带着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 “我是不怎么在乎的，反正又不会死。”尤游轻笑一声，嗓音故意暧昧起来，“当然，要是医生在乎我的话，我肯定会好好治疗的~” “转过身去。”路忍声音平静，没有向往常一样斥责尤游的黄色强调。 尤游愣了下，随后轻轻“哦”了一声，脱掉衬衫，将后背展露在了路忍的面前。 路忍先用热毛巾擦拭着那些青紫色的痕迹，他神色认真，动作轻柔。 尤游有点不适地揉了揉鼻子，轻微的疼痛夹杂着淡淡的瘙痒，让他的身体跟着热毛巾的移动微微轻颤着。 “疼不疼？”路忍在身后问。 “不疼。”尤游摇摇头，老实说。 路忍将热毛巾放下：“接下来我会稍微用些力气，帮你把淤青揉开，可能会有点疼。” “没关系，医生。这点疼不算什么。”尤游的声音毫不在意。 路忍淡淡“嗯”了一声，他还是相信尤游的。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在末世沦陷区混过的强者，传闻里动起手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嗜血硬汉”角色。 就算传闻不实，退后一百步，也绝不可能和“娇气”这种词挂上钩的。 “疼疼疼疼疼——，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听着青年发出无比可怜的惨叫声，路忍望着自己还没动作的双手，怔住了。 “我还没有用力气。” “医生，真的好疼，疼死我了。”尤游耷拉着脑袋，声音像从嗓子眼呜咽出来的，“这样我真的不行。” “你不是说，这点疼不算什么的吗？”路忍的神情有点绷不住了，他望着面前不停喊疼闹腾青年，额头青筋微微凸起。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疼啊，比被丧尸咬一口还要疼一百倍。”尤游捂着自己的脖子，摆出了夸张的神情。 “……”说得好像自己真的被丧尸咬过一样的。 路忍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己心中愧疚，他忍住了自己往上冒的火气，对青年好言好语地说：“如果不把淤青揉开，好的会很慢。” “这样我尽量轻一点，你稍微忍一忍好吗？”路忍直视着青年说。 淡蓝色的眸子转了一圈。 “我知道了，医生也是为了我好。”路忍刚要松口气，就听着尤游的语气忽然来了个急转弯，“不过，我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对视了三秒，路忍就知道自己又又又被尤游卖惨装可怜的演技给骗了。 “你说。”路忍轻叹了口气。 和前几次一样，听到路忍的允诺，青年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漂亮的笑容。他向后缓缓仰倒在了路忍的双腿上，然后磨磨蹭蹭翻了个身。 “你干什么？”路忍眼皮微微跳动。 “我要趴在医生腿上。”尤游歪着头，朝路忍眨了眨眼，“这样我就不疼了。” “你在晃来晃去的，脚都快要蹬到我脸上。”路忍说，“躺好了。” “哦。”尤游如愿以偿地趴在男人的腿上，有些意外医生今天难得这么好说话。 路忍的手抚摸上青年质感细腻的后背，他渐渐用力，对方静静地躺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果然他刚刚是被捉弄了。 路忍在想自己的分辨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弱了，每次一不留神他都会被尤游精湛的演技耍得团团转。 “你中午说得也是骗我的吗？”路忍轻声问。 “医生指的是什么？”尤游的声音懒洋洋的。 “你和于老师说得话。” “真的啊。”尤游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假的。”路忍说，“你什么都没有和她说。” 尤游愣了愣，很快他的表情有恢复了正常，嘀咕起来：“等关系真的发生到那个地步，我肯定会和她这样说的，反正是迟早的事——” “你以后没必要这样做了。”路忍低着头说，“于老师对我没有想法。” “哼，我才不信呢。那个女人还拿着你的衣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尤游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斜向一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有医生的内裤……” “那件衣服不是我的。”路忍皱起眉头，很是震惊，“等等，你刚刚说说什么？内裤？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变|态吧！” “没错，我就是变|态。医生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尤游倏地直起身，双手撑在沙发上，以强势的姿态将男人圈在他的手臂之间，声音低哑满是挑衅，“不仅变态，还会发疯，一直喜欢医生的就是这样卑|鄙的人，真是抱歉了。” “所以你现在是又进入发疯状态了吗？”路忍注视着离自己极近的那张脸。 “医生越来越了解我了。”尤游笑，“真让人开心。” “乖乖躺好，不可以吗？”路忍表现地很平静。 “这可不行，我现在想和医生做点其他的事。”尤游垂下头，缓缓凑近男人的面庞。 路忍保持姿势，在青年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缓缓开口：“我说的话都不愿意听完吗？” “我……”尤游的动作一滞，显然没有想到医生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明明前几秒还说喜欢我来着。” “医生，”尤游身子僵硬地后退了些，神情藏在碎发下，“你……这样说话太犯规了。” “教你一个新词汇，”路忍摁着尤游的肩头，示意对方躺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太狡猾了，医生怎么能……突然拿喜欢这件事来要挟我。”此时的尤游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偏过头，泛红的面庞不经意间显露了出来，“完全抓住我的软肋了。” “抱歉。”路忍顿了顿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 “好了，别说了。”尤游双手捂住了耳朵，他正经历一种很神奇的心境。他可以无时无刻大大方方地表白爱意，但很奇怪，他喜欢这事一从医生嘴中说出来，他便莫名其妙羞赧起来。 路忍微微吐了口气，瞧着青年鸵鸟似畏缩的姿势，嘴角无意间微微扬起。 “真是傻得可爱。”当脑中不自觉冒出这样的声音时，路忍自己也跟着吃了一惊。 “医生？”发现背后的动作停止了，尤游忽然扭过头问。 路忍轻咳一声：“我今天下午和于老师说清楚了。” “呵，又是那个女人。”尤游转回头，“讨厌烦躁的内容，我不想听。” “她知道我是同性恋了。”路忍说。 “这种话她怎么可能会信？”尤游冷哼了一声。 “我和她说自己有在乎的人了，我想她应该是信了，毕竟我都被说‘恶心’了。”路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竟然敢说医生恶心？”像被点燃的炮仗，尤游冷淡的伪装一下子就炸裂开来。 “你干什么？”见青年转身就要窜下沙发，路忍一把拽住尤游的胳膊。 “放开，我要给她一个教训。”尤游的神情认真得吓人，“让她知道应该怎么说话。” “你冷静点，尤游。”路忍没想到尤游的反应如此之大。 “就算是医生也别想维护她。”尤游发狠起来，“这个女人，我忍她很多次了……” “你怎么都抓不住语句的重点？”路忍长长叹了口气。 “重点是她说你恶心。”尤游红着眼眶说。 “傻瓜，难道不应该是……我在乎的人吗？”路忍松开了尤游的手臂，神情略微疲惫，“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像是整个世界被暂停了一样，尤游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忽然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18 00:03:04~2020-10-20 00:1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钦、四季 10瓶；桃李春风酒 2瓶；荼汐、抛瓦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尤游望着路忍, 路忍也在望着尤游。 这样沉默的对视大概持续了半分钟，直到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率先错开目光。 “医生，我去洗澡了。”尤游抬起手臂挠了下额前的头发, 垂着头背过身躯。 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说要去洗澡, 完全没有要过问的反应？ 路忍闷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他望着尤游离开的身影，完全摸不清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思。 **** 啪嗒一声, 浴室的门被锁上。冒着热气的水流从花洒处喷涌而下，发出哗啦啦的嘈杂声。 青年站在水流下，茶色的发丝黏在他的脸侧, 白皙的皮肤也在不知不觉被过热的水烫得发红。 “在乎的人……”尤游的嘴唇动了动，他没有发出声音, 心却跟着默念狠狠抽痛了一下。 “医生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个？”尤游僵硬地蹲下，他失神地盯着地下瓷砖相接的黑线, 视线因为水流而变得模糊, “是想和我划清关系……是不要我了吗？” 尤游艰难地滚了滚喉头, 酸涩痛苦的情绪像一把尖刀刺在他的喉咙里，疼痛的他难以下咽。 “是谁, 会是谁，医生在乎的人到底是谁？”尤游咬住自己的手背，铁锈味的血|腥悄悄弥漫在唇间，他神情偏执得吓人，脑中的疑问霸占了他所有的心神。 一时间, 尤游找不到任何答案，在排除了于芃芃那个女人后，他便变得毫无头绪了。 不是最近接触到的人, 就是说是以前认识的人？ 不，医生是处|男，没有感情史，也有可能是从别的渠道认识的。 或许是通过手机……从网络上…… 淡淡的血流从尤游的唇角缓缓淌下。 浴室外传来一阵沉沉的敲门声，尤游偏过头，猛得回过神来。 “还没洗好吗？”路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快了。”尤游立刻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马上就好。” “洗得太久会头昏的。”路忍提醒。 “嗯，我这就出来。”尤游回答得十分轻快，抬手关掉了花洒，“医生等会要进来洗吗？” “嗯。” “那我就不关灯了。”尤游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来。 “回卧室前记得将头发吹干。”路忍扫了眼青年湿漉漉的头发，拿着换洗衣服走进热气腾腾的浴室。 “医生，我可以玩一会儿你的手机吗？”尤游忽然扭过头问，“吹头发的时候太无聊了。” “在桌上。”路忍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因为平时尤游玩他的手机常常是连招呼都不打的，“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尤游不解问。 “没什么，玩过之后帮我充上电。”路忍说不上来，他只有忽视心里的怪异感。 “好的，没问题。”尤游笑着答应，直到路忍阖上浴室的门，他的嘴角才抿成冰冷的一线。 **** “水怎么这么烫？”路忍望了眼头顶的花洒，喃喃自语，“难怪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皮肤都是红红的。” “不知道这个疯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路忍将水温调低，无奈地叹了口气。 ***** 客厅里，吹风机搁置在桌上发出了嗡嗡的轰响声，尤游头顶上搭着那条哆啦A梦的毛巾，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呈现的内容。 在无聊的时候，尤游经常会借医生的手机消磨时间，因为大多数情况医生都对他人有求必应，所以不知不觉间男人手机主界面上有一大半都是他下载的游戏图标。虽然时不时会用这个手机来玩游戏，但尤游从来没有想过从中翻查有关医生的隐私。 有这种想法是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由于医生一般都用智能手环联络，尤游没有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而是先打开浏览器翻看最近的浏览历史。 “烤冷面怎么做才好吃？这样简单三步吃起来比牛排还香。” “有关厨房清洁的十条生活小妙招你必须得学会。” “有趣的烹饪小窍门，老婆看了都夸好，进来瞧瞧你都知道哪些？” “分享十五道简单辣味菜肴，美味下饭，换着做不腻，家人都爱吃……” 尤游紧紧抿着唇，关闭了搜索界面。浏览器里只有最近七日的网页记录，林林总总加起来连一百条都没有，内容基本还都是与烹饪家务相关的。 “搜烤冷面的做法是因为我之前说想吃吗？”尤游用力揉了下自己的鼻子，“医生，真是的……我当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总是拒绝我……但对我这么关心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了。我怎么可能将你让给其他的人。”尤游红着眼，嗓音低哑地自言自语着。 他切换界面，又点进了路忍两款常用的社交应用。无论是哪一个，好友列表里的成员都少得可怜，除了办公过程中的传输文件，上面显示的交流红点也只来源工作群里的未读消息。 翻查一遍下来，尤游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消息，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对象。 “难道是我想错了吗？”尤游愣了愣，正当他无功而返准备熄灭屏幕的时候，一条短信发送到了这部手机上。 【尊敬的路先生，连心婚介所诚邀您参加秋日联谊新活动，上百位优质单身男女相聚金秋……】 “这是什么东西？联谊、相亲……婚介所？”尤游的身子轻微颤了颤，他向上翻着，竟然发现这个所谓的连心婚介所已经发来许多条短信，而每条短信的最后竟然还都带有附件。 附件是一个压缩过的图包。 尤游解压后发现里面是几张年轻男女的个人照片，毫无例外地这些过度美颜的照片最下方都标着联系方式的黑色水印。 医生在乎的人肯定就在这些家伙之中了…… 一群歪瓜裂枣，哪个能和他相比。医生的眼睛是坏掉了吗？喜欢这样的人都不愿意喜欢他。 这个感觉实在是太绝望了，和世界末日降临时一样绝望。尤游紧咬着牙关，掌心用力捏着手机，整个身躯在无意识地颤抖着。 路忍从浴室走了出来，身上还冒着没有散去的热气，“你这是在干什么？吹风机开着，也不认真吹头发。” 青年垂着脑袋，默不作声，毛巾下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路忍没有细看，以为对方是玩游戏入迷了，他拿起吹风机，伸手摘掉青年头上已经湿透的毛巾。 “能不能学着照顾一下自己。”路忍捧起青年侧面的发丝，将它们吹干，“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有无时无刻照看你的义务。” “我从来没有要求医生这样照看我。”尤游沉着声，鼻音很重。 “你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多了吗？” 路忍关掉了手里的吹风机。 “是的，没错。” 路忍手微微捏紧说，“ 尤游，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尤游哑着嗓子说，“所以说无论是谁，只要住在一块，你都会对他这么好，是吗？” “你怎么了？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路忍不知道尤游的语气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尖锐，仿佛一只隐隐露出爪牙的凶兽。 “……” “还是说，你觉得我太烦了？”路忍眼帘垂下，“尤游，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如果你认为多管闲事的话，可以说得清楚些，我以后不会——” “你以后不会对我这么好了！我已经知道了。”尤游将手机扔到男人怀里，犹如困兽般低吼起来，“医生想要抛弃我和别人结婚，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了。” “我……和谁结婚？”路忍被青年吼得有点懵，他低头望了眼手机，发现屏幕上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和我结婚！除了我，谁都别想！”尤游满脸通红。 “什、什么玩意。”路忍跟不上尤游的节奏，他还没从恶狠狠地意外“求婚”中缓过神来，就发先自己已经不知怎么倚在沙发上。 而尤游正面对着他，试图扯掉他身上的衣服。 “你咬我衣服干什么？我就这一件睡衣！坏了我穿什么睡觉？”路忍推开青年，他甚至怀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不是被狗咬过，所以现在犯起了狂犬病，“你现在发疯都不要原因的吗？” “我要占领医生。”尤游叼着白色的布料，恶声恶气地说，“得不到心，就先得到人。” “什么鬼？”路忍震惊了，这是从哪学来的俗套狗血台词。 “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允许医生和其他人在一起。”尤游想要深入，手腕被人抓住。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路忍说完，尤游的动作明显滞住了。 “无所谓，反正再怎么听话，我都无法成为医生在乎的人。”尤游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我在手机短信里看到了，医生宁愿和陌生人相亲，都不愿意选择喜欢我。” “我和谁相亲了？你说清楚。” “照片上的那些人。”尤游心里委屈无比。 “那些照片都是被你第一次下载解压的，我都没有见过怎么和他们相亲。”路忍说，“你自己看短信旁边的已读时间。” “怎么会……我都没注意……”尤游望着男人递来的手机愣住了。 “我每天忙你的事都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时间联系其他人。”路忍坐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那、那医生说的……在乎的人是谁？”尤游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 “你认为是谁？”路忍反问。 “我认为是……”尤游发现此时男人的眼中只有一个身影。 “可以认为是、是我自己吗？”这一刻，耳边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0 00:11:20~2020-10-21 00:2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张 5瓶；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不是你, 还能是是谁。 动一下脑袋瓜，也不会闹出这样哭笑不得的误会来。 路忍心里想着，清晰地感觉自己逐渐活跃起来的心脏。平日里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 尤游言语间总是摆出一副信心满满的姿态, 似乎赢得他的真心是命中注定的结局。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原地的青年早已面红耳赤。 为什么那么青涩？为什么事到临头眼神开始畏怯？ 如此患得患失的、惴惴不安的心情，仿佛就和他……一样。 路忍深深望了青年一眼，垂下头收拾起变得乱糟糟的桌面。 “是、是我……吗？”见路忍没有标明态度, 尤游跟在男人的背后自我求证起来，“医生在乎的人是我，没错吧。” “刚刚医生说同性恋, 那就是说医生喜欢的是男的。如果是男性的话，那人选只有可能是我啊！”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 尤游语速逐渐加快，“毕竟医生所有见过的男人里我肯定长得是最好看的。” “真够自恋的。”路忍暗暗吐槽, 虽然对方说得是一句大实话。 “医生你说什么？”尤游没听清。 “我说, 我没有你表达得那么肤浅。”路忍轻咳了一声, “我不是那种谁长得好看就会移情别恋的垃圾男人。” “是啊，我很清楚, 医生一点也不肤浅。”尤游碎碎念起来，“就是因为医生和正人君子一样洁身自好，完全不贪恋美色，我现在才会陷入如此烦恼不安的境地。” “你是在抱怨我吗？”路忍嘴角微微抽动，“因为我不好色？” “没有啊, 我只是有一点点沮丧。”尤游轻声说。 沮丧？为什么？因为这种事对他感到失望了吗？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种无趣的‘正人君子’。”路忍心里隐隐有点窝火，面无表情说, “如果你喜欢这样的，外面满大街都是你所希望的人。” 说完，路忍就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了。他明显发现自己的脾气开始变差了，特别是当这件事情与青年有关的时候，他的这种变化就表现得更加严重。 路忍推开房门，一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我所希望的只有医生。”青年闷闷的声音从路忍身后传来。 “你不是沮丧了吗？”路忍眼帘微垂。 “是沮丧了啊，即使是因为长得好看这样的理由，我也渴望医生能多喜欢我一点。”尤游用面庞轻轻蹭着男人的后背，低语着，“我真的、真的很想医生喜欢我……多一点、更多一点……或许医生没法理解，但直到这份喜欢远超过这世上所有的存在前，我都会十分不安。” 和任性的孩子似的，想世界围着转，想独占别人所有的喜欢。路忍叹了口气。 “所以医生喜欢我吗？”尤游暗中观察着男人的神情，见对方缓和下来，又试图求证。 “你刚刚不是分析地头头是道的吗？”路忍轻轻拍开抱着自己的手，走进了房中，“自己有结论了吗？” “医生在乎的人就是我。”尤游也走了进来，这次他用了肯定句表达自己的想法。 路忍微微挑眉，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床上。 “医生，你不说点什么吗？”尤游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不愿意表态了。 “我拒绝回答，这是惩罚。”路忍终于将目光转向青年。 “惩罚？”尤游愣了下。 “你刚刚把我睡衣咬坏的惩罚。”路忍淡淡说，“对了，还因为你偷看我的手机。” “怎么这样？”尤游瞪大着眼睛，他快步走到床边想要据理力争，却发现路忍竟然抬手将屋内唯一的一盏床头灯关掉了。 “我要睡觉了。”路忍没有起伏的声音融于黑夜里。 尤游站在黑暗中，过了半分钟后，他依旧因为男人突然的举动而感到难以置信。 虽然是他误会在先，但是开什么玩笑，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他今晚说什么也不会接受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 路忍故意阖上了双眼，不再搭理站在那的青年。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要想和尤游这样不知分寸为何物的人长期相处，除了要立一条雷打不动的底线外，还需要让对方深刻明白触碰底线的后果。 不然放任不管，长此以往，对方必定会养成秉性，日日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为了维护自己以后的地位，路忍决定要对尤游今晚的作为小惩大诫。 啪的一声，卧室的门关了起来。 以为尤游走了，路忍刚松口气，忽然就感觉有冷风吹进被子里。 “艹。”路忍紧绷着身体，倒吸了口凉气，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路忍立刻打开床头灯，他偏过头，淡蓝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尤游。” “我来陪医生睡觉。”尤游露出了有些讨好的笑，含情脉脉的目光让路忍有点招架不住。 “回你自己的房间睡。”路忍错开目光，害怕自己心软，不敢继续对视下去。 “我过来一起睡觉医生不应该高兴吗？”尤游问。 “我为什么要高兴？” “因为医生喜欢我啊，有机会和喜欢的人一起睡觉难道不应该超级高兴吗？”尤游说得理所当然。 “我没有说——” “我知道的，只要医生没说不喜欢我，”尤游顿了顿，“就是代表喜欢我。既然都两情相悦了，那一起睡也没什么吧。” 这一段强词夺理，让路忍不由语噎了。 “你打定心思要睡在这了？”路忍注视着尤游。 “是的，除非医生说不喜欢我。”尤游态度极为坚定。 路忍也没多说什么，熄灭了手边的灯光。 “医生。” 路忍微微蹙眉，被子里，尤游的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 “做什么？”路忍声音低哑。 “我知道错了，”黑暗中，尤游的声音变得无比柔软，“你别惩罚我了，好不好？说给我听吧，我真的太不安了” “求你了，医生。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乎的是谁……” 尤游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很震惊，因为身边平躺着的男人竟然握住了他的手。 “比起一见钟情，我个人更倾向于日久生情。”路忍认真地说，“如果我有在乎的人，那一定是眼下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个。” 感受着肌肤间流淌的温度，尤游有些莫名的感动，酸楚开始涌上，他用力吸了吸鼻子。 “你不会又要哭了吧？” “还没有，但是快忍不住了。”尤游眨了下泛红的眼睛，“都是因为医生故意欺负我，说些感人的话。”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路忍有点无奈。 尤游侧过身，往男人手臂边挪了挪，没有说话。 “现在还会感到不安吗？” “嗯，我还是感到不安。” “为什么？”路忍有些不自然，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做了一段心理准备的，没想到还是不能解决问题。 “在乎的程度没有喜欢高，医生，还要好好和我表白一次才可以。” “那个……不是有约定时间吗？一个月。”路忍声音有点艰难，“现在这样不行吗？” “不行。” 尤游轻轻拽着男人的手至身后，接着手把手摆弄着对方手臂的位置，直到确认自己完全被圈在男人的怀里才停了下来，“至少要这样才可以。” “你原来这么缺少安全感的吗？”路忍有点诧异。 “对啊，医生总是忘了，我是有心理疾病的。”尤游靠在男人的怀里，变得无比安稳乖巧，“真好，今天晚上我终于能踏实得入睡了。晚安，医生。” “晚安。”路忍喉头滚了滚，望着那张极近的睡颜轻声说，“放心，我会把你治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1 00:26:45~2020-10-21 23:3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糕 10瓶；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尤游不想睁眼, 他深陷在于幻想中，因为做“梦”实在是件很爽很美好的事。 他清晰地记得梦中卧室里每一帧画面，路医生注视他的眸子“含情脉脉”, 暧昧的气氛在昏黄的台灯下发酵中爱情独有的甜美滋味。 路医生将他轻搂在怀里, 两人的十指紧紧相扣，那一瞬间他心里动了念头说要是人一辈子终归要死，还不如将生命暂停在最美好最浪漫的时刻算了，但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多久, 他就渐渐抵不住浓浓的困意，在医生低声细语里沉沉睡去。 昨晚的一切果然是梦吧。想让医生那样的人开口承认喜欢谁那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如此顺利？ 之前无论软的硬的, 他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明的暗的，他勾|引了男人多少次, 连对方的腹肌都没到过几下。怎么还敢指望医生自己开窍，主动向他表白心意呢？ 天下不会掉PIZZA。他和医生之间的感情, 注定是要靠他一个人努力拉满全额好感度的。 尤游皱着眉侧卧在床上, 万分纠结。梦里面的路医生实在太温柔了, 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着在乎他。如果他现在醒过来, 还来得及按时上课，但以后睡觉恐怕很难梦见这样的美梦了……他要不要接一个回笼觉，按照梦里的场景发展，他很有机会和医生发生一些更快乐的事情。 传闻里面生活在丧尸堆里游刃有余的暴力疯子尤游一大早心里就开始烦躁起来，关于要不要睁眼这个问题, 让他十分抑郁纠结。这个时候就听见男人在他耳边温柔开口：“时间不早了，该起来了，尤游。” “早餐已经做好了, 是你喜欢吃的面条。快起来了，放久面条就不好吃了。” 尤游的脑袋里放空了几秒，然后循着声音的方向，猛地睁开淡蓝色的眸子，翻过身来：“医……生？” 站在床边的确实是他所想的人，男人穿着上班族千篇一律的白色衬衫，领口还未规整地扣上，腰间系着一条厨房围裙，充满了温馨的家庭气息……总的来说，俨然一副“家庭好丈夫”的模样。 “怎么样？背上的伤现在还疼得厉害吗？”路忍轻声问。 “ 还、还好，不碰就没感觉。”尤游望着面前的男人略微结巴。 不对劲，不对劲，医生的言行举止很不对劲。尤游悄悄瞄了眼墙上的时间，如果是平常这个时间点他还没起，医生做完早餐最多敲几下他的卧室的门就匆匆上班去了，哪里会像今天一样对他“嘘寒问暖”温柔相待。 “等等，你先别起来，外面冷。我先去帮你把衣服拿过来。”尤游还没起身，就被男人轻轻按回床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见路忍离开了房间。 外面冷？帮他拿衣服？ 他的那套衣服不就随手塞在枕头边吗？ 尤游的手伸入枕头下摸了空，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一脸懵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他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 今早他醒来躺在医生的房间里。 “抬一下手臂。”路忍拿着衣服袖子说。 “哦……哦，好的。”尤游点点头，像机器人一样按照对方指示僵硬地抬胳膊抬腿，任凭男人像孩子似的帮自己整理衣服。 “医生。”尤游眼帘下垂，望着帮自己整理衣领的大手，试探地唤了一声。 路忍轻轻嗯了一声。 “已经快半了，你不去上班吗？”尤游问。 “今天早上B班的讲座调整到周三了。”路忍说，“不用那么早去。” “可是，就算没有讲座，你这个时候早就出门了。”尤游还是不理解，因为不希望被旁人发现他们两个是住在一起的，医生总是会提前出门，所以周一到周五的早上，他正常起床的话，是连和对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的。 路忍手上动作顿了顿，说：“以后我不会那么早出门了。” “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起我要和你一起走。”帮青年穿好衣服，路忍站起身，“快点洗漱完，出来吃饭。” “医生……想和我一起走。”望着男人离开房间的背影，尤游的眼中罕见地有些迷茫了。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梦境了。 **** “面是不是都泡软了。”路忍西装革履地坐在对面，明明已经在一起吃了数不清的饭了，今天尤游的心却跳得莫名得快。 “有点，”尤游用筷子挑起面，“但我就喜欢吃软的。” “那真是巧了。”路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喜欢就好了。” 受不了，真是受不了了，这种宠溺的语气……尤游默默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进面碗里。 这不会是他最后一顿早餐吧，就像死囚砍头前一晚的盛宴一样，不然医生为什么会突然用这样反常的态度对待他？ 就算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都不是他在做梦，那医生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尤游，再不出门你就要迟到了。”路忍正提着公文包在门外催促着他。 “马上。”尤游披上蓝白色的外套，匆忙往玄关走去。 被人等待的感觉真的很幸福，站在静静悄悄的走廊里，尤游头一次感觉大早上去傻*培训班是件快乐事，虽然这份快乐就像意外捡来的礼物，来的毫无理由，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还回去似的。 “帮我拿一下。”路忍忽然停下脚步，将公文包递给尤游。 “怎么了？”尤游接过包，习惯性地往四周张望，“没有人在附近……医生，你、你干什么？” “你鞋带散了。”路忍淡淡说。 “我可以自己系。”尤游快速说，“这种事不用医生帮我。” 当看到男人弯下腰，单膝跪在他面前的时候，尤游的呼吸都因为紧张下意识停止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远超受宠若惊的程度了。 “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吗？”路忍系好鞋带站起来问。 “不、不是，当然不是。”尤游立刻否认了。“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 “方式？是我的方式不对吗？”路忍微微蹙眉，自言自语起来，“可是，我记得以前电视剧里男主角都是这么做的，” “什么电视剧男主角？”尤游有些发愣。 “啊，八点档，现在已经没有了。”路忍挠了挠头，“一集120分钟，一般都事上百集的大制作。” “两百个小时的剧集？什么内容能拍这么长？”年轻整整九岁的尤游，头脑中没有八点档的概念。 “家庭伦理，鸡毛碎皮，身世谜团，被迫离职，横刀夺爱，分手离婚，车祸绝症，失明失忆，”路忍想了想说，“最后所有人重归于好，相亲相爱地过日子。” 尤游听得一愣一愣的，消化了这巨大的信息量后，发出感慨：“还真是坎坷的剧情，最后竟然还是happy ending吗？” “百分之九十都是的，”路忍解释，“狗血是狗血，观众还是希望故事里的人物都能有个好结局的，毕竟都看了两百个小时以后了，总会共鸣出感情的。” “说得也是……这就是日久生情？”尤游似懂非懂点点头。 “嗯，日久生情，就像我这样的人。” 气氛有一点点微妙，尤游不知道医生眼下是怎样的感觉，反正他自己联想到了梦里……不对，是昨晚对方向他说得那些表达心意的话。 总之，他现在一听到医生说“日久生情”这个词就像是自己又被表白了一样，脸不自主地就开始发烫起来。 真是要死了。医生真的不是为了撩|拨他故意这么说得吗？他好想紧紧抱着医生在狠狠亲两口，要是手能伸进衣服里就更好了——不过，如果他真的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做的话，绝对会被医生直接推开严肃拒绝的。 这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从窗户里探头探脑地毛了出来，两三张脸往他和医生的方向望，与他对视的瞬间又像街机游戏里的地鼠似的缩起了脖子。 “刘晓阳！”尤游快速准确地叫住“地鼠”里为首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老大，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刘晓阳不打自招，脑袋摇得和波浪鼓似的。 “你回班上吧，我先走了。”路忍说。 “好的。”尤游心里松了口气。 “对了。” 路忍偏过头，淡淡望了刘晓阳一眼，“你们班还有一篇五千字的讲座心得没有交。” 尤游抬起眼皮，复学这么多周了，讲座心得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哦，那我来写——” “让这位叫刘晓阳的培训生手写给我好了。”路忍打断了尤游的话，“我记得他挺能写得，想来文笔也很不错。” 刘晓阳能写？还文笔不错？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尤游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路忍常常说尤游的思维跳跃，其实对于尤游来说，将自己调整到和男人一样的频率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他们两个人性格迥异，还有着年龄鸿沟，但尤游还是很乐意揣摩医生的每一句话。 尤游很清楚医生和他这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不一样，大多数情况说出来的话都是有原因可寻的。 直到医生走远了，尤游才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感觉医生是在故意针对刘晓阳。 至于原因也许是他之前开玩笑说刘晓阳给自己写了一大本情书。 “真是…太可爱了。”尤游用双手遮住自己要笑出眼泪的脸，“我成为疯子，一定是太爱他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1 23:30:25~2020-10-24 23:4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mo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今天路忍来得不如平日早, 等他走进办公室里的时候，于芃芃已经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早。”经历了上周的不欢而散，路忍还是顶着尴尬无比的气氛，主动向隔壁座的于芃芃打了招呼。 “早上好。”于芃芃放下咖啡杯, 小声给了回应。 幸好没有陷入冷战不说话的情况。路忍微微松了口气, 他和于芃芃到底是在一个办公室,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如果真得彻底闹翻了，那以后一起工作相处怕是会相当得不自在。 全当之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于芃芃对他保持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挺好。路忍心里其实对于芃芃还是有点愧疚了，换位思考一下, 在大学里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从不缺追求者的美女社长“屈尊降贵”看上了曾经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的男校友, 怎么想都是女神勾勾手指就能完成，攻略难度为0的小case。 然后就像拿破仑没有料到自己最后一战结束后, 会被放逐到圣赫勒拿岛, 昔日的校园女神也没有想到会在路忍这个“同性恋”身上遭遇了惨痛的“滑铁卢”。 她不仅仅是被一个平凡的男人拒绝了，而是在一场感情竞争中落败了。 最关键的是击败她的还很有可能是一个不知长什么模样的男人？ 路忍想着于芃芃得知真相那日的心境恐怕只能用“虎落平阳被犬欺, 龙游浅水遭虾戏。”来形容, 如果不是遭遇了五年末世, 于芃芃哪用在他这种不识趣的男人身上吃瘪，人家肯定早就找到了优秀不凡的真命天子，说不定小孩都已经会做简单的几何形体计算了。 “路忍。”于芃芃悄悄吸了口气, 下定决心后转动椅子，面向男人垂下头，“对不起, 我当是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怎么了？忽然说这个。”路忍愣了下，于芃芃的道歉突如其来，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个双休天我仔细想了想，那天自己好像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心情平静下来以后我就感到十分后悔。”因为内心的愧疚，于芃芃的双颊微微发热，“我想收回那些话，还有希望路忍你可以原谅我。” “没关系。”路忍脱口而出。 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于芃芃的话而感到受伤。 他根本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他还是一个性子随和好说话的人，不会因为一点不愉快的事而产生负面情绪，只有碰到尤游那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小疯子，才总因为对方那些“惊人之举”气得头脑隐隐作痛。 在调动他情绪方面，尤游可以说是路忍心目中绝对的第一。 “谢谢你，路忍。”于芃芃低声说，“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也很温柔。”路忍不知怎么答，只能干巴巴地互夸。 于芃芃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很多人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我也一样。但路忍你不同，你对身边的人都很宽容，就像有种很神奇的磁场，大家待在你身边都会不经意流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因为很放松，不会有太多的负担。” “是吗？”路忍挠了挠头发，什么宽容啊，神奇的磁场啊，于芃芃说得这些听得太玄乎了，不过和他待在一起很放松这种话他以前的舍友也说过，但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路忍不爱多管他人闲事，也不爱嚼别人舌根。 “是啦，”于芃芃有些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路忍，你还记得阿浩吗？” “阿浩？” “陈浩，也是我们摄影社的。”于芃芃说，“他和我们一届，是学金融的，他……也是我的前男友之一。” “哦哦。”路忍点点头，“我想起来，之前情人节开法拉利堵在教学楼门口那个，原来你们谈过啊。” “嗯，是的。”于芃芃望向路忍，“周六的时候，他联系我了，他现在在安全局工作，在收发室的名单上看见了我……他说，他很高兴能找到我，想和我复合，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这是件好事，能进安全局这种大单位将来一定前途无量。”路忍想了想客观地说，“当然了，我对他也不了解，还是要看你的意愿。” “这样吗，”于芃芃垂下眼，微微呼出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 椅子慢慢转正方向，于芃芃若有所思地说：“他人似乎还挺不错的，就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一些地方也很固执，至于分手的原因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毕竟后面我还谈了两段感情。” “你的感情经历还真是丰富。”路忍感慨。 “因为我很受欢迎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有男生送糖向我表白了。”于芃芃笑了笑说。 “厉害。”母胎三十多年的纯情青年表示十分佩服。 “这有什么厉害的，你现在不也是在热恋当中吗！”于芃芃笑眯眯地调侃，“今天上班都来得没平时早了。” 面对同事的打趣，路忍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不是你想得那样，哪有什么热恋啊！来晚上了也只是因为送他去班上而已。” “送他去班上？你对象是培训生？”于芃芃被震惊地不轻，紧接她一直被切断的思绪忽然都链接了起来，一张漂亮的不似真人的面孔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难道是那个叫尤游的转校生？” “你怎么知道的？”路忍也被震惊了。 “果然，真的是他。”于芃芃微微捂着嘴，自言自语，路忍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想，“难怪他三天两头往这办公室跑，还有那天奇怪的神情……” 知道了自己败在谁的手下，于芃芃最后一点不甘也化解了。原来她输给的不是一般的胡茬糙汉，而是一个漂亮的混血美少年。 技不如人，输了也不算丢人。于芃芃的自尊心终于好受了很多。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于芃芃忍不住问。 “我们大概还没有交往？”路忍有点不太确定，“或许还处在暧昧期？” “暧昧期？”于芃芃的细眉不由蹙起，“看你们的行为怎么会还处在这个阶段？” “说不清楚，中间的过程就挺复杂的。”路忍不知怎么说。 “他喜欢你吗？”于芃芃问。 “嗯。”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于芃芃又问。 “知道的吧。”路忍感觉自己那天晚上已经说得挺清楚的了。 “两个人都有这个意思，对方也都知道，为什么还会是暧昧期呢？”于芃芃望向路忍的眼神有些变了，“他……难道是你的备胎吗？你——” 见于芃芃越说越离谱，路忍开口打断：“什么备胎啊，我就只捡到过这么一个轮子，两轮的自行车都凑不齐的。” “那为什么会——”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不会谈恋爱。”想起早上青年拒绝的反应，路忍的神情微微有点低沉。 “不会谈恋爱？”于芃芃发出轻轻的笑声，“平时看你为人处事都挺成熟妥当的，没想到你在感情上纯情的像个初中男孩一样。” “给我留点面子吧。”路忍脸撇向一边。 “我不是在取笑你啦，能保持初心也算是好男人的品质了。”于芃芃抿了口咖啡，“谈恋爱这种事谈不上会不会了，跟随心里的想法就好了。” “我没什么想法。”路忍闷声说。 “怎么可能没有？比如看到喜欢的人笑的时候，自己就会感到很快乐，想和他一起笑。看到喜欢的人难过的时候，自己就会感到很心疼，想将对方抱在怀里，温柔安慰……类似种种的都是出于你内心的欲|望，这种时候你只要跟随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 路忍微微有些触动，但心里还是存有疑惑。 即使从来没说过确认交往关系，明白自己的想法后，路忍也冒出了想对尤游更好一点的想法。 可他不确定自己所谓的“好”，是不是对方想要的那种方式。 “放轻松点，谈恋爱这种事是有磨合期的，而且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小陷阱’。”于芃芃说。 “什么是小陷阱？”路忍不耻下问。 “你们男人间谈恋爱我不太清楚，如果是一般恋爱的话，你就需要学会分辨女孩子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有时候说‘不’，其实是‘想’；说‘同意’，其实是‘拒绝’……” “这是在玩狼人杀吗？”路忍听得呆住了，他没想到谈恋爱还要动用逻辑能力。 “就是口是心非啦，在宠爱自己的人面前，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于芃芃解释，“其实应对起来也很简单，不好的事就别提了，如果是好事，你就坚持，半推半就，那就是愿意，如果对方真的不喜欢你知道做，肯定会提出更加强烈的拒绝，那你就乖乖放弃好了。” “原来是这样。”听了于芃芃的话，路忍感觉自己受益匪浅。 叮的一声，路忍的SOS手环收到了最新的邮件。 “怎么了？”于芃芃问。 “我过几天可能要出差。”路忍点击关闭邮箱，“上面让我到H市的人事总部一趟。” “那就是说你可以出去了？ 带薪休假，正好可以去外面给你的小男朋友顺路挑件礼物。”于芃芃笑着说，“相信我，制造小惊喜是拉近情侣关系的捷径。” “我会看着办的。”路忍神情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 下午，A班教室。 刘晓阳正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拉着几个哥们凑在一起奋笔疾书。 “你们说那个姓路的医生是不是有病！”刘晓阳压低地声音咒骂起来，“什么讲座心得，还要这么多字，老子从小八百字作文的稿纸都没写满过。” “哥，少说几句吧，被老大听见你会被揍的。”左手边的小弟小声提醒道。 “艹，说这个我更来气了，狐假虎威的家伙。”刘晓阳心里万般不满，“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不要脸的开导师。” “他还挺聪明的，知道拴住了老大，我们就都不敢反抗了。” “什么拴住不拴住的，是他缠着我们老大。”刘晓阳咬牙切齿地说，“之前我就感觉到他对我们老大心怀不轨，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一大早就来对我们老大围追堵截、死缠烂打。” “不是吧，我好几次看到老大自己跑去办公室的。”有小弟插嘴说。 “放屁！那肯定是老大被对方缠得没办法了。那个姓路的——”刘晓阳顿了顿，他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两个小弟正在给自己使眼色。 刘晓阳眼珠下移，瞧着自己身后多出来的一双长腿，强烈的求生意识，迫使着他的嘴开始重新组织语言。 “那个姓路的医生对我们老大真好，五千字的心得都舍不得让我们老大亲自动笔，绝对是被我们老大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一定是爱惨了，爱惨了……” 第39章 刘晓阳的身体一哆嗦, 他向右后方睨了眼，发现一只肤色冷白的手落在了他肩膀上。 “哎哟，老大，你怎么来了？”刘晓阳偏过头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我正听你的话认真撰写讲座心得呢！” “你刚刚说得那些话——”青年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仗着一米八几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刘晓阳僵硬的面庞, “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刚刚说了什么啊？”刘晓阳心里直突突，额头冒着冷汗，“老大, 我这人心直口快, 脑袋不聪明，记性也不太好, 说过的话忘得特别快。” 尤游没有说话，动了动手指, 其他的小弟们都是有眼色的，动作快速整齐地收拾好场地, 回避到一边。 “老大，老大……你大人有大量……你听我解释……”刘晓阳被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盯得心里发慌，冷不丁想起上一任老大被狠揍的前车之鉴, 顿时生出了逃跑的心思，但奈何他的肩膀还被人摁着, 根本没有溜走的机会。 “我听到你的刚刚说的话, ”尤游扯了张椅子坐下, 脸上冷峻严肃的神情让刘晓阳害怕地咽起口水。 完了完了, 自古君心不可测，乱嚼舌根犯得是要“砍头”的忌讳。尽管实力相差悬殊，他要不要试图反抗一下……刘晓阳内心活动非常丰富, 他想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两分钟，自己一定要用胶布将这张喜欢叭叭叭的嘴封起来。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等刘晓阳脑补结束，尤游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什、什么……结论？”问题来得着实突然，刘晓阳愣得有些结巴。 “咳，”尤游顿了顿，嗓音不自觉地压低，“就是路医生爱惨我了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老天爷，他不知道啊！他病急乱投医张嘴胡扯的啊！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姓路为什么会爱惨他们老大啊！所以他老大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还脸红啊？！难道那些猜测是真的吗？！老天爷，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老大是个基佬，并且和姓路的老狐狸好上了！！ 此时此刻，刘晓阳的内心是崩溃的，然而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自己的这些真心话说给青年听。 说的话，大概会死吧。 刘晓阳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镇定下来：“老大，你听过一句俗语吗？” “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尤游想了想，摇摇头。 “老大，这话的意思就是当事人看问题容易糊涂，像我们这些旁观者眼睛都是雪亮的。”刘晓阳说得抑扬顿挫，神情万分诚恳，“有很多细节都可以说明那个……路医生对您的迷恋那绝对是深入骨髓、无法自拔、一往情深……” 末世之前刘晓阳是个混混，读到初中就混社会去了，刚刚那段声情并茂的叙述已经动用了他全部的文学积累了。 直到想不词后，刘晓阳就砸吧了下嘴沉默了。他悄悄观察着尤游的神色，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串投其所好的“拍马屁”有没有起到一些作用。 “刘晓阳。” “是。”刘晓阳强打着精神。 “没想到你还是个有优点的人。” 刘晓阳：？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尤游站起身拍了下刘晓阳的肩膀，“把你用眼睛观察到的细节都写来了，明天我要看。” 刘晓阳：？？！ 尤游回到了自己第一排的位置上，整个人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在了歪斜的桌子上。 要是真的就好了，要是他在医生心里真的有这么就重要就好了。 尤游嘴角弯了弯，他很清楚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昨天才从医生那里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表白，还没到24小时就开始渴望更滚烫更强烈的爱恋浪潮。 “医生可不是那样疯狂的人。”尤游也只是心里想想，他知道想要占据医生所有的心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大部分的时候医生就像无风的海面，他用力拍打一下，能溅起一些水花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作为别人嘴里的疯子，尤游的喜好也偏向极端，他喜欢任何做到极致的物品，欣赏具有极端色彩的艺术，渴望像暴风雨一样在摧毁中重生的感情。所以说，唯有那一个人是例外，不用做什么疯狂激烈的事，单纯地牵手拥抱也足够让他的灵魂战栗不已。 好想医生啊，他和医生已经分开七个小时十四分钟三十二秒，一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这样耗费掉了…… 真是浪费啊，明明能和医生相处的每分每秒他都应该好好珍惜的。 五亿平方公里的大地图里，包涵着五十亿的错误选项。两个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分别散落在未知的角落，请问他们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的几率有多大。 尤游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解开了这道几乎等不到答案的难题。他算出的答案，是百分之一百。 这一次，那个人主动向他走来。 头顶的窗户发出了轻叩的响声，尤游懒懒地抬起眼皮，淡蓝色的眸子微微失神，窗外的男人与他对视一秒后，就面无表情地走到墙后面，站在走廊上等他出来。 “哥，姓路的又跑来了。”小弟轻轻捅了下刘晓阳的胳膊，“怎么说，喊着兄弟几个教训他一顿。” “滚蛋，滚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还是TM的成心坑老子啊。”听了小弟的狗腿谏言，刘晓阳表现得格外暴躁。 “不是哥你看姓路的不顺眼吗？”小弟委屈巴巴地说。 “别喊我哥啊，”刘晓阳眼神飞快瞟了眼，见尤游离开教室，才发开音量警告，“还有什么毛病一口一个姓路的，你再这么囔囔，我和你翻脸啊！” “哥，你这是怎么了？”小弟震惊于刘晓阳的态度变化。 刘晓阳快速回想了下之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老子那是看透看明白了，你自己找揍找打别挨着老子。” “哦。”小弟小心翼翼问，“那不叫姓路的叫什么呢。” “榆木脑袋啊，老大耍的朋友叫什么？”刘晓阳反问。 “大嫂啊。”小弟说。 “你可真是个抱着葫芦不开瓢的。”刘晓阳摇摇头，不再搭理小弟，想起自己头上的任务，埋着头奋笔疾书起来。 ***** “医生是下班了吗？”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尤游紧跟在男人的身后。 “嗯。” “真难得，今天怎么这么早？”尤游笑眯眯地说，“看到医生站在外面的时候，我可真是吃了一惊。” “为什么？”路忍回头问，“你不希望我过来吗？” “怎、怎么会？”尤游愣了下，缓缓说，“我只是很惊讶而已，因为……平常都是我去办公室找医生。” “好像是这样，你总是不经同意就跑到我办公室去。”路忍说。 “那是没办法的事啊，”尤游撇了下嘴，“要是医生像今天这样主动来见我，我当时也不会那样偷偷摸摸的。” “你每次进来的时候，都是正大光明的。”路忍可是记忆犹新。 “那是医生瞧见的时候，”尤游可怜兮兮地说，“我基本每天都会抽空去，还有很多医生没瞧见的时候，我都一个人躲在看不见的阴影角落里——” “你这算是偷窥了吧。”路忍嘴角抽了抽。 “眼睁睁地看着你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心脏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咬噬着……”尤游摸着自己的胸，看着路忍的目光仿佛是看着负心汉。 见尤游翻起了旧账，路忍不由摸了摸鼻子下意识解释：“那时候我也没喜欢你啊。” 走廊里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路忍停下脚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尤游，那个——” 路忍转过身想要说什么，发现尤游将头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你是生气了吗？”路忍有点不知所措。 “没有。”尤游闷声说。 “你这个……算是口是心非吗？”路忍琢磨了下，想起了于芃芃对他的恋爱指导。 “不算。”尤游叹了口气，慢慢偏过头，“我没有生气，医生又没说错什么。” “抱歉。”路忍沉默片刻，“说了让你难过的话。” “就一点点难过而已，其实心里也挺开心的。”尤游抬起头望向男人，“换个角度看，就是医生现在是喜欢我的，对吗？” “是。”该说的都说过了，路忍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和其他人比，你是不一样的。” “真高兴，我在医生心里排第一名啊！”尤游握住男人的手，重新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6 01:28:02~2020-10-27 02:2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云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愉悦是会感染的, 周围的人绽露笑容，路忍的心情也在不自觉中慢慢变好。 第一、第二、第三……这样的排序真的挺幼稚的，就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非要证明他和你是天下第一好的伙伴一样。路忍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干劲的人，竞争观念极其单薄, 对排名排序这种事也很不感冒, 他发现这一点上尤游是相反的, 虽然看上去对很多事兴致缺缺, 但性格上有着争强好胜的一面。 “医生，你心里排名第二的是谁？”青年拽着他的手指，状似随意地发问。 “你要问得这么详细吗？” “当然，前一百名！不对, 只要在医生心里排得上名号的人, 我都想知道。”尤游说。 “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维持社会关系困难者·路忍轻轻叹了口气，“我脑中有印象的人名都没有一百个。” “医生真是孤僻啊, 朋友好少。”尤游愣了下，发出感慨。 路忍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和我一样呢, ”尤游继续说, “这样也不错，医生朋友太多我大概会很困扰吧。” “你在培训班里没交到什么朋友吗？”路忍问。 “朋友？我没有朋友。”尤游摇摇头, 若有所思, “这样一想, 我好像更加孤僻一点，毕竟我只有医生。” 他们的境遇其实没什么差别。路忍心里很清楚，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娶妻生子的温馨生活, 但是他从未相信有人真的能够走进自己的生命里。被冻结的内心世界一边回避着他人的靠近，一边渴望着互通心意的温暖。 曾经想主动靠近他的人最终都会被无意间散发的寒意逼退，这么多年来, 也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个人自然就是尤游，所以路忍觉得尤游在意排名这种事没有必要，毕竟他所谓的榜单上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名字。 当然这些心里话，路忍是不打算和尤游说的，他怕这个小疯子听了以后太得意了。 “等你以后离开这里，慢慢融入社会，认识更多的人，总会交到朋友的。”路忍开导起尤游，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尤游心里的阴暗面能越来越少，像其他的同龄人一样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自由自在，意气风发。 “朋友？我无所谓。”尤游神情表现得不怎么在乎，“但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不会离开？”路忍停下脚步，直视着尤游的眼睛。 “医生你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尤游愣了下，笑了笑说，“这是肯定的吧，我的危险等级很高，他们绝对不会放我离开这里的。” 路忍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危险等级高只是因为你生病了，等病好了他们就没有扣押你的理由——” “就算他们让我走，我也不会离开的。”尤游想都没想飞速地截过话头。 “为什么？”路忍皱起了眉头，无法理解尤游想要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就算这里衣食不愁，也改变不了囚笼的本质。” “如果我走了，医生就要一个人了。”尤游微微挑眉，“想想就感觉很可怜，医生肯定会想我想得觉都睡不着，饭也吃不下，躺在我睡过的床上念叨着我的名字，哭得稀里哗啦。” “不至于……”路忍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低声反驳，“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为这种事哭的稀里哗啦。” 尤游耸耸肩，像是没听到路忍的话，接着说：“反正，被关在这里也没什么，只要医生也在这里。” “尤游。” “嗯？” “如果你可以离开这里，”路忍眼帘微微垂下，“我会从单位辞职，在外面重新寻找一份工作。” “真、真的吗？”尤游面上全是不可置信，他知道男人有多看重现在这份稳定的工作，甚至对方一开始如此迁就自己都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的缘故。 而现在，医生竟然说……愿意放弃这份工作，和他一起到更加广阔盛大的世界生活。 “嗯，”路忍想了下还是补了句，“当然，如果那时候，我和你之间的感情还是和现在——” “医生，我真的太爱你了。”路忍话还说完，脖子就被青年两条手臂紧紧抱住，感觉到脸上落下的吻，他的脚步险些一踉跄。 “尤游。”路忍喉头滚了滚，声音低哑。 “亲一下，又没什么关系。”尤游笑眯眯地说，“这里没有摄像头，旁边也没人。” “你真是——”路忍叹了口气，有点头疼，他望向身侧，发现尤游已经开始自说自说地幻想起两个人在外面生活的场景了。 “如果能够离开这里的话，你想做什么？”路忍轻声问。 “和医生结婚过一辈子。”尤游的眼睛亮了亮。 “……”路忍大脑空白了两秒，接着错开了目光，不自然地拽了拽紧绷的领口，“我问的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做的事？比如说有想干的工作，或者兴趣之类的吗？” “我…不知道。”尤游表情似乎在认真思考，“医生觉得我适合什么工作？” “你有什么特长吗？”路忍问，“就是只有你能做，其他人做不来的事。” “这个……我可以一次性踢掉十个丧尸的脑袋！只要他们站着比较近。”尤游拍了下手心，“我以前试过一次成功了。” 路忍表情有点僵硬，漂亮青年挂着阴森的笑容，手撕丧尸，头颅乱飞，残暴血腥等少儿不宜的画面似乎已经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来。假如真的在外面生活，他可能要二十四小时盯着这家伙才行。 根本就是一颗“人形炸弹”。 耳边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路忍有些迷茫地偏过头，只见尤游靠在他肩头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要跟着出来了。 “医生，哈哈，你……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哈哈，我踢爆了十个丧尸……哈哈……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难道他们要站成一个圈吗……哈哈……”尤游笑得十分放肆，整个人都快赖在路忍身上了，“医生好单纯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这家伙难道是恶魔转世吗？真是无比恶劣让人讨厌的性格。此时此刻，路忍甚至产生了想将青年扔进草丛里一走了之的冲动。 “站直了，自己好好走，别和一滩烂泥似的黏在我身上。”路忍面无表情，声音淡淡。 “哎，医生，你不要生气啊，我只是开一个很小很小的玩笑而已。”见路忍不搭理自己了，尤游立刻放软了语气，“对了，医生你不是我的外形很适合做superstar吗？” “算了吧，你要去做花瓶吗？”刚刚被奚落，路忍绷着脸不怎么捧场。 “其实，我唱歌还可以的。”尤游说。 “你会唱歌？”路忍有点惊讶，不过细细想来，尤游天生的嗓音确实让人听得舒服，特别是他自己母语的时候，有种年轻贵族般的优雅自信。 路忍从来没听过尤游唱歌，不过他觉得尤游唱歌好听这事大概率是真的。 “当然，我现在就唱一首，医生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尤游说。 路忍也没真生气，于是顺着尤游递来的台阶点了点头。 “《I do.》”尤游站到路忍的对面，那张精致的面孔写满了深情温柔，“I''ll be by your side till the day I die.” 路忍想尤游说得应该是其中的一句歌词，他没听过这首歌，但是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与你同在，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章，哎，之前欠的有些多。 —————— 感谢在2020-10-27 02:22:50~2020-10-28 19:2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night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em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真是意外地有天赋啊, 一上来还知道和观众粉丝互动。路忍微微笑了笑，他忽然想或许尤游将来真的能机会成为当红明星，首先对方本来就是个充满吸人眼球的性格，再来刚刚朝他望来的那个眼神, 那低沉性感的声音, 有几个小姑娘撑得住, 肯定早就沦陷了。顶级的外貌，再加上唱歌好听，抓住机会怕是真的可以一夜爆红。 真到那时候, 这家伙的身边恐怕就没有自己容身之地了吧。 路忍心情微微有点复杂,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顾虑是十分多余的。 漫长的两分钟后, 尤游唱完清了清嗓子。 “怎么样医生，我唱的是不是很好听？”对自己的演唱颇有信心的尤游摸了下鼻子, 开始询问听众的感想。 路忍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因为他听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好听的嗓音能唱出如此五音不全的歌曲来。 可怕，简直是魔音灌耳。 “好听。”路忍的声音有些艰难。 “那太好了，以后我就立志做个偶像歌手吧, 听说以前在这里当明星很赚钱，不知道现在外面还有没有这种职业。” “没有了。”路忍立刻开口, “嗯…末世后外面的娱乐业还没有彻底恢复, 追随偶像明星的人也没以前那么多了, 你想靠这个……恐怕吃饱饭都很困难。” “哦, 这样啊，那算了吧。”见尤游放弃得意外果断，路忍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 我也不太喜欢干这个，想想被一群人盯着好烦。”尤游神情懒散，“果然我以后还是只唱给医生听好了，其他人也没有让我唱歌的欲望。” 路忍勉强地勾了勾嘴角，看来自己无意间又做了一次“拯救世界”的大好事。 **** 宿舍客厅里，虚拟的电子屏幕上投放着早间新闻。 “昨日夜间，军方高层指挥部乘坐141型客机离开A市，在海洋研究新能源研讨会上，霍布霖元帅表示今年联邦将拨款三百亿和平币投入于A市海底资源的勘探开采等各方面……” 路忍手里捏着保鲜膜将碗盘密封：“晚上的饭菜已经提前给你做好放进冰箱里了，记得热过了再拿出来吃。” “医生晚上不回来吃吗？”坐在餐桌边的青年抬起了头。 “我昨天和你说过的，今天要出差。” “可是你没说晚上不回来。” “是吗？”路忍愣了愣，“差不多吧，总之，我明天早上一定会敢回来。” “那岂不是我会超过24h见不到医生？”尤游神情很不满，“我不要。”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撒娇可是没有用的。”路忍望着尤游幽怨的眼神，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摸了摸那茶色的短发，“听话，晚我们上可以用手机视频。” “医生这个骗子，明明知道我没有手机。”尤游用劲将筷子戳进香肠肉里。 “喏，这是我的。”一台黑色的手机从桌面上推到了尤游面前，“不可以在上课的时候玩啊。” “你不用吗？”尤游抬起眼皮。 “我用手环就够，今天手机给你用。”路忍说，“这下不可以说我是骗子了。” 尤游轻哼了一下，将那部手机握住。 路忍望了下时间，“今天我就不和你一起出门了，要先走。” “哦。” “不要忘记带钥匙。” “哦。” “还有出去记得锁门。”路忍叮嘱道。 “我知道。”尤游坐在桌边吃着早餐，显然还在因为路忍出差不高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路忍穿好鞋，站在玄关处，望着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青年。 “我走了。” 青年依旧没有反应。 “今天不打算和我说再见吗？”路忍的语气比较平和。 尤游身体不可见颤了下，接着他从桌边站起，走过来轻轻抱住了路忍。 “能不去吗？”尤游闷声说。 “这是我的工作。”路忍解释，“不要让我担心好吗？尤游。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嗯。”尤游抬起头轻吻了下男人的侧脸，“再见。” “明天见。” 房门开阖，尤游独自站在玄关处，路忍已经离开了宿舍。 **** “路医生，你今天迟到了快五分钟哦。”停车场上，赵主任和司机已经坐在了黑色轿车里等待路忍的到来。 “抱歉，早上起晚了。”路忍微微鞠躬道歉，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路医生，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吗？”赵主任开口问。 “H市的人事总部，”路忍顿了顿，“但是具体事宜邮件里没有写。” “你的任务是盖章。”赵主任将座位上的黄色文件包递给了路忍，“等会儿司机会将你送到人事总部门口，你去找相关的负责人，就说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申请已经提交过了。” “好的。” “盖完以后你就先回酒店，地址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路忍望了下时间安排表：“赵主任，我们所有事情结束才六点，不直接回去吗？” “你这么想回去？”赵主任有点好奇，“真稀奇，其他人和我出差都恨不得晚点回去。” 路忍微愣了下，发现自己想回去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就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听说市里面酒店住宿费挺贵的……” “没事的，我们单位在那个酒店有固定套房，不用我们出钱。”赵主任说，“而且这边晚上八点监管室就将进出口全面封锁了，我们肯定是来不及回去的。” “原来是这样。”路忍礼貌笑了下，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特殊人力资源局位于H市的城郊新区，里热闹的市中心相隔甚远，路忍依稀记得自己来面试的那天，为了准时到达，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路上转车颠簸整整花了快七个小时。 这次他和赵主任一起做得专车，不像上次路程那么麻烦，也花了四个小时的车程，等路忍站在人事总部门口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整了。 “抱歉先生，现在你可能无法进去盖章。”前台的小姐姐放下电话，朝着男人露出抱歉的笑容。 “可以告诉我一下原因吗？”路忍问。 “因为这个时间盖章的负责人应该是去吃饭了。”小姐姐解释。 “没关系，我可以等。”路忍也感觉自己来得时间不太恰当。 “那您最好两点钟以后再过来，因为我们这里午休时间是到这个时候。”小姐姐提醒。 “要等两个小时吗？”望着这不尴不尬的时间，路忍只有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可以告诉我具体盖章的地点吗？” “从这里坐电梯至二十三楼，2312办公室。” “谢谢。” 路忍没有去其他地方瞎转悠，而是直接乘坐电梯到二十三楼，来到2312公办室的门前。 因为午休的原因，所有办公室的门都是紧闭着的，走廊上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路忍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见没有人应答，就又按了按把手，发现门确实是锁着的，他便只有耐心站在窗边等候着盖章负责人的到来。 “真是无聊的差事啊。”路忍倚在窗户边，望着高楼底下的车水马龙。H市是末世里的“安全区”，五年的时间丧尸病|毒未能蔓延进来，所有这里高耸的建筑群都一直保留着最初的繁华气派。 “晚上从这里看，灯光璀璨应该会更壮观吧。”路忍点了根烟，欣赏着附近人头攒动的闹市消磨时间。 这时，路忍的手环微微震动，有电话来了。 路忍看了眼号码，愣了下，将还在燃烧的烟头摁灭了。 “喂，怎么了？”路忍接通了电话。 “打电话给医生啊。”电话那边传来尤游的声音，“为什么不开视频？” “我还在外面不太方便。”路忍轻声说。 “哦，你的事情还没办完吗？”尤游问。 “还要一会儿。”路忍问，“你吃过饭了吗？” “吃完回到班上了。医生吃过了吗？” “吃过了。”路忍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里，“你现在是趴在桌子上吗？” “医生怎么知道的？” “站起来活动活动，别一吃完饭就把胃蜷着，容易不消化。”路忍说，“出去和你的同学晒晒太阳。” “医生好啰嗦啊。”尤游小声抱怨。 “不想听我啰嗦，就别打过来啊。”路忍叹了口气，电话那边则短暂沉默了。 “怎么了？”路忍问，“没事的话，就挂了。” “医生，我想你了。”电话里的声音挺起来有点委屈。 “这才过了多久。”路忍嘴角微勾，语气有点无奈，“等我晚上回酒店，打视频给你。” “具体是几点？” “可能七点半的样子吧，我安顿下来，就打给你好吗？” “好吧。” “我还有事，先挂了。”路忍见时间已经过了两点了，想着盖章的负责人估计快来了，便先挂断了和尤游的电话。 第42章 “还没有来吗？”路忍不由皱起了眉头,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三点了，寂静的走廊上依旧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虽说这种单位上班时间不会像个人企业卡得太死，但迟到一个小时候还没有来的未免有些过了。 “您好, 请问有人吗？”路忍走回办公室边, 再次敲了敲门, 显然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只有看看楼下有没有人了解情况了。”路忍轻叹了口气, 脚步正准备向楼梯迈去，忽然有隐隐的说话声从办公室里的传了出来。 “您说的没有错，这件事我们会继续跟进，一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那人似乎在通话, 语气敬畏里带了些谈好, 电话那头似乎是地位远高于他的人物。 “原来一直有人在里面的吗？”路忍回声站定，拿着公文袋, 眼帘微微下垂，等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彻底停止, 他又再次敲门。 “马上好。”大概过了三四分钟, 房屋里终于传出了一声有些敷衍的应答。 啪嗒一声，门把手上的电子解锁器打开, 路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漆黑的办公木桌边坐着一名身形略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 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 嘴微咧着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 路忍扫了眼一边泛着光的电子席卡，上面印着“李柏军”三个字。 “哎，都说听到了, 还不停地敲，我这正好在和指挥部的高级官员打电话啊。”李柏军又快又轻地瞄了眼路忍，见对方是生面孔, 岁数也不不大，便摇晃着脑袋先念叨了起来。 “抱歉，打扰到您了。我可能没听见。”见对方开始颠倒是非，路忍也不生气，他的声音很淡，就像他脸上公式化的微笑一样。 “要是没听到上面的指示，那我可难办了，责任重大啊。”李柏军嘀咕着。 “抱歉。”路忍说，“我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不确定您在不在，所有多敲了几次想确认下。” 李柏军微微一顿，撇了下嘴角勉强解释：“那是午休时间，我们上一天班也是要休息的……” “我知道您一定也和我刚才一样没有听见。”路忍截过话头。 李柏军被抢了话，也不好再继续发作，做着手上的事问：“你是哪儿的？来干什么的？” “我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路忍回答，“过来盖几份文件。” “原来是新区来的。”李柏军的语气颇有意味，“难怪一点都不了解我们这的工作时间。” “下次我会注意的。”路忍没有在意对方语气上的刁难，毕竟是到别人地方上办事，就算心里不爽，也只有先卖着乖。 “盖章要申请的。”李博军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 “赵主任说申请已经被批准了。”路忍说。 “赵主任？”李柏军状似考略了片刻，“哦，不太记得了，每天要办的事太多了。你把文件给我看看吧。” 路忍将文件袋递过去，他看着对方装模作样地来回翻了翻，最后扣下了文件袋，将散乱的文件交还到路忍手边。 “去楼下吧。”李柏军漫不经心说，“盖章的不在这里。” “可是，前台的说，是在您这里盖。”路忍微微皱眉。 “这不是工作变动了吗？所以说，你们这些新区的脑袋就一点都不灵活。”李柏军轻笑了一声，“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就直接莽莽撞撞上来了，前台的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路忍嘴角微微抽动，就是他这样的好脾气，也被这兜圈似的办事方式弄得有些恼火。他知道李柏军可能是有意想折腾一下他，但这样的程度，不轻不重的，他除了迁就着也没有太好的方法。 显然对方就是吃准了他普通的身份，没什么权势地位，也没什么强硬后台。 路忍捧着一小沓子文件，来到楼下。李柏军所说得盖章地点并不难找，因为那间电梯旁的小隔间外已经排上了十来人的队伍。 “红字号特批文件，已申请，批准使用公章。”大约四十分钟后，路忍走到玻璃窗口处，处理业务的女人声音冰冷得宛如电子音，红色的印章终于盖在了一张张白纸黑字上。 “请问一下，现在楼上李主任的办公室是不可以盖章了吗？”路忍接过文件问。 “可以的，但那边只处理特批文件。”玻璃那边，女人低下头噼里啪啦地敲击起键盘，“下一位。” 路忍走出了科技感十足的大楼，外面的天色已经步入黄昏。 普通人的时间就是如此的廉价，不过是盖两个印章，就随随便便耗掉了路忍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选择另一种人生的弊端在这一刻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即使早就做好甘于普通的心理准备，路忍的脑中还是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当时他一拳给那位李主任的大门上开个洞，对方还不会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估计会直接吓傻吧。 然后十分钟内他会被军部全副武装的壮汉们团团围住，第二天早上他的名字很有可能就会家喻户晓，登在各大主流媒体最夺眼球的位置上。 路忍想着那光景莫名有点好笑，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爱做梦爱幻想的年纪。 “烤肠、面筋、烤冷面、手抓饼——”天色越来越黑，街道两边卖小吃油炸的也陆陆续续摆好摊子扯着喉咙吆喝起来。 路忍的脚步不由停下，目光望着附近那冒着热腾白气的小摊。如果他没记得错，那个人似乎说过想吃烤冷面来着—— “老板，来一份烤冷面，要两个蛋。” “小伙子，要辣吗？” “要。” “放香菜吗？” “不。” “好嘞，一份烤冷面双蛋，要辣，不要香菜，一共十二。”老板说，“稍微等一下啊，我先把前面小姑娘的两个做好。” “没事。”路忍默默站到一边，他不着急更不感到饥饿，他甚至对自己刚刚点的那份口味没什么兴趣。 路忍不怎么吃辣，对提味的香菜也不怎么排斥，相反的，那个人则是无辣不欢，和他抱怨那一撮撮绿油油的菜叶子有臭屁虫的味道。 路忍一直挺好奇怎么会有人知道臭屁虫的口感的，毕竟这世上应该没人会去主动品尝这种生物生物的滋味。虽然不能很好的理解，但最终他还是记住了对方对方饮食上的喜好和厌恶。 他很清楚这份烤冷面不是给他自己点的，是点给尤游的。可尤游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这样一份烤冷面出来。 路忍微微垂下头望向手环，指尖轻轻按了下虚拟的“1”，嘟嘟的连接声响起。 “还没到酒店，现在打过去不太好。”在家庭短号拨出去的瞬间，路忍就有了挂断电话的念头，然后还不等他将想法付出行动，连接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铃声有响到一秒吗？路忍微微愣神，他没有想到电话那边尤游会接的那么快。 短暂的沉默。 “医生？”熟悉的低沉嗓音飘进了路忍的耳蜗里。很神情，仅仅是这简短的两个字，路忍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青年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嗯。”路忍轻轻应了声。 “啊，医生你可算打给我了？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得都快躺在沙发上打瞌睡了。”尤游声音里染着一点点委屈。 “现在是五点半。”路忍不太擅长应对青年的撒娇似的抱怨，干巴巴地说，“我说了，晚上再打给你。” “我知道啊，可是从挂断电话那一刻，我就盼着医生的电话了。”尤游轻笑着，声音温柔得让路忍的耳朵发酥，“手机整个下午都一直握在手里，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不敢放下。” “听起来有点变态了。”路忍微微皱眉，“你上完厕所不洗手的吗？” “开玩笑的啦，上厕所的时候还是放在贴身口袋里的。”尤游笑嘻嘻地说，“我可是很注重个人卫生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卧室乱得和狗窝似的。”路忍笑着叹了口气，“希望我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能保持原样。” “这、怕是有点困难。”尤游的声音有点为难，“出了点意外。” “怎么了”路忍的心微微悬起，“是发生什么了？” “我本来想煮点牛奶喝。”做了坏事，尤游有些吞吐说，“然后——” “然后？” “然后，牛奶自己从锅里跑出来了。”尤游声音有点尴尬，“烧菜的火就被浇灭了，打不着了。” “我不是让你用微波炉吗？”路忍挠了挠头发。 “可是，我看你平常早上都把牛奶放在那个小锅里煮的。”尤游小声说，“我也没想到加热一下牛奶也会出问题……对不起，医生。” 忽然听到青年的道歉，路忍心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算了，放在那等我回来吧。”路忍说，“牛奶泼出来有烫到哪吗？” “我没有受伤。”尤游试探性地说，“医生，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随便乱进厨房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可是医生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了吗？今天过得不顺利吗？” 路忍没有马上回答，他发现尤游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意外地敏锐，特别是在揣测他情绪的时候。 “没有。”路忍顿了顿，声音有点艰难表述自己的心思，“只是有一点想……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28 23:23:08~2020-11-04 01: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日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是说……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有卖烤冷面的小摊,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这个来着的吗？”路忍忽然转了语气，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开始遮掩。 对于很多不善言辞的男人来说，抒发感情是致命伤。你吱一声，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没有半句怨言, 但你若逼着他当面说句掏心窝子的情话, 那眉头能给你纠结成一条麻花卷。 路忍自身也有这样的毛病, 虽然在相处中开始慢慢改变, 但大多数时候他无法像尤游那样毫无顾忌，那样直白坦荡。 “医生，我的中文不太好。”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疑惑，“有些听不明白。” 路忍微微张嘴, 心里想把前面说得乱七八糟的话撤回来。 “医生, 是想烤冷面，还是想我？” “烤冷面。”路忍停了下说, “然后想到了你。H市里很热闹，人很多, 灯很多, 从高处看，夜里的景色很漂亮, 五光十色, 璀璨得像另一种白天……还有你想吃的烤冷面。”尤游许久没有开口, 电话里只有路忍一个人的声音，“你在听吗？为什么不说话。” “在，我在很认真的听, 不说话是怕打断医生。”尤游说，“我喜欢烤冷面，也医生说得这些。” “以后你也可以来这里看看, 长住在这里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公共设施很齐全，交通也很方便。” “我可以吗？和医生住在这样好的地方，一起吃烤冷面，一起看夜景。” “当然可以。”路忍的神情不知不觉柔和下来，“这不过是普通人最简单的生活方式。” “原来是这样，我有些明白医生说得话了。”尤游的声音很轻。 “明白什么？” “没什么。”尤游岔开话题，“医生那边似乎挺吵的，应该还没到酒店吧，晚饭肯定也还没吃，等晚一点我再打过来吧。” “挂了？”路忍听得一愣一愣的，没等他缓过神来，耳边只有一片盲音声。 路忍望着手环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可能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尤游先挂断两人间的通话，这给了他一种对方故意仓促结束对话的错觉。 “小伙子，你的烤冷面都快凉了吧。”摊铺后面的大叔提醒道，“要给你重新加热下不？” “不用，没关系。”路忍端起了纸碗，浓郁的咸香味扑面而来。 闻上去似乎挺好吃的。 “打那么久电话是女朋友来查岗吗？”老板打趣道，“嗐，女人就是啰啰嗦嗦的，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连热乎饭都不让好好吃一口。” “不是——” “我懂，我家婆娘也这样。”老板笑嘻嘻地说，“老打电话给你，说明心里在乎你嘛！” 路忍有的没的应了几声，老板的话说得他有些耳热，提着那份烤冷面走进夜晚的人群里了。 ****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宿舍里的微波炉发出了叮的一声后，温暖的黄灯一下熄灭，整间屋子立刻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里。 带有身份认证的合金铁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走廊上白色的亮光摄入房中，像利剑一样割裂开地上漆黑的阴影。 尤游站在厨房里，没有立刻打开微波炉，他抬起头，将冰冷的目光投向站在宿舍门口穿着黑色军靴的高大男人。 “你准备像老鼠一样永远躲在这里吗？” “滚出去。”尤游冷冷吐出简短的恢复。 “你对自己的父亲说话就抱着这样的态度吗？这些年真是毫无长进。”脚步声逐渐清晰，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无礼的模样和你母亲如出一辙。” 男人停下了脚步，一把切水果的银色小刀抵着他的鞋尖深深插进了价值不菲的鱼骨拼纹地板里。 “再往前，杀了你。”尤游的神情阴沉的吓人，淡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男人望了眼那反射着银光的刀片：“看来你也变了不少，竟然没有朝着我心脏投掷，亏我还事先穿了防弹衣。” “如果你还不打算离开，我会用它贯穿你的头颅。”尤游的左手摸上木质刀架，原本笨拙的菜刀沿着他的指尖画出漂亮的弧线，“包括你后面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跟屁虫们。” “感情用事，从不考虑事情导致自己行为的后果，除了那张漂亮的皮囊，你将你母亲性格上不堪一击的缺陷也都继承了。”男人直视着尤游，“清醒一点吧，我们是血亲关系，即使你自作主张丢弃原名，换上那和宠物狗一样可笑的名字，也无法斩断这件事实——你是霍莱德，我霍布霖的儿子。” 房间里传出了瘆人的轻笑声，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尤游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捧着肚子，脸上满是讽刺的笑容：“确实，身上流着和你相似的血，这件事绝对是我人生里最大的耻辱，光是想想我都恨不得再身上划开无数道口子，将这些肮脏的血放个干净。” “你不会这么做，那样你会死。”霍布霖两手背在身上，语气肯定，“你不想死。” “是，你说得没错。我没必要伤害自己，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尤游的手捏紧刀柄，露出了野兽般残忍的凶相，“那就是亲自抹去耻辱的存在。” “尤游，你在做什么？这个鸡蛋不是那么炒的。”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紧张无比的气氛。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尤游下砍的刀刃悬在空中停滞不动。 一束白色的光束从霍布霖的身上射出，打在尤游的身上的墙面上。 “放着我来吧。”两个映射在墙面上的人影，一个是尤游自己，另一个正是出差在外的路忍。 “医生……”尤游的瞳孔微微收缩，望着墙上的人影微微出神。 “尤游，答应我，不要在外面随便使用暴力，这是对你自己的未来不负责。”尤游的身体微微颤抖，只见客厅的墙上也出现了他最爱之人的身影。 “尤游，我是在乎你的。”尤游猛得抬起头，手里的到落在地上。 他彻底傻眼了，墙顶上投射出的光影是他和路医生抱在一起接吻的画面。 “尤游，尤游，尤游……” 原本黑暗的房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每一个角落都在播放着两人相处的日常片段，男人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刺激着尤游的大脑神经。 霍布霖望着尤游出神的模样，眼睛微微眯起，打了个响指。 瞬间，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墙面上所有投射的光影也都在同一时刻消失不见了。 “你想做什么？”尤游垂着头低声问。 “听他们说你这段时间对这个叫‘路忍’的男人十分痴迷，你喜欢他吗？”霍布霖搬出了餐桌边的椅子坐下。 “这和你没关系。” “从你刚才的神态和行为，这个说法应该有几分可信度。”霍布霖像自言自语地分析，“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男……” “如果你敢动医生，我绝对会让你后悔。”尤游的眼睛扫了过来，目光里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尖，“我发誓。” “看来你真的对这个男人很迷恋。”霍布霖说，“这些天你们两个人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以为很了解彼此，看到的都是彼此真实的一面，殊不知自己喜欢的亦是彼此戴在脸上的假面。” “你知道什么。”尤游咬牙说。 “我知道的很全面，无论是你，还是这位路医生。”霍布霖不慌不忙地说，“事实上，在来找你之前，我就让人把所有和这位路医生有关的资料都整理了出来，然后我们就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位路医生末世前也居住在A市。” “那又怎么样？”尤游说。 “他在面试履历里隐藏了这一点。”霍布霖望向尤游，“说起来，末世的时候，你也在A区，你们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吗？” 尤游没有马上作答，而是弯下腰将刀具捡了起来。 “我想我的意思，你已经很明白了。这个叫路忍的医生他的个人信息存在严重的隐瞒嫌疑，要知道一个能从末世沦陷区逃出来的人，精神失常是十分正常的事，就和你一样他很有可能是社会上最不安定的那一小撮因素——” “你到底想做什么？”尤游打断了霍布霖的未说完的话。 “我要接你回去。” “接我回去？”尤游嗤笑一声，“这次又想在我身上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吗？” “有一些数据需要更新。”霍布霖回答的答案有些含糊，“当然，这次回去也算是对你的补偿，我会向其他人公布你的身份。” “什么鬼。”尤游说，“你是疯了，还是想故意恶心我。” 霍布霖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选择，其实一点也不难选，不是吗？” “你拿无关紧要的人来威胁我，有用吗？” “显然他不属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对你意义重大，所以我才会选择他来控制你。”霍布霖说，“现在看来，你看重他，胜过自己。” “无耻。”尤游沉默了片刻。 “你的发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无用，手段有效就足够了。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属于你的东西，和过家家的生活说完再见，就出来吧，霍来德。”霍布霖转过身，将椅子推回原位，走出了这间宿舍。 **** 夜深人静，路忍坐在酒店的大床边，看着窗外发呆。 他被赵主任安排在了酒店的套间里，豪华柔软的超级大床，足够他在上面连滚好几圈都不跌下去。住在高级酒店的机会不算太多，按理说，他应该赶紧享受这里的舒适的休息环境，比如一边泡热水澡一边观影，或者到楼下的免费酒水台小酌几杯。 但路忍没有这样悠闲自得的心情，他只是沉默地坐着，发呆。 路忍望了眼手环，他等待着的通话直到现在也没有打过来。 “是睡着了吗？”路忍的手指在拨号键上空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退出了界面，倚在窗边无所事事地抽起烟来。 反正明天早上就回去，没必要一天通话这么多次。路忍垂着头，望着玻璃上隐隐呈现出的面孔。他还不想成为一个孤独得要死还惹人厌烦的老男人。 **** 第二天早上，大约十点一刻的样子，路忍就和赵主任一起做专车回到了特殊人力资源局。 “把工作汇报完，今天你就回去休息吧。” “好的。” 走出大楼，赵主任又交代了几句，就先回自己所在的部门了。 路忍独自向办公室走去，在过去的路上，他特意绕了远路，从A班的窗口路过，此时于站在讲台上说话的正好是于芃芃。 路忍在窗口停下脚步，确认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后，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明明答应我，不会逃课的。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路忍轻叹了口气，找不到青年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低下头习惯性地点开SOS手环上的电子地图。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电子地图上没有任何的提示。 代表尤游的那个蓝色光点消失不见了。 **** “这部电影在情节安排和表达手法上都是我最喜欢的方式，我相信大家——” 于芃芃甜美温柔的声音被粗暴地打断，A班的门被人猛地拉了开来，发出酸牙的刺啦声。 “路忍？你回来了？”于芃芃有些发愣，望着站在门外神情紧绷的男人，忽然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你们知道他在哪吗？或者今天在哪看见过？”像是没有看见于芃芃的存在，男人站在门外，紧盯着坐在教室后排的那一大帮正在聊天打屁的培训生们。 砰的一声，男人握住推门用力撞向墙面。 于芃芃被发出的巨响吓了一大跳，所有的人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男人，教室在一瞬间陷入毫无征兆的死寂。 “尤游，你们今天谁看见他了。”见没有人主动开口，路忍的手微微捏紧了一下，接着手腕的青筋隐匿下去，他径直走向了坐在最中间的刘晓阳。 “知道尤游在哪吗？” “你找我们老大有什么事？”刘晓阳眼珠转了一圈，他瞧着路忍有些不善的面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准备拿起桌子上的游戏机。 那台游戏机被一只颜色惨白大手抢先摁住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路忍压着喉咙低声说。 刘晓阳身上不可见地抖了抖，这分明是一个询问，他竟然硬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恐吓的味道来。 艹，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姓路的有这么唬人的一面。 第44章 在对视中, 刘晓阳的眼神没坚持几秒就率先错开，他最终还是不争气得退步了。 “老大，他今天一天都没露过脸。” 路忍一言不发，俯视着像是在判断着刘晓阳有没有说谎。 “真的, 我说得都是真的, 你不信随便问其他人, 大家都没见到过……老大。”刘晓阳缩了缩脖子，生怕对方怀疑自己的话。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于芃芃从讲台上走下来，轻声询问。然而她才走到男人身侧, 对方便立刻背过身来, 连眼神都未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没有，抱歉, 打扰你授课了。”只是丢下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路忍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A班, 消失在一众人疑惑的视线里。 路忍一边快走着，一边用sos手环拨打着自己的手机号码。 重拨三次以后, 依旧是无人接通。 尤游会去哪些地方路忍是再清楚不过的，然而结合现在所了解的情况，路忍没有花费时间去一处处的寻找。他重新回到了前脚才离开不久的行政部, 坐上那部直通顶层的专用电梯，一路赶到了他顶头上司特殊人力资源局张局长的办公室。 路忍紧抿着唇, 敲了敲面前的门。 “请进。”张局长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抬起头, 布满细纹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路，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件事想向您汇报。”路忍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像是公事公办的机器, 不带一丝感情。 “哦，坐吧。”张局长愣了下，点点头，“喝点茶，什么事，慢慢说。” “您让我监控的危险目标不见了，SOS手环无法掌握他此时的位置，我怀疑昨天夜晚目标身上可能发生了一些突发状况。”路忍说话像上膛的子弹，语言直接，目标明确，“以防万一，我希望联合监管室一起寻找目标的位置。” “监控目标……你说得是尤游吧。”张局长听完后，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神情，像是早就知道了路忍说得所有情况，“嗯，我知道了，你要说得就是这件事吗？” 路忍微微皱了皱眉：“您不准备采取一些措施吗？您说过……他很危险，我以为他如果不见了，应该是件很紧急的事。” “小路，来先坐。”张局长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路忍站在原处，没有进行任何的动作。 张局长抬起厚重的眼皮，目光望向路忍，语重心长地说：“小路，我很理解你此时着急的心情，也很欣慰我们单位有你这样工作认真又有责任心的员工，我早就说过你很适合这份工作，是我们需要的年轻人才……” 领导的夸奖十分难得，如果是平常路忍这个时候或许已经露出职业的笑容，开始谦虚地感谢领导对自己的栽培看重了。 但现在的他面无表情，因为这些话都不是他想听到的内容。 他胸腔里像是塞着一只被挤压着气球。 他在不安的烦躁。 “您早就知道了吗？他不见的事。”路忍直接开口，这是他第一次极不礼貌地打断了领导前辈的说话。 “当然，我知道。”张局长不急不慢地说，“就像你说的，我很关注尤游的情况。也像我之前和你说的，监管室也一样在关注跟进。” “他去哪了？”路忍脱口而出，说完他便低下头收敛住目光，“抱歉，我想出于任何考量我都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为什么要道歉呢？你没做错任何事。”张局长望着路忍说，“你和尤游相处了这么久，衣食住行都在一块，你又不是没感情的草木石头，会主动关注他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路忍的手微微捏紧。 “尤游被那位接走了。”张局长长吁一口气，“我们也好松一口气了。” “为什么……会被接走？”路忍低声问。 “具体原因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是别人家里的私事了。”张局长回答，“那位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这也是尤游的考量吗？”路忍的声音愈发低，不过张局长还是听清了这句话。 他有些不解路忍提出的问题：“有谁会想一直呆在我们这个地方？谁也不会想一辈子失去自由，像犯人似的生活吧。” 张局长的话将路忍堵得无话可说。 确实，如果有离开这里的机会，那些惶惶度日的培训生们谁不会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 “可是，我无法联系到他。”路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理说，尤游能够脱离这里应该是件值得高兴庆祝的事。 “嗯，你联系不到他是很正常的。这次尤游能够被那位亲自接走，说明他和那位之间所存在的矛盾应该是和解了。”张局长随意摆了摆手，脸上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说到底都是血融于水的人，哪有说不开的话，我想过段时间，尤游这个不算光彩的名字就会消失，他应该会以全新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哎，还真是令人羡慕啊，我们这些人拼尽全力所达到的位置，有些人生下来就在那了。也是奇怪，他们有的还不稀罕，非要下来体验体验底层的生活，真是有够折腾的。”张局长感慨道，“不过，折腾够了人家也就回归高位了。是不是难以理解啊，我也理解不了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可能是因为我们和那些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吧。” “这件事结束了，你们以后应该不会有接触的机会了。” 路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张局长推出的结论，因为听起来每一句都十分合情合理。 就像他之前早就预料到的一样，尤游和那位高不可攀的元帅将军关系匪浅，就算阴差阳错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有了交织的机会，他们本质上还是拥有着截然相反的行动轨迹。 他们无法并肩前往同一处地方。 路忍十分平静地离开了张局长的办公室，对于眼下的情境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他有设想过两人的以后，但从未期待自己和尤游之间的感情能得到什么结果。 没可能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如果不是抵挡不住内心猛烈的悸动，他甚至都不会将精力时间投入在这样一段没头没尾的感情里。 路忍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除了冰冷的监控机器，他也懒得端着为人师表的臭架子，一路吞云吐雾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的门是虚掩着的，路忍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中午的阳光将房间照得发亮，阳台的窗户也是大敞着，素色的窗帘哗啦啦地作响，深秋的冷风狠狠刺在路忍的脸上。 十分应景，这里像极了他此时的内心世界。 路忍眼神扫了一圈，很快就在餐桌上找到了他给尤游的那部黑色手机。 路忍将公文包随手扔到一边，缓缓坐在了地毯上，他后背倚着沙发，两只眼睛盯着手里的机器，似乎很想从那巴掌大的屏幕上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失败了。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一个适合做侦探的大脑，又或许是尤游本就没有想给他特意留下什么消息。 路忍感觉很糟糕，他猜测自己很有可能是失恋了。 他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一张有关男人失恋恢复周期的表格，大部分的恋爱达人都表示男人和对象分手后步入的第一个阶段都是解脱。因为在恋爱过程中，他们往往都是被束缚着一方。 确实，在路忍看来，尤游也是他的束缚，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要将关注点放在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身上。在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尤游以强硬的姿态融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像一根扯不断的线紧紧缠在路忍的腰上，用力拽着他，将他一点拽回到一个人类该有的状态。 这就是路忍愿意开始这段感情的原因。 尤游能让他真切得意识到：他是活着的。 路忍缓缓直起身子，让自己的胃不再蜷缩一块儿。他深深吸了口气，希望自己能赶紧拜托掉这种伤心颓废的状态。 这是件很困难的事，他的大脑正在不受控地疯狂回忆他与尤游相处的点滴，企图以这样掩耳盗铃的方式缓解他内心的空虚。 “天黑了吗？现在几点了。”路忍有些惊讶于自己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麻木地扭过头望向隐匿在黑色中窗户，这一次他从玻璃中看到不再是一个垂头丧气的老男人，而是一个正在作茧自缚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惹，我知道剧情卡着很难过，但明后天我可能都更不了，因为被要求出差了。【社畜流泪】 ———— 感谢在2020-11-04 23:42:54~2020-11-05 23:4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稂婳 21瓶；桃李春风酒 10瓶；DRRM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各位教职员工：根据联盟气象部门预报, 我市将迎来暴雪天气，气温将在未来一周持续在零下五度左右，为了做好防护应对工作，现通知——” 时间是早上九点, 教务处的通知就已经下发到了每个人的手环邮箱中了。身为整个办公室里资历最浅的后辈, 路忍要将这份通知打印好, 提前放在每个人的桌。 “啧啧，真是鬼天气，温度说降就降, 仿佛一个晚上就到冬天似的。”王老师捧着一杯热茶有些哆嗦地倚在门框处, “我真该听我老婆的把那件大袄子穿上。” “毕竟已经十二月份了啊，感觉快要下雪了。”于芃芃穿着一件粉白色毛绒大衣, 手中也抱着刚充好的热水袋。 “路医生，你就穿这么点吗？”王老师的目光不由投向站在打印机旁边的男人。 男人一言不发, 看上去一副熬夜过头睡不醒的倒霉样，他的身上还是万年不变的上班族通勤打扮, 穿着淡蓝衬衫与西装外套，打着规正的花纹领带。 “路医生？”见男人没有回答，王老师又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路忍终于有了反应, 整理好打印件，偏过头来。 “你不觉得冷吗？”王老师忍不住搓了搓手背。 路忍愣了下, 经儿王老师这一说, 他这才发现自己今日的穿着与眼下的季节是格格不入的。因为体温远本就远低于正常的人类, 所以路忍对冷热温度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并且如果硬要说的话, 作为一名活死人，他可能还更偏爱现在干冷的天气。 “哎哟，路医生, 你这双手都冻得和冰块似的了。”在接过文件的瞬间，两人肌肤的轻微触碰让王老师吓了一跳。 “可能是真有点冷了吧。”路忍只能应和着搓了搓手，装出有些发冷的模样。 “你没事吧，我看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好，不会是生病了吧。”王老师皱着有些发白的眉头神情有点担心。 “没……有。”路忍微微摇摇头，他没有生病，得益于朝九晚五的生活质量也很不错，只不过如王老师所说得那样，出于某些原因他的精神不佳，说具体些，就是对所有事兴致缺缺，年纪轻轻就已经完全接受了未来混吃等死的生活。 “对了，你现在和那个小女朋友谈得怎么样了？定下来没有啊！”王老师笑着发问。 “小女朋友？”路忍有些听不明白。 “啊，你这是还要和我保密呐。于老师早就告诉我了，你小子早就自己找准目标了。”王老师轻呵了一声，“不是上个月就已经谈上了吗？不说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办公室里一下没了声，只剩下了烧水壶不安的喧嚣声，西装口袋里的哆啦A梦小毛巾安静躺着，因为太久没有被使用，干燥得像一块陈年脆饼。 这块方巾的原本是路忍在超市的打折区随手拿的，十块三条不值钱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他一件随身携带、必不可少的精神慰藉。 路忍的手伸进口袋，微微用力似乎在捏紧着什么。 “王老师，快要上课了，小心迟到了。”于芃芃轻声开口，缓解了有些凝固的气氛。 “哦，哦。”王老师似乎隐隐感受到自己似乎说了不太合适的话，便顺着于芃芃的话先行离开了。 办公室只剩下了于芃芃和路忍两个人。 “要不我给你倒杯咖啡吧。”于芃芃站起身。 “谢谢，不用麻烦。”路忍压着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咖啡提神的。”虽然说了不要，于芃芃还是执意拿过了路忍的茶杯，她走向门边的咖啡机，忽然瞧见垃圾桶里已经塞满了香|烟的包装盒。 于芃芃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和王老师都没有抽烟的习惯，这堆成小山的烟显然只有可能是一个人抽的。 她内心有些震惊，因为这几天她从来没瞧见过路忍吞云吐雾，她甚至还以为对方有了戒烟的想法。 谁料竟然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抽得更凶了。 “路忍。”于芃芃扭过头，望向藏在黑色电脑屏幕后面的人影，“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没有联系。”路忍沉默片刻说。 “哦，我想他应该是没有空。”于芃芃有些受不了这略显沉重的气氛，小心翼翼说，“我看新闻上说他最近挺忙的，好像要参加什么活动，真没想到啊，他的父亲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霍元帅。” “嗯，我也没想到。”路忍回答淡淡，听这语气于芃芃都快以为他们两个人在谈论的是无关紧要的八卦消息……关于一个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奇幻超现实的狗血事件，作为一名大致猜测到经过的知情者，于芃芃为路忍的恋情感到十分惋惜。 非本意的不告而别总是让人心疼的，就是她瞧在眼里都觉得很是虐身虐心。 见路忍没有和她倾诉的想法，于芃芃也不敢再多说，生怕一不小心话语间又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她默不作声地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霍华德—Howard”这个热门词条，很快网页面就就有无数种类的咨询消息铺天盖地的向她涌来。 “开幕镜头下，以为是一推就倒的天使美少年，原来是高不可攀的冷漠贵公子。网友称：已经坠入爱河，一眼沦陷的神颜杀。” “一夜爆红的绝美混血小哥，背景强硬，无人敢惹，你知道他的后台是谁吗？” “混血美少年真实身份大揭秘，出街动用二十四人警卫队，竟然是他的儿子？” “戚慕儿直播大胆示爱，称美少年Howard是她唯一择偶标准。” …… …… Howard当前社交网络上最火的人，因为绝美容貌凭借联邦电视台新闻中不到两秒的出现镜头惊艳全世界，后爆出身份为联邦霍布霖元帅从未露面的小儿子，成为所有人津津乐道的知名人士。 “戚慕儿是谁？”有人开口问。 “第一名媛啊，她爸是首富戚容，未来可能是联邦最有钱的女人了吧。”于芃芃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了，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提问的是坐在她隔壁的路忍。 “哦。” 于芃芃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她用余光望了望，才发现路忍没有望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有点尴尬，她还以为自己偷偷搜索尤游的消息被对方发现了。于芃芃有点心虚地关掉了窗口。 “你的快递来了。”路忍忽然开口说，“群里有@你提取的消息。” “怎么会？”于芃芃愣了下，解锁手机，“我最近没有买过东西。” “是陈浩给你寄的礼物。”路忍又开口，“群里传了快递单。” “……”路忍才说完，于芃芃就看见了那张快递单的照片，满是爱心花纹的粉红礼盒让于芃芃莫名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她真的没想以这样的方式在失恋朋友面前秀恩爱。 “恭喜。” “嗯。” “你不去拿吗？”路忍问，“再过一会儿，或许有人会去围观。” “嗯……我这就去。”想到那无比尴尬的情景，于芃芃放下咖啡杯，刷的一下站起，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路忍微微笑了一下，不过嘴角很快又抚平成一线。如果于芃芃此时还在，她就会发现路忍正在逛的页面和她所搜索的内容大同小异。 都是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路忍漫无目的地扫了扫网页上那些为了博人眼球而真假难辨地标题们，它们给青年取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美称，比如“联盟珍宝级美少年”、“神颜天使Howard”、“不可一世贵公子”等等，网上也有很多人跟风喊着这些名号。 路忍点开了自己的收藏夹，出于某种无法说出的心情，他收藏了那段让青年爆红网络的新闻镜头。 这个短视频是将原版速度调整到0.25倍的版本，即使如此也只不过拉长到了六秒左右的时长。 画面中茶发青年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连帽卫衣和一条很普通的白色长裤，他坐在广场的台阶上面无表情扫了眼镜头，开幕式上的雪白和平鸽纷纷振翅而起，飞向璀璨耀眼的冬日暖阳。 确实是无可挑剔的美丽。 “呜呜呜呜，我死了，简直是天使降临啊！一个男孩子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啊！！” “Howard的颜真的很能打，有种很奇妙的圣洁感，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只有天使，或者神明了。” “这个镜头可是没有滤镜的，他肯定请了专业团队，或者阵容微挑了，没有人能天生长得这么完美。” …… 路忍的嘴唇微微抿紧，谈过的旧情人一跃成为全联盟万人追捧的“颜值偶像”，按理说即使没能在一起到最后，也应该是件倍有面子的事。 可是看着那快溢出屏幕的夸赞仰慕，路忍心里只有蠢蠢欲动的烦躁。 什么神颜天使，什么贵公子，什么霍华德……这些和那人相关的标签没有一处是能和他的记忆对得上的。 很烦，就像自己最爱惜的正品被换成了假货。他想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霍华德，他想看的是那个时而黏人时而发疯的小神经病。 但在这热闹的网络上能搜到的只有大家的“霍华德”。 没有他的“尤游”。 SOS手环微微震动并发出声响，有电话打过来。 “您好。”路忍接通，简洁地询问，“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回答，只有轻微扫不可闻的呼吸声。 “您好，请问听得见吗？”路忍微微皱眉，他轻点出通话的详情页。 那是一个陌生且没有备注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惹，太累了，只写了这么多。双更留在明后天找机会吧。【不然榜单要写不完了orz】 明天剧情应该会去找Yoyo了。【如果我没脱纲的话…】 ————- 感谢在2020-11-05 23:49:51~2020-11-09 23:3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一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陈儿 6瓶；看小说专用、海棠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电话被对面的人挂断了。 “什么情况…”路忍被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弄得有些懵。 “发生什么了？”于芃芃抱着那只画满爱心的箱子走了进来。 “有人打电话过来, 却没有说话。”路忍想了下说，“大概是骚扰电话吧。” “骚扰电话哪有不说话的。”于芃芃微微蹙眉。 “或许是打错号码了吧。”路忍翻开着网页，似乎懒得纠结这通电话的缘由。 “可对方是打得是你手环的号码，很难打错吧……单位办公号码和一般私用号码完全不同, 真是奇怪了。”于芃芃摇了摇头。 “手环号码…”路忍听得愣了愣, 忽然他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路忍立刻回拨了过去。 “怎么样？”于芃芃问。 “打不通了。”路忍低声说, 过了会儿，再次拨打依旧无法接通。 “算了吧，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 对方应该还会打过来的。”于芃芃说。 “是B市中心的号码。”路忍望着网络搜索出的结果, 眼帘缓缓垂下。 “B市？那儿的电话怎么会打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于芃芃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便看到男人站起来收拾起东西, “你这是要去哪？” “申请休假。” 于芃芃不解地眨了眨眼，然而路忍丢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 就拎着包离开办公室了。 **** “这是什么？”张局长望着递来的白色纸条，眉头慢慢紧锁起来。 “假条。”路忍说, “我想把年假调前。” “怎么突然想请这么长的假……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张局长斟酌了下，开口问，“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 再坚持一个半月——” “家里人身体快不行了，想见我最后一面。”路忍垂着头, 声音低哑。 “哦, 哦, 这事确实不能等, 不然就成遗憾了……那你今天收拾收拾就赶紧出发吧。”张局长怔了下，立刻在请假单上签了字，盖了红章, “不着急，慢慢来啊，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谢谢局长，我先走了。”路忍接过假条，就直接离开了大楼。他哪也没有再去，就凭着这张字条，坐上了上午最后一趟离开特殊人力局的班车。 班车司机看着他两手空空，不由用奇怪的眼神多看了他亮眼。路忍也感觉自己是有够奇怪的，距离那个人离开已经过去一周了，他一直都安然无事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谁想今天只因为一通无法证实的电话，他脑中疯狂的想法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那通电话是那个人打过来的，路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坚定这个想法。 或许只是想找个随便的借口，这段感情没有个像样的交代，他认为他和尤游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 叮的一声，在“入群申请通过”的提示音结束后，路忍的手机就开始疯狂作响，接着让人看花眼的聊天消息在他的屏幕上疯狂弹出。 【哪位姐妹有Howard的原画质视频！帮帮孩子吧。】 【在群文件里，“天使降临”那个包会更新的，全都是我们宝贝最新的照片和视频哦！】 【欢迎新的小天使入群，撒花，撒花~】 【欢迎新成员IYOYO入群，鼓掌，鼓掌~】 …… …… 路忍有些发愣，除了上学那会儿加的班级群和现在的办公群外，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加入过任何聊天群了。 说实话，身为三十多岁有些上年纪的男人，这里的氛围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来没有加入过如此话多活跃的群体。 路忍申请加入的是Howard的真爱小天使粉丝群，IYOYO是他新取的昵称，他在网络上观察有一段时间了，发现这个群的成员总能拍到有关Howard最新的照片。 他来这里就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能够找到那个人的行踪。 “请问怎么样才能见到Howard？”路忍组织了下语言，将自己的疑问发进群中。 他盯着不断滚出的消息，那句简短朴实的疑问就像石子落在了海水里，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关注，就已经滚到很后排的位置，找都找不到了。 路忍想了下，为了引得群里人的关注，他发了一个一百和平币的红包。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1】 【谢谢老板+2】 ………… 这时路忍再次提出了自己疑问。 【我们宝贝很少露面的！】 【呜呜呜呜，我也想见我老公！】 【哈哈，可能只有闯进元帅家里才能见到Howard宝贝了吧，托腮。】 ………… 【元帅家在哪？】路忍按下发送键，这个问题显然太难回答，他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答案。 滴滴两声。路忍退出了群聊，发现有一个用YOYO头像的陌生人给他发来了私聊。 【你是霍华德的私生粉吗？】 路忍不太理解私生粉是什么样的含义。 【就是喜欢跟踪自己偶像，毫无底线的疯狂粉丝！！他们会扒窃自己偶像的个人信息，还会窃听偷拍！骚扰别人的生活！】 【群里有这么危险的人吗？】路忍皱了皱眉。 【我们可是Howard真爱粉！怎么可能会是卑鄙无耻的私生饭！】 【我不是你说的私生粉。】路忍立刻回答。 【是吗？可是我刚刚看到你一直在群里询问Howard的位置，很可疑啊。】那人还是在怀疑路忍的动机。 【我没有伤害他的想法，只是想亲眼见见他。】 路忍的手指停了停，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表述能不能解除对方的疑虑。 【算啦，我们男神背景那么强，私生饭哪有本事得逞。哎，我也好想近距离看看我家男神！可惜我不在B市，不然跟着VV姐他们一定能蹲到男神的。】那人发了个下蹲遗憾的表情包。 【VV姐是谁？】路忍很快把握到了关键姓名。 【VV姐是我们群主啊，男神很多照片都是她上传的。】 路忍没有再发消息过去，他加了那位VV姐的好友，只是暂时还没有通过。 他望向窗户，窗外是野蛮生长的树林，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坎坷的碎石路震得座椅上下颤抖着。 “果然是在B市吗？”此时此刻，路忍心里已经完全确定了，那通没有声音的电话一定是那个人打给他的。 ***** “贴心服务，宾客至上。温馨如家，彰显奢华。”机场的VIP宣传语以烫金的字体印在了泡有茗茶的一次性纸杯上。 路忍空着两只手，在漂亮空姐的指引下，从只有他一人行走的绿色通道离开了B市机场了。 “yoyo老板和vv姐什么时候到？”手机中不到十人的小群跳出了一条新消息，“据可靠消息，Howard今天下午会在B市最有名的MD医疗中心出现哦。” “收到，马上就来。”路忍熟稔地从收藏图库中发出了一张兔子的表情包。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表示自己愿意为粉丝群提供一万的资金捐款后，仅仅用了两天的功夫，路忍就以金主爸爸的身份便轻松加入了核心成员才能进的小群，并且顺理成章地占据了和群主VV姐平起平坐的重要地位。 小群里的消息路忍早就从VV姐那里听说了，也正是为了赶上这次见面的机会，第一次坐飞机的他直接砸了重金买了一张头等舱的票连夜从H市飞到了B市。 “就差你了老板，我们都到了，在MD医疗中心街区对面的奶茶店门口。” “我也到了。”路忍阖上了车门，他现在位于B市这座港口城市的文化街区，和一路上的金融大厦不同，这里街道上有不少未开门的博物馆，行人并不算太多。 算不上有什么难度，路忍随便扫了两眼就在不远处的街角望见了几个青春活力的身影聚集在一起。 显而易见，他的群友们年纪很轻，基本都是成年不久的花季少女。 “你们好。”路忍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我们很忙。”一个烈焰红唇的短发少女望着自己手里的设备，头也没抬一下。 “那个我是……真爱小天使粉丝群的，你是vv姐吗？”路忍语气不怎么确定，他感觉短发少女和VV姐的黑白头像有点像。 “你是……”短发少女猛得抬起头，路忍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掩藏不住的“又惊又恐”。 “我是IYOYO。”路忍准确报出了自己的ID昵称。 “IYOYO？你、你说，你是IYOYO？！”短发少女盯着路忍几乎要破声，“IYOYO是男的？！” “哇，开玩笑的吧，我们的老板竟然不是富婆小姐姐？” “我们群里有男粉，这也太——”一时间，这几位年轻少女们都在极度的惊讶中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你们没注意吗？我个人信息里一直写得是男。”路忍没有想到自己的性别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这年头谁会相信个人资料上的内容，我的个人资料里还说自己是公主继承人呢！”有人吐槽道。 “抱歉，我应该说清楚点。如果你们介意，我可以和你们分开行动。”路忍说。 “不用啦，我们也不是介意性别，只是太惊讶了一点。”vv姐摆了摆手，“不过，你是真的喜欢Howard吗？” “嗯。”路忍眼神暗了暗，“是的。” “那就够了，只要喜欢Howard我们就是好姐妹，不，好兄弟。”VV姐踮起脚有些费力地拍了拍路忍的肩膀，“更何况你还是我们的金主老板。对了，给老板买的奶茶呢。” “嗯……谢谢？”路忍有些哭笑不得的从一个双马尾小姑娘手里接过了粉红色草莓奶茶。 像是举行某种仪式，送上这杯奶茶就表示路忍已经被这个追星小团体所接纳了。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真的很神奇，有时候简单到只要喜欢同一样东西就足够了。 路忍也很意外自己竟然会因为尤游收获了几位“女性好友”。 作为一名还算有经济实力的成年男性，路忍中午还请了这几位姐妹吃了顿还算丰盛的午餐。 “今天真是让老板哥哥破费了。” “没关系，毕竟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拍你们的男神。”路忍双手交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来我们老板真的很喜欢Howard呢！”有小姐姐打趣道。 路忍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他忽然想要是说出自己曾经和他们口中的Howard同吃同住一个多月，这几个丫头恐怕会当场发疯。 “老板，我悄悄问一句，你……是gay吗？”有人好奇发问，“问得有些冒犯，因为喜欢Howard的男性真的很罕见。” “不是，只是单纯比较喜欢他这样的。”路忍感觉自己回答过类似的问题，似乎是于芃芃曾经质问过他，不过那个时候他给出的答案还是模棱两可，分辨不清楚的。 “哦~”少女们都发出了颇有意味的声音。 “怎么了吗？”和一群小姑娘聊感情心路，路忍莫名有些尴尬。 “没什么，这说明我们家Howard的颜果然是男女通杀的，嘿嘿。” 一顿饭后，原本还很生疏的几个人已经能站在街角边有说有笑，路忍虽然还无法自然加入少女们的聊天中，但这样欢快的气氛也确实减少些他心中淡淡的紧张。 是的，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路忍难得产生了紧张的情绪。或许是真的分别太久了，他头一次会因为要见到那个人而感到心跳加速。 那种心情简直青涩得和校园恋爱似的，路忍自己都快肉麻得承受不住了。 “快看！车来了，车来了！就是那辆黑的！车牌和开幕式那次出现的一样。”经验丰富的VV姐率先发现了男神到来的迹象。 “啊！！！是Howard！！！啊啊啊！我要死了！”少女的尖叫声一下子在路忍的耳边爆炸开来。 装着黑色保镖服的司机拉开车门，挺直地站立着，仿佛纹丝不动的墙面。一只惨白的手随意搭在车门框上，泛着柔光的茶色发丝慢慢上升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张面庞无疑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成品，依旧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只是和最初的视觉冲击不同，仔细打量，就会发现走出来的青年不是什么柔美漂亮的艺术品，冰冷冷的脸上有股子生人勿近的危险感。 “太帅了！太帅了！真人简直是美炸了！我要激动死了！！” “啊啊啊！！！Howard！！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啊啊啊啊！！!我们爱你！你是天使！！啊啊啊！!” 车门距离医疗中心的大门很近，少女们撕心裂肺地尖叫声没有能让青年偏过头，更没能阻止对方前进的脚步。 “走慢点啊！宝贝！让我多拍几张美照啊!”就在青年的容貌要完全离开镜头的时候，vv姐发现Howard忽然停住了脚步。 青年低下头，似乎是看向了手机，接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毫无预兆得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VV姐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手上已经下意识地连续按下拍摄键，捕捉到了这极为难得的瞬间。 那是她跟拍以外从未见过的神情。 “这是看到什么了啊！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VV姐望着机器中刚刚拍下的画面，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惹，辣鸡作者感冒了，但愿明天不要发烧。【榜单要写不完了orz】 —————— 感谢在2020-11-09 23:31:43~2020-11-11 00:2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em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太美了, 太美了，要命啊，真是360度无死角的绝美颜值。”真爱小天使群的骨干成员们围着机器屏幕，泛起了花痴。 “特别是这张, 呜呜呜, 这是什么我见犹怜的眼神, 妈妈心都要碎了。” “真的VV姐神了, 这张是能出圈的珍品，我都不想分享给其他姐妹看了。” vv姐有些得意地撩撩了额头前的刘海，她直起身，忽然发现周围少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嗯？老板哥哥去哪了？”vv姐到处张望。 其他少女们都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个和她们志同道合的“真爱粉大哥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 MD医疗中心, 位于12层的高级VIP客户休息室。 “Howard少爷，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签字。”一身黑的保镖将泛着淡黄色的牛皮文件递到了青年面前。 “这是什么？”尤游随意地扫了眼文件的标题。 “不清楚, 但这是元帅的命令。”保镖回答。 “我已经答应他明天上午出席发布会的事了，他还要弄出这样一份可笑的合同。”青年嘴角微微勾起, 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讽刺, “真有契约精神。” “这是规定流程，请您签字。”保镖声音冰冷。 “不签, 滚出去。”青年声音听着懒散, 态度却丝毫没有谈价还加的余地。 气氛微微陷入僵持, 保镖轻轻摁住耳麦，得到上面的指示后。他自己用黑色钢笔在文件上签下了“霍华德”这个名字。 “请您在这里好好休息，仪器需要调试六七分钟, 之后会有医生为您进行全面体检。”保镖朝着面无表情的青年微微鞠躬，接着后退出休息室。 啪的一声，合金门从外面锁上, 青年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捂住双眼，瘫坐在真皮沙发上。 青年张着嘴，深深吸气，想以此缓解自己临近极限的心脏，然而他的身体还是因为情绪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怎么办……他来找我了……” 他的右手紧握着手机，因为用力，清晰分明的青筋从白皙的肌肤下微微凸起。 他大概是疯了吧，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碰见那个人呢？ 不可能的吧，一定是自己产生幻觉了。那个人此时此刻应该在H市，坐在那间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和另一个爱慕着他的女人说说笑笑，享受着午后休闲的时光，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 这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只要他不出现，那个人的生活就不会被打扰。 至于他自己？有什么所谓。 他已经习惯靠想念一个人苟延残喘。他甚至完全做好了怀揣那段记忆步入坟墓的准备。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内心深处就渴望成为书中的那只穿破心脏的夜莺，为玫瑰而死，为一人而生。遵循浪漫至死的哲理，他选择了自己的归宿，他想自己那么喜欢医生，完全可以做到在牺牲精神下死心，不再贪图得到更多—— 可惜他想错了，他没有那么强的抑制力。 只要那个人呼唤一次他的名字，他就会无法自持，流露出最真实最贪婪的一面。 高级VIP客户休息室的平开窗敞开了，像凿开了一条缝的陶罐，冬日的冷风嗖嗖地吹在泛白的面庞上。 “尤游。”男人一只脚踩在窗沿上，那件万年不变的西装在风中疯狂鼓动着。 尤游傻眼了。这里MD医疗中心的十楼，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三十米的高度，从上往下看，足以让有恐高症的人瑟瑟发抖，动弹不得。 他们却在这里隔着一扇窗户对视了！ 真是太过疯狂了。 “医生……”尤游的嘴唇动了动，他震惊地发不出声音，身体却已经本能得行动，奔跑过去，紧紧抱住他最喜欢的人。 好冰。 当肌肤再次相触，温度互相传输，尤游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好想医生。 他真的好想医生。 “你现在松开手，我可能会掉下去。”头顶上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尤游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他只是将环着男人腰的手臂又缩紧了几分。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进来。”路忍缓缓低下头，望着那许久未见的茶色短发，心里没来由地十分想念那柔软的触感。 有点干燥，毛色也没以前好了。路忍一边摸着青年的头发，一边心里暗暗比较着。 果然还是养在他身边好点。 “你怎么来的？”埋在他怀里的人闷闷地问。 “嗯……爬上来的。”路忍说得模棱两可，妄图找点能糊弄过去的借口，“其实我一直有攀岩的兴趣爱好，这个高度还行……” “医生为什么来这里？”尤游吸了吸鼻子，终于强忍着心情抬起头，望向男人的脸。 “来找你。”路忍的眼帘微微垂下，“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见面前，他有太多的话想倾诉；然而真正见到后，很多话说出来意味也就变了，还不如不说。 淡蓝色的眸子暗了暗，尤游微微摇了摇头。 “是吗？我以为你那天打电话给我是有话想给我说。”路忍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淡淡的，“是你打过来的对吧。” 那通电话是他打得。尤游没有否认，但原因和医生想得不同。 他没什么想说的。 他只是单纯想听听医生的声音，说什么内容都没关系。他那个时候十分需要听见医生的声音，不然他的精神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 路忍没有再去询问青年更多的情况，反而说了点不相干的事。 “你应该看过吧，在莎士比亚的剧本里，罗密欧是爬着窗户见朱丽叶的。” 尤游愣了愣，他发现了分开了的这段时间里，医生似乎变了许多。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有很多他都无法看透其中的含义。 或许他还不算了解医生，毕竟如果他真的了解，今天他就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医生对话。 路忍抿了下泛白的嘴唇，他扭过头往下望了眼，地下停放的汽车小的像一只只打盹的甲虫。他忽然思考起在失重状态下，两个成年男性直坠下落所造成的冲击力。 应该是挺猛的。 还好他这具身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玩坏的。 “我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路忍转回头，他的声音随着风一起吹着尤游的脑袋嗡嗡作响。 ***** 休息室白色的印花窗帘哗哗作响。有人敲了三下门。 “Howard少爷，仪器已经调试好了，您可以出来了。” 无人应答。 “抱歉，失礼了，我进来了。”青年爱搭不理的态度是很正常，不仅是保镖，还是伺候在身边的人，都是知道青年的性格阴晴不定，听说精神上还存在不稳定的问题。所以直到推开门，看到屋里的情况前，保镖都没有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警报！警报！Howard少爷不见了！”保镖经验也很丰富，他先是搜查了整间屋子，确认目标消失后，就立刻连通耳麦，向上汇报这一紧急的突发情况。 “消失地点为MD医疗中心，十楼的贵宾休息室。” “消失时间可以确定在十分钟以内。” “逃离方式……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门外没有离开半步，他不可能走门离开，就像魔术里的大变活人。”那名保镖望向面前敞开的窗户，脸上露出了些许迷惑，“除非少爷的隐藏身份是超人或者蜘蛛侠，直接从窗户跳下去，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快速逃离的方法了。” ***** B市，繁华街区的阴暗小巷子里。 尤游站在凹凸不平的红砖小路上，头上披着一件落满尘土的西装外套。一排纽扣扣到只剩一颗，位置刚好尤游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造型无疑是很奇怪的，路过的小孩子都以懵懂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个不停。 “来，把这些戴上。”头上的外套终于被取下，男人从纸袋里拿出了一条红格子围巾和一顶毛茸茸的白色帽子。 “我不冷。”尤游像玩偶一样站着，任由男人打扮。 “我知道，我是怕你被人半路抢走了。”路忍用围巾将青年那张宛如艺术品雕像的脸遮挡了起来。 “什么？”尤游有些发懵。 “你不知道吗？现在网络上有很多人喊你‘老公’，还有很多人囔着要为你生孩子。”路忍用力将围巾扎紧，见尤游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才将围巾弄松了点。 “为什么？他们疯了吗？”尤游皱了皱眉头，“我不需要孩子。” “这是一种表达喜欢的语言方式，他们也不是真想生孩子。”路忍想了想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意思，“他们只是馋你的身子而已。” 尤游的身体微微僵了僵。 “放心，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会认出你的。”瞧着青年不自然的神情，路忍不由微微笑了笑。 尤游有些尴尬得望着地上的红砖，感觉有些热，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和这地砖一个颜色了。 随意一句话就会让他心跳加速，随手一个动作就会让他想入非非。尤游很清楚在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没有半点反抗的办法。 就像半个小时前那样，他本不应该离开那个房间，但男人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就无法再拒绝对方的任何提议。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男人就搂着他的腰翻过窗户，向后倾倒。 什么安全措施都没有，就这样直接抱着他自由下坠。尤游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但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任何的不安，或者恐惧。 在高空相拥，和医生一起走向死亡也很浪漫。这是尤游的真实想法，他对男人的迷恋就是已经到达如此病态的程度了。 “可以牵着手吗？”尤游一边说着，一边握住那只在寒风里晃悠着的大手。 路忍喉头滚了滚，没有嘴上答复，手上则微微用力回握。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路忍望着眼前四通八达的路口。 “没有。”尤游微微垂下头，他说谎了。他有想去的地方，他想回家，就是那间和医生两个人生活的宿舍。但他知道这不现实。 因为他和医生已经无法回去那里了。 “B市与A市相邻，也是海港城市，我们去看海怎么样？”路忍想了下说，“你看过大海吗？” “没有。”尤游摇摇头。 “我也没有，那就去看海好了。”路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查了路线和攻略，在网络上订了两张前往海边的票。 路忍和尤游坐在前往海边的观光大巴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和一位上了岁数的司机大爷，其他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 “人好少。”路忍上车时嘀咕了一句，谁想这句话被坐在驾驶位的老大爷听见了。 “现在是冬天啊，海面都冻成冰，哪有现在去吹冷风的。” 路忍微微有些尴尬，大爷说话有口音，尤游没有听懂。 “他说什么？”尤游扯了扯路忍的袖子。 “他说我们运气好，今天来海边玩的人不多。”毕竟是自己提出的计划，为了维护下颜面，路忍决定撒了个谎。 观光车很快就驶出了市区，路忍和尤游两个人并肩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气氛还是不太对。从他们两个人见面起，就一直没有进入以前那样自然的相处状态。路忍微微偏过头，发现尤游已经解开了围巾，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快速变化的风景发呆。 “你真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路忍还是开口了，他无法彻底忽视，尤游不告而别这件事在他心里是一个疙瘩。 “医生呢？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尤游的目光依旧盯着窗户。 果然很奇怪啊，这个语气就像在生气一样。这小家伙从来没有用这种淡漠的态度和他说过话，换作以前早就扑过来，甜言蜜语的恨不得永远黏在他身上的。 这是怎么一会儿事？难道是对他没什么兴趣了？路忍的太阳穴猛得跳了一下，他有点慌了，如果真是他想得那样，那他所在的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尤游。” “嗯。”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情？” “我喜欢医生。”尤游的回答依旧果断，没有犹豫。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路忍心里微微一松，继续问。 这次尤游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他。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什么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正常理解，意思就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再说明白点就是委婉的拒绝，不想有任何的关系。 一边说喜欢他，一边又不想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定义是随便玩玩？ 早些说清楚啊，说清楚了，他也不会像这样着了魔似的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只要当时在离开的时候，留个字条就可以了，难不成还怕他死皮赖脸不放他走吗？ 路忍的脸慢慢沉了下来，不经意间，他抽回了两人相握着的手。 在那一瞬间，青年的身体似乎怔了一下，路忍感觉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因为观光大巴在这条路上行驶得很颠簸。 尤游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路忍的身体则渐渐侧向了另外一面，两个人没再交流，座位之间像树立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千防万防他还是被人耍了。路忍解开了最顶部的纽扣，让冰冷的空气贴近自己的肌肤。他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极为烦躁。 既然都这样了，他们还去什么海边……难道是想作为分手旅行吗？ 身为一个忙碌的成年人，路忍决定把话再说明白点。他的原则一直没有变，他不擅长玩感情游戏，所以只会将心力时间花在值得的人身上。 “我有话想和你说清楚。”路忍偏过头，说了个开头却没人回应他。 青年倚在窗边，阖起了眼睛，呼吸已经平稳了。 “睡着了？有这么累吗？”路忍愣了愣，看着青年的额头一下接一下地轻撞在窗户玻璃上。 “还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路忍叹了口气，伸出手将那颗摇摇晃晃的脑袋勾到了自己这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估计是更不了，辣鸡作者需要赶工作进度了。 ———————— 感谢在2020-11-11 00:21:33~2020-11-11 23:4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一y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爱心与同情心, 某年秋天福利院的花园里突然多了一只小宠物。路忍记得那是一只全身金毛的小狗崽，有着亮晶晶的眼珠子和粉嫩的舌头。它到来的第一天，几乎所有孩子都跑到花园来围观它，排队抚摸着那柔软的金色绒毛。 当然, 所有的孩子里肯定是不包括是路忍的, 因为根本没人告诉他花园里多了条狗的消息。那时候的路忍在其他人眼里有自闭倾向, 是个只喜欢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出神的小屁孩。 按道理说, 这种凑热闹的事一般不会与路忍有什么交集，然而直到有一天，路忍在自由活动时间偷吃火腿肠的时候，被发现了—— “你……是要吃吗？”他被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紧紧盯着, 只能忍痛将自己午餐省下来的口粮分出去了一半。 大家都说狗是很有灵性的生物, 是人类忠实的伙伴。然而在小屁孩路忍眼里，狗崽子是大大的狡猾，因为自从那次撞见以后，每次他一撕开火腿肠的包装袋, 就会有一种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他的脚边讨好的磨蹭。 要是不给它，它会不会狂叫将更麻烦的人吸引过来——因为心里是抱着这样的顾虑, 再加上这只受欢迎的金毛狗崽确实是长得乖巧可爱，路忍每次也算是对这位不速之客有求必应。 后来, 在气温愈冷的日子里，路忍也常常会趁没人的时候, 抽空来看看这只小狗崽，他会带来干净的水，存下的食物，或是一些阿姨们要丢弃的破被褥。他们愈发相熟，大概一个月后, 小狗崽见到路忍就会主动跑来示好，虽然在他人面前，路忍往往都不会搭理，但背地里他也已经给这只小狗崽取了专属的名字。 这样隐匿的陪伴大概持续到了开春，路忍发现小狗崽变得不对劲了，开始和他一样犯懒，双眼无神，食欲不振。再后来它开始掉毛，表皮红肿，毛色再无起初的漂亮光泽。福利院的阿姨说他们忠实的朋友生病了，需要送医院治疗，小朋友们听了之后都特别担心害怕，甚至还有小男孩当场不争气得流泪大哭了。 所有人都不希望惹人喜爱的小狗崽出事，路忍也不希望，好在一个星期后小狗崽被治好了，它恢复了漂亮的毛色被阿姨重新抱回到了福利院。 那天福利院还专门举办了庆祝小狗崽回归的游戏活动，大家一起在阿姨的带领下玩得很开心。 路忍以肚子疼为理由请了假，独自躲在床上裹着被子，抹眼泪发泄了一场。 回来的不是原来那只小狗崽，这件事显然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那是路忍头一次深切体会到建立亲密关系的可怕和痛苦。 只要不熟，不了解，不喜欢，就不会有糟糕麻烦的负面情绪。出于这样的自我暗示，路忍开始无意识地疏远周围的人，他没有亲人，不交朋友，也不谈恋爱，麻|痹着自己的感情，然而有些事不是回避就能避免的。 就像那只小狗崽，路忍从没想过自己能和动物建立友谊，可谁想照顾着照顾着，一切就成了发自内心的习惯。 所以说，人终究无法成为孤立的个体，即使路忍冷淡颓废地自我封闭，也会有人光芒万丈地向他扑来。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路忍眼神微微飘向身侧，事实上人的感情远比狗来得复杂，就像靠在他肩膀上的这个青年。 尤游没有真正睡着，当他触碰到对方脑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可能是不想和他说话才故意装睡的吧，路忍原本是这样理解的，直到刚刚他感觉到有湿湿的液体一粒一粒落在他的颈窝里。 这算什么一回事呢？明明他才是被耍的那一个，结果罪魁祸首倒是开始趴在他身上悄悄哭鼻子了。 路忍叹了口气，抬手轻摁住青年微微颤动的头。他没有吭声，毕竟他连对方流泪的原因都不明白，怕随便开口又会说错了什么。 “我爱你，医生。” “我爱你，医生。” “我爱你，医生。” …… 那人埋在他脖子里声音很轻，却抖得极为厉害。路忍听得微微愣神，他不知道自己感受的对不对——似乎对尤游来说，喜欢他似乎是一件十分不安的事。 “你在害怕什么？”路忍想了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开口，“是因为我吗？” “……” “因为我是个……”路忍停顿了片刻，试图找一个形容自己合适的词语，“怪物，让你感到害怕了，是吗？” 这一点上路忍是十分理解的，虽然他总是数落对方是“疯狗”“疯子”，但到底也是属于人类范畴的，和他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好太多了。 换位思考下，要是大学那会儿有人突然赤手攀到他教学楼十层的窗户口，还伸手邀请他一起往下跳——他可能会直接被震惊到大脑宕机。所以那时，尤游愿意豁出性命抱住他，路忍还是颇为触动的。 如果现在，对方后知后觉因为他的存在而害怕的话，路忍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情有可原，有时候他以人类思维瞧自己也觉得够可怕的了。 “怎么会？”青年缓缓抬起头，淡蓝色的眸子还笼着一层雾气，“医生才不是什么怪物。” 路忍微微错开目光，他开始对眼前的青年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原来他一直有想隐瞒自己身份和对方相处下去的想法。 毫无疑问，这是卑劣的欺骗。 “很感谢你没有细问我其中的原因，尤游。因为我很难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路忍眼帘微垂，“你不用出于害怕的情绪说违心的话，真相就是如你所见的那样，我可以保证会接受你所有的决定和想法。所以你不用这样战战兢兢，如果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如果你希望我现在消失，只要说出来就好，我会立刻……”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仿佛威胁般可怕的话？”尤游的肩膀微微抖动。 路忍怔住了，连忙解释：“不，不是威胁，我是说真的，我不会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说现在消失……” 两道细细的泪痕在精致的面庞上留下清晰的痕迹，这不算瑕疵，甚至可以说那张脸比平日漂亮得更加真实。 只是看着让人难过。 路忍的心被狠狠捏了几下，当自己深陷其中，他所学的那点心理知识全都喂了狗完全派不上用场。自以为是的安慰全都成了伤害的利刃，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只能有些笨拙地用指腹帮对方抹去泪水。 “求你了，别哭了，”路忍低下头，两人的额头轻轻相抵，“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听你的，好不好？” “不要现在消失……” “好。” “想要牵着手……” “好。” “想要你，亲吻我……” 路忍没有再说“好”，他将头垂到更低更方便接吻的位置。比起急躁不安的面对面交谈，他们此时只保持了为零的极近距离，像在冬日停止鸣叫的凉蝉，沉默地分享彼此的时间。 绵|软，发甜，流连忘返，接吻早就不是第一次，路忍才发现这亲密行为里包含着丰富的口感层次。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用心，也没有想到这种羞于启齿的事也要用心。 …… …… 分开后，两人的眼神都出奇的一致，都还留恋在刚刚深切感受的地方。还想再来一次的念头同时徘徊在两个人的头脑里。 “到终点站了！好下车了！”前面的大叔敞着嗓门提醒道。 “走吧，先下车。”路忍率先回过神来，他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拉着青年离开了座位。 “往前走两千米，有一家旅馆可以过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路忍下车时听见死机大叔操着方言轻描淡写地冒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路忍回了句，有些尴尬地下了车。 两人才站定，大巴车就在他们跟前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深蓝色大海出现在了路忍和尤游的面前。安安静静的，海面就像完全凝固了似的，亮光熠熠，像宝石平整的切面。 “我们到了。”路忍偏过头，望向身边的人。 正巧，尤游也正望着他，用那双比大海浅得多的眼眸望着他。 路忍的喉咙咽了咽，用手指勾下自己给青年亲手系上的红格子围巾，低头主动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1 23:45:08~2020-11-16 01:3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一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 21瓶；沾襟 4瓶；阿慎、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白色的雪随着北风下落, 有的落进深蓝色的海面，有的落到了茶色与黑色的发梢上。 路忍和尤游并肩走在廖无人烟的海边小路上。海边沙滩上藏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生物，比如被海浪遗落的白色小贝壳一个接着一个。路忍没想到尤游会对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感兴趣，一路上捡了不少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你要把这些都带走吗？”路忍问。 “嗯, 这是纪念品, 证明我和医生来过海边。”尤游的眉眼十分柔和, 就和他被关在监管室时捧着那本《夜莺与玫瑰》一样。 路忍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侧脸, 看着咸咸的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抚过那略微泛白的嘴唇。 路忍心里在想着下大巴车后两人接吻的场景。 这是控制不住的本能。毕竟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和喜欢的人在一块儿，脑子里装得都是差不多的事。 “医生,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尤游微微仰起头问。 “嗯, 沾到沙子了。”路忍睁着眼睛说瞎话。 “沙子……？”尤游愣了愣。 “我帮你弄吧，你手上也都是沙子，越抹越脏。”见尤游抬起手，路忍便立刻弯下了腰, 指腹装模作样地轻扫过青年的面庞。 “医生长得真帅气。” 帅个鬼啊——被真正长得好的人这么夸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听起来特别羞耻好不好。 “就算真帅……你也别这样盯着我看啊。”路忍压着嗓音, 此时他有点心虚，因为他在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极为不自然的神情。 “不能看吗？医生之前还答应都听我的。”尤游的眉毛耷拉下来。 “看吧, 看吧，随你看。”路忍叹了口气认负, 看就看呗，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再说，他的脸皮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已经磨练得够厚的了。 尤游眼中染上笑意，望着男人嘴角淡淡地上扬。 “起来吧, 下雪了，我们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路忍右手将青年扶起来，左手拿出纸巾，并微微撑开自己衣服的口袋，“还有你捡的那些宝贝先放在我这里，万一有寄生虫什么的，要把手上的沙子都擦干净，知道吗？” “知道了。”尤游小声嘀咕，“医生好啰嗦，好像老头子。” 路忍的嘴角抽了抽，拿着纸巾帮青年擦去手上的污垢：“嫌弃我啰嗦，那你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不要。”尤游望着两人接触着的双手，拒绝得极为干脆。 “不要？”路忍轻笑了一声，做眉毛微微挑了下，“那你还挺矛盾的。” “不矛盾，是故意的，我喜欢医生不放心我的样子，也喜欢医生像老头一样对我啰嗦。”尤游脸往前凑近，淡蓝色的眼睛藏着狡黠的笑，“因为在这个时候，医生口中，眼里，心上，全都是我。” 路忍抬起头，心跟着猛得突了一下，就像爱情小说中的那句烂俗比喻，他望着尤游的脸，那一瞬间仿佛真的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 用这么一张犯规的脸目不转睛地冲着你说甜腻的情话，哪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能顶得住？ 就是春心萌动的大老爷们也顶不住啊。 路忍往后退了一步，脸侧向了海水的那面，轻咳一声：“脸皮真是厚。” “医生这样闷骚的性格，不就喜欢我这样主动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拜托你，少说几句吧。”路忍听不下去了，迈开步子想往前走，结果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 路忍动作一顿，最后叹了口气，认命地将那只手握住。 “尤游，那边有几只海鸟。” “嗯。” “你看那里，树枝上都积雪了。” “嗯，看到了。” 尤游微笑着应和着，自然地走在慢半步的位置。路忍走在前面，他就乖巧地跟在后面，从始至终目光都未曾离开过这个男人。 ****** 竖长条的蓝白色招牌出现在夕阳下的余晖下，“海平旅店”四个黑色大字出现在了路忍和尤游的眼前。 叮铃铃，漂亮的海螺坠撞击出清脆的响声，路忍推开门，走进了这家带着些文艺小资气的海边旅店。 “您好，住宿。”路忍走到前台。 “一百五，标准单间。二百五，大床房。”捏着报纸的大叔头也没抬，“自己在本子上登记公民身份号。” “那来两个单间。”路忍握住笔。 “一间一个号，两间两个号。”大叔说。 “请问能不能，一个人开两个单间吗？”路忍问。 “你一个人为什么要开两个单间？”大叔声音有点不耐烦。 “……”路忍点开了手环上支付按键，“那就一间大床房。” 【账号到账二百五十和平币。】前台上的招财猫发出了清晰的电子声。 “喏，钥匙，晚饭七点，早饭也是七点，房间到明天十二点，过期不候。还有如果晚上干奇怪的事，床被之类弄脏的话，是要赔钱的。” “奇怪的事是什么？”路忍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谁知道呢？这可难说了，我只是遇到每个年轻人都要提个醒而已。”大叔态度随意地说，“毕竟曾经碰见过一个奇葩直接把我的床给整榻了。” 路忍眼角抽了抽：“您放心，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奇怪的事。” “但愿如此。” 路忍不再与这位大叔多说，拿着要是拐进了偏暗的木质走廊。他的这间大床房在二楼，位置朝南，家具摆设都还不算不错，除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大海的咸湿味。 路忍推开窗户，朝着隐藏在旅店下的青年招了招手。 他打开暖气开关，准备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尤游也以干净利落的动作从窗户翻进了房间里。 “只有一张床。” “那是因为你没有公民身份号，”路忍不知怎么解释起来，“我本来是打算订两间单间的。” “幸好只订了一间。”尤游望着面前松软的大床，歪了歪头。 “为什么？” “因为我今晚是一定要和医生住在一起的。”尤游耸了耸肩，仰头躺在了床上。 “你……想干什么？”路忍结领带的动作停住。 “不想干什么啊。”尤游望着天花板，若无其事地说，“只是有感觉了。” 路忍的喉头滚动。 尤游侧过头，望向男人紧绷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医生也一样吧，主动亲了我两次，很少见的情况。是因为我不在忍耐太久了吗？” “你想多了。”路忍试图保持镇定，然而他周边的气氛已经慢慢变得灼热。 “是吗？我以为医生也有想法，所以路上一直偷偷看我来着……”尤游坐了起来，褪去脖子上的红格子围巾。“你不热吗？医生。房间里开了暖气。” “我还好……”路忍声音有点艰难。 “可是，医生的脸红了。” “我的脸不会红。” “那为什么都不敢转过来看我呢？明明在海边的时候，都望着我出神了，不是吗？”尤游站起身，将摘下的帽子和围巾放在一块儿，尾音缓缓拖长，“真的不想吗？” 路忍缓缓呼出了口气，试图平心静气后，他转过身望向站在身后的漂亮青年：“天还亮着说这些不合适。” 唰的一声，青年伸出手臂猛得拽住窗帘一拉。 “现在天黑了，医生。” “至少……等我们洗个澡？” “不想等了。” 黑色的房间里，路忍拥有着和人类不同的清楚视野。他能清晰地看见尤游是以怎样的神情，怎样的姿态向他走来的。 那是他无法拒绝的美。 “请感受我，医生。”尤游是这样凑在他耳边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6 01:33:52~2020-11-18 00:5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一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li 10瓶；槲叶离枫 3瓶；夜云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在极简主义的世界观里, 每个人都可以看作一条直线。 伴随着不同角度的倾斜，它们渐渐从平行转变至相交，有些关系亲密的一条平躺，一条竖立, 互为垂直, 组成一个, 由爱意无限延伸而去的直角。 尤游正在经历成为直角的过程, 理论和实践之间有着很大的鸿沟，配合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要辛苦太多。 不过他没有因此说任何扫兴的话，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忍受撕裂般的疼痛, 直至破皮出血。 “我去洗个澡, 你先休息会儿。”就在他痛的额头都出汗的时候，紧掐在腰上的手松了开来。 “医……生……”尤游有些发怔，想叫住身后的男人，但他的嗓音低沉得厉害, 挽留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 浴室的门开阖，男人已经离开了。 ****** 在墙壁的另一边的浴室, 路忍双臂撑在洗手池便，感觉自己快被折磨疯了。 他不知道身为一名连活着都称不上的丧尸, 自己的大脑怎么还分泌出这么激烈可怖的冲动。 冰冷的水流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路忍的头顶，但即使如此, 他的头脑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青年紧皱的眉头和痛苦到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会如此狼狈，如此让隐忍。 那一刻，路忍很清楚在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的情况下，以他现在的身体，如果完全沦陷失控于欲|望, 那尤游肯定会有极为可怕痛苦的遭遇。 真的只差一点，刚刚只要精神松懈那么一下，他绝对会干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毕竟那张脸……那张脸……如此让人心疼，也如此让人兴奋…… “太糟糕了，他是小屁孩不懂，你也跟着糊涂吗？”路忍抬起头，望向玻璃中自己湿漉漉的面庞，语气满是自嘲的鄙夷，“真把自己当野兽了吗？太混账了，路忍。” ******* 尤游一个人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嘴巴微张着喘着气，他的身体蜷缩着像一把张开的弓，耳边是隔壁哗哗哗的冲水声。 为……什么？医生竟然会在中途突然停下来？ 明明起初都很顺利……为什么医生不愿意和他一起做到最后？ 是因为他没能吸引对方，还是因为他的身体不是女人？ 尤游紧攥的手无力地松开，眼圈微微发红，内心充满了难言的羞愧和挫败感。 他竟然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满足……那他还有可能让医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吗？ 尤游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再加上身体的酸痛，连带着意识也跟着有些不太清晰。 “医生，医生，医生……”尤游的眼睛慢慢阖上，消化着身上还未消散的感触。他刚刚真的很幸福，被医生紧紧拥抱在怀里，两个人就像成为了统一的生命体。 医生非常需要自己，医生的行动如此明晃晃地宣誓着。 他从来没有那样安心过。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带着略微歉意的低沉嗓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对不起，尤游。” 尤游睁开眼睛，微微偏过头：“医生，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刚才我……”路忍有些难以启齿自己的丑态，“我……” “不，都是我的问题，”尤游重新背过身去，轻声说，“是我让医生扫兴了。” “什么扫兴？”路忍听得有些懵，他分明是兴致太高了。 “没什么。”尤游嘴角微微耷拉下来，整个人像鹌鹑似的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这是生气了？一定是生气了吧。好歹也是个男人，要换作他遭遇这种情况，指不定反应还要过分。 路忍想了想，尴尬地咳了一声，低下头厚着脸皮凑到了青年身边，轻轻摇了摇对方。 “尤游？” “尤游？” …… 大概唤到第三声的时候，尤游才闷闷应了一声。 “你去洗个澡，好不好？”路忍好声好气地开口道。 “不想洗。”说到洗澡，尤游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听话，先去洗个澡，回来再继续睡，好吗？”路忍摸了摸茶色的碎发，说话的语气无比耐心，听起来和哄孩子似的。 “我累了。”尤游眼帘微垂。 “我知道你累了，我抱你过去，这样可以吗？” 尤游一愣，抬了抬眼皮，见路忍真的张开了手臂望着他，整个人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双手也自觉地搂住男人的脖子。 无论怎么样，也想被这个人抱着。这方面尤游是直接派，他不太擅长压抑自己的渴|望，很多时候身体上的行动比他头脑里的反应要快。 路忍微微笑了下，很轻松地就将青年横抱了起来，走向了浴室。 尤游坐在温热舒适的水中，面庞上泛着很显眼的红。路忍没有离开，而是悉心地在帮他清洗。 “我自己来。”尤游低声说。 “没关系，你不是累了吗？”路忍将手上的毛巾枕干，面上没有任何的异常，“我帮你吧。” 尤游沉默地坐在水里，虽然被男人温柔地照顾着，他还是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抱歉，让你受伤了。”路忍突然说，“我当时有些太冲动了，不是故意想让你那么疼的。” “……”尤游望着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波纹，“医生因为我冲动了吗？” “嗯，”路忍有点不好意思，“可能你当时那副样子好像击中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喜好上了。” “真的吗？”尤游有些不相信，“既然……是喜欢的话，为什么后面突然停止了？” “因为你都快疼哭了啊，嘴巴也都咬破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疼，”尤游耳朵像烧起来了一样，听到男人的描述，恨不得将自己的完全沉入水里，“我不在意的，还可以忍受……” “为什么要忍受？这又不是惩|罚|受刑，是两情相愿的事。”路忍叹了口气，摸着青年的后脑勺，“再说，我也不想你那么难过，下次做好准备再说吧。” 原来医生是因为怕自己受伤当时才停下的吗？ 解开了心里的误会之后，尤游的眉头微微松了松。 “下次是什么时候？” “额……至少要等你现在身上的伤好了以后。”路忍将青年重新抱回到床上，“时间也不早了，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带些吃的上来，顺便再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药店。” “伤没有那么严重……”尤游躺在床上说。 “我知道，但上了药好得总会快些。”路忍一边说着，一边套上了西装，“手机就在你手边，有什么事直接拨号给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尤游望着男人匆忙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扬了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医生的眼里自己总是一副很“娇弱”的形象，似乎对方早就忘了他也是个一刀一个丧尸头的暴|力分子。 说实话，他应该好好提醒一下医生，自己也是很厉害的，但是，他真的很迷恋这种被人照顾着感觉。 叮叮叮叮，消息不断响起的声音。 尤游偏过头被床头柜上的手机提示音吸引。因为当初玩游戏的缘故，他的指纹也能轻松解锁医生的手机屏幕。尤游拿起手机，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冒出无数红点的群聊。 “真爱小天使群？这是什么？为什么给医生发生这么多的消息？”尤游皱了皱眉点了进去。 【老板哥哥，你去哪了？！@IYOYO】 【老板哥哥，你看见消息回复一声，你这样突然消失好吓人啊！！】 【我们和VV姐都很担心你，你是先回家了吗？】 …………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老板哥哥，指的是医生吗？”尤游的神情变得阴沉起来，“担心？他们难道和医生很熟吗？” 这时一条私信突然抓住了尤游的注意。 【@IYOYO，看到快说话，要不然今天“老婆的绝世美照”就不发给你了！鬼脸。】 “老婆？怎么可能？医生……怎么会有老婆了？”尤游看着那行刺目的语句，脑中一片空白。 从指尖开始，尤游的身体一寸寸的凉了下来。他控制出自己的情绪，十分缓慢艰难地打出了一句回复。 【照片发过来。】 【哼，要老婆绝美照片的时候就不装死、玩失踪了？求我就发给你。】那片短发的女性头像闪烁了几下。 【发给我。】尤游的双眼紧紧盯着发光的屏幕，不自觉地咬紧自己的牙关。 【凶死了！发给你就是了！！】 之后，着一张张精修过的照片连续不断地跳入尤游的视野里。 尤游将沉着脸就那些照片点开。 “怎么会……是我？”尤游放大照片的手指僵住，整个人再一次懵住了。 【怎么样本小姐的拍照技术无敌了吧！是不是绝美！！你现在一定在舔屏吧。】VV姐得意的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这是我老婆？】 【大概在你梦里是？】 尤游的喉头滚了滚，换了一种问法。 【我亲口说他……是我老婆了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啊？你平常在粉丝群里不是都这么喊得吗！ 你不是说自己最吃Howard少爷的颜的吗？还特别臭屁的说过，以后对象就要找个和少爷一模一样的。老板，你到底怎么了？问得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还说过什么……关于我老婆的……】 【谁记得群里发得那么多彩虹屁呀，你想回忆自己的追星历程可以去翻聊天记录啊！】 “聊天记录……这些真的都是医生说得话吗？骗人的吧。”翻了没两页，尤游就有点不敢看下去了。 真的，他的心脏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他怎么也不敢奢望的事可能成真了。 他的医生，也许非常非常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00:54:59~2020-11-18 23:2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冉、小一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moのte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现在是晚上八点, 已经过了旅店提供晚饭的时间。路忍跟着导航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一家24H营业的无人便利店。 【欢迎下次光临。】 玻璃感应门自动开阖，路忍一手捏着点燃的卷烟，一手提着鼓鼓的手拎袋走在海边的人行道上。 对于路忍来说，适量的吸入尼|古丁远比冷飕飕的海风, 更容易让自己保持清醒。自末世结束以后, 一年一年平淡地流逝似乎都成了指缝间的事, 然而最近, 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却都成了新鲜的活法。 不知不觉，他被改变了。 路忍记得有位颇有思想的文学家曾说过“爱情的本质就是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在别人身上的反映。”如此说或许是让情爱略显俗气，但这也确确实实是他起初被小疯子吸引的原因。 路忍，“路人”,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过路人。没人知道看似合群好说话的他, 其实是个孤独到连生日宴会都请不到人的可怜家伙。他习惯了不需要其他人，其他人也习惯了忽视他。 直到那天青年从天而降将他扑倒，那张神似“阿多尼斯”的面庞向他扬起微笑，眼里印满了他的身影, 他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又要发生转折了—— 那时候，可能就有一点点心动了吧。毕竟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不然之后, 他也不会违背个性，一而再再而三帮这位小祖宗擦屁股。 “所以说到底, 一开始我还是个颜狗咯？”路忍很是自嘲，他向来自诩看重内涵, 不会轻易被漂亮的皮|囊所惑，结果到头来，他还是认命拔了自己插过的flag，找了这样一个颜值顶尖的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颜值太高，还有豪门背景, 用脚趾想想都知道未来对方身边会围绕多少情敌，怕是他数都数不过来。 要在狂蜂浪蝶中看护住这样一朵品相绝佳的玫瑰花，路忍还是有些压力的，他不太确定自己不易发现的魅力能对尤游的影响持续多久，也不知道随着时间过去，新鲜感变淡对方会不会哪一天拍下脑袋就说不再喜欢他了。 反正，他不会先放手。 至少他不想做成人之美的退出者，难得有了争一争的想法。 平平碌碌过活到现在，唯有这个人，路忍不想成为对方生命里转瞬即忘的“路人”。 他希望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永远能满怀喜欢地注视着他。 路忍推开门，贝壳铃声随之响起。前台的大叔不知道去了哪里，旅店里放着一首曲调舒缓的伤感情歌。 路忍第一次听这首不知名的曲子，隐隐听见音响中的男人唱着什么“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入土壤里……” 这个词说得还挺有道理，很多人确实都属于内敛型，不喜欢将爱不爱的挂在嘴上，就像他自己，纵然心里在各方面都已经将那人排在第一位，他还是很难当面夸对方一句“你真好看，宝贝。”“你的脸简直是按着我喜好长得！”“我太爱你了。”等诸如此类肉麻的发言。 当然了，气氛正好的时候，难得说一句也还是可以的。但如果要求他和情场老手一样甜言蜜语不断，那他可能没说两句就会因为羞耻咬到自己的舌头—— 还好，他找的是个男朋友，应该不会逼迫他干这种肉麻的事情。 路忍拿出房卡，滴的一声，门上的电子锁解开了。 “我回来了，你——”路忍望向大床，只见厚实的棉被里鼓成高高的小山。 “怎么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路忍不知道青年是怎么了，竟然将自己裹着那么严实，他有点担心俯下身体，想去把被子轻轻掀开。 “医生。”被子忽然高高“立”起，里传出闷声。 “小心。”路忍立刻开口。 他看到雪白的床被摇摇晃晃，裹在里面的人像是喝了酒似的，像根不稳的木头直愣愣地向他倾倒而来。路忍想都没想，就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成为脸着地的天使。 在两人接触的那一瞬间，路忍瞧见了尤游翘起的茶色短发，还有微微涨红的面庞。 他将人稳稳接住，抱在怀里。 “你在干什么啊！”路忍微微皱起眉头，这时怀里的人微微抬起头，淡蓝色的眸子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注视着他。 “你——”路忍还想数落青年点什么，然而不等他开口，那张精致的面庞就凑上来，亲吻上他的嘴角。 这又是演得哪出啊？ 他真是完全跟不上现在小年轻变化莫测的想法了。路忍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当然不排斥和喜欢的人接吻，甚至还很享受这个过程，只是他有点没理解对方如此主动的理由。 如果他没记错，他临走前一会儿，对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 这不是一个很缠|绵的吻，在两人微喘着气停止后，路忍将人轻轻松开，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心跳得太快，他害怕自己又要有冲动的情绪了。 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比尤游长上不少岁数，路忍也同样经不住有好感的对象如此撩|拨，他知道自己的反应也没有比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成熟多少。 “是小孩子吗？多大了还把被子蒙在头上玩。”路忍弯下腰，拎起落在地上的塑料袋，“刚刚差点就摔下来了。” “不是玩，是想给医生一个惊喜kiss。”被当作小孩一样批判，尤游也没有感到生气，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呵，分明是惊吓吧。”路忍嘴角微弯，听乐了。他没有再搭理床上这位偶尔会犯病的漂亮美人，自顾自地开始准备两人晚上的口粮。 可惜漂亮美人有自己的想法，不肯轻易放过他。 “医生，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你说。”路忍头都没抬一下。 “我应该不能做医生的老婆。”尤游说得一本正经。 “？？？”路忍手一抖，险些将辣味调料包漏到桌面上。 尤游似乎没有瞧见男人脸部神情的崩裂，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虽然医生说……说我是老婆让我很高兴，但是我无法像女人一样帮医生生孩子，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以后医生还是喊我老公更……” “我喊你老公，那你喊我什么？”路忍面上是说不出的僵硬神色。 “chouchou？【法语爱称，我的小卷心菜】”尤游微微歪头。 “叔、叔叔？”路忍心态有点崩。 “嗯，chouchou。或者亲爱的，宝贝也可以。”尤游支着下巴笑着说。 “你等等，你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突然说起这些做什么……”路忍被那些甜腻的称呼肉麻地打了哆嗦，“什么老婆老公叔叔宝贝的……两个大男人之间这么称呼……” “男人间就不能用亲密的爱称了吗？ ”尤游忽然不笑了。 “倒……也不是。”路忍见对方不高兴，便又改了口，“就不太习惯。” “哼，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医生先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老婆的，现在又说不习惯了。”尤游眼帘耷拉下来，嘀咕道，“骗子。” “我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说你——”路忍刚要反驳，泛着光亮的手机屏幕就已经怼在了他的脸上。 渐渐地，路忍的神情一寸寸凝固起来。 屏幕上显现的正是他潜伏在“真爱小天使群”里以IYOYO的名字保存下的聊天记录。 如果现在有人问路忍这辈子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是什么？那路忍肯定会回答是他现在正经历的每分每秒。 大意了，他在网络上臭不要脸、仿佛舔狗般的言论被当事人看见了。他感觉自己刻意保持着的某种人设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崩裂开来。 那些话都是为了更好融入你的粉丝群才说的，而且那些喜欢的人也都是如此说的。路忍本来想如此挽回自己的颜面，但是这说法有违良心，他发这些话大部分更是出于他自己的真实想法——某种类似雄性动物独有的领地意识。 怎么样吧，这个人在他眼里就是世界第一好看。 不仅因为是世界第一好看，未来这个人还会是他的另一半。 你们再怎么迷恋这个人，喜欢这个人，最后那个人相伴到最后的人选，也只会是他。 ………… 再说直白点，他看见一大群小姑娘大胆宣誓喜欢那个人，心里有点失衡了。 这样争风吃醋的模样被发现一点也不帅啊。路忍喉头滚了滚，没有再说更多，默默将尤游拿着的手机抽走了。 “医生……”尤游低低唤了一声，他感觉男人不太对劲。 “嗯，都是我发的，怎么了？”路忍将手机收起来，伪装淡然的模样地说，“有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18 23:22:25~2020-11-20 18:2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744344 6瓶；demoのte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当然, ……没问题。”尤游愣了下，接过路忍递来的便当盒耸耸肩，“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只是有些诧异而已。” “有什么值得你诧异的吗？”路忍心里疯狂想跳过这个话题，面上却尽力让自己表现地更加坦然镇定。 路忍, 你没有尴尬的必要, 只不过是在网络上发了些肉麻露骨的话而已。你一没违背公序良俗, 二没随便撩|骚出|轨, 本质上，你还是一个忠诚老实的好男人。这段话路忍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很多遍了，然而暗示作用不怎么明显。 他还是不敢去看尤游的眼睛。 “我诧异医生原来也会说甜言蜜语的。”尤游将木筷戳进拌面里转了转。 拜托，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题了。路忍的指腹不经意摩挲起筷子, 想以此减轻内心的羞耻感。 “我还诧异医生原来很‘吃’我的颜值。”尤游说, “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知道颜值这个词能和吃这个动作一起用，很神奇的搭配” “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数吗？”路忍轻声吐槽，“已经快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当然，最让我诧异的是——”尤游嘴角不由上翘出好看的弧度, “我在医生眼中有这么多的闪光点，原来医生是非常喜欢我的。” “你很诧异吗？”路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这种事难道你一直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尤游摇摇头。 “你是笨蛋吗？”路忍有点难以置信，“我可是冒着丢饭碗的风险专程来找你的。” “因为你一直没有给我答复啊。”尤游眸中划过一丝情绪轻声说。 “什么答复？”路忍微微皱眉。 “没什么。”尤游笑了笑, 错开话题，“说起来那天医生突然出现在窗户外, 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抱歉，以这样奇葩的方式出场。”路忍放下筷子，端起水杯。 “超帅气的。就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尤游眨了眨眼。 “咳咳——”路忍被突入起来的夸奖呛到了。 “医生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尤游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我很庆幸，也很高兴医生没有放弃我，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来找我。” “知道找人很麻烦，下次就别这样突然消失不见了。”路忍拿纸擦了下嘴，沉默片刻说，“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要学会寻求帮助。” 尤游的眸子微怔，望着男人站起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桌上的垃圾杂物。 医生应该是猜到些什么了吧。 即使如此，从头至尾医生有人没有埋怨过他，反而建议他要学会依赖别人……他喜欢的人是这么温柔，他绝不想那些与自己有关的龌龊事困扰到对方。 谁都不可以伤害医生，就是他自己也不能被原谅。 “医生，我真的好喜欢你。”尤游注视着男人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 “早知道的事就不用说了。”男人如此回答了他告白，说他的心意已经早就被收藏了。 ****** 路忍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很满意现在惬意安稳的生活状态。 就像身上明明没有任何灰尘，他还是会依照习惯在临睡前冲澡一样。 他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生活的感觉。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应该放下手机睡觉了。”路忍走到大床边，望向在上面躺着四仰八叉的某人。 “我知道了。”那人回答地乖巧，指尖在屏幕上迅速点击着。 “你可以回答着更敷衍些。”路忍躺在大床的边缘处，因为大部分位置已经被另一位霸占了。 “我是在等医生一起睡觉，玩游戏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尤游的身子挪了挪，很自然地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路忍的腿上。 “你知道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人。”路忍说。 “谁？” “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路忍实话实说。 “我可没有敷衍，我向来最听医生的话了。”说话间，手机屏幕已经变为漆黑，尤游侧过脸来，目光也跟着转移到路忍的脸上，“医生在不安什么呢？总不会是在和手吃醋吧。” “怎么可能。”路忍抬了抬腿，示意对方从他身上起来，“把手机给我，睡觉。” “不要。”尤游懒洋洋起来，坐直了身体，“我担心医生把那些聊天记录删除。” “我不会……” “如果被医生删除了我会很困扰的，这些聊天记录我打算好好珍藏一辈子的。”尤游微眯着眼睛，晃了晃手机。 什么乖巧听话。根本就是恶魔一般的性格！ “睡觉。”路忍嘴角抽了抽，关掉了手侧的床头灯，整个房间陷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 在这张两米乘两米的超级大床上，路忍睡在左侧，尤游睡在右侧，两个人中间有一道用枕头搭出来的“楚河汉界”。这是路忍害怕对方夜里挑|逗自己神经弄出来的防护线。 可即使如此，路忍也没敢放松警惕，他不觉得这一排枕头墙能真的能拦得住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A区煞神”。 后来过了一个小时，他发现自己错了，这个夜晚意外得安静。 “叮…”手机发出了一声急促短暂的震动。 震动的响声很短暂，像是在响起的片刻被人掐断的。 路忍平躺在床上，在黑夜里慢慢睁开眼，他听得极轻的脚步声，有人沉默地下床走进了隔壁的浴室里。 ****** 尤游转动内保险，将浴室的门反锁。他倚在雪白的浴缸边，将黑色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的号码，黑色手机再次震动。这次尤游没有挂断，而是选择了接通。 “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你离开。你应该清楚自己需要怎么做。”电话那边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 “你传来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尤游冰冷的神色与在路忍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人来这个世界都要遵守秩序。如果有人试图违反秩序，遭殃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人。” “我有说过不要用他威胁我。” “我也说过，我只用最有的效手段。”男人的声音十分平稳，“还有三个小时，车就会停在酒店对面，希望你能做出成熟些的决定，不然你的医生将会在出现在明天的晨报上，沦为全国通缉的危险绑匪，他的人生也会因为你——” “我知道了。”尤游简洁打断对方的话。 “很好。” 盲音嘟嘟响着，电话中断了。 “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不该用医生威胁我。”尤游删除着手机中多余的信息，淡蓝色的眼眸仿佛冰封着水面。 ***** 大约六七分钟后，浴室的门终于打开，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路忍慢慢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盖着的被子被掀开，一具十分温暖的身躯紧贴着他，像孩子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 “医生，我刚刚做噩梦了。”青年枕在他的手臂上轻声说。 “梦都是假的。” “嗯。”青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声音仿佛在撒娇一样，“如果我不捣乱的话，可以和医生一起睡吗？” “睡吧。”路忍叹了口气，转过身将青年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尤游曾经说过路忍身上有股很让人放松的味道，当时路忍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类似“尸臭”的气味。后来随着两人之间愈加亲密的接触，路忍发现尤游身上其实也有种很清淡的香味，只不过与他身上那种“能让人放松”的味道不同，那是一种极具吸引力的味道，就像淋过夜雨的殷红玫瑰，馥郁芬芳，让人控制不住地想多闻几下。 路忍的肩膀微微颤抖，黑暗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被人一下一下亲吻着。 他下意识将手臂紧了紧，听着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不经意间便彻底放任自己陷入其中，贪婪地品鉴起玫瑰专属的诱|人甜腻。 …… …… …… 可能是因为到底有三十多岁的阅历，路忍的自制力还算不错，断断续续一个小时的样子就强制自己提前进入了贤|者时间。 虽然从头至尾他都有在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没敢太过火，但老实说，整个过程还是让他身心非常愉悦的。 路忍轻轻抚摸手侧茶色的短发，青年下意识蹭了下他的手心，发出了像小兽一样低低地“唔”声。 好可爱。路忍喉头滚了滚，发现自己慢慢走向了某条不归的道路。 “医生，现在几点了？”尤游转过身倚在男人的肩膀上，揉了揉眼睛。 “马上快六点了，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放心休息吧。”路忍帮对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医生。” “怎么了？” “我有点饿了。”尤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饿了？”路忍愣了愣，“你现在就饿了吗？” “是啊，都怪医生让我做了……那么多的体力活动。”尤游颇有意味地说，“我现在才回又累又饿。” “抱、抱抱歉。”路忍听着十分害臊，立刻从床上起来匆忙套上衣服，“那我现在……去给你买吃的，你等一下我。” “嗯，我会乖乖等医生回来的。”尤游望着男人的背影温柔地笑着。 直到房间的门啪嗒一声阖上，路忍真正离开，他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消失不见。 “所以，这次请再等等我，医生。”尤游走下床，猛地拉开窗帘，他望向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用手机拨通了那个未接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0 18:24:53~2020-11-22 22:3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夕卡 10瓶；封悠扬 9瓶；主攻文真少 3瓶；44821003 2瓶；demoのtest、清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旅店大叔正在躺椅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就在他快要阖上眼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吵耳的喇叭声。他有些烦躁地偏过头，旅店的对面，HID气体放电灯在昏暗的街道上找出两道显眼光束。 “cw311……真的假的, 这TM顶级车？”旅店老板望见车头上罕见的公用标志, 睡意一下子消散了, 两只眼睛因为震惊睁得极大。 CW311往往出现在新闻镜头里的“豪车”, 一辆造价就达到五百万和平币，最关键的这玩意不是有钱就能用得起的。 能将CW311当作座驾的那绝对是站在世界金字塔顶尖的大人物。 他这样的偏僻小旅馆怎么会…… 有人毫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直到被阴影遮住，旅店老板才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缓慢僵硬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位长相精致贵气的青年, 有着罕见的混血发色和极为高挑的模特身材。旅店老板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客人，可是他却觉得这张被上天恩赐的脸意外地熟悉。 “请问……有什么事吗？”旅店老板咽了咽口水，他其实更想问对方怎么会出现在他这家小店里的。 “把这个转交给他。”青年将黑色的手机请放在台面上。 “他是哪位？”旅店老板小心翼翼问。 “刚刚出去的那位，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青年眼帘微微下垂。 “好、好的。”旅店老板收起手机, “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和他说……不，没有了。”青年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离开旅店, 坐上那辆显眼的CW311扬长而去。 “今天真是见鬼，不, 应该是见某位神仙了。”旅店老板喃喃自语，门外低沉的发动机声很快就消隐不见了。 **** “上午十点，您将抵达H市。” “下午两点，为您预约了特殊高端体检。” “晚上七点，H市***国际饭店, 您和戚慕儿小姐有约。”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秘书推了推眼镜架，手里拿着记录详实的行程表。 青年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后排，偏头望着窗外，从头至尾没有搭理过对方半句。 “Howard少爷，”这位特派而来的秘书在通过后视镜审视完青年后，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出于对本职的敬业，我还是想提醒您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 淡蓝色的眸子上移，两人的目光在扁平的后视镜中相触。 秘书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这可能是您的私生活问题，不过您应该知道在外界眼中您和戚慕儿小姐已经是订婚关系了。” “所以，还请您不要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类似敏感的痕迹。这样会影响到——” 砰的一声巨响。真皮椅背后面传来一下又一下巨大的动静，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原本还在提速中的CW311忽然来了个紧急刹车，毫无防备秘书紧拽住安全带，整个人险些被强大的惯性甩出去。 司机轻喘着气，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停颤抖。 车稳定停下后，秘书勉强地睁开眼，胸膛里的心脏因为恐惧疯狂跳动。 CW311已经偏离了轨道，漆黑光亮的车头也已经将左侧的白色栏杆撞击到变形，在那一排扭曲的白色栏杆外是深不见底的海水，如果司机的反应再迟钝一点……这整辆车，当然也包括他们这三个人……全都会陷入没有光的海底。 疯了吧，他难道忘了自己也在这辆车上么？ 秘书艰难地将视线移向后视镜，当偷窥到青年那双淡漠中隐匿着怒火的眼眸，他才醒悟元帅所交代的“特殊对待”指的是怎样的含义。 ****** 路忍推开海边旅店的门，就发现那位颓废沉默的大叔老板正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 “有什么事？”路忍主动开口。 “是、是的，确实有些事。”大叔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将保存的东西拿了出来，“有位背景不得了的人物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在瞧见那部熟悉的黑色手机时，路忍怔住了。 “那个——”老板还想说明一下情况，却发现路忍无视了他的存在，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 大概过了五分钟，男人又一声不吭地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嗯……大概很有钱的混血小哥叫我交给你的。”老板吞吞吐吐询问，“你、你不要紧吧，大兄弟。” “退房。”路忍没多说什么，拿起手机，推门离开了旅店。 整个对话的过程这位老板都紧绷着神经。很奇怪，对面的男人神情既不凶狠，也不扭曲，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仿佛能从对方那里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甚至就感觉自己四肢血液不畅，没了人类该有的温度。 “艹，吓死老子了，那架势还以为他要砸店呐。”直到人离开，旅店大叔才松了一口气，慌忙忙地泡热茶去了。 ***** “很抱歉，医生，当你看到这封讯息的时候，我想自己可能又惹你生气了。我知道，相处中我常常会让你皱起眉头，这里我想坦白，其中有很多次是我故意如此，为的是引起你的关注。 但今日绝不属于这一范畴。 我不是故意欺骗隐瞒，因为我能与所爱的人感同身受。如果可以选择，我发誓宁愿日日于炼狱岩浆中煎熬，也不忍心让你感到真正的难过。 请你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即使它现在已经让你感到荒唐虚伪。 我爱你，我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那时，我会竭尽所能求得你的原谅。” ****** “傻子才原谅，给你当猴似的耍。”路忍关闭手机屏幕，那条尤游留下的讯息还浮在他的脑海中，迫使着他的太阳穴一下一下鲜明地跳动。 尤游的欺骗隐瞒他不是不知道。一路上他没有主动谈起，更没有强硬追问，就是想再等等。 他想等尤游主动说出不得已分开的原因，说出两人在一起的难处……谁想等来等去，等到的是又一次的不告而别。 不就是有个身居高位的元帅爹吗？不就是恋爱中受了点外界阻挠吗？莎士比亚都说了“真爱无坦途”，他们又没有被安排身患绝症，活不了几天就要生死离别的悲剧情节，有什么是不能去解决的。 他不是不能理解尤游，对方的行为无疑是想保护他，以防他牵扯到麻烦中。 可他之前也已经表明了态度，希望尤游在遭遇困境时能尝试依靠下他。 眼下再次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这说明尤游要么没将他那天的话当真；要么认为他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他都非常的不爽。 路忍坐在路边的单人长椅上，他指尖夹着点燃的烟卷，深白色的烟云从他的唇边轻飘飘升起。 他在等待自己刚刚下单的服务。 买这个服务主要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手环捆绑记录里发现了一条凌晨两点左右的深夜通话。 叮的一声，他花了两百块钱买的号码定位报告来了。 路忍扫了眼自己的消息提醒，轻点开那封未读邮件，地图里清楚标注出一个高亮位置，那是那通可疑号码的通话位置，直指H市市中心附近的一幢熟悉建筑。 H市的人事总部。 “你喜欢的人可没那么废啊。”他站起掐灭了火星，似乎在朝着沉默的海面自言自语。 ****** 下午三点半，一架银翼的客机如巨鸟掠过H市的上空，在CW311的黑色车顶上飞过。 尤游依旧坐在后座，只不过他刚刚在医疗中心被抽走800cc血液，所以脸色比早上略显苍白。 远远看上去，搭配那张精致的面孔，俨然是一副病弱美少年的模样。 但车上耳朵另外两个人在吃过苦头后，没有谁敢再轻视他。 那位男秘书深深吸了口气，做足了自我的心里建设，才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只黑丝绒的盒子，扭过身缓缓递到后座。 尤游没有说话，眼皮动也没动，似乎没有瞧见盒里耀眼夺目的昂贵之物。 那是一颗和他眸子十分相似的极品蓝宝石。 “这、这是……元帅为您准备的订、订婚戒指。”秘书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打颤，“是您今天晚上要送给戚慕儿小姐的……订婚凭证。” 越了解身后的青年，这位新来的秘书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恐惧。 就在他感到手臂举酸的时候，尤游终于开口了。 “这是什么？” “婚、婚戒……” 尤游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这样价值不菲的珍宝上，打量了一会儿，他将那只盒子接过。 “很漂亮的颜色。”尤游声音很轻。 “一定的，这是元帅专门为您的婚事挑选的。听说当时就是因为看重它的颜色才花重金拍下的。”秘书转过身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您的眸色很像，佩戴着它只要瞧上一眼就很容易想到您……” 男秘书没有发现尤游逐渐改变的神情，同样尤游也没有在意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噪音。 他盯着着那颗璀璨的蓝宝石，在折射切面间的闪光中，陷入自己的美妙妄想。 白鸽、花束、气球…… 在庄重的誓言中他和那个人并肩站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很美，很合适。”尤游轻轻摩挲着宝石的棱角，他知道医生的手指修长又干净，与之纯净的颜色无比匹配。 “医生。”尤游的心脏收缩着。 他无比渴望着，未来的某一天，能在所有人面前弯下腰轻吻佩戴这块宝石的手背。 他要将自己肉|体，连带着灵魂全部交付给那个人。 这样，他的生命才算拥有真正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2 22:33:13~2020-11-24 21: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爱吃窝边草 30瓶；34744344 16瓶；再喝亿杯奶茶 11瓶；瑀笙 10瓶；夜云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H市中心街区人事总部, 时间15:45。 被全息光束包裹起来的信息化大楼外围忽然多出了一圈铁质栏杆，门口不似以往热闹喧嚣, 有一队身穿军服的人员把守着大门，手捧上膛的枪|械，面无表情地驱逐周边的无关人员。 “这是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有可能，等我拍个视频。” ………… 路过的行人们都忍不住驻足在栏杆的百米之外窃窃私语起来，这个场景十分罕见，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视频，还有的甚至直接开始了现场直播。 “各位老铁们, 我现在所在地点是H市，大家应该可以看到镜头里有很多黑色的栏杆将我们这的人事总部围住。是的，没错, 就像弹幕里有的老铁说的那样，这些栏杆都是货真价实带高压电流的, 和A区外围的那些防护栏是同一种。如果有人不小心碰到，可能就地升天……” “有人问这些高压电栏杆是什么时候竖起来的……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我预估应该是今天, 因为昨天我路过这里买烧饼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的, 包括那些巡逻的军人。整个过程都比较隐蔽，我猜测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来了, 所以才会连夜加强了H市人事总部的安保工作。” “有人猜是救世元帅霍布霖亲临？这个、这个不太可能啊，老铁。元帅多忙啊, 天天操心国家大事, 而且就算真来了，我们可能也——”举着手机直播的人忽然语气一转，两只眼珠子紧紧盯着大门处放光, “嗯？有人走过去了！等等，我把镜头拉近些，他似乎在和巡逻的军人交谈，这位老哥个子挺高，长相看着挺普通的，是什么名人吗？政|治圈我不熟，有老铁认识他吗？” 此时手机屏幕上的直播书为一万人，几百条的实时评论都表示不认识主播口中的“普通老哥”。 ******* 路忍空着两只手走向人事总部的大楼。在那几位军人抬起枪口的瞬间，他停下脚步，缓缓举起双手，似乎想用这个动作来表现自己的人畜无害。 “不许动，不许靠前。” 路忍没有任何动作，等待他们靠近自己。 “你是什么人？看不到这里已经被围起来，不允许随便靠近吗？”一名军人开口质问起来。 “我知道，但是我有公务要进入这幢大楼。”路忍的声音很稳定，没有任何的紧张，“放心，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你们可以用机器查看我的公民信息，我是H市特殊人力资源局的人。” 看着路忍胸有成竹的模样，军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从腰间拿出了一只精密的探测仪器朝着路忍上下扫了扫。 “什么公务？”军人扫了眼探测器上的数据继续询问。 “很重要的事。”路忍加了一句。 “具体内容。” “无法告知，这属于机密范畴。”路忍的神色认真，“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是来送文件的，”接着他的声音慢慢变低，“一份需要霍布霖元帅亲自审阅的文件。” 听到那位的名字，几位军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变，眼下他们有些相信这位青年说得话了，对方显然知道一些内部消息。 “你的文件呢？”为首的军人还有些怀疑。 路忍礼貌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头脑：“重要的东西还是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安全。” 这是路忍以前看某部谍战片学到的装|B语句，没错，他就是在张嘴胡扯，但没想到的是，他这无心之语竟然让对方彻底信服了。 军人们都以为路忍是那种大脑被植入过芯片的特殊人员。 他面前露出了一条进入的通道，路忍微微愣了下，因为那几位军人竟然竖起枪向他行了个军礼。 路忍不知道这几位中了什么邪，也依葫芦画瓢地行了个军礼。 他背过身，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走进这幢充满科技氛围的高级建筑体。 ******* “和上次来没有什么区别啊。”路忍四处张望了一下。 一楼的挑空大厅依旧冷冷清清的，只有四五个手抱文件匆忙路过的办公人员。 路忍的出现在这里不怎么起眼，大家都挺忙着，没空搭理与自己无关的人或事。 “你好。”路忍走向前台，很巧，这次他询问的对象还是他上次碰见的新人小姐姐。 “您好。”小姐姐抬起头，面戴有些僵硬的笑容，每天来这里办公咨询的人很多，她明显对眼前出现的男人没有印象。 “我是来交接文件的，但不知道要送到哪里？”路忍一只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语气里是些许的困扰。 “交接文件……好的，可以请问下和您对接的人是哪一位吗？这里可以帮您查一下对方具体的办公室。”前台小姐姐礼貌回答。 “不知道。”路忍挠了挠头说，“其实我也是跑腿的，我的上司只给了我地点和对方的号码，其他可能需要我自己联系。” “那……您可以通过号码和对方进行确认？需要我这边提供通讯工具吗？”小姐姐想了下回答。 路忍拿出自己的手机摇了摇，脸上很无奈：“我一来这里就打过啦，但对方似乎很忙没空接听的意思。” “这……” “不过我看这个号码似乎是人事总部内部的？罕见的700开头。”路忍调出号码，“我想你这能查一下吗？这号码是从哪打出来的。” 前台小姐姐愣了愣，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碰见像路忍这样拿着号码来找人的。 “这……确实是人事总部的号码，不过……”前台小姐姐有点迟疑，总觉得哪有说不上得奇怪。 “那太好了。”路忍松了口气，“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还在想交接中出了差错怎么办，肯定要被上司责骂了。” “还请尽快帮我查一下这号码是哪个部门的。”路忍放低声音说，“没办法，这文件似乎十分重要的样子，不然外面那些军人也不会放我进来。” “您稍等。”听了这番话，前台小姐姐忽然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将号码输入进了官方的信息管理系统中。 大概十秒钟左右的时间，查询结果出来了。 “是……秘、秘书00处的电话。”前台小姐姐认真核实两遍，才十分犹豫地说出查询的结果。 秘书00处是跟随最高级官员出行的部门，一般人基本不会和这个部门牵扯上关系。前台小姐姐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似乎开始重新审视路忍的身份。 “谢谢，可以告诉我秘书00处在这幢楼的什么位置吗？”路忍的脸上还是挂着好说话的微笑。 “在……顶楼。”前台小姐姐神情稍稍恢复，“不过您现在去恐怕也没有人的。” “为什么？”刚准备离开的路忍里皱起了眉头。 “秘书00处的人昨天在我下班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预订了最高规格的车辆，应该是去哪里接待了，直到现在车还没回来。”前台小姐姐小声说。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路忍沉默片刻问。 “不、不知道，您要不在这等一会儿，或者我帮您再打电话联系一下——”前台小姐姐声音有点颤，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心情忽然变得很差。 就是那种对方明明没看出生气的表情，可他周围的人都会隐隐感觉情况不妙的诡异气氛。 “不用了。”路忍打断了小姐姐的话，“谢谢，我自己打吧。” “好、好的。”前台小姐姐点点头，她目送男人离开，直到对方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下还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 明明是看起来很和善的男人啊，为什么她刚刚会感觉有些害怕啊？ ****** “走得还真是时候，看来那位元帅大人现在也不在这了。”路忍手指交叉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但他们还是很可能会回来的吧，外面的安保人员还没有撤走。” “就坐在这里守株待兔吗？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是说，明天再过来？”路忍陷入了沉思中，他的神情没有透露出内心里的波动，但负面的情愫已经在他全身上下到处流窜。 等待、等待、等待……等好不容易见到那所谓“赫赫有名”的元帅后，他有办法说服对方将尤游还给他吗？ 没有可能。如果排除小疯子自己的意愿，他这个人的价值在元帅大人眼中值多少？ 能有第一首富女儿的千万分之一吗？ 路忍掏出手机，他的社交软件早就被潮水般的群消息刷爆了 ，“真爱小天使群”的所有成员都因为一则消息彻底发疯发狂。 下午三点整，最近将万千少女迷得死去活来的名人Howard开通了某社交媒体的VIP账号，并发了一则惊呆无数人的动态。 【Love conquers all things. 今晚我将在迷人的夜空下向你求婚。希望一切顺利。】后面还帖了一张蓝色钻戒的图片。 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态，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了几万的互动，直接空降在各大热门消息的首页。 评论区里聚集着一大群被大瓜砸懵的网友们和失魂落魄的少男少女。 【爷失恋了！爷失恋了！Howard你没有心！！！你把心还给我！！】 【什么玩意就求婚了？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的吗？！再等等！我还没做好答应的准备，亲爱的！】 【艹，我守你的消息三天三夜，等来的却是你要求婚的消息？！】 【据内部消息，求少爷婚对象为戚家千金小姐，真是高度帅配白富美，豪门间的强强联合，抱拳。】 【呜呜呜呜呜，不要啊，小天使，妈妈希望你幸福，妈妈舍不得你！】 …… …… 刚瞧见这条推送消息的时候，路忍是麻木的，不动脑子也知道这条动态不可能是尤游自己发的。 但是语句中的“求婚”还是像配图里的蓝宝石一样让他看着刺眼。 评论区里哭天喊地，路忍心里冰封雪盖。 真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典型写照，他这个被绿的正主还没开始发泄，已经有一大群毫不相关的人伤心难过在他前面了。 单身三十多年，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很过分吗？怎么谁都要和他争啊？ 虽说好东西都是要抢的，但从小到大他最烦的就是竞争了。 路忍坑着头，太阳穴在他两侧一下下清晰地跳动。 咬碎他们，撕裂他们。 他们原本就是你利齿下的牲畜。 你为什么总想违背天性，和自己的食物和平相处？ 隐隐有类似的声音在他的头脑里轰响，冰冷的身躯有冲动在翻滚着，路忍无声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喉咙里干干的。 “嗯？你是……特殊人力资源局的那个家伙？”有人发出了吵杂的声音。 “怎么？今天又是来跑腿盖章的？真不巧，我现在正好要出门办事，”李柏军望了眼自己的手表，故作歉意说，“只好麻烦你去上次排队的地方盖了，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确实没权没势的愣头青肯定不会介意的，这里是人事总部，H市所有编制人员未来升职加薪的决定最后都需要在这里盖章批准。谁要是敢在总部较真起冲突，那不就是和自己以后的大好前程过不去吗？ 但这只是正常人的思考方式。 “吵死了，叽叽喳喳和臭屁虫一样。”连人都算不上的家伙忽然发出了低吼。 李柏军傻眼了，不等他接受自己被骂的事实，他看不上眼的愣头青就做出了更加可怕的举动。 “你要干什么！”李柏军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阴冷气息锁在他的身上，针刺般的危机感让他忍不住哆嗦。 拳头直直袭来。路忍的动作简单不快，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瞬间苏醒，力量朝着击打点集中，干净利落。 “揍你。”路忍的声音被拳声掩盖。 像击破雾蒙蒙玻璃的尖锐石子，李柏军身体飞了出去，背部狠狠撞击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人事总部大厅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像中了魔法没有动作，他们用着或是震惊、或是恐惧、或是茫然的目光，注视着唯一在走动的男人。 路忍面无表情地走向倒地不起的李柏军，他和往常没什么分别，看上去完全不像这起暴力事件的主角，而像一个误入其中的路人。 直到眼睁睁目睹下一拳狠狠落下，所有人才猛地从失神中挣脱出来。 “住手！住手！干什么呢！”有人冲上去想拽住施暴者，结果他的手才碰到对方的肩膀，整个人就被对方单手摔了出去。 “啊！”有女员工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外面巡逻的军人就发现了异常狂奔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所有人统统不许动！”为首的军官望了眼脚边昏死的人，立刻快速抬起了自己的随身枪|械。 “没错，所有人统统不许动。”有人出声重复了军官的话。 军官皱了皱眉头，闻声移动枪身，准星里出现了一张才见过没多久的脸。 “路忍，无论你准备做什么，警告你立刻停下。”军官准确叫出了男人的姓名，他的瞳孔收缩，在瞄准镜中，看着男人像拎鸡崽子似的将脚边倒下的人强拽了起来，“听见没有，不要轻举——” “不要轻举妄动，人事总部被劫|持了。”路忍截过话头，嘴里冷冷出声，“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人|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 21:54:16~2020-11-26 21:4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将安、34744344 10瓶；夜云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军官的长眉微微一震, 他被路忍突然的发言惊得不轻。 劫持？人质？ 当这样恐怖的威胁从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口中说出，就显得十分无力与荒唐了, 让人难以生出紧张的心情。 人事部大厅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但军人们的出现确实让陷入恐慌的男女们稍微镇定了一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将这些话视作对军方的恶意挑衅。”军官注视着对面的男人，发出最后的警告，“我很清醒，精神也很正常。”路忍轻声说，“这方面我有发言权，事实上, 我口袋里还有一张心理咨询师证。” “是吗？心理咨询师……那你还真是摊上大事了。”军官眼帘垂下，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自己的深色军帽。 这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而是一个隐匿的手势暗语！ 意思是：路忍已经列入了他们的控制目标, 猎捕行动开始。 位于东南方向的士兵率先行动起来，他处在目标的视线死角, 是最适合一招制敌的位置。 因为进来时做过严密的搜身检查，所以他确信路忍身上没有刀具利器, 也没有自制枪|械。想要制服这样一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 对于他们这些受过残酷训练的职业军人来说简直就和杀鸡一样简单。 “你被逮捕了!”那名士兵迅速进步, 身体下潜，一拳砸在目标的后脑勺上。 闷响的击打声！一般来说, 普通人受到一百公斤的力往往就会击昏，而作为联盟军人, 优秀的战士, 他们所爆发的拳力往往能达到一百五十公斤。那名士兵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拳头，火辣辣的疼痛清晰地通过反馈进他的大脑。 可能形容有些夸张，但那一瞬间他真的差点以为自己是打在坚不可摧的合金板上了。 这人头骨的密度未免太高了些。 男人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似是有昏倒的迹象。士兵抬眼，立刻握住对方的右臂，准备趁机控制对方行动，并解救受伤的人质。 这套擒拿背摔的动作，他已经练习操作无数遍了，制服无数与联盟法律叫嚣的暴|徒。然而当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准备以点发力的时候，他遭遇了见所未见的状况。 摔不动…… 准确说，他的力量远不足够将目标一击扳倒。 他的动作被迫停止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个身材高瘦的普通男人能有多少的重量？一百四十斤？还是一百五十斤？根本就不是体重几斤几两的事，曾经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还用同样的手段背摔过一名超过两百斤的巨型壮汉！ “动手都不打招呼。”路忍放开已经昏死的李柏军，左手后知后觉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吸了口凉气，“嘶，感觉有点颅脑损伤了。” 士兵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会儿事了。他的感觉没有错，就是击打在一块固若金汤的钢板上了，别说昏迷了，他刚刚那一拳对目标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对方不是什么赤手空拳的普通人，他大意轻敌了。 他想松手后撤，警示身后的战友们，但一切都太晚了。那双冰凉没有血温的大手已经反握住了他，用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掷向不远处已经端起的黑色枪|口。 看见被扔回来的下属，军官瞳孔收缩，立刻示意所有队员放弃射击。 “长、长……官，小心。这个人他……”被救下的士兵断断续续地发声，受到重击后，他的视野已经模糊不清，丧失了战斗能力。 “我知道。”军官瞥见下属空掉的枪袋，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情况很糟糕。” 不远处的男人正摆弄着刚缴获的配枪。 “我们碰见不得了的怪物了。”军官喉头一滚，费力地咬住牙关。 ****** “这玩意的保险在哪来着？”路忍研究着自己刚得到的战利品，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事闹大，可惜他天生长得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导致这几位冲进来的军人先生根本没有将他说的劫持恐|吓当作一会儿事。 不过现在他手里有这么个货真价实的家伙，这些军人们应该能立刻进入劫持该有的状态了。 距离天黑越来越近，他的时间也挺紧。希望接下来他提出诉求时，对方也能认真专心向点。 砰！一声响亮刺耳的枪声击碎了大厅的沉默。片刻之后，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很多人都下意识跪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护住自己的脑袋。 “竟然…走火了，真是太危险了……”路忍也被枪声惊得一颤，险些给自己手臂上开了一个血窟窿。 “所有人把枪放在地上，立刻执行。”那边军官忽然开口。 接着，所有士兵就听从命令，全部丢下自己的配枪。 “这是干什么呢？”路忍低声疑惑。 “路忍，冷静下来！我们这边所有人都将武器丢掉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军官上前一步，声音还算镇定，“所有请不要随便伤害在场所有的人质，我们会听从你的所有安排！”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路忍愣了下，低头望了眼还在冒烟的枪|口，干脆也就任由剧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很好，你们终于有被劫持的自觉了。”路忍微微点头，想着劫匪片中的场面，翻手踩在了前台大理石的接待桌上，用力咳了一声，“所有人把手举过头顶，放在我能看见的位置。” 一双属于男人手举了起来。 接着五秒钟的间隔里，一双双不相同的手都举了起来。 路忍俯视着这些因他的话高举起的“树林”有一瞬微微失神，他忽然感觉这场面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像极了他恢复意识那天，命令着那些笨拙的丧尸们手舞足蹈，在他面前做出各种搞笑的动作。 是啊，都是确定发生的事实了。 无论隐藏不隐藏，他这个人早就已经改变了。 路忍微微勾出一丝苦笑，只觉得自己像极了寓言故事中掩耳盗铃的小贼，一直做着自欺欺人的傻事。 “所有人集中到后面的角落。”路忍将手中枪垂下，声音平静，“我不想误伤你们。” 这是路忍的真心话，但在其他人听来则是另一种的威胁。 人们蹲在地上举着手，慢慢向他指定的位置移动。 “我可以将他搬到旁边吗？”一名士兵举着问。 路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并不担心对方耍什么花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视线前面变得空阔，有一个人没有动弹还站在他的对面。 “我想和你谈谈。”军官举着手站起，注视着路忍，“可以吗？” “那就谈谈吧。”路忍微微耸肩，弯腰坐下。同样的，他也有话要和这位军官说。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劫持？”军官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 “不可以。”路忍拒绝果断。 军官身体僵了僵，接着开口说：“我记得你的档案，记录很干净，危险等级很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你有着稳定的工作，健康的心理，被社会肯定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 “长官先生。”路忍抬手打断了军官的发言，“我是一名心理医生。” “嗯……我知道。”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经历过末世后，我们这一代人没有谁的心理是完全健康的。”路忍轻声说，“那些所谓的健康，都是为了适应全新社会的乔装打扮。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患有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时代留下的后遗症，我想身为军人，您应该也有这方面的烦恼。” “你……说得没错。”军官下意识应声，路忍的话让那他想到某些画面，恍惚中他放弃了谈判中的主动权。 “长官，如你所说，我有着稳定的工作，认可的身份，安闲的生活……这些条件在大众眼中足够让一个普通人求得幸福的结果，实际上，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路忍顿了顿说，“但后来我发现不对，有关幸福的解法有很多，因为它的定义本来就不止一种。” “那你为了求得幸福一定要用这样暴力极|端的手段吗？”长官立刻抓住了语句中的重点进行突破。 “你说得对，事情不一定要闹成这样。”有些意外地，路忍赞同地点点头。 长官见他嘴上有松动的痕迹，立刻试图从情感上说服：“路忍，幸福是个美好的词，你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获取，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 “是啊，如果是以前打死我也干不出这种疯事啊，”路忍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感慨，“但长官我刚才说了啊，现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PTSD，我也不例外。”路忍从桌子跳下，走到长官的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可以理解为我的临床表现稍微有些激烈。”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既然是劫持的话，总有谈判的条件吧。”军官低声问。 “我想联系一个人。”路忍说，“最好能和他当面谈谈。” “联系一个人？”军官听愣住了，他原以为条件会是贪婪的金钱勒索，没想到竟然是联系一个人？ 这TM果然是神经病吧。为了联系一个人，竟然去劫持一整个单位机构。 “这事很好解决，你可以告诉我们相关的信息，数据库很快就能有答案。”军官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名字之类的基础信息就够了，大数据可以帮到你。” “霍布霖，军部元帅。”路忍想了想偏头问，“你的数据库可以给出答案吗？” “霍、霍、霍……布霖元帅？”军官被路忍的惊人之语吓到了，“你要联系的人是元帅？” “没错，可以联系他来一趟吗？或者我去找他也没问题。”路忍说，“见到他，我就释放你们。” “你太疯狂了。”军官怔怔地说。 “显而易见。”路忍嘴角微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6 21:44:25~2020-11-28 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軒ww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脑浆草莓 26瓶；34744344 10瓶；沧夏 9瓶；夜云璟 5瓶；naziki、阿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霍布霖, 新时代的英雄，击溃丧尸, 团结人类，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将这个疮痍的世界重建了七七八八。 很多评论家都说，如果没有霍布霖的出现，血腥末世的落幕至少要延迟二十年。 所以，在一般人的心中霍布霖已经不仅仅是英雄，而是上天派来的救世主。 “你找元帅有什么事吗？”军官沉默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一点私事。” “你……是元帅的粉丝吗？”军官实在想不出对方所作所为的目的。 “说我是他儿子的粉丝还差不多。”路忍挠了下头，嘀咕一声。 “啊？”军官没能听清。 “军官先生, 身为人质，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点。”路忍拍了拍手提醒，“所以, 回归正题，你有办法联系到霍布霖元帅吗？” 军官猛地回神, 这次发现自己实在表现地太放松了。 因为无论是外貌长相，还是言辞谈吐, 这个名为路忍的男人都太正常不过了, 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对方会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这才交谈了几分钟, 他心里竟然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了。 军官微微捏紧双手，身为军人, 现在还轮不到他去与一名罪犯共情。 他必须寻找机会控制场面，或者想办法向外救援。 “我可以试试看。”军官眼帘微微下垂, “但是我需要通讯器。” “你能直接联系到元帅吗？”路忍有点惊讶, “官职不小啊。” “不是直接联系，我的上司可以，他曾经是联盟近卫军的头儿。”军官说, “现在他应该就在元帅身边。” “哦。”路忍点点头，“你的通讯器在哪？” “胸前的口袋里。”军官说，“使用需要虹膜识别。” 路忍将通讯器对准军官的眼睛，很快【身份核实】的机械音就响起了。 “是我打过去？还是你自己来？”军官抬眼望了望路忍的身后，随后收回目光。 “我自己来好了。”路忍回答。 “你……自己来吗？”军官愣住了，发现男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你准备怎么说？” “如实说呗。”路忍调到拨号见面， “你长官的号码多少？” “7342—00002—114210032”军官的声音有些发木，他感觉自己在思考过程中一定漏了什么关键。 他望向男人那张没有半点紧张的脸，内心充满了不安的迷惑。 正常劫匪会像这个人一样光明正大主动联系军部吗？ 很不正常吧，换位思考一下，肯定是威胁他说谎联络的方法更妥帖吧。 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对方就不怕军部增援吗？ 这个人难道认为掌握着人质就有在联盟军部围剿下全身而退的自信了吗？ 又或许，或许……这个人根本没有想退？！ 军官忽然想通了，他坚信路忍在这幢大楼里藏着某种致命的后手，劫持背后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刺杀他们的元帅！ 这是一个陷阱。 他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 “你们军部的号码可真够长的。”路忍低头抱怨着，没有察觉到军官面部细微的变化。 “哗啦”。 气流从军服皮衣中滑动的声音，军官两只手猛得握住了路忍握着的短|枪。 “不能等我打完电话再动手吗？”路忍按键的手顿了顿，眼眸微微下移。 手中枪|械被军官控制没有让他产生任何慌张的情绪，对路忍来言，那本就是吓唬这些人的玩具。 他将通讯器抛向空中，右手握拳以极为流畅的弧度猛击在军官的腹部。 军官瞳孔骤缩，闷哼了一声，但可能因为路忍这次的力度没把控好，他没有立刻失去意识。 军官半跪在地上，他紧扣着路忍的手腕，另一只手扔下了自己的军帽。 军帽落地后，发出了丝拉丝拉的声音。 “这是——”路忍低头发现以那顶军帽为源头，地上立刻窜起浓郁的白色烟雾。 “催泪瓦|斯。”军官的嘴角咧了咧，他其实一直在等待接近路忍的机会，控制住危险枪|械，释放出隐匿在帽中的刺激剂。 那是军部特制的便携性催泪瓦斯，能让敌人流泪失去视野，还能对接触到的皮肤造成化学灼烧，就算体能再强的人也无法抵抗，必定会再短时间里失去行动能力。 军官缓缓松开手，开始激烈的咳嗽，他距离路忍很近，自然也收到了催泪瓦斯的攻击。 但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敌人只有一个，而他还有三名战友。 军官相信这下他们一定能够解救人质，阻止路忍。 ****** 军官狼狈地蜷缩在了地上，他费力地捂住口鼻，紧闭着双眼，却依旧控制不住眼泪流了满脸。催泪瓦|斯到底不是扔着玩的，就算他第一时间就闭气阖眼，依旧被其中的苯氯乙酮、辣椒素等成分折腾的够呛。 在黑暗之中，他能听见混乱的打斗声，还有仓促的脚步声，这些声音，时高时低，时而离他很近，时而离他很远，恍若幻觉。 他的作战计划应该不可能失败的。 如果万分之一的几率失败了，那个男人会如何对待他还有其他人质？无法想象。 “怎么样人质都救出去了吗？”吵闹声似乎都过去了，感觉有认将他从地上扶起，军官心里松了口气，阖着眼勉强询问情况，“你们怎么样？没有人员受伤吧。” “没有吧，应该都没死。”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他的身体为之一颤，“那个你的通讯器不知被谁踩坏了，能不能再报一遍刚才的号码？” 军官绝望的神情凝固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 ***** “嘟嘟嘟——” 路忍眯着眼半蹲在地上，等待着对面接通电话。 “您好，请问是苏长官吗？”听到电话接通，路忍立刻站了起来。 “你是哪一位？”对面的声音充满了戒备和疑惑。 “我是——”路忍顿了顿，话语一转，“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件很紧急的事要和您商量。” “什么？” “嗯……我现在劫持了H市的人事总部，”路忍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这话说得怪怪的，“然后听说您曾经是联盟禁卫军的头儿，所以为了人质们的安全，能不能麻烦你让霍布霖元帅和我通个话。” 电话那边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您好？您听见了吗？”路忍忍不住再次出声。 “我听见了，你从哪弄到我的号码的？”那位苏长官终于开口了。 “我是从您的一位部下口中——” “算了，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得到我的号码，都希望你不要再打过来了。”苏长官的声音格外严肃，“说这样的谎话博人眼球，我劝你适可而止。如果还有下次，我保证你会被关进联盟监狱的。” “不是，等一下，我真的……”路忍被对方一顿的言辞批评弄懵了，他还想再说几句，对方就将通话掐断了。 而更糟糕的是他的号码还被这位苏长官拉黑了。 ***** “为什么都不相信啊……”路忍很郁闷，他左手握着枪，脚边躺着几具失去意识的“尸体”。 催泪瓦斯已经散去，但这玩意后劲儿挺大，扩散开来后，在场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有些女人身上甚至还出现了类似红肿的过敏反应。 军官的主意打得不错，但他怎么也算不到催泪瓦斯这玩意对这位劫持犯居然不起作用。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起作用，路忍的视野也还是受到一些影响的。 不过，路忍的身体不会流汗，也不会流泪。主要让他眼睛不舒服的原因，是那两片被刺激剂污染了的黑色美瞳。 路忍咂了下嘴，烦躁地揉了揉眼睛，取下美瞳后，露出了一双了全白的眼眸。 “你们有没有报警了的？”路忍询问蜷缩在角落里的那十几号人。 那些人像拨浪鼓一般摇着头，一张张脸上挂着泪痕，却都还吃力着举着双手。 “为什么都不报警啊！我都没有没收你们的手机好吗？”路忍有些头疼地朝着那些人质说，“你们谁能现在报个警？” “……”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应他这个声。 “总不能让我自己报警吧，他们会信吗？”路忍抓了抓自己额前的碎发吐槽起来，“现在都怎公共安全意识都这么低得吗？不闹出人命都不肯出警的吗？” 如果那些军人清醒着，听到路忍这顿牢骚，一定会在心里狠狠反驳。谁会相信有人会大白天空手劫持有军部巡逻的官方机构啊！这是H市！又不是在哥谭市？他们也不是蝙蝠侠会将遭遇超级反派那样的神经质人物当作家常便饭的日常任务？！ 路忍深深地呼吸，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所有的女性站起来。”在重新集中精神后，他朝人群发布了新的命令，“快一点。” 接着，有五个踩着高跟鞋的纤弱身躯哆嗦着站了起来。 哒、哒、哒—— “你们往前走，对，继续往前走，继续往前……”路忍站在原地，“鼓励”着这几位被吓坏的女人靠近人事总部的大门。 “好，现在推开面前的玻璃门，跑出去告诉外面的人这里被劫持的事。”路忍说。 那几个女人听得愣住，逃生的出口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可她们互相对望着，没有人真的敢听从命令尝试逃跑。 砰！ 路忍朝着空地开了一枪。 尖叫声像传染一样此起彼伏，在求生欲的驱使下，那几个女人终于有了勇气，挂着未干的泪水花容失色地逃出了前厅。 “做劫匪真是不容易。”路忍摇摇头将前厅的门重新关上。 ****** “震惊！位于H市市中心的人事总部被不明男子劫持，被控人质不下十人！” “神秘男子劫持人事总部，身上恐藏危险生|化武器，周边居民请迅速撤离到安全区！” “人事总部白日被劫持？！逃离人质称：劫匪手段残忍，已有一名军人在搏斗中殉职！” “和谐社会下的安全隐患，匿藏在虚假危险等级评估体系下的隐形罪犯们？大数据真的能帮助人类判定善恶吗？” “劫持H市人事总部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犯罪行为正是高负荷社会的缩影……” 路忍满意地点了点头，退出了“H市人事总部劫持案”的热搜界面，他放了那几个女人出去后，这个热搜标签的热度很快就达到了新的高峰，现在已经完全碾压之前最热的“Howard求婚”的搜索了。 实时表态正在高速增长，很多有影响力的账号都在疯狂转发这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现在，路忍已经能听到建筑外警笛刺耳的呼叫声了。 “怎么还没人进来谈判？来个喇叭喊话也好啊。”路忍坐在大理石桌上摇了摇头。 就在他等待外面的军方展开行动时，他手上的SOS手环震动了几下。 有电话打来了。 “你好，苏长官，你终于打过来了。”看到那极长的号码，路忍立刻点了接通键。 苏长官会再打过来是路忍意料之中，这次通话人变了却是他意料之外的。 “你好，路忍。”那是一个更加冷酷成熟的声音，“虽然两周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没有想到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对话。” “你是霍——”路忍微微愣了愣。 “来这个地址吧，我会等你三十分钟。”不等路忍反应，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8 23:54:55~2020-11-30 01:2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皇帝大人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皇帝大人 70瓶；34744344 6瓶；夜云璟 5瓶；老城童谣、蔡徐坤的小猫咪 3瓶；阿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时间17:46, H市总统酒店。 这是整座城市最奢华昂贵的酒店，每个套间都配有24H的私人管家, 非常精致的贵族传统风格，200000和平币一天的起步价格让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足这里。霍布霖元帅坐在顶级套房的鸵鸟皮沙发上，享受着世界最顶级的配件，对他来说，这里不过是一处临时休息场所而已。 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眼戴墨镜的精瘦男人，那是他曾经的部下，现在的保镖。 “元帅，苏长官汇报所有人质都解救出来了, ”保镖俯首低语，“想请示您那个叫路忍的犯人——” “抓住了？”霍布霖隔空翻阅着虚拟文件询问。 “没有，苏警官命令冲进去的时候, 那人已经不在了。”保镖回答。 “路忍。”霍布霖轻念着这个名字，一道人像光影立刻浮现在了他面前, “有着很普通的信息档案，本身却有着戏弄军方的能力, 显然他不是真正的平庸者。” “苏长官说, 路忍曾向他的部下坦言自己劫持人事总部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您直接对话。”保镖神情严肃, “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等他来了不就明白了。”霍布霖声音刚落，隔间外就传来突兀地嘎嘣声。 客房的宝寇蒂木门被推了开来, 一位穿着与总统套房格格不入的高个男人张望着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霍布霖打量着来者，很快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好, 霍布霖元帅？看来三十分钟我是赶上了。”男人撩了撩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西服, 没有半分拘谨地在霍布霖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好，路忍。”霍布霖元帅瞄了眼墙上的钟表，“你很准时。” “抱歉, 可以给我一杯水吗？”男人轻咳一声，“一路有点赶。” “当然。”霍布霖摇了下手边的银色铃铛，很快就有一位穿着套裙的美女姐姐端着一只外形典雅的瓶子走了进来。 “谢谢。”男人将握着的东西放在桌上，礼貌地从美女姐姐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骨瓷杯。 “你带来的这个是什么？很精美。”霍布霖被桌上镶钻的物件吸引，那似乎是个外形奇怪的精美雕刻品，他瞧着莫名有些眼熟。 保镖也瞧见了桌上的物件，与霍布霖的好奇不同，他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你们这豪华酒店的门把手，”男人小心吹着手里的热茶，“是挺精美的，可惜被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扳断了。” “门……把手？”霍布霖眼角微微抽搐，勉强绷紧了脸上的神色。 他本以为那是对方第一次拜见送来的艺术珍品之类的。 “是啊，不过修修应该还能装上吧。”男人抿了口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茶味道真不错！我从没喝过味道这么好的，您不来一杯吗？” 这都是些什么没营养的对话。 他们都在聊些什么？ “不了。”霍布霖微微皱眉，作为现在联盟最高权力拥有者之一，他有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力和分析力。不过就像尤游从他身上继承的一样，他最擅长的还是在博弈中看透每一个人的行动目的。他明白人心，善用人心，这一点助他在高收益高风险的权利场上无往不利。 然而这次，在这个叫路忍的青年身上，霍布霖有点受挫，从进门招呼到把手闲聊，他头一次产生了看不明白的困惑。 “为什么？是因为经常能喝到？还是因为您随便喝的都比这个好？”青年放下骨瓷杯询问。 霍布霖手指交叠，这是代表他有些许不悦的动作。 虽然青年神情没有任何的不对，但他还是刚刚两句话里隐隐听出一些自己被轻看的味道。 他有些无法确定，因为按照两人相差甚远的地位，他这个感觉应该是不合理的。 他不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有如此轻慢狂妄的资本。 “我们回归正题吧。”霍布霖没有回答青年不知所以的问题，开始习惯性地掌控起谈话的节奏，“对于你劫持人事总部这件事我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才会让你这样的人做出这样冒险逾越的行为的？” “哦，劫持……主要是因为见您一面实在是太困难了。”路忍摊了摊手说，“所以，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这是一件后果很严重、影响很恶劣的事。”霍布霖面上没有表情，一般人很难从他身上猜到他的真实态度，“你明白吗？” “知道，但事急从权啊。”路忍摸了摸鼻子，“我说了，有很重要的事与您商量。” 霍布霖沉默了片刻，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观察着青年的表情。 有些假装的镇定从容，但确实没有畏惧或者慌张这样的负面情绪。 霍布霖有些惊讶，因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以这样放松的姿态和他面对面谈话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霍布霖没有按正常思路体温。 “嗯……”路忍犹豫了一下，“我有白内障？” 霍布霖微微挑眉：“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你这双眼睛看得让人有些不太愉快。它们的颜色……看起来更像是属于丧尸的。” “确实，我同意您说的。”路忍眼帘下垂，轻声说，“它们也让我很不悦。” 感觉到路忍的情绪有点低沉，霍布霖眼神微敛这才转移话题，切入正事：“好了，接下来，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答应会认真倾听。” 路忍吸了口气，然后直视着对面元帅的眼睛，认真说：“我希望您不要在干涉尤游的生活。” “尤游是谁？”霍布霖问。 “您知道的，尤游就是Howard，您最近接回来的儿子。”路忍的手在阴影里捏紧，“从我身边接回来的。” “说完了？” “……” “所以你劫持联盟设立的官方机构，付出永久□□的代价和我见面，就为了说这些吗？”霍布霖阖上了眼睛，似乎在表示路忍说得话十分无聊。 “我觉得您应该认真想一想我的提议。” “很遗憾，你说的不能算是提议。首先，我不认为自己有干涉Howard。”霍布霖淡淡说，“其次，我是他的父亲，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指引他的人生方向。” “你真的有以父亲的身份指引他吗？”路忍沉着声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当初也不会在监管室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见到他。” “你是在质疑我管教自己孩子的方法吗？”霍布霖声音变得冷冽。 “不，我是想说对他不管不问那么久，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管教他。”路忍声音依旧清晰，没有退缩半步。 “你似乎觉得自己很了解我的这个小儿子。” “不，”路忍回答，“但如果这世界谁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霍布霖愣了片刻，随后发出了一声轻笑：“是什么让你如此肯定的吗？我想应该是你体内的‘爱情激素’。”霍布霖的手指在空中划动，一份详细的身体检测表出现在了路忍的眼前，“看看这个吧，你根本就不了解Howard。而且我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远比你所付出得要多得多。” ****** “你…对他都做了什么？”只看完报告的前两页，路忍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人体实验？” “应该是人|体改造。”霍布霖倚在沙发背上，“Howard是难产出生，身体和他母亲一样孱弱没用，如果没有我为他准备的改造，他不会有现在这样远胜一般人的身体素质，恐怕连十岁都活不到吧。” “那上面写得这个恢复实验是什么？”路忍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报告中的一个表格，“这上面写得他才六岁！你竟然将这么小的孩子和野狼群关在一起，”路忍的声音顿了顿，“还每天进行详细的伤残记录？” “这是对他的训练。实际上，他的身体没有因此留下任何后遗症。” “他会疼……” “治疗过程中，我都有给他摄入一定剂量的麻醉药。”霍布霖说，“现实已经证明我得安排都是对的，如果没有这些提前的训练，他怎么可能在末世到来的时候存活下来？” “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毫无疑问，我的方向是无比正确的。人体机能有太多未开发的潜能，我相信造物主不会给人类任何无用的东西。末世到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有完全开发自己的优秀人类才能存活，浪费自己潜能的废物会被剥夺思考的权利，沦为行尸走肉——” “放弃了，真是听不下去了。”路忍低声说着，他脖子上的青筋一下一下跳动。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就是普通人和精英的区别，也是你和Howard之间的区别——” “砰”的一声巨响，路忍手心下的昂贵桌几裂开了蜘蛛网一般细碎的花纹。 “简直狗屁不通。”路忍咬着舌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阐述。 望着突然发生的变故，霍布霖脸上流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在自我陶醉什么？竟然还自说自话揣测起造物主的意图？”路忍俯视着，以一种他从未流露过的不屑眼神注视着这位身份高高在上的联盟元帅。 “别搞笑了，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吧。” “你怎么敢这样和元帅说话？！”站在一边的保镖立刻护在了霍布霖的身前，沉声说，“所有人都知道是元帅将世界从末世中解救出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的就是真相吗？”路忍冰冷地审视着隐藏在保镖身后的那双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霍布霖元帅。”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可能要等到星期四的0点惹。【发誓会长。】 ———————— 感谢在2020-11-30 01:25:54~2020-12-01 01: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夕卡 20瓶；34744344 16瓶；啦啦啦啦～ 12瓶；夜云璟 5瓶；蔡徐坤的小猫咪 3瓶；阿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所有人都知道的一定是真相。”大概过去了一两分钟的缄默, 霍布霖重新开口了，“但它未必是完整的。” 保镖已经将打开了枪的保险，漆黑的枪口瞄准了不远处的男人。 路忍依旧压着嘴角, 神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退下吧，我需要和他单独聊聊。”霍布霖低声说。 “可是——”保镖扭过头，目光担忧。 “在门口等我，这是命令。”霍布霖说, “另外对话结束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来这里。” “是。”保镖冷冷望了路忍一眼，最后还是听从了指令, 收了枪离开房间。 啪嗒一声, 最外层合金门紧闭，自动完成上锁。 “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路忍盯着对面像狐狸一般狡猾的人类, “主动支走了自己的保镖，不害怕我做些什么吗？” “显然，你的体质很特别。枪械对你有用吗？”霍布霖轻声问。 “你可以试一试。”路忍冷漠说，“但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枪械对你构不成威胁, 他留下也无用。”霍布霖微微颔首，“还不如让他在外警戒, 也算我遭遇不测后的一道保障。” “这条后路留的不算多么明智。”路忍语气略带讥讽，“我还以为您是想维护自己光鲜伟大的形象来着，毕竟没人会对骗子忠心耿耿。” 路忍的态度变了许多，刚进门的时候，因为对方是尤游的生父，他对这位鼎鼎大名的元帅还抱有了未来岳父的尊重。 现在知道了这人对尤游的冷血，除了还未消退的愤怒，路忍的心中便只剩下了冷漠。 没办法, 他就是一个十分现实的成年人，职场上看人下菜碟那套他也可以玩得很溜。 霍布霖脸上的肌肉略有绷紧，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的身份，你知道什么，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了。” “我只是一名路过的旁观者。我知道你说谎了。”路忍声音不紧不慢，诉说着他所知的事实，“你不过是窃取他人胜利果实的小偷，丧尸的消失，还有末世的结束，只是恰巧被你撞上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霍布霖盯着路忍的眼眸。 “字面意思。”路忍淡淡说，“事实就是，你赶到沦陷区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肃清了。” 沉闷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睛对视，像一场无声的争锋。 最后还是霍布霖先收回了目光，在无法遮掩事实的面前，他示弱了。 他端起了桌上以前自己绝不会碰的茶水，缓缓抿了一口。 “末世之前，我还没有如今这般的地位。”霍布霖声音低哑，“那时候，我只是总后勤部的副部长，后来末世爆发的时候，上面有人窥觊我的研究成果，才被调职到战前总司令。” 霍布霖低笑了一声：“明升暗降，更重要的那是一个背锅做替死鬼的位置。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份任命书竟然成就了我。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奇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所有沦陷区里什么都没有，一只丧尸也没有。” “然后你就对外宣称是自己最新研制的药剂彻底清除了丧尸，成为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是的。”霍布霖没有否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顺势编织了这样的谎言，为自己之后的晋升铺路。”他缓缓抬起头望着路忍，“所以可以说说看吗？你是怎么知道沦陷区根本没有丧尸这件事的？” “因为我也去过那些地方，亲眼所见。” “是吗，是吗……”霍布霖眼帘微垂，谎言被人轻易揭穿后，他没有表现出生气，“那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我抵抗了丧尸病|毒。”路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不可能。”霍布霖想到没想直接否定了路忍的话，“除非你注射了抗丧尸毒血清。但这也是不可能的，血清研究一直没有完全突破，就是试验版你也——”他忽然顿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轻声说，“是他给你的？” “他？”路忍不解地重复。 霍布霖阖上了一会儿眼睛，似乎是在整理自己刚刚获得的信息。 “我记得你之前说来找我的目的，”他在思考中开口，“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交易？”阴影下，路忍皱起了眉头。 “你想要Howard，也是可以理解的。”霍布霖放下瓷杯，眼神恍惚似在回忆，“毕竟比起我，他长得更像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她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有着精雕细琢的五官和窈窕曼妙的身材。在那个国家，她是最有名气最有魅力的舞女，举手投足都充满诱惑。她很懂男人的喜好，虽然身份卑微低贱，但只要随便撩撩裙摆依旧有无数的男人疯狂追捧她。” “当时我也觉得她很迷人，她也确实是擅长俘获男人的尤物。”没有多费力气回忆，霍布霖脑海里很快浮现出那个女人的姿容，不是有多念念不完，只是初见时的那份惊艳太过震撼，“可能是混血的缘故吧，Howard算是完美继承了她的容貌，如果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会笑的话，大概会有六分相像吧。” 呵，什么叫“如果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会笑的话”？ 他的YOYO当然会笑，不仅会笑，而且笑得完美无瑕就像天使一样治愈！ 路忍没说话，懒得去反驳。有些事他自己清楚就行了，他也没有兴趣和对面这位年过半百的大叔去分享自己对象的美好。 但是当他越往后听，听到后面霍布霖像评价商品一样评价尤游的时候，路忍的手不断捏紧，直到指骨发出咯吱的怪响。 “如果你愿意站在我这一边，”霍布霖微微俯身凑近，“Howard就是你的，我批准你们两人之间的结合。” “我拒绝。” “路忍，好好考虑一下。我知道你现在在特殊人力资源局任职，但在那里是浪费你的才能，你应该自己的天赋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霍布霖的语气颇具诱惑力，像极了用权利吸引凡人交换灵魂的恶魔，“我会带给你全新的天地，给你更好的出路。你会很快成长为一个在世界上非同凡响的人物。” “成为和你一样的人上人吗？听着挺拉风的。”路忍说。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实现。” “没兴趣。”路忍缓缓站起来，似乎是不想聊下去了。 那股瞧不上的口气十分欠揍，就像你用心勾勒的美好前景在他那连个屁都不是。霍布霖眯了眯眼，他已经拿出了很大的诚意了，但路忍对此根本视而不见。对方到底明不明白拥有权利的意义？怎么会有人拒绝权与利？从谈吐交流中，他甚至能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吃过没权没势的苦头，他不懂这样拥有强大能力的人怎么会想都不想就拒绝他抛来的橄榄枝。 霍布霖的语气变了变：“好，那你是放弃自己之前的提议了吗？关于Howard，我记得根据安排，今天晚上他会和戚家的千金订婚——” 抛光的合金把手划过昂贵的石料桌面，让人酸牙的摩擦声，生生打断了霍布霖未说完的话。 “所以我时间很赶。”路忍说。 霍布霖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长话短说，首先，我绝对不会为你卖命，我不感兴趣。其次，如果不想我向世界戳穿你的谎言，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路忍昂起头，“最后，不是Howard，是尤游。尤游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这些条件全是单方面的，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不好意思，现在是不平等的提议。我今天来只是想确认一点，你到底能不能算是他的父亲。结果显而易见，你没有这个资格。所以，我现在很认真地提出警告，如果你以后还以任何方式去骚扰他。”路忍白色的眼眸没有感情，也不会有温度，“下次再见，我们不会只是喝茶聊天这么惬意了，你会承受绝对付不起的代价。” “对了，还有今天的事都因您而起，所以希望您能妥善收尾。”路忍面无表情。 霍布霖听得有些懵，在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年轻人以威胁的语气发号施令。有把柄在别人手中自然是要乖乖听话的，但霍布霖不是会听话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如果有人威胁他做两难的决定，他一定会将这个人视为障碍解决。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没有产生这样的想法。 路忍手里握着卸下来的门把手，没再多说一句客套话，扭头离开。 没有谁能在联盟元帅面前如此跋扈嚣张，霍布霖深深吸了口气，他觉得不对劲，不知从哪里开始，他的气势完全被碾压了。 “等等，他住在过A区，他说他亲眼见过……”霍布霖的身体颤了颤，有些匆忙地用手边的通讯器，拨打了一个号码。 “向您致敬元帅，这里是海洋研究所。” “分析一下图像里的人有没有出现在那段72h的录像里。”霍布霖将路忍档案中的照片传了过去。 “好的，但数据分析需要时间。” “我要知道答案。”霍布霖沉声说，“最快的速度。” ****** 客房的门从里面推开了，门外的保镖在第一时间将枪举起。 “放轻松。我没对你们尊敬的元帅动手。”男人握着仿佛工艺品一般精致的门把手走了出来。 “别动，你到底是什么人？”保镖紧绷着身体，不敢有任何的放松。十多年来，无论工作性质怎么变化，他一直在战斗。 因为常常要在刀口舔血，他对判断敌人实力很有自己的一套。此时此刻，他绝不敢像之前那样小看眼前的男人。 很明显的，对方的气场变了，就像变了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对方给他的感觉是吊儿郎当一拳一个的普通弱鸡，那现在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落单的羚羊正被愠怒的雄狮紧盯着。 他遇到的强者不少，但从来没有谁能给他如此夸张的压迫感的。 简直超出了能力落差的界限，无限接近物种压制的那种窒息感了！ “喏，拿着。”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将自己手上的“凶器”递到了他的手上。 保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屈从地接过。 “借个火。” 保镖僵硬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高档火|机。 “你们少爷今晚真的要搞什么求婚吗？”路忍忽然开口，像是随意发问。 “不知道。”保镖下意识拒绝回答，可是当他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弯掉的枪|身时，他便立刻又改口了。 “是的。Howard少爷戒指都已经准备好了，听说晚上九点还要向外界直播宣传。” “那还真是有够浪漫的。”路忍呼出一口气，手垂下弹了弹烟灰，“在哪？” “**花园酒店……顶楼。”保镖干巴巴地说，“和这隔了两个街区。” “那有些远了，九点前赶过去的话。”路忍偏过头问，“你有车吗？” “……”他有一辆性能顶级的越野车，正巧停在门口的VIP车位上。 羊皮包裹着的车钥匙在干净的手指上转了一圈，路忍低头望了眼自己皱巴巴的外套，砸了下嘴，“要上镜啊，穿成这样不太礼貌。” 走廊里，寒风瑟瑟，保镖穿着白汗衫和平角裤站在原地。 他傻眼了，第一次见到行事如此丧心病狂的家伙。他可能无法理解人的两面性，某些人疯起来自己都无法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1 01:31:14~2020-12-03 00:2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云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晚上20:30, 白银色的夜灯勾勒出花园酒店别致的轮廓，忽暗忽明的白色光束划破漆黑的夜色最终汇聚至位于地面五百米高的酒店顶层——以极致罗曼蒂克著名的“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是H市名媛们闲暇最爱来的夜景打卡胜地，在这里你可以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边品着蒸馏法制作的伏特加, 一边将H市流光溢彩的繁华尽收眼底。 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端着配有黑加仑子的鸡尾酒，小心翼翼地送到包场客人的桌台上。镶着碎钻的流苏在抬手间摇晃出缭乱的光影，白嫩光洁的肌肤在不经意间暴露在夜风之中。与风情万种的穿着不太匹配，这位摇晃着水晶杯的女孩有长纯真的年轻面孔, 无论打扮地多么魅力成熟，看上去也就刚刚成年的岁数，给人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感。但女孩本人不在乎, 她很爱身上这件特别定制的礼服, 不是因为那天文数字的手工费带来的虚荣感，而是因为她觉得这件礼服能完美体现出自己胸部和臀部的线条。 “戚小姐, 刚刚打电话确认了，那位已经在路上了。”女管家将一件白色貂毛的外套披在了女孩身上。 “还在路上？是堵车了吗？马上就到九点了，我们要不要派直升飞机过去接一下他？”女孩的语气有些着急。 “小姐，”女管家叹了口气, “今天是Howard少爷那边要向您求婚，他不会迟到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万一我的未婚夫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可不要守活寡——”女孩放下酒杯，神情很是不安。 “小姐，您未免有些太焦躁了。”女管家微微皱眉，“这不是一个淑女该拥有的品格。” “可那是Howard少爷，我的未婚夫啊！又不是其他男人。”女孩眨了眨眼反驳。 “你们还没有订婚，小姐。说实话，您今天来得太早了, 这样会显得您对婚事太迫切了。按照正常的礼仪，您应该在男方到达之后入场。”女管家纠正道。 “人家激动啊。”戚慕儿瘪了瘪嘴。 “这不是您疏忽自身仪态的借口。”女管家望了眼自己的怀表，皱了皱眉，“不过，这位Howard少爷来得也太迟了点。恕我直言，小姐，这个点还不到，他可能对今晚的求婚不太上心。” “怎么会？”戚慕儿愣了愣。 “您难道一直没发现吗？”女管家无奈地摇摇头，“无论是场地的布置，对外的宣传，还是人员的配备，都是我们这边一手筹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要求婚呢！” “是啊！你说得对，这些不都应该男方准备吗？”戚慕儿眉头一皱，这才发现不对，“我怎么全包了？” “钱是小事，关键是您为了他已经在冷风里等待快将近四十分钟。”女管家面无表情地说，“要知道在公司的时候，谁让您多等一分钟，您都会让他直接滚蛋的。” “就是！哪有我戚慕儿等别人的道理！瞧着吧，等他来了以后，我肯定要好好为难为难他，绝不会那么快答应求婚的!”戚慕儿忽然醒悟了，捏了捏拳头，从她限量款包包里拿出化妆镜开始补妆，“哼，本小姐可是天下绝美，还有花不完的钱，这世界上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女管家在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服侍戚家这位小公主快有五年了，在戚老板的爱护下，他们这位小姐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末世那五年也过着极为奢侈的生活，一点辛苦也没有吃过的。 会钢琴，会跳舞，会画画……十指不沾阳春水，娇艳的像温室里的朱莉娅的玫瑰一样。他们的小姐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级名媛，但女管家知道戚慕儿的性格上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对长得帅的人容易丧失底线。 俗称，颜控。 就像这次的战略性联姻，他们老爷原本看重的是霍布霖元帅在军部更有作为的二儿子，但奈何他们小姐嫌弃对方长相刻薄死活不同意。如果不是后来Howard少爷回归本家，今天戚霍两家这门婚事怕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的。 ******* 忽然，犹如白昼，空中花园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女管家抬起头看，隐隐瞧见在那不同高度逐层收小的“空中台阶”上有人不紧不慢地走来。青年站在枝干盘结的栗数下，昂贵羊毛缝纫的黑色西装，胸前搭配着暗金色的艺术挂件，手自然的垂在双腿两旁，银色短发被全数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后，那张精致的面庞比起平日显得更加英挺冷酷。 他可能就是生存于自然间的精灵吧。 女管家低下头，轻轻拍了拍戚慕儿的后背。 “小姐。”她出声提醒。 戚慕儿轻咳一声，立刻端正了坐姿，微微偏头轻声说：“怎么办？他真的太赏心悦目了。我感觉我没法为难他了，或者说，我已经原谅他了。如果他现在开口和我求婚，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认为您应该再矜持一点。”女管家说，“要知道您也见过很多优秀的男性。” “可是，他们都没有Howard帅啊！再说了，优不优秀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们再成功，都不会比我爹地有钱了。”低语完，戚慕儿就朝着走来的青年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Howard，你来啦。”戚慕儿主动交谈，“稍微有些晚呢，是路上堵车了吗？” 青年坐了下来，没有给出任何的应答。 “抱歉，戚小姐，我们来晚了。”跟在尤游身后的男秘书接过话头，“因为要以最好的状态见您，所以Howard少爷在准备上花了不少时间。” “哦，原来是这样了。”戚慕儿撩了撩头，眼神悄悄瞄向对面的青年，“是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有的有的。”男秘书尴尬地笑了笑。 “是什么呀！能不能先告诉我——” 见戚慕儿还在追问，男秘书立刻岔开了话题：“戚慕儿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准备准备，马上就要开始直播了。” “对啊，差点忘了，等等，我再补补妆。”戚慕儿立刻拿起了自己的粉饼。 周围的人都开始忙碌张罗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九点整，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清闲的反而是这场求婚的男主角。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独自静静坐着，像是在发呆，又或者像是在想什么人。 “好，直播马上开始，戚小姐请您坐到Howard少爷的边上。”举着摄像机的老哥开口喊道。 戚慕儿拎着自己的裙角优雅落座。她心跳得很快。 “Howard，你紧张吗？”戚慕儿深吸了口气，主动搭话。 “不。”这次对方应答她了，虽然只回答了简短的单字。 “那你可真厉害，我现在超级紧张的。”在看不见的地方，戚慕儿捏紧自己的裙边。 “为什么？”尤游每句话都很简短，但听起来却是咄咄逼人，直击对方最不想面对的那个点，“我不喜欢你。” 戚慕儿张了张嘴，吞吐道：“但人家喜欢你啊，反正现在都要直播订婚了，大家也知道你名草有主了啊……感情吗……也可以之后再培养的，你知道吗？现在很流行先婚后爱的。” “你不喜欢我。”尤游说得极为笃定，声线冰冷，“我也不会和你订婚。” “什么？”戚慕儿愣住了，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已经有主了。”尤游抬起手扯了扯自己衬衫衣领，戚慕儿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隐隐约约地她瞥见了细长的伤痕爬在在对方凸起的锁骨上，有好几道规律地交织着，似乎组成了个什么Y开头的单词。 ****** 晚上21:00，与空中花园相隔了整整三条街的富人别墅。 这里是VV姐父母名下的房产之一，真爱小天使群的几位核心成员成员聚拢在火炉边，温暖的焰光将她们的脸颊映地通红。 此刻，她们正同仇敌忾地盯着超大虚拟屏幕上出现的“白富美”。 “不，不行，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官宣。”在消沉死寂的气氛中，一位成员先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叫了起来，“她不配！她不配！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我的天使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安静点，姐妹。虽然我也对这个结果心痛不已，但是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理智粉的身份。”另一位成员手握啤酒杯满脸失意，“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只要Howard喜欢，我们就必须送上自己的祝福。” “可那是绯闻满天飞的戚慕儿啊！除了有钱，只剩有钱的戚慕儿啊！” “淡定，绯闻也许都是假的，我们应该相信Howard的眼光，”VV姐提着两桶炸鸡走了进来，翻了个白眼，“当然了，我也很讨厌戚慕儿，毕竟她皮肤比我嫩，家里比我富，现在可能嫁的还比我好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有钱真好！可恶！我也想和男神亲亲抱抱睡觉觉！”少女们将失恋化作食欲，狠狠咬着手里的炸鸡腿。 “没事，你还可以抱有幻想。这不是才开始吗？还没正式宣布呢！”VV姐吸了一大口冰可乐，抬了抬下巴，“事情也许还有转机，我看到现在Howard连个笑都没有，眼里更别说爱意了，这戚慕儿指不定是来客串的嘉宾！” “是啊，转机！哗啦啦的告白气球都飞往夜空了，你怎么不说今天是愚人节？” 另一个少女摸了摸嘴角的油，乐呵呵地打趣道：“说不准他们是在演话剧呢！为了炒作什么的，按着剧本，过会儿可能还有大魔王来抢公主的经典桥段呐，哈哈——” “快别说了，麦克风递到Howard手里了。”有人嫌弃地嘘声，示意大家保持安静。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里男人的一举一动。 “卧槽，我好紧张。”有人小声说。 “嘘，紧张什么，又不是和你求婚。” 画面里，银发青年笔挺地站在雪白的台阶上，在张嘴的瞬间，肉眼可见的那张精致的面庞变得深情温柔起来。 他对着话筒声音低沉地像演奏中的大提琴。 “玫瑰树说，如果要一朵红玫瑰，夜莺就需要用自己的歌喉编织，用自己的心血去染红，要一边享受爱情被歌唱的愉悦，一边忍受心脏被刺穿的苦痛。真爱多为痛苦沉默，但我依旧愿意奉上所有为你献上这样一只红色的玫瑰……” “我不需要血，不需要肉，不需要心脏，也能够活着。只要爱着你，我即是永生。” 璀璨夺目地蓝色钻戒缓缓从空中降落，就像魔法一般，直到停在了青年的手心里。 “我爱你——”薄唇微动，在念到最后的名字时，声音忽然被浓厚的杂音强行盖住了。 “什么？！他刚刚说的谁？我没听见？！”围在屏幕前的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你们谁听见了吗？” “没有啊！VV姐你家全息机顶盒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不可能啊，这个是新买的啊！”VV姐皱了皱眉，“怎么可能坏！” “还说不可能呢！现在视频里还有杂音呢！轰轰轰地像是引擎声一样！” “怎么会呢？”VV姐走了过去，抬手用力拍了拍金属机顶盒。 忽然，虚拟屏幕毫无征兆地晃动起来，沉重猛烈的引擎声像野兽的咆哮般轰然响起。少女们捂住了耳朵，都以为机顶盒被VV姐彻底拍坏了。这时，镜头停住不动，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凭空出现在了花园之中。 什么鬼？直播不是在“空中花园”吗？ 在、在距离地面几百米高的平台上怎么可能会跑出一辆车？ 疯了吧，这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越野车的车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全套黑色高定的男人走了下来。冰冷的墨镜遮住了他上半张脸，虽看不清面容，但也能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 “卧槽，我这是开了光的嘴啊！真有大魔王来抢人啊！”吃了一半的鸡腿掉落在地上，少女震惊地捂着嘴，“而且这个方向……怎么……好像是来抢男神的？” “刺激，刺激……” “我好想去看现场啊！！他们在说什么啊!我听不到啊！” “不、不是，等等，你们等等。”VV姐掰开众人凑到虚拟屏幕跟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大魔王、这个大魔王，你们不怎么觉得他很眼熟吗？” “好像是有一点——” “你们不觉得他……有点像……老板哥哥吗？”VV姐转过脸，她的语气十分犹豫。因为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候，她自己都感觉现实有够魔幻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3 00:23:14~2020-12-04 00: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夜軒w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38瓶；千风雨 5瓶；夜云璟 4瓶；4482100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H市, 空中花园顶楼。 直播在一半的时候被突然打断，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辆黑色越野从东南方向隔空飞入花园，最后精准地停在了镜头的正中央。精心准备的布景被四只全地形轮胎碾压得乱七八糟, 就连提前准备好的庆祝玫瑰花瓣，也随着强劲地冲击里飘散地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傻眼了，没有人能解释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发生的。 “怎么、怎么会跑出来一辆车？”戚慕儿小脸被吓得苍白，“这难道是……惊喜吗？” “这恐怕不是惊喜, 小姐。”女管家也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偏过头沿着越野车驶来的方向望去。 如果想要以这样震撼的方式登场，那驾驶者必须要在江口那座修缮到一半的立交天桥飚速, 然后控制方向依靠车子原本的加速度飞跃一条横向宽度两百米的街道, 最后准确落地并减速停在空中花园的顶楼上。 这一系列的极限操作很考验车子的性能，但更考验的是驾驶者敢于作死的心态。因为在整个过程中, 无论速度快一点，或者慢一点，那结局绝对是车毁人亡！ 毫无疑问，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这么玩。 而那辆越野车的驾驶者一定是个赌命开车的神经病！ 车门被用力推开。路忍戴着从保镖大哥那一并顺来的墨镜出现在了众人目光下, 冷酷的面目配上他的全套西装，看上去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大佬模样。 他下了车, 目不斜视地说：“到我身边来。” “对，我当然在和你说话，”路忍望向还在台阶上发愣的男主角，语气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不然还能是谁。” 这不是邀请，也不是商量，而是一个不容质疑的命令。尤游的喉头滚了滚,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医生，在他的印象中，就算自己将对方惹恼了，那人对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藏着心软温柔的。但这次不同，他隐隐能预感到如果自己真的开口拒绝的话，男人可能会用强硬甚至暴力的手段将他直接掳走。 医生在生气，准确说是非常非常生气，已经丧失理智的那种。 尤游身体微微颤了颤，他抱着害怕又兴奋的情绪，听话地向男人走去。 “空中花园啊，还正好下着你最喜欢的玫瑰雨，真是应景。”路忍站在那自顾自地点烟，姿态仿佛路过的旁观者，“你不是要求婚吗？站在那么远怎么求婚？” “……”尤游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辩解。 “都九点多了，别让所有人都等着你。”路忍睨了眼不远处前凸后翘的小姑娘，不可见地咬了下牙，“在这种天气里呆久了，人家小姑娘是会冻生病的。” “医生，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尤游轻声说。 “不用解释，我在直播里看得很清楚。”路忍沉着脸说，“你的那些甜言蜜语说得很动听。” “那些话不是和其他人说的。”尤游的脸有些发白，尽量维持自己清晰的声音，“是对你说的，我只会对你说。” 见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尤游立刻摊开一直紧捏着的手心里的珠宝盒，“这个也是想给你的。” 隔着一片墨镜，路忍的眼帘垂了垂，虽然看不见珠宝盒里闪烁的光芒，但是也知道那是多么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枚蓝宝石钻戒的图片他早就在网上看过了。 他当时就觉得那干净的湛蓝色很像青年的眼眸，漂亮得动人心弦。 可惜，他不喜欢这枚戒指。不仅不喜欢，还讨厌极了。 “很漂亮。”路忍的指腹轻碰着蓝色的钻戒。 尤游心里微微松了松，他大着胆子想亲自帮最爱的人戴上完成求婚，谁想对方直接将整个首饰盒从他手里拿走了。 “既然你不好意思，那我帮你给吧。”路忍故意不去看青年瞬间崩裂开来的神情，掉头就往戚慕儿的方向走去。 ***** “请问你是戚慕儿吗？”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淡淡说。 女管家上前一步，下意识将戚慕儿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是我。”戚慕儿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神情有些紧张。 “很抱歉，打断了你的直播秀。”男人手轻轻一抛，那精致的首饰盒就精准地落在了戚慕儿的怀里，“这是Howard少爷给你的，请你收下。” 戚慕儿颤颤打开首饰盒，望了眼里面璀璨的宝石，小声问：“为什么……他不亲自来给我？” “只是个普通的饯别礼物，不一定需要当事人自己来给吧。”路忍将整件事说得稀疏平常，“再说你们也不是关系多么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饯、饯别礼？”戚慕儿愣住了，“Howard要走了？他不和我结婚了吗？” “是的，你们的婚约解除了。这是一个误会，主要是因为Howard他擅作主张地跑出来玩了一趟。”路忍望着戚慕儿认真说，“所以，抱歉，现在我要接他回家了。” 回家？这个男人竟然说要接Howard回家？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Howard的家人不应该都姓霍吗？可是霍家的人她都在晚宴上见过啊，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霍家的成员啊！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忘说了，我是Howard的男朋友，也是他唯一的结婚对象。”出于介绍的礼貌，路忍微微抬了下墨镜，露出了自己大半张脸。 这下戚慕儿彻底呆住了。 ******* “医生，你误会了，今天其实是我……”尤游知道男人还在生气，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将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感情。 “现在我要离开了。”路忍只是对青年说了这样一句话，和上一次来找尤游的时候不同，这次他没有问尤游要不要和他一起离开。 “我可以和医生一起走吗？” 路忍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言外之意是让青年自己做主。他走向了顶楼的出入口，尤游沉默地跟在他身上，看上去就像做错事的孩子。 ******* “Howard少爷就这样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女管家有些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头，现在网络上的消息已经传得天花乱坠，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而始作俑者竟然就这样拍拍屁股走掉了。 她望了眼还在出神的戚慕儿小姐，又转头望向了和Howard一起过来的男秘书。 “那个很抱歉，我们这边也不太清楚状况。请等我向元帅汇报一下。”男秘书勉强稳住了心神，立刻掏出联络器，拨出一串加密号码。在场所有人都视线投向了男秘书，他们一个个都被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很需要有人告诉他们眼下的境况该以何种结局收场。 “抱歉，打扰您了元帅大人。可能您已经知道了，Howard少爷求婚的直播现场出了些意料之外的混乱，嗯……求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开着越野车闯了进来，然后现在他将Howard少爷带走了。”男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不知道元帅会不会接受自己说得事实，毕竟这些话他自己听得都觉得无比离奇，“所以现在想请示您一下，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将少爷追回来。”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元帅的声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戚家那边我会去解释，你先送戚小姐离开这里吧。” “那……那个将少爷带走的男人该怎么处理？”男秘书询问，“他这样破坏戚霍两家的订婚，是不是要安排军部的人——” “谁能控制得住那种怪物。”元帅说了一句男秘书听不懂的话，“不要再去招惹他了。” ******* 昂贵的总统套房里，霍布霖先挂断了电话，像来杀伐果断的他此时正倚在鸵鸟皮沙发上，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 “抱歉，元帅。是我透露了Howard少爷的位置。”重新穿上工作服的保镖回到了客房内，他正在为之前的犯下的过错请罪，“我把一切搞糟了。” “不，你的选择很对，”霍布霖轻声说，“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所有人类，我们都应该避免去激怒他。” “他很可怕，比他表面显露出来的可怕太多。”保镖身体不可见地颤了颤，即使那人已经不在他附近了，可回想起那种像剑刃悬在脖颈上的紧迫感还是会让他冷汗连连，“元帅，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霍布霖微微阖上眼，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有些模糊的画面。那是联盟内最高等级机密，也是由外太空中高级卫星在末世期间唯一复原的出来的珍贵影像资料。 就在二十分钟前，海洋研究所将最新的分析视频发给了他。影像里，成千上万的丧尸大军浩浩荡荡向A区边缘的海域进发，它们抱着石头义无反顾，像是听从着无声的号召地一步一步潜入进深不见底的未知海域。 那样的画面无论谁看见都会震惊，霍布霖看了很多遍，但这一次经过针对性地分析处理好，他看到更加惊悚的事实。 在海岸港口的最高点，那座白色灯塔上，霍布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没有一直丧尸对这个“活人”所察觉，他就如此沉默地屹立不动，像君王一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A区整片海域，直至影像的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4 00:23:02~2020-12-05 00: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軒ww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俞年、星戎 20瓶；34744344 18瓶；千风雨 10瓶；阿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空中花园的酒店内, 路忍走在铺着老花地毯的走廊上，青年耷拉着脑袋在距离他一步的位置不近不远地跟着。 走到门牌号为7602的房间时，路忍停下了脚步, 将金属手环靠上识别器。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Howard少爷，你跟了我一路，现在又跑进我的房间做什么？”等两人都走进房间, 路忍才扭过头，正眼瞧了瞧青年。 “对不起，医生。”尤游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为什么要道歉？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路忍的语气淡淡, “只是向其他人求婚而已, 你又没犯重婚罪，不是吗？” 只要你心怀怨气, 说刻薄的话真的很容易。特别是当对方还是你最了解的人时候，甚至都不用特意去组织犀利的言语，你只要拿出平日应付旁人的疏远态度就已经足够伤人了。 “我从来没想过向戚慕儿求婚。”尤游的喉咙在发痒，“真的。” “不用专门和我解释。”路忍将眼神挪开, “我们之间不过是单纯医患关系。” “医患关系？”尤游的心脏像被刀剥开一样疼，“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明明都做过了……” “不, 当时我没做到最后。”路忍下意识地反驳。 “难道医生还会对其他病人这样吗？”尤游抬起头脱口而出，“明明只有我是特殊的。” 路忍被这话噎住了，但此时他正难得和青年置气，在这争锋相对的节骨眼上，他心里绝对不想落了下风。 “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就有二。”路忍气不过，硬着嘴说，“我当初也没想到会和你发展到这个地步。”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路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轻微摩擦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尤游才出了声：“医生不喜欢我了吗？” “……”路忍紧抿着唇, 心却跟着尤游的声音抖了一下。 “可以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医生重新喜欢我吗？”尤游的声音满是隐忍的情绪。 路忍不知怎么回应，这种问题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答案。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因为尤游每次从他身边离开，他都会发现自己越发深刻的感情。 是的，就算是被这个人气疯了，他的感情也不会减少，相反还会变得更加浓烈。 他的生命里已经注定少不了这样一个人了。 路忍眼帘垂了垂，就在他有些心软的时候，尤游忽然露出了捏紧了拳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路忍脸色阴沉了下来，砰地一声，提前一步将门紧紧摁住，将青年困在他与门板之间。 “我去杀了他。”尤游咬着牙神情凶狠，眼角却是通红湿润的，“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医生才不要我的。我要杀了他，让所有事情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看见青年因为受到刺激不停颤抖地模样，路忍彻底心软了。 “冷静点。”他从身后伸出手遮住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我没说不要你。” 突然降临的黑暗没有立刻让尤游的情绪缓和下来，不仅如此，路忍忽然放缓的话语像是在他的竖起的堤岸上凿了一个洞，让他积攒已久的负面情绪泛滥成灾。 被医生讨厌这件事，对他来说，比死亡恐怖太多了。 路忍愣了愣，他感觉手心里湿湿的，再瞧着青年颤抖的肩膀，他可以确定自己又把小家伙弄哭了。 大人常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很有道理，至少在路忍身上很是有用。 “你怎么先委屈起来了。”路忍将青年的身体转过来，轻轻叹了口气，“明明是我被你莫名其妙分手了两次，好不好？” “我……没有……想分手。”尤游想解释，但在隐忍地哽咽中他很难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是不想……” “你不想连累我？是，我知道。”路忍轻拍着尤游的后背，“但我有说过让你多信任、多依靠我一点，尤游。” 尤游垂下头，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独自一人。从来没有谁和他说过，你可以依靠我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怕你感觉麻烦。” 然后因为这些破事连带着厌烦我。后面的这半句是尤游在心里说的。 “笨蛋，你不告诉我才是麻烦，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找你都干了些什么……”路忍低声说，“总之，以后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事让你不舒服、不高兴、不自在了，你就告诉我，懂了吗？” “那医生现在还喜欢我吗？”尤游仰起头，伸手想摘取男人脸上的墨镜，却被路忍出手拦住了。 “我没戴美瞳。”路忍哑着声说。虽然他白眼的模样早就被看见过，但是他还是下意识想隐藏，不想将自己这双和死人一样丑陋可怕的眼睛暴露在尤游面前。 “没关系，我不在意，更不会害怕。”尤游亲手将路忍脸上的墨镜摘下，他缓缓凑了上去。 路忍阖上眼睛，睫毛颤了颤。 尤游亲吻了男人的眼睛：“在我心里，医生所有地方都是完美的。” 路忍喉头滚了滚，他的身体再次提醒了他，他是不可能讨厌眼前这个人的。 这个人对他来说，有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路忍拥着怀里的人往床上靠近，尤游很顺从地躺了下来，两个人之间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着这样无声的默契，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彼此对自身的渴望。 路忍的手指快速地解开纽扣，在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 “这是什么？”他发现尤游原本无暇的锁骨上多出了几道细长的疤痕，而这些疤痕歪歪扭扭地拼出了“YOYO”的字符。 “我自己弄得。”尤游忽然笑了，“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我在你脖子写了我的英文名。” “记忆犹新，这种事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路忍轻抚着那些疤痕，眼神暗了暗，“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想将这个名字刻在身上。” 路忍用力拍了下青年的额头，语气严肃又心疼，“你是傻吗？居然干这种事？难道自己感觉不到疼吗？” “原本是想在直播的时候露出来给他们看的。”尤游眼神温和下来，“我不是他们的什么Howard。” “我是YOYO，只是医生的YOYO。” 路忍愣住了，心脏一下一下强烈地跳动着。 “笨死了，还叫医生。”路忍低下头闷声说。 “习惯了。我可以叫医生的名字吗？”尤游眨了眨眼。 “当然。”路忍说，“你还记得我在海边说得话吗？” “哪一句话？” “就是我给你洗澡的时候，你问我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两只手十指相握，路忍将身体沉下，“我想，可能下一次就是现在了。” …… …… …… 三个小时以后，躁动终于停止，尤游躺在路忍的手臂里，淡蓝色的眸子处于某种放空状态。 “你感觉怎么样？”路忍摸了摸那茶色的碎发。 “感觉自己死了一次。”尤游喃喃说。 “有这么夸张吗？”路忍有些尴尬。 “嗯。大概除了我，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吧。”尤游认真地说，“所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少来这一套。”路忍摸了摸鼻子想掩饰自己的窘迫。 “真的，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尤游侧过身轻声说。 “很早？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监管室吗？”路忍有些不解。 尤游没有说话，他知道那一段记忆路忍怕是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但是没关系，他自己记得就好。 那是他灰暗人生中第一束阳光，也是身为夜莺的他第一次开始对玫瑰产生渴望。 “尤游，其实我在末世的时候被丧尸咬过。”路忍忽然开口。 “这样啊。” “我可能当过一段时间没脑子的丧尸。” “嗯，是吗？” “还有我的身体构造和一般人不太相同。” “我知道。” “你就这么平淡的接受吗？不觉得很奇怪吗？”路忍对尤游平静的反应很是疑惑。 “还好吧，之前同居的时候，就有些猜测了。”尤游微笑着，其实与路忍有关的这些事他也早就知道了。 他的爱很明确，知道自己喜欢得到底是怎样的人、“是吗？”路忍挠了挠头，“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 “医生，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以为你得了白内障吧。”尤游发出了低低的笑。 “好啊，你当时就骗我……”路忍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手轻摁着青年的肩膀。 双目相对，尤游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明天，我们就回家好吗？”就在尤游以为吻要落下的时候，路忍忽然开口了。 “好。”尤游眼神温柔，主动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一直在等这句话，因为那是他此生唯一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惹，正文完结了。没想到这么个小甜饼，我竟然写了这么久。 番外大概有两三章，预订是下周陆续完成，内容大概是尤游和路忍最初在末世认识的故事，暂定是从尤游的视角描写，本文一些没交代的伏笔设定也会在番外里补充完整。 最后，感谢各位天使的一路催更支持，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