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首辅养娃的日子》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给首辅养娃的日子 作者:疏散银河 文案: 一朝穿越,黎渟两手空空,却成了一个小娃娃的便宜娘亲。 这个娃娃长得好看不说,还很会念书,更关键的是,小家伙强大得很,一脚踹飞一个熊孩子,拎着棍子赶走骚扰她的坏蛋。 这么优秀,也不知随了谁? 后来,京城赫赫有名的首辅大人亲自接待母子二人。 听说首辅大人对待贪官心狠手辣。本以为长得很凶,见了才知道他俊朗优雅,笑起来犹如冰雪初融,温柔体贴。谁要是嫁了他,做梦都要笑醒吧。 等等…… 儿子与首辅大人怎么长得那么像?! 首辅:渟渟,这些年辛苦你了。 黎渟:……?! 小剧场: 首辅:渟渟,你说要开店,我给你物色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黎渟:我只是卖护肤品…… 首辅:渟渟,你说喜欢金香兰花,我从宫里带了回来。 黎渟:可这是梅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啊…… 首辅:渟渟,户部尚书总觊觎你。 黎渟:所以呢? 首辅: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十里红妆早已准备,盛世大婚就差一个新娘子。 聪明有气质贤内助女主pk强大温柔专宠女主的男主 敲黑板: ·架空历史,请勿考据。 ·一切打脸为了宠。 一句话简介:首辅大人是我老公 立意:励志人生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渟、嵇宜修 ┃ 配角:众 ┃ 其它: 第1章 接回京城(修) 自从春分以后,村民忙着播种浇田,这座不知名的小村庄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此时正值傍晚,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一派喜乐祥和的景象,村民们全都拎着酒壶聚在一起,来恭贺村里小寡妇的儿子中了会元。 一圈接着一圈的好听话说下来,女人们到底还是舌底发酸,嫉妒地撇撇嘴,低声道:“十四岁过会试拿了会元,十八代祖坟冒青烟的事,让这小寡妇家赶上了。” 李大狗是个修鞋的,喝多了酒,大咧咧道:“黎渟家这小儿子可真是了不得了,才十四岁吧,竟然就中了举。” 旁边的刘二胖拍了他一下,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少胡说八道!人家嵇子温十二岁就中举了,如今中的是会元,再过两年可就是状元了!” 偏远地区的小村子,村民们对什么举人会元根本不了解,但说到状元郎,那就是家喻户晓了,听说最近新任的首辅大人就是位金科状元。 这下,女人们就更酸了,凑到一块继续嚼舌根。 “等考上状元了咱们全村都跟着沾光,那可是由皇帝亲自接待,多大的殊荣,祖坟都得冒青烟不可!”李大狗拍拍腿,大着舌头道:“当初在私塾我就觉得这小子聪明稳重,日后必成大器!” “大狗你快闭嘴吧,当年就你欺负子温欺负的欢,小心人家考上状元,第一个找你算账。” 村民们听了,立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看,小寡妇出来了。” “还叫什么小寡妇,那可是日后状元郎的娘亲!” 黎渟从房子里走出来,推开篱笆门,手里捧着酒壶,步伐轻盈地穿过院落。 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似乎只有二十出头,然而已经二十□□了,甚至完全看不出已是十四岁孩子的娘亲。 只见她一身素软纱衣披在肩头,眼神温柔澄澈,带着少女的纯真。 隔壁李婶原本还在嚼舌根,见她出来,忙笑盈盈地道喜:“恭喜啊,儿子中了会元,离金科状元可就不远了。” 黎渟也不是没听到她们的闲言碎语,只是听多了,实在是懒的计较,只展颜温柔一笑,对她谦虚道:“说笑了,子温哪有那个福气。” 黎渟本以为,儿子中个经元,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还从未想过他能抱一个会元回来,现如今再考下去就是殿试了,她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毕竟子温年纪小,太出风头又没个靠山,容易遭人嫉妒甚至陷害。黎渟心里头很不踏实。 “子温去哪了,怎么不见他出来吃饭?” 问话的是嵇子温的同窗少年,和儿子差不多年纪,声音还稚嫩,黎渟把酒壶放在桌上,眉眼抬起看了看村口,回他道:“一早就去了镇上,说是有位官员要见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少年疑惑道:“是哪位官员要见他?” 黎渟:“子温没说清。” 那少年点点头,手托下巴,兀自分析道:“能下来镇子里,定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您莫要担心了,子温大概是有什么别的事耽搁了。” 黎渟嗯了一声,朝他温柔笑笑,然后将喝光的酒壶撤走,一路送回了屋子里。 过了不知多久,客人们已然把肚子吃的滚圆,却还是等不到嵇子温回来。 他们大多也就是来蹭个酒,也不是真要看会元,吃饱喝足后,拍拍屁股离开了酒席。 客人们说说笑笑地没走出多远,便听一声清脆的喊声:“娘亲!” 是嵇子温回来了。 黎渟和众人闻声看去,嵇子温看见了黎渟,扬起手来,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黎渟就站在篱笆口,远远地看到儿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一个男人,这男人长身玉立,高大笔挺,一身华服,一看就是个贵人。 两人站在不远处,那男人比儿子走得稍慢些,颀长的身影逐渐在众人眼前变得清晰。 众人看清那男人,全都顿住了脚步,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这等贵气之人,竟然会来这穷乡僻壤? 究竟是何等人物,怎会和嵇子温一同走来? 黎渟在这乡下小地方待久了,日日见的人无非李大狗、刘二胖这些。大多都矮墩墩的十分憨厚,这样光风霁月的男子倒是很少见。 男人走近了才发现他五官深刻,眉目清冽,一身正气。手里一把描金折扇,端的是一派儒雅清俊。 等等,黎渟这才觉得,眼前的男人竟和儿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 他眼角微微向下,虽然周身环绕着上位者的尊贵,但看人时却很温柔,一如初春江水脉脉,平静温和。 按理说,温和的人该平淡,偏偏他却能让人浮想联翩,有种温醉的迷离感。 “子温。”黎渟叫了一声。 黎渟朝儿子招招手,男人的目光便也朝黎渟看来。 只看了一眼,他的身子便猛地僵住了,嘴里下意识便喃喃念了一句:“渟渟。” 他想再看清楚一点,脚步却不大稳了,堪堪维持住身形。他每上前一步,垂在身侧的指尖儿就狠狠地收拢一寸,瞳孔微缩。 这是他的渟渟,真的是他的渟渟。没有错。 那日早上,他代表朝廷会见了很多才学优异的小少年,唯独身旁这位少年走进来的时候,让他有种久违亲近感。 也不知为何,就和少年聊了几句,越聊越觉得少年稳重,并且觉得他口里的娘亲,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自那日过后,他越发觉得少年的娘亲是熟人,便在今日下到小镇上来找嵇子温,并且找借口送他回来。 本来他就只是猜测,没想到,真的就看见了黎渟! “渟……” 他的眼神过分直接,整个眼底都是血丝,黎渟不禁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记得我了吗……”嵇宜修轻轻问了一句。 “子温,这位是?”黎渟。 “娘亲。”嵇子温站定,拉了黎渟的手来,转身朝旁边的男人礼貌地施礼:“这就是学生的娘亲。娘亲这位便是……” 嵇子温顿了顿,周围还未走的乡亲们竖起了耳朵,好奇又激动地看着这里。 嵇子温道:“这位便是当今朝廷的首辅大人。嵇大人博学多才,今日收了儿子当学生,已经拜了师,娘亲可要好好招待一下。” 众人一片哗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可不得了啊,京城的首辅大人收了小寡妇家的儿子当学生,还亲自道学生家里来,这是何等殊荣。 一辈子没见过大官的村民们,惊得不知所措。 直到黎渟慌忙见礼,众人才赶忙一齐施礼:“拜见首辅大人。” “不必。”嵇宜修忙扶住黎渟的手。 一握手腕。 竟然……这样瘦了吗? 细瘦伶仃的手腕,骨架也纤细,底下那腰不盈一握,目光依旧是柔柔弱弱的,看人的时候总噙着点礼貌却疏远笑意。 嵇宜修眼神不可捉摸,一来一去间,他的手指不小心划过她温软的手腕,柔软的触感甫一传上指尖,那胸腔里的一颗心便停了片刻,随即又狠狠地跳了起来。 “娘亲。”嵇子温过来,也扶住黎渟的手臂。 他用微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对她道:“这便是孩儿的老师了,娘亲,快请嵇大人进去吧。” 黎渟一个激灵回过神,忙应着:“嵇大人快请进。” 嵇宜修看着熟悉的面孔,微有些恍惚,黎渟拉开栅栏门,请嵇宜修进来。 村民们望着嵇宜修颀长的身影进入房子,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大家此时不得不走了,他们一边走,一边纷纷感叹有些人的命就是好。 之前那些个舌底发酸的人们,此时再也讽不出一句来了。 在房间里。 “子温,给先生倒茶,娘亲去热一下饭菜。” “好。” 嵇子温也是个懂事的,领着首辅大人坐下,倒了新泡的茶。 “屋舍简陋,先生见笑了。” “无妨。” 嵇宜修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眼底却红红的,盯着黎渟离开的地方久久移不开目光。 “子温。” “学生在。” “你这些年,就和娘亲两个人住在这里?” “回先生,是的。” “那你的父亲是……”嵇宜修声音微有沙哑。 他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提到父亲,嵇子温只叹了口气,幽幽道:“娘亲说,那个人是个忘恩负义的,抛下了我们就走了,她让我忘了那人,并日日教导我好好读书,将来好为国效力。” 嵇宜修听了,眼底发红,拳头在袖里紧握。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嵇宜修心里百般情绪翻涌,却都抵不过那股歉意。 当年饥荒,叛民□□,她临走前还记得抱上他的笔墨纸砚,而他,却把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弄丢了。 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这样偏远穷苦的村子里,要受怎样的苦,怎样的累…… 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她 “嵇大人。” 黎渟端着食物从外头进来,眉眼垂着,语气恭敬却疏远。 “叫我……宜修就好。” “那怎么行。” 怎么能直接称呼朝廷官员的名讳。不仅如此,她还听村里妇人说,当今首辅大人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刚上任就整治了好几个贪官,毫不留情。 这等厉害的人,哪敢直呼名讳 黎渟把东西放在桌上,碗筷布好,对嵇宜修恭敬施礼,道:“招待不周,民女家里委实拿不出山珍海味,还请恕罪。” “无妨的。”嵇宜修。 嵇宜修的声音微有些哑,他拿起筷子。脑子里乱,也没想到要动筷,可殊不知他不动,这里的人都不敢先动,空气一时间有点安静。 黎渟见他这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食物简陋,让这位衣食不俗的大人难以下咽,她生怕影响了儿子的前途,低声道歉道:“不知大人要来,饭菜实在不丰盛,不然大人喜欢吃什么,民女现在就去村子里买来重做。” “不必,很喜欢。”嵇宜修夹了些菜,放在自己碗里。 黎渟见他动了,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嵇宜修一颗心愈发难过了。她说忘了他,让儿子也忘了他,看来也确实是忘了。 那为什么,她给儿子取名嵇子温。 当年他寒窗苦读的时候,她便跟了他,冬天里头冷的刺骨,她抱着他,两个人凑在一起取暖。 他怕冷,她便眯着眼睛笑,耳鬓厮磨间低声道:“不如渟儿给你生个小孩儿,你读书的时候抱着他,自然就暖和了。” 嵇宜修听了笑的止不住:“那岂不是生了个小温炉?” 少女目光清澈,转头望着他的时候,又满是热烈:“为何不能,渟儿就要给你生个温手的炉子。” “好。” “那不如就叫他子温,嵇子温?” 他亲亲她的额头,温声道:“好,渟渟说了算。” 嵇宜修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走散,直到他高中状元当上首辅,私自动用了半个京城的人脉,也没寻到半点她的消息。 “先生?”嵇子温喊了一声。 “嗯。”嵇宜修回神。 “天色不早了,学生便送先生回去吧。” 官员要早朝,嵇子温不敢耽误他的时间。 嵇宜修点点头,放下筷子站起来,黎渟见他吃饱了,忙站起身送客。 “学生送先生出去。” 夜色盈盈,两个人站在篱笆外,嵇子温躬身向先生道别。 嵇宜修默了一会儿,没有走,转身看了看破旧不堪的房子,对嵇子温道:“子温。” “学生在。” “可愿意,跟我到京城里去?” 嵇子温闻言,僵了一下。 能让首辅大人带着去京城,自然是前途无限的事,少年们这么多年读的书,哪个不是为了这一刻?可偏偏这位少年听了,并不欢喜。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望了望篱笆里头,拱手道:“学生家境贫苦,只有母亲一人抚养学生长大,母亲恩情不可不报,学生还想在这儿陪着母亲……” “安心,若你愿意来,自然也将你母亲一并接去京城。” 少年身子一僵,抬起头,眼睛蓦地迸发出两道光亮:“当、当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黎渟和现在的黎渟是同一人。后面会说的。 第2章 蠢蠢欲动 考中个会元对没有文化的村民还不算太大的新闻,但听闻小寡妇一家要去京城,村子里这才是真的羡慕了,天还没亮,老老少少的便都跑过来,凑在一堆儿扒着脑袋看热闹。 小小的孩子趴在妇女肩头,眼眸里还带着天真:“娘亲娘亲,什么是京城啊?” “京城啊,京城就是繁华的大城市,住的比咱们这儿的房子高,吃的比咱们的东西好,出行也不用走,都是坐大马拉的车。” “大马拉车,就是那个吗?” 此时此刻,华丽的马车就停在门口,黎渟和儿子在房间里,着手收拾常用的东西。 “娘亲,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去的,儿子到了京城,都可以买给您。” “好。”黎渟摸了摸儿子的头,温柔道:“子温出息了,娘亲这就要跟着子温享福了。” “娘亲。” “嗯?” 嵇子温拿着收拾好的书本,凑过来低声道:“昨天嵇大人来,问到了父亲。” 黎渟闻言,手微微一顿,皱眉问他:“大人为何要问这些?” “大概……就是闲聊,或是想了解一下儿子的情况。儿子也想知道,父亲他当真是……” “莫要再问了。” “是,儿子错了。” 黎渟看了看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是不想告诉他,只不过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是穿越过来的,她也不是没旁敲侧击过村子里的妇女,可她们都统一口径,说原主的丈夫抛弃了她和孩子,她在一个暴雨天晕倒在村子口,差点丢了腹中的胎儿…… 黎渟在原来的世界里,是位合格又贤良的家庭主妇,相夫教子,本分规矩,可谁知丈夫出轨,还设计暗算、反咬她一口,说她仗着长相好看背地里不规矩,红杏出墙乱招惹男人。 黎渟输了官司,心灰意冷间得了场重病,之后就穿来了这里,算起来已有十年了。 她们一对孤儿寡母,在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头谋生,黎渟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因为儿子才四岁,她生怕自己这小绵羊似的儿子被人欺负。 但时间长了她发现,这小家伙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记得儿子十一岁那年,黎渟和村子里的妇人们一起,拿了绣品到集市上去卖,被几个混混流氓盯上,一路跟回了家。 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一个人站在门口放风,两个人摸黑翻进了院子,黎渟早有防备,在院子里布满了简易的老鼠夹,两个人都中了招,坐在地上疼的嗷嗷叫。 本以为赶走就行了,可他们的声音引来了外头放风的男人,他直接推门进来,看见自家兄弟倒地直接恼羞成怒,扯住黎渟的衣领喊着她赔钱。 黎渟哪里能拿出银子来,他嚷嚷着就要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黎渟藏在屋子里头、再三叮嘱了不许出来的小家伙带着村民赶到,拎着棍子把三个流氓赶出了村子,黎渟没被伤到分毫。 比起那些碰上事只会愣在那里哭,或是不自量力直接抄家伙硬拼的小孩儿,自己这小儿子当真算是聪明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念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父亲。 “收拾好了吗,咱们走吧?” “好。” 黎渟被扶上马车,跟着儿子一起进了京城。 首辅大人的府邸是近年刚建成的,装潢都很新,再加上沾染着天子脚下的贵气,远远看着便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黎渟下了车,整个屋院便端立眼前,仆人分开两边低着头。 “嵇大人。”有人叫了一声。 黎渟抬眸,便见男子一身深紫朝服,从院门后走了出来。他目光直直地朝这边望过来,刚好对上黎渟的目光。 那天天色昏黑,黎渟没能看的太仔细,当时只觉得这男人轮廓俊美,衣着贵气,是种高不可攀的上位者气息。却不想这次白日里见了,却有种独道的温和感。 他从台阶上快步下来,举手投足间也平易近人,看起来似乎并不难相处。 “先生。” 嵇子温伏身行礼,黎渟就站在儿子跟前,看见首辅大人来了,也准备行礼,谁知嵇宜修面色看着温缓,底下却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她的手臂,道:“不必,进来吧。” 他是不想她再受任何委屈了。 仆人朝他行礼禀告:“嵇大人,您叮嘱过的房间都准备好了。” “嗯,辛苦。下去吧,我自己带他们去就可以了。” 嵇宜修刚做首辅,平日里公文任务繁重,人又喜静,平日里很少出来接待外宾,非得是太子爷来了,才愿意出来接一下驾。仆人听了他的话,微微讶了讶,“可大人,您一会儿还要……” “不妨事。” 仆人不敢多说,伏了伏身下去了。 嵇宜修拢起袖,扭头对黎渟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下朝就赶了回来,没来得及换下衣服。怎么样,奔波了整整一晚,可觉得疲惫。” 黎渟刚要说不累,嵇子温便已经上前一步回道:“学生不累。只是母亲一路奔波有些吃不消,虽然中途休息了几次,但也睡不太好,学生想请先生先让母亲去休息一下,稍晚些再……” 嵇宜修听着听着,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黎渟皱皱眉,拉了下儿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嵇子温知道,娘亲她是怕太麻烦别人,也是怕影响他的前程。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继续为母亲求房间休息的时候,首辅大人已经发话了。 “都准备好了,你母子二人随我来便是。房间里我早叫人熏了香,你们都好好歇息一下。” 他说完,脚步顿了顿,目光又转向了黎渟。 那薄薄的嘴唇轻轻挪动一下,眼底也是一派深情,眉心微微蹙起一点,压抑着想把他揉进怀里的冲动,问黎渟道:“这一路上特别辛苦?” “没有。”黎渟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眼神很温柔,但仔细回味一下,里头竟然也挂些许炙热。黎渟不知为何,一颗心竟狠狠地跳动一下,胸口也闷闷的,是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站在一旁的嵇子温也突然察觉到,首辅大人每每看向自己母亲时,目光都是极度温柔的,眼底还略带一点红,有一种类似于期待的东西总是蠢蠢欲动,似是再凑近一些,便要从里头冲出来般。 嵇子温:“先生?” 嵇宜修从恍惚中回神,拢拢袖子,弯唇笑了笑:“嗯。” “怎么突然停下了,咱们快走吧。” “好。” 母子二人的住处挨的很近,四周的环境也很好,两座房屋中间隔着一座小桥,底下池水清澈见底,有假山环绕。 屋里就如嵇宜修所说,熏了安神养气的香,在外头吹着冷风还好,这甫一进到屋里,黎渟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开了,困倦感如潮水一般,汹涌地从四周涌来,将黎渟紧紧地包围。 “东西就先放在这边吧,休息好了再收拾……” 嵇宜修在说什么,黎渟听不太清,她耳边仿佛鼓起了一层膜,眼前的东西也如镜花水月一般看不真切。 是因为这个熏香吗? “娘亲,你怎么了?” “无事。” 黎渟手脚有点发软,她伸出手,想要推开屏风坐到茶案旁的凳子上去,可就在那一瞬间,奔波了一天一夜的疲惫感一下子涌来,她膝弯软了一下,本来要推屏风的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屏风。 哐当一声响,屏风不堪重负地倒地,她心一惊,手脚都麻了,想往后退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动腿,就在这时,黎渟只觉得身子一轻,嵇宜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 他一弯腰,抄起她的膝弯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黎渟想说话,神色却病恹恹的,说不出声音来。 “娘亲她怎么了?” “太累了。”嵇宜修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看都没看坍塌的屏风,直接绕了过去,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之前她就是这样,奔波劳累一番后,就会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若是再碰上天气不好就要生场大病。 嵇宜修心揪的高高的,赶忙把薄被拉过来给她搭在身上,皱皱眉道:“这香安神养气,你母亲体质弱,故而对这香特别敏感,我们这就出去,让她好生休息。” 嵇子温闻言,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这位首辅大人,似乎比他还要了解娘亲。 若不是娘亲说,他的父亲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嵇子温都要怀疑眼前这位,真是自己的父亲了。 第3章 是负心汉?(修) 黎渟这一觉睡得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额头和身上都是一层薄薄的汗。 做了很多很碎的梦,黎渟猛地睁开眼,却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半挑着眼皮朝外看了一眼,就看见一道直挺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屏风外,在和什么人小声地交谈着什么。 她微撑起一点身子,想看看是不是嵇子温,神情恍惚之间五感渐渐回笼,她皱了皱鼻子,竟然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 这让她的后脊微微发寒。 在原来的世界里,丈夫狠心离开,她因为一场重病花光了自己的所有积蓄,最后不得不从医院里搬出来,心灰意冷地等待死亡。 这期间,她一个人,吃了太多的药,一大把药片放在手里托着,再咽下去的时候已经饱了,饭都吃不了多少,她当时就暗暗发誓,若是能重活一世,定然一粒药都不往肚子里咽。 可如今…… “你醒了?” 嵇宜修神色慌张,忙从屏风后面走进来,微微弯腰,检查了一下她的气色,复又皱起眉,似乎比她自己都要在意她的身体。 “嗯,我……” 黎渟穿过来后,精神支柱便全在软绵绵的小儿子身上,这边甫一卸下操心与担忧,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头歪在枕头上,模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身影很熟悉,似乎是每晚梦中的那位,他总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开手臂,红着眼望她,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找不到她…… “别急着起来,再歇一歇,我让大夫给你开了补身子的药,一会儿你把药喝了再睡一觉。” “不、不要。” 黎渟刚刚睡醒,皱起眉,眼睛里盛着盈盈的水汽。嵇宜修突然想起他和她住一起的时候,她撒娇不起床,眉眼弯起来,娇憨可爱的样子十分戳他的心。 “为什么不要。” “不想吃药。” 黎渟说了两句话便又觉得困,薄薄的眼皮一直往下落,嵇宜修看她努力想睁开眼,又徒劳无功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伸出手,轻轻地拢了一下她的头发。 “那再睡一觉,醒了再把药喝了,好吗?” “不、好。” “那渟渟要怎么样才肯喝药,是嫌苦吗?没关系的,我这儿有甜蜜饯儿,喝完药马上吃一颗,不会苦的。” 嵇宜修说完,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他心跳的很快,想亲一亲眼前的女子的,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床上的人眉心松开了些,眼睛沉沉地闭了闭。 眼看着又要睡过去了,大夫在一旁对嵇宜修道:“病人身体虚乏,这么睡也达不到安神养气的效果,最好还是把调理的药喝了,发一发汗,把体内的湿气寒气驱一驱。” “知道了。” 嵇宜修已经失去了她一次,绝不会拿她的身体开玩笑,点点头,弯腰把就要睡着了的黎渟抱了起来。 他靠坐在床边,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黎渟突然坐起来,还用不上力气,身子软软地便往下滑,被嵇宜修用手臂紧紧箍住了。 他抬眸,朝屏风外的老大夫招了下手。 大夫见状,忙将药碗端过来,嵇宜修接过,调羹舀起一点汤药,慢慢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不。”黎渟别过头,眼睛里慢慢积攒了雾气。 此时的黎渟沉浸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在那边,她一个人去辞掉工作,一个人去医院拿检查结果,一个人到药店去拿处方药,被药店的小护士用异样又充满同情的眼神望着。 她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吃药了,那感觉,甚至比死掉更难受。 黎渟这样想着,心就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渟渟,哪里难受了?” 渟渟,只有她母亲在的时候,会这么亲昵地喊她渟渟。 黎渟轻轻哼了一下,手动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嵇宜修的手臂,差点把他的药给弄洒。 “怎么了,渟渟?” 黎渟此时脑子有点糊涂,难得撒一次娇,本来就好听的一副嗓子,软着声调求他道:“不想喝。” 嵇宜修听了哭笑不得,空出一只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宠溺道:“那我喂你。” 他挑起手腕,把药小心翼翼地送进她嘴里。 其实这手法十分的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还好黎渟配合,一碗苦药就这么咽了下去。 紧接着,一颗蜜饯儿被喂了过来,那一嘴的苦涩一下子冲淡了不少。 “渟渟,这几年幸苦你了。” 黎渟喝了药,清醒了不少,本想说一句我辛不辛苦和你有什么关系,就听他继续道。 “子温也被你养的那么好,我却什么都没做……” 嵇宜修握了她的手:“不过你还能回到我身边来,我就知足了。渟渟,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原不原谅我,我都会倾尽所有对你好,不会再让你着凉,不会再让你跟着我殚精竭虑,我嵇宜修这一辈子,就只爱你一个。” 他说了很多,似乎是怕吵到她休息,声音是越来越低了,可黎渟却是越听越清醒。 她本该挣脱开他的,可这男人此时此刻实在是太脆弱了,眼圈彻底的红掉,眼泪落下来,打在黎渟的肩膀上。黎渟不知道,自己若是推开他,他会有多难受。 从他这些断断续续的话里,黎渟明白了,这位就是嵇子温的父亲,就是村子里说的,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可是…… 他眼底那一派深情,怎么看也不像狠心抛下妻儿的人啊。 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嵇宜修话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了,可他还是在说:“儿子很可爱,刚刚我把屋里的字画送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最后好不容易要了,还坚持要回送我几幅,现在管下人要了笔墨纸砚,在屋里研究山水写意呢。” 黎渟听了,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就是这样。” 嵇宜修顿了一下,垂眸,把她给望住了。 他在期待她多说几句,黎渟只好继续道:“子温就是特别认真,也不知道、随了谁。” 嵇宜修怔了一下,黎渟能感觉到,他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 “渟渟,你……记起我了?” “一直都记得,”黎渟靠在床边,语气里带着点责怪的味道:“这些年了,都不来找妻儿吗?” 嵇宜修一怔,他知道渟渟是怨他了,满心悔意,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却只能说:“对不起……” 再多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夜慢慢地深了。 隔壁却灯火通明,少年的身影映在纸窗上,合着外头皎洁的月光,一并入了画。 嵇子温写废了第三张纸,累出一头汗,素衣素饰的小丫头已经困的眼皮发沉,但还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垂着头,不敢打扰这位新来的小公子。 不一会儿,廊道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嵇宜修一身素白的衣裳,从门外走了进来。 “先生。” 嵇子温忙放下笔,朝他行礼。 “不必。”嵇宜修朝他笑了笑,挥手屏退了两边快要睡着了的小丫头。 “怎么还不休息?”嵇宜修伸手,将他挂在肩上的一缕黑发拨到后面去。 嵇子温朝他行了礼,回道:“还早,平常这个时候,学生都还在看书。” “这么辛苦。”嵇宜修也是一路念书念过来的,最明白寒窗苦读的辛苦,心疼地看了看他,心里想着一会儿叫膳房做点温补的东西送来给他。 “也没有特别晚。”嵇子温道:“我不睡觉的话,娘亲也担心,一般用完一盏油灯,也就睡了。” 嵇宜修听了,摸了摸他的头:“还是要注意身体,不然以后年纪大了,要落一身的毛病。” “知道了。”嵇子温点头。他又想起了什么,歪头问嵇宜修道:“先生考了状元,那先生当年,都是学到什么时候?” “我。”嵇宜修自嘲地笑了:“我天资不如你,花费的时间也比你多。” “那先生都是几时休息?” 嵇宜修打开了窗子,外头一轮明月映入眼帘,他和嵇子温并肩坐下来,两身白衣沐浴着微凉的月光。 “那时候屋室简陋,家里所有的钱都买了灯油和书简。”嵇宜修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所有的钱都押在了我身上,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就省,哪里敢真的休息,趴在桌上阖一会儿眼,又要爬起来接着背书。” “先生都努力至此,学生惭愧。” “子温可别学我。” 嵇宜修扭过来,看着儿子,目光柔和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襟:“自古名师出高徒,我刚刚还和你娘亲商量,过两天送你到宫里的学府去,那儿的先生博学,我和他说一下,让他多关照一下你,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真的吗?” “嗯,早日考上状元,做官,为国效力,好好……报答你的母亲。” “学生明白!”嵇子温跪下来,朝着嵇宜修磕了两个头:“学生会铭记先生恩情,今后若能有幸考取功名,定然倾尽全力辅佐先生。” “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字。” 嵇子温怔了一下,随即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脸红道:“写的很丑,先生还是……不要看了吧。” 嵇宜修之前寒窗苦读,黎渟会绣些东西贴补家用,他也会拿字画到外头去卖,或是代写些家书赚点银子给他的渟渟买蜜饯儿吃,嵇子温是他的儿子,嵇宜修想,他的字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我看一看,子温十四就中会元,要比我强上……” 嵇宜修笑着捞起他写废的纸来,打开看了看,说到一半的话不禁噎在了嗓子里。 “很丑对吧。” 嵇子温向来稳重,甚至有些超越了年龄,被嵇宜修这一看,这才露出点少年独有的青涩与娇憨,他挠了挠头,十分惭愧道:“学生之前的字更加难看,村子里头的私塾先生说,我当年乡试,没中解元就是因为我的字。” 嵇宜修拿着他写废的纸,直接被逗笑了。 “安排你进宫听学还得有一段时间,不如也别急着背书,就先安心跟着我,把字好好练一练?” “可以吗?” “自然。”嵇宜修把纸放在一边,跪坐在他桌前,重新磨了磨墨,对儿子温柔道:“过来吧,拿着笔,胳膊打开手腕架稳。” 第4章 大字不识? 次日一早,黎渟像以往那样早起。身体的不适感渐消了。 她发现自己衣服没在卧房,正疑惑间,门外有人轻轻敲门:“黎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黎渟道:“进来吧。” 门一打开,黎渟便见进来的是位模样乖巧的少女,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一股子灵气,着实令人讨喜。 丫鬟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进来,她笑着说:“黎姑娘,这是大人亲自给您挑选的衣服,奴婢伺候您穿上?” 木盒被小心放在桌面上,黎渟下床,见丫鬟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条云纹皱纱裙,青白色,正是黎渟喜欢的颜色。 嵇宜修可真是有心了。 前世的时候,黎渟也喜欢淡青色和白色的衣服,可是丈夫总嫌弃她清汤寡水,不如那些打扮明艳的女孩。 当时的她心里还有些难受,不过经历了丈夫的背叛后,黎渟便知道丈夫只是不爱她了而已。 后来她也想通了,不过渣男一个而已,算自己年轻时瞎了眼。 人一辈子就活那么短的时间,活成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喜欢什么就大胆喜欢,别人的眼光都是浮云。 丫鬟笑着把衣服拿出,道:“黎姑娘,奴婢是大人专门选来当您贴身丫鬟的,今后您的起居,奴婢都尽心尽力服侍。” 黎渟被人伺候有些不大习惯,她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就跟看自己的妹妹一般,也听不得这个妹妹左一个奴婢,又一个姑娘的,便说:“唤我黎姐姐便好,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细心地给黎渟穿衣服,她道:“奴婢叫园儿,今年十六了,来府里三年多。园儿不敢叫您姐姐。” 黎渟和园儿一起给自己穿衣,这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服饰,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是上等的。 她穿到这个朝代这么多年,第一次穿如此舒服的料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倒不是嫌弃以前的衣服不好,而是这一切都是嵇宜修给的。 嵇宜修把她当成了以前的那个黎渟,可是,她不是以前的那个黎渟啊。 此时黎渟心里五味杂陈。她才见嵇宜修几面,根本不了解他,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暂时只有好感罢了,喜欢还谈不上。 但嵇宜修对她这么好,黎渟有点受之有愧。 黎渟摇摇头,暂时决定不想,她温柔地对园儿道:“别叫我姑娘了,我孩子都十四了,你就像我妹妹一般,今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呢。” 园儿受宠若惊,赶紧道:“姑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何德何能敢和姑娘姐妹相称。奴婢来府里这么多年,没见过大人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就跟心尖尖上的肉一般,什么都要亲自过问。奴婢哪敢沾上姑娘的福气。” “……”黎渟听闻园儿的话,垂眸,心里只觉得嵇宜修真是个钟情的男人,十多年了,不娶妻,只等黎渟一人,而且深情依旧,真是令人羡慕。 衣服已经穿好,园儿又揭开盒子下面一层。 原来盒子有两层,下面一层放着各种简约淡雅的首饰。一向不爱戴首饰的黎渟,今日瞧见了这些个玩意儿,心里竟然也有了想佩戴的想法。 “姑娘,您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园儿给您戴上?” 黎渟其实只瞧上了一根簪子,这簪子在一众首饰中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倒不是多精致,而是和她很有眼缘。 园儿察言观色,轻轻拿起那簪子,笑说:“姑娘和大人真是心有灵犀,这是大人珍藏了很多年的物品,一直放在他卧房里,园儿有好几次都见到大人拿出来看呢,我还以为他在睹物思人。” 原来如此…… 黎渟笑笑,园儿把簪子给黎渟插上。 “哇,姑娘,您真是太有气质了,园儿嘴笨,不知如何形容姑娘的美,只知道姑娘个那些个千金小姐很不一样,难怪大人喜欢呢。”园儿道。 “小嘴真甜。”黎渟走到铜镜面前细看。 若还是在乡下,以往这个时辰,黎渟已经开始为嵇子温做早饭了,而嵇子温此时必定在自觉地早读。 不过现在黎渟知道,嵇宜修定然安排好了一切,不需要她再插手,毕竟那是嵇宜修的亲儿子,会想办法好好补偿。 园儿道:“姑娘,大人说待你收拾完毕,会带着嵇小公子一起来这里吃早饭。” “?”黎渟有些惊讶。 她推开门走出去,然而没走几步,便见前方的小桥上走来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且容貌很是相似。 这画面温馨和睦,黎渟心里一暖,顿住了脚步。 她展颜一笑,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如沐浴在光之中。她看到相处和谐的父子俩,多年来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东西放下了。 黎渟和儿子相处这么多年,虽然儿子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很少在她面前提及父亲,但是黎渟心里非常清楚,儿子很渴望有父亲的爱。 “娘亲!”嵇子温在桥上见到黎渟,激动地喊了一声。 “子温,可是昨晚又看书到深夜了?”黎渟问。 父子俩已经走近,嵇宜修始终温和地笑着未置一词,他一双好看的眼眸自看到黎渟的那一刻起,便染上了无限的柔情。 嵇子温看了眼嵇宜修,又对黎渟道:“昨晚先生教了一会儿孩儿写字,没多久便让孩儿睡了。今早一起来,先生便说来和娘亲一起用早饭。” 还是一口一个先生的,看来嵇宜修还没跟嵇子温说出真相。 也好,子温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有在身边,若是突然告诉他父亲就是当今位高权重的首辅,定然冲击极大。 更让黎渟顾忌的是,难以保证子温会在富裕条件下逐渐懒惰,所以还是待子温更成熟了些再说。 黎渟抬眼看向嵇宜修,一错不错地对上了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眸,她有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因为忽然忆起昨日在嵇宜修怀里撒娇喝药的模样,黎渟脸颊染上了一丝红晕。 她眨了眨眼,掩饰微小的尴尬,对嵇宜修说:“大人你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实在不必和我一起用餐。” 嵇宜修笑容渐渐消去,他发现自己的渟渟对自己始终都有些隔阂。从那日见面开始,就没在渟渟眼里看到当年的情愫,好像昨晚的亲密都是虚幻的,莫非渟渟真的对他没感情了? 而且,渟渟还是喊他大人,太生疏了。 嵇宜修垂眸,他的渟渟离开他太久的时间了,想一时半会回到多年前那样亲昵,恐怕还需得等上一段时日。 不过只要人回到身边了,只要对渟渟像以前那般好,不对,应该比以前更好,如此的话,总有一天渟渟会再爱上他的。 这么一想,嵇宜修也就释然了,扬起如沐春风的笑容,道:“无碍,今日我有时间。” 三人坐在黎渟的房里,园儿将清淡的食物摆放在桌面上,给三人布好碗筷。 “谢谢园儿姐姐。”嵇子温脆生生地道。 园儿受宠若惊,赶紧道:“嵇小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园儿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子,像黎渟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优秀的。 嵇子温这顿早饭吃得高兴,倒不是早餐多好吃,而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先生相处得挺和谐。之前还担心母亲不适应这里,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嵇子温总觉得,先生对自己的母亲也太好了点,像是相识了很多年,连母亲喜欢的菜他都清楚,真是令人奇怪。 府里从昨日起,就开始有仆人在讨论首辅大人带回来的母子俩。 今日见首辅大人对那母子俩这么上心,大家就更好奇了。 几个厨房的婆子一边洗菜,一边说:“大人条件这么好,却多年不娶妻,我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呢,结果却接了生了孩子的女人回府,这是什么癖好?” “小声点,大人或许就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呢,我看那女子模样的确生得不错,教的儿子也优秀,听说十四岁就中了会元呢,不得了哇。” “那又怎样,这孩子又不是大人的,再优秀也跟大人无关,我还是觉得那女子配不上大人。京城里不乏有千金小姐们惦记大人,哪一个拿出来家室背景不比那女子好?”另一个切菜的婆子说。 马上有人赞同:“就是,那女子不知是哪个乡下旮旯里出来的,恐怕大字儿都不识得几个,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说不定还笨得很。大人可能只是暂时喜欢那样的长相,等过段时间嫌弃她笨了,自然就会赶她走……” “都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呢,一个两个的不好好做饭,尽说些主子的事,看来是活干得不够多,要不我再加点?”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进来,他眉头紧皱,一脸严肃。 几个嚼舌根的婆子立马噤了声,有个胆子大的道:“罗管家,难道你不好奇吗,你不为大人感到不值吗?” “住口!主子的事哪里轮到下人说道?若我待会再听到你们嚼舌根,定要你们好看!”罗管家一甩衣袖,转身而出。 原本今日嵇宜修的公事很多,待会还要去赴一位大人的约,但是黎渟有话想跟他单独说,也就暂时把那些事缓一缓。 嵇宜修带着黎渟走在府里花园里,小道两旁都是可爱的小花,自然而又生机勃勃,令人心情愉快。 好久没和黎渟一起散步了,嵇宜修回忆起十几年前,那时他和黎渟还是十多岁的少年,不过早已心心相印,两人经常选择在晚饭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散步。 那时的他们无话不谈,就算黎渟一直在说废话,嵇宜修都觉得有意思。 “大人,我在府里没什么事可做,你可以给我安排一点事吗,我想帮帮你。”黎渟道。 一句话拉回了嵇宜修的思绪:“渟渟,莫要再唤我大人,叫我宜修。” “宜修……”黎渟念出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嵇宜修露出笑意:“唉。渟渟,你不用做事,我不想再让你幸苦了。” “这不叫幸苦,”黎渟看着他,“你这么大一个府,难道不要一个人来打理?” “?”嵇宜修一怔,有些惊喜黎渟有做女主人的想法,但随即他又黯然,“可是,你不识得字,也没学过算算盘,更不知晓府里的运作,如此我担心你会累着的。” 黎渟一笑:“宜修你多虑了,你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嵇宜修不解,他看见黎渟一脸自信,眼里闪着聪慧的光,这模样的黎渟他从未看过。当年的小女孩,经过这十几年的光阴,竟变得如此光芒四射了。 不由得心下狠狠一跳,想立刻拥抱住眼前的女人,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觉得自己错过了那么多年,看不到黎渟的变化,太可惜了。 “渟渟,你的意思是,你能识字之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渟:谁说乡村旮旯里出来的不识字,还笨得很?看来要好好露一手了。 小银河:嵇宜修爱的都是同一人,也就是女主是同一人,后面会解释。 第5章 两世悲惨 黎渟带着一分浅笑,她柔和美丽的脸庞绽放出无限的风韵,花园的一切景色都成了她的衬托。 身着青白相间的衣裙,立于绿植之间,仿若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那脱俗的气质,着实将嵇宜修的心勾得紧紧的。 她说:“宜修,你让我试试吧。” “渟渟想如何便如何,我都听你的。”嵇宜修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黎渟要先熟悉整个府邸,想把偌大的府都先逛一圈,嵇宜修便宠溺地打算陪同。 两人并肩慢步走出花园,嵇宜修正酝酿着如何介绍,却见属下来了。他顿时眉头一皱。 果然,属下恭敬地道:“大人,翰林院掌院等您许久了。” 今天要赴的便是掌院大人的约,早在前几日就说好今日一聚,可是嵇宜修实在不想和黎渟分开,一大早便让属下去告知掌院今日有事来不得了。 可掌院现在专门让属下来通知,这架势是非要他去不可了,无非又是让他去撑场面。 嵇宜修叹了口气,对黎渟抱歉地一笑,温和清俊的脸庞笑意渐消,道:“渟渟……” “无碍,公事最重要。我都理解,宜修快去吧。”黎渟善解人意地道。 嵇宜修心里一动,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随后脚步顿住,又转回身道:“今日主要是一群文人墨客鉴赏各种诗词,我想带上子温,让他去开开眼界,渟渟你认为呢?” 黎渟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正欲开口同意,但想到一件她目前比较担忧的事,便走近嵇宜修,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两人凑得极近,黎渟说的话一旁的属下听不见。 嵇宜修嗅到了黎渟身上幽幽的香气,很淡,很轻,若是深嗅便闻不见,只有淡嗅才可以捕捉那飘渺的味道。 这香味不是胭脂水粉,或者凝炼的香膏的气味,倒有种植物混合成的香,十分特别。 总之嵇宜修闻得心神荡漾,但听闻黎渟说的什么后,他立即回神了,眼里带着一丝难过,但也理解黎渟的顾虑,深深地看着黎渟,道:“我明白,现在不是告诉子温真相的时候,他还小,我怕他遭受打击太大,我会慢慢来的。放心吧渟渟。” 还有什么比妻儿在眼前,却不敢相认相亲更折磨人的呢? 找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好容易才克制住心里的激动,现在还得来日方长。 也怪自己当年和渟渟走散了,也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他们,都是自己的过错,自己应该自食恶果。 嵇宜修带着儿子一起出府。嵇子温坐在马车里,内心激动,毕竟能有这样的机会实在不敢想,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沉稳。想着待会儿去了掌院府,一定不能让先生丢脸。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嵇宜修眼里哪里掩饰得了此时的心情? 马车在繁华的大街上行驶,嵇宜修忽然道:“子温。” “学生在。” “在你读书生涯中,对你帮助最大的是谁?”嵇宜修问。 嵇子温毫不犹豫:“是娘亲。” 嵇宜修惊讶,本以为是自己,问道:“为何?” “第一个教学生认字的人就是娘亲,娘亲她非常聪明,懂很多别人的不懂的。第二个便是先生您了。”嵇子温认真地道。 “你说……你娘亲教你认字?”可她自己都不行啊。 嵇子温见先生很是疑惑,便解释道:“当然,娘亲不仅深懂诗词,还懂药理。她自己在山上采草药,将那些草药精细处理好后,内服外敷,所以这么多了年了,皮肤依旧很好。”说到这里,他露出骄傲的笑,“娘亲跟同龄的女子一比,显得年轻好几岁。” 短短几句话,使得嵇宜修惊讶无比。 不仅懂诗词,还懂药理? 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手指摩挲着书页,垂眸思索。 黎渟在府内走了许久,额头上已经渗出薄汗,她拿出素白的手帕擦了擦,见前方不远就是厨房了,便加快了脚步。 厨房是府里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全府上下的人都得吃厨房做的饭。做饭的人不仅要做饭美味,还要手脚干净,嘴巴干净。 厨房的账目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她决定先从厨房入手。 还没走到进厨房,便听里面在叽叽喳喳地说道八卦,内容低俗不堪,时不时伴随一阵哈哈的笑声。 黎渟皱了皱眉,但跨进门的那一刻,露出的便是平易近人的微笑。 原本还嘈杂的厨房顿时安静下来。 黎渟扫了一眼厨房环境,这厨房干净是干净,只是杂物堆得比较多,房梁上挂满了腊肉。厨房内还有个门,通向外面的个小院。 最后黎渟才把视线落到厨房里的人身上。总共有八九个人,都是年龄在四五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统一的下人服饰,她们各自在做各自的事,见黎渟来了,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 黎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端着大盆子的婆子风风火火地进来:“我就说那李家的小妾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下丢人了吧,哈哈……” 她笑了两声,这才发现厨房来了个人。 应该是在继续刚才聊的八卦。 黎渟打破尴尬:“各位继续做事,我只是来看看。” 几个婆子对视了一眼,眼神怪怪的,但嘴上没说什么。 黎渟走在厨房内,仔细地观察着,遇到有疑惑的地方,会问上一两句,厨娘当然会回应,只是回应得比较敷衍。 因为这些个厨娘以为黎渟不大懂,就算给她说详细了,她也不明白。乡下来的女子,即使被大人看上了,也不会一下子飞上枝头。 有个厨娘见黎渟把厨房看得那么仔细,心里嘲笑,悄声对旁边洗菜的人说:“你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瞧上这种女人的。” 黎渟早就发觉这些厨娘对自己不满,至于原因她也大概猜到了。 看了一会黎渟就走了。她一走,厨房里的厨娘们就又开始讨论起来,这下子更加肆无忌惮—— “她这是干嘛啊,在自己那小院里本分地待着多好,到厨房来看什么看,刚才装模作样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正妻了?” 另一人笑了两声,“我看着她不凶,柔柔弱弱的,一看就像是软柿子。” “不过她也没有怯生生的,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那气质真是跟那些个千金小姐差不多。” “你们说,她今日来此处,莫不是要证明她想当正妻?” “别说梦话了,她还没那个资格。” 婆子们正说得起劲,但随即又戛然而止,她们见到黎渟又进来了,这次手里拿了好几本账薄。 这账薄是专门记录厨房一切进出开支的,厨娘们都见过,只是不明白黎渟拿着干什么。 刚才厨娘们说的后面那几句,黎渟都听到了,她只是笑笑,不过却带着一丝冷意。 她无畏地站在婆子们面前,柔弱的身躯忽然散发出压迫感。 婆子们警惕了起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只见黎渟翻开账薄,然后眉毛一挑,道:“这账目上的菜的量,和厨房里用的菜怎么对不上呢?什么米呀,油呀,好像也不大对呢。” 她合上账目,依旧笑着对她们说:“而且啊,我听一个小丫头说,她看到过有个人偷偷把府里的饭菜带出府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只要有心查,就一定能查出来,你们说对不对?” 几番话说下来,那些个婆子脸色都变了,手上的动作也开始慌乱,眼神逐渐闪烁。 黎渟的笑此刻在她们眼里是那么刺眼。 黎渟见她们脸色铁青,又说了句:“我刚才大概算了算近几天的,有四十三两银子对不上,你们说,这些都去哪里了?” “姑娘,姑娘,求您别查了,我们知道错了,我们该死……” 几个婆子赶忙跪在地上哀求,这幅害怕的模样,跟刚才在背后嘲笑人的嘴脸大不相同。 黎渟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摇了摇头,她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快起来吧,府里上下还等着吃饭呢。” 听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 几个婆子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其实黎渟并不是要惩罚她们,只是想给他她们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软柿子,只要大家和平相处,以后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不再做,她就不会计较。 她前世就是脾气太好了,什么都忍让别人,只要事情一不对,她马上就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最后把事怪在自己头上。 因此受了很多委屈,前夫的出轨跟她绵软的性格也有点关系。 重活一世,黎渟不想再让自己受到委屈,该反击的时候就要反击。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之。 此时,一个厨娘抬眼深深看了黎渟一眼。 ! 黎渟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她走在厨房外的小院里,结果被泼了一盆洗菜水,抬头一看,是这几个婆子在笑,其中一个说:哎呀,姑娘你怎么走路的 这是……什么?! 哪里来的记忆? 黎渟回过神来,脚下一软,差点站不稳,慌忙扶住旁边的门,这才稳住了身形。 几个婆子不明所以,正要问询,却见黎渟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槛走了。 在回卧房的路上,黎渟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一幅幅她被欺负的画面,欺负她的人太多了,不只是府里的,还有皇宫里的。 那些人的脸太模糊了,她看不清,但是,她能看清这些人是怎么欺辱她的。 “嘭”地一声卧房门被打开,黎渟踉踉跄跄地跨入后反手关门。 她猛地坐到椅子上,手撑着桌面,胸膛剧烈起伏,张着口急促地呼吸着,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神无法定下来。 她明白了,她终于知道了。 原来,现代的她,穿到了这个朝代的她身上! 这个朝代的她,死得也很惨。当初被嵇宜修接回来后,因为不适应富贵的生活,再加上没什么文化,性子又软弱,总是被府里的人暗地里欺负,她不敢跟嵇宜修说,担心琐碎的事烦扰了他。更不敢告诉儿子,担心打扰了儿子的学习。 后来嵇宜修带她去皇宫之类的地方见世面,她又被那些个公主、妃子、千金之类的欺辱,她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把受的所有委屈都咽回肚子里,瞒着最爱的丈夫和儿子。 到最后,嵇宜修官场上的政敌觉得子温的才华严重威胁到了他们,开始联合给嵇宜修下套,并且利用黎渟威胁嵇宜修,然后将子温残忍分尸了。 黎渟再也承受不住种种压力自杀了。 两世的她都活得很悲哀,死也死得憋屈。 没想到,现在老天竟然又让她在这个朝代重活一次,带着两世悲惨的记忆。 一定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她的遭遇,所以要给她一个机会。 黎渟猛地站起,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这个自己,再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了! 所有害过她的人,害过她儿子和丈夫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渟:第三世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活。 第6章 父子邀宠 “姑娘,姑娘……”园儿急匆匆地推开门。 一见到黎渟正好好地站在卧房,她就放下了心,随意擦擦头上的汗,提裙跨进门来,道:“姑娘,你方才是去哪儿了,大人出府了,你也没回卧房,园儿以为你在这偌大的府里走丢了。” 黎渟一笑:“瞧你紧张的,我也没傻到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吧。” “姑娘……” “叫黎姐姐。” 园儿顿了顿,别扭地说:“黎姐姐,我是你贴身丫鬟,若非必要,你一定要带着我。大人派我伺候你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你受一点委屈。园儿从未见过大人对一个人如此上心,所以园儿一点也不敢让黎姐姐你受委屈。” “知道了,我没有受委屈。”黎渟道。 园儿正要说话,房门被敲了两下,两人齐齐看去。 “罗管家?”园儿。 罗管家? 黎渟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在府里只有罗管家和园儿自始自终都对她真诚。罗管家全心全意对府里上下,可却因为忠心,被人害死了。 那个时候的她也很没用,看着罗管家死在眼前,她却不能做什么。 此时罗管家看到黎渟好好的,便道:“方才老奴听厨娘说姑娘突然身体不适,便赶紧来看看,姑娘现在可还好,需不需要请大夫上门瞧瞧?” 黎渟尊敬道:“不用了,谢谢,”她视线落到罗管家手上,有一些泥灰,“罗管家,你这是在忙甚么?” “哦,大人说要给嵇小公子打造一间书房,要特别一点,可是老奴和工匠师傅们不知嵇小公子到底喜欢哪种,正发愁呢。”罗管家无奈地笑笑,眼尾的皱纹愈发显深。 黎渟自信一笑:“我来瞧瞧吧。” 在嵇子温的院里,主卧房的斜对面,就是正在改造的书房。 这院子环境好,后院是一片小竹林,清风徐徐,无数竹叶沙沙作响,吹来清新怡人的风。 而正在打造的书房窗户,正对着小竹林,可以想象,若是书房打造好了,嵇子温坐在窗旁看书,看累了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美景,美哉,美哉。 工匠们正在看图纸,一筹莫展。 园儿跟在黎渟和罗管家身后。 罗管家请黎渟看图纸,其实他是不大相信黎渟能看懂,就算看懂了,也不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说法,不过还是要让她看看,毕竟是嵇子温的娘亲,应该懂嵇子温喜欢的风格。 黎渟和那些工匠一起看图纸,她又进入空空如也的书房看了一圈,园儿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黎渟。 黎渟从书房出来后,心里已经有了思路,她提出了几个想法,工匠们一听,面面相觑。 “姑娘请继续。”其中一个工匠道。 黎渟点点头,她伸出手指在设计稿纸上比划,一旁的工匠们从疑惑不解,到逐渐露出惊艳之色。 就连听不懂这些的园儿也觉得构想新奇。 最后,一个工匠道:“姑娘的想法不仅创新,而且有实施性,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设计。那我们图纸需要再修改一下,工期可能会延后。” “无碍,子温他也不急于一时,幸苦大家了。”黎渟温柔有礼。 园儿和罗管家面露惊讶之色,本以为黎渟只是看看热闹,没想到真的能给出建议。 在午饭时分,嵇宜修带着嵇子温回来府。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包油纸包的东西,并且面露笑意。 嵇宜修今日未着官袍,是一身白色的便服。他本就温润如玉,面容温和,言行举止皆是贵气优雅,现一身白衣,衬得他越发俊美,倒是看不出已有三十来岁。 这等品貌姿容,难怪会常被京城的少女们挂在嘴上。 嵇子温跟在嵇宜修身边,他一向是崇拜又敬重先生的,以先生为奋斗目标,希望将来也能像先生这般优秀,不知今日他的表现,可否让先生满意了,内心不由得有些忐忑。 两人先去嵇子温的小院,嵇宜修老远便见一抹柔弱又熟悉的身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颤了颤,加快了步子。 “大人回来了。”园儿的声音清脆,整个院子都听到了。 黎渟回头,目光对上嵇宜修,展颜一笑,如春夏里最美最纯洁的花,如此夺目。 嵇宜修也笑了,道:“你怎么不休息?” “我来看看子温的书房,”黎渟道,“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园儿视线在嵇宜修和黎渟身上扫视,她发现,大人只要看到了黎姐姐,眼里便再也没有别人。 真是令人羡慕。 “娘亲,掌院大人本来留先生吃饭的,可先生执意要回来吃。在回来的路上,先生给你买了龙眼蜜饯,但是孩儿知道你不吃龙眼蜜饯,只吃苹果蜜饯,所以孩儿买了苹果蜜饯。”嵇子温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黎渟。 园儿帮忙接住了。 黎渟视线落到嵇宜修手里的油纸包上,见嵇宜修打开说:“我知道你还是喜欢的。” 的确,黎渟一直都喜欢吃这个朝代的龙眼蜜饯,但是太贵了,只好买苹果蜜饯,所以嵇子温以为她是喜欢苹果蜜饯的。 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嵇宜修还记得她喜欢吃龙眼蜜饯。 黎渟心里一暖,伸手接过嵇宜修的油纸包。 “?”嵇子温疑惑。 黎渟对嵇子温道:“子温,娘亲都喜欢的。” 嵇子温这下才了然了。 园儿也跟着笑了,她悄悄在黎渟耳边道:“黎姐姐,你真幸福,嵇小公子和大人好像在邀宠呢,大人这个样子真可爱。” 工匠们见嵇宜修说得差不多了,便拿着粗略修改的稿子给他看。 只见嵇宜修先是蹙眉,随后渐渐舒展,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对工匠说:“不错,有创意。子温,你觉得如何?” 说这便将图纸拿给嵇子温看。嵇子温接过图纸的时候小心翼翼,内心感动于先生对他如此之好,心里惶恐不已,不知该如何报答此恩。 此时园儿笑着说:“大人,这是黎姐姐的想法。黎姐姐真聪明。” 罗管家也说:“是啊。” 嵇子温倒是不惊讶于稿纸的内容,也不惊讶这是娘亲的想法,毕竟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娘亲设计的室内格局也是这般新颖。 但是嵇宜修就惊讶了,他看着黎渟,只听黎渟道:“不是我聪明,我只是知道子温的喜好罢了。” 嵇宜修情不自禁地走近黎渟,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还要带给他多少惊喜。 见黎渟鬓角渗出汗珠,嵇宜修捏起白色的衣袖,抬手给她温柔地擦汗。 两人的距离很近,黎渟低下头,盯着嵇宜修白色的靴子。 只听嵇宜修轻柔地道:“幸苦了,渟渟。” ! 正在看图纸的嵇子温听闻那句“渟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人,觉得两人的举动似乎是太亲密了点。 黎渟感受到了儿子的视线,后退了一步,让嵇宜修的手落了空,她抬头看嵇宜修,道:“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嵇宜修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对于黎渟的反应,他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尽管心里还是很难受,忍住想把人拥入怀里的冲动,但是还是得顾虑多方面的因素。 “好。” 嵇子温把图纸还给工匠,抬步跟上两人,然而嵇宜修此时转身道:“子温。” “学生在。” “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吃吧。”嵇宜修说完便跟着黎渟一起走了。 嵇子温:“是,先生。” 园儿瞧见了,掩嘴一笑,但还没笑够,又听嵇宜修道:“园儿暂时服饰嵇小公子。” 园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嵇宜修:谁都不要打扰我和老婆,就连儿子也不行。 第7章 质疑首辅 黎渟和嵇宜修在府里走了一段路,她发现这不是去自己小院的路,问:“宜修,这是去哪儿?” 嵇宜修温和地笑着,高大的身影微微向黎渟靠近:“你还没去过我的住处,今日就在我那里吃饭吧?” 是去他的院子? 上午在府里四处走的时候,经过过这里,不过没多想。黎渟心里有点忐忑,虽然说她知道第一世自己和嵇宜修感情很好,可是经过第二世的情伤,她还是不能一下子接受嵇宜修的感情。 不过嵇宜修也没说什么,只是吃了饭,嵇宜修一向温柔体贴,不会那么心急,强求自己什么的。 这么一想,黎渟便没有那么忐忑了。 饭菜来得很快,两人才刚坐下而已,桌面上就布好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嵇宜修主动为黎渟布筷,然后十分自然地给她夹菜,忽然,他视线落到黎渟头上的簪子。 “渟渟,你还记得这簪子?”嵇宜修似乎有些惊喜,毕竟黎渟在众多首饰中独选了这个。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很穷,你读书本就需要银两,结果你却瞒着我买了这簪子。我当时又气又感动,不过也无可奈何。”黎渟伸手碰了碰簪子。 嵇宜修清俊的脸容上露出深深的笑意,那深情的眼神若是被朝廷上的政敌看到了,定会震惊杀伐决断的首辅大人,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伸手覆上了黎渟的手背,道:“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宝贝,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不宠爱你宠爱谁?” 黎渟觉得嵇宜的手心温度太高了,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看了他一眼:“可你现在多了宝贝儿子啊。” “他只是个意外。不过只要是你生的,我当然爱屋及乌。”嵇宜修。 此时和园儿吃饭的嵇子温打了个喷嚏,他不好意思地对园儿说了句抱歉。 黎渟不敢看嵇宜修炙热的眼神,转移话题:“今日子温表现得可好?” 鲜美的菜只被夹了几下,便被两人冷落一旁。嵇宜修知道黎渟对他的疏离,便顺着她的话道:“比起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收敛锋芒,不盲目出风头,着实令我欣慰。渟渟,谢谢你多年来的教育。” “那是你基因好,我只是启蒙而已。”黎渟给他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 嵇宜修一怔:“基因是什么?渟渟,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忘了,”黎渟掩饰自己的口误,“你有没有发现子温记忆力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嵇宜修:“暂时并未发现,不过他很聪明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我今日听子温说,你是他的启蒙老师。看来,这些年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我一直很后悔没有陪伴在你们的身边。” 说着,眼神黯然。 黎渟想起第一世时,自己被接回嵇府,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妇,每天活得战战兢兢的,不仅没有帮到嵇宜修,还拖累了他。 这第三世,改变得从最初就开始,她坚定地看着嵇宜修,冷静地道:“宜修,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就不要再提。我这些年来的学习,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助到你,我要成为你的贤内助,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诺大的房间里还回荡着黎渟的声音,那些话的每一个字,都敲进了嵇宜修的心里。眼前这个女人仿佛在发光,她的一切都是那么让嵇宜修迷恋。 嵇宜修隐忍了多日的情感,在此刻堆积到了顶点,一点触碰,就能燃烧。 他拥抱住身边柔弱的女子,好似拥抱了整个生命。黎渟身上的淡淡的幽香飘进了嵇宜修的鼻间,他深深地嗅了嗅,才缓缓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也是你的。” 一连过去好几天,嵇子温的书房终于打造出来,里面的格局和设计,全都是由黎渟指挥布置的。 嵇宜修知道书房修好后,下朝第一时间就赶到嵇子温的书房。在看到书房完整的设计后,他被惊艳到了。 像这种具有现代风格的设计,工匠和嵇宜修都没有见过,不仅新颖,还实用。 府里上下都在说,那个乡下来的女子很聪明,把一间普通的书房改造得很特别,都想着来瞧上一瞧,到底哪里特别。可是只有伺候嵇子温的下人才能看到,着实吊了他们的胃口。 黎渟这次做的事,让那些之前背后嘲讽她的下人闭了嘴。那些下人又换了个说法——大人让这女子进来,可能是因为这女子聪明。 嵇子温很满意书房的效果,尽管内心激动,但还是保持着沉稳,他对着黎渟和嵇宜修行了大礼。 先道:“感谢先生赐学生一间书房,先生之恩,学生没齿难忘,将来若有成就,定当涌泉相报。” 接着又对黎渟道:“感谢娘亲费心费神为孩儿设计房间。娘亲不仅给予孩儿生命的权利,还给予孩儿特别的母爱,娘亲之恩,孩儿毕生相报。” 园儿和罗管家在一旁见了,对视了一眼,眼里露出羡慕。 黎渟和嵇宜修也对视了一眼,神情复杂,别人都看不懂,只有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心里有些欣慰的同时,还有些愧疚,毕竟一直瞒着嵇子温真相。 随后两人将嵇子温扶正,回应了几句。 下午府里热闹了,嵇宜修让府内的男丁们都去他的书房,把大部分书搬到嵇子温的书房里。 然后又将之前采购的大量书籍,也派人搬到嵇子温的书房里。 嵇子温的书房很大,比嵇宜修的书房大了两倍之多,所以书加起来便多了好几倍。 很快偌大的书房差不多就被填满了。 嵇子温望着书架上满满的书,心里全是满足。 距离近宫学习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嵇子温便泡在书房里看书,把不懂的问题积攒起来,等嵇宜修帮他解惑。 黎渟这段时间就熟悉府内的运作,她看似柔弱,但手段很有一套,总是能把下人说服得服帖。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没想到,第一世发生的那一件事还是来了。 这日,嵇宜修下朝后没有像往日一样先找她,听园儿说,京兆尹赵大人来了,跟嵇宜修正商谈着什么,当时嵇宜修的脸色不太好。 ! 黎渟知道赵卫之来说什么事。 赵卫之有个宝贝女儿,叫赵妃霖。长得小家碧玉,但是性格刁蛮无理。 第一世时,黎渟知道赵妃霖想嫁嵇宜修,当时她心里很难过,还好嵇宜修不喜欢赵妃霖,之后嵇宜修还承诺选吉日娶她。 可是赵卫之私下告诉黎渟,说嵇宜修如果娶了她,对前途没有任何帮助,还会是累赘。 但是如果嵇宜修娶了他的女儿,那官途一定更上一层楼,更重要的是,嵇宜修权势大,人也太清廉,在官场上政敌太多,若是两家联姻,那嵇宜修将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娶他赵卫之的女儿,是嵇宜修最好的选择。 当时的黎渟被赵卫之的话吓怕了,她脑子里除了嵇宜修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做了一件蠢事——告诉嵇宜修娶赵妃霖为正妻。而她,愿意做妾! 不过当时嵇宜修一口拒绝了黎渟的提议,并叫她以后也不要再这样说。 后来,赵妃霖因为没有成功嫁入嵇府,而屡次阻止嵇宜修和黎渟的婚事,以至于到后来黎渟都害怕和嵇宜修成婚了。 回忆于此,黎渟闭上双眼,粉拳在衣袖下紧紧捏住。 再次睁开眼时,她眼里一片清明。 此时赵卫之一脸愤懑地从正厅出来,他狠甩衣袖,叹了口气。嵇宜修慢慢从正厅出来,在他身后道:“赵大人,慢走。” 赵卫之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走到大门口时,看见了一个站得笔直的女子。这女子正看着他,眼神不卑不亢。 他脚步一顿,两道杂眉皱起,双手背负身后。心道:这女子莫非就是嵇宜修口里说的青梅?不过就是个乡下村妇,竟然还比不上我的女儿,嵇宜修瞎了眼了。 黎渟见赵卫之这副生气的模样,就知道跟第一世一样被拒绝了,心里舒服了点,她笑着施了一礼,道:“赵大人慢走。” 赵卫之见黎渟礼仪得体,落落大方,毫不粗野,反倒有大家闺秀之态,心里越发不爽。再次甩袖大步而出。 黎渟知道,过不了多久,赵卫之会再来找她的。今天就先打个照面。 她忽然觉得,光待在这府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把在现代的副业在古代发展起来,过段时间再说吧。 这半个多月来,嵇子温天天都泡在书房,他记忆力超乎常人,看过的书都不会忘。短时间内看了书房将近四分之一的书。 这下嵇宜修证实了黎渟的话,的确嵇子温记忆力很好。 嵇宜修经常会抽时间去辅导嵇子温。在他的辅导下,嵇子温进步很快。为此,嵇宜修利用自己文坛上的人脉,收罗不少名家典藏给儿子看。 黎渟很欣慰,期待不久之后嵇子温能在宫里学习。看儿子和嵇宜修的相处,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接受嵇宜修。 可是这天,黎渟晚饭后,嵇子温和她一起在花园散步。 嵇子温忽然一脸担忧地道:“娘亲,你不觉得先生对我们太好了吗,孩儿受宠若惊之余,全是惶恐。” 黎渟:“子温……” 嵇子温:“为何先生不把其他学生接进府里,为何先生要对一个学生的娘亲如此之好?”他顿了顿,“书上说,一切行为都有其背后的目的。先生的目的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嵇宜修:我给你看这么多书,是为了让你背后质疑我的? 嵇子温:…… 第8章 重操旧业 黎渟看着嵇子温眼里的求真欲,他似乎不是现在才开始怀疑,只是憋到现在才说而已。 她带着嵇子温坐到凉亭里,给他倒了一杯茶,园儿就在亭子外面站着。 入夏的风带着一丝热意,轻缓吹在亭中两人身上,衣袂轻轻翻飞。 黎渟拂去吹到脸上的发丝,举止不疾不徐,她视线在嵇子温脸上扫着,那眉眼是如此像嵇宜修,可府里没人说像,就连一向在她面前直话直说的园儿,也未曾说过像。 嵇子温见娘亲如此淡定,心里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只听黎渟道:“子温,先生他在官场没有信任的朋友,他一向清廉,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树敌无数。他不能一直单打独斗下去,他想要一个心腹。” 嵇子温眉毛一皱,刚稍微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所以,那个心腹……是我?” 黎渟点头,她依旧淡定,只是眉间染上了一丝忧虑,她道:“先生如此器重你,还把你的娘亲接到府上,这正是说明了,他希望你全心全意相信他,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娘亲,我明白了。孩儿不该怀疑先生。先生对我们如此之好,孩儿应当竭尽全力报答先生。”嵇子温站起身来,向黎渟施了一礼。 黎渟也站起身,点点头,看着嵇子温转身走出亭子。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欺骗自己的儿子,可是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 刚才说的话也没错,嵇宜修是需要信任的人,他身在危机四伏的官场,得时刻提防着同僚陷害,如若此时同僚知道嵇宜修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定然会想办法下从嵇子温下手。 黎渟可不希望子温小小年纪便承受这些,也不希望成为嵇宜修的麻烦。 她在心里道:所以,子温啊,别怪为娘的欺骗你,将来你会明白为娘的苦心。 园儿见母子俩聊完了,便走过来。 此时黎渟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园儿:“京城除了卖胭脂水粉外,有没有给女子护肤的?” 园儿没听懂,什么护肤的?她问:“黎姐姐说的是否是保养皮肤的?” “对。” “没有卖的,都是贵人们自己买的,比如益母草灰,还有珍珠粉,不过都太昂贵,只有有钱人家和宫里的人才用得起。”园儿道。 “只有这两种吗?”黎渟。 “园儿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知晓这两种。” 黎渟了然地点头,她知道这两种可以护肤,可是价格高昂,普通平民女子用不起。而且,这两种也不是很有用,她有更好的方子。 她忽然笑了:“园儿,若是有人能让平民女子都用得起护肤的,你觉得可能吗?” “啊?”园儿下意识惊讶,“不可能吧,在我大家所有人心里,能保养皮肤的,都是贵人。像我这种,想都不敢想。” 黎渟但笑不语。 这几日,嵇宜修觉得儿子越发上进,像打了鸡血似的,某次还十分认真地说:先生,我会快点成长起来的。 嵇宜修只得点头。因着儿子这么上进,带他进宫的日子也就提前了。 在进宫前的早晨,嵇子温像往日一样来给黎渟请安,随后他道:“娘亲,你放心吧,孩儿一定不会让先生和你失望的。” 也就是这几日,黎渟采购了许多药材,像以前在乡下时那样,亲手制作各种药膏和药丸。 她一边打理府上的事,一边制作护肤品。园儿除了日常服侍她外,还帮着她一起制作。 当园儿看到那制作出的透明的膏状物体时,高兴地说:“黎姐姐,你真厉害,这个软乎乎亮晶晶的,好想吃一口啊。” “可以吃的,这是用纯天然的药材做的,只是味道一定很难吃就对了。它的功效是保湿,你可以试试。放心吧,我用了很多年了,都是亲身实验过才让你用的。”黎渟拿起一个小扁勺,舀起一点。 园儿见了,心里也好奇,于是接过小勺,将上面的透明膏体涂在了脸上。 脸上丝丝凉凉的,没有痛感,很快就敷上了全脸。 黎渟又道:“只消一盏茶的工夫便可洗下。每隔三日敷一次,肌肤会水润柔滑的。” 园儿笑道:“难怪黎姐姐你皮肤这么好。对了,这需要多少银两呢?” “放心,成本低,不贵。”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验,黎渟基本已经把以前简易的方子做了几遍,府里上下的女子无论年龄大小,都试过了,效果都说好。 丫鬟们有这待遇,打从心底里高兴,再聊起黎渟,那就不是乡下粗鄙妇女,而是会护肤的奇女子。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嵇宜修耳中。 他这几日总见不到黎渟,原来是这个原因,放下公事,去了黎渟的院子。 在偏院里,黎渟正跟一众丫头们介绍着什么。那院里摆满了桌子,桌面上全是一个个盒子,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黎渟时不时地拿起一两个盒子说着,然后递给丫头们瞧,丫头们又闻又看,十分认真。 黎渟讲得也很细致。时不时有丫头举手提问。 嵇宜修觉得好奇又新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细细一听,原来讲的是什么护肤品的制作方法,以及使用方法,针对哪类女子用不同的方法…… 黎渟对此颇有了解,嵇宜修看着黎渟的背影,眼里浮现一丝赞赏。 忽然,有眼尖的丫头瞧见了大树旁的嵇宜修,偷偷跟旁边的丫头使眼色,旁边的丫头挤眉弄眼,又跟其他的丫头使眼色。 于是乎,黎渟也发现了丫头们的不对劲,往身后一看。 只见嵇宜修高大的身影从树旁走出,身上还穿着还未来得及卸下的官袍,整个人站得笔挺,比旁边的树还要直上几分。 他清俊的脸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儒雅温和,尊贵优雅,宛如高山上只可远观,而不可触及的修竹。 此时取下头顶的官帽,迈步向着黎渟走来。 丫鬟们都噤声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首辅大人,眼里带着倾慕和崇拜。 然而首辅大人眼里只有黎渟,一个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旁人,丫鬟们真是只有羡慕的份,连嫉妒都没有资格。 “渟渟,我说近日怎么总觉得你比我还要忙上几分,原来是在做这些,可累着了?要休息一会儿吗?”嵇宜修走近了,温柔地道。 “不累。”黎渟见嵇宜修的头发有点乱了,是刚才取帽子时不小心弄乱的,自然地抬手帮他理了理。 这一亲密的举动,不仅让嵇宜修笑意更深,还让一旁看着的丫鬟们激动。 黎渟收回手,道:“这些丫头们聪明,我想让她们跟这我做事。” “当然没问题,人手不够的话,我再买些来。” “还有,”黎渟拿起旁边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绿色的膏状物,“你瞧见了吗,这是消痘的。我见你有时劳累过度,额头都冒出了痘,把这个擦痘上,过不了几日就全消了。” 嵇宜修一怔,看着那绿膏,问:“为何是绿色的,我觉得绿色擦得离头顶太近,不大好。” “?”黎渟。 “因为头顶一抹绿,妻子要出墙。”嵇宜修一本正经地说。 这话一出,旁边的丫头们都掩嘴笑了,不是笑别的,就是笑首辅大人的冷幽默。 黎渟也笑了,放下绿膏:“胡说。” 嵇宜修也笑了,他道:“渟渟是否有什么新的打算了,在府里闷得慌吧,我有空便带你去皇宫。” 皇宫…… 唉,第一世的噩梦。 黎渟摇摇头,她道:“我想开一家店,名叫‘黎园宜修’。专门卖护肤品,给平民女子用。” 嵇宜修顿了顿,正在思考这新颖的提议。但是,听到店名有他和黎渟的名字,不细想了,道:“我支持,你还没选好地方,我用人脉帮你找。” “好。”黎渟。 “你应该还差人手,我也派人找。还有,渠道这些想好了没,没想好我去给你找,”嵇宜修认真思考,“这样,你缺什么,都写在一张纸上,我去给你全办妥了,你只需要舒适地当老板娘就行。” 黎渟一笑:“你比我还上心呢,什么都让你做了,我做什么,还真躺着当老板娘呢。” 一旁的丫鬟们听两人的对话,羡煞不已,真没想到平时严肃地首辅大人,在和黎渟一起的时候,竟是如此温柔体贴。 这要是让京城那些千金小姐们听到了,定是一番闹腾。 这时,园儿拿着一些本薄子进来,黎渟便对身后的丫头们道:“接下来就由园儿教你们吧,在店铺开业前,一定要熟记这些。” 丫头们道:“是,姑娘。” 黎渟和嵇宜修离开此处,手里还拿着刚才装着绿膏的盒子,他拉着嵇宜修的袖子,走到小石凳里坐着。 “来,擦药。”黎渟用手指沾点,然后伸到嵇宜修的额头。 嵇宜修就直直地看着黎渟,感受到额头微凉的触感,他道:“渟渟,近日子温在宫里的学堂表现得甚好,太傅都跟我夸他了。” “我知道,子温跟我说了,他还说,学堂里的皇子和贵公子们都很优秀,他也要变得那么优秀。”黎渟认真地擦着。 “渟渟。” “嗯?” “你懂得可真多。” “我以前在乡下闲来无事学的。”黎渟道。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副业就是卖护肤品,也知道很多护肤品的基础知识,也懂得如何自制。 在护肤品行业做久了,那一套流程几乎都记得,对于古代这种单一的保养方式,她的那些,真的是久旱逢甘霖。 之前在乡下的时候,村里的女子都用她制作的药膏,没人说效果不好的,之所以没开店,根本原因就是没钱买店铺,更没有渠道。 如今嵇宜修可以提供给她这些,她自然把事业发展下去,说不定将来能帮上嵇宜修一二也说不定。 没过多久,嵇宜修忙里偷闲地为黎渟办好了事,他带黎渟出府,坐上马车,在车内道:“渟渟,我给你选的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这里来往的人多,不愁没生意。东西近几日都在往里般,我先带你去看看。” 黎渟道:“可是我只是护肤品而已,不需要那么繁华的地方。” 这说话的工夫间,已经到了,嵇宜修先下马车,然后在外面扶着黎渟下来。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马车本就显眼,而下来的首辅大人更是抓了众人的眼球,没想到,首辅大人还扶着一个女子下来。 那女子身着软银轻纱百合裙,身姿柔软,细腰盈盈一握,娉婷袅娜。手腕上未着首饰,就连头上的头饰也少,耳垂上戴着红色的耳坠。 女子长发及腰,被风轻吹,飘飘而起。她面容柔美,看起来温柔而又聪慧,眉眼间皆是淡然。她的皮肤白里透红,莹润有光泽,即使只施一点粉黛,也完全不影响她的美。 整个人犹如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气质如此出众。和首辅大人一同下来时,竟没有一人觉得不相配。 这女子是谁? 为何和首辅大人如此亲密? 来这里做什么? 这些疑问在百姓们脑中闪过,好奇地看着他们。 第9章 开张剪彩 黎渟下了马车,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眼前的是一个高三层楼的房子,房子全部翻新过。 红漆绿瓦,崭新干净。只是门楣上并未挂牌匾,使得整个栋楼像是少了灵魂。 嵇宜修知道黎渟心里所想,道:“牌匾我已写好,现在没有挂,是因为我想你和我亲眼看着挂上去。” 说着,敞开的雕花大门里,走出几个小厮,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用红布遮盖住的木板状物。 周围经过的百姓们都驻足观望,很快这里就围了不少的人,一边看,一边指着说道些什么。 黎渟提裙,几步走上台阶,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下,掀开红色布幔。 “哇——” “好字!” 百姓们纷纷赞赏道。 那牌匾精细雕刻,低调中带着贵气,金色立体的字被刻在上面——黎园宜修! 黎渟微微一笑,她看向嵇宜修,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是嵇宜修感受到了黎渟愉悦的心情。 牌匾在众人的视线下,小心地挂上门楣。 黎渟仰头看着,这一刻,她想了很久。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想有一家自己的店,可是那个时候,前夫不许她做这个,说是不挣钱,所以黎渟只能把它当副业。 如今圆了梦,是嵇宜修帮她圆的。 嵇宜修把她的话都放在心上,只是跟他说一声,结果什么都办妥了,比他自己的事都上心。 自己想做什么,嵇宜修都满足。 被如此宠爱的感觉,黎渟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太像梦了,这个给她梦的男人…… 黎渟转眼看向嵇宜修,此时嵇宜修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俱是如此真挚,眼里就只有对方的影子。百姓们瞧了这眼神,纷纷觉得太过暧昧,更加好奇这女子是谁。 等到黎渟和嵇宜修看了店铺回去的时候,京城里已经传遍了他们的消息,说法各不一,最多的,便是“首辅大人终于有心仪的女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少女们心碎了成了一片,纷纷表示不相信。 此时赵府内,赵妃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气得把卧房里的东西都摔了。一边摔,一边骂。 赵卫之听到宝贝女儿发脾气了,匆匆赶到她卧房,然而却见满地被砸坏的东西,几乎无法下脚。 他只得踩在那些东西上,过去劝解女儿。 哪知赵妃霖根本不听,一个劲儿地砸东西,她尖声道:“我才不信嵇宜修有喜欢的人,一定是骗人的!” 赵卫之想起了那日从嵇府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的那个淡定的女子,就是她,她是嵇宜修口中说的青梅,喜欢的青梅。 赵妃霖忽然抓住赵卫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瞪大眼眸,激动地道:“父亲,父亲,你要帮帮女儿啊,女儿只喜欢嵇宜修,只嫁他,要是他娶别人了,那我就不嫁了!” “胡说,”赵卫之斥责了一句,随即又软下语气来,“其实那嵇宜修也不是很好,京城里优秀的男子也不少,户部尚书祁旧川也不错,你……” “不要,我只要嵇宜修!父亲大人你要帮我!”赵妃霖眼圈红了,抱住赵卫之,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娇美的脸蛋上流下两行泪。 赵卫之叹了口气,只得应了。 到了开店那天,黎渟一大早就起来忙碌。园儿带领一大队丫鬟,穿上统一的制服。 这制服是黎渟亲自设计的,样式干脆利落,以白色和绿色为主,象征着一切都是纯天然,不添加任何不良物质。 黎渟也穿上了准备好的新衣服。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大家都慎重对待,嵇宜修为了能在这天有时间,提前几日就把公务做完了。 “黎园宜修”店铺大门前挂了红灯笼,阶梯上铺着红地毯。 百姓们将店铺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嚷嚷着。 阶梯上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开始炸…开,红色的碎屑四处飞射。一时间喜庆非常。 鞭炮一放完,紧接着就是鼓乐声奏起,然后几个身着制服的丫头出来,手里拉着一条用红绸做的花球。接着黎渟和嵇宜修出来。 百姓们见两人一齐出来,纷纷鼓掌欢呼。 黎渟的笑容在喜庆的氛围中越发美丽,她对前来祝贺的人们道:“今日小店开张,感谢各位前来祝贺,在此我表示真诚的感谢和欢迎!” 说完,百姓们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此时园儿双手拿着托盘走过来,只见那里面放着两把缠着红布的剪刀,她用清脆的嗓音大声道:“吉时已到,剪彩开始!” 百姓们不明所以,只见黎渟和嵇宜修各自拿起剪刀,然后对着红色花球中间部位,“咔嚓”一刀剪下。 花球一分为二。 百姓们看愣了,突然,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噼里啪啦震天动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大家继续鼓掌。 在此处店铺的对面,是一栋酒楼,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二楼栏杆旁,负手而立,望着下方喜庆的一幕。眼里的情绪不明,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祁大人,你可看明白那是在干什么吗?”一位灰衣公子走过来问。 “剪彩?”祁旧川道。 他精致的眉目浮现一丝笑意,使得那张看的脸容变得邪魅了几分,颇有些花花公子的气质。 灰衣公子也笑了:“有意思。” 祁旧川“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慵懒地摇晃着,那眼眸的视线扫了眼嵇宜修,最后停在那气质出尘的女子身上。 喃喃道:“嵇宜修的女人?” 黎渟设计的剪彩仪式结束了,丫鬟们请众人到店里面去。 人们早就知道这店里卖的是保养皮肤的药膏,女子进来很正常,男子进来纯粹是看热闹。 一时间偌大的店铺一楼挤满了人,还好今天嵇宜修带了些人手,不然这场面倒有些不好控制。 嵇宜修见黎渟忙碌着,也不好去打扰她,余光瞥见对面楼的人的视线,猛地扭头看去。 他犀利的眼神对上祁旧川的眼神,两人眼里的温度瞬间冷却,仿佛针尖对麦芒。 嵇宜修和祁旧川一直在官场不合,政见就没有统一过。祁旧川喜欢拉帮结派,心里的弯弯绕绕多的是,跟嵇宜修简直水火不容。 此时嵇宜修对他露出警告的眼神,而祁旧川也不示弱。嵇宜修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店里一排排货物架处挤满了人,丫头们大声地把客人叫到楼上去一些,场面还是有些乱。 黎渟一起疏散着,忽然,她听到一声非常不满的声音:“这卖的都是些什么渣滓,这么便宜的东西也敢往脸上擦,不怕把脸擦烂” 好熟悉的声音,黎渟闻声看去。 ! 果然,是赵妃霖。 她和第一世时的模样差不多,小家碧玉的模样,本来长相挺讨喜,可心却恶毒得很。 那一世和赵妃霖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这里,是在皇宫,当时被嵇宜修带着参加宫廷里的筵席。坐得久了便出去透透气,结果就遇上了赵妃霖。 当时赵妃霖和另外两个手帕交一起言语刺激她,她笨口拙舌,胆子也小,愣是一句话也反驳不了,逗得几个千金嘲笑连连。 这正是那样软弱的她,在今后的日子被赵妃霖屡屡欺压。 黎渟忍住心里的火气。 此时赵妃霖这么一说,周围听到的人都安静了。一旁的小丫头脸都急红了,她赶紧道:“不是的,这这这些都是试用过的,都都都……” “都什么都,话都说不清楚还来卖东西,你们老板娘呢,叫她过来!”赵妃霖打断了小丫头的话。 黎渟脸色沉了下去,她向这里走来,周围的人纷纷给她让路。 赵妃霖眉毛一挑,看向黎渟,眼神中带着挑衅,还有高人一等,极为瞧不上黎渟。 “赵小姐,这些药膏,都是经过真人实验才拿出来卖的,针对不同的人,我们会推荐不同的药膏。您还没用呢,怎么就说这是渣滓,那岂不是冤枉?”黎渟不疾不徐地道。 “这么便宜的东西,原材料都是些什么啊?”赵妃霖问。 园儿马上将这药膏的药材报了出来,都是些普通的草药,但是混合在一起效果却是极好的。 周围的人听了也放心了。 赵妃霖可不甘心,她哼了一声:“这不会是骗钱的吧,我们擦了但又没有效果,那不是白花钱了吗?” 黎渟听到这里,自信一笑,道:“有没有效果,大家看看我便知。” 园儿一听,立刻接口道:“对,你们看出老板娘有多少岁吗” 周围的女子们几乎不用想,直接就道:“二十一二吧。” “最低就有二十了。” “最高二十二。” 园儿笑着摇摇头:“都错了,人家老板娘的儿子都有十四岁了。” 她声音挺大,此话一出,全场的女子都震惊了。 赵妃霖也惊了,一方面是因为黎渟看着完全不像生了孩子的人,一方面是因为嵇宜修竟然喜欢生了别人孩子的女人。 喜欢这样的女人都不喜欢她! 赵妃霖一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甘心,不甘心输给这样的女人,她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 有女子道:“天呐,那这么说,老板娘都二十□□了吧,完全看不出来啊!” “是啊,哪里像生了孩子的人。” “等等,意思是,老板娘天天用这些护肤品,所以就显得这么年轻,皮肤这么好?” 这话说到重点了,正是黎渟想要告诉大家的。 黎渟无视赵妃霖铁青的脸色,对众人道:“诸位姑娘们请放心使用,本店铺内的所有东西,经过很多人试用,就算有特殊的人有过敏症状,也可以及时消除。” 这下大家是真的信了,一看黎渟那张脸,激动了起来,纷纷抢着买。 赵妃霖气得把手帕搅紧了,她恨恨地瞪着黎渟,恨不得把黎渟那张淡然的脸皮抓破,她突然大声道:“你这种和野男人生过孩子的乡野村妇,也配嫁给首辅大人?!” 本来激动抢药膏的女子们又顿住了,猛地看向黎渟,他们也好奇啊,好奇了好几天了,一直不知道首辅大人和黎渟到底什么关系。 今日首辅大人又亲自来帮黎渟庆祝开业,这关系说不清啊。若真是想嫁首辅大人,那她一个和别人生过孩子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啊。 黎渟脸色又沉了下去,她本想给赵妃霖一个台阶下,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那就怪不得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黎渟:人家现代的副业不是微商,大家不要误会哦。 第10章 生意火爆 黎渟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她冷冷看着赵妃霖,声线平稳但有威慑力:“我这乡野村妇,可没有像某人一样不顾形象大呼小叫。再说了,就算我是乡野村妇又怎样,首辅大人还不是对我如此之好。” 说到后面,语气带了几分得意,她是故意气赵妃霖的,谁让赵妃霖如此不识时务。 果然,赵妃霖一时间气得脸都红了,她抬起手臂,食指指着黎渟,气愤地看着那张得意的脸,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周围那么多人都听到了,知道黎渟的意思是首辅大人喜欢一个乡野村妇,都不会喜欢赵家千金。 黎渟觉得,既然都把赵妃霖得罪了,那就得罪个彻底。 她笑着道:“首辅大人他说,我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你,恰恰是他……” 故意把后面的话拖长了,黎渟眼里露出挑衅的意味。 “啊啊啊!你个贱人!”赵妃霖气炸了,她原地跺脚,头顶生烟。 在她周围的人们纷纷躲远了些。 就在大家以为赵妃霖要冲过去打黎渟时,赵妃霖忽然僵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黎渟的身后。 大家顺着赵妃霖视线看去。 ! 黎渟一怔——嵇宜修什么时候来的,他不是走了吗?那他是不是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嵇宜修个子高,站在人群中显得突兀。挡住他的人纷纷给他让开了道,露出了他颀长挺拔的身姿,他就立在那里,双手负背,清俊的脸容面无表情。 他迈步走来,周围的人都噤了声。那些个女子一脸好看戏的模样,甚至有人同情地看着黎渟。 都说言多必失,刚才黎渟那大言不惭的话,要真是被首辅大人听到了,看首辅大人还会不会对她特别? 毕竟黎渟的意思是首辅大人眼拙,只喜欢乡野村妇,不喜欢金枝玉叶。 这种话,背着正主吹吹就罢了,此刻被正主听了,那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黎渟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众人只听嵇宜修面无表情地道:“出去。” ? 大家不知道他在让谁出去,视线在黎渟和赵妃霖身上来回梭巡。 嵇宜修又道:“这里不许任何人撒野。” 登时,赵妃霖白了脸色。 围观的人们也一脸震惊。 竟然,竟然,首辅大人竟然如此不给赵家千金面子?! 二楼似乎还不知道一楼发生了什么,楼上依旧沸腾,楼下却安静得能听到楼上的脚步声。 众人不明白这黎渟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会让多年来清心寡欲的人首辅大人如此对待? 黎渟本人倒没有那些人那么惊讶,她伸手轻柔地撩了下自己的耳坠。 赵妃霖再也受不了此等侮辱,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跑,她含着泪大声道:“我恨你们!” 她纤细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眼里。 黎渟神色不变,随后勾起一抹笑,好像刚才的闹心事没有发生过一般,道:“大家请继续。” 众人回神,经过首辅大人不同的对待方式,大家一比较,这才发现黎渟在首辅大人心里地位这么高。 于是纷纷点头应好,继续采买。 黎渟看了眼嵇宜修,此时无暇顾及他,虽然说是人家帮自己解了围,但黎渟此时不想搭理他。 她心里觉得,这是嵇宜修自己惹的桃花儿,惹的桃花就该自己负责。 嵇宜修见黎渟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帮园儿去了,不想理睬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对。 刚才,他本来是走了的,可是又放心不下,回来看一眼,结果就看到黎渟毫不示弱地反驳赵妃霖。 这样巧舌如簧的黎渟他很久没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时候,还是小丫头片子的黎渟也是这么伶牙俐齿,但也只是在他面前而已,不敢在别人面前这样。 如今他的渟渟成熟了很多,比起当年的青涩,更喜欢现在的成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年龄也不小了。 嵇宜修忽然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他想到了刚才黎渟气赵妃霖的话,她说——“我是他喜欢的类型。” 天知道,嵇宜修听到这句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高兴,因为,她的渟渟承认了在慢慢接受他。 此时嵇宜修实在有事,不得不先回府。 傍晚,店里的客人渐渐走完了。 黎渟和一众小丫头们都松了口气,今天忙得都没时间休息,此时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虽然累,但是大家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因为生意好,几乎卖完了。 黎渟不知道今后的生意还会不会顺利,她心里不怎么踏实。 黎渟叫园儿把店门关上,休息一会儿就回府,然而,园儿还没把门关严实,猛地听见一道踹门的声音。 大家吓了一跳,黎渟眉头一皱,只见店铺的门被推开,园儿差点没站稳,接着一个带着满身怒火的人跨了进来。 ! 赵卫之? 黎渟脸色不好,但她还是礼貌地行礼:“赵大人光临小店,小女子有失远迎,见谅。” “哼,”赵卫之冷哼了一声,两道杂眉深深皱起,随意扫了几眼店铺,露出不屑的表情,“什么破店,也敢让我女儿滚远点?!” “赵大人误会了,我们从未说过……” “闭嘴,”赵卫之打断黎渟的话,他才不想听那些废话,“本官要跟你单独谈谈!”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这一天,比第一世的时候提前了一天。 不过没关系,黎渟早已做好了准备。 园儿担忧地看着黎渟,黎渟对她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意思是让她放心,然后带着赵卫之去了店铺后门的小院。 赵卫之也不跟她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喙:“今日你欺辱本官女儿的事情,本官不会就此罢了,除非,你答应本官一件事,否则,本官定让你死得无知无觉。” 黎渟心里冷笑,当然知道赵卫之说的是什么事,她道:“说吧。” “马上离开京城,去荆州,本官安排好了一切。” ! 这跟第一世时说的不一样,当时只是劝黎渟做妾,现在连妾都不让做了?还逼她去荆州,那么远的地方? 谁知道路上会不会被暗杀? 逼得如此狠? 黎渟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凭什么?” 赵卫之一怔,万万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硬气。 只听黎渟又道:“难道我走了,嵇宜修就会娶你的女儿?你要知道,当初是嵇宜修亲自把我带回府里的,我若是走了,他定然天涯海角都会追回来。”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卫之凶狠地瞪着她,食指差点戳在她脸上,“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嵇宜修总不会追一个死人回来吧。” 黎渟脸色一白,她道:“行,我走,那你得在三日内说服嵇宜修娶赵妃霖。” 赵卫之显然觉得不可能,他道:“别耍诡计,在本官眼里,你跟嵇宜修都还嫩着。要是惹急了本官,那就连嵇宜修一起毁了!” 黎渟觉得,嵇宜修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一定忍受了非常人能忍受的,斗过不少这样的老狐狸。真要像赵卫之说得那么容易毁掉,那嵇宜修早就死千百回了。 她不会再受赵卫之恐吓。她知道赵卫之就是抓住了她关心则乱的弱点。但是,现在的她,是经过两世悲惨结局的人,对人性的弱点及阴暗看透了不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骗到她。 不过现在,她还是先要伪装一下的。 黎渟露出害怕的表情,带着一点慌张,她道:“别,不要伤害嵇宜修,我走,我走,什么时候?” 赵卫之眉毛一拧,对于黎渟的转变速度,他有点惊讶,但细看黎渟的神色,又不像装的。 心里冷哼了一声,觉得也不过如此。 道:“明日午时。嵇宜修那时候在皇宫,不可能回来。” “……好,”黎渟顿了顿,“那我的儿子怎么办?” “你儿子到时候会来找你的。”赵卫之觉得她的儿子并不构成威胁,只要母亲走了,儿子自然会去找,到时候,就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反正只是嵇宜修看中的一个学生而已。 黎渟衣袖里的手紧紧捏住,她猜到了赵卫之心里所想,强压下心里的恨意。 “好。” 黎渟再次回店里的时候,神色如常,园儿还是很担忧,欲言又止。 此时黎渟召集小丫头们过来,道:“今日大家表现得都很好,现在我把你们的酬劳分一下。” 小丫头们高兴极了,只有园儿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分好银子后,小丫头的荷包个个鼓囊囊的,笑得合不拢嘴。还说今后都要跟着黎渟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干。 黎渟只是淡淡地笑笑。 回到府里后,嵇宜修来找黎渟,可黎渟还是对他不理不睬,他实在不清楚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在回去的路上,反复回忆今日发生的事,他记得,自己明明都是站在黎渟这边的。 唉…… 渟渟也是会耍小脾气的。嵇宜修无奈一笑,捏了捏山根,觉得自己像是少年追姑娘,可明明孩子都十四了。 孩子都十四了,首辅大人还在追妻子?! 这说出去,恐怕要被朝廷上那些政敌笑掉大牙。 嵇宜修回到府里,看着一推的公文,忽然发现它们都没哄好黎渟重要。 于是搁置一边,开始思考怎么哄。 记得两人还是少年的时候,每次黎渟生气,他都会采田野上的鲜花给她,她的气也就消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 忽然,嵇宜修想起那个时候黎渟说过,她喜欢金香兰花。可是金香兰花很罕见,当时还是穷小子的嵇宜修根本不可能给她。 所幸黎渟也只是说说。 不过,嵇宜修现在说什么也要满足黎渟。他知道皇宫里有那花,之前留意过几次,记得只有两三盆,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次日一早,嵇宜修知道黎渟要去店里,他也要去皇宫,并且还要带嵇子温去,便在府门等黎渟。 黎渟神色像往常一般,可是园儿却一脸凝重。 园儿看了看黎渟,又看了看身着官袍的嵇宜修,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她觉得压力山大。 黎渟虽然坐上了嵇宜修的马车,但路上并未和他交流,只和嵇子温谈笑,把嵇宜修当隐形的。 这让嵇子温都看不下去了,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夹在两人中间,实在难做。 马车在店铺前停下,黎渟下车,嵇宜修在车上道:“下午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首辅大人:每天都要接送渟渟。 小银河:媳妇儿都要跑了,你接什么? 第11章 惊人反转 嵇宜修从皇帝的书房出来,身后几个朝廷重臣也陆续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祁旧川。 今日皇帝主要是和几位重要的大臣私下商量点事,没多久就结束了。刚一结束,嵇宜修就急着走。 他脸色不大好,看了看天,似乎觉得还早的样子,准备去将嵇子温一起接回家。 本来嵇子温应该下午回府的,可是嵇宜修今日要把他早点接回。 “嵇大人。” 一道声音自嵇宜修身后响起,他脚步顿住,回首。 只见祁旧川皮笑肉不笑,抽出扇子,慢悠悠走过来,语气玩世不恭:“嵇大人,我一直以为你是某方面有问题,所以一直不娶妻。结果发现你原来是口味独特,专挑生过孩子的女人,哈,真是令人喷饭。” 嵇宜修似乎是听惯了他的嘲讽,脸上没有怒意,只是扯出一个虚伪的笑:“那你不也有问题吗,经常流连于青楼,至今未娶妻,虽然比我小上几岁,但也该到了成亲的年龄,不是吗?” 祁旧川眉毛微微蹙起,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那女子的确有几分独特,我瞧着也不错……” “住口。”嵇宜修脸色沉了下去,厌恶地看着他,他觊觎谁都无所谓,就算是公主妃子也与自己无关,可是黎渟不行。他这种花花公子,哪怕是肖想黎渟一根头发丝,自己都觉得恶心。 祁旧川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看上黎渟了,反倒是因为讨厌嵇宜修,而连带着讨厌黎渟。 他见嵇宜修动怒了,心里一喜,果然黎渟就是嵇宜修的弱点。 人嘛,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弱点,再伺机攻破,那定然会轻松打败。 嵇宜修转身走了,不屑于再和祁旧川多说一句。 接到嵇子温后,嵇宜修又看了看天色,觉得是时候了,便带着嵇子温快步走。 嵇子温不明白今日为何中午就回去,一边快步跟着,一边道:“先生,今日为何午时便回去,可是有什么急事?” “去了便知,”嵇宜修觉得这条路有些绕,便道,“我们换条路走。” 嵇子温总觉得先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先生这样子,似乎此时也不想回答,索性不问了。 在经过一处小花园时,嵇宜修的余光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东西,他脚步顿住,偏头看去。 这是……金香兰花? 就是之前在宫里看到的花,记得当时还两三盆,可现在就只有两盆,看来那盆死了。 嵇宜修走过去,抱起一盆,不置一词递给嵇子温,示意他抱住。 嵇子温不明所以抱住,然后见先生又把那唯一的一盆抱了起来,这下他终于明白了。惊讶地道:“先生,我们这是要把花抱回府吗?” 嵇宜修朝那边洒扫的宫女走去,礼貌地道:“打扰一下,这花本官先带回去,若是皇上问起,就说是嵇宜修拿的。本官也是不得已才先斩后奏,之后会上奏皇上请罪的,此时本官时间紧迫,无奈之举,还请不要阻拦。” 宫女知道眼前的人是首辅大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平时看上一眼就不容易,哪里还敢跟他说话,更别说阻拦他带走花了,就算把这里搬完了,她也不敢说什么啊。 她惶恐不已,吓得手里的扫帚都掉了,道:“不敢不敢不敢……” 多余的话便再也说不出。 嵇宜修抱歉地笑笑,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嵇子温走了。 那宫女刚才只注意到了嵇宜修,并未看嵇宜修拿的是什么花,此时怎么想也不想不起,无奈只得作罢。 嵇子温抱着花,跟在嵇宜修身后道:“先生,为什么要抱这花回去?” “到时你便知道了。”嵇宜修此时也不打算和他多说。 两人出了皇宫,在道上乘坐马车,扬长而去。 在“黎园宜修”店铺后门,黎渟用纱巾遮住半张脸,手上什么也没拿,走到后门停着的马车处。 一个下人衣着的男子从马车出来,对黎渟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黎渟心里冷笑一声,这男子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尽管故意伪装,但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了的。 她撩起裙子上了马车,结果发现马车里还有两人,同样也是一身下人打扮。 赵卫之还真是放心不下,生怕出了意外。 黎渟倒也没表现出害怕,她坐到中间位置,忽然,旁边那男子道:“黎姑娘,你为何不带行李?” “反正出了京城就是一个死字,我带不带行李有什么用?”黎渟道。 旁边的两人一惊,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请黎渟上马车的男子驾着马车开始走了。 店里的丫头们还在一个劲儿地跟客人介绍,完全不知道老板娘去哪儿了,只有园儿脸色惨白,她一直喃喃道:“大人,一定要救到黎姐姐啊……” 此时黎渟那辆马车在京城街道上疾驰,速度非常快,明显不避让行人,一连撞翻了好几处小摊。 如此一来,众人的视线都被这马车引了过去。 马上转了个弯,到了另一条街道上,这街道比之前的宽了些,于是马车速度更快了。 正在马车疾驰间,前面几百米处也来了一辆马车,只不过那辆马车走得较慢,略显悠闲,但更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黎渟坐在马车里,左右两边都是监视她的人,想掀开窗帘看一眼都不行。 突然——“吁——!” 正在疾驰的马车完全没料到,前面慢悠悠而来的马车竟然会突然打横,生生将宽大的街道拦住,车夫不得不猛地勒马。 也正是因为这一个急刹,黎渟身影不稳,因为惯性,又没有可攀扶的,猛地往前扑去,狠狠摔到了地上。 胳膊和手肘传来一阵疼痛,她闷哼了一声,拧紧了眉,还没待她缓一下,两条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拉起,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她坐到了位置上,手臂发疼,额头上流出了冷汗。 马车外,车夫警惕性极高,在此之前,他被赵卫之叮嘱好几遍——速度要快,若是遇见特殊情况,一律不许耽搁,马上换道而行。 于是,车夫二话不说,立刻御马掉头,然而,刚一调头,就见一大批穿着黑色制服的官兵齐刷刷涌来。 官兵们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个个严阵以待,手握着佩刀,目光如鹰,盯着车夫这辆马车。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一见这架势,吓得化作鸟兽,四散开来。小贩们连摊子都不管了,纷纷躲到墙角去。 这里很快就剩两辆马车和一队官兵,中间那辆马车被围得无法突出重围,除非…… 车夫眉头压眼,露出一个不惧生死的眼神。此时坐在马车里的两个男子掀开窗帘一看,顿时脸色一变,随后立即反手制住黎渟。 黎渟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哪里经得起反剪双手在背的动作,加之刚才手臂受了伤,此时加重了几分疼痛,唇色发白,但仍然坚强地一声不吭。 车夫下定决心了,他要撞飞这群官兵。 “请问……” 车夫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生生阻止了他的动作,扭头一看。 黎渟在车内浑身一颤,这是……嵇宜修的声音,他果然还是按时来了。 其实黎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在上马车的时候,她腿都是软的,她害怕死亡,她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不能再这么憋屈地死了。 更重要的是,她舍不得养了十年的儿子,还有……嵇宜修,还有自己才起步的事业。 不过,为了迷惑敌人,她还是得装得生死看淡些。 而此时,嵇宜修的声音一出来,黎渟坚强的躯壳就裂了,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相信一个人,仅仅是一张纸条,嵇宜修就懂了。 如此默契,嵇宜修,没有让她失望。 “嗖——!” 一根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空气流,准确无比地射|向车夫。 “嗯……唔!” 车夫瞪大双眼看着嵇宜修,嘴角流出鲜血,他的视线慢慢往下,最后停在自己心口处。 那里……有一箭。 而伤口不止一处,腹部也有一根。 也就是说,嵇宜修同时射|了两箭,而且非常准确,箭箭要害。使得车夫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随后,车夫眼前一黑,生命从他身体里剥离,躯体像断了线的木偶,往后仰去。 嵇子温在车窗口惊得瞪大了眼眸,眼珠随着车夫的身体移动。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拦住这辆马车,里面装的到底是谁,先生为何什么都不问就杀了车夫? 一切的疑惑使他好奇加深。 车夫死了,他一身本事一点也没有施展出来。而车内的两个男子显然也知道车夫死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车夫敢死队般的精神,他们想活。 而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手里这个女人。 官兵们向马车走进,突然,里面的人从马车顶上破车而出。 众人视线往上,嵇子温看清了两个男子中间抓住的女子,心里猛地一震,惊声叫出——“娘亲!” 百姓们也看到了那是谁。 嵇宜修眼神幽暗,滔天怒火在此刻飞速汇聚。 冲破车顶的三人落地,黎渟脸色惨白,头发也略微凌乱,被两边的男子半扶半拉。 其中一个男子看着嵇宜修,眼里带着一丝害怕,他知道嵇宜修是个怎样的狠人,就连主人赵卫之都忌惮几分,想要从他手里逃脱,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他现在手里有黎渟。 那男子道:“人还给你,但放我们走!” 在此处街道旁的酒楼上,赵卫之看到这一幕,捏碎了手里的酒杯,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废物!” 通通都是些不忠心的废物! “既然是不忠心的狗,那就一起杀了吧?”祁旧川从他旁边走来,把手里的弓箭递给他,意思是让他杀了废物。 赵卫之扔了手里的杯子,一把抓过,张弓搭箭,眼神凶狠,箭头瞄准的不是废物,而是黎渟。 “先生,快!”嵇子温瞧见了斜上方威胁黎渟的人。 嵇宜修眼疾手快,搭箭瞄准车夫。 于是两人的箭齐齐射向三人之地,其中一男子为了躲避嵇宜修的箭,往右边偏去,挡住了黎渟。 接下来,非常巧合的一幕出现了——男子躲避了嵇宜修的箭,却迎上了赵卫之的箭,成功替黎渟挡了箭。 嵇宜修松了一口气,冷汗滑落。 周围的百姓,以及嵇子温,心里对嵇宜修的崇拜之情愈发浓厚,因为,他能在如此危急的短时间内,成功判断一切事情的发展,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 一丝一毫都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小银河:小仙女们有什么建议欢迎提出,比心~ 我觉得目前不开放评论,好像是在私聊,嘿嘿…… 第12章 满院兰花 赵卫之和祁旧川在楼上也惊了一瞬,他们万万没料到嵇宜修反应如此之快,此时不仅没杀了黎渟,还暴露了。 黎渟抬头看向对面的楼,目光稳稳对上祁旧川。 ! 心脏猛地一跳,祁旧川也说不出这感觉是为何,他下意识地别开眼。 就在这危急时刻,嵇宜修向对面的官兵发号施令,官兵们立刻向抓着黎渟不放那人围去。 可那男子紧紧抓住黎渟不放,在马车内的嵇子温再也坐不住,赶紧出来。 结果一出来,就见嵇宜修已经独自一人带着长剑而去。 黎渟此时身体发软,不大有力气,完全是被那男子使劲抓住才勉强没有滑到地上,那模样实在可怜极了。 就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肩膀猛地一痛,下一瞬,腰际被人拦腰抱起,随后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里。 那怀抱是如此的舒服,鼻间闻到了熟悉又喜欢的气味,一闻到这味道,她一颗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那些兵刃碰撞的声音渐渐从她耳中消失了,她知道,抱着她的这人,就是嵇宜修。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最后赵卫之派的人全部死了,官兵将尸体带走,祁旧川看完热闹也走了。 嵇宜修将黎渟带回马车,嵇子温看着晕过去的黎渟,眼圈红了。 他很少哭,可是,今日他实在忍不住。毕竟,当时那个情景,若是有一分差池,他还能看到活着的娘亲吗? 嵇子温为黎渟理了理发丝。 回到府里,园儿见黎渟竟然是被抱着回来的,吓得腿都软了,还好没有受什么大伤,也就放下了心。 等到黎渟醒来的时候,她便看见嵇宜修父子俩在看着她。 此时身体无大碍了,刚才只是因为虚脱才晕倒,也怪这副身子累不得。 园儿正端着清淡的粥准备送进来,但听到里面嵇子温正和黎渟说着话,也就等了一会。 忽然,门打开了,是嵇宜修,他接过托盘,示意园儿可以走了。 之后嵇子温被黎渟喊回去了,屋子里就只剩她和嵇宜修。 嵇宜修勉强勾起一抹笑,看着黎渟这苍白的脸容,心里不是滋味。他本以为可以做得更好的,可还是让黎渟受累了。 黎渟接过粥正准备吃,但见嵇宜修如此内疚的模样,便道:“你喂我吧。” “好。”嵇宜修脸色这才好点,他对着粥吹了吹,这才喂进黎渟口中。 黎渟忽然道:“宜修,谢谢你。” 原来,昨日之所以不理嵇宜修,不是因为耍小脾气,而是担心被嵇宜修看出自己瞒着他。 直到今日早晨,她去店铺中时,才让园儿把写好的纸条交给嵇宜修,简单交代了事情,说了自己的想法,嵇宜修很有默契地懂了,故而才有今日中午那一出。 嵇宜修听见黎渟不怪他,情绪波动,放下碗,拥抱住了黎渟。 怀里的人儿似乎柔弱无骨,他怎么能让自己想要护一辈子的宝贝受伤呢? “渟渟,对不起。”嵇宜修将头埋在黎渟肩窝,他的语气低沉,带着压抑。 黎渟回抱住他,轻声道:“不怪你。” 嵇宜修双手捧住黎渟的脸颊,两人深深对视,随后,嵇宜修慢慢靠近黎渟,两片唇吻在了一起。 时隔多年,两人终于再次超距离靠近。 黎渟久不动情的心,在此刻,终于为爱跳动。 但是,嵇宜修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黎渟阻止了,她道:“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嵇宜修眼神黯然,点点头,将吃完的粥带了出去。关上门后,他心里还是觉得黎渟没有完全接受他,不过,也算有进步。 至少,可以吻她。 次日,黎渟起了个大早,舒展身体时,发现手臂还是有点疼,不过不影响。 门一打开,就见院子里的花台上,放着两盆金香兰花。 那金香兰花放在那里十分明显,黎渟心里一喜,慢慢走过去。细细地看着花,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 她笑了。 这是她一直都很喜欢的花,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还是现在的第三世,一直都喜欢。 第一世的时候,她到死都没有养过金香兰花,带着无数遗憾死亡。 现在重回第一世,嵇宜修没有忘记少时自己说过的话。 “渟渟,喜欢吗?” 一道声音自黎渟身后传来。 黎渟转身一看,见到嵇宜修高大的身影,露出一个笑容,笑容里夹杂着感动,她道:“喜欢。” 嵇宜修清晨就看见那美丽的笑容,觉得今日一天都是美的,他慢慢走近,道:“昨日和我子温回来时,在贝云园看到这花,便带了回来。” 贝云园? 好熟悉的名字。 ! 黎渟道:“那是梅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啊。” 嵇宜修不以为然:“是吗,无妨,我昨日已经写了奏折,今日皇上应该会看到,皇上不会为了这花而迁怒于我的,你放心吧。” 黎渟哭笑不得,觉得这父子俩真是…… 梅妃最喜吃过早饭出来散步,而必经之地就是贝云园,因为那里有她最喜欢的金香兰花。 然而今日去时,却发现花不见了! 她精致的脸顿时露出凶相,瞪着打扫此处的宫女,走过去推了她一下,道:“金香兰在哪里去了?” 宫女吓了一跳,看到如此凶神恶煞的梅妃娘娘,吓得腿都软了,她惶恐地道:“奴奴奴婢不知道……” “什么?!昨日有谁来过?” 宫女赶紧去想,猛地想起昨日是首辅大人来过,当时他说带两盆花走,自己也没看,如此一来的话,那便是…… 她低着头,颤颤巍巍地道:“是……首辅大人……” 梅妃一惊。这嵇宜修怎会突然拿走花,太过分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此时又没有气撒,直接一巴掌猛地打在宫女脸上,将宫女打到地上。梅妃身后的宫女们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吱。 “把她给本宫杀了!”梅妃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她要去向皇帝告状! 次日,黎渟的门被敲响,随后允许开门,园儿一脸兴奋地进来,话还未说出口,她就不停地指门外。 黎渟笑她小丫头性子,披上长衣出来,刚跨出门,便见满院子的金香兰花。 她惊呆了,顿在原地久久缓不过来,有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看见的都是虚幻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高兴之后,渐渐生出的是满满的疑惑。 她本以为梅妃会将花讨回去,毕竟这花罕有,结果,今日却多到眼花。 嵇宜修此时走来,他见到黎渟的表情,便道:“昨日我上奏后,梅妃便向皇上告状,谁知皇上不仅不生我的气,还专门寻人要这花。这花是经过很多人才凑到这么多的。” 他人已经走进,黎渟不解,道:“为何?” 嵇宜修拢了拢黎渟的衣服,道:“因为皇上要收拢人心。” 他继续:“当初我考中状元时,皇上便想给我赐妻,我将不能娶妻的原因告诉了皇上,他便信了,所以这么多年,官员们都不敢往我府里送人。皇上也是近日才知道,我等的人终于等到,为了收拢我的心,便做了这一出。” 黎渟恍然大悟。她忍不住笑了,道:“皇上果真器重你。” 原来早在很多年前,嵇宜修就直接告诉皇上除了她,谁都不娶了。 嵇宜修点头。 在他们身后不远,园儿就看着那眉来眼去的两人,她早就知道大人喜欢黎姐姐,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喜欢。 此时嵇宜修无奈道:“只是梅妃气得不得了。” 黎渟笑骂道:“能不气吗,你把人家唯一的两盆花搬走了,之后她又告状不成。” 最近几日,“黎园宜修”店铺的生意没之前那么好了,黎渟也预料到了,毕竟卖护肤品,主要就是回头客。 之前是因为才开张,看热闹的多,现在来的人基本不稳定。 黎渟和丫头们开了一个小会,商量了一下,主要是说改变策略。 之前一直是卖护肤品,可是没有亲手为女子们做保养,若是学着做保养,价钱又便宜的话,应该会有不少的女子愿意。 黎渟深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爱美的女子都一样,更甚至古代的女子还要讲究一些,所以,这套方针,可以试着实施。 她没闲下来多久,便又开始忙碌起来,主要是教丫头们如何为女子保养。 这日,皇上在和嵇宜修商量事,走在御花园里。 皇帝两鬓的白发生出,眼角皱纹也愈发的深,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而几个儿子又都不是他中意的太子人选,正在为此事发愁。 众大臣推荐的太子人选都不一样,他心里也有一杆秤,暂时偏不了哪方,想听听嵇宜修个人意见。 两人说着说着,走到园中的小亭坐下,刚一坐下,嵇宜修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后,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千喜公主,她正和宫女太监们玩球呢。 公主今年也快十四了,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可是玩心还是如此重,皇帝一直想着给女儿找个稳重的驸马,最中意的入选就是嵇宜修,可是嵇宜修对妻子情根深重,恐怕不会应这桩婚事。 这年头,像嵇宜修这般有能力,又忠心正直的大臣不多,皇帝可不想寒了大臣的心,所以就一直提及。 然而此时,他却见嵇宜修的目光在千喜身上停留,视线随着千喜的跳动而转移。 皇帝心里一喜,莫非是嵇宜修想通了?他明白妻子不如金贵的公主,开始喜欢公主了? 这个想法在皇帝心里一过,便上心了,他要试一试,便招来李公公,道:“让千喜去别处玩,朕要和宜修商量事,别吵到他思考事情。” 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嵇宜修能听到的声音。 刚说完,李公公还没来得及应,嵇宜修便道:“无妨的,皇上,就让千喜公主在这里玩吧。” 李公公跟了皇帝多年,也多少摸得清皇帝的想法,便道:“奴才先告退了。” 此时千喜公主也看到了这边,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嵇宜修,眼前一亮,心里一喜——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嵇宜修?! 她看到嵇宜修此时也看着自己,不对,好像是……看的衣服? 不过不管看哪里,总之就是看着她的,她心里狂喜,笑着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嵇宜修:渟渟,别误会。 求生欲…… 第13章 珍珠仙裙 千喜公主提着裙摆,欢快地跑过去,娇美的脸蛋上洋溢着青春和天真,是个活泼的少女。 “父皇,”千喜对皇上行礼,而后转向嵇宜修,“首辅大人。” 她念首辅大人的时候,声音软了些,耳根也染上了红晕。 这副小女儿情态的模样,被皇上尽收眼底,心里清楚自己的女儿很喜欢嵇宜修,可是嵇宜修…… 皇帝看向嵇宜修,道:“千喜长大了,也该到了嫁出去的年龄,可这嫁谁的问题,倒是把朕难住了,一直没选好,宜修,你怎么看?” “公主千金之躯,当然是选身份尊贵之人,臣是个外人,不好参言,须得公主和皇上定夺。”嵇宜修说得中规中矩。 一旁的千喜听到嵇宜修如此说,心里不高兴了,嘴巴嘟起。 皇帝猜到嵇宜修会这么说,心里无奈,他转而对千喜道:“玩得怎么样?” 千喜道:“刚才还很高兴,现在不高兴了。” “你呀。”皇帝摇摇头,自己的女儿就是太单纯了,什么都表现出来。 嵇宜修的视线还在千喜身上徘徊,但随即又转开眼去,毕竟一直看着公主千金之躯不大好,他道:“公主这衣服的料子真是独特。” 千喜一听嵇宜修夸她了,喜不自胜,激动地道:“当然独特,这料子珍贵难得,里面参杂了珍珠贝类的粉质。站在阳光下、或者光线充足之地,会让原本白色的衣料泛起五彩之色。” 嵇宜修认真听着,想着这料子若是穿在黎渟身上,定然会更美。 他笑着点点头,随后道:“那这料子在哪里能买得到?” 千喜不料他竟然问这个,回答道:“本朝是没有卖的,这是别国进贡来的,只有皇宫里才有。首辅大人问这个做何?” “那真是太可惜了。”嵇宜修没有回答千喜的问题。 千喜眉头蹙起,看着嵇宜修失望的模样,觉得嵇宜修似乎想把衣料子买回去给什么人,心里开始烦郁。 皇帝叫千喜别处玩去,这下两人便又清净了。 皇上一直知道嵇宜修寻妻多年,最近才听他说找到了。可是找到了,不该是尽快择吉日成亲吗,怎会拖到现在? 心里起了疑,道:“这衣料子想送给妻子吧?” 嵇宜修一怔,抱歉地道:“不瞒皇上,正是。” 皇帝了然,嵇宜修果真是个对待感情专一的人,这么多年了,对妻子的感情始终如一,甚至宠爱至此。看来千喜是不可能嫁给他了,若是自己强行点鸳鸯谱,反倒会让他反感。 对待感情专一负责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会认真负责,这样的臣子,只能拉,不能推。不如顺着嵇宜修的心意,这也能更好的拉拢人心。 皇帝如此一想,便道:“朕赐你便是。” 嵇宜修受宠若惊,道:“多谢皇上。” 过了一段时间,天气逐渐转凉。 黎渟春天到首辅大人府里,如今已入秋,时间过得真快。 新衣服又到了,园儿将衣服拿给黎渟看。每隔小半月,嵇宜修都会送新衣服过来,黎渟都习惯了,起初还会说别浪费银子,可嵇宜修总是三言两语让她愉快接受。 黎渟穿上白色的衣裙,觉得这衣裙这次的设计很新颖,加之颜色也舒服,她比较满意。 收拾好了后,黎渟带着一众丫头出门。 嵇府的大门外,嵇宜修的马车依旧在外等着。黎渟正被丫头扶着上车,却听身后的园儿惊喜地道:“黎姐姐,你的裙子好美啊……” “真的耶,那裙子泛着好几种颜色呢。”一个丫头惊艳极了。 黎渟不由得低头一看,果然白色的衣裙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出了七彩颜色。 本来一套衣裙若是颜色过多,定然会显得花里胡哨,甚至是艳俗。但是,这衣服却不同,不仅不艳俗,甚至将衣服的美发挥到了极致,会人黎渟有种人配不上衣服的感觉。 忽然,车门的帘子被拉开,嵇宜修探出头来,他头上戴着官帽,神采奕奕。他对黎渟伸出有力的手。 黎渟将手搭在他手上,然后被拉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以前嵇宜修会让嵇子温一起坐,但之后他就觉得嵇子温会妨碍他和黎渟相处,故而单独让嵇子温坐一辆马车早点走。 黎渟笑着道:“宜修,这衣裙真是特别,莫不是很贵吧?” “你喜欢就好。这料子是皇帝赐的,应该……也不大贵。”嵇宜修。 店铺里,丫头们一大早来打扫了,干干净净的。 黎渟这次将府里的金香兰花搬了几盆来,她想将店铺打造出一种温馨、有生机的感觉。 这段时间,丫头们在黎渟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给人保养美容,大家都互相给对方练习,效果不错,黎渟觉得可以面向客人了。 新点子一经推出,京城里的姑娘们纷纷前来。“黎园宜修”店铺的人流量又像刚开张那几天一般大。 好在丫头们都已经上路,对这种情况,已经可以淡定、有秩序地面对了。 黎渟在一众女子中,看到少数的千金前来,看来最近这段时间卖的护肤品效果好,口碑已经打出去了,慕名而来的自然也就多了,那些看不起纯天然又便宜的护肤品的千金小姐们,也渐渐想试试了。 店铺的三楼被打造出来,专门给客人做美容。由于今天人太多,不得不让很大一部分人等着。 于是黎渟便给候着的客人们发了序号牌,靠后的便可以下午再来,不耽误时间。 可有些人就是想在一旁看着,她们也觉得新鲜,毕竟这种保养美容的事,只有在皇宫里才有,民间根本想都不敢想,这就等于是享受了皇家般的待遇,大家自然是想留下来看热闹的。 黎渟作为老板娘,自然得在三楼看着点,她一上去,一身衣服就吸引了好多女子的眼球。 有人开始评论这衣服独特,于是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人群中有个识货的,她道:“这莫非就是那‘七彩珍珠锦衣’?” 在场大多数都是平民女子,没听说过这裙子,不过听名字就知道非俗物。 这识货的原来是位千金小姐,她站起身来,走到黎渟面前,忍不住拉起她的衣袖仔细看,随后,眼里露出一抹惊艳。 她道:“真的,这料子我摸过,是‘七彩珍珠锦衣’。当初跟着父亲进宫吃筵,有幸见过公主和贵妃穿。”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因为黎渟竟然能穿皇宫里的稀罕物,再一想起店铺一楼那罕见的金香兰花,大家越发觉得黎渟太会享受了。 这个据说是乡下来的女子,竟然能享受这般待遇,那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啊。 于是乎,许多姑娘露出羡慕的神色。 黎渟听了千金的话,心里也微微惊讶了下,因为,听嵇宜修说,这衣服不大贵啊。 看来,嵇宜修是哄她呢。 随后她恢复淡然,笑着道:“衣服都是穿在身上的,只要能暖和就行,那些我都不讲究的,大家也不必如此关心。” 忽然,一阵急匆匆地脚步传来,黎渟转身一看,便见园儿道:“黎姐姐,一位……”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人,只知道真的很好看,是个贵人,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还是当官的。 黎渟跟着园儿走下去。 刚一到一楼,就听见有哼曲的声音,听上去是个年轻的男子。 黎渟走到店铺正厅,便瞧见一位身着大红色衣袍的男子坐在她的软椅上,跷着二郎腿,摇着折扇,姿态慵懒悠闲。 那男子侧头,对上黎渟的目光,勾起一边嘴角。 那笑容带着玩世不恭,又带着一丝轻佻,更多的是暧昧。想必他经常露出这样的笑,所以才会如此明晰。 “祁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惶恐,惶恐。”黎渟带着礼貌的笑走去。 来人正是祁旧川。 不速之客。 黎渟见过他几面,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日被赵卫之射杀的时候,她看到了祁旧川的身影,说不定,赵卫之射杀她,还是祁旧川的主意。 第一世的时候,黎渟就知道祁旧川跟嵇宜修政见不合,性子不合,作风不合,总之各方面都相反,以至于双方都想除掉对方。 当时祁旧川知道嵇宜修的弱点就是她,于是利用她威胁嵇宜修。当时的她不仅身体柔弱,脑子还笨,吓得不知所措,拖累了嵇宜修。 这辈子和祁旧川提前遇上了,不过,她是不会再像曾经那样,被他捏圆搓扁。 祁旧川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像个主人一样,毫无羞耻之心地赖着别人的座椅,甚至视线开始上下打量黎渟。 这目光让黎渟觉得自己像块正在被挑选的肉,极为不适,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园儿在一旁看着,真想一把将那人拉起,然而瞧这贵气逼人的模样,定是个不好惹的主,也就只敢想想罢了。 祁旧川这才道:“这小店是做什么的?” “女子用的东西,大人不想知道。”黎渟只是不想和他解释罢了。 祁旧川眉毛一挑:“哟,你这是在替本官做决定吗?你怎么就知道本官不想知道?” 黎渟一开始就知道这位爷是来挑刺、抬杠的,对他就认真不得,那就只能打太极了,她倒要看看,这位爷想做什么。 她道:“大人若是想了解,小女子便为你介绍,还会根据你的肤质,给你推荐用什么药膏好。” “哦?”祁旧川觉得新鲜,他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要给自己推荐药膏。 他坐直了身体,将折扇“啪”地一声收回,道:“你医术很好吗?” 黎渟笑了,果然直男的思维清奇,瞧这大爷的模样,年龄应该比她小上一岁。 她道:“这个可能不好和医术搭勾,不过你要这么想也行。” 祁旧川站起身来,双手负背,俯视着眼前这个女子。明明看似温柔软糯,但为什么,通过表皮,好像看到了她骨子里的韧劲儿。 他极少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韧劲儿,若非是心智坚定之人,很难得会有此等精神。 这女子越发让他看不清了。 他在打量黎渟的时候,黎渟也在打量他。忽然,黎渟笑着开口:“祁大人,小女子看你皮肤不大好,应该是经常熬夜疲累过度所致,虽然没有长痘,但是再这么下去,必然会影响你的俊容。” ? 祁旧川不自觉地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脸,眉头一挑,道:“然后呢?” “要是不用本店的某样东西来改善皮肤,祁大人如何吸引众多美女呢?”黎渟。 祁旧川笑了,他觉得这女子说话有趣得紧,笑问道:“什么东西?” 上钩了…… 黎渟心里暗自嘲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有三篇萌萌哒的短文,要是感兴趣的话,请伸出你的小手手,戳开专栏,点点收藏。 mua~ 360度旋转比心 第14章 首辅吃醋 黎渟转身在架子上拿起一个小盒。 她打开精致的小盒子,一股清幽的香气缓缓传来,这香味不刺鼻,闻着清爽。里面的物体呈膏状,带着点红。 道:“此物名唤‘扶轶’,每日早晚抹在脸上,一个月后便能看到成效。” 祁旧川瞥了眼淡红色的膏体,心里不大相信,而且看这东西,像是女子搽的脂粉,若是抹的时候被人瞧见,恐怕会误以为他在搽粉呢。 “本官瞧不上。”祁旧川。 黎渟也没有失望,她道:“这可是本店卖得最好、也最贵的药了,这是本月最后一盒,若是这盒不买,恐怕得等到下月了。大人真是可惜了。” 说着就把盒子放回去。 “且慢。”祁旧川这人有时候要一样东西,并不是自己多么想要,而是喜欢得到的过程。难得的东西,他不管需不需要,都会选择要的。 这不,此时已经后悔了。 黎渟嘴角勾起一抹笑,道:“那这盒药膏就是大人的了,大人真幸运。” “说吧,价钱。” “一百两。” 园儿惊得下巴都掉了,呆愣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开业这么久,总共都没挣一百两,黎姐姐竟然开了天价。这数字差点没把她吓晕过去。 祁旧川也惊了一瞬,没料到一小盒药膏竟值一百两,比人参灵芝都贵上几分。这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物? 关键是,价格如此高昂,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买? 他心里怀疑更甚,但是看黎渟一脸自然的模样,心里暂时压下疑惑,接过盒子,道:“本官买了。” 随后,祁旧川身后的属下从怀里拿出银票。 一场天价交易结束了。 黎渟和园儿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离去,心里都送了一口气。 但随即园儿道:“黎姐姐,那扶轶仓库还有很多呢,而且,它也只值十两啊。” 黎渟见园儿担忧的模样,拍拍她的手,道:“自然是骗他的,对待那种故意找茬的人,第一次就得迂回反击。仓库里那些这个月不用拿出来卖了。” 园儿这才明白了,笑着道:“吓死我了,不过做得真解气,我刚才早想让他滚出去了。” 两人说笑着。 祁旧川拿药膏回去后,就放在柜子里,一直没打开过。但是某一日,他忽然想起此事,觉得若是不用,便是白丢了那一百两,耐不住好奇心,还是打开了。 清幽的香气和那日一样,此时一闻到这味道,顿时想起了黎渟的脸和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在药膏上一抹,犹豫了一下,还是搽在了脸上。感觉凉酥酥的,抹过之后便无感觉,在铜镜前一看,没有担心的颜色留在脸上。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女子在搽粉一般。 过了几日。 这天,府里丫鬟在祁旧川卧房打扫,无意间看到了那盒药膏,顿时惊讶到了。回去跟姐妹们悄悄说了这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当然传到了正主耳朵里。 祁旧川听到的便是——“大人竟然用女子用的白肤膏!” 他当时还不大明白白肤膏的作用,逮住一个丫头就问询,丫头惶恐地回道:“就是……就是擦了之后会变白的那种。” 祁旧川当时气得脸都绿了,这哪里是改善疲劳的,分明就是女子闺房用的! 好个黎渟,小小女子竟然胆子如此之大,连朝廷重臣都敢欺骗,花了一百两银子,结果竟是被人当猴耍了一场。 别人是花钱看耍猴,他是花钱看自己被耍。 奇耻大辱! 定饶不了那狡猾的小女子。 长这么大,他祁旧川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耍。 黎渟在后院监督丫头制药,看到某样药材缺了,便提着小篮子去街上买。 忽然,她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她,自从上次被赵卫之抓去之后,她就变得敏感了许多。嵇宜修在她身边派了很多暗影,藏在她平时看不见的地方,更不会察觉出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黎渟走在其中,没有一点安全感。 “唔……” 一双手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同时将人拉到旁边逼仄的巷道里。 黎渟内心猛地一跳,余光瞥到刀光一闪。 下一瞬,冰凉的剑刃就要往她脖子袭去。 “锵——!” 电光石火间,一颗小石子迅猛地撞开剑刃。那声音在黎渟耳边骤然响起,顿时有轻微的耳鸣。 捂住黎渟嘴巴的黑衣人,感觉手被猛地震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握紧剑柄,膝盖便被稍大一点的石子撞击。 黎渟感觉桎梏住自己的人放松了些,求生欲极强地挣脱着。 此时上方飞下来一群黑衣人,这些都是嵇宜修派的暗影。暗影速度极快,在黎渟挣扎间,迅速将黑衣人制服。 黎渟被一个暗影扶稳,她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但又极力保持镇定的模样。 暗影道:“姑娘,对不住,我们来晚了一步,受惊了吧?” “无碍,我没事。”黎渟推开他,看向被制服住的黑衣人。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被救了也没句感谢的话?” 黎渟猛地转身,只见祁旧川正看着她,身上还是一身骚气的红,手上没拿着扇子,而是拿的药盒子。 没想到刚才救她的人竟然是祁旧川,这倒是让她惊讶了几分。 见祁旧川这架势,似乎一开始是来讨公道的,结果遇上了这档子事儿 黎渟缓了缓,道:“小女子多谢祁大人。” 祁旧川眉头拧起,视线在黑衣人和那群暗影身上扫了一圈,心里疑惑丛生,但是他知道,这黑衣人是赵卫之派来的。 刚才他本打算去“黎园宜修”,当着众人的面不给黎渟台子下,好好教训教训黎渟。 还没到店里,却见黎渟挎着篮子出店了,准备走过去拦住她,却不料见她被黑衣人拉了过去。 当时祁旧川还在犹豫要不要救,毕竟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教训黎渟,但是一想到黎渟死了,却不是被自己整的,他心里就不大舒服,最后还是忍不住救了。 黎渟不打算和祁旧川多说,正准备走人,却见嵇宜修赶来了。 他一身官服还未卸下,风尘仆仆地来了,直接无视祁旧川,走到黎渟身边,高大的身形靠近黎渟,将柔弱的人儿笼罩在其中。 嵇宜修焦急地道:“我听暗影说你遇险,便立刻赶来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黎渟摇摇头:“我没事。” 嵇宜修却一点没放下心,他就知道赵卫之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他真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杀黎渟。 近段时间嵇宜修一直都在打压赵卫之,本以为赵卫之会知道自己的意思,行动上收敛点,却不曾想根本毫无收敛之意。 看来是没被打压够! 嵇宜修的眼神越发幽深,让人看了胆寒。他此时后怕得不得了,要是真的晚了一步,那自己好不容寻到的渟渟又离开他了怎么办? 如此一想,他将人抱在了怀中。 这个举动让祁旧川一惊,道:“嵇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想毁了一个姑娘的名声吗?” 其实他早就怀疑黎渟和嵇宜修关系匪浅,但是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亲密。这一幕像是刺了祁旧川的眼一样,连同着心里也不舒服了。 这样的感觉他很陌生,不过此时也无暇多想。 嵇宜修这才想起还有个烦人的苍蝇在这里,他本来心情就非常不好,此时祁旧川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转身,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沉声道:“祁大人想作甚?” 黎渟见祁旧川拿起药膏盒子,随后他道:“这事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嵇宜修眉头一皱,只听黎渟道:“祁大人,这药膏你用了是否皮肤有改善?” 平心而论,的确有改善。祁旧川心里清楚。 黎渟继续道:“既然有改善,那还需要什么解释呢?” 嵇宜修听了两人的只言片语,大概理清了背后的故事,他对祁旧川讥讽一笑:“祁大人,莫非你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药膏,专程来讨说法的?” 他总觉得祁旧川醉翁之意不在酒。自从上一次在皇宫的对话后,他就越发讨厌祁旧川。 谁都不许觊觎他的渟渟,若是敢,必然让对方付出代价! 祁旧川觉得今日自己是自取其辱,明明做了好事还被这两人联合讥讽。 他哼笑一声:“很好,今日之事本官记住了,果然好人当不得,不然要被狗咬。” 说到“狗”的时候,他刻意看了眼黎渟,随后甩袖而去。 这个女子让他屡次狼狈不堪。 从这以后,嵇宜修又在黎渟身边加派了人手。之前对暗影的要求是务必在她身边十米处守着,而现在是一出府就必须一直盯着。 嵇宜修晚上和黎渟一起吃饭。黎渟见他今日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有什么事说吧。” “渟渟,”嵇宜修放下筷子,“你……能不能不要和祁旧川说话?” 黎渟:“?” 嵇宜修有些难为情:“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占有欲太强,而是那祁旧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个花花公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府上小妾姨娘无数,可正妻却迟迟不娶,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我总觉得他一直在打你主意,我很不放心……” 黎渟噗嗤一声笑了:“宜修,你是在吃醋吗?” 她见嵇宜修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里不好受。 嵇宜修温柔地拉住黎渟的手,道:“渟渟,听我的吧,他要再跟你说话,你就不理她,或者说你是嵇宜修的人。” “知道了。”黎渟笑了。 黎渟和嵇宜修的关系越发好了。两人背着嵇子温亲亲密密,像是在偷情一般,可其中滋味,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天气越发地凉了,嵇宜修又给黎渟多添置了些冬衣。他知道黎渟冬天怕冷,于是让人在衣服特意多加了些绒料。 嵇宜修现在下朝后,都会先去店里和黎渟待上一会儿再回家。以前都是直接接走黎渟,百姓们不知道马车里坐着首辅大人。 可现在大家都看到首辅大人下车后在店里待了一阵后再回去,这就让百姓们有了饭后闲话可摆。 百姓们从一开始就在猜两人的关系,可是一直不敢往那方面想,毕竟黎渟和首辅大人的差距太大了,不敢相信首辅大人真的喜欢黎渟。 嵇宜修和黎渟正在店铺的后院坐着,两人凑得很近,往近一看,原来是黎渟在教嵇宜修如何制作药膏。 嵇宜修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他学得很认真,两人时不时笑着。 其实嵇宜修之所以要在店里待一会儿再回家,是因为这里可以光明正大和黎渟在一起。 若是回了府里,还得谨防在和黎渟亲密的时候,被嵇子温时不时地打断,那感觉真不好受。 说白了,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躲儿子。 堂堂首辅大人,竟然也有这么憋屈的一段时光。 就在黎渟和嵇宜修说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娘亲,先生!” 黎渟:“……” 嵇宜修:“……” 两人下意识地站开了些,扭头看去。只见嵇子温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脸求知地走过来。 然后,嵇子温把书凑到嵇宜修眼前,认真地道:“先生,这里学生看了很多遍也无法理解,求先生赐教。” 作者有话要说:  小银河在地上打滚:小仙女们留个言吧,哪怕是撒花也好啊…… 捂脸 要不来个预收也好哇。 《跳起来打你膝盖》 文案: 她竟然穿成了一只迷你小浣熊,别人穿越都是人,为什么她是动物? 眼前这个戳她小肚子的帅哥是太子? “歪,手拿开。” “你会说话?” “……” 这个太子指定是眼睛有问题,竟然说她是公的,明明是母的,不对,是萌妹好嘛。 讨厌,跳起来打你膝盖。 刚一变成人就被太子亲了一口,古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那你为什么敢亲? 她:歪,怎么才可以一直变人啊? 太子:据国师说,要和人亲密接触才行。 她:有多亲密? 太子:怀孩子那种。 她:我……$£ 第15章 梅妃召见 嵇宜修视线落到书面上,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嵇子温问问题问到这里了呢? 他还是耐心地给嵇子温讲解,黎渟背过身去,掩嘴笑着。 嵇宜修讲完,嵇子温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和先生、娘亲施礼完转身就走。 黎渟和嵇宜修稍微松了一口气。 嵇子温走出后院,眼神变得无比清明。拿着书的手抓紧了些。 他上了马车,道:“回嵇府。” 坐在马车内,他低头,看着书面。其实,他不是因为遇到问题才来问先生,而是因为想看看先生和娘亲在做什么。 近日先生和娘亲回府都很晚,他耐不住心里的想法,便来了此处。当时便看见先生和娘亲靠得很近,两人说说笑笑,极为亲密。 嵇子温不是想怀疑这两人,可是,种种表现,都让他不得不怀疑。 他看得出来,娘亲对先生有好感,京城里大多数女子都爱慕先生,且先生也对娘亲有好感。 可问题是,为什么先生独独对娘亲有好感? 先生是首辅,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偏偏就喜欢他的娘亲? 他的娘亲只是乡下来的女子,性子单纯,可经不起京城的尔虞我诈,万一,娘亲不小心陷入纷争之中,那可如何是好? 嵇子温担心的问题很多。 赵妃霖听父亲说黎渟又没死成,气得又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又哭又闹的,使得赵卫之也心烦不已。 赵卫之看着女儿这模样,恨铁不成钢,道:“那嵇宜修有什么好,他现在处处跟我作对,还派人深挖的我的底细,这种人,爹是不想让他当我女婿的!” “爹,爹……”赵妃霖还不死心,抓着赵卫之的衣袖,哭着哀求着。 这回赵卫之是铁了心的,他不能再纵容女儿了,一定要和嵇宜修斗到底,不是嵇宜修死,就是他死! 与此同时,梅黛宫里。 梅妃坐在贵妃榻上,看着前方跪在地上的太监,双手紧紧揪着榻上的毛绒,精致的眉眼露出一丝凶狠。 自从金香兰花被全部赐给嵇府以后,梅妃便着人去查,看看嵇宜修到底拿花去做什么。 今日听太监说了,原来是拿去给府里一个乡下来的女子,这女子还带了个十四岁大的儿子。 她堂堂妃子喜欢的东西,竟然全部给了一个粗鄙的女子,那女子凭什么配得到金贵的东西? 梅妃觉得就是那女子抢了她的东西,越想越生气,若是不解气,她一定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首辅近日是不是在开县?”梅妃问宫里的人。 太监想了想:“是。” 梅妃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她芊芊玉手抚了抚鬓发,诡异地笑着道:“给本宫召见黎渟!” 在店铺里仔细算账的黎渟,见到宫里的太监来了,赶忙起身,和一众丫头行礼。 太监传达了梅妃的意思,而店外就是去宫里的马车,现在只要黎渟应一声,便可马上乘车而去。 黎渟犹豫了,她垂眸。 这比第一世时提前了许多。 那时,嵇宜修带着黎渟去宫里赴宴,由于赵妃霖和梅妃是近亲关系,两人走得近,赵妃霖跟梅妃告状,梅妃便帮着赵妃霖一起欺负黎渟。 当时说一起去御花园散步,结果散着散着,就带着黎渟到了荷花塘。梅妃不叫宫女摘荷花,偏要黎渟摘。而且不要近处的,偏要远一点的。 黎渟当时只知道不能拒绝梅妃的意思,哪怕是很危险,她也要去做。 于是探身去摘,幸好手能够得着,然而就在摘下的一瞬,她感觉腰际被人轻轻一戳。 原本那戳的力道不大,但是由于当时是前身探出去了很多,重心不大稳,以至于轻轻一戳,她就往前扑去。 “咚!”地一声,人掉进了荷花塘里。 在掉进去的那一瞬间,黎渟分明听到了身后女子的笑声。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不过是几个女子合起伙来欺辱她罢了。 当时是夏季,掉进水里虽然不冷,但是水里泥多,等到上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污秽的泥,完全不能在众人眼前看。 当时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黎渟为了不让嵇宜修丢脸,忍住不告诉他,狼狈地离开了皇宫。 那段时间真是憋屈,是黎渟第一世的阴影。 这只是梅妃欺辱她其中的一件事而已。 黎渟闭上双眼,沉重地叹了口气。周围的人都等着她决定。 黎渟睁眼,眼里坚定满满,道:“遵命。” 梅妃只许黎渟一个人进宫。她小睡了片刻起来,黎渟已经在外候着了。也不知等了多久。 梅黛宫里的一切,黎渟还大致记得些,不过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她也不想记起来。 宫女扶着梅妃出来。 梅妃一身华丽的衣裙,雍容华贵,举止优雅,高高在上。精致的眉眼带着几分不屑。 “民女见过梅妃娘娘。”黎渟不卑不亢地行礼。 梅妃打从出来就没正眼看黎渟,反正她心里已经大概猜到是个什么货色,那种粗鄙的女子不值得入她的眼。 此时她慢慢走到座位,待坐好了后,才缓缓道:“起来吧。” “谢娘娘。” 黎渟站直了身子,抬眼看向前方的女子。她已经猜到梅妃此时召见自己的目的。 金香兰花是梅妃最喜欢的花,可是皇帝却将所有花都赐给了黎渟。梅妃自然心里不服气。 梅妃这才勉为其难地抬眼,在看到黎渟的时候,明显怔忡了瞬。她记得太监说这女子有二十八、九了,为何……竟然看上去如此年轻? 而且,看这气质,哪里像是乡野村妇,说是大家闺秀也不为过。关键是,这女子的儿子都十四了! 梅妃眉头拧起,似乎是极为不高兴,她冷冷地道:“你就是黎渟?多少岁了?” “民女今年二十九。”黎渟淡淡地道。 这下宫女和梅妃都惊了。 黎渟比梅妃还大了三岁多,竟然看着差不多。这让梅妃心里极度不平衡,她不能忍受一个年龄比她还大的女人,却跟她一样年轻。 这就好像是她自己显老一样! 梅妃走下台阶,身边的宫女本来要来扶她,却被她一手挥开。 她走近黎渟,这才发现黎渟皮肤真的很好,没有厚涂脂粉来掩盖,脸上只抹了淡淡的妆,看上去清丽脱俗。 于是乎,梅妃越想越妒忌。她道:“知道今日为何召你前来吗?” “民女不知。”黎渟。 梅妃在她面前扯出一抹笑:“本宫想让你陪着散散步。” 黎渟心里自然是不信的,找谁散步不好,非要找她?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但嘴上还是应了。 在宫里的小道上,黎渟走在梅妃右侧靠后的位置,而身后是一群宫女太监,这散个步阵仗还挺大。 黎渟不知梅妃要去哪里散步,只得跟着一起走。 走到一处花园,这里的花的种类繁多。冬季来到,正是长得美的时候。 梅妃一路上不屑于和黎渟说话,总觉得和她说话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待走到贝云园后,她看着本应摆放金香兰花的位置空着,心里的气又蹭地冒了起来。 这都是黎渟的错! 她道:“这儿的花好看吗?” 黎渟扫了眼,道:“自然是好看的。” “你去摘朵金香兰给本宫。”梅妃。 这里哪有金香兰梅妃分明就是刁难。 黎渟不卑不亢地道:“娘娘,此处没有此花。” 梅妃当然知道,她慢慢翻了个眼,道:“是吗,那就摘下仙人指吧。” 仙人指?! 在园内角落里,的确栽种了许多仙人指,上面还开着鲜红的花。那花的颜色此刻在黎渟眼里,是如此刺眼。 仙人指上全是细密的刺,如何能用手去摘? 黎渟心里冷笑,她早就知道梅妃召见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在出门的时候,留了份心眼,悄悄告诉园儿。 以园儿的机智,想必会好好处理。嵇宜修在出差前,留了一批护卫在府内,以便自己需要是调用。 今日进宫,暗影是不可能来了,她孤身一人,很危险。 第一世被梅妃这恶毒的女子欺辱,这一世,她可不会再忍受! 黎渟转身对梅妃道:“娘娘,若是民女把沾了血的仙人指给您,恐怕民女今日就不能活着出去了,所以,民女还是为你摘其他的吧,玉兰花就长得不错。” 梅妃心里一怔,这黎渟倒是个拎得清的,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她就是想黎渟的手指流血,然后治黎渟个大不敬之罪,让黎渟今日有来无回,她就不信嵇宜修会为了一个村妇不满她。 “本宫要什么花,轮得到你支配?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马上去摘给本宫!”梅妃。 黎渟看着梅妃,眼神带着不满,身体未动分毫。 “你竟敢瞪本宫?本宫叫你摘个花而已,你敢不愿意?跪下!”梅妃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从黎渟来的那一刻起,就想让黎渟跪下。 这花园的地上都是镶嵌的鹅卵石,若是膝盖跪上去,那定是钻心的疼。 “娘娘,民女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何必如此为难于我?”黎渟冷冷地道。 梅妃更加火冒三丈,哪里来的贱民,不听她的命令不说,还敢顶撞她,真是不得了,要上天了,今日不好收拾她,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来人,给本宫摁她跪下!” 一直在身后不说话的宫女们得了令,快速走上前来,瞪着黎渟,七手八脚地把黎渟摁在地上。 黎渟被迫跪在地上,鹅卵石硌着她的膝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黎渟脸色发白,她挣扎了几下,无奈宫女人数众多,她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梅妃狞笑,弯下腰身,一把狠狠捏住黎渟的下巴:“贱人,拿了本宫最喜欢的花,还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胆子?给本宫掌嘴!” 宫女得令,高高扬起手,猛地冲黎渟脸颊挥来。 黎渟的双肩被两个宫女按住,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了,然后伸手接住宫女打来的手,下一瞬,她猛地打了回去。 “啪——!”响亮的耳光声在花园里响起。 这一幕反转让梅妃惊愕,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高高扬起手,狰狞的面孔对着黎渟,冲黎渟猛地打去。 黎渟知道不能碰梅妃,闪身躲开,让梅妃扑了个空。 “娘娘!”宫女们见梅妃扑空了,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几下,大家赶紧去扶。 梅妃这下子是真的被黎渟惹急了,她头上的发饰都凌乱了,指着黎渟骂道:“贱人,你敢伤本宫?!” “娘娘,您何必呢,民女并未做错什么啊。”黎渟皱眉,眼神透着凉意。 梅妃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毫无形象地冲黎渟抓来。黎渟也措手不及,衣服被她揪住。随后就见梅妃要来抓扯她的头发,她赶紧去拦住梅妃的手。 两人在一旁撕扯着,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不敢上前。 忽然,梅妃从头上拔下金簪子,那簪子的簪尾比较锐利,若是用力,定然会刺破皮肤。 黎渟心里咯噔一下,混乱中她看到梅妃急红了的眼,那模样一看就是失去了理智。 “本宫要戳烂你的脸!”梅妃恶狠狠地道。 那金簪子在黎渟眼中越放越大…… 第16章 温香软玉 在簪子快要划破黎渟的脸时,她右手夺过簪子,反手扔出的同时,不小心划到了梅妃的手臂。 “啊啊啊——!”梅妃一声惨叫。 随后众人便见梅妃被划破的地方渗出鲜血,鲜血染红了她华贵的淡紫色衣料,如此的触目惊心! 宫女和太监们脸都吓白了,赶紧拥上前来查看。 黎渟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看着不停叫疼的梅妃。她手里拿着的簪子无比烫手,惊慌地扔掉。 她本意不是要刺伤梅妃,她只是想扔掉簪子,可是当时情况混乱,一不小心就…… 黎渟也害怕了,她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脚下开始虚浮,站得不大稳。 一个宫女猛地扭头对黎渟道:“你这贱民,胆敢伤梅妃娘娘,你等着碎尸万段吧!” “快送娘娘回宫!” “叫御医,叫御医!” 场面有些混乱。 梅妃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她恶狠狠地瞪着黎渟:“把她给本宫绑起来,绑起来,本宫要她生不如死!” 两个太监得令,赶紧去抓黎渟,黎渟才往后退了一步,便被太监死死按住。 “放开我!” “住手!” 这一道有力的声音传来,使得这边的众人齐齐看去。 首辅大人? 只见嵇宜修风风火火地走来,身后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他两道眉毛紧拧,原本温柔如风的俊容,在此时看来比雪山还冰冷。 眼睛里的怒火快要从眼里喷发而出,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梅妃被几个宫女扶着转身,看见的便是这可怕的表情,她不得不心惊了一瞬。 她以前听父亲提起过嵇宜修,说此人忍性极好,能不动声色地找出别人致命的弱点,并且为人太过正直,以至于在朝廷树敌无数。 嵇宜修的手段也不容小觑,能做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并且深得皇帝器重,定然不是好对付的小喽啰。 梅妃本以为黎渟对嵇宜修不是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至今一个名分也没有。所以才敢召见黎渟,想要给黎渟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惹不得,自己的东西不要抢。 可是后来,她想要杀了黎渟,当时已经失去理智了,如若黎渟不抢过簪子,那她刚才使了十分力道的劲,定然会将黎渟的脸戳破,甚至危急生命。 见嵇宜修这重视的程度,若真是杀了黎渟,那她自己也活不成了。嵇宜修一定什么事都敢做出。 嵇宜修走到黎渟身边,迅速检查黎渟的身体,看到她只是头发凌乱了些,其他还好。 他松了一口气,拉起黎渟的手。 “嘶——”黎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渟渟你手腕受伤了?”嵇宜修担忧地拉开一看,果然见手腕处被抓出了血痕。 黎渟收回手:“先别管。” 嵇宜修心里的怒火又蹭蹭涨了几分,他猛地扭头看向梅妃,道:“梅妃娘娘,今日之事,本官绝不会善罢甘休。本官之前无暇管你父亲,但恐怕以后他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梅妃脚下一软,差点两眼一黑。她的父亲是当朝刑部侍郎,背地里做过不少金钱交易,判了不少冤案,若是查出,必然株连九族! 等等,嵇宜修现在不是应该在开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嵇大人,你可看清楚了,是她伤了本宫,本宫流血了,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恐吓本宫?!”梅妃强行狡辩。 嵇宜修冷笑一声,眼底渗出的寒意令人胆寒,他道:“那好,你去向皇上告状便是,看看皇上站哪边。” “我们走!”嵇宜修沉声道。 他弯腰打横抱起黎渟,将脸色苍白的人儿紧紧抱着,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径直越过梅妃。 一大队人马匆匆离去。 梅妃瞬间泄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陷害黎渟的事被嵇宜修当场撞见了,嵇宜修一定会上奏皇帝。对于皇上而言,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后宫嫔妃,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这件事错了,错了…… 错就错在,她料不到黎渟在嵇宜修心里的地位如此之重! 宫女们七手八脚地将晕过去的梅妃带回宫里。 在皇宫的高墙长道上,黎渟被嵇宜修放入马车。 马车行驶。 嵇宜修将黎渟圈入怀中,他不知道为何总有人想害她。他现在还没娶黎渟呢,想害死她的人就一个接一个,若是今后娶了,又是怎样的发展呢? 他不由得感到担忧。 以前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在官场上杀伐果断,不给自己留后路。因为身后没有亲人,没有弱点。可是现在,他的妻子回来了,他的儿子也有了。 他有了弱点,还是致命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渟渟也不是软弱可欺之人,她也会张开自己的小獠牙,撕咬欺负她的人。 黎渟闻到嵇宜修身上熟悉的气息,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她轻轻道:“我还以为你刚才要批评我伤了梅妃呢。” “说的什么话,那怎么可能”嵇宜修被她这话气笑了,忍不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宜修,你不是在开县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黎渟。 嵇宜修叹了口气,道:“园儿告诉暗影你的事,让暗影转告我,之后我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还好开县离这里不是太远,赶得回来。” “啊?”黎渟脑袋从他胸膛抬了起来,有些自责,“这么说,你是把正事耽搁了?” 嵇宜修又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你的事就是正事,孰轻孰重,我能分得清。” “宜修,我是不是又拖你后腿了?”黎渟低声说。 “什么叫‘又’?”嵇宜修按住黎渟的肩膀,让她眼睛看着自己,“渟渟,你记住,你永远不是我的累赘,而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会将所有威胁伤害到你的人,一、一、除掉!” 黎渟看着他坚定的双眼,那颗一直不敢再爱的心再次跳动。前世被渣男前夫伤得太深,以至于一直不敢轻易接受嵇宜修的爱,可是,面对一个拿生命爱她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硬得起心肠来? 这么好的男人,叫她如何不动心? “宜修,你真好……”黎渟拥抱住嵇宜修,将脸埋在他怀里,眼角湿润。 梅妃受了伤不敢告诉皇上,就怕皇上问起为何黎渟会来梅黛宫,若不是有她梅妃的召见,小小民女怎能入宫? 她胆战心惊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皇帝召见。 在皇帝的书房里,嵇宜修也在,他正坐在皇帝赐的椅子上,冷眼看着梅妃进来。 梅妃瞧见皇帝脸色不好,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坐在上位的皇上看都不看她一眼,道:“爱妃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求饶?” “皇上,臣妾也委屈啊,臣妾也是受害者啊,你看,臣妾手臂上的伤……”梅妃将广袖撩上,露出被包扎的手臂。 皇上这才抬眼:“那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 他顿了顿,又道:“梅美儿,朕一直都知道你性子小气,爱妒忌,朕都当你是年龄小,一再地容忍你。可是,你看你,你做的事如此可怖,心胸如此狭小。是朕把花赐给嵇府的,关那女子什么事?你若是迁怒,应该迁怒到朕头上……” “皇上!臣妾怎敢?皇上臣妾错了,真的错了,臣妾不懂事,求皇上不要责罚臣妾……” 皇上叹了口气:“梅美儿,朕最不喜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但这也无法阻止,可是你和宫里的人斗就算了,为何要斗宫外的民间女子呢?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就拎不清?” “皇上,臣妾错了……”梅妃哭得妆都花了,很是狼狈。 皇上不想再和她多说,道:“来人,带梅妃去冷宫。”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梅妃消失在了书房。 嵇宜修起身对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臣,多谢皇上。” “免礼,”皇帝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朕早就想惩罚梅妃了,她实在不像话,但是碍于他父亲在朝廷也有一番势力,也就搁置了。如今你已找出刑部侍郎的把柄,朕就等着你把他除掉。” “臣定不辱使命。”嵇宜修。 此事过去没过久,嵇宜修在朝廷又是一番大动作。 众大臣还记得,嵇宜修刚上位当首辅的时候,也是锋芒逼人,将朝廷好几个尸位素餐的大臣连根拔起,毫不留情,而皇帝也是站在他这边支持的。 当时的举动震慑了不少朝臣,让很多官阶小的官员害怕他。那些深深扎根于朝廷的人则记恨上了他。 都说他不知收敛锋芒,迟早要被害死。 可别人都不知道的是,那一次,是皇帝命令他这么做的,他就是皇帝身边最锋利,最信任的刀。 但如今这次,却是他自己想这么做。他必须要杀鸡儆猴,警告某些人小心点。而杀的那只“鸡”,便是梅妃的父亲——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恰巧又是祁旧川手里重要的棋子。他觉得嵇宜修这么做,是在刻意警告他,他可不是软柿子,既然嵇宜修想捏他,那他就捏回去! 近日嵇宜修太过疲惫,处理公文太久,他就没精神再去找黎渟。 这日下朝后,他便直接回了房,合衣在床睡去。 在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感觉身上盖了条被子,而后脸被轻轻抚摸,之后头发丝也撩开了。 动作很轻缓,很温柔。 他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若有似无,飘渺不定。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唇被轻轻吻了一下。 猛地睁眼。 黎渟惊了一瞬,正要起身走,不料手被嵇宜修一拉,脚下不稳便朝他倒了过去。 倒在了嵇宜修的怀里。 “渟渟,你今日为何要来惹我?”嵇宜修的声音沙哑,带着强行压制的……。 “我见你近日很少来找我,便看看,原来你是太累了。”黎渟趴在他怀里,耳根染上了红晕。 嵇宜修笑了,“可我现在不累了。” 他将黎渟抱住,翻了个身,将温香软玉压在身下,双手握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将脸埋在她脖颈间,深深的嗅着黎渟的香气。 黎渟没有推开他,见嵇宜修抬眸,那原本清明有神的眼睛,此时全是毫不掩饰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他似乎是憋得……太久了。 “宜修,你……” “渟渟,不要再拒绝我了,我也是男人,看见你忍不住……求你了……”嵇宜修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黎渟。 第17章 食髓知味 黎渟看着嵇宜修忍耐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心软了。 之前她虽然心理上接受了嵇宜修,但是生理上还没有。而此时,她看着嵇宜修和自己贴得那么近,呼吸都能感受得到,并不反感。 甚至……也想亲近他。 黎渟自知自己前世,以及现在,都不是初尝云雨的少女,懂得男女之事,而且和嵇宜修本就是夫妻。 若是一再拒绝嵇宜修,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嵇宜修看着她微微动了动的红唇,他多么渴望听到期待的答案。但是,黎渟总是拒绝他,他多么害怕现在黎渟也拒绝他。 忽然,黎渟开启红唇:“宜修,温柔点……” 嵇宜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后吻住了黎渟。 此时天色见黑,卧房中的两人情到深处,满室旖旎。 嵇宜修的丫头们远远地守在院子里,本来早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可是主人没说,下人就不敢擅自做主,在外乖乖等着。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丫头们也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听到房间里的人说:“去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 “多打些……”嵇宜修又加了句。 有丫头去打水了,有丫头走近卧房,在门口道:“大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备晚膳了?” “嗯。” 丫头们都走后,嵇宜修隔着被子抱住黎渟,温柔地抚摸她潮红未退的脸,道:“渟渟,我抱你去沐浴?” “嗯……不想动。”黎渟闭着眼说,她这模样看上去实在太累。 “不沐浴不舒服的。你若是嫌累的话,我跟你一起洗,帮你洗。”嵇宜修道。 黎渟睁开眼,瞪了瞪嵇宜修,似乎是害羞了,嗔怪道:“流氓,都怪你。”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了,嵇宜修也像是几百年没有吃饱过的架势,将她翻来覆去狠狠地疼爱了几次。 食髓知味。 好不容易等嵇宜修满足了,她也快累晕过去了,可嵇宜修此时却说要跟她鸳鸯浴。 瞧嵇宜修这精神十足的样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趁机做坏事,她可吃不消了。 热水来了,丫头已经准备好,关上门出去了。 嵇宜修抱着黎渟放入浴桶。 这浴桶装下两人绰绰有余。黎渟实在没力气,只得任由嵇宜修为所欲为,尽管如此,她还是警告嵇宜修不得乱来。 那声音软绵绵的,不像是警告,倒像是撒娇。听得嵇宜修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嵇宜修知道他的渟渟今日实在是累极了,有点后悔当时不该那么激动,毕竟这是两人久别后的第一次,应该先让黎渟适应一下的。 唉…… 他叹了口气。 现在专心给黎渟洗浴,之后再将干干净净的人儿抱回床上后,再回来给自己洗。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后,晚膳也来了。 嵇宜修又将黎渟哄起来吃晚膳。 此时吃晚膳已经很晚了,可是不吃不行的。 这小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两人还没有嵇子温,两人也是这么如胶似漆,一会儿都舍不得分开。 此时嵇子温在书房挑灯夜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正和父亲在干什么。 黎渟吃完饭早早地睡去了,嵇宜修给她捏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去了自己的书房,公务被耽搁了,还得继续处理。 次日,黎渟从嵇宜修怀里醒来。 这感觉黎渟竟然觉得不陌生,好像本来就该这样,只是时隔了很多年而已。 一个轻轻的吻,不带任何……,只有无限的柔情,落到了黎渟的额头。 “渟渟,再睡一会儿吧?”嵇宜修。 “不行,我今天还要去店里,我怕小丫头们管不过来。”黎渟说着就要起来。 嵇宜修摁住她:“有园儿在,那丫头机灵,能应付。我也不去办公了,在家里陪你。” “不行……” “咚咚咚!” 突然响起敲门声。 应该不是丫头,是谁? “先生,你起了吗?” 黎渟和嵇宜修对视一眼,顿时打起精神。 “子温,有什么事吗?”嵇宜修声音沉稳,慢慢起身,整理里衣。 黎渟则缩在被窝里,她有点不好意思,不敢让儿子瞧见了。虽说嵇子温就算进来了也不会进卧房,但是毕竟会相处一室。 嵇宜修瞧见黎渟那样,安抚地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随后便听嵇子温道:“先生,学生今日便和您一起去宫里吧。” 门被打开,嵇宜修便看见嵇子温衣冠整齐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今日要带的书。 “那你在马车里等等吧。”嵇宜修并没有要他进来的意思。 打发走了嵇子温,黎渟这才放心地起来,她觉得这活像是在偷情一般,有些哭笑不得。 嵇宜修无奈还是得去宫里,便和黎渟道了别。 这段时间,嵇宜修都不出去出差了,把外出的差事都交给右手,他要守在黎渟身边。 嵇子温自从上次来店铺,看到先生和娘亲一起后,便也跟着一起来,三人便一起制作药膏。 黎渟不仅要教嵇宜修,还要教嵇子温,三人在店铺的后院说说笑笑。 如今园儿已经被黎渟手把手教出来了,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把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园儿,园儿也能应付。若真是遇到实在不能解决了,便来问黎渟。 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折,小日子细水长流,黎渟似乎也快忘了赵卫之和祁旧川的存在。 一般平静,都是暴风雨前来的征兆。 嵇子温和嵇宜修相处久了,越发信赖和依赖他,也知道了这几次突发危机,都是先生帮娘亲解决的。 先生在他心里一直都很强大,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先生强大到可以保护柔弱的娘亲。 如果……娘亲真的和先生两情相悦,那自己一定会祝福的。 就是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娶了娘亲之后,又去娶其他女子? 先生会给娘亲什么身份呢?正妻恐怕不大可能,多半是妾吧…… 想到这里,嵇子温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的娘亲要是没有他这个儿子,做正妻还是有可能的。 嵇子温心里的忧愁可不比大人少。 这日,嵇宜修和翰林院掌院一起到翰林院。 最近几位皇子争斗得厉害,无所不用其极地抢夺太子之位。 几个皇子都在拉拢朝中大臣,而嵇宜修这内阁首辅,必然是几个皇子费尽心机拉拢的人选。 可嵇宜修至今没什么表示,这让皇子们心急如焚。 嵇宜修想在翰林院物色人才,便让掌院给他不动声色地介绍介绍。 可是看了这么多,嵇宜修都觉得还没他儿子聪明,眼界也不广,只看眼前是大忌。 为官者,应该放长线,钓大鱼,不应只看眼前。 嵇宜修摇了摇头,掌院也看出他今日恐怕是选不到中意的,便带他去看看嵇子温。 皇宫有专门给王公贵族授课的地方,嵇宜修便是把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皇子学习的地方,离嵇子温所在的学堂近,一般下学后,都能遇见。有时候甚至能看到皇上,不过这种几率非常低。 嵇子温来了这么久了,一次都没看到皇上。 嵇宜修和掌院到了学堂,便见此时学堂已经下学,学生们都从里面出来。他一眼看到了嵇子温,对他笑了笑。 掌院也瞧见了,道:“嵇子温这孩子稳重,而且聪明,若是稍加打磨,定然又是朝廷人才啊。宜修,你眼光不错。我倒是觉得,他有点像你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嵇宜修动作一僵,随后便见嵇子温走近了,他恭恭敬敬地对两人行礼:“见过先生,见过掌院。” 这时,有几位大臣走了过来,他们说说笑笑,似乎聊得不错,而这其中,就有祁旧川。 工部尚书见到嵇宜修和嵇子温站在一起,笑着走过来,道:“嵇大人,刚才皇上还在夸你的学生优秀呢。毕竟是有其老师,必有其学生嘛。” 几个大人也附和道。 忽然,工部尚书又道:“诶,嵇大人近日春光满面的,似乎是遇上什么好事情啊?” “人家嵇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教的学生也被夸赞,自然风光了。”礼部侍郎语气中带着酸讽。 嵇宜修心里哼笑一声。 工部尚书反驳:“不对吧,我可是听说嵇大人金屋藏娇了。” 嵇子温眉头一皱,他不喜欢这些人用轻佻的语气,还有不敬的词汇说娘亲。 这话让祁旧川也顿了顿,他视线扫到嵇子温,心里疑惑更深。 他倒是第一次见嵇子温,之前是听说嵇宜修有个优秀的学生,今日一见,为何长得有些相似? 巧合吗? 还是自己看错了?不然这些人怎么一个都没看出来? 祁旧川心里越发不爽。嵇宜修最近是越来越得皇帝的心了,不仅位高权重,还被皇帝器重,风头无两,事事顺遂。 人不可能一直往高处走,总要狠狠摔倒,既然嵇宜修的霉运不来找他,那自己就让霉运来找嵇宜修! 嵇宜修和几位笑里藏刀的同僚说几句后,便带着嵇子温走了。 他走之后,刚才那些还笑得一脸和气的朝臣瞬间变了脸色。他们露出不屑的表情。 工部尚书道:“嵇宜修还能得意多久这几个皇子他看中哪个?” 有人道:“好像是五皇子,他和五皇子走得近。” 祁旧川:“五皇子不过是个草包,说是温和纯善,其实就是懦弱,嵇宜修竟然看中他?” “那也好,他支持懦弱的五皇子,我们还是支持六皇子,毕竟六皇子生母可是皇后,而且人又聪明,虽说心肠歹毒了些,但也是个成大器之人。” “六皇子手段就是有些残忍,其他的确不错,颇有些像当年的皇上。” 祁旧川看着嵇宜修远去的马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8章 危在旦夕 这天早上,黎渟才醒来,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随后便是园儿着急的声音。 “黎姐姐,嵇小公子病情又加重了!他全身烫得发红,整个人似乎都是昏迷的。” “什么?”黎渟赶紧掀开被子。 前天嵇子温回来后,便觉身体不适,头疼脑热,黎渟以为是染了风寒,便让医馆的大夫来看看。 当时大夫也说是风寒,嵇子温身体好,吃一天的药后就能好。 结果现在都是第二天了,不仅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虽说现在已然入冬,但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以前嵇子温的身体可没有这么差的。 黎渟跟着园儿快步走到嵇子温的院子里,一进去便见几个丫头在给嵇子温擦脸。 只见嵇子温露出来的肌肤果然很红,他眼睛闭着,毫无知觉,一双嘴唇红得发干,起了皮。 这模样有些吓人,黎渟心里一沉,坐到床边,试图拿起嵇子温的手,然而却在刚触碰的时候,被那体温烫着了。 黎渟这下慌了,她赶紧道:“快去请大夫!” 嵇宜修卯时就出门了,今日要上朝,他还不知道嵇子温病得如此严重。 年过半百的大夫看了嵇子温的情况,皱起了眉头,把了几次脉,最后摇了摇头,道:“这是……这就是风寒啊,可是为何如此严重,再这样烧下去,恐怕脑子要被烧坏……” “那大夫你赶紧治啊,公子的脑子可重要了,那可不能坏的!”园儿急得打断了大夫的话。 “老夫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大对头,贸然开方子怕是不对,但是……唉,先治着再说。”大夫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模样。 黎渟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她记得第一世的时候,嵇子温可没有生过这样的大病。 虽然没生过大病,但最后还是没保住儿子,被那些奸人残忍分尸了。 她紧紧揪住手帕,阴沉着脸出门。园儿一脸担忧地跟在她身后,道:“黎姐姐,嵇小公子怎么会突然生这样的大病,我真怕他脑子给……唉!” “好了,别说了。”黎渟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心疼。这可是她的儿子,亲骨肉。 嵇宜修一下朝就回府,却听府里的人都在说嵇子温昏迷不醒,形势堪忧。他的心咯噔一下,明明那日接回来还好好的,怎么第二天上学后回来就染风寒了,还这么严重? 他大步往嵇子温院里走去,却见属下匆匆跑来,焦急地道:“大人,五皇子今日又将皇上惹怒了。” “又是怎么了?” 黎渟往这边走时,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驻足听着。 只听属下道:“五皇子本该去少傅那里,结果路上见到只受伤的鸟儿,把鸟儿带回宫亲自包扎,太傅等了一个上午他都没来。皇上知道后就大发雷霆,骂五皇子玩物丧志,蠢善愚真。故而大人安排他的任务也没完成。” 黎渟听到嵇宜修叹了口气,似乎觉得五皇子是扶不起的阿斗。 她想起第一世时,嵇宜修最后选择的还是五皇子,当时的她一个深宅妇人,不问那些。可现在,她知道嵇宜修为何选五皇子了,因为五皇子宅心仁厚,但是,懦弱无能。 凡事都有两面性。 比如六皇子有勇有谋,但是心肠歹毒,若是当了皇帝,必然百姓遭殃。 当时就是因为嵇宜修坚持站五皇子,但是五皇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故而嵇宜修屡屡被政敌联手算计,到最后以利用黎渟来威胁嵇宜修。 嵇宜修手里的王牌都被五皇子打烂了,而奸人又抓了黎渟,分尸了嵇子温,那等于是捏死了嵇宜修的弱点。 那时候黎渟比嵇宜修先死,所以不知道嵇宜修最后怎么样了,不过,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么,现在就是一个转折点,此时的嵇宜修表面上哪个皇子都没选,实际上是偏向五皇子的,只要打消他选五皇子的念头,那一切……会不会就会不同? “宜修。”黎渟轻轻喊了一声。 嵇宜修示意属下可以走了,他转身走过去,道:“渟渟,子温情况如何了?” “比上午好了点,大夫还在继续看病。”黎渟。 嵇宜修点头,拉过黎渟的手,安慰她不要太担忧。 忽然,黎渟道:“宜修,弃了五皇子吧。” 嵇宜修一愣,他很惊讶黎渟会说这样的话,在他记忆里,黎渟从来不懂朝廷纷争。 “渟渟,你不懂。” “不,我懂,”黎渟反手握住他的手,“他不适合当皇帝,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嵇宜修眉头皱起,他倒要听听黎渟会说什么。 “八皇子。”黎渟。 嵇宜修顿住,他缓缓道:“八皇子?他才十六岁,而且,生母早就死了,被一个嫔妃养着,在皇子中最没存在感,我甚至都不记得他的模样。” 黎渟笑了:“越是厉害的人,在腥风血雨中越是藏得深,他隔岸观火,等到一切快要尘埃落定之时,再出来坐收渔利,这种人,你觉得如何?” 如果不是第一世的经历,她也不会觉得八皇子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当时黎渟被奸人利用之时,正是几个皇子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兄弟手足相残起来简直可怕。可就在那时,她无意间得知八皇子在暗中操控! 看似身在局外,一切与他无关,实则他才是入局最深的人。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六皇子不会成为太子,因为六皇子在明,八皇子在暗。 嵇宜修内心五味杂陈,他双手按住黎渟的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这个小小女子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八皇子……我会去暗中查探一番,”他顿了顿,“渟渟,皇宫里的这些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卷入其中,太危险了。” “放心吧。”黎渟拍拍他的手。 下午,嵇子温的病情终于好了点,不过依旧昏迷。 黎渟陪在嵇子温身边,低头想着事。 这时,嵇子温院里一个小丫头说:“黎姑娘,若实在担心,不如去报国寺求上一个平安符?” “我不信那些。”黎渟勉强笑笑。 她一直都不信那些,可是……此时也无心去店里,坐在嵇子温身边也是干着急,不如就去求一个吧。 嵇宜修听说黎渟要去报国寺,心里不放心,那山路崎岖,路途颠簸,而且又是荒郊野外的,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可说不准。 他便在黎渟出门的时候跟了上去,还带了护卫,以及普通人看不见的暗影。 京城离报国寺比较远,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黎渟倒是没吐,就是摇睡去了。 嵇宜修便让黎渟在自己怀里睡。 到了护国寺时,已接近黄昏。 黎渟在寺里不仅求了嵇子温的,还求了嵇宜修的,她出来时把嵇子温的那份拿给他,道:“保平安。” “……”嵇宜修默默接过,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不是让黎渟担惊受怕了,何来求符? 他以前没寻到黎渟的时候,视生死为云烟,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死,只要身在朝廷一日,便要为皇帝铲除奸佞,不在乎那些人是否记恨自己。 可是现在他有妻儿,必须顾及到亲人。 而黎渟今日说的八皇子,他也放在了心上,毕竟,五皇子真的扶不起,唯一看中的便是他的善良,希望他将来成为帝王之后对黎民百姓好。 可是,一国之君,哪能懦弱呢? 所以,他现在的确有意偏向八皇子。 嵇宜修揽过黎渟的肩膀,和她一起出去,道:“下次我也来给你求一个,只给你一个人求。” “今日怎么不求?”黎渟抬头问。 “今日太晚了。”嵇宜修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 两人上马车时,天已擦黑。嵇宜修叫车夫稍微快一点。 这地方晚上非常不安全,会有盗贼…… “吁——!谁他妈不长眼挡路中间?!”车夫刹住马车怒骂了一声。 说什么来什么,嵇宜修脸色黑沉,还好他今日坚持要跟着黎渟来。 他掀开马车帘,便见车夫已经被一剑封喉,死得无知无觉,整个熊壮的身子栽倒在地。 而前方站着一群蒙面黑衣人,为首的那一个已经站在车夫死去的马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和嵇宜修对视。 这哪里是盗贼,盗贼哪有这么好的身手,这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嵇宜修似乎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对于近在咫尺的黑衣人,他镇定依旧,不知对谁说了句:“出手。” 他的声音低哑阴沉。话音一落,好几道黑影如闪电般闪过,在黑衣人出手伤嵇宜修的那一瞬,黑衣人被一股力道踢远了。 这是暗影,嵇宜修训练出来的顶级杀手。 跟在后面的护卫们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冲上前来和黑衣人拼杀。 黎渟听到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明白出大事了。心下一紧。 嵇宜修放下帘子,握住黎渟的手:“我们被人盯上了,这群人是有组织的,看来一开始就有人通风报信,他们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别怕,有我在。” 他将黎渟带入怀中,结实的胸膛抱住怀中柔弱的人儿,尽管黎渟没说害怕,可是她身子十分僵硬,还是让嵇宜修感觉到了。 嵇宜修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林子里,祁旧川双手负背,冷眼看着道路上打得如火如荼的两队。 他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半天才杀死了车夫。” “你,”祁旧川点到身后一个黑衣人,“射箭,往马车里射。” “是,大人。”那黑衣人迅速张弓搭箭,他看不到车里的人,只是根据判断射出。 只听“锵”地一声,箭射穿了马车,足可见这力道之大。 随后,马车里出来两人。 祁旧川露出一丝得逞的笑,他就是要逼这两人出来。他又抬起右手,轻轻一个手势。 “嗖”地一声,箭矢瞄准了嵇宜修。 “宜修小心!”黎渟瞪大了双眼,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推开嵇宜修。 嵇宜修:! 祁旧川:……! 第19章 再嫁一次 黎渟在推开嵇宜修的瞬间,无情的箭射中她的肩胛骨。 箭的力道非常大,生生将黎渟柔弱的身躯射出几米远。 嵇宜修猛地回头,看见的便是黎渟倒下的身子,如凋零的秋叶,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心脏在那一刻骤然紧缩,似乎停了瞬,随即猛地跳动,好像要跳出口外。 这是他寻了十几年的爱人啊! 好不容易寻到,还没有好好宠爱,难道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吗?! 嵇宜修觉得眼前发黑,猛地扑过去,抱起黎渟,捂住她血流不止的肩胛,嘴唇无知觉地颤抖。 “渟渟!” 这声音将整个林子震了震,不远处的祁旧川愕然,他没料到黎渟会奋不顾身去救嵇宜修。 祁旧川直以为,嵇宜修和黎渟是各取所需——嵇宜修看上黎渟的特别,黎渟看中嵇宜修的权势和地位。 可今日一见,黎渟连命都舍得。那箭射出去的时间,短到让人无法思考,更无法衡量值不值得,可是黎渟就是下意识地选择牺牲自己救嵇宜修。 这说明,嵇宜修在她心里比生命还重要。 想到这里,祁旧川心里就像是被巨石压住了般,呼吸都沉重了,他竟然在意的不是嵇宜修死没死,而是黎渟还活着吗? 他很想冲过去看上看。但理智让他动不动,甚至是僵硬。此时心里竟然升起后悔,如果,当时没有射出那一箭就好了。 祁旧川处心积虑想嵇宜修死,嵇宜修挡了他的路,如今还屡屡杀他的心腹,实在是忍无可忍。今日收到消息,好不容易有机会再次刺杀嵇宜修,却出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 要是也有女子像黎渟这般,为了祁旧川连命都可以不要,那祁旧川便会对那女子好一辈子。 可惜,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为祁旧川心甘情愿死。 祁旧川想到这里,露出一个凄凉的笑。 黎渟在嵇宜修温暖结实的怀里,她肩膀处疼得厉害,她本就怕疼,这般中箭之疼,更是让她疼得快晕厥。 尽管耳边不停地响起嵇宜修的呼唤,但是她觉得很累了,累到眼睛都睁不开,疼得也快没意识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又被带上了马车,之后便在摇摇晃晃中彻底没意识了。 嵇府的大门被猛地踢开,嵇宜修抱着怀中脆弱的人儿,带着京城最好的名医去了他的卧房。 路过看到黎渟的下人们都吓坏了,因为黎渟的衣服被血染红了很大一片,而首辅大人的脸上和身上也沾染了血。 大家心里觉得黎渟恐怕不能活了。 嵇子温尚在昏迷,黎渟也命悬一线,嵇府上下人心惶惶,更是有嘴碎的婆子说,这是母子俩天生穷苦的命,享受不起富贵生活,这才被黑白无常盯上了。 园儿听说后,气得狠狠抽了那婆子俩耳光。 嵇宜修的卧房里忙成团,丫头们和大夫手忙脚乱,好容易才把黎渟的血止住了,盆里的热水都被血染红了,被扔在地上的血衣,在嵇宜修看来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忽然,门打开了,是园儿,她气急败坏,低声在嵇宜修身边道:“大人,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将嵇小公子院里的那丫头拷问了番,果然是她捣的鬼!” 原来,嵇宜修在回程道路上被暗杀之时,他就觉得是中计了。回府,便让园儿去查当时叫黎渟去求符的丫头。 园儿年纪不大,但是脑子灵活,软硬兼施没几下,就将那丫头吓哭了,赶忙道出了真相。 嵇子温院里那丫头叫小蝶,她被祁旧川的人收买了,给了她许多银子,让她在嵇子温日常的膳食中下药。 那药就是致使嵇子温全身发烫的原因,普通大夫决计看不出这是被下了药,只是开些治风寒的解药吃,但是这于事无补。 小蝶本以为只下药就行了,结果又被通知撺掇黎渟去报国寺求符。她知道嵇宜修一定会放心不下黎渟,所以会跟着起去。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她却开始担心嵇宜修和黎渟真的有去无回了,而嵇子温也在昏迷中,若三人都死了,那她就背了三条人命。 三条人命压在她头顶,再被园儿逼问,她的心理防线彻底没有,和盘托出。 嵇宜修双眼冰冷得如千年不化的雪山,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把小蝶带到下人院中,每个下人捅她一刀,捅完后派人扔到户部尚书的府门前!” 卧房里听到他这话的人,无不被吓到,多么残忍的手段啊,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园儿也害怕,但是一想到这是在为黎渟报仇,她便鼓足勇气应了下来。 嵇宜修知道是祁旧川在捣鬼,他要祁旧川因此付出代价! 冬天的夜来得早,此时卧房里点了灯,血腥气也散了些,黎渟依旧昏迷不醒。 黎渟的意识忽然飘远,像是穿越来这个朝代时一般,最后,她的意识飘回了现代。 白光刺眼,黎渟努力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成片的墓碑,这里是墓园。 墓园? 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没有身体,好像一抹看不见摸不着的幽魂。 忽然,她听到哭声,往后一看。 这是…… 她的父母,还有姐妹,以及朋友,还有那个渣男前夫! 黎渟的父母都退休好几年了,就她个女儿,直宝贝得很,结果最后下场如此凄惨。 她父母看着她的墓碑,靠在一起抹眼泪。 黎渟已经十年没看到父母了,见今日这情况,好像是自己才死没多久的样子。 莫非,她穿过去这十年,在现代不过是几十天? 黎渟心里难受,然而却哭不出来,没有眼泪给她流。 她见旁边站的都是她的朋友和姐妹们,唯一个跪着的便是前夫。 只见前夫跪在她的墓碑前,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抽泣。 真可笑,她死了,不正好遂了前夫的愿吗,那前夫就可以跟那小三双宿双飞了,现在来假惺惺哭什么哭? 黎渟心里不耻。 “渟渟——” 道穿破时空的声音传到黎渟耳中。 黎渟怔,是谁在喊她? “渟渟……渟渟,我的渟渟……” 声比声殷切,比声悲伤,更多是的痛苦。 黎渟感觉天旋地转,那一声声“渟渟”喊得她心颤不止。 好难过,这声音好难过,她也好难过。 这么沉重的呼唤,黎渟不能承受,她想要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她不要待在这个令她悲伤的地方,她要回去。 又是一道白光,她终于有力气睁眼。 “渟渟!你醒了?”嵇宜修欣喜若狂。 黎渟全身这才有了知觉,她睁开眼第个看到的便是嵇宜修。此时嵇宜修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发红。 现在看清了才发现,嵇宜修面容憔悴,眼底黑青,下巴的胡茬也冒了出来,衣服似乎没换过,整个人变得颓废,这哪里像之前那个温和俊美、神采奕奕、风光无限的首辅大人? “宜修……”黎渟开口,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我在,我直都在。”嵇宜修抚摸黎渟的脑袋。 “娘亲!”嵇子温听到声音赶紧过来。 原来他也在卧房,刚才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嵇子温跪在黎渟床边,双眼红肿,似乎哭了很久,他道:“娘亲,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了五天了,孩儿好生担心!” “子温,你病好了?”黎渟心里高兴,她终于看到儿子病好了,颗心也就放下去了大半。 嵇宜修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黎渟,还让他好好休息,切有他扛着。 黎渟听完,陷入了沉默中,她让嵇宜修扶她起来坐着,牵动了肩胛的伤,疼得嘶了声。 “渟渟,不着急,慢慢好。”嵇宜修心疼地说。 黎渟看到嵇子温的表情古怪,叹了口气。 来到嵇府这么久,春天到冬天,这期间,黎渟直活得不洒脱,顾虑太多,担心这个,在意那个。 可是经过这鬼门关一趟,她想开了,她豁然了——除了生命,切都不重要。 人活世,就要活得明明白白,活得洒脱,活得自在,不能委屈了自己。 她拉过嵇子温的手,又拉过嵇宜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看着嵇子温道:“子温,有件事情你该知道了。” 嵇宜修垂眸,看着自己的大手握住母子俩的小手,明白黎渟要说什么了。 嵇子温皱着眉头,之前心里的怀疑,此时就要呼之欲出,他竟然一点也不期待,反倒是害怕。 “子温,其实……你的生父就是……当今内阁首辅,也就是你的先生……” 黎渟这段话说得费劲。 “!”嵇子温僵硬在当场,他之前直怀疑,可从不敢深想,这几日又见先生精神消沉地陪在娘亲身边,那样子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若非没有深刻的感情,何来如此深情重视? 切都解释得通了,比如——先生为何起把娘亲也接入府中、先生为何总和娘亲眉来眼去、先生为何多年不曾娶妻、先生为何对他和娘亲这么好、先生为何总喊娘亲“渟渟” ……… 黎渟和嵇宜修对视眼,不知嵇子温此时心里作何感想。 嵇宜修按住嵇子温的肩,道:“子温,我们不是故意瞒你到现在,我们是有苦衷的。” “我……”嵇子温觉得这切太戏剧了,尽管早有怀疑,但亲耳听到真相的这刻,他还是不能突然接受,“我先出去下。” 他抽手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黎渟叹了口气,道:“还是早点告诉他比较好,我心里压力便减一分。至于今后要怎么面对,那是他的事了,他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判断。” 嵇宜修再也忍不住,抱住黎渟,尽量不碰她的伤口,埋在她脖颈间,哑声道:“渟渟,你怎么这么傻,你后悔吗?” 黎渟知道他说的是挡箭,她露出微笑:“为了所爱之人,值得,不后悔。” 是的,不后悔。 在箭射来的那一刹那,黎渟只知道嵇宜修要死了,她不想他死,所以,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嵇宜修浑身一震,抬起头来,错不错地看着黎渟,认真地道:“渟渟,再嫁我次好吗,这次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十四年前两人穷二白,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连红嫁衣都没有,草草成亲。 这次,只要黎渟答应了,他便要办场盛世大婚,风风光光地迎娶黎渟过门,要让所有人知道,黎渟是当今首辅的正妻! 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0章 公主找茬 再嫁一次? 黎渟似乎有些猝不及防,没料到嵇宜修忽然说这事。 她定定地看着嵇宜修,只见嵇宜修原本颓废的神态,顷刻间变得精神十足,眼里的神色坚定而又充满期待。 如果,她说不愿意,恐怕会瞬间让那双重焕神采的眼睛黯然失色吧? 黎渟不想看到嵇宜修失望悲伤的样子,之前在浑浑噩噩的幻境中,她清楚听到那一声声悲痛的呼唤,那声音来自她最爱的人,所以,当听到的时候,才会那么痛。 可能当时黎渟本来活不成了,但是老天不想让悲剧再次发生,于是又给了黎渟一次机会。 黎渟是死过几次的人,对生死,她有了和常人不一样的理解。 “宜修,我愿意。”黎渟温柔拉住嵇宜修的手。 在门口一直没走的嵇子温怔了一瞬,随后释然地笑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自从黎渟醒来后,整个嵇府从死气沉沉,变得喜气洋洋——首辅大人终于不乱发脾气了,也没有动不动就惩罚人了,更甚至脸上还带总带着笑意。 原本府里下人都在悄悄说黎渟必死无疑,但黎渟醒来后,大家一致说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几日,嵇宜修终于开始正常办公,着手调查八皇子的事。之后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筹办大婚。 府里的人都知道黎渟这次受伤,是因为给首辅大人挡了一箭,而大人想要娶黎渟,也说不定是为了这一箭而给的报答。 本以为黎渟是做妾,可是,置办的礼单全都是按正妻的标准来办的,这让下人们难以置信。 有人欢喜,有人忧。 首辅大人府邸喜事待临,而户部尚书府邸晦气满满。 祁旧川自从那日见到门口血淋淋的尸体后,便一直心情阴郁,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这几日府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更郁闷的事,嵇宜修忽然不搭理五皇子了,之前明明两人还有往来,这次的事情后彻底没联系了,这让祁旧川心里发慌。 他不知道嵇宜修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每次嵇宜修弄出新动作,他都几天几夜地睡不着觉。 祁旧川坐在书房,看不进公文,一边想着嵇宜修的事,一边想着黎渟的事,他真的很在乎黎渟到底怎么样了,派人前去打探了好几次,都被嵇宜修的暗影打回来了,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那个女子就这么让他牵挂呢? 忽然,一个柔美的女子施施然走来,手里端着一碗汤,她浅浅地笑着:“大人,喝点汤吧。” 此时祁旧川看着府里的小妾,竟然一点没有心思,甚至是索然无味,一点性趣也提不起来,满脑子都是黎渟的一颦一笑,还有……她中箭的那一刻。 奇了怪了,这种感觉很危险啊。 祁旧川叹了口气,不看娇美的小妾,朝门口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过了一两天,黎渟可以下床活动了,她没去店里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园儿在打理,园儿事无巨细地将店里的情况告诉黎渟。 黎渟微笑点头,表示很满意。 店里的生意照常进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更多的是熟面孔,随着生意渐入佳境,口碑也越来越好,甚至传到宫里去了。 千喜公主听说京城有一家护肤品店,好奇得不得了,激动地带着宫女偷偷出了宫。 她倒要看看,那平民用的东西,真的有说的那么好吗? 她宫里的那些珍珠粉可稀罕了,几乎都是西域进贡的,然而听说那店里的药膏用了之后,皮肤会白嫩有光滑,而且店里的丫头们还会给客人做美容。 美容这个词对于千喜是新鲜的,她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站在“黎园宜修”店铺门前。 路过的百姓们看到马车里下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而且长得精致娇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由得多了她几眼。 平民百姓谁都没见过公主,故而也认不出这是谁。 千喜看着牌匾,原本还期待的小脸,此时僵了僵,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牌匾上有嵇宜修的名字。 宫女扶着千喜,道:“小姐,我们进去吧。” 出来前就说好了,在外要叫“小姐”。 千喜一进去,瞬间吸引了一众女子的目光,投过来的几乎是羡慕嫉妒的眼神。 她头上戴的头饰,是宫廷大师打造,为她专门制作的,独一无二;她的衣裙,是整个京城最优秀的师傅设计的;她衣裙的布料,是西域不远万里进贡而来的。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精品。 千喜最享受别人羡慕的眼神,刚才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她微微抬起了下颌,使得她原本就骄傲的神态,更傲了几分。 那眼神,仿佛不屑一切。 园儿瞧见这位是贵客,赶紧上前微笑接待。 然而千喜只瞥了园儿一眼,便露出不耐之色,看都不看她,端着嗓子道:“把你们老板叫来。” 园儿知道这是位不好惹的主,为难地道:“我们老板最近身体微恙,今日才来店里没多久,正在楼上休息。小姐您要什么,我让丫头给您准备?” 其实黎渟没有休息,而是在楼上检查账目。今日的确是受伤后第一次来。 宫女听了园儿这话,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低贱的丫头,快去把你们老板叫来,我们小姐要是生气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园儿本来也不是软柿子,她就不信哪家的小姐这么横,黎渟可是要当首辅夫人的人,会怕一个千金小姐? 她脾气也上来了,见不得丫头狗仗人势的样子。 “我说我们……” “园儿,好了,你去忙吧,我来接待。”黎渟走过来。 她步履稳当,柔柔弱弱,走路飘然若仙,一身雪白的衣裙,更是衬得她宛若仙女下凡。 许是大病初愈,她浑身上下带了一丝病弱的美,让人觉得她像易碎的琉璃。 黎渟淡淡地看着千喜,别人不认得公主,她可认得,毕竟第一世时,她曾被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摁在水缸里差点窒息。 被水淹,被水呛的感觉,那可真不好受。 就好像魔鬼在戏弄人一般,在生与死边缘挣扎,努力求生,却偏偏让你接近死亡。 千喜看见来人,眼神变得奇怪,盯着黎渟的脸看,心里不大舒服。也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有种很久以前见过的感觉。 黎渟微笑着道:“这位小姐,我就是店里的老板,你需要买什么?” “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拿来看。”宫女道。 园儿听闻便赶紧去拿。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贵的,最贵的也不一定是最好的,因人而异。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道:“你们看,老板娘衣服的料子,和那小姐的是不是一样的?” 这么一说,大家的视线瞬间落到黎渟身上,在黎渟和千喜的衣料上梭巡。 千喜也听到了,她心里一惊,刚才只注意到黎渟的脸,没注意衣裙,此时一看,果然发现黎渟的衣裙和自己一样! 七彩珍珠锦衣! 之所以刚才没注意,是因为黎渟才从里屋出来,光线不太充足,白色衣料很普通,此时站在光线充足的地方,那白色的料子便开始焕发出颜色。 千喜:“!” 她觉得自己脸色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奇耻大辱。 这种珍贵的衣料,怎么可以穿在一个贱民身上! 等等,这衣料是哪里来的? 千喜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嵇宜修曾夸过这衣料子,说好看,所以看了很多次,当时千喜还不觉得嵇宜修是单纯看衣料,一定是对她有想法,所以才多看了几眼的。 之后嵇宜修说要带这衣料子,她心里就在想,带回去给谁穿? 千喜渐渐忘了这事,今日旧事重忆,她觉得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来,嵇宜修竟是把那衣服的料子给了这女子! 为什么? 嵇宜修难不成喜欢这女子? 这女子有什么好,样样都比不过她,凭什么? 千喜看着黎渟的脸,恨不得在她脸色盯出几个窟窿来。千喜不甘心,竟然输给了这样的一个女子。 黎渟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自己的衣服,再看了看千喜的,脸上的神色未变,但是心里已经跟明镜一般了。 她慢条斯理地道:“小姐,这是您要的药膏。” 园儿把药膏递给宫女。 宫女一打开,见里面的膏体呈淡紫色,一副嫌弃的模样,又翻了个白眼。 千喜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厉害,看了眼药膏,瞬间,她原本堆积的怒火,在此刻被点燃。 而那引火的,便是那淡紫色的药膏。 众人见千喜一把抓过盒子,伸手往里挖了一把,白皙的手上就是一大坨膏体,她毫不犹豫地往黎渟脸上扔去! “黎姐姐!”园儿眼疾手快,飞快挡在黎渟身前,那药膏便全部扔到了园儿的脸色,糊了园儿一脸。 众人哗然,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黎渟脸色铁青,赶紧拉过园儿,拿出帕子给她擦,周围的丫头们也赶紧过来帮忙。 黎渟猛地抬头瞪着千喜,她没料到这公主竟然如此不分场合发脾气,还做出这等不入流的事。 “小姐,小店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您大可以不要,为何要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来?”黎渟言辞犀利。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掌嘴!”千喜没扔到黎渟脸上很不爽。 “是!”宫女立即应声。她猛地扬起手,瞪大双眼,冲黎渟的脸挥去。 “干嘛呢这是?”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是男子的。 宫女被吓了一跳,跟着众人一同看去。 这是……谁? 宫女不认识这气度不凡、俊美风流的男人,然而千喜公主和黎渟认识。 千喜吓了一跳,父皇是不许她出宫的,若是被户部尚书告了,那她可就惨了。 来人正是祁旧川,他没有穿之前惹眼的红色衣袍,而是一身月牙白。显得他的风流弱了几分,多了几分禁欲。 祁旧川的视线在千喜和黎渟身上扫了一圈,笑了笑,也不知道在对谁说:“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吧?” 黎渟也笑了:“您倒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忘了之前做了什么事?” 听闻此句,祁旧川笑容僵住。他原本得知黎渟没死,还好好的能出门进店,便高兴地来了,结果一来就见有人要打黎渟,立刻喝止住了。 本以为听到黎渟说句谢谢,结果却是冷嘲热讽。 看来,黎渟知道那日刺杀她的就是自己派去的人。 千喜在一旁担心了起来,她觉得祁旧川那句话就是在说给她听的,此时再也不敢待下去,恨恨地瞪了黎渟一眼:“本小姐绝不会放过你!” 猛地扭身走了。她气急败坏地上马车,她要回去求父皇一件事,一定要求到。 嵇宜修不能喜欢别人,尤其是刚才那个女人,嵇宜修一定是她的,谁都不能觊觎,嵇宜修一定要娶她,不然就不许嵇宜修娶任何人! 第21章 欲求不满 修 嵇宜修正在书房翻看公文,他眉头皱起,将折子放下,温润如玉的脸容上,浮现一丝愠怒。 近日朝中言官们屡屡在皇上面前夸赞六皇子,看那情况,似乎是站在了六皇子那边。 可六皇子是个怎样残忍的人,这些朝臣们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是授了谁的意! 此时有人敲门,“大人。” “进来。” 属下进来后将门关上,拱手后道:“大人,属下查了八皇子好几天,的确如您所料。” 嵇宜修垂着的眼眸一闪,抬起头来,他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了些,思索片刻,道:“他发现你在查他了吧?” “……属下认罚。”下属立刻跪在地上。 “他知道了也好,如果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择。”嵇宜修放下毛笔,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下属出去后,嵇宜修闭上双眸,那双深邃的眸子被眼皮遮住。这段时间为黎渟的事操劳不少,他消减了些。 这八皇子果然不简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用,懂得忍耐和蓄力,厚积薄发,在暗中观察一切。 既有五皇子的怜悯善良,又有六皇子的聪慧果断,还善于伪装,扮猪吃老虎的手段可谓是炉火纯青啊。是个值得扶持的人。 只是……黎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正在嵇宜修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被轻轻敲了敲,“宜修?” 嵇宜修睁开眼:“渟渟,进来吧。” 黎渟推开门,手里端着托盘,盛着一碗汤,她带着温柔的笑进来。 嵇宜修起身,走过去接过托盘,带着黎渟走过来,道:“渟渟,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进我的房间不用敲门,直接进来便可。” 两人坐在书桌旁,黎渟给嵇宜修端起汤,没回答他的话,直接用勺子舀起一勺汤,道:“张嘴。” 嵇宜修笑笑,乖乖张嘴,那鲜香的鸡汤就滑入嵇宜修的口中。鸡汤浓郁,鲜香不油腻,伴着小葱花,味道极好。 “渟渟,这是你亲手做的比以前的更好喝了,你的手艺大有长进,不过,你的伤才刚好,不能做这些,我会心疼的。”嵇宜修握住黎渟的手,她的手白皙纤细,软软小小的。 这么美的手,却为他洗手做羹汤。 黎渟渟正准备把手抽回去,不料嵇宜修却一把握紧了,随后,黎渟看着嵇宜修把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亲吻了吻手背。 这还没完,嵇宜修似乎吻得不尽兴,将黎渟的手张开,开始吻着手指。 嘴唇轻轻啄着如玉的手指,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般,虔诚无比,不带一丝……。 黎渟被吻得心颤不止,感觉那只被嵇宜修亲吻的手在发烫。 “宜修……你……”黎渟欲言又止,似乎是觉得有些羞人。 “渟渟,十四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绑在身边,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我更想……一直占有你。”嵇宜修抬眼看黎渟。 那双眸子浮现一点血丝,紧紧盯着黎渟,他道:“其实,我的占有欲很强,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子接触太过。” “什么?”黎渟有些不大懂他的意思,什么和别的男子接触太过? 嵇宜修握住黎渟的两只手,将人往怀里一带,蓬勃坚实的胸膛抵住柔软,脑袋埋在黎渟发间深嗅。 “别和祁旧川接触,他不怀好心,上次半路被袭,就是他做的。你是知道的。”嵇宜修。 黎渟一愣,“你派人观察我?暗影?” “他们是在保护你,我只是问问你的事而已,我担心你。”嵇宜修慢慢往下移,高挺的鼻梁碰到她细嫩的脖颈,嘴唇也越发干燥,在触碰到她肌肤时,呼吸急促了几分。 黎渟知道嵇宜修担心她,此时应该是有些吃醋的,双手回抱住他,温柔如水:“你吃什么醋,祁旧川怎么可能对我有想法,我更不可能对他有想法,毕竟他是你的敌人,我只会和你一起对付敌人。” 嵇宜修听闻,捧住黎渟的脸,堵住了那双粉嫩的唇。黎渟被吻得有些晕眩。 一时间,整个书房陷入旖旎,布满了暧昧的气息。 黎渟受不住了,推开嵇宜修喘气,一张白皙的小脸浮现红晕,嘴唇沾染着嵇宜修的东西。 “渟渟,这可不行啊,”嵇宜修拇指拂过她的下嘴唇,“我还没吻够呢,我们分开了十几年,你要多补偿我。” 还未待黎渟回答,嵇宜修修长宽大的手就掐住黎渟的细腰,把人摁在了桌案上,随后高大的身体倾了过去。 黎渟吓了一跳,往两边看,还好这书桌大,不然东西都要被弄下去了。娇嗔道:“宜修你作甚,难不成在这里……” “渟渟,我会温柔的,”嵇宜修埋在他颈间,“我真的憋了很久,自从上次那夜之后,我几乎日日都在想下一次。” “啊……”黎渟无奈,任由嵇宜修宽衣解带,她觉得嵇宜修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如果不满足他,可真要把人憋坏。 只是……在外人面前正经高冷的首辅大人,竟然也有如此憋得慌的一面。 还有,嵇宜修看着虽然清俊,温润如玉,跟一般文人一样比较斯文,实则在床事上体力极好。 上一次黎渟就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索取,这次可千万不要再晕了。 原本严肃的书房,此刻变得春潮涌动。 黎渟一直压制着声音,最后还是嵇宜修一直在鼓励她不要怕。 从下午到天黑,黎渟累坏了,在嵇宜修怀里睡着了。汗水打湿她前面的头发,发丝粘在她脸上。 嵇宜修将人放在床上,拂去发丝,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睡吧。” 此时,皇帝御书房外,千喜公主等了很久,终于见皇兄们从御书房里出来,她赶紧提着裙摆跑了进去。 等了一天,她实在是着急得很,一点也耽搁不得,生怕耽搁久了有什么事就变了。 皇帝不用抬眼看,光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千喜,他也不责怪千喜不懂礼仪,毕竟从小把她宠坏了,舍不得批评她。 “你是一点也见不得父皇休息。”皇帝看也没看他道。 “父皇……”千喜一副委屈的模样,走到皇帝身边,“儿臣求您件事,您一定要答应儿臣。” 皇帝正拿着毛笔批奏折,道:“朕听了再说。” “哼,”千喜有些嘟起嘴,“父皇,如果您疼爱儿臣,就让儿臣嫁给喜欢的人。” “……”皇帝手一顿,他知道千喜心里爱慕谁,可嵇宜修对千喜毫无想法,他不会逼着嵇宜修娶千喜的。可看千喜这哀求的小模样,他心里也不忍。 “千喜,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皇帝放下毛笔,犀利的眼神望向她。 “不可能,儿臣是公主,最尊贵的女子,谁不喜欢?”千喜不信嵇宜修每日对着她这张脸喜欢不起来。 近日几个皇子争斗得厉害,朝中大臣各自站队,嵇宜修处在中间没有表态,暂且看不出他看中哪个皇子。 本来立太子就让皇帝心烦不已,此时千喜又不懂事地提要求。不能分忧就罢了,还徒增他的烦恼。 皇帝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嵇宜修为难。 如果不是处在这么紧张的局势中,皇帝说不定会考虑让嵇宜修娶公主做平妻,可就是在这样的时刻,皇帝分得清孰轻孰重。 所以……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皇帝拿起下一本奏折。 千喜眼睛随意一瞥,她本来身为女子,不该看这些政治的东西,可就是那一眼,让她惊住了,猛地站直了。 “父皇!不可批过!”千喜突然道。 这奏折是嵇宜修的,他在折子上奏明近日要娶妻了,首辅正妻。 首辅正妻这个位置,京城多少千金小姐觊觎着,然而谁都没有坐上那个位置。 如今,竟然……! 千喜的话彻底让皇帝怒了,之前纵容千喜,可女子干政不可忍,沉声道:“跪下!” “父皇……”千喜被吓到了,她很久没看到父皇凶她了,心里忐忑地跪到书桌前。 皇帝将折子放御案上,两道浓眉拧起:“是朕往日太过纵然你,让你如此不分轻重,竟敢在朕面前说道,嵇宜修的事朕准了,你不必再说,你也别想那些得不到的,好好做你吃喝玩乐的公主!滚出去。” 什么! 千喜瞪大双眼,似乎是不相信父皇会这样说,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眼里瞬间积起泪水,咬着下嘴唇。 她再不敢惹父皇生气,知道一旦惹到了父皇,一定会被狠狠惩罚,赶紧走才是最正确的。 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迫不及待,走的时候含泪委屈,万般不甘。 千喜出了御书房,失魂落魄,被宫女扶着走回宫殿。 一回到宫里,她就扑在床上大哭一场,她不甘心,嵇宜修不能娶黎渟,黎渟什么都不如她,为什么嵇宜修堂堂首辅要娶那样一个女子? 千喜越想心里越恨,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竟然输给了黎渟,那黎渟算个什么? 她猛地坐起,眼里露出凶光,心里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变得坚决无比。 “本公主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恶毒的话在宫殿里回荡。 腊月初九,京城热闹非凡,因为今天有一件大事——首辅大人迎娶妻子了! “黎园宜修”店铺今日不营业,店里挂着绸子,布置得喜庆无比。 店里二楼,丫头们忙得不行,个个脸上挂着笑,为新娘子准备着。 黎渟坐在铜镜前,看着园儿为她佩戴缀满珠玉的凤冠。丫头们蹲在地上铺好嫁衣衣摆。那嫁衣华丽大气,金线绣的纹样独一无二,肩上的金色流苏灵动精致。 镜中的美人儿是第一次化浓妆,尽管如此,依旧不染俗,那红唇美得令人心惊。 红唇开启:“园儿,迎亲的队伍到哪里了?” 园儿捂嘴一笑:“姐姐莫不是等急了?” 正说笑着,此处便听到了微弱的唢呐之声。 丫头们一喜,异口同声地道:“来了!” 第22章 盛世大婚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今日的新郎官可是当今首辅大人啊! 京城大街上,官兵们维持秩序,将百姓拦在道路两边,中间留出宽敞的大道,供庞大的迎亲队伍行走。 敲锣打鼓,唢呐声声,鞭炮齐鸣,由远及近。 百姓们望眼欲穿,人头攒动,恨不得冲过去瞧个清楚。 好在迎亲的队伍已走近,周围的尖叫声更大了。 只见嵇宜修坐在高头大马上,马儿脖子上系着大红球,神气十足,似乎是知道自己背上的人是谁,露出骄傲的神态。 嵇宜修一身大红色新郎官袍,头上带着新郎官帽,他面若冠玉,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却又不凌厉。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气质如雪峰上的一棵树,经历过冷冽的寒风,经历过刺骨的冰冷,还保持着不变的初心。 一向在外人面前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他,此时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百姓们看到当朝首辅大人这等品貌,激动得连连喊“首辅大人!” 若不是被官兵拦住,只怕早就冲到嵇宜修马跟前了。 京城的少女们可伤了心,望着马上的俊美官人,恨不得他娶的是自己,可惜没那个命。 这队伍最终要到“黎园宜修”店铺前,这里是官兵重重把守的重地,百姓们没一个敢跨进店里一步,全都守在外围。 鞭炮声越来越近,店里二楼的人们都激动不已。黎渟盖上红盖头,早已准备好,安静等待着。 殊不知,在一片喜庆中,有一群不知来历的黑衣人,他们守在暗处,观察着一切,等待着主人的命令,伺机而动。 千喜一身平民女子的扮,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惹眼的地方。她站在店铺对面的一家酒楼上,整个酒楼都被她包了,没有旁人。 她冷眼看着楼下的一切,听着那一声声喜庆的鞭炮,心里的妒火越燃越大,恨不得把这里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在百姓们的期待下,嵇宜修已经到了店铺门前。 众人羡慕地看着新娘子被丫头扶着出来。这黎渟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怎么能这么幸运地嫁给首辅大人呢? 嵇宜修看到黎渟出来的那一刻,内心一震,恍然间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这个梦太美了,太虚幻了。 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籍籍无名之人,和心爱的少女你侬我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能做到首辅的位置。 更想不到,有一天能够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心爱的女子。 这当中,两人错过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不过,老天开眼了,终是让他找到了妻子。 这一次,不会再轻易放手。 黎渟走向轿子的每一步,她都像是踩在云端上,脚下软绵绵的。视线被红盖头遮住,看不见周围,只看得见脚下,她现在要走好每一步。 她即将成为嵇宜修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的唯一。 第一世的时候,她因为赵妃霖、梅妃、千喜公主,以及其他不安好心的人,害得不能风光嫁给嵇宜修,还整日担惊受怕,煎熬无比。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村民们大多都很淳朴,她黎渟玩不来那些弯弯绕绕。 所以,被嵇宜修接到京城后,各种不适应,几乎没有安心过一天。最后的惨死,也是能预料到的。 这一世,她黎渟要活得精彩! 梅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赵妃霖不敢再在她面前蹦跶,而千喜……也不会是她的阻碍。 黎渟一只脚跨上马车,与此同时,酒楼二楼上的千喜,缓缓抬起右手。 千喜即将要做一个手势,只要这个手势做出,那下面的新娘子就必死无疑。 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们蓄势待发。 忽然,他们看见千喜公主抬起的右手被一个人按了下去。 千喜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扭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一时张口结舌,缓了缓才不可思议地道:“你做什么!” “公主,珍惜羽毛啊。”祁旧川难得面无表情冷淡看人。 他那眼里没有温度,周身散发着压迫人的气场,让千喜心里瘆得慌。 千喜胸膛起伏着,她更在意的是祁旧川怎么知道她要干什么,而且,自己的计划竟然被断了,断了! 她好不容易想好的计划,她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啊,只要黎渟死了,那嵇宜修就一定是她的了。 为什么,祁旧川要来破坏她的计划! “滚!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管!”千喜。 祁旧川冷笑一声:“公主,你当真以为没有阻止,你的计划就会成功吗?” “什么意思?”千喜看到黎渟已经坐上了轿子,正要往嵇府走去,唢呐声、鞭炮声又响了起来。 她紧紧抓住衣服,恨极了,可无奈祁旧川在这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听祁旧川道:“嵇宜修早已派人保护黎渟,天罗地网,只要你派的人射箭,最后那箭一定射不到黎渟身上,而是你身上,你不信?” 千喜瞪着祁旧川:“照你这么说,本公主倒要感谢你了?” “不稀罕你的感谢。如果不是有嵇宜修保护,赵卫之早就杀黎渟千百回了,还轮得到你?”祁旧川。 楼下新郎官已经带着新娘子走出了一段,千喜望着渐渐远去的嵇宜修背影,心里筑起的堡垒崩塌了。 她整个人如虚脱了般,脸上血色尽褪,一双灵动的眼里染上绝望。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本该是她堂堂千喜公主的啊! 就这么走了,再也不能幻想了吗? 祁旧川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不算和她多说,转身就走。 他已经伤害黎渟一次了,不能再让黎渟受伤了。 祁旧川苦笑,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为一个人动心,而那人却讨厌他,和自己的死对头成婚了。 多么讽刺啊。 苍天一定是在惩罚他这一生风流不羁,故而这才让他一个浪子,喜欢上了永远得不到的人。 他和千喜有什么不同都是得不到真爱的可怜人啊。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即将到嵇府,十里红妆羡煞旁人,从此,京城的少女再也不会觊觎首辅之妻的位置,不过,小妾的位置还是可以想想的。 嵇府的大门敞开,新郎官和新娘子在前厅,对立而站。 两人的父母早已亡故,所以主位上就只有父母的灵位。 嵇子温今日穿着崭新的衣服,和一众人站在前厅里,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和……父亲大人,拜堂。 孩子看着父母成亲拜堂。嵇子温觉得这很怪异,但是并不反感,他心里其实是欣慰的。 娘亲一手把他拉扯大,身边没有男人照顾她,尽管表现得很坚强,但是嵇子温心里清楚,娘亲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也需要有个坚实的后盾让她靠。 自那日离开嵇宜修的房间后,嵇子温便一个人想了很久,独自接受消化突如其来的一切。 后来黎渟来到他的房间,和他彻夜长谈,将以前的事讲给嵇子温听,让嵇子温不要怪他父亲,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父亲也不想离开他们。 嵇子温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自然懂得背后的不容易,只是接受事实容易,但接受嵇宜修是他父亲的事还暂时不行。 他也需要时间。 此时堂内正在进行第二拜,祁旧川走进嵇府,一手负背,明知看到他们拜堂心里会难受,但还是犯贱地想看。 忽然,他的视线对上嵇子温的视线,两人同时皱眉。 嵇子温自从知道上次是祁旧川派人害娘亲后,就记恨上了祁旧川,如今他娘亲成亲,祁旧川为什么敢来,来恶心谁?! 祁旧川之前就怀疑嵇子温身世不简单,后来查出果然是黎渟和嵇宜修的孩子,正当他准备大作文章时,嵇宜修自己倒先坦白了。 一拳头在了棉花上,这感觉祁旧川觉得不好受,他看着那张和黎渟相似的脸,哼笑一声。 嵇子温走出正厅,向着祁旧川走来,眼神不善,一副逐客的模样,而祁旧川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等到嵇子温走到祁旧川面前,祁旧川这才正眼看嵇子温。 这嵇子温已满十五,个子比来嵇府时抽高了些,少年的架子骨已经出来了,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气质上有些像黎渟。 他站在祁旧川面前,只比祁旧川矮了半个头,在祁旧川鼻子的位置,尽管要抬头看,但是气势不减。 “祁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嵇子温。 祁旧川冷哼一声:“本官做什么轮得到你管?” 其实祁旧川面对嵇子温,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是觉得嵇子温举止像嵇宜修,心里讨厌。一方面觉得嵇子温长相和某些气质像黎渟,所以又有没来由的好感。 如果是其他少年敢用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的眼神看他,早就弄死了,决不会回答对方。 嵇子温心里微怒,自己娘亲的婚事,不许被人搅乱。他还是保持恭敬,道:“祁大人,不如们出去说。” “出去?本官可不在路上和无名之辈谈话。”祁旧川。 “那祁大人想如何?” “你不就是想撵本官走吗,本官又不会对嵇宜修的大婚做什么,本官还没无耻到这个地步。既然你想谈谈,那就到本官府邸上,如何,敢吗?”祁旧川俯视他。 激将法。 嵇子温觉得这是陷阱,但是,他真的怕祁旧川在大婚上做什么,为了娘亲,还是……去吧。 他最后还是应了,祁旧川觉得他也没皇上夸得那么聪明。 新娘子已经被送入洞房,院子里布满流水席,嵇宜修忙着招待宾客。 首辅大人大婚,自然是有很多朝廷官员前来,嵇宜修忙着招待这些人,无暇看儿子在哪里。 忽然,嵇宜修看到八皇子也来了,他正浅笑着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里。 八皇子名叫千肆,虽然才十六七岁,但是个子已经和嵇宜修差不多高了。他五官大气却又不失皇家俊美,眼神清明有神,双手负背,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那些朝臣只和千肆礼节性地打招呼,表面恭敬,实则心里不屑,觉得反正将来也只是个封地的王,成不了什么气候。 千肆也不在意,看着嵇宜修走过来,道:“祝嵇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 “多谢八皇子。”嵇宜修。 千肆的笑总是淡淡的,其实本来嵇宜修成婚,他大可以不必来,但是,嵇宜修已经查出他的底细了,而嵇宜修又没有恶意,这说明……是在抛橄榄枝。 既然如此,那就来回应好了。 虽然千肆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行为,足以让嵇宜修明白千肆的目的。 嵇宜修笑了,两人只用眼神便交流了一切,一切尽在不言中,心照不宣。 此刻,两人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陨俱陨。将来是不可知的,太子的位置,以及皇帝的位置,谁坐还不一定呢。 第23章 洞房花烛 天色已黑,府里的宾客早已走完,下人们收拾着院里的残局。 今夜月色柔美,淡淡的光晕洒在京城中。嵇宜修披着一身月光,带着满足和幸福的笑,慢慢走向卧房。因为微醺的缘故,他脚步有些不稳。 黎渟坐在房中许久了,差点要睡着,还好听到了脚步声,她这才打起精神。 虽然……和嵇宜修早已“坦诚相见”,但是,这么郑重的仪式还是第一次。 门被轻轻推开,黎渟竟然像小姑娘般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揪住衣服,呼吸也加快了些。 脚步很慢,很轻,每走一步,黎渟的心就猛地跳一下。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住,只能看见一小块地方,不清楚嵇宜修走到哪里了,是否已经到了眼前? “渟渟……我的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了。”嵇宜修的声音在黎渟头顶响起。 嵇宜修没有拿喜秤,伸出修长的双手,捏住红盖头的两角,吸了一口气后掀开。 盖头下的那张脸美得令人心惊,温柔的眉眼中带着一丝妩媚,挺翘的鼻子,红得妖冶的嘴唇。无不在勾引着嵇宜修。 黎渟望着嵇宜修深情的眼神,内心不由得微微震颤,她温柔地道:“从今以后,你是我白头偕老之人。” 红盖头掉到地上,嵇宜修吻上黎渟的唇…… 满室春光。 此时,嵇子温的院里,丫头们发现大少爷到现在都没回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不敢声张。 今日是大人和夫人的喜日,任何晦气的事都不能让他们沾上。 有个丫头稍微沉稳点,她道:“少爷说不定只是出去有事,跟夫人打了招呼的,要不然少爷还能走丢了不成,更不会有人绑架首辅家的公子啊。” 她这么一说,那些年龄不大的小丫头们便纷纷同意,觉得说得有道理,一颗焦急的心稍稍放下了。 次日,晨光熹微,冬日的第一缕阳光洒到黎渟脸上,她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嵇宜修侧着身子,一手撑脑袋,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黎渟错愕:“你一早看我作甚?” “我在看我的妻啊。当年我也是这么看着你起床的,那时候你我年龄都小,你喜欢在我怀里撒娇,我就宠着你。现在一切都变成了我期待的画面,我很满足。”嵇宜修伸手轻轻撩开她的碎发。 “撒娇?我现在还能撒娇吗?”黎渟笑了。 嵇宜修吻她的额头:“当然,你可以当做子温不存在,你还是我的小宝贝。” “不正经,要是这话让别人听去了,那可要笑你堂堂首辅了。”黎渟推了推他的胸膛。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晨起的旖旎。 嵇宜修眉头皱起:“何事?” “大人,大少爷不见了!”园儿焦急地道。 黎渟和嵇宜修同时一怔。 嵇子温的院里,丫头们全部跪在院中,个个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 园儿带着黎渟和嵇宜修匆匆前来,黎渟上来就问什么时候不见的,几个丫头说的时间都不一样,那也就是说,具体不见的时间不知道。 黎渟气得头昏,此时也不想惩罚谁,她不明白为什么嵇子温会在此时不见。 此时嵇宜修脸色铁青,他对黎渟道:“子温是不是还未接受我这个父亲,所以……” “不会的,子温不会这么不懂事,一定是有其他原因。”黎渟安抚嵇宜修。 这时,罗管家跑来,着急道:“大人,夫人,老奴昨日看到祁尚书来府里了,不知……”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但是意思很明显了,暗示是祁旧川做的。 嵇宜修脸色一沉,拳头紧握,他不知祁旧川意欲何为,究竟为何总是要和他过不去! “备车,本官要去会会祁尚书。”嵇宜修转身就走。 几个丫头们如释重负,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 黎渟跟上嵇宜修的步子,她道:“宜修,我去吧,这件事我认为祁旧川是冲着我来的。” “就是因为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我才去。”嵇宜修。 黎渟见说不通,快步跑到他前面,拦住嵇宜修的去路,拉住他的手,认真地道:“宜修,你听我说,有些事,必须我自己解决。你若是担心,那就多派些暗影护我周全。” “渟渟……”嵇宜修不想拒绝黎渟的任何要求,可是这种深入虎穴的事,他是真不想黎渟去。 忽然,属下来报:“大人,皇上急召,私密的,请您速去。” 嵇宜修知道皇帝召见他是何事,此时真是两头为难。 黎渟拍拍嵇宜修的手:“放心吧,我不是软柿子。你快去皇宫,别让皇上等急了。” 嵇宜修无奈,只得匆匆上马车赶往皇宫。 黎渟带着一众暗影前去祁府。 门口的仆人似乎等候已久,见黎渟从马车下来,赶紧殷勤地上前扶,结果被黎渟挥开。 大门敞开,黎渟面无惧色地进去。 下人在前面给黎渟带路,越往里走,黎渟便将那微弱的声音听得越清,她加快了步子。 “我真的吃不下了……” “这个太甜了……” “要不我给你剥吧?” “不行,吃!” 黎渟绕过花园,便见祁府侧厅里,主位上坐着两人个人。右边的是祁旧川,他正在剥盘子里的葡萄。 而那桌上摆着好几样水果,香蕉已经只剩下皮了,杏子也快见底了,只有葡萄剩得还比较多。 再往左一看,嵇子温正被迫绑在椅子上,和椅子分不开,双手无法动作,嘴里正嚼着什么,似乎是葡萄。 这一幕把黎渟气笑了,这祁旧川难不成是想撑死她的儿子不成? “子温。”黎渟冷冷喊了一声。 听闻声音,侧厅里的两人都扭过头来,齐齐看向黎渟。 黎渟近日总得嵇宜修疼爱,那张脸蛋越发滋润,白里透红自然清透,淡妆将她的美增了几分。 她还是喜欢穿淡青色的衣衫,整个人纤尘不染,立在外面如此美丽。 “娘亲!”嵇子温眼前一亮,喊了一声。 “喊什么喊,吃葡萄。”祁旧川又塞了一颗饱满晶莹的葡萄喂他。 嵇子温被迫又吃了一颗,那小模样委屈极了,活像被欺负的小动物。 祁旧川拿帕子擦手,然后慢条斯理地起身,看着黎渟走进来,他道:“什么风把首辅夫人吹来了?” “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你想做什么?”黎渟不想和他废话。 祁旧川一摊手,笑了,“本官能做什么,本官亲自动手为你儿子剥水果皮,再亲自喂到他嘴里,这么好吃好喝地供着,能对他做什么呢?” 他转头看向嵇子温:“对吗?” “不对!”嵇子温反驳,“你昨天不让我吃饭,还不让我沐浴,深夜了才想起没让我吃饭的事,就随便给我两个馒头,还是馊的。” 祁旧川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昨晚可没这么硬气,要不是臭小子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生怕他做什么坏事,他也不会不让臭小子吃饭。 没饭吃的嵇子温可是憋着的,没吭一声,当时还说怂呢,今日娘亲一来,这是有了底气啊。 黎渟听到祁旧川没有伤害嵇子温,这便放心了,没有来时那么气势汹汹,她缓和了些,道:“祁大人,能放我孩儿回家吗?” “本来也不是本官绑他来的,是他自己要来的。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本官也不好不放人,只是……”祁旧川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本官这府里没个小孩,冷清得很,要不让这小子常来本官府里玩玩?”祁旧川一副随意的姿态。 黎渟和嵇子温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嵇子温道:“不要,娘亲,不要,祁大人会欺负孩儿的,他今日一大早就把孩儿绑起来,不停喂孩儿吃水果,孩儿都快撑坏了。” 黎渟用商量的语气道:“祁大人,我不知道你是要做什么,但是子温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争斗,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孩子,您说是吗?” “夫人,你这是想多了,本官没有恶意,如果有,这小子早死了。”祁旧川。 祁旧川其实就是想有一条和黎渟牵扯的纽带,他觉得这条纽带就是嵇子温,只要嵇子温常往他府里走动,黎渟必然也会偶尔来一两次。 黎渟见祁旧川说不通,冷声道:“大人,我不想和你撕破脸,还请交还子温!” 祁旧川见黎渟动怒了,心里叹了口气,只好让下人给嵇子温松绑。 嵇子温一旦能动了,立刻走到黎渟身边,瞪着祁旧川。 祁旧川也不想和嵇子温计较,对黎渟道:“慢走,不送。” 黎渟带着嵇子温,一刻不停留地转身走了。 在嵇子温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忽然扭头,对祁旧川翻了一个白眼,而且是非常明显的白眼。 祁旧川一愣,这臭小子狗仗人势啊,真后悔昨日没有好好收拾他,干脆连馊馒头都不给他吃。 黎渟带着嵇子温回了府,让他赶紧去书房补课业,今日已经给书院里的夫子请了假。 回到卧房,嵇宜修在换衣服,他已经通过暗影,知道了在祁府发生的事,知道祁旧川心里那点小心思,心里极为不耻,他的女人,也是祁旧川这种人可以觊觎的? 嵇宜修道:“决不可让子温去祁旧川那里。” “那是当然,”黎渟见嵇宜修行礼都收拾好了,问,“这是……” “皇上说要北上,那里今年问题较大,他要微服私访,让我同他一起,我推荐了八皇子千肆一同前去,可能要去半月。”嵇宜修也不是很想去。 他才和黎渟新婚,还没好好温存,这就马上要离开了,真是舍不得。关键是,还有祁旧川这人在觊觎,可把嵇宜修膈应坏了。 黎渟点点头,表示理解,道:“看来八皇子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你一走,朝中大臣一定又要大做文章。五皇子和六皇子也会因为皇上走了,而斗得头破血流,此时带上八皇子历练躲开,是最好的选择。” “八皇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之前我弃了五皇子,他连一点担忧之心都没有,那真是扶不起啊。”嵇宜修感叹一句。 两人又说了些朝中的事,黎渟竟然都能多多少少评判一二,嵇宜修觉得黎渟的女子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和见解,越发觉得黎渟对政事敏感。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次日一早就启程,嵇宜修对黎渟千叮咛,万嘱咐,万事小心,每隔三日写一封信,还有,别让子温接触祁旧川。 黎渟笑嵇宜修还把她当多年前不懂事的小黎渟,嵇宜修却说:“在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当然要在乎些了。” 嵇宜修走后,黎渟便两点一线,店铺和府邸两头跑。她店里的生意稳中向好,但需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 这日,嵇宜修走后的第三日,黎渟下午坐马车回府,却见罗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罗管家,有什么话吗?”黎渟道。 罗管家望了望府里,对黎渟道:“今日夫人你走后,京兆尹赵大人前来,送了五个妙龄少女,说是送给咱们大人的新婚礼物,还说大人一定会收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一个敢说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个女子进府,唉,老奴不中用啊。” 他有些自责。 黎渟心里哼笑一声,这个赵卫之又是想膈应她吧,知道杀不死她,就派这些女子来恶心她? 她安抚了罗管家,后又道:“现在那些姑娘安顿好了吗?” “没人想去安顿她们,此时正在侧厅候着呢。” “哦……那我去瞧瞧。”黎渟垂眸。 作者有话要说:  21章被锁,修了好几次,打乱了我09:09:09发表的锦鲤时间。 鉴于惨痛教训,这章洞房花烛只得用拉灯大法。 呜呜呜…… 第24章 现场抓包 园儿跟在黎渟身后,心里不服气,愤懑地道:“黎姐姐,赵大人这是在故意气你呢,趁着大人不在,就送这么多美人来。你可千万要赶她们出去,我们大人就只有你一个正妻。” 两人走在府里的青石小道上,黎渟面无表情,她摇了摇头。 走到距离侧厅不远处的拐角,黎渟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们的嬉笑声,那声音听上去还真清脆,有着少女的甜美。 “这嵇府可真气派啊,要是能住这里就好了。” “只要得到了首辅大人的心,住这府还不容易吗?” “真是没想到,我的美梦竟然成真了,我真的会成为嵇大人的床上之人!” “现在说这个恐怕还早,也不知嵇大人的妻子是个怎样的女人,会不会心胸狭窄,容不下我们?” 那些个女子越说越起劲儿,突然,“嘭”地一声,大门被猛地拍了一下。 姑娘们齐齐看去,刚才说得太投入,没注意大门,此时大门处正站着一个愤怒的丫鬟,她正瞪着房间里的人。 接着,从丫鬟身后走出一个气质出尘的女子,那女子十分淡然,眉眼温柔如清风吹拂,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衬得她仙气飘飘。 园儿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在说谁心胸狭窄?!” “……”一众姑娘张口结舌。 “一个个的没点自知之明,也不在镜子前好好照照是个什么德行,也不知哪里养的瘦马,还想做首辅小妾,当洗脚丫鬟都不配!”园儿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一席话说得姑娘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黎渟淡定地走进侧厅,扫视了一圈,送的是六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环肥燕瘦,每种类型都有,这赵卫之当真“有心”了。 那些姑娘看着黎渟走到主位,可主位处也坐着个姑娘,这姑娘生得精致,眉眼自带妩媚。她见黎渟来了也不知道起开,不知是没眼力见,还是故意的。 园儿可见不得这个,三步并做两步走,在众人眼下,粗鲁地抓起那姑娘的手臂,将人猛地拉了起来。 “你做什么?!”那姑娘万万没料到这丫头竟然敢这么对她! “你这瞎眼的,没看见女主人来了?狗都知道要挪窝,你不知道,你比狗都不如吗?”园儿瞪了姑娘一眼。 今日园儿特别生气,骂起人来不带重复的,将这些姑娘怼得反驳不了。 “好了,都坐下吧。”黎渟坐到主位上,泰然自若,举止优雅。 园儿这才放过她们,那些姑娘坐在厅里两侧,眼神定不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飘忽不定。 她们来之前,赵卫之亲自和她们谈过,说首辅大人的妻子善妒,而且其貌不扬,更没有权利管府里的事,所以,不敢赶走她们。只要坚持到嵇宜修回来,那就能顺利当上嵇府的姨娘了。 这么一想,她们有恃无恐了些。 黎渟缓缓道:“姑娘们今日都累了吧,府里空房间多,我已经让下人去安排你们的住处了。既然来到了嵇府,那就暂时安心住下吧。” 这话一出,姑娘们面面相觑,眼里神情各异。园儿心里则是不爽,恨不得现在就一个个地扔出去。 刚才那被园儿粗鲁拉起的女子站起来,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道:“那我就先走了,来了许久,连盘糕点也不端来吃吃,腹中空空,这些丫头也不知在干什么。” 说着就摇曳着身姿走了。 黎渟轻笑一声,问在场的姑娘们:“她唤作什么名字?” “她唤作津寐,是常山县的一个官家之女。”有姑娘答。 津寐? 原来是小县城的官家之女,难怪比这些不得了,不过,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拎不清。 黎渟走后,剩下的五个姑娘才各自离开。 几个姑娘边走边聊起刚才的事—— “我瞧着那首辅夫人也不平庸啊,而且,挺大气的,她还亲自给我们安排好了住处呢。” “你真傻,说不定只是缓兵之计,整我们的在后头呢。” “哼,我看她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是首辅妻子又怎样,我们可是赵大人送来的,她敢把我们怎么样?” “……” 几个姑娘说着走远了。 嵇子温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将刚才的话全听进去了,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捏起,眼里浮现愤怒之色。 随即转身跑开。 天色已黑,黎渟用完晚膳,在书房里点起灯,用嵇宜修的狼毫笔蘸取墨汁,在宣纸上写着信。 她没有写赵卫之送来的女子,而是写近日家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嵇子温学业更进一步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黎渟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嵇子温进来后将门掩上,严肃地看着黎渟,道:“娘亲,为何不赶走那些不速之客?她们心思不轨,你岂能容下?” 黎渟手一顿,抬眼看他,温柔笑笑,“我是一家的主母,刚成婚不就,若是传出首辅之妻善妒容不得人,那岂不是丢了嵇府的脸。再说,这些女子还没做什么坏事,我也没借口惩罚她们,且等你父亲回来再做处置吧。” “娘亲,你就是太善良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你的。”嵇子温心里为黎渟不服。 黎渟放下笔,想起一事,最近太忙忘了问,此时道:“我近日听说你回府很晚,都是天黑了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嵇子温一愣,眨眼的节奏乱了,他眼睛看向别处,舔了舔嘴唇,道,“我在学堂多待了一阵。” “哦……是这样。”黎渟收回视线,她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一眼看出嵇子温这是在撒谎,但是没有拆穿他,等着过后嵇子温自己坦白。 嵇子温松了口气,赶紧道:“娘亲若是没有其他事,孩儿先回去了。最后孩儿还是想说,别太容忍那些女子了。” “娘亲知道,回去休息吧。”黎渟。 自从那些姑娘来到府里,府里倒是比以往热闹了些,不过来的这三天里,总是有丫鬟跟黎渟告状。 譬如—— “夫人,那个小月,她总是去摸您的金香兰花。” “夫人,那个小燕,每顿都要三样肉。” “夫人,那个小琳,总是嫌下人不尽责。” …… 园儿听到这些,气得跳脚,然而没黎渟的吩咐,她不敢对那些姑娘做什么,只好忍着。 黎渟这些都不计较,可是,那个叫津寐的,不知为何,总喜欢去嵇子温的院子。不管嵇子温在没在院子里,她每天都会去。 这不得不让黎渟警惕起来,毕竟,赵卫之让这些女子来,应该不只是来膈应自己的,还有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这日,嵇宜修出差北上的第十一天,黎渟没去店里,然而府中很多人都不知道。 黎渟此时正在嵇子温的书房,翻看他的书籍以及写的东西,发现他一本书里夹着好几张乱画的纸。 她好奇地拿出来看,仔细分辨着画上的事物,这才发现画的是乌龟、小猪之类的动物。 嵇子温还在上面胡乱地写着“大笨猪……气死我了……坏人……”之类的话。 她的子温可从来都是沉稳的,这些小孩气的东西,她好多年没见到了,今日忽然又看到了,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当她觉得好笑之时,房门忽然轻轻开了。 她手一顿,嘴角牵出一丝浅笑,意味深长。 大鱼上钩了。 此时丫头们都应该在外面做事,就算要进房间,也不该是这么小心翼翼。 脚步声很轻,不凝神听根本听不见,黎渟缓缓站起身,也轻轻朝外走去。 津寐轻手轻脚地走到嵇子温的卧房,站在床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慢慢地洒在嵇子温的枕头上。 那粉状物飘洒在枕头周围,落到床上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了。 津寐用手轻轻拍了拍枕头,她动作娴熟,想来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切做完,将荷包放回怀里,转身。 “啊——!” 津寐突然尖叫,吓得后退好几步,后脚跟撞到床边,身体不稳,直接坐到了床上。 “津姑娘,你这是做何?”黎渟站在卧房与书房相连的地方,轻描淡写地问。 她一直看着津寐做完一切。 丫头们听见屋里的动静,纷纷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们一脸疑惑,这夫人和津寐姑娘,怎么会在大少爷的房间? 而且,津寐姑娘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眼睛瞪得铜铃一样,脸色煞白煞白的。 津寐看见门口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更加心慌:“我……你做什么?!” 她在用质问的语气问黎渟。 黎渟被这句话气笑,她已经忍了许久,今日这津寐是触及到她底线了! “你倒是说说,我来我孩儿的房间做什么,你来我孩儿的房间做什么?”黎渟冷笑着道。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津寐。 津寐撑着床站起,但裙子下的腿还在发抖。 她前几天做这些都没有被发现,因为她摸清了这个时段没有人会来,所以,她放心地按照任务进行。 刚才成功做到时候,她心里是激动和兴奋的,完全没注意房间里还会有别人,然而转身一看,竟然在房间里看到了人。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鬼! 着实把她吓得不清轻,此时她稍微缓过来了些,但是面对黎渟的质问,她不知怎么回答。 津寐看着黎渟,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黎渟黑脸的模样,那压迫感使她心里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道:“夫人,不是我要来,是你儿子要我来的。” 第25章 接风洗尘 一众丫头一听这话,惊讶地瞪大眼睛。 听津寐这意思,难道是少爷对她有意思? 黎渟已经走到津寐面前,津寐又要开口说话,不料,“啪——!” 房间内响起响亮的耳光声,那力道听上去就很大,打在脸上一定很疼。 “你敢打我?!”津寐捂着被打的脸颊,此时火辣辣地疼,她眼里流出疼痛的泪水。 黎渟冷眼看着她:“官家之女就是这么做人的?厚颜无耻,不要脸皮,心肠歹毒!我儿话都不曾和你说过一句,何曾叫你来?” “……”津寐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目光短浅、愚蠢至极也就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怀着害人之心,那我就不会轻饶你,管你是谁送来的女子,犯了错我就不会手软!” 津寐失声尖叫:“你别动我!你不能动我!我没犯错!” 黎渟:“还在狡辩,来人,把她身上的荷包拿给我。” 丫头们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压制住挣扎的津寐,不顾津寐的叫喊,把她怀里的荷包拿了出来。 津寐喊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出了血丝,她看着荷包被放入黎渟手中,心里咯噔一下。 三个丫头将津寐按住,黎渟扫了眼津寐,打开荷包,闻到一丝特殊的香味,这香味…… 难怪这最近总在嵇子温身上闻到,原来是从这里来的,只是,这粉末是什么? “你去将大夫请来。”黎渟对一个小丫头说。 今日,整个府都被惊动了,夫人说要全府上下都去大少爷的院子。众人不明所以,但是心里惶恐。 不到一会儿的工夫,院子里站满了府中仆人。还有新来的那几个姑娘。 现在嵇宜修不在府内,嵇子温又却学堂了,园儿正在店里照看生意,府里只有黎渟在。 一把椅子放在院子前,黎渟坐在上面,身边站着丫头,面对着院坝子的人们。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黎渟便让丫头把津寐带出来。 津寐身上被绑着粗麻绳,一身衣裙到处都是褶皱,头发也掉了几缕下来,妆容更是被糊花了,简直形容狼狈,跟前几日趾高气扬的人大不一样。 府里的人们都不知这是为何,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几个姑娘也被吓到了,毕竟这津寐是她们几个中最不得了的那个,平时都压了她们一头,而此时,竟然如此狼狈。 “跪下。”黎渟。 津寐被丫头强行摁到地上,津寐不服气地瞪着黎渟,然而黎渟看都不看她一眼。 此时大夫从房间里出来,眉头皱得极紧。 黎渟也紧张起来:“大夫,可瞧出这是何物了?” “恶毒,太恶毒了。”大夫连连摇头。 “这到底是什么?”黎渟。 “这是致人变得痴呆的粉末,如果在一段时间内,大量吸入此粉,那脑子将会受到损害,从此变得痴傻。”大夫严肃地道。 黎渟全身一僵,感觉血液都在逆流,她仿佛觉得自己在耳鸣,眼前也开始变黑。 还好她是坐在椅子上的,不然此时恐怕就瘫软在地了。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震惊无比。 谁都知道,大少爷聪慧过人,十四岁中了会元,再过一两年,就要去考状元。加之父亲是嵇宜修,当今权势滔天的内阁首辅,将来的道路,一定也是在官场上的,前途一片光明。 若是,突然变得痴傻,那这一切都将付之东流!传出去还会变成京城笑谈,成为首辅大人的耻辱。 好生恶毒。 好生恶毒啊! 这比直接毒死嵇子温还要歹毒几分! 黎渟气得发抖,在椅子上缓了好一阵才渐渐清醒,她站起来,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大夫,我的孩儿只吸了几日,有影响吗?”黎渟。 大夫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嵇公子近日可有反常?” 反常…… 就是晚归,再加上在纸上乱画,那也算吗? 黎渟背脊生凉,她道:“不太反常,我今日会好好问问的。” 她让丫头送走大夫,随后,看向津寐,对府里众人道:“每人仗责津寐一棍,务必用最大的力道!” 府里上下的仆人一共一百二十多人,每人重重打一棍,那等打到十棍的时候,津寐恐怕就死了,若是再打到一百多棍,那岂不是成了肉泥? 一想到这里,下人们毛骨悚然,觉得夫人虽然看着柔弱,实则狠起来令人胆寒。 几个姑娘们也吓得发抖,本以为黎渟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如此凶狠。 津寐听到这里,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不死心地大喊:“我是赵大人送来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已经没有刚来时那般清脆了,想来是刚才在卧房里哭天抢地了一阵,把声音给喊沙哑了。 “打!”黎渟撂下这句话,坐下去,她要亲眼看着津寐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模样。 伤害她儿子的人,都别想好好活着! 第一的时候,她的孩子就是这般奸人所害,最后尸体都拼不完整,那丧子之痛,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院子里响起棍棒和惨叫声,那声音凄惨无比,盘旋在半空,可没人同情。 黎渟此举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让那几个姑娘看看,怀有歹意,就是这般下场。 傍晚。 园儿从店里回府,刚下马车,却看见几个小厮抬着一样东西出去,那东西被黑布遮住,但是下面一直在流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怪瘆人的。 黎渟晚上饭都没吃,看了津寐最后那样,她犯恶心,看见任何食物都恶心,再加之心里有事,更是愁得心安不下来。 天已黑,嵇子温还没有回来。 黎渟想起大夫白天说的话,额头已经冒出冷汗,此时等待嵇子温的每一瞬都是煎熬的。 忽然,园儿在门外道:“黎姐姐,少爷回来了。” 听闻,黎渟蹭地一下站起,立刻跨出门槛,果然看到嵇子温回来。 嵇子温看到娘亲竟然在他的卧房亲自等着,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忐忑。在黎渟的审视的目光下,嵇子温硬着头皮走进。 “子温,为娘有话要跟你说。”黎渟转身进了房间。 园儿把房门关上后出去了。 嵇子温和黎渟对坐,他道:“娘亲,这是有和何事要问孩儿?” 黎渟的眼神看得嵇子温有些心虚。 此时黎渟正在打量嵇子温,从头发丝,到脚下,看了一会儿才道:“子温,我从小教育你不要撒谎,你可有对我撒谎?” “……娘亲……”嵇子温。 “你这几日晚归,究竟为何?还有,你书房里放着的画,那些都是什么?”黎渟严肃地问。 嵇子温眼神慌乱,垂眸不敢看黎渟。 黎渟从刚才见到嵇子温的时候,就在观察他,看他有没有变傻的样子,但是,看了这么久,也不像是傻子啊? 可是……嵇子温在隐瞒什么? “嵇子温,说话!”黎渟很久没有叫他的全名了。 嵇子温这才觉得黎渟是真的生气了,他不想娘亲生气,但是说了实话,担心娘亲会更生气。 在两难下,嵇子温起身,跪到黎渟身前,咬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娘亲,孩儿不是有意隐瞒你的,还请娘亲待孩儿说完,不要惩罚孩儿!” ? 黎渟难得心里焦急,嵇子温这番作态,究竟是为何? 看着也不像痴呆…… “你说吧。” 嵇子温吸了一口气:“孩儿之所以近段时间回来晚了,是因为祁……” 祁? 黎渟皱眉。 “是因为祁大人他把下学的我接回府里,孩儿每次都说不去,可他强行带孩儿去。” 黎渟:“……” 嵇子温继续:“他把孩儿接到府中,使唤孩儿做这个,做那个,不高兴了就用纸团扔我,高兴了就塞我吃东西。” “……”黎渟听着嵇子温的话,观察着嵇子温的神态,看着都不像是傻子,她稍稍放下了心。 “孩儿觉得丢了您和父亲大人的脸,所以一直不敢说,娘亲一定觉得孩儿是怂包。但是孩儿是愿意的,因为祁大人整孩儿,就没时间找您的茬了。”嵇子温道。 “所以,你画上画的都是祁大人,还有那些骂人的话都是?”黎渟问。 嵇子温点点头,他以为娘亲要生气,叫他以后不要画了,然而,娘亲却松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般。 这倒让嵇子温纳闷了。 只见黎渟站起身,没有刚才那般严肃了,她道:“我已让丫头把你的床上用品全换了,屋子里也打扫了一番,不会有奇怪的香味。至于你说被迫去祁大人府里,为娘会让你父亲大人去解决。” 反正她是不会去了,祁旧川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她时不时去看看,她可不想再和祁旧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等嵇宜修回来处理。 “娘亲,孩儿卧房怎么了?” “待会你问院里的丫头,以后自己注意点。”黎渟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有惊无险,看来津寐那药没有伤害到嵇子温,那她就放心了。 嵇子温看着黎渟将要走出门的背影,站起身来,道:“娘亲……孩儿觉得,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我会和祁大人好好讲道理的。” 跟祁旧川讲道理? 黎渟觉得这有点不现实,不过她今日今日很累了,不想管那么多,这事以后再说吧,她径直走了。 还没到十五日,嵇宜修就到京城了。 黎渟收到了消息,告诉全府上下要为嵇宜修接风洗尘。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那些个姑娘们耳中,一个个的开始精心打扮,不过鉴于津寐之事,她们也没有太过张扬。 嵇子温今日跟学堂请假,和黎渟一起等着嵇宜修回府。 此时嵇宜修风尘仆仆,一进府门,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下,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个个手里抱着包装好的盒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第26章 专宠正妻 “夫人,大人回来了!”园儿高兴地通传。 正厅里,黎渟坐在主位,手里端着茶盏,轻轻地拨茶,嘴角露出笑意。嵇子温则安静地站在她身侧。 而厅中两侧,坐着五个妙龄少女,她们今日的妆容格外精致,衣着也鲜艳夺目。她们望着厅门,脸上是难以掩饰压制的兴奋和激动。 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大家的视线,他站在逆光处,身后是一片光芒,好像降临人间的天神。 嵇宜修步履稳健,跨进门槛,在看到厅中黎渟的那一刻,眼里流露出深情的笑意,一汪春水流淌满屋。 他一身华贵的深紫色长袍,腰带下挂着玉佩,一手负背而立,面容清俊,眉眼如远山,眼里有汪洋。 两边的姑娘们看到嵇宜修的笑,似乎都不知今夕是何夕了。那眼里的深情,足以让人溺毙在其中, 她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嵇宜修,以前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当时就觉得这等品貌之人,就该是天上的神仙才对,可远观,而不可近看。 此时距离只有几步之遥,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黎渟站起身,走过去迎接,刚要伸手拍拍他肩上的灰尘,就被嵇宜修一把捞了过去,摁在了怀里。 “渟渟,我好想你。”嵇宜修嗅着黎渟身上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无比安心。 厅中的嵇子温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转过眼去。 黎渟轻轻拍了拍嵇宜修的背,看到嵇宜修身后的仆从抱着东西等候,问道:“那些是什么?” 嵇宜修放开黎渟,道:“送你的礼物,这次北上,我在当地买的,有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按照你的喜好买的。” 他让仆从将东西全部拿进来,笑着让黎渟打开看看。 那些盒子放在地上,足足堆了一小块地方,大大小小的,着实让人好奇。 姑娘们看着那些礼物,心里痒痒的,更多的是嫉妒和羡慕。若是让嵇宜修送自己一件,那不管什么都愿意啊。 没想到堂堂首辅,竟然如此宠妻,大老远地带这么多礼物回来,只为博妻子一笑,旁人都是空气。 黎渟刚一拿起,犹豫了一下,道:“这里还有外人呢。” 听闻,嵇宜修侧头一看,都是些陌生女子,刚才进来时虽然看到,但都无视了。她们此时正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自己。 嵇宜修眉头一皱,问:“渟渟,这是做什么?”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担心这是黎渟给他选的小妾。 黎渟道:“赵大人关心你,给你送了六个美女。” 原来不是黎渟送的,那就放心了,嵇宜修只扫了那些女子一眼,道:“我需不需要美女,渟渟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不让她们走?” “等你回来处置啊,不然别人要说首辅大人的妻子是个妒妇,岂不是抹黑了你?”黎渟放下盒子。 嵇宜修听闻一笑,拉住黎渟的受,也不管外人在不在,道:“渟渟,你可真为我着想。” “父亲大人平安归来,孩儿和娘亲都放心了。”嵇子温这才插了句话进去。 “对了,你可有给子温带东西?”黎渟。 “……”嵇宜修笑道,“这倒是没想起。” 嵇子温赶紧道:“没关系的,孩儿在府上什么都不缺,父亲大人已经对孩儿很好了。” 三人在厅中说说笑笑,嵇宜修和嵇子温帮黎渟打开盒子,全然无视那几个姑娘。 那些姑娘们脸色不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那幸福的一家,显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好像插一句话进去,就是打扰了人家幸福的第三者一般。 她们今日幸苦化好的妆,嵇宜修只扫了一眼,都没有想看第二眼的意思。满腔的激动心情,此刻消耗殆尽。 直到园儿说要吃午膳了,三人才说完。 黎渟和嵇子温先出去了,仆人进来收拾碎纸,嵇宜修坐到主位上,端来起黎渟刚才喝过的茶,低头呷了一口。 他脸上的神色不再像刚才那般温柔,眼里只有冷漠。茶盏被他放下,他也不看厅中的女子一眼,道:“你们可能还没听说过本官的手段,量你们不知情,这次就绕你们不死,但是,今后可能就是废人一个了。” 五个姑娘听到最后那句,全身都僵住了,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明明刚才还那么温柔的人,转眼间竟然变成了魔鬼,说着让人害怕的言语。 反应快的姑娘已经跪在了地上,惶恐地道:“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赵大人叫我们来的,我们马上滚,马上就滚,请大人不要惩罚我们!” 那些姑娘们都跪了下来,纷纷求饶着。而主位上的嵇宜修还是不看她们,又喝了口茶,随后才道:“来人。” “在。” “各打十板。” “是。” 嵇宜修对几个姑娘们道:“十板,至于会不会骨折,会不会死,本官就不管这么多了,看个人造化。” 说完,起身,一刻不停留离开这里。 姑娘们瞬间瘫软在地,面无血色。 嵇宜修走出侧厅,神色肃然,逐渐浮现杀意。 赵卫之。 阴魂不散,果然这种毒瘤不根除,就会时不时地恶心人。 之前掌握的证据不太足,没能把赵卫之彻底除掉。这次嵇宜修北上,恰好收集到了赵卫之致命的把柄,本来想的是到了合适的时候出击,但是现在看来,他要尽快了。 次日,皇帝归朝后第一次上朝,宣布了一件令众满朝文武震惊的消息——立八皇子千肆为太子! 太监念完以后,众官员面面相觑,似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不甘。 五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瞬,随后便恢复常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只要不是他当太子就好。 而六皇子则觉得是晴天霹雳,他登时就差点没站稳,幸好有旁边的大臣扶住,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这是事实。 他眼眶发红,血丝布满眼白,瞠目欲裂,那眼神着实可怖,站在他周围的大臣们觉得,他好像下一瞬就要杀人。 然而六皇子还是忍了下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 之前站六皇子的朝臣们心里非常不服,更加不甘心。之前辛辛苦苦为六皇子铺路,为六皇子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联手对抗五皇子,本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碾压五皇子是必然,谁知,竟然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反转。 措手不及,毫无准备,一点也没猜到皇帝心中所想,更想不到,这八皇子竟然暗戳戳地横插一脚! 皇帝决定的事,就算满朝文武都反对,他也不会改变,所以,众大臣只好暂时附和。 来日方长,只是立了太子,八皇子又没有什么靠山,再加之他本人也没什么能力,迟早是要被整死的。众大臣这么想。 这次的早朝比往日长了些,主要是将北上微服私访的事大致和朝臣商量了一番。 下朝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嵇宜修刚一走下玉石阶梯,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阴沉的声音:“嵇大人,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嵇宜修脚步顿住,嘴角扯出一抹笑,侧头看向赵卫之:“哦?此话怎讲?” 赵卫之狭长的双眼一眯,心里骂嵇宜修揣着明白装糊涂,狠得牙痒痒,黑沉着脸,道:“你把我送你的美人全部打成了残废,还借由北上的机会,撺掇皇上立八皇子那种庸碌的人为太子,好手段啊嵇宜修。我劝你一句,年轻人要懂得收敛,不要太强势。” 嵇宜修还是笑:“多谢赐教,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回答得很敷衍,说是赐教,实际根本没打算接受。 赵卫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恨不得将他的背盯出一个血洞。 皇宫大道上,嵇宜修笑容敛去,面容冰冷,心道:强势?你也看不到我强势几天了。 这次北上,嵇宜修根本没有极力推荐千肆,而是千肆自己表现不错,张弛有度,不过分展现自己,也不过分隐藏实力,而是在合适的时候,让皇上看到他的优点,很是得皇上的心。 的确是个玲珑心思之人,值得帮扶。 嵇宜修其实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后立太子,也是皇上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嵇宜修也没想到皇上会决定这么快,似乎有些急切。 今日见六皇子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恐怕又要将目标转移到千肆身上了,如果千肆顶住了六皇子的戕害,那太子之位,就帮他牢牢坐住。 赵卫之送美人反被辱之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官员们当成笑谈,而且再没人敢送美人去嵇府。 皇宫御花园旁边的一条道,是嵇宜修出宫的必经之路,他正思考事情,忽然,假山上传来一声惊叫。 他下意识看去,没看清掉下来的是谁,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 “啊!”一个女子稳稳被嵇宜修接住。 嵇宜修这才看清人原来是千喜。 他赶紧将人放下,随后疏离又严肃地道:“公主勿怪,下官无意冒犯,公主没事吧?” 千喜一副受了惊吓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等平复了心情,她红着脸道:“无碍,多谢嵇大人。” 怎么会这么巧? 刚好他经过,公主就从假山掉下?而且周围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嵇宜修冷淡地扫了千喜一眼,大概猜出了千喜的心思,心里不耻,但面上还是尊敬之态,道:“既然公主无事,下官便先走了。” 说完就转身准备走,身后千喜却忽然哎呀了一声,他眉头一皱,还是回头了。 只见千喜蹲下身,小脸皱成了一团,很痛苦地按住脚踝,“本宫脚崴了。” 嵇宜修冷笑:“那公主要下官如何?” 千喜抬起小脸,嗫嚅了下红唇,道:“送本宫到宫里。” 第27章 做你平妻 送到公主的寝宫里? 嵇宜修觉得这简直荒唐,他一个朝廷命官,公主又独自一人,他要怎么送?难道要抱着回去吗?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她千喜什么意思,嵇宜修心知肚明,这女子太天真了,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简单,如果他真要照做了,还不知道千喜会做出多出格的事,到时自己官位不保是小事,株连九族那就是大事了。 忽然,嵇宜修看到假山后面有太监的帽子一晃而过,他冷冷道:“过来。” 果然,那小太监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眼神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嵇宜修和千喜。 千喜瞪了小太监一眼,心道:这个没脑子的! 小太监走到了嵇宜修面前,他个子矮小,只能抬头看人,听嵇宜修道:“送公主回宫。” “是是是。”小太监诚惶诚恐,偷偷看了眼千喜,只见千喜正瞪着他,吓得他腿都软了。 之前公主让他们这些太监在旁边躲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结果还是被嵇宜修看到了,不得不出来。 这下违背了公主的意思,还不知道事后要怎么惩罚他们呢。 小太监心里苦,然而也没办法,只得用轿撵抬公主回去。 在念云宫外,嵇宜修看着千喜被送进去,止步于大门口,垂眸道:“公主,下官已经让宫女去叫太医,等会就过来了,若无其他事,下官便先走了。” “你且等等!”千喜才被放到床上,立刻坐了起来。她看向门口,只看得到嵇宜修被吹起的衣角。 其实她刚才稳稳被嵇宜修接住,根本没受伤,说脚疼就是装的,只是想让嵇宜修亲自送她回来。 除了不是嵇宜修抱着回来的外,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这下就更不能让他走了。 嵇宜修面色一沉,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都清楚公主此举不合礼仪规矩。 只听千喜接着道:“嵇大人,你进来。” “公主,万万不可,这不符合规矩。”嵇宜修。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本公主说进来就进来!”千喜微愠,两道秀眉皱起,她既然已经设计好了一切,就要按照计划进行,嵇宜修说什么都不许走。 嵇宜修正要开口,却见肩头两侧伸出长剑,护卫正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这是要逼他非进去不可了。 嵇宜修冷冷一笑,双手负背,长腿跨进门槛,被宫女带进了千喜的床前。 此时千喜脱去鞋袜,坐在床头,一双明艳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嵇宜修,然而嵇宜修从进来开始,就没看她一眼。 按本朝规定,男子看了女子的露出的私密地方,就必须要娶对方。 尽管嵇宜修没看,可是自他进殿开始,便是再也说不清了。 嵇宜修垂眸:“公主,下官不是太医,不懂艺术,治不了您的脚,不知公主让下官来所谓何事?” 如此冷淡疏离,跟以前看到的那个温和有礼的嵇宜修完全不一样。千喜望着他,非常急切地想在他的眼里看到那日他成婚时,春风满面、幸福美满的模样。 可是……完全没有,太冰冷了,就仿佛看到的是两个人般。 为什么,那样的温柔不是对她? 千喜暗暗抓住被单,她这辈子要什么没有,为何偏偏一个嵇宜修得不到,她不甘心,她堂堂公主,就该得到最好的。 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能放过,还要再争取最后一次。 她轻启红唇,道:“宜修……我知道你爱黎渟,可是她配不上你,她还有别人的孩子。我也知道你不会和她和离,你放心,我不是劝你休妻,我只是……” 嵇宜修眯起眼眸,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只见千喜忽然伸手抓住嵇宜修的衣袖,渴求地道:“我只是想做你的平妻!我不介意和别的女子共室一夫,只要那人是你,我什么委屈都受得!我……” “公主!请自重!”嵇宜修猛地甩开她的手。 千喜被他甩开,一双美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敢相信嵇宜修竟敢甩开她。 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卑微地求男子娶她,本就失了脸面,丢了皇家的脸,结果嵇宜修一点也不领情,把她的尊严一在踩在脚下。 这样的耻辱怎么能忍?! “嵇宜修,你当真敢如此对我?”千喜美眸发红,眼眶里含了点点泪花,但又强忍着不许流下。 那模样可怜至极,难以想象,这竟会是平时不可一世的公主。 嵇宜修面不改色,只是眉头皱了皱,道:“公主既然无事,那下官便走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似乎没看见千喜受伤的眼神,也听不见那质问的话。 “你走不了了。” 嵇宜修才走两步,便见大殿的门口早就被关上,房间里的宫女太监们也早就没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之前被护卫架刀进来,已经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当时其实有办法走的,只是那样做会让公主丢了面子,可现在,公主变本加厉,真当他嵇宜修没办法吗?! 嵇宜修眼底一片阴霾,背对千喜,沉声道:“公主,你这样做,高兴吗,你不觉得会让人反感吗?甚至是……厌恶?” 说着,转身。 只见千喜已经把华丽的外衣脱下,一双芊芊玉手正在解里面的腰带。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嵇宜修,眼泪已然落下,嘴唇颤抖着。 “住手!”嵇宜修眉头深深皱起,“如果你想用这样下作的方式让我娶你,那你就想错了,我嵇宜修有的是办法不娶你,还能保住自己的地位,但你的清白是否保住,那就另当别论了!” “!”千喜动作一僵,玉手开始颤抖,贝齿咬住下嘴唇,随后张开,艰难地道:“你说什么……你竟然如此无情,我……” 嵇宜修面色肃然:“看来公主很不了解下官,下官之所以能坐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定然心肠冷硬,手段无情,若是挡了下官的道,下官决不会善罢甘休。” 千喜全身一软,那些话犹如晴天霹雳,霹在她心头。这是她喜欢了很久的男子,这个男子一直都是淡然冷静,对人有礼温和的,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温和地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比之前亲眼看到嵇宜修迎娶黎渟还要令她绝望,至少那时嵇宜修没有这么无情拒绝她。 她的少女梦好像破裂了,之前的喜欢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说之前还觉得可惜,那现在就是绝望了。 千喜听说过嵇宜修的雷霆手段,可是,那也只是听说,当嵇宜修将官场上的手段用到她身上时,她就觉得可怕了。她一直都明白,父皇非常器重嵇宜修,是父皇的心腹。 她不能在朝廷局势紧张期间增添父皇的烦恼,而且……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嵇宜修。 千喜垂下金贵的头,用今日最后一丝力气道:“放人……” 嵇宜修走得决绝,出门的时候,看到太医正提着药箱等候,太医在看到嵇宜修从公主殿中走出的时候,一脸惊愕。 经过太医身边,嵇宜修道:“公主没受伤,不必去了。” 直到嵇宜修走出好远后,太医才反应过来,旁边的太监小心翼地道:“张太医,什么都没有发生,您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您也没来过。这是公主的意思。” 太监的话,让张太医想了很久,连走错了路都没注意到。他来的时候把汗水都跑了出来,生怕耽搁了,走的时候被那一幕惊到了,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总觉得自己要为此付出代价。 走路失魂落魄,磕磕绊绊。 这失态的一幕,恰好被后方不远的赵卫之看到了,他用质疑的眼神打量张太医:“张太医,你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浑身一震,脸色刷白,僵硬地转头,艰难地作揖:“下官见过赵大人。” 赵卫之眯起眼,盯着张太医,冷声道:“张太医,有心事?埋在心里可不好,不如说出来让本官给你开解开解?” “不……”张太医觉得现在自己很为难,他若说了,命不久矣,他若不说,命丧当场。横竖都是死。 “嗯?”赵卫之眼神越发危险。 张太医经受不住,连连道:“下官说、说……” 嵇宜修出了皇宫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户部尚书府邸。 此时嵇子温正在祁旧川的书房里。祁旧川伏案看公文,时不时用毛笔写上一写。桌案上摆放着一盘葡萄,嵇子温则在旁边剥葡萄皮。 晶莹大颗的果肉放在一个小碟子里,放不到三颗,就被祁旧川吃进了嘴里。 之前祁旧川让嵇子温剥水果,嵇子温心不甘情不愿,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知道反抗无效,和祁旧川讲道理浪费时间,索性也就照做了。 书房里安安静静的,忽然,一个下人惊惊慌慌地跑进来,道:“大人,首辅大人来了,在正厅等您。” 嵇子温手里的葡萄掉了,祁旧川“啧”了一声,不满道:“你小子怕什么,这是来找我的。赶紧把地上的葡萄捡起来吃了,浪费。” “捡起来可以,那给你吃。”嵇子温。 “滚,小子最近胆子见长啊,现在不跟你废话,待会回来收拾你。”祁旧川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潇洒地出去了。 嵇子温看着祁旧川离去的背影,心里忐忑,要是让父亲知道他在这里被祁旧川当仆人使唤,不知道父亲会多生气呢,那可丢了父亲大人的脸啊。 越想越担忧,真的猜不到父亲大人此时来祁府所谓何事,难道……是来带他回去的? 第28章 分店风波 嵇子温走到正厅不远处,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 “什么叫藏了你儿子?你儿子是自愿来的!” “是吗,那你让他出来,我亲自问他。” “他在你来之前就走了。” “没有!”嵇子温一步跨进厅中,看见父亲大人和祁旧川都看向他。 祁旧川瞪着嵇子温,欲言又止。 嵇宜修放下茶盏,瞥了眼祁旧川,又看了眼嵇子温。之前听黎渟说了这事,今日便来做个了结。 这祁旧川真是个甩不掉的麻烦,勾引他妻子不说,现在又拐了他的儿子。 “父亲大人,孩儿跟您回去。”嵇子温低眉顺眼地道。 祁旧川还没见过嵇子温有这样听话的一面。 “等等,来本府吃了这么多东西,就这样走了?” 嵇子温被气到:“是祁大人你非要让我来的,不是我主动要来的。” “本官不管,反正你吃了很多。”祁旧川一副无赖的模样。 此时嵇宜修站起身,走到嵇子温身边,回头对祁旧川道:“祁大人,你看是让我的暗卫出来露一面,还是我直接把嵇子温带走好呢?” 祁旧川嗤笑一声,“嵇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啊。” “我也不想,只是跟祁大人道理讲不通啊,”嵇宜修不想和他废话,看了眼嵇子温,“走。” “是,父亲大人。”嵇子温看了看祁旧川,随后转身跟在嵇宜修身后。 一大一小走出正厅,祁旧川眼神闪过不明情绪。 没人拦他们,大门也为他们敞开,嵇子温跟在嵇宜修身后不敢说话,只觉得今日父亲周身都是压制着的怒气,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点燃引燃的线。 在即将走到大门口时,迎面走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是才逛街回来,丫头小厮手里拿了不少东西。 瞧见嵇宜修和嵇子温,也不行礼,扬起下巴走过。 嵇子温在嵇宜修身后小声道:“这是祁大人的一个小妾。” 那小妾经过两人时,小声嘀咕了一句:“把夫人和野男人生的孩子当个宝,真是太可悲了。” 这声音不大,但是父子俩都听到了。 嵇宜修脚步一顿:“站住。” 他身后的嵇子温一震,知道这女子点燃了父亲大人的引火线。 那小妾不高兴地回头,然后不情不愿地施礼:“见过首辅大人。” 她以为是忘了见礼才被喊住的。她不怕当今首辅,因为祁旧川是他的死对头,首辅不敢把死对头的小妾怎么样。 只见嵇宜修慢慢回头,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盯出一个洞,让那小妾心里一颤,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嵇宜修双手负背,高大的身材本就压迫人,加之他自身散发的强大气场,生生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道:“本官和夫人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夫妻,当时夫人也怀上了本官的孩子,只是因为某个原因,和夫人分离了数载,如今妻儿重逢,何来野男人生的孩子之说?” 小妾一怔,没想到堂堂首辅竟然会跟她解释清楚,而且,这波折的过程,竟然如此让人动容。 嵇宜修继续:“若是照你这么说,那本官就是那个野男人了?” “不不是的,”小妾这才感觉到害怕,急得发慌,手足无措,“小女子不知内情,只是听别人这么说,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计较。”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 “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嵇宜修低头问她。 小妾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连忙道:“是真的,小女子真的是听别人说的,那些人都这么说,所以小女子才嘀咕了一句,大人莫怪,小女子现在才知道内情,才知大人你是个钟情的人。” 嵇宜修沉默了片刻,看了眼埋头不语的嵇子温,道:“你也知道京城都在这么说?” “……是。”嵇子温应了一声。 “那你……”那你为何不说,难道被人说是野男人生的孩子,心里不委屈难受? 嵇宜修在心里这么想。 看来,有些事情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就是会被谣传得不堪入耳。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还没走呢,本官这府还真是大啊,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出去。” 嵇宜修不屑回头看,直接对嵇子温道:“走。” 念云宫,千喜双目已经哭得通红,还带着一丝红肿,一双美眸失去了生机,看着某处许久。 忽然,宫女在禁闭的门口处道:“公主,京兆尹赵大人求见。” 千喜睫毛微微颤动,气若游丝:“进来。” 大门被打开,傍晚的余晖洒进大殿,将刚才死气沉沉的房间,照出了一丝暖意。 可这暖意并未让千喜焕发出生机。 赵卫之没进公主卧房,而是站在屏风处,道:“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最尊贵的女子,就应该得到最好的,若是得不到,不能让别人得到。” 刚才赵卫之已经从张太医口中得知,嵇宜修进了公主的卧房,不知两人在里面发生了何事。但一定是极其私密的。 不过,照嵇宜修那性子,是不可能和公主苟合的,那……应该是公主强求了什么,而嵇宜修没有答应。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千喜公主,就是赵卫之的盟友,有力的一把刀! 一席话戳到了千喜的痛处,她猛地抬眸,看向屏风处,开启干涩的嘴唇,道:“本公主如何,干你何事,滚!” 赵卫之抿嘴,后道:“若是下官能让嵇宜修的夫人坐大牢,您看嵇宜修会如何?” 千喜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直直地看着屏风。她现在已经不喜欢嵇宜修,反倒恨他,更恨得到了嵇宜修的黎渟。 黎渟让她堂堂公主变得如此狼狈,她又怎么甘心让黎渟好过?! 既然赵卫之有能力帮她,那她就和赵卫之合作一次。 “本宫和你合作。” 次日,全京城的公示栏上,张贴着首辅大人的自述。 百姓们围在公告栏上看,频频发出惊讶的声音。 “天呐,嵇夫人和嵇子温,竟然是首辅大人失散多年的妻儿!” “是啊,我还以为嵇大人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娶了他夫人,原来是破镜重圆啊!” “那这么说,嵇大人可真是一个专一又钟情的人。” “像我们嵇大人这样的男子,太难得了,嵇夫人可真幸福。” “你们听说了没,嵇大人的儿子嵇子温,十四岁就考上了会元呢,如今再过一年,就要去殿试了。” 周围的纷纷被吸引了过来,只听人又说:“嵇大人当初就是状元郎,若是他的儿子也中了状元,那可不得了啊,一家出了两个状元,那可是老天眷顾啊!” 大家纷纷也附和着。 在黎园宜修店铺,黎渟正和园儿商量着开分店的事,丫头们采购回来,将街上那些事道与黎渟听。 黎渟听了淡淡一笑,昨天嵇宜修告诉她,一直忘了要将事情说清楚,懊恼他们妻儿平白受了这么久的委屈,所以这次一定要昭告天下。 嵇宜修做事一向快狠准,说要昭告天下,真是一刻也不耽搁。 近日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光是一家店,已经不足以照顾周到。店里的东西都很平民化,所以来的女子越来越多。 必须要多开一家分店了,丫头们也要买新的训练,所以最近黎渟特别忙。 黎渟开分店的消息被广而告之,她还放出消息,说可以投资分店,以后赚的钱都是大家的。 这一消息出来,众多贵妇眼前一亮,亲自问询黎渟投资的事,越说越心动,于是在几天内,许多贵夫人都投了资。 不过这投的银两都不是很高,大家都在试水,毕竟这“投资”虽然听上去新鲜,但是个中利害,还是要权衡利弊。 这天,嵇宜修亲自到店里,黎渟将投资的事告诉他,问问他的意见。嵇宜修乍一听来也觉得新鲜,但是觉得风险挺大,支持黎渟的同时,告诉她须得小心谨慎。 京城里的商人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投资”,开始心动,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等着看黎渟的初次试水。如果效果好,那便学习效仿。 于是乎,黎渟开的分店全京城的都知道了,大大小小的商铺,以及姑娘们,都关注着分店。 过了年后,三月初,黎渟的分店在万众期待中开张了。 这分店的老板是园儿。 园儿第一次任命这么大的任务,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在分店剪彩的那一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黎渟鼓励她,相信她可以的。 分店的规模距离总店不远,规模没有总店大,但是里面的装潢和设施都一样不少,丫头也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 新开张的店,不少女子纷纷前来买药膏,做美容。 第一天自然是很忙的,不过园儿也不是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了,在黎渟的教导下,已经懂得如何掌控局面。 第一天安全度过,园儿第二口气也松了,但是她累并快乐着。她不仅是为了自己要做好这事,更是因为黎渟的信任。 要不是黎渟,恐怕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是黎渟让她找到了生命的价值,可以说,黎渟就是她的贵人,一辈子都报答的贵人。 前几天分店的确生意火爆,投资的贵夫人们跟着赚了不少,个个脸上笑开了花,这可把不少人看得眼红。 在第十天的时候,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让不少人大惊失色——“有女子用了药膏后,脸上长满了红疹!” 第29章 为爱劫狱 一夜之间,京城大部分女子的脸上长了红疹! 究其原因,都说是因为用了黎园宜修店铺的护肤药膏。 两家店铺的大门前,围满了人,水泄不通,仔细一看,全是蒙着面的姑娘。她义愤填膺,振臂高呼赔钱,还要求拿出解药消除脸上的红疹。 那些投资的贵夫人气势汹汹,带着家仆纷纷来控诉,大有一副今日不做个了结,就杠到底的架势。 她可都是拿银子投资了的,结果没挣到多少,反倒要赔钱,这能不让她愤怒吗。 此时也不管黎渟是不是首辅夫人了,反正得罪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看你首辅大人的位置还坐不坐得稳,看你嵇宜修还敢不敢保? 这些女子把店铺周边的道路堵住了,行人也没办法流畅行走,索性便在一旁看热闹。 有些商铺的老板,原本还打算效仿黎渟投资的手段,结果今日一看这后果,吓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人,毕竟黎园宜修店铺打从一开店起,生意就稳中向好,惹得那些胭脂水粉店生意日渐颓靡,几乎到了没办法做下去的地步。 如今黎园宜修似乎要倒了,他个个光明正大地拍手叫好。 店铺大门禁闭,黎渟和一众丫头站在店内,看着大门,神情担忧。 大门还在被猛烈拍打,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声讨和质问,让里面的丫头害怕不已。 “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这药膏就是按照以前的方子做的,为何会突然出事呢?” “夫人,现在怎么办,这门该不该打开?” “别打开,万一一打开,那些人就冲进来了呢”有丫头赶紧道。 “就算不打开,这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有丫头急得哭了出来。 这些丫头平均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平时安安分分做事,小心翼翼活着,为的就是平安一辈子,可不想被活活打死。 黎渟沉默着,柳眉微蹙,她现在担心园儿那边的分店怎么样了,不知园儿此时会如何处理,生怕园儿一个激动,酿成大祸。 此时前后门都被堵得死死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嵇宜修卯时就被八皇子千肆请去了,根本没办法将消息传递给他。 怎么办? 她该如何是好? 尽管黎渟知道这是有人陷害,但是她身处店中,毫无机会去证明清白。 就在黎渟觉得店铺大门要被踢坏之时,突然一切都停止了,瞬间安静下来。 丫头一愣,齐齐看向黎渟,又看向大门,抓住同伴的手,心里忐忑,额头冷汗滑落,不知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有丫头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会不会是大家走了?” 黎渟面无表情:“不可能。” 话音一落,“嘭”地一声,大门被一脚踹开,光线照射进店里,洒下三月的阳光。 虽然店铺是被照亮了,但是,丫头的心却是跌入到了谷底,因为……她看到来的人是刑部的衙役。 衙役佩刀前来,进入店铺后,分别站到两边,让出道路,神情严肃。 这架势,吓得丫头脸色刷白。 然而黎渟依旧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直视前方。 只见一个身着官袍的人背光而立,跨进门槛,是赵卫之,身后还有刑部侍郎。 赵卫之对黎渟露出讥笑,一双苍老的鹰眼格外阴鸷,他旁边的刑部侍郎刘礼道:“嵇夫人,跟本官走一趟吧。” 黎渟冷笑,看向赵卫之:“赵大人,好手段,暗杀我不成,就用这样下作的方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嵇夫人,话莫要乱说,本官从头到尾没有参与此事。事到如今,嵇夫人还是敢作敢当吧,”说着,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赵卫之就是趁着嵇宜修目前不知情下,赶紧把黎渟带到大牢,不然晚了可有变数。 命令一下,衙役立刻将店里的丫头押住,带着黎渟出店。 那些衙役不敢碰黎渟,她被夹在中间,走出店门时,看到两旁蒙着面的姑娘,全部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对于女子来说,爱美是天性,既然花钱美容,必然是希望变得更好,然而却因此毁容了,自然愤怒。 黎渟心里堵得慌,最后回头看了眼店门,店门被封条无情地封上,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尚书府里,祁旧川听下人说了此事,猛地站了起来,将小妾刚端来的鸡汤弄洒了,烫到了小妾的手,她尖叫了一声。 祁旧川置之不理,猛甩衣袖夺门而出。 在刑部大牢,丫头全部穿着囚服,瑟缩在一团。忽然,牢房门被打开,狱卒又带了一些人进来。 “园儿姐姐!” 丫头看到园儿来了,伤心地哭了起来,纷纷围上来抱成一团。 园儿双眼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环顾了一圈牢房,问:“夫人呢” “夫人……夫人被带去审问了。” “多久了?!”园儿。 “有一阵了,也不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丫头哭哭啼啼的。 刘礼和赵卫之一起审问了黎渟许久,什么也没问出来。 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的,赵卫之不过是想先折辱折辱黎渟罢了,然后再到牢里动用私刑,看黎渟那柔弱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就在衙役押着黎渟下去之后,赵卫之如意算盘打得正好之时,他的属下忽然匆匆跑来:“大人,小姐她的脸上也全是红疹,此时正在房间里乱砸东西!” “什么?!”赵卫之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也被波及了。 他记得赵妃霖是不用那些便宜的东西药膏的,难道……只是自己这么认为而已! 赵妃霖可是赵卫之心头的宝,疼惜得不得了,如今被波及,他觉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时赵卫之就是抓住千喜公主的恨意,教唆公主派人在黎渟货源里下药,那药不致命,但是极其反复无常,会让皮肤瘙痒难耐,长出红疹,忍不住抓挠,若是忍不住,会将脸抓烂。 千喜派去的人做事天衣无缝,没留下把柄,效率极高,提前让京中女子得病。 赵卫之当时心里大爽,这一招借刀杀人,他本以为算得极好,决不会牵涉到自己身上,嵇宜修就算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可万万没料到,出事的还有自己的女儿。 公主下的药,赵卫之没问是否有解药,此时他是一刻也等不了,匆忙赶回府中,生怕女儿把脸抓烂了。 祁旧川赶到牢房中时,黎渟已经穿上囚服坐在牢里了。 只见黎渟一人独在一间牢房,脸部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并没有害怕,相当淡定。 黎渟双眸闭上,回想起第一世的情景,当时她也坐过牢,不过原因是因为“弄死了”公主的宠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时嵇宜修费尽心机才救她出去,不过她已经被刑部的严刑拷打弄得半死不活。 如今又是坐牢,她却没有害怕,毕竟是死过两次的人,这点心里素质还是有的。 祁旧川看了这么久,终于出声了:“你……还好吗?”他没有看见黎渟身上有伤,心稍微放下。 “挺好的,祁大人何必来这种地方。”黎渟没有抬起头。 那样柔弱的身子,被宽大的囚服套在里面,显得格外娇小,让人无比想要拥入怀中温柔对待。 祁旧川刚才让狱卒开门,可没人有钥匙,因为黎渟牢房的钥匙被赵卫之的人收了。 他猛地抓住牢柱子,眼底一片阴霾:“黎渟,这就是你嫁给嵇宜修的代价,如果当初你跟了我,决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黎渟笑了:“祁大人,你把我和嵇宜修的感情想得太浅了,你也低估了嵇宜修,他一定会来救我,你不必在此了,回去吧。” 她早在被衙役夹着出店门的时候,便暗示暗影去告诉嵇宜修,此时嵇宜修应该快到了。 “你就这么相信嵇宜修?” “自然,他是我夫君。” 听到“夫君”二字,祁旧川觉得无比刺耳,他自嘲一笑。他一刻不停留地赶来救黎渟,可她却一点不领情,心心念念的全是嵇宜修。 可嵇宜修此时在哪儿? “嘭!” 一声巨响,整个牢里所有犯人都听见了,吓了狱卒一跳,纷纷起身前去查看。 祁旧川也走出去,黎渟抬起头,她知道,嵇宜修来了。 刑部大牢的铁门被破坏,衙役挡在门口,而在他对面,是一群佩刀护卫,为首的则是嵇宜修。 嵇宜修脸色铁青,双手负背,没看这群衙役一眼,道:“杀光!” “是!” 身后一群护卫得令,挥起长剑向狱卒袭去。 嵇宜修高大的身影进入昏暗的牢中,每一步都很沉重。 他,要劫狱。 谁也不能阻挡他。 八皇子千肆刚登上太子之位不久,地位还不够稳固,但是他依然选择派护卫助嵇宜修一臂之力,这说明,千肆在赌,赌最后嵇宜修赢。 狱卒完全不是护卫的对手,三五下就全被杀光在地,大牢门口横尸一片,血洗牢门,连个通风报信的都没能溜出去。 祁旧川没走几步便看见嵇宜修走来,浑身带着摄人的压迫感,这样的嵇宜修他不是没见过,但是,这一次,他觉得格外可怕。 等等,嵇宜修劫狱?! 他敢劫狱?! 祁旧川被嵇宜修看了一眼,难得被那气场压住,他心头一震——嵇宜修敢为了黎渟劫狱,而他,却没想过,应该说是不敢为黎渟劫狱。 呵…… 祁旧川笑了,笑容苦涩,口口声声说能保护黎渟,可是,他却做不到嵇宜修敢做的。 他明白了,黎渟说的是对了,他低估了两人的感情,毕竟他相爱了十几年,从未停止过! 他祁旧川算什么? 嵇宜修和祁旧川擦身而过,走到牢门前,拿过护卫的剑,毫不犹豫地砍下锁,踹开牢门,扑过去抱住黎渟。 “渟渟,我来晚了……” 他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黎渟全身都很软,靠在他怀里:“你来了就好,带我回去,带我的丫头回去。” “好。”嵇宜修将黎渟抱起,让黎渟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在众护卫的簇拥下走出。 祁旧川望着嵇宜修抱走黎渟的身影,低下了头。 内阁首辅劫狱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刑部尚书震怒,大骂刘礼没用。 京城百姓也听闻了此事,纷纷抗议不满。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她黎渟是首辅的妻子又如何,还不是应该被惩治。 对黎渟的不满,连带着迁移到了嵇宜修身上,京城沸反盈天,一时间压制不下。 皇帝很快也得知了此事,对嵇宜修的做法愤怒非常,龙颜大怒。认为嵇宜修恃宠而骄,平日就是待他太好,权利太大,以至于无视本朝法律,更加无视他这个皇帝! 五皇子见缝插针,赶紧上奏太子也参与此事,在奏折里将大部分过错全部推给太子,言语之间表达出,是太子纵容首辅,包庇首辅,于是乎首辅才做出这样的事。 朝廷中看不惯嵇宜修的官员终于逮住机会,大肆弹劾他,将以往的一些小错,添油加醋,然后联系今日这事,通通上奏皇帝,恨不得一脚将嵇宜修踩死。如此一来,嵇宜修就再也翻不了身,也就再没人敢威胁他了。 一朝失势,佞臣弹劾,他嵇宜修也算是奇人一个了。 不过奇怪的是,平时最看不惯嵇宜修的户部尚书祁旧川,这次却没有参言。 皇帝立刻传召嵇宜修和千肆,以及赵卫之、祁旧川、刑部等人进宫。他务必要问个清楚。 在念云宫躺着的千喜听闻此事,猛地坐起,她万万没料到嵇宜修为了黎渟,劫狱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这是在自毁前途啊! 而且,她是制造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若是被查出…… “噗——!”千喜心头一哽,吐出一口鲜血。 第30章 真相大白 嵇宜修把黎渟放在床上,脱去她身上的囚服,见黎渟眼睛闭上,似乎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两道秀眉拧着。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头,温柔拨开汗水打湿的头发,低头吻她的唇。 他把黎渟接到京城,是为了让黎渟享福的,不是让她担惊受怕,被别人伤害的。 心里的愧疚感让嵇宜修很难受,像是有一把尖利的刀,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一般,疼得他心一抽一抽地难受。 在没有黎渟的十几年里,嵇宜修过得不快乐,把思念黎渟、寻找黎渟,当做动力,使他不断地想要变得强大,然后用己的势力去寻找爱人,然后保护爱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看不得好好的朝廷,被一群心怀不轨的佞臣污染,所以他从来不给那些官员面子,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 朝廷中清廉的官员也有,只是少,他希望朝廷能一片清明,可是,己一人之力始终不敌众,希望八皇子千肆将来登基以后,整肃朝纲,那他就功成身退,他也累了,只想和爱人平淡安宁,白头偕老。 此时,属下紧急前来,道:“大人,皇上急召。” 嵇宜修站起身,叹了口气,眼底的柔情消失无踪,他还是触到了皇上的逆鳞,只是来得如此之快。 “走吧。” 千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从她和赵卫之合作后,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一方面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一方面又恨嵇宜修和黎渟,两种极端的想法在她脑海冲撞,使得她痛苦不已。 如今听说父皇龙颜大怒,这件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她感到非常害怕,开始后悔。 宫女见公主脸色苍白,神情颓靡,赶紧跑过来扶住。这才发现公主身体虚弱得不像话。 千喜道:“快,给本宫更衣……梳妆,去父皇御书房……” “公主,您生病了……” “快!” 御书房内,一众大臣及太子跪在地上,房内无人敢说话,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皇上嘴唇紧抿,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他两鬓已经全白,近年来苍老了不少,最近老得也越发快了,但那双眸子依旧如此锋利。 “嵇宜修,你让朕好生失望!” 嵇宜修缓缓抬头,对上皇上的目光:“皇上,臣有罪,请责罚。” 他一点不为己辩解,一旁的祁旧川和太子千肆齐齐看去,欲言又止。这可不像嵇宜修啊。 就连赵卫之都怔住了。 皇上被嵇宜修这话气到,他竟然一句也不辩解,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往嵇宜修扔去。 “咚”地一声,那东西砸在嵇宜修额头,鲜血流了下来,滑过他的侧脸,滴在西域进贡的地毯上。 那东西落在地上后,大家才看到那是皇上的砚台。 太子眉头一皱,对皇上道:“父皇,此事嵇大人做得固然有错,但是,万一这一切都是歹人设下的圈套,抓住嵇大人的弱点,让他不得不中计呢?” 赵卫之横去一眼,他知道太子和嵇宜修关系密切,帮着嵇宜修说话也正常,不过,再帮着又怎样,还不是查不到他的头上,一切都是公主做的。 皇帝黑沉着脸。 嵇宜修道:“太子殿下,别说了,这件事就是臣的错,臣甘愿受罚。” 他不卑不亢,没擦掉侧脸的鲜血,看起来是如此触目惊心,他道:“皇上,此事下官已经派人查探出,但是,臣不希望您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所以,请皇上惩罚!” 他说完,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赵卫之越来越觉得奇怪,这可不像嵇宜修啊,为何嵇宜修不把问题都甩在他身上呢,他都已经想好了反驳的言辞。 皇上一听这话,明显听出不对劲,什么叫“不希望他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而且,为何嵇宜修不许太子说下去,似乎在隐瞒什么。 其实在嵇宜修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皇帝就相信嵇宜修是无辜地,可是,嵇宜修为何要将过错都揽在己身上,难道他不想洗清冤屈? 此时太子也道:“父皇,请您不要再追问了。” 两人一唱一和,祁旧川都觉得这……好像是在欲盖弥彰,越不想让人知道,就越让人好奇,到底幕后主使是谁? 皇帝眼睛一眯,站起身来,走下去,看着嵇宜修道:“说,是谁?” 千喜在门外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身体僵住了,化好的妆也掩盖不了她菜色的脸。 赵卫之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赶紧道:“皇上,这事就是嵇宜修做错了,没谁叫他劫狱,是他己带着太子给的护卫去劫狱了。” 这时还不忘拉太子下水,赵卫之可真会罗晋下石啊。 嵇宜修余光看了赵卫之一眼,冷静地道:“皇上,是臣己要去劫狱的,如果被陷害进大牢的不是黎渟,那臣宁死也不会去劫狱。” 嵇宜修把问题拉回重点,皇帝追问:“朕命你必须如实说,幕后主使是谁!” 到底谁陷害了黎渟,为什么要陷害首辅的妻子? 动机是什么? “嘭”地一声,大殿门被撞开,千喜提着裙子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皇帝的衣摆,双眼通红:“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做错了……您……” “啪——!”大掌毫不犹豫地扇在千喜娇嫩的脸上,生生将千喜打趴下,血从嘴角流出。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嵇宜修扫了眼千喜的惨状,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一幕恰巧被赵卫之捕捉到,他心头猛地一震。 好个嵇宜修,好哇,原来刚才都是装的,什么主动认罚,什么不希望皇上知道幕后主使,和太子一唱一和,原来都是为了引出即将发生的事,迂回地洗脱己的罪责。 这比直接说出幕后主使是千喜公主,效果还要好。 千喜被打得头脑发晕,好半天才回神,抬头对上皇帝可怕的眼神。 皇帝在千喜冲进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都是己的好女儿做的,是啊,她的动机最大,她才那么恨黎渟。 但是,己的女儿虽然会有坏心思,但是也不敢做出伤害黎民百姓这样的事来,定是有人…… 教唆! 皇帝瞳孔一缩,眼神可怕到让人胆寒。 千喜不敢再去拉父皇的衣摆,眼泪无声地滑落:“父皇,儿臣一时鬼迷心窍,酿下大错,求父皇开恩呐……” “皇上,公主心思单纯,最是容易被坏人利用,所以,微臣不怪公主,只恨那教唆之人。”嵇宜修。 赵卫之觉得己陷入了别人的圈套,深渊一点一点包裹全身,从脚底慢慢往上冰封。 皇帝听嵇宜修如此一说,明白嵇宜修之所以把罪责揽到己身上,是为了保护被利用的公主,而己……还错怪他目中无人,用这么硬的砚台砸了他的额头。 此时嵇宜修脸上的血迹,让皇帝心里越发愧疚,他为难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良臣,伤了良臣的心。 越是愧疚于嵇宜修,就越是恨背后教唆之人。 皇帝拳头紧握,他深知己也被教唆之人利用了,他生平最恨有人利用他! “皇妹,那背后教唆你的恶人究竟是谁,你莫要欺君!”千肆施压。 千喜哪里还敢再欺君,看都不看赵卫之一眼,赶紧道:“父皇,是京兆尹赵大人!” 赵卫之浑身一震,僵在原地。刑部尚书见势不好,想起是赵卫之让他去抓黎渟的,赶紧摆脱共犯的嫌疑,道:“皇上,微臣听信了赵大人的一面之词,真以为是嵇夫人害了京城女子,故而一气之下,才让侍郎去抓人的,微臣有错。” 树倒猢狲散,赵卫之此时才是真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皇帝脸色黑沉得可怕,嵇宜修心里暗笑,随后道:“赵大人,您这么多年来做的错事,一桩桩,一件件,难道没有让你感到害怕?如今却是变本加厉,害到公主头上了,关键是,你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了京城的百姓。所有的错事加起来,足矣让你下地狱。” 赵卫之突然吼出:“你可有证据?!” 就等他这句话,嵇宜修道:“然有。” 他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摊开在地毯上。周围的人都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有非法所得的地契、肆意杀人灭口的证据、和工部尚书合作偷工减料的建筑……等等,每一件,都构成犯罪。 皇帝眼前有些发黑,难怪近年来桥梁决堤、房屋倒塌的事那么多,原来是赵卫之在背后捣鬼。 “诛九族!示满城!”皇帝说出这句话时身体都有些虚脱。 “皇上,冤枉啊!”赵卫之凄厉地喊。 他好恨嵇宜修,刚才一切的铺垫,不过是为了将他所有的罪证公布而出。 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皇帝已经怒到极致。 嵇宜修摸清了皇帝的性子,先是委屈己,先抑后扬,再迂回引出一切,为的就是整垮赵卫之。 赵卫之绝望了,原先打的如意算盘此时化为乌有。他还想着赶紧回去治女儿的脸,可现在,他恐怕已经看不到女儿了,还连累了女儿。 他深深明白,什么叫后生可畏。 最不该的,就是和嵇宜修为敌。 赵卫之再也反驳不出一句话,被护卫拖下去。 皇帝不打算放过千喜,道:“伽列国请求和亲,朕允了,择吉日送嫁。” 千喜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大臣们前后从御书房出来,嵇宜修抬头看湛蓝的天空,深邃的眼眸清明一片。 太子千肆走在他身旁,对他露出一个笑。嵇宜修也笑了,两人心照不宣。 这次配合得天衣无缝,让赵卫之彻底翻不了身。 次日,京城百姓们得知了事情真正原因,纷纷将怒火转移到赵卫之身上。一听说要在午门斩首,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要去看。 皇帝经过此事,为了安抚黎渟,特赐亲手写的牌匾送予黎渟店铺。 百姓们看着皇帝赐的牌匾,心中激动不已,这是何等的殊荣,这也让其他商铺望尘莫及。 黎渟只休息了一天,便赶紧回到店里,她要制作出消除女子脸上红疹的药。 和京城名医一起研究药材,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制作成功,让第一批受害者使用,最终效果甚好,只是会有一点痕迹。 黎渟让姑娘们免费到店里美容,消除留下的痕迹。 这让那些姑娘们心里感动。之前撤资的贵夫人们心里愧疚,纷纷主动前来继续投资,并且加大了投资的银子。 这场风波过去,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最后有惊无险,反而还让店铺的生意水涨船高,口碑又打了出去。 黎园宜修在京城彻底立足,再无人敢撼动其地位。 嵇子温听说这次事件,祁旧川也帮忙了,于是第一次主动门拜访,想好好道谢。 去了祁府,祁旧川就不让嵇子温走了,使劲留住人,各种好吃的好喝的给嵇子温,还承诺不欺负他,前提是多玩几日。 嵇子温心里有点后悔,赶紧道:“不可,再过不久就要殿试了,我要好好看书,父亲大人也不想我总出来玩。” 心道:你忘了那日我父亲是如何不给你面子的? 祁旧川伸手一拍嵇子温的脑袋,笑道:“小子还在我面前装老成,反正都是读书,在我府上读不是一样?再说了,你只听取你父亲的教导,不听取别人的教导怎么行,学习就是要多多参考。” “算了。”嵇子温不想和他废话,道理也讲不清,干脆走人。 “站住,你个臭小子,本官这是要教你呢,多少学子想让本官教,本官都不教,你还不稀罕?” 嵇子温犹豫了,他仔细想想觉得可以,这段时间父亲很忙,一有时间就去娘亲那里,他不想总是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还不如打扰祁旧川呢,而且对他殿试也有帮助。 祁旧川以为嵇子温不愿意,又道:“保你考上状元!” 第31章 再生一个 赵卫之满门被抄,他的人头被挂在午门之上。 近乎满城的百姓都来“瞻仰”他的头,毕竟他曾是京兆尹大人,权势滔天,掌握着无数人的生命,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 百姓们并没有为他的惨死感到悲哀,反倒异口同声地说死得好。 以前赵卫之背地里喝百姓的血,吃百姓的肉,没人敢吭声。如今赵卫之踢到了首辅大人这块铁板,翻出了种种旧账,这才一举把这毒瘤割下。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自从赵卫之死了,黎渟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毕竟以前每天都在担心有人暗杀她,如今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过了段时间,那些姑娘们的脸,在店里日复一日修复、美容,几乎消除了留下的痕迹,有的皮肤还越发好了。 姑娘们也不好意思不花钱做美容,毕竟坏事都是赵卫之和公主做的,而黎渟是无辜的,现在黎渟还免费帮大家修复,太惭愧了。 有姑娘到柜台处,握住黎渟的手,连连感谢:“嵇夫人,您人美心善,我们之前骂你的话,千万别放心上。这美容的银子,我们还是要拿。” “是啊,嵇夫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嵇夫人……” 围过来感谢的人越来越多,黎渟站起来安抚她们内疚的心,忽然,人群中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黎渟好奇地看去,见嵇宜修来了。 他应该是才下朝,没换官服,直接来到了店里。那身深紫色的华贵官袍,穿在他身上犹如仙山上的神明,高大的身影立于满是女子的店里,瞬间将店里照得明亮光辉。 嵇宜修双手负背,清俊的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满含柔情,犹如冰雪消融,仿佛可远观而不可触摸的神明降临人世,只为看一眼心爱之人。 这样的首辅大人,姑娘们几乎是在梦里才能看到,而如今,就在眼前,她们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 如果,首辅大人那眼神是看着她们自己的,那该多幸福啊…… 黎渟看到嵇宜修,微微笑了一下,道:“来这么早?” “等不及了,想看你。”嵇宜修说着,迈步走过来。 姑娘们给嵇宜修让了一条道,用迷恋的眼神望着嵇宜修。 只见嵇宜修走到黎渟身边,有力的臂膀一手揽住黎渟的腰,那腰盈盈一握,柔软如蛇。 嵇宜修低头在黎渟耳边,小声说:“渟渟,昨夜在床上累了一晚上,你还有力气来店里?” 黎渟脸一红,粉拳打在他胸膛,两条秀眉一皱,她觉得嵇宜修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首辅大人有多严肃禁欲呢。 “你来就是说这事的?”黎渟。 “当然不是。”嵇宜修。 黎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姑娘们个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把她看得头皮发麻,赶紧让旁边的丫头坐店,她则拉着嵇宜修进了店铺后院。 两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黎渟脸还是红着,她忍不住又打了下嵇宜修:“你不怕别人听到?” “这有什么。”嵇宜修笑着抓住她的手,顺势搭上了她的脉。 黎渟:“这是做什么?” 嵇宜修:“你这段时间没来葵水吧?” “……”黎渟懂嵇宜修什么意思了,她道,“没有,难道……” “渟渟,”嵇宜修认真地看着黎渟,“再给我生一个吧,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就好。” 黎渟拍开他的手:“你这是嫌弃子温是男子了?” “当然不是,我想儿女双全,妻子永远伴身。”嵇宜修拨了拨黎渟的发丝,“坐我腿上来。” 说着,就将人轻松抱到了腿上,臂膀抱住娇柔的人儿,下巴搁在她肩窝,道:“渟渟,生一个吧,等我们百年之后,子温在世上也有个至亲之人。” “好。”黎渟。 “而且……”嵇宜修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待子温高中,入仕途,当了官,我便功成身退,带着你和女儿辞官回乡,过着田园无限好的生活,你看可好?” 黎渟扭头,对上嵇宜修的目光:“你可是真心?真愿意舍下来之不易的内阁首辅之位?” 嵇宜修顺势轻轻啄了啄她的脸颊:“首辅之位于我,不过是为了找到你的途径,其次便是肃清朝廷中的一些毒瘤。可是,朝廷永远都不会真正清明,我已经不想再争斗了,累了,只想和你平静地在一起。” 黎渟沉默了,她垂下头,原来嵇宜修这些年来这么累,是啊,首辅之位看着光鲜,实则背后暗藏无数危险,没有谁能保证一辈子平安无事。 第一世时,她死了后,嵇宜修如何了呢? 黎渟猜想,嵇宜修应该也撑不下去了吧。 她捧住嵇宜修的脸,温柔地道:“好,我们到你之前接我的那个村落,那里可美了,我……” 黎渟说起曾经的生活,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动人,她娓娓道出田园风光有多美,嵇宜修则一直看着她,眼里深藏一丝不明情绪。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 很快到了嵇子温殿试的时候。 黎渟坐在满是金香兰花的院里,小腹已微微隆起,她伸手抚上肚子,笑着道:“孩子,你兄长去殿试了,你要祝他一帆风顺啊。” 丫头在黎渟身旁,将鲜美的鱼汤盛到小碗里,碗里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她递给黎渟,道:“夫人,大少爷一定会中状元的。” “我倒不求他能中状元,只要考得好就行,也不枉这两年多来,他父亲的悉心指导。”黎渟喝了口汤,觉得有些腥,放下了。 自从得知怀有身孕,黎渟就很少去店里,有园儿在,她很放心。 园儿跟了她两年多,一直忠心耿耿,尽心竭力,若是将来有一天真的回乡了,那两家店便让园儿接着代为看管,钱财也她得一半。 黎渟这么想着,也觉得是该为园儿某一门好亲事了。 就在黎渟和丫头们闲聊间,罗管家面如菜色,匆匆跑来,在路上甚至还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丫头笑着道:“您小心点,可别真摔了。” 罗管家今日可没功夫和丫头拌嘴,他直接跪到了黎渟面前,道:“夫人,暗影传来消息,说、说……” “说什么?”黎渟心口突然有些堵,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 “说……大人透题给大少爷,而大少爷被人当场抓住作弊……”罗管家声音都在发抖。 “!”黎渟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突然无力,心脏快要被压坏。 “夫人!”丫头赶紧扶住黎渟。 罗管家吓了一跳,也赶紧上前扶住,只听黎渟道:“那现在如何了?” “现在……皇上应该震怒,取消了大少爷的考试资格,而大人则恐有罢职之难……”罗管家实在不想说给黎渟听,但是他又不敢骗黎渟,这事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黎渟忽然痛哼了一声,捂住小腹,嘴唇发白。丫头吓得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夫人,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大人和大少爷富贵在天,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罗管家也赶紧道:“是啊,太子也在极力为大人和大少爷说话,这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凭大人的本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黎渟当然知道是被陷害的,她最是了解嵇子温,再怎么也会不做出作弊这种下流的事,更不会在天子眼下撒野。而嵇宜修,更是不可能给儿子透题。 呵…… 果然嵇宜修说的是对的,身在官场,无时无刻都要以防奸人陷害,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圈套。除了抽身其中,再无其他办法解脱。 嵇宜修这么多年来在朝廷树敌不少,就算今日这个不陷害,明日那个也要陷害。 看似诛了赵卫之的九族是杀鸡儆猴,实则是让一众大臣更加敌视嵇宜修,因为若是不害死嵇宜修,那嵇宜修就会来害死他们。 先下手为强。 黎渟揪住衣服,眼眶发红,努力站起来,她道:“更衣,我要去皇宫。” “夫人,不可啊!”罗管家。 “更衣!” 不容置喙,丫头也只得匆匆给黎渟换衣,扶着黎渟往府门走。 大门打开,黎渟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人,那人长身玉立,身着明黄色衣袍,尊贵无比。 当今能穿金色之人,除了皇帝,便是太子了。 太子千肆。 “夫人。”千肆跨进门槛,对黎渟行了一礼,按照如今他的身份,是不用跟黎渟见礼的。 黎渟看着他,道:“太子屈尊前来,所谓何事?” “本宫有要事需要私下和您谈谈。” 黎渟沉默。 在无人的花园里,黎渟和千肆面对而坐。 千肆扫了眼黎渟的小腹,随后道:“夫人莫太过担忧,小心着肚里的孩子。嵇爱卿和嵇子温性命无虞,放心吧。” “您就这么肯定性命无虞?”黎渟问。 千肆:“自然,因为……这次陷害嵇爱卿的不是别人,而是……” “是谁?” “是本宫的父皇,一国之君,当今圣上。”千肆说完这句话,眼里染上了悲哀。 黎渟震惊了,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满是难以置信,艰难地道:“……什么?” 千肆喝了一口茶:“你想,以现在嵇爱卿的地位和权势,朝中哪个大臣敢和他对着干。嵇爱卿又是那样一个有九窍玲珑心的人,怎会让奸人在殿试时整他?除了皇帝,谁还敢构陷他?而他,又怎会不知是皇帝在害他?” “为什么……会是皇上?”黎渟眼泪滑落。 “因为嵇爱卿已经功高盖主了,父皇不想让他的儿子也进入仕途,否则,满朝文武,将不会再是他们父子的对手。也就没有大臣可以制衡他们,一旦臣子的力量没了制衡,那就会成为皇帝的威胁。” “可是嵇宜修他马上就要辞官了啊!”黎渟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她为嵇宜修鸣不平。 明明嵇宜修就要功成身退,明明他为皇帝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明明他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为何,到最后竟是皇帝害他?! 难怪之前嵇宜修说要辞官回乡,原来他早就知道皇上忌惮他了。他那样聪慧的一个人,跟了皇帝这么多年,早已摸清了皇帝的想法,怎么会不知皇帝今日会构陷他,他这是在主动进入圈套啊! 黎渟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 千肆叹了口气,道:“夫人,他们会平安回来的,毕竟,父皇不是想要他们死,而是警告他们。嵇爱卿这些年为朝廷做出的贡献,父皇心里清楚,所以,不会为难嵇爱卿……” “你别说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黎渟擦掉眼泪。 皇帝无非就是不想嵇宜修再待在朝廷,只要嵇宜修走,那便什么事都没有。 哼,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心。 尽管曾经皇帝有多么器重嵇宜修,也依然是防着嵇宜修的。器重,也不过是利用的另一个说法,一旦有了威胁,还是不留情面的。 千肆站起身,抬头看天,有一群鸟儿飞过,他道:“天,会亮的。太阳,会一直照着心中有光的人。离开,不一定是坏事。” 天,还是那么蓝。 黎渟起身,也抬头看天,道:“其实,你也希望嵇宜修走吧?” “!”千肆浑身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2章 回归故里 千肆僵硬地回身,看向黎渟,只见黎渟眼底的阴霾已消散,逐渐焕发出生机。 她缓缓道:“是他将你送到太子之位,还为你铺设好了登帝之道,你心里是感谢他的,可是,你也忌惮他,对吗?” “……”千肆沉默,随后道,“本宫没害过他。” “我知道,但是,皇上也知道你忌惮嵇宜修,他担心将来你登基了,嵇宜修会掌控你,使你变成傀儡,索性他就来做那个坏人,为你除去威胁。”黎渟道。 花园里有小虫的叫声,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千肆迎面受风,他笑了,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黎渟也笑了,她豁然了,只要嵇宜修和嵇子温好好活着,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只听千肆又道:“嵇爱卿,会恨本宫吗?” “不会,”黎渟抚摸小腹,“他心中有山海,眼里有天空,身边有妻儿,想得通透,活得潇洒,一生那么短,无暇再顾其他。” 千肆垂眸,轻捻手指。 帝王之位,一定是他千肆的。 如今五皇子已经去了封地,而六皇子被他和嵇宜修联手打击得势微,没有平底反击的余地。 其他皇子嘛……小的还很小,大的早已去了封地。 皇位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他应该感谢嵇宜修,但是,仅此而已。 让嵇宜修远离朝廷,的确不是坏事,因为,保不齐哪一天,他登基后,再来亲自对付曾经的恩人。千肆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千肆走后,黎渟便一人独坐卧房,静静等待父子俩回来。她轻轻抚摸小腹,还好刚才肚子只是痛了下,没有伤到孩子。回想起第一世,她根本没机会怀第二个孩子。 门外有丫头通传大人回来了。 黎渟一下子站起,夺门而出。 只见父子俩站在院中,直视黎渟,眼里满含千言万语,然而嘴边什么都没有说。 嵇子温如今已满十六,站在嵇宜修身边,只稍微矮了一点,少年气逐渐消散,越发沉稳了,骨架已然张开,肩膀也宽了不少,那张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越发俊美。 他眼眶有些红,眼白里夹杂着点点血丝,在看到娘亲的那一刻,气息有些不稳,孩子气的那一面还是在娘亲面前露出。 嵇子温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到,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黎渟看向嵇宜修,露出一个温柔如春风的笑:“回来了,累吗?” 嵇宜修抿嘴,他面容沉静,倒没有嵇子温那般沉重,而是如平静的大海一般,深而幽静。 他道:“不累,渟渟,我们进去说吧。” 三人坐在卧房的圆桌里,门一关上,整个房间都是他们三人的世界。 黎渟见嵇子温不敢抬头看她,叹了口气:“男儿有泪不轻弹。” “娘亲……”嵇子温抬头,眼眶越发红了,“孩儿没有作弊,父亲更没有给我透题。” 黎渟覆上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我都知道,我相信你,别人怎么说无所谓。” 嵇宜修看着黎渟:“渟渟,别担心,我们没有性命之忧。” “父亲他被皇上罢职了!”嵇子温道。 “没关系,预料之中。”嵇宜修拍拍儿子的肩。 嵇子温十分不理解,他还在深深自责内疚中。 黎渟道:“太子来过了。” 嵇宜修一怔,垂眸,喉结动了动,在华贵的衣襟料子上摩擦了一下,他忽然没来由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带着一丝讽刺。 “他……像极了当年的皇上。” 是啊,都是如此的心机深沉。 嵇宜修知道,千肆把事情都跟黎渟说了,而看黎渟的样子,似乎也接受了,比他想得要坚强。 他的渟渟心境的确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比他想得还要开阔,还要理智,还要豁达。 原本还担忧黎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黎渟挽住嵇宜修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道:“我想回乡下了,那里没有人害我们,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明争暗斗,只有美丽的大自然,还有亲切友爱的邻居。” “好,待我把这里都料理好后,我们就回去。”嵇宜修抚摸她的头发。 嵇子温沉默了半晌,突然“蹭”地一下站起,道:“父亲大人,你英明一世,为朝廷做了多少贡献,为百姓谋了多少福利。如今被人诬陷,满朝文武无人相帮,百姓也会唾弃你,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吗?” 嵇宜修一顿,如若陷害他的是别人,他定当要对方付出惨痛代价,可是……对方是皇帝啊。 要他怎么把事实告诉嵇子温? 黎渟眼眶一红,这个问题她也想到过,她也不希望嵇宜修最后带着众人冷眼回乡。 嵇子温突然跪下,坚定地道:“孩儿知道父亲有苦衷,但是无论如何,孩儿要帮父亲大人您找回名誉!” “不可,”嵇宜修拉起他,“你现在还不懂,有时候,黯然离场不是坏事,退也就是变相的进。再者,我也早已不想在官场了,未来,也不该我来开拓。” 未来,是你们的。 嵇子温真的不懂,但是,什么都可以听父亲的,唯独这件事不行,一定要帮父亲找回属于他的荣誉。 不到两天,整个京城传遍了首辅帮儿子作弊的事,百姓们无不惊讶。 百姓们都知道嵇子温十四岁中了会元,这等聪慧之人,竟然在殿试上作弊,让人哀叹可惜。 园儿扑在黎渟怀里痛哭,紧紧抱住黎渟不要她走。 几人站在嵇府后门,马车被车夫拉着,丫头各站马车两边,车里已经放好不少行礼。 黎渟轻拍园儿的背:“我之前跟你说的可要记好,先找个如意郎君,再好好看管两家店,然后准备着生大胖小子,等过年了带给我们看看。” 嵇子温和嵇宜修站在黎渟身边不远,默默地看着这离别的一幕。 嵇府上下的仆人们,已经解除了卖身契,是自由身了,如今主人要走了,他们也很伤心,背着行礼,在不远处红着眼看此处。 园儿泣不成声,连连说着不要,还说要跟着一起走。黎渟听闻,这怎么行,拉开园儿:“听话,我们这是回乡了,又不是出事了,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常回来看我们就行了。” 好说歹说才把园儿哄好,黎渟最后一个上车,她拉住嵇宜修的手,坐在马车里。 嵇宜修今日一身便装,轻松自在,神情轻松,眼里是憧憬。虽然年岁见长,可那气质却是无人出其左右,端的是一派傲骨清风。 十几年前,和黎渟失散,他孤身一人到京中摸爬滚打,经历无数尔虞我诈,最后爬到权势滔天的内阁首辅之位,这其中艰辛,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卸去光鲜的官职,如今真是一身轻松,身边又有妻儿相伴,嵇宜修觉得未来可期。 黎渟靠在他怀里,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感觉嵇宜修的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小腹,听嵇宜修道:“再过几个月,子温的妹妹就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万一又是个儿子,你当如何?”黎渟笑。 “不管是什么都好,因为……这个孩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嵇宜修。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而一旁的嵇子温面色低沉,眉头始终皱着,心事重重。每每张口想说话,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很快就出了城门,嵇子温叹了口气。 突然,马车急刹,车中的人有些不稳,嵇宜修扶稳黎渟,眉头皱起。 只听车外有人道:“嵇子温,你想好没?” 嵇子温一怔,对上两人质问的眼神。 他见瞒不下去,道:“父亲,娘亲,孩儿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黎渟看着他,只听嵇子温又道:“孩儿不是父亲,不理解父亲的想法,心境没有你们如此豁达。我不甘心,不愿看到父亲蒙受污蔑,孩儿想为父亲找回荣誉,还有……也为自己澄清!” “所以……你选择跟从祁旧川?”嵇宜修问。他没有生气,也不高兴,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知道嵇子温不想被人误会一辈子,嵇子温还小,不可能像他一般把事情想得那么开。 “孩儿觉得,祁大人不是坏人。之前我们商量好了,他助我进入仕途,我做他的心腹,我们互相利用,这是最牢固的关系。”嵇子温定定地道。 黎渟和嵇宜修都在他眼里看到了坚持。如今嵇子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既然,他志在此,那便不可消磨。 嵇宜修其实清楚祁旧川待儿子是真的好,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黎渟的缘故,那后来便是真的器重嵇子温。 其实祁旧川这个人心胸开阔,是非黑白知道如何界定,在朝中能有个心腹,的确顺畅得多。 不过,嵇子温现在是烫手的山芋,祁旧川能接,那真就是人情了。 祁旧川看到三人下马车,黎渟的肚子看上去应该有五六个月了。他道:“夫人这怀的不会又是儿子吧?” 嵇宜修还是不喜欢祁旧川这轻佻的模样,冷冷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道:“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把儿子送到你手里。” “呵,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把死对头的儿子当心腹培养。”祁旧川。 两人始终说不到三两句就不对盘,黎渟走上前,认真地对祁旧川道:“祁大人,别的我就不废话了,只希望嵇子温平安活着。” “……我明白。”祁旧川敛去轻佻,认真了起来。 这个女子,是他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了。她的儿子,他当然要好好保护。 黎渟被嵇宜修扶上马车,最后两人再回头看了嵇子温一眼,眼里的情绪太多,让嵇子温深深提起一口气。 最后,嵇子温看着载着父母的马车离去,双拳在袖中紧握。 他不让父亲的名誉就此毁掉,也不能让自己永远被百姓看不起,他要忍辱负重,无论用多久的时间,多大的代价,一定要皇帝亲自为父亲洗去冤屈。 “啪——” 祁旧川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散漫地道:“走了,还看。” “别拍我脑袋,我现在能揍你了。”嵇子温不满地道。 “哟嚯,真新鲜,原来你一直想着揍我呢?”祁旧川哈哈大笑。 在远去的马车内,黎渟和嵇宜修都浅浅地笑了。 黎渟道:“我们用开店赚的银子,建一座学堂,你就在学堂当先生,教学生。如果学生太多,就再请几个先生,一起教。” “那你呢?是不是每天陪我?”嵇宜修刮刮她的小鼻子。 “想得美,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好吗。我就在你学堂旁边,建一座美容院,一边教徒弟,一边给姑娘们美容。”黎渟。 嵇宜修:“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知道我想当教书先生。” “那是,我还记得你年少读书的时候,就说将来老了要开一所学堂。” “老?我还没老呢,渟渟,乱说话可要负责的,要不是看你怀有身孕,一定让你累得三天下不了床。”嵇宜修。 “不正经!” 嵇宜修笑着,忽然听黎渟又道:“等你老了,你的学子遍天下,说不定他们个个功成名就回来,跪在地上喊你恩师呢。” “你可想得真远。” 马车摇着摇着,黎渟在嵇宜修怀里就睡着了。 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第一世。 是自己刚被害死的时候,嵇宜修悲痛地把她下葬,整个人憔悴不堪。 嵇宜修的妻儿都死了,他一人独活在世,心中怀有报复的念头,他变得嗜血残暴,杀伐决断,将朝廷中所有害过他妻儿的人,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虽然那些人一个个都死在了他手里,但是他一点也不快乐,像个没有灵魂的走尸,回到家,就抱着黎渟生前穿过的衣服,以此慰藉。 最后,大仇得报,他承受不住思念之苦,自杀了。 他死后,下人将他葬在黎渟的墓里,合葬。 生不同生,死要同穴。 “不……宜修……”黎渟被惊醒,她额头满是冷汗。 心脏传来绞痛,原来……她死后,嵇宜修过得如此痛苦。 “渟渟,我在。”嵇宜修十指扣住她的手。 黎渟一下子抱住嵇宜修,吻住他的唇,辗转研磨,死死抱住不放手。 还好,她的嵇宜修还好好的在身边,第一世的惨剧没有发生,一切都往最好的一面发展。 这是上天赏赐的。 马车停下,嵇宜修道:“渟渟,你怎么了,我们到了,下车吧。” 嵇宜修哭笑不得,将黎渟扶下马车。 “啊!是黎渟回来了!” “还带了个好看到无法形容的男人。你们看,黎渟又怀了。” 村民们看到村口的两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黎渟发现村民们记性不大好,这好看的男人,不就是两年前来的人吗? “乡亲们,我们回来了。”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完结后,会写一篇萌哒哒的小短文,轻松不虐,搞笑欢脱,欢迎来看哦。 戳专栏可见——《穿成太子的萌宠》 我就是为爱发电的……发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