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黑莲花套路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被黑莲花套路了[穿书] 作者:青瓶罐 本文文案 沈悦穿到了一本自己没有看完的书里,成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沈清书。 这沈家在原书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不过就是悲情女二温雪儿以远方表亲的身份过来投靠时,因太过温柔美貌被沈家辗转地送给权贵玩乐。 而原书中的沈清书,对此只是袖手旁观。 沈悦穿过去的时候,恰好是温雪儿初到尚书府的日子。 趁着一切还来得及,沈悦便下定决心拯救温雪儿,不让这朵小白花凋落。 然而沈清书没有看完的后半部分写的是温雪儿本就是被原书反派培养的一把刀,被送给权贵以套取机密是算计好的一步,她的柔弱外衣不过是伪装。 沈清书一次又一次地挡在温雪儿身前:“温雪儿是我的人,你们这些觊觎她的,纵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拦无误。” 随后她转过身,对着怔住的美人说:“雪儿,我带你走。” 温雪儿:“我不要。” 沈清书:看来雪儿对我的戒备心还是盛了些,仍需继续努力。 温雪儿:沈家姐姐对我的试探之心不死啊。 后来温雪儿纤手柔柔绕上沈清书的腰肢:“你带我走吧。” 沈清书:“我不要。” 温雪儿眼梢微红:“是你先招惹我的,还能赖账不成?” #两人为何不同频道 #馋人身子沈清书x黑莲花温雪儿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预收:《长公主她娇蛮不堪[重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翻车了 立意:携手共赴希望 ================== ☆、第 1 章 [沈清书再见温雪儿时,她正在沈家家宴上献舞,水袖一挥,席上的男人无一不贪婪地看着那个翩跹的身影。 沈清书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温雪儿今晚会被送给谁呢? 叔叔?三伯父?还是四叔公? 雪儿真是可怜,沈清书轻抿了一口茶。 罢了,这就是她的命,我又能做得了什么?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 沈悦回过神来的时候,惊觉泪水已经滴落到书页上。呜呜呜什么狗男人啊,温雪儿这么可爱柔弱都下得了手,真不是东西,沈清书你倒是救救她啊。 再往后翻页的时候,突然多了一副插图,旁侧写着姑苏温雪儿。 画上的美人,若空谷幽兰般,是担得起“我见犹怜”这几个字的。 沈悦对这个悲情人物更怜惜了。 困了,明天再看吧,继续哭该睡不着了。沈悦把书合上,眼皮沉沉地合了起来。 ...... 沈悦怎么觉得凉飕飕的,耳边隐约还有风刮过的声音。 窗户没关好吗?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在做梦吗?我为什么会趴在墙檐上?沈悦略一抬头就看见了暮霭沉沉的天色。 好生诡异,连四周的景象都是古色古香的。 沈清书侧过头的那一瞬——四目相对。 借着暮色,沈清书看见了静立在墙内院子里的少女。 那少女一袭翠烟衫,淡淡的金粉轻洒玉面。即使见到有人翻墙,神情也不见惊乱之色。 沈悦不知为何觉得她特别眼熟,一时看痴了。 和插画上那人长得真像..........这不就是温雪儿吗。 不愧是让我哭的女人,连做梦都是你。 沈悦本想看清些,身子往前倾了倾,结果就这么滚了下来。 腰间传来一阵刺痛,让沈悦不禁低吟出声。 她突然明白过来一个可怕的事实.....在梦里是没机会体验到疼痛的。 突然,沈悦感到有一双手搭到自己身上,似乎想要扶自己起来。 沈悦侧目,看见少女发侧的珠翠步摇左右摇摆,发出细微的撞击声,动人似她的面容。 离近看时,沈悦终于反应过来,真的是温雪儿。 作者果然诚不我欺,这是什么绝世美貌!! 不对,跑偏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悦张望四周。 “你还能起来吗?我有些吃力。”少女的声音也如沈悦想象中的那般轻柔。 “我可以。”沈悦回了神,忍着疼痛站起来。只是还未站稳,身上的曳地锦衣下摆就被树枝划拉出了一个口。 沈悦顿时明白了过来,连自己也是这副打扮,显然是穿书了。 好家伙,不过是睡前嚎了嚎,这都能穿。 沈悦不禁蹙眉,那我穿成谁了,为什么在翻墙? “你是——”沈悦忐忑地打量着眼前人。 “温雪儿,本籍苏州。”她说话时轻轻攥紧了衣袂。 果然是她。 “你来这里多久了?”沈悦必须要知道故事情节发展到哪里了。 “家中出了变故,我被老仆送来,昨日刚入尚书府。”温雪儿轻轻低下头,攥着衣袂的手仍未松开。 温雪儿刚刚进来,而我又在翻墙.....是沈清书! 她就是翻墙出去玩再翻回来的时候遇见温雪儿的。 我穿成尚书府千金了!沈悦呆愣了好一会。 “你是?” 沈悦回了沈,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容:“我是尚书府老二,沈清书。” “二表姐。”温雪儿松开攥着衣袂的手。 沈悦看着温雪儿苍白荏弱的面色,一想到她以后要成为狗男人的玩物,自己心中就生出了几分酸涩。 慢着,原主不帮她,可如今我才是沈清书,我救她不就得了?! 温雪儿看着沈清书一会皱眉一会又是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轻唤了一声:“二表姐?” 沈清书微一挑眉:“你若是直接叫我名字我会觉得更好听,今日还有事,明儿再来找你玩。”说完后,便想伸手去摸摸她的玉面,可又觉太轻挑,只能手一偏,撩了撩温雪儿的耳坠。 温雪儿不语,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沈清书正想走的时候,温雪儿却突然开口了。 “二表姐今日是——” 沈清书有些尴尬:“我爹不喜欢我总是私自出去玩,况且我也不喜欢让人跟着,所以便练了翻墙的功夫。不过这......以后怕是还要扰着你了。” 台词应该是这样的......还好昨晚看得挺认真的。 “这本就是二表姐的家,何来打扰?”温雪儿垂睫。 沈清书见她极力隐藏起眼底的哀伤,心中一阵恍惚。 良久,沈清书才说:“你安心在这住下,凡事有我撑腰。” 我非救你不可。 穿都穿了,总要发挥点人生价值吧。 温雪儿似乎有些紧张,只是颔首示意。 “这荷风院荒置已久,应是刚刚才收拾好,你看看还缺什么?我让人给你取。” “姑母备得齐全,不劳烦二表姐了。”温雪儿轻声道。 沈清书见她戒心重,只是讪讪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温雪儿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二表姐且慢。” 沈清书笑意盈盈地回头:“嗯?” 温雪儿折回内阁,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木匣。 来了,来了,她要帮我补衣裳了。 “二表姐,”温雪儿低头看了一眼沈清书被划破的锦衣,“或许我可以试着来缝补一下。” 沈清书没有推脱,直接脱下:“既然温妹妹开口了,恭敬不如从命。” “我做好后亲自送去给二表姐。” “我等。”沈清书微微一笑,欲要转身离去。 “二表姐......这样不得体。”温雪儿蹙眉道。 “没事,若遇上家丁,没我叫唤,是不能抬头的,”沈清书不以为然,“你且慢慢做,我不急。” 她赶着回去理清剧情呢。 沈清书转身的时候,暗叹了一声。这温雪儿待原主是十分亲善的,然而原主在后来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沈清书走出荷风院后,终于有时间可以开始复盘剧情。 温雪儿此时还未与原书男主女主产生交集,沈清书隐约记得,温雪儿会在最脆弱的时候遇见男主,按照常理,是能和男主擦出火花的,可偏偏是个女二,怕只能沦落催化官配感情的工具人了。 然而,沈清书还没看完,根本就不知道后半本的走向是怎样。 而原主沈清书,在书里也是个工具人,温雪儿遇见男主之前,都是借着沈清书的视角来叙述温雪儿的遭遇。大概是要借沈清书的矜贵来映衬跌落泥沼的温雪儿。 而温雪儿苦难的开始,则是在沈清书的父亲沈尚书从官邸回来的时候,其看见了美貌异常的温雪儿,才动了歹心。 沈清书理完剧情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真是不做人。 幸好作者虽然把原主当工具人,但人物的刻画还是蛮详细的,沈清书要伪装成原主,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去!让我去!” “你什么你,今儿中午就是你送的,该我了!” “就许你看,不许我看啊。” “他们在做什么?”沈清书在庭院里思考对策的时候,被不远处争吵着的小厮惊扰到。 “荷风院里住着小姐您的远房表妹,听说是个十足的美人,他们都在抢着谁去给她送饭菜呢。”侍女答道。 “你去。” “啊?” “以后都是你去。”沈清书一想到温雪儿会遭受他们下流的眼色就满心烦闷。 侍女看见沈清书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以为是起了嫉妒之心,连忙出言安慰:“温姑娘虽娇柔美丽,却无三小姐大气明艳,这外面人人都夸三小姐是这京城里堪排前三的美人呢。” 侍女话音一落时,看见沈清书脸色转好,便舒心一笑。 然而她下一刻却看见沈清书精致明丽的面容上漾出笑意,说“娇柔美丽......是啊。” “你多留意着,别让他们扰了温雪儿。”沈清书补了一句。 “是。”侍女有些一头雾水。 “你们都别吵了,今天的由我来送,日后也是。”侍女应承后便去压下那边的躁动。 “你怎么能这样啊,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你送。” 先来?沈清书听到这个字眼后心中一动。 原书男主是晋王李怀明,女主是醉仙居的琴师秦洛洛,若让李怀明先遇到温雪儿而不是秦洛洛,说不定温雪儿就可以先打动李怀明,从而摆脱女二的悲惨设定? 醉仙居.....对了,男女主初遇就是在醉仙居,那日有酒鬼调戏秦洛洛,坐在楼上厢房里的男主全程目睹着秦洛洛是如何冷静机敏地面对,心生好感,于是顺手搭救了她一把,而那个酒鬼也受到了教训.....不过,这个酒鬼正是沈清书的弟弟,沈子岸。 沈清书只觉得头呲呲的痛。 她叫住一个家仆:“三少爷呢?” “三少爷去醉仙居吃酒去了。” 坏了,就今天。 “备车。”沈清书施令道。 沈清书进入醉仙居的时候,围观的人都自觉让了条路出来。 大概是见惯了。 原书里说的是沈子岸醉酒,硬是拉着女主秦洛洛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还想要将人家带回府。恰好醉仙居的元老板在场,便与沈子岸发生冲突,就是因为这样,闹出的动静大了些,才惊动楼上的男主李怀明。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冷静!扶正女二并非良策! ☆、第 2 章 不巧,原书里年轻有为的元老板喜欢女主秦洛洛,而原主喜欢元老板。 她现在严重怀疑原主喜欢他是因为经常来这里逮弟弟,逮着逮着就对元老板产生了感情。 元老板也看见了沈清书,俊脸上出现了笑容:“沈二小姐这次打算怎么赔礼?” 周围传出一阵嗤嗤的笑声。 沈清书沉住气,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沈子岸拉住手腕:“二姐,这醉仙居小气得很,不就是要个无关紧要的人吗?还敢拦着小爷我。” “闭嘴。”沈清书低声道。 她继而转向元老板:“京兆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次定让舍弟吸取教训。” 四周静了下来,连元老板的神色也僵了一下。 看着周围的反应,沈清书心中暗笑。 她初来乍到,连京兆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哪会请人来。不过谁让她怂呢,配角要有配角的自觉,决不可在主角秦洛洛面前横。 况且只要不把事情闹大,李怀明就不会察觉到楼下的动静。 “既然尚书府有诚意,那元某便不再计较了,”元老板咳了一声。 沈清书知道元老板是怕官府的人来到影响他做生意,知道自己这一招使对了。正想扯着沈子岸告退的时候,却看见原书女主秦洛洛秀眉轻皱。 “沈子岸,道歉。”沈清书一下明白过来了。 “凭什么啊,他们不就是要钱吗,我给就是了。”沈子岸仍是糊里糊涂。 “看来三公子不服。”元老板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嘿,还挺张狂,信不信我让爹收拾你。”沈子岸伸腿就踢。 “啊——”一声低吟声过后,沈子岸知道自己踢中了。咦?不对,被踢的那人怎么这么像我姐啊?他微眯着眼睛。 沈子岸你个杀千刀的。沈清书踉跄了几下才站稳。元老板本想伸手来扶,但看了一眼秦洛洛后又缩回了手。 原主眼睛有问题,沈清书腹诽道。 “元老板,尚书府管教不了他了,你如何对待其他在醉仙居闹事的人,也就怎样对他吧。”沈清书作势要走。 “别!别!二姐,我是你亲弟弟啊。”沈子岸拉住她。 “与这位姑娘道歉。”沈清书停下,示意沈子岸看向琴师。 琴师秦洛洛不愧是女主,清秀又出尘,身处漩涡中心也不见丝毫慌乱。沈清书暗叹道。 沈子岸见她动了真格,虽不情愿,还是转向秦洛洛:“向你道歉。” 沈清书捕捉到秦洛洛先是与元老板交换了一下眼色,才轻声道:“沈公子酒量不好,日后少喝些才好。” “府上的赔礼明日就到,打扰姑娘了。”沈清书示意家仆将沈子岸带走。 看着这对姐弟的背影,秦洛洛对元老板揶揄道:“都是尚书府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今日厨房做的松桂鱼如何?” “肉质不好,远不如那日吃的。” “可不都是同一个湖出来的吗?”元老板淡淡地说。 此时的醉仙居厢房上。 “真是有趣,尚书府的人何时气焰这般低了。”端庄雍容的女子临窗而望。杏眸微微流转。 一旁的李怀明徐徐放下茶杯:“昭安郡主,你何时这么爱管闲事了?” “还想着有好戏看呢,没想到尚书府竟息事宁人,”昭安郡主回座,“不过那琴娘确实美貌,难怪沈家三公子如此放肆。” “美貌?宫中最不缺了。”李怀明说。 沈清书出到门口时,回望了一下醉仙居。 李怀明一直没有从厢房下来,看来原书剧情的确是被改了。沈清书想。 接下来,就是让温雪儿和李怀明相遇了。 “沈小姐且留步。”一声叫唤打断了沈清书的思绪。 “元老板莫非是觉得我赔礼的诚意不够?” 元老板摇了摇头:“元某只是想说一声,日后别送字画过来了,毕竟我只是一介商贾,并无这闲情雅致。” 哦对了,原主喜欢他。 “要不你送回来也行?”原主送出去的东西一定值钱,搁那沈清书心疼啊。 元老板微怔,片刻后点了点头。 临到马车时,沈清书不愿与满身酒气的沈子岸共乘一车,便交代家仆:“你们先带着他回去回去,与二姨娘一五一十地交代今日发生的事,不许有漏。” —— “什么?沈清书竟不管他?还要叫京兆尹来?”二姨娘柳眉一竖。 传话的家仆愣了一愣,不知是自己说错了还是二姨娘听错了。 “我不要去见京兆尹!”躺在床上的沈子岸突然喊了一句。 “老爷也真是,偏偏让沈清书来管教我儿,”二姨娘不满道,“罢了,你且出去。” “那姑娘真好看,嘿嘿。” “又是为姑娘闹出的事,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二姨娘嗔道。 “姨娘若不喜欢二小姐管着少爷,不妨替他娶妻。”侍女劝道。 “我倒想让他娶妻,可老爷这不还没决定嘛。” “不妨先纳个侍妾?” “这一时半会,从哪......”二姨娘顿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 沈清书褪去衣物的时候,才发觉腰上红了一片。 侍女上药的时候提了一句:“姨娘今日说要操持家宴,小姐今日怕是去不了,我等会就去说一声。” “怎么这么突然?” “说是要为温姑娘洗尘。” “哦,”沈清书软绵绵地趴在枕上,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温雪儿?” “是。” “我要去。” 沈清书上座的时候又是心里一咯噔。 酒醒后的沈子岸见到温雪儿时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沈清书不动声色地坐到两人中间,为此沈子岸还白了她一眼。 当二姨娘旁敲侧击地打听温雪儿的状况时,沈清书暗叫不好。 敢情打这主意啊。可是原书里二姨娘可从来都没有让温雪儿当儿媳妇的想法,怎么回事? 莫非改了一个剧情后面的也要跟着改了?沈清书轻轻皱了皱眉。 温雪儿回应的时候多是腼腆地笑笑,即使开口也不过寥寥几字。 沈清书看向母亲,发现她并不加干涉,似是默许了二姨娘的想法。 “雪儿这样的乖巧聪慧,是该寻个好人家了。”二姨娘捂口一笑。 沈清书余光里看见温雪儿纤细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温妹妹比我还小了一岁,有什么可急的。”沈清书开口了。 “哟,你看看你看看,”二姨娘意味深长地看向沈清书的母亲大夫人,“我们清书怕不是想嫁了。” 沈子岸听见“嫁”这个字眼便喜上眉梢,大概是打着从此以后没人再压制他的主意。 “三弟顽皮,父亲嘱我多加管教,如今他尚未成才,我怎么能嫁人呢?”沈清书云淡风轻地笑着。 二姨娘听得出沈清书在借机讽刺,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沈清书一句“哎,好痛”,接着便看到她手扶细腰。 “清书,怎么了?”大夫人紧张地扶着她。 “腰痛。”沈清书可怜兮兮地说。 “怎么回事?”大夫人问侍女。 “三少爷酒醉,”侍女担忧地看了一眼二夫人,“踢错了人。” “子岸。”大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赶紧扶二小姐回去,都愣着作甚!”二姨娘瞪了侍女一眼。 趁乱中,沈清书向温雪儿使了个眼色。 温雪儿竟怔怔地看着她。 沈清书又眨了眨眼,温雪儿才反应过来,便告退了。 总算不了了之。 温雪儿走得轻缓,时而抬头看着大雁飞过这四方天。 屏退了众人后,沈清书独留大夫人在房中。 “娘,你明知道二姨娘在打雪儿的心思,为何不阻拦一下?”沈清书用手撑起上身,转头看着大夫人。 “雪儿爹娘过世了,无依无靠的,所以家中老仆才将她送来京城,就是想为她寻个好夫家,纵是入了我们尚书府也是好的,况且我看她十分顺眼。” “可沈子岸不配。” “嘘,”大夫人嗔怒,“他再顽劣也是你弟弟,不许这样说话,小心被人听到又要说闲话了。” “京城里未出阁的女儿多得是,”沈清清书语气冷了一些,“雪儿性子温婉,如何压得住那魔头?我不同意这事。” 大夫人见她失态的模样,心中只觉奇怪:“雪儿入府不过两日,你怎么这般热切?” “沈子岸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二姨娘也一味惯着他,我只怕他祸害了人家。”沈清书说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温雪儿静立在暮色下的身影,心口有些闷闷的。 温雪儿好可怜,怎么在前方等着她的尽是些妖魔鬼怪。 “还是暂且不提吧,等你父亲回来再作定夺,”大夫人起身,“这次是子岸不对,我一定让他来给你赔不是。” 大夫人出去后,沈清书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恍惚中似乎有推门声——沈清书倏地睁开了眼,将睡之时被吵醒,她脾气有些燥:“不是说了让我自个呆着吗!” 没有听到回应。 沈清书下意识回头,结果对上了温雪儿的剪水秋眸。她站在不远处,表情微微局促。 “温妹妹,是你啊。”沈清书顿时腰也不酸了,人也不困了,利索地坐了起来。 ☆、第 3 章 “表姐受伤,想来看看。”温雪儿轻声道。 “我不过是唬人,无大碍的,”沈清书看见她手上似是握着个小药瓶,便招招手,“你过来。” “是拿来给我的吗?”沈清书待她走近后,指了指瓶子。 温雪儿轻轻点头:“这个可以散瘀。” “你自己调的?” “从苏州来之前,跟着医师学过一些,毕竟路途遥远,以防万一,”温雪儿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顿了一下,“需要我让婢子进来涂吗?” “你来。”沈清书眉梢一挑。 温雪儿懵了一瞬,随后徐徐坐到床边。 她柔软的手指滑过的时候,沈清书额头上出了几滴冷汗。 “谢谢。”温雪儿轻启朱唇。 沈清书明白她在说什么事:“其实你若不喜欢,可以拒绝的,没有强逼的道理。” “是吗?”温雪儿隔了半晌才继续道,“我不敢。” “别怕,尚书府总有明理的人。”沈清书憋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 温雪儿的脸色依旧平静,轻声说:“我知道的。” 温雪儿除了上药,还帮沈清书轻按伤处,她竟觉得痛意顿消,不知不觉间竟这样睡过去了。 —— “娘,你帮我去跟温雪儿说说呗,反正都住入尚书府了,不如嫁给我。”沈子岸央求道。 “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你放心,你喜欢的娘就一定帮你讨。” “不知道这位妹妹喜欢什么,不如我去搜寻些玩意逗她开心,整日不见她笑,可没趣了。” “你呀。”二姨娘无奈地戳了戳儿子的脑门。 沈清书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床边。温雪儿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微微凹陷的软痕。 沈清书下床时,发现桌子上的小圆盆整齐地摆放着数支珠钗,旁边还有几小碟糕点。 沈清书顺手拈起一块枣泥酥:“谁又送东西过来了?” 不过,当她看到珠饰下面压着的一件碧锦衣时,便明白是荷风院送过来的了。 沈清书看着这错落有致的千般袅绕,顺手把枣泥糕送入口中。 不知道她低眉捻线是什么模样? 一阵馥郁的甜香在空中漾开来,沈清书慢慢地嚼着这块枣泥糕。 “听说,这糕点和珠钗都是三少爷眼巴巴地送过去的,不过温姑娘一转手就送来了我们秋风院。”侍女道。 “咳咳——”沈清书猝不及防地被枣泥糕噎得呛了好几声。 “才刚起来,口还干着,怎么这么急着吃。”侍女忙把茶杯递上。 “沈子岸也就在沈清......我生辰的......时候敷衍地送两件,如今倒是......出息了,”沈清书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原来是那厮买的,难怪这么难吃。” “这可是天香楼的枣泥糕,怎会难吃?” 见沈清书不说话,侍女继续劝道:“小姐,我觉得温姑娘家世虽然不如京中官宦家的小姐,不过这容颜却是一等一的,配三少爷也足够了。”侍女边说边掂量着沈清书的脸色。 沈清书现在的感受有些难以一言尽......谁在意她配不配得上沈子岸了,明明是沈子岸这厮不能与她相衬。 侍女见沈清书总是出神,便轻唤了一句。 “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官邸传来消息,大约还有两三天就忙完了。” 沈清书在房内踱步,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一定要在沈尚书回来之前打消沈子岸的主意。 可是要怎么打消沈尚书的主意呢? 温雪儿由始至终都是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看书,任凭沈子岸在一旁纠缠,都不曾抬头看他一眼,至多是点头或是摇头。 沈子岸有些不忿,这美人虽美,却实在是木了些。 “朱颜阁的胭脂最为上乘,要不我明日让他们送上来给你挑?” “醉仙居的酒菜最好,姑娘也......” “欸你是不是聋了?” “醉仙居的姑娘怎么样啊?”清脆的声音由远至近。 沈子岸回头一看,发现是沈清书,便哭丧着脸:“怎么你该听的不听?” 另一边的温雪儿闻言抬眸,清冷的脸庞旋出了一抹微笑。 “不是,你怎么——”沈子岸看着温雪儿的变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清书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温雪儿面前,轻声问道:“这里风大,你身子不好,怎么不顾着些?” 温雪儿有些疑惑,我身子何曾不好了? 沈清书背对着三弟,用指尖碰了碰喉咙,不动声色地作了个咳嗽的神态。 “咳咳咳——”温雪儿虽不解她用意,但还是极快地理解了沈清书的动作,只是这一咳,她那容色胜雪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红。 沈清书神色紧张,连忙拿出手帕帮她掩口,另一手帮她轻轻拍背。 待温雪儿缓过来的时候,沈清书收回手帕,可她的脸色在看到那手帕上一抹鲜红的时候骤然一凝:“又咯血了。” “什么?”沈子岸也瞪大了眼睛。 温雪儿见状,眸色只是闪过了一瞬的震惊,而后淡淡道:“二表姐,没事的,我习惯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沈子岸还是一脸惊讶。 沈清书莹白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见沈子岸还要继续问些什么,便把他一路拉出荷风院。 “温妹妹只是这般年纪,怎么这么命苦。”沈清书眼眶发红。 “爹娘都没了,是挺命苦的,不过日后要是跟了小爷我,不就不苦了吗?”沈子岸探头往荷风院内看了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瓢?”沈清书将手帕展开来。 “很严重吗?”沈子岸终于正经了一些。 “顽疾,”沈清书捏紧手帕,“这次来京城也有寻医的意思。” “那就治啊,你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可是都咯血了!”沈清书语气有些激动,“怕是......怕是......” “难怪看她恹恹的,原来是病秧子。” 沈清书继续道:“你若是娶了她,我是没意见的,只是她身子这样,可能也没多少时日了,你记得......” “得!我可不要收个祖宗回去伺候。”沈子岸皱眉。 说罢,他表情略有遗憾:“可惜了,见温妹妹的第一眼她就撞进了我心里。” “你不过馋人家身子。”沈清书冷眼看他。 “姐,我发现你就没一回是站我的。” “你做了多少荒唐事你都忘了?” 沈子岸“哧”了她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沈子岸走远了,沈清书提着的心才慢慢沉下来。 听到脚步声,温雪儿才徐徐将书合上。 “雪儿果然是极伶俐的。”沈清书笑道。 “装病是为了给三表哥看的?”温雪儿问道。 “他心思浅,好骗得很,”沈清书吐了吐舌头,“不过,编的谎言有些过分。” “无妨,”温雪儿看着她,眼神复杂,“不过那血我看着不像假的。” “想多了,就染坊里的那些玩意。” 温雪儿脚尖触地,徐徐稳住秋千后慢慢站了起来。她轻轻扶起沈清书的手腕,然后捋了捋袖边:“失礼了。” 白色的止血带赫然出现在眼前。 温雪儿忍住不让眼眸里的温热蔓延:“你......” “你屋子里可有花瓶?如果有,可要小心些,不然弄倒了便像我一样割手了。”沈清书极不自然地将手抽回。 说完后,她几近是落荒而逃。 温雪儿看着她的身影,眼中微泛波澜。 她俯下身来,捡起了沈清书不慎丢下的手帕。不顾血迹未干,她把帕子攥在了手心里。 沈清书走出好远,那忽然而至的悸动还是久久不退。 有些期待她感激,可又有些害怕她觉得自己幼稚。 不过,沈子岸那关应该是过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在乎沈家主翁了。 回到秋风院后,沈清书不忘嘱咐了侍女一句:“出去找医馆,开张补身子的方子并且抓多些药材回来,记得要温和的,就是有病没病吃了都无事的那种,然后每日熬了给荷风院送过去。” 侍女疑问道;“小姐,温姑娘若是病了,婢子直接去请大夫回来不是更好?” “也不是有病,就......”沈清书一时又解释不清楚,“算了,如果路上有人问你,你就说是送去荷风院的,其余的就不要多说了。” 侍女仍是满脸疑惑。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除了必须要管教三少爷以外,小姐你平时很少理别人的闲事。” 原主若是多管点闲事,温雪儿可以都不至于堕落到那个地步,沈清书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日,沈尚书终于从官邸回来了。 本是一家人嘘寒问暖的时候,二姨娘却突然提议让温雪儿出来拜见主翁。 沈清书闻言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沈子岸,结果沈子岸向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沈清书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只要沈子岸矢口不认,纵使二姨娘提议,这事也成不了。 温雪儿今日素衣淡容,可是当那娉婷的身姿进入厅堂的时候,沈清书还是心下一沉。 她看见了沈尚书一度失语的模样。 ☆、第 4 章 沈清书看了看沈大夫人,发现她已经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厅堂上正在发生的事。当目光移到二姨娘身上时,触到了那不屑一顾中带着点嫉恨的眼神。 而温雪儿正低着头,沈清书看不清她的表情。 沈清书这时真想把温雪儿一把拉回荷风院,然后锁好门,谁也不能在她身上使心思。可是自己不能,她沉吟半刻后,走上前去:“爹,雪儿虽然入府不久,但与我情同姐妹,”沈清书把姐妹一词咬重了些,“不如让她搬去秋风院与女儿同住吧,这样我也好有个人时常说说话。” “你那秋风院也没多大,好歹是客人,还是单独住一个院吧。”沈尚书低头饮了一口茶,淡定地回绝了。 “如若雪儿也想和我同住呢?” 沈父放下茶杯,这茶杯与桌子碰撞的声音有点发闷;“雪儿怎么想?” 温雪儿心中一颤,半响后才用微弱的声音说:“但凭姑父作主。” “那就先这样吧,清书你也别闹了。” 沈清书失望的神色不加掩饰地显露了出来,后来也不怎么说话。 “这荷风院和秋风院隔得不算远啊,走走就到了,你扁什么嘴?”沈子岸用手肘撞了撞沈清书,可她却不回应。 竟然连嘴都不和我拌了,这女子果然善变,合不合院有什么可纠结的,沈子岸不解。 果然,后来在饭桌上连二姨娘也绝口不提让沈子岸将温雪儿收房的事。 这顿饭吃得实在不是滋味,沈清书早早就以身子不适的理由告退了。 沈清书边走边把石子踢得哒哒响。 都说了凡事我撑腰,温雪儿怎么还是不领情。 沈清书回到秋风院没多久,侍女就走了进来:“二小姐,温姑娘在外面呢。” “不见。”沈清书蹙眉。 侍女愣了一下才缓缓退出去准备回绝。 “回来,见见见。”沈清书瞄了一眼窗外,但很快又收回目光。 温雪儿特意轻施粉黛,换上了逶迤白裙。 沈清书想看又强忍住不看,差点憋红了脸。 “你且下去。”温雪儿轻声对侍女说。 随后,她才坐到沈清书旁边,但刻意地隔开了一些距离。 “不是不想来我这吗?”沈清书扁了扁嘴。 “可二表姐也从来没有提前与我说过啊,一时间没有准备,说起话也没头没脑的。”温雪儿笑意微现。 沈清书转过头来:“你为什么不肯?” 她穿这样的白衣再配件羽肩定会更适合她......不对,我怎么又走神了,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 温雪儿仍是笑笑:“二表姐果真觉得我应下了就能事成吗?” “可你不知道我让你迁院就是为了......”沈清书突然停住了,竟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我知道。” 沈清书呆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她。 眼波流转间,两人不需言说就已形成一种心照不宣。 “没用的。”温雪儿笑着摇了摇头。 “你若是不喜欢可以说出来啊,沈清......我也爱和他们对着干。” “二表姐,我并非沈家女儿。” 沈清书一下子蔫了下来。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静寂了一会后,沈清书突然认真地说。 温雪儿微怔。 “算了算了,现在说你也不懂。” 温雪儿低下头不说话,白裙下的小巧的金线祥云绣花鞋尖在地上一点一点。 沈清书却没有那般淡定,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既然沈尚书不听我的话,看来唯有寄望于晋王李怀明了。 在沈家那场家宴还没开始之前,一定要让温雪儿和李怀明相见。 “二表姐?”温雪儿见沈清书又开始出神,便唤了她一句。 沈清书突然起身,揽来一摞元老板退回来的书画:“女孩子的房间,太素净了也不好看,这些字画可值钱......可雅致了,你喜不喜欢?我送你可好?” “你送的我都喜欢,”温雪儿微笑道,“只是我有个问题悬在心里几日了,那就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你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啊。沈清书狡黠一笑:“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好心。收了我的礼,便要答应我的条件了。” “嗯?”温雪儿微微蹙眉。 “明天是八月十五,你与我一同出去过节如何?” 作为掌握男主行程的人,沈清书就不信遇不上他。 温雪儿轻抿朱唇:“二表姐若不嫌弃,我是乐意去的。” “你记得准备准备。”沈清书高兴极了。 温雪儿离开秋风院时,眸色渐渐沉了下去,神情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沈清书第二日再见温雪儿时,她依旧着一袭温雅的月白长裙,黛眉轻染,唇瓣不点而赤,一双白皙纤长的柔荑轻把玉面罗扇,似画中人。 沈清书眼神又凝住了。 旁边的侍女又是一皱眉,心里暗忖,二小姐如今怎么和三少爷一般,见了美人就两眼发光。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沈清书上前一步,帮温雪儿带上了一顶白纱帏帽,这样一来她的美貌尽然藏在了薄纱之下。 可不要还没打动晋王,先让那些纨绔子给看上了。沈清书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若是看不清路,我牵着你走。”沈清书悬起手臂,绣制着浅色霞花的袖口处伸出的削葱般的手指在月色的辉映下,显得更加柔润。 “好。”温雪儿软言应下,随后轻轻抚上沈清书的手腕。 温雪儿见沈清书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擦身而过的香车宝盖上,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二表姐可是要找什么人?” “哪有,我只是觉着他们的马车比沈府的好看多了。”沈清书虽这样说,眼神却没有收回来。 怎么还不见晋王府的? 温雪儿的脚步突然停了停。 沈清书顺着温雪儿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定晴在旁边摊位上挂着的一盏兔子灯。 “想要吗?”沈清书问。 温雪儿点了点头。 沈清书正要付钱的时候,却看见温雪儿的纤纤细指落下几枚银钱。 她接过兔子灯后,徐徐转向沈清书,声音轻柔:“这......送给你。” 沈清书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不愧是我喜欢的漂亮妹妹,连送东西都这么可爱。 “二表姐是嫌弃吗?”温雪儿见沈清书久久不接,局促地问了一句。 “不不不,我喜欢得很,”沈清书连忙接过兔子灯,“今晚回去我就把它挂床头,日日见夜夜看。” 温雪儿轻轻笑了一声。 沈清书正端详着这惟妙惟肖的兔子灯,突然从背后被人推搡了一下——手一抖,兔子灯就飞了出去。 一阵由远至今的马蹄声随风入耳。 “别踩我的灯。”沈清书扑了出去。 沈清书抓到兔子灯的那一刻,马蹄声戛然而止。 沈清书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她面前停下了。 “什么东西!连王府的马车也敢惊扰!”驱车小厮破口大骂。 沈清书一抬眼,就看见了马车上一盏刻着“晋”的府灯。 是晋王府! “民女沈清书惊扰了晋王殿下,还请殿下开恩。”沈清书微微弓身。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车帘后传来一声轻笑。 探出头来的竟是一个华服女子。 沈清书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位是晋王的堂妹昭安郡主,原文中李怀明当夜就是与她一起同游的。 昭安郡主眉梢一挑:“堂堂沈家千金,当街拦下晋王马车,这要叫人如何看待啊?” 沈清书定了定神,想起这位郡主虽然平素嚣张,却不是反派,才松了口气。 “民女不敢惊扰晋王和郡主,只是因失了东西,一时心急才贸然冲出来。” “失了东西?”昭安郡主斜睨了一眼沈清书手中抱着的兔子灯,“就这?” “朋友送的,格外珍爱些。” “的确可爱,不如给我吧。”昭安郡主微微一笑。 ☆、第 5 章 沈清书下意识摇了摇头:“郡主如果喜欢,我现在给郡主再买一盏就是了。” “表姐。”温雪儿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噢?这是谁?”昭安郡主饶有兴致地看着被遮掩住的温雪儿。 “昭安,”李怀明终于探出身来,“莫要纠缠。”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将轻纱撩起,温雪儿的红唇玉面就这样显现了出来。 沈清书不知道李怀明有没有被惊艳到,总之她自己是呆愣了一下。 沈清书回过神来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李怀明。 却见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后坐回车内。 他就这么……坐回去了。 沈清书心下一沉。 也是,李怀明之所以后来带走温雪儿,是出于怜悯之心,而不是因惊鸿一面。 完了,他不愧是男主,根本不按我的路子来。沈清书神色沮丧了些。 “沈清书,记得你的兔子灯,先走了。”昭安郡主弯了弯唇,随后落下车帘。 沈清书把兔子灯抱紧了些。 “表姐,那是皇家的人吗?” “昭安郡主和晋王李怀明,也就是当今陛下幺子,”沈清书把温雪儿面前的白纱理好,“你......觉得晋王如何?” “我胆儿小,不敢看。” “真可惜,这晋王风度翩翩,你见了一定喜欢。”沈清书口无遮拦。 “我......表姐莫要拿我取笑了。”温雪儿的语气又羞又恼。 沈清书一拍脑袋:“我瞎说的。” 晋王马车内。 “昭安,你似乎对沈家有些兴趣?”李怀明含眸而问。 “和沈家无关,不过是两个美娇娘站在前头,有意挑逗一番罢了。”昭安君主玉扇掩面。 “整日沉溺美色,你倒不嫌腻。” “真真是不嫌的,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醉仙居唤上楼来抚琴一曲的秦洛洛吗,直到今天她的模样她的琴声还在我脑海里,不如明儿也叫她来我府上。” “不可!”李怀明突然睁开眼睛,语气凌厉。 昭安郡主微微惊讶,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还说我觊觎美色,你也好不到哪去。” 李怀明一时无语。 —— 我们这位清风明月的男主不吃这一招还能吃什么招啊,沈清书越想越忐忑。 快来不及了。 “表姐你看前面。” 顺着温雪儿的目光看去,沈清书看见了湖面泛着的点点亮光, “这是放花灯?”沈清书迟疑了一下。 “在我们苏州,女子放花灯是求姻缘。”温雪儿轻柔地说。 “过来。”沈清书突然拉起温雪儿向湖边跑去。 温雪儿停下时还微微喘着气。 沈清书放开她,搜寻来一盏花灯:“我也要放。” “表姐是有心上人?” 隔着轻纱,沈清书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心上人,京城里这位哥哥那位哥哥,都差不多一个模样。” 毕竟都是工具人,谁记得谁嘛。 温雪儿怔了一下。 沈清书把花灯轻轻推入水中,心中虔诚默念:希望温雪儿能得晋王李怀明的垂怜,早日脱离苦海,他是男主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蓬!”沈清书被突如其来的烟花吓了一跳,差点掉进水中,还好被温雪儿扶住了。 温雪儿轻轻撩开了面前的轻纱,凝视着空中的百丝灯。 连厚云都变了颜色,一会是紫色的花,一会是横片的金黄,诸多花样。 在一明一暗中,沈清书看向温雪儿的侧脸,竟窥见了一丝落寞。 沈清书突然间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自己放出的花灯。 那盏将飘至湖中央的花灯被另一盏花灯撞翻了。 谁放的啊,沈清书不禁皱眉。 下一刻她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沈清书看见了秦洛洛,她也站在湖边,而秦洛洛的身后,站着李怀明。 沈清书这才意识到,原书男女主,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对上眼了。 纵使自己横插了一脚,也改变不了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命运。 那温雪儿呢?沈清书心下一惊。 如果说原书男女主已经产生化学反应了,那要把温雪儿扶为女一的路已经走不通了。本想要借着晋王的男主光环为温雪儿提供荫蔽,却不料官配不可逆。 沈清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温雪儿被惊了一下,略一疑惑地看向恹恹的沈清书。 “二表姐既然倦了,我们不如先回府?” 沈清书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后又停下,买了一个浇糖人递给温雪儿。 “我素爱吃甜,谢谢二表姐。”温雪儿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甜意。 可日后就是要吃苦了,沈清书怜悯地看着她。 不对,温雪儿虽不能当女一,可也不是非要当女二啊。沈清书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她决定了,要把李怀明救下落魄美人的戏份提前抢过来。 谁顺着原书逻辑走谁是傻子。 然而沈清书回府后还是闷闷的,她隐约记得原书中今晚的温雪儿是没有被带出去的,且还有一劫。 可相关细节沈清书却想不起来了。沈家主翁并不是这时出手的,那是谁呢? 房间里的薄纱屏风后,温雪儿静静沐在氤氲的水雾中。柔润如玉的双肩被暖暖的烛光勾勒得有几分柔腻。 脚步声近了。 温雪儿警觉地睁开眼睛,面上是一副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沉肃表情。 门被猛地推开了。 隔着屏风,温雪儿隐约看清了一个精壮的身影。 是男的! 那个人安排过来的吗?温雪儿心下一颤。 不对,还没到时候。弹指之间,水花四溅,温雪儿拽过披风掩住玉体的那一刻——“哟,小美人,哥哥都不急,你倒急着出来了。” 秽语污耳,温雪儿的眼神锋利了几分。 这样的货色,必定不是那个人塞进来的。 “别怕,哥哥会好好疼你的。”男子奸笑着靠近。 “这里是尚书府你要做什么!” “你又非尚书府千金,不过寄人篱下,玩玩怎么了?” 越走越近时,温雪儿的气息逐渐变重。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正要扬手刺上去的时候突然颤抖了一下。 我不能再杀人了,我不能在这里杀人。 男子见状夺下她的发簪,正要一把扑上去的时候,背后的屏风突然倾倒,猛地砸到他身上。 屏风一倒,沈清书的身影赫然出现。 “温雪儿,马上进内间,”沈清书沉静地施令,顺势拎起一个花瓶向男子砸了下去,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温雪儿错愕地看向沈清书。 “进去!”沈清书怕吓着她,一时间连声音都凌厉了些。 “来人啊!荷风院进贼了!”沈清书大喊了一句。 ...... 温雪儿已经换了衣,侧着身蜷在床上。 “雪儿?”沈清书轻轻地拍了拍她。 温雪儿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别怕,”沈清书躺在她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她,“今晚我陪你睡。” “都怪我爹娘,只记得布置荷风院,却忘了加些侍卫,入了贼吓着你了,”沈清书见温雪儿不应,自顾自地说,“你手帕落下了,我便过来还你,还好赶得及。” “姐姐。”温雪儿突然钻入她怀里。 沈清书呆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揽在她的腰上。 搂着温雪儿温软的身躯,沈清书的心神不可自抑地动摇了几分。 难怪原书里那些权贵都为温雪儿倾倒,纵是她自己知道这只是一个书中人物,也忍不住投入些情意。 怀中的人一直很安分,沈清书一时也有些倦乏。 半醒半睡间,侍女轻手拍了拍她。 “嗯?”沈清书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侍女压低了声音:“按小姐你的吩咐,人已经押进柴房了,水泼了好几桶,现在也醒了,你看要不要——” 沈清书瞬间利索地坐了起来:“我要去审。” “这......这怕是不好吧,不如等明天请老爷定夺。” “他们现在知道吗?” “那边的院子都睡下了,还未来得及禀报。” “那就先别说,带我去柴房。” 作者有话要说:  晋王:我好歹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主,才不被你牵着走 ☆、第 6 章 “出去,把门也带上。”沈清书进到柴房后支开侍女。 “小姐一人留着太危险了。” “你们都把他捆成木乃......他动不了,出去吧。” 如今的二姑娘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侍女退出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沈清书松了一口气。侍女不走的话就不方便她喊打喊杀了。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那浑身湿透的男子惊恐地看着一派冷静的沈清书。 “要钱还是要命?” “姑奶奶哟,你放我走吧,我不要钱,我就想偷个东西,结果无意间闯进那姑娘的院子。” “得了吧,哪个贼不踩点的,明知道那院子只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孤女住着,有什么可偷的?” “我......我——” “闭嘴,”沈清书看着他的眼睛,“你就是冲着人家姑娘来的。要么打断一条腿再出去,要么我给你钱,你告诉我谁知会你来的。” 给了钱然后让门口守着的混子把你扔河里,沈清书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姑奶奶,真没有,我就是一时冲动,看见姑娘就——” “你想污人清白,你不要脸。” “沈二小姐,你你......你怎么......”男子被沈清书的言语惊到了。 “就骂你怎么了,你进姑娘屋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被人骂啊,我还想揍你呢。” 果然把人支出去不用演原主的模样真是太舒服了。沈清书舒了一口气。 “行了都干脆点吧,不想被打断腿就告诉我谁支你来的?” “我要是告诉你了,还是一样被人打断腿。” “果然有人指使。”沈清书蹙眉。 “行行行,我也不敢惹你,我可以告诉你幕后指使,可是你得把我送出城。” “你觊觎人姑娘还要我帮你?” “那人也不是真要我办事吧,就让我弄出点动静,好坏那姑娘名声。” 沈清书俯下身来:“说。” 男子对她耳语了几句。 沈清书直起身:“我不打断你腿,但是天一亮会有人把你押到官府去,只说你是小贼,关上一年半载,出来后指使你的那人人也寻不着人报复。” “沈二小姐别这样,我也是收钱办事,再说那姑娘不是没事吗?”男子语气慌乱。 “你吓着她了。”沈清书睨了他一眼。 大概是被她锋利的眼神摄住,男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小姐,你真厉害,他不吵也不闹了。”侍女笑道。 “就一笨贼,想进主院偷东西,天黑了看不清路,摸到偏院了,还好今晚我和雪儿都在,不然传出去就不好了。”沈清书淡定地说。 “不是只有温姑娘在——哦,婢子懂了,都在都在。”侍女瞬间反应了过来。 “那今晚还回荷风院吗?” “当然。”沈清书的脚步迫切了些。 星辰沉落,晨色初起。 “我们二姑娘怎么一早就过来了?”姨娘姗姗地从内堂出来。 “姨娘,你这里的茶不行啊。”沈清书淡淡地呻了一口。 “怎可能,你未来之前我看那咬盏的色都不错,如今正是茶味醇厚的时候。”姨娘坐在她旁侧。 “弄茶需静心,许是心思不正,连茶盏也失了味。”沈清书微笑道。 “二姑娘一大早就来阴阳怪气,是觉得我听不懂吗?”姨娘的脸色暗了下来。 沈清书眸色一沉:“昨晚偏院进了贼。” “大夫人才是尚书府主母,这料理后院的事本就与我无关。” “偏被我抓着了,还审了,你猜猜问出什么了?”沈清书放下茶杯的时候,碰撞声有些发闷。 姨娘强颜欢笑,可就是不开口。 沈清书语气凌厉了几分:“温雪儿无父无母,与我又是表姐妹,你为何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 “呵,”姨娘冷冷地笑了出来,“你这会叫她表妹,改天就该叫姨娘了。” “你——” “你是看不到你父亲那眼神吗?若不是那日大家都在,他怕是下一刻就......”姨娘语气有些颤抖,“况且,我也没有让人真要沾污了她,不过是做戏给老爷看。” 沈清书霎时间想起了原书那让人恶心的描写,头呲呲地疼了起来。 “父亲他不会纳雪儿为妾的。”沈清书定了定神。 笼络权贵的工具,怎么会纳为妾呢。 沈清书顿了顿,继续说:“你不许再出手,否则我就劝爹把沈子岸送回老家去管教。“ “你.....儿你别太过分了。”一提到儿子,姨娘的气势就弱了几分。 “听着,”沈清书认真地说,“我比你更不想温雪儿嫁入我们家,所以你不许再擅自出手。”说完后,拔脚就走。 “清书,”二姨娘突然叫住这个从小看着长大,却在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的女儿,“再过两日便是沈家家宴,诸位亲戚都会来,以温雪儿的容颜,一出现定会掀起些风波。” “我知道了。” 沈清书走出院子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这段剧情在原书中就有,只是走向不同了,看来确实事在人为。 那么接下来的事,也并非是改不了的。 回到荷风院的时候,沈清书却发觉里屋无人。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连忙唤人过来:“温姑娘呢?” “今儿一大早起来,就往清露寺那边去了。” 温雪儿一定是受了惊吓才去求拜神佛的。沈清书有些心疼。 不管了,起码过了一关。 天色灰蒙蒙的,向远眺望还能看到浮着的一点点幽幽的亮光。 温雪儿提裙小步小步地踏上石阶。 看到那个身穿玄色衣衫的身影时,她缓了缓,止住了微弱的喘气声,才走上前去。 “宇文。” 宇文皓把凝视着寺庙内高高的梵钟的目光收回,看着温雪儿:“我提点了沈尚书几句,你做好准备。” 温雪儿目色平静,只是略一点头。 “只是要你吹枕边风和趁机套话,”宇文皓淡淡一笑,“温雪儿,别浪费你这好容貌。” 话音刚落,梵钟被敲响。 不知是因这声音太空灵,抑或是晨雾太寒,温雪儿微微战栗了一下。 “温雪儿,没事的。”宇文皓看向梵钟。 “你还有话要交代吗?” “没,该回去了,困乏得很。”宇文皓懒懒地说。 温雪儿微微颔首,向庙宇走去。 “你去哪。” “拜佛。” —— “姐姐。” 沈清书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软软的唤叫。 一抬眼,温雪儿淡淡的神色便映入了眼帘。 “雪儿!坐下坐下,”沈清书一看见她心情就转好,“听人说你去寺里了,现在感觉如何?心里还有郁结吗?” “昨晚你在,我睡得安心,”温雪儿轻轻低下头,指尖止不住地敲膝,“对发生过的事,也不太记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我今晚明晚后晚也都可以去你院里陪你的。” 温雪儿怔了一下,道:“我……不敢叨烦姐姐,一个人习惯了。” “那我调多些守卫过去。” 温雪儿徐徐拿出一道平安符:“送给你的。” 沈清书接过后,细细端详,说:“你去庙里就是为求这个?” “我虽是外人,可沈家也待我亲厚,若不去祷告祈福,怕是心里不安。” 不,沈家披了层皮,你不能信。沈清书眼神一沉。 温雪儿眸色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慌乱:“姐姐,你为何这样看我?” 沈清书的脸色缓和下来,把平安符系在腰间:“温雪儿,你可信我?” “你待我好,自然是信的。” “把这东西喝了。”沈清书递过一碗乌漆漆的药。 ☆、第 7 章 温雪儿蹙眉,迟迟没有接过。 “昨晚待在你身边,发现你梦魇,喝了吧,日后再睡时会心定些。”沈清书并不介意她下意识的戒备。 “好。”温雪儿小口小口地饮完了。 “这药得喝上几天,我会让人送过去荷风院的。”沈清书笑道。 温雪儿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有些困了,先回去了。” “你去看看,能不能在厨房寻到药渣。”前脚刚出秋风院,温雪儿便吩咐婢女。 “温姑娘是要——” “不好时时麻烦表姐的,若有了药方我自己备下就是了。”温雪儿眼中闪过一抹猜疑。 再抬眼时,又是一双纯净的剪水秋眸。 “想说就说吧。”沈清书看着欲言又止的侍女。 “小姐要我找来让人吃了会昏睡头疼的药,虽不致病,却恍如病态,这又是为何?” “不是说了吗?让她好睡些,”沈清书拨弄着手上的玉镯,“一连两天都送过去荷风院,家宴那天找两个大夫过来看。” “家宴?沈家的叔叔伯伯也要来了,小姐往常很是高兴的。”侍女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是啊,沈家的人对原主很是保护,却对另一个同龄的女孩做出那样的事,只因不是自己的家人罢了。沈清书嗤笑了一声。 家宴这天,沈清书翻墙出去前,特意绕到荷风院看了看,发现温雪儿正沉睡于榻,又叮嘱了婢女几句,才心安了些。 沈清书夜上青楼时,被缭绕的温香和不绝于耳的清歌扰得微微晃神。 沈清书记得原文里写,京城里最好的青楼就是这了——云仙阁。 “哟,小姑娘也来喝花酒啊。”一个软软的手臂亲热地挽上来。 “哎若若,说不定人家是来寻喝花酒的相公的,你小心惹人恼。”旁边又是一句调笑。 沈清书看旁人口中的若若:“我来找你们的花魁,兰生儿。” 若若俏媚一笑:“真不巧,兰生儿正在陪贵客,姑娘若不嫌,若若愿陪姑娘喝上几杯。” “免了,”沈清书轻笑着把若若的手臂放下,“所以兰生儿是今夜都没空了吗?” “也不是,那贵客没有在这留宿的时候,最多呆上两柱香。” “自制力真好。”沈清书呢喃了一句。 “嗯?姑娘你说什么?”若若娇滴滴地说,“不如我们去一旁喝盏小酒,再慢慢说。” “改天吧,”沈清书敷衍地说,“先带我去兰生儿那候着。” “再往前走两间,就是兰生儿的闺阁了,”若若指了指前方,“不过,兰生儿有些脾气,她要不要见你可就由不得你了。” 沈清书微微颔首。 沈清书在门外踱步时,隐约听到房内如流水溅玉的琴音。 纵使只是入耳丝丝,也让沈清书惊艳不已。 我来对了,她想。 “啊——”随着一声惊叫,沈清书被一双手扯入了兰生儿的闺阁。 “嘘,莫扰了兰生儿的琴声。” 沈清书定了定神,惊愕地看着面前示意她噤声的昭安郡主。 直到兰生儿琴音止,昭安郡主才笑着开口:“沈二小姐,巧啊。” 沈清书扯了扯嘴角:“昭安郡主好兴致。” “从前见你,连话都不大声说一句,”昭安郡主饮下一杯清酒,“没想到背后也喜欢探寻风月,真是小瞧你了。” “兰生儿美名在外,我便生了几分好奇,”沈清书把目光转向今日来云仙阁的目标,“今日一听,果然并非虚名。” 兰生儿掩袖轻笑。 “我和沈二小姐也是有缘,坐下,我们小酌几杯。”昭安郡主看起来心情不错。 “郡主,还是另约他日吧,今日我来,是有事求兰姑娘。” 昭安郡主蹙眉:“嗯?” “兰姑娘琴艺冠绝京城,今日又是沈家家宴,想请兰姑娘过去助兴。” 昭安郡主扑哧一声笑出来:“沈清书啊沈清书,你也是有趣。” “沈姑娘,不巧,今夜是郡主点了我。”兰生儿回绝了。 “郡主,就借兰姑娘一个时辰,如何?”沈清书看向昭安郡主。 昭安郡主摇摇头,笑道:“可是我今夜也需要人陪啊,兰生儿走了,难不成你来陪我喝酒?” “既是家宴,我总该要到场的。” “你把兰生儿要走了,又不陪我喝酒,是要我寂寥一夜啊。”昭安郡主意味深长地说。 “这云仙阁个个都是妙人,郡主怎会寂寥。”沈清书亦笑。 “罢了罢了,我回郡主府就是,沈清书,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昭安郡主染着蔻丹的指尖轻击酒杯。 “谢郡主成全,改日登门拜访。”沈清书神色一喜,心里却咯噔了一声,原主和这位郡主可是毫无牵连的,如今这样,只盼后面不会惹出什么是非。 回到沈家时,沈清书恰好听到沈尚书在指唤下人:“雪儿如今也是我们沈家的人了,让她出来见见诸位叔伯父。” “爹,雪儿这两日老是头疼嗜睡,我吩咐了大夫,这会正在荷风院料理,怕是来不了。”沈清书不假思索地说了原先准备好的说辞。 果不其然,沈尚书皱了皱眉。 开席时,兰生儿抚琴助兴时,不仅琴声撩人,那袅袅身姿更是惹得人移不开眼。 沈清书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众人的目光。 目前看来一切都如她意。人美琴声妙的兰生儿似乎把他们都吸引住了,只希望无人再想起荷风院的温雪儿。 兰生儿抚尽一曲后,座上的男人纷纷自然地与她调笑起来。 沈清书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也是,云仙阁的花魁这群人怕是比自己熟悉多了,也就自己觉得有几分新奇。 突然,沈清书听见后面传来了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温雪儿!沈清书的瞳孔猛地睁大。 温雪儿面色苍白,步伐似有不稳,见到沈清书时浅浅地笑了一下。 沈清书连忙上前扶住她:“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现在赶紧回荷风院,这些应酬你不必来。” “终归不能失了礼节。”温雪儿咳了两声。 然而沈清书还未来得及将温雪儿拎走,就被沈家主翁看见了。 “雪儿也算是我们家的二女儿了,过来给诸位叔伯请个安。” 沈清书的心凉了半截。 她似乎算错了一步。这群人平时没少碰风花雪月之事,兰生儿再美,也不过是寻常所见。可温雪儿这朵恍若在风中飘坠的雪莲,却能轻易让他们眼神一亮。 原书中,温雪儿今晚会出意外。 沈清书打了个激灵,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过温雪儿的手腕,对众人说:“我妹妹身子不好,我先陪她回去了。” “清书,不得无礼。” “诸位老爷,可还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兰生儿笑道。 沈清书怔怔地看着她,发现兰生儿向自己眨了眨眼睛。 “那就《孔雀令》。”突然有人开口。 沈清书感激地看了兰生儿一眼,牵起温雪儿就要走。 “姐姐,”温雪儿却停了停,“我想喝杯热酒。” 沈清书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手,才发觉冰凉一片。 在等仆人温酒的时候,沈尚书突然唤了她一句:“清书,我和你叔叔伯伯还得喝好一会酒,你且回去。” “待会我让人把温酒送过来,雪儿你今晚与我一同回秋风院。” “我这几日身子欠妥,怕过了病气,还是先回荷风院吧。”温雪儿轻轻挣脱开她的手,徐徐退了出去。 沈清书看着温雪儿的背影,心神一乱。 她把目光定在席间,努力地想辨认出谁是原主的二叔公。 把他腿打瘸了也不为过。 ☆、第 8 章 当然,为了演好原主,沈清书没有把他的腿打断。 趁着席未散,沈清书缓缓踱步出来,眉头一直紧锁着。 这样来一个拦一个总归不是办法。 余光中,沈清书看见大夫人步履微微蹒跚地走了出来,她连忙松开紧皱的眉头,上前几步,想要扶住大夫人。 “在自家里,还怕我摔着不成?”大夫人并不要沈清书扶。 沈清书见她神色愉悦,便不再多说。 沈清书正想赶往荷风院时,突然听到旁侧传来“哎呀”一声痛呼。 大夫人真摔了。 虽说旁边的家仆已纷纷上前将她搀扶出来,可沈清书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手。毕竟是原主的母亲,如今在面上总要表现出来些母女之情,沈清书想。 她现在开始察觉到扮演原主实在是一件吃力的事。穿过来后,沈清书的唯一念头只有拯救原书中最可怜亦是她最痛惜的女二温雪儿,没想到,原主的这些羁绊可不是轻易能断掉的。 “娘,下次可不能再逞强了。”沈清书现在只想快点将母亲扶回屋里。 “老了啊,眼神也花了,明儿得让人搬走那块石头才好。” 还未走完,沈清书就听见了席散的声音,她的手忽地一僵。 大夫人伤了腿脚,仍在慢慢走着,而沈清书每一步都像踩在针毡上,刺得她十分难受。 大夫人住的院子怎么这么远啊,沈清书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没事,赶得及,荷风院也远,二叔公也要走好些时候,沈清书安慰自己。 可还是心慌。 原书中描写的温雪儿低声哭泣的声音此时突然回荡在她脑海里。 “清书,你怎么了?”大夫人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酒烈,后劲上来了。”沈清书强作镇静。 “行了,后面跟着人,你就别扶了,回去好好休息啊。” “好。”沈清书求之不得她说这句话。 刚一离开大夫人的视线,沈清书拔腿就跑。 快点,再快点。 “姐姐!你看。”半路突然刹出一个人。 沈子岸看着沈清书异样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什么事?”沈清书努力抑制着急促的气息。 “怎么搞得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新得了几只孔明灯,你要不要一起玩?” “改日,”沈清书正要离开时,突然心中一动,她转向沈子岸,“帮我点一只。” “嘿,小样,想玩就说,在我面前还忍着呢。”沈子岸拿起一只孔明灯帮她点燃。 沈清书拿过孔明灯后,一路小跑向荷风院。 ...... “走水了走水了!” “换只大点的水桶,快!” ...... 沈清书站在暗角,冷静地看着面前正在扑灭火势的人群。 如她所料,二叔公喝了酒,走得慢,在他刚刚钻进荷风院的那一刻,沈清书也到了,而荷风院的守卫早就有意被引开,她借孔明灯放的那一把火简直是轻而易举。 火势虽小,但引起众人的注意也够了。 她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将温雪儿拉了出来,顺便佯装震惊地问了一句二叔公他怎么在这? “路过发现着火了,进来救人,没想到清书动作比我还快。”二叔公讪讪地笑。 沈清书冷笑了一下,便让人先将温雪儿送回自己的秋风院。 毕竟,她还要在纵火现场好好观察一下形势。 最好荷风院住不了人,温雪儿就得住在她的秋风院了。 看谁还整幺蛾子。 只是沈清书还未观察出结果,就先被沈家主翁的人“请”走了。 去到祠堂时,沈子岸正耷拉着头跪在沈尚书面前。 “沈清书,你也跪。” 沈清书愣了一下,见沈尚书的脸色实在难看,只能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今晚这场火,到底是你们姐弟哪个捣腾出来的!” “我。”沈清书淡淡地应了一句。 “爹,孔明灯是我给姐姐的。”沈子岸突然说了一句。 沈清书惊诧地看了一眼沈子岸。 “这次烧荷风院下次是不是还要烧沈家祠堂了啊!”沈尚书气得扬起藤条就想往沈子岸身上抽去。 “爹!”沈清书止住了他,“我原是想着荷风院那处偏僻,才去放孔明灯的,怕的就是出意外,没想到它还是掉下来了,而且正中荷风院。” “你——你——”沈尚书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既然犯错,就甘愿受罚。”沈清书怕他察觉出自己的真动机。 “好啊你,想受罚是吧,在这跪上两个时辰,”沈尚书说完后转向儿子,“沈子岸出来,你也要打!” 待四周归于寂静后,沈清书揉了揉膝盖正要站起来,却发现门外还有人守着。 真是......罢了,做戏做全套。 然而,自己又并非是真正的沈家人,在夜深人静独跪在祠堂还真是有些......凉飕飕的。沈清书不禁打了个寒战。 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使得沈清书的睡意瞬间消散。 还未来得及出声,温雪儿便在唇边竖起纤指示意沈清书噤声。 “我给守在外面的人带了茶糕,所以便让我进来了。”温雪儿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去到秋风院的时候,他们把热酒送来了。” 沈清书这才注意到温雪儿还带了一个小酒壶和两个酒杯。 “你要同我喝酒?”沈清书的眼神亮了几分。 “夜里风凉,暖暖身子。”温雪儿垂睫倒酒。 酒液撞入杯壁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间显得尤为清脆,直直地落入了沈清书心里。 可惜沈清书还是喝不惯这里的酒,只饮了一口便被呛得咳了好几声。惹得温雪儿连连为她拍背。 “没事没事,我喝得急。”沈清书缓和了一些。 “荷风院还要些时日修缮,这些天我怕是要赖在秋风院了。”温雪儿说。 “那好啊,我求之不得。” “啊?” “没什么,”沈清书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眸,“今晚你受惊了。” 温雪儿默了默,随后微微笑了一下:“还是先喝酒吧,免得凉了。” 见她不愿多提,沈清书也就不多言,而是举起酒杯:“来。” 推杯交盏中,困意和醉意一起涌了上来,沈清书开始觉得眼皮越发的沉重。 两个时辰怎么这么长啊......不知不觉中,沈清书往旁边倒了过去。 扑通的一声,连一向沉静的温雪儿都被微微惊到。 她凝视着沈清书,缓缓地把她的头枕到自己的腿上。 温雪儿轻拂过沈清书的发丝,低声呢喃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沈清书,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呢?” 回应她的只有沈清书浅浅的呼吸声。 沈清书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下被垫了好几个蒲团,而温雪儿已经没了身影。 出去时,天边已露鱼肚白。 “温雪儿还睡着呢?”沈清书一入到荷风院便把侍女逮了过来。 “是,温姑娘昨夜不知到何处去了,回来得晚,才睡了不过一个多时辰。” “手脚轻点,别吵醒她。”沈清书压低了声音。 “小姐你刚回来这又是要去哪啊?” “去吃早饭。” 不知醉仙居做不做早膳呢?沈清书想。 好在是做的。 沈清书在醉仙居就着一盏茶一笼包足足坐了一个上午,才把元老板给等到。 元老板前脚刚踏入醉仙居,沈清书就马上迎了上去。 “沈小姐,你——”元老板皱了皱眉,“元某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原主啊原主,你之前何必热脸贴冷脸呢?沈清书暗叹了一声,才正了神色,说:“我此前的无心之言,还请元老板不要放在心上,至于元老板说过什么,我也已经忘了。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元老板愣了愣,才回应道:“你说。” “元老板在京中人脉极广,能不能帮我寻个好船家,一定要最最最最靠谱的。”沈清书眼神殷切。 沈清书本来还想着帮原主断了和元老板的联络,没想到人生地不熟,只记得原书中写元老板势力不小,什么都沾一点,只能来找他托付了。 元老板沉吟片刻,道:“稳妥的船家,有是有的。” “钱银我来出,还请元老板帮我联络联络。” “你要走?” “不是我。” 元老板也干脆:“等我处理后,会谴人到尚书府告知的。” “对了,秦洛洛她——”沈清书突然心生一念。 只是在看到元老板眼神黯淡的瞬间,沈清书就不愿再问了。 看来男主和女主真成了。 无论自己能不能帮温雪儿挡掉那些劫,只要她女二的身份还在,都是要沦为男女主感情进展的催化剂的。 不如先把雪儿送走。没了相见和相识的机会,后续也就发展不下去了。沈清书暗暗下定了决心。 只是一想到要将温雪儿送走,沈清书突然心里一空。 她孤身一人,能去哪呢?我在京城里继续扮演着沈清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元老板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要送谁离开京城?” “我有一个表妹,温柔美丽又娴静,这京城太杂太乱,不适合她待下去。” 元老板又怔了一下。他隐约觉得沈清书此刻的眼神有些熟悉。 她曾经看自己的眼神便是这样的,带着浅浅情意。却没想到如今再见到是在她提起另一个女子的时候。 元老板不禁松了口气。 ☆、第 9 章 “什么,沈清书竟真的为了那表妹而在府中纵火?”昭安郡主的笑声脆如银铃。 兰生儿边温酒边说:“旁人只觉是放孔明灯出了意外,只是我从堂中出来时,见沈二小姐急急地往偏院奔去,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不曾想她从沈三公子手中得过孔明灯后,直奔荷风院。着火后,二小姐又冷静地拖了个姑娘出来,那姑娘我是认得的,二小姐席上就极力护着她,别人多看一眼,都好像要吃了他似的。” 昭安郡主抚了抚心口,才顺过气来:“沈清书那表妹我见过,长得是真真的惹人怜惜,没想到京城的公子们还未有动静,她就先栽了。” “也不奇怪,那表妹的容颜堪称绝色,任凭我看了也要心颤。” “美是美,可惜却不如你生动,”昭安郡主伸出玉指挑了挑兰生儿的下巴,“可还看见什么?” “沈二小姐把表妹带出来的时候,身后还尾随了一个男人,那人在席上也出现过。”兰生儿嫌恶地皱了皱眉。 昭安郡主怔了一下,随后又笑出声来:“沈氏一族为官的人不少,沈尚书怕是最近怕是需要活络活络,才动起将美貌孤女送给贵撩的心思吧。” “为了救表妹,舍得纵火烧家府的,沈二小姐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莫非是动了情?”昭安郡主微一挑眉。 兰生儿摇摇头:“或许是因沈二小姐心善呢?” “在宫宴上和沈清书打过几次照面,人冷冷的,不似你说的这般热切,”昭安郡主突然想起了她那晚护着兔子灯的模样,顿了一下,“不过倒也未必。” “郡主,酒好了。” “她还欠我一次登门致谢呢。”昭安郡主抿了一口酒。 秋风院内。 温雪儿徐徐停下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抬起头:“你已经看了我许久了。” “雪儿是看不厌的。”沈清书支着头说。 一抹红晕悄悄染上了温雪儿的脸颊;“你若再取笑我,这香囊我便不给你做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沈清书隐去眼眸里的惆怅,“你喜欢待在京城吗?”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温雪儿又低下头,“但是有你在,我好像对京城又喜欢了一些。” 温雪儿是在说情话吗?作者明明没有加这个属性啊。沈清书突然面赤心跳。 冷静下来时,沈清书才想起眼前这个帮自己绣香囊的人今夜就要被自己送走了。 狠心吗? 可是不狠心就救不了她了。 “雪儿,今晚陪我去个地方。”沈清书佯装淡定地笑道。 “好。” 夜幕黑压压地笼罩下来时,沈清书支开了家仆,一路拉着温雪儿向后门走去。 “姐姐,为何从这里出去?”温雪儿被握着的手僵了僵。 “大晚上的,要是惊动我爹,怕又要罚跪祠堂了。” 门外已经有马车候着了。 只是温雪儿在看见马车上的包袱时,脚步往后退了退。 沈清书利落地上了车,伸出手,示意温雪儿搭上来:“雪儿,信我。” 温雪儿神色犹豫,可还是缓缓伸手搭住沈清书,上了马车。 “雪儿,你且听我说,”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昨夜若不是那把火,你就......你爹娘过世,背后再无靠山,京城不适合你待着,我送你走。” 温雪儿语气中闪过一抹慌乱:“不要,不要把我送走。我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让你不喜欢的,我向你道歉好吗?” “我怎可能不喜欢你?我——你留在京城太危险了,必须走。”沈清书刻意冷了眼神。 温雪儿眼眶一红:“我就是因为无依无靠,家中老仆才将我送来沈府,若再将我送回去,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不回苏州,回沈氏老家的庄子,我打听过了,那里的人都淳朴老实,还有还有,”沈清书一时也有些乱,“我写了信,还偷了母亲的印章盖了印子,等你去到那里之后,他们会善待你的,我也会去看你的,只是我现在走不开。” 沈清书心里明白,若此时和温雪儿一起离开,只会惹得沈家四处抓人。 温雪儿声音里带着呜咽:“姐姐,我真的不愿离开。” “你需要用的东西我都在包袱里备下了,”沈清书忍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找了好船家,他们老练又稳当,会保护你一路的。” 与其说相信船家,不如说沈清书是相信元老板,毕竟是原书的男二,道德上并无太大瑕疵。 温雪儿的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最后归于悲凉。 沈清书刻意偏开头不去看她。 长街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更夫的呼喝,马车的轱辘声显得尤为刺耳。 马车停下时,沈清书缓缓下了车,随后下意识地去扶住温雪儿。 温雪儿的手在微微发颤。 温雪儿走得很慢,沈清书也不催她。 元老板已经提灯在河边候着了。 “都安排妥当了。”他开口道。 “谢谢,”沈清书颔首道,“只是我多问一句,真的可以保证安全吗?” “船夫有些身手,况且都是我的人,定把温姑娘安全无虞地送到老家。”元老板沉稳地说。 沈清书一直握着温雪儿的手突然紧了紧,似乎不想松开。 “雪儿,我们......走吧。”沈清书犹豫片刻,还是不情愿地开口了。 温雪儿恹恹地沉默着。 沈清书把温雪儿牵到船上后,勉强地笑了笑:“我一定一定去看你。” “表姐,你果真要送走我吗?”温雪儿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根随时要断掉的游丝。 “你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沈清书重复着这一句。 船索断开的时候,沈清书才缓缓松开了手。 温雪儿却没有挪动脚步,只是静静地站在船边。 沈清书不忍去看她的眼神,狠下心来转身就走。 “既是不舍,为何还要送?”元老板见状跟了上来。 “你不懂的。” 沈清书话音一落,身后就传来了一响“扑通”的落水声。 不好!雪儿掉水里了。沈清书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这个。 沈清书跑到岸边时,看到水中扑腾的身影时心下一惊。 正要跳下去的时候却猛地被元老板拉住:“你当船家吃素的吗?” 沈清书沉下心,紧紧盯着泛起水花的方向。 温雪儿被救上来的时候发丝凌乱,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得让人心颤。 她似是晕了过去,双手却一直紧捉着沈清书的袖子。 沈清书慌乱地拭去她脸上的水珠:“现在怎么办?” 元老板俯下身来,皱眉道:“今晚走不了,扶她上马车,去我家医馆。” 沈清书呆了一下。 幸好找了个垄断大佬。 “日后如何?你还要送她走吗?”元老板问。 沈清书看着少女的睡颜,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没想好。” “看她模样,似乎是不想走的。” “雪儿在沈府待着也拘谨,”沈清书编了借口,“若想让她离开沈府,你觉得除了让她嫁人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元老板略一思忖:“朝廷新设了女官的位子,倒也是个正当去处。” “不行,什么朝廷宫廷的,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你不是想让她能独立于沈府吗?” “我想要她安全。” “沈府四面筑墙还不够安全?”元老板白了她一眼。 “你不懂。” “确实不懂,”元老板走出门外看了一眼天色,“沈家这会估计已经在找你了。” “我与温雪儿出来醉仙居吃酒,一时起兴,忘了时间。”沈清书思索片刻。 “你在祸水东引?” “你那醉仙居的确现在开着啊。” 元老板徐徐地把玩着扇子:“沈清书,你似乎变了一些。” “说得你多了解.....我似的。”沈清书差点就要把原主说出口。 “你这人有点意思,这个朋友我交了,”元老板忽地拔开脚步,“我要回醉仙居了,马车还在候着,你等温姑娘醒了就赶紧回去。” 沈清书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表姐”。 温雪儿眼神迷蒙,又轻唤了一声表姐。 沈清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抚了抚她额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烧起来。” “表姐,”温雪儿气若游丝,“我本是想站在船边多看两眼,不料水浪击颤了船,我便落了水。”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落水的。”沈清书心疼地说。 温雪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弓了一下。 “你不要送我走。”温雪儿哀求道。 “我......”沈清书神情一滞,“你在京城不安全。” “可我更不要孤零零地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沈清书垂首思索,好一会才说:“此事容后再说,我先带你回沈府。” 上马车时,沈清书本想拉着温雪儿的手,却先触到了她冰凉的衣物。 “雪儿,你把衣裳脱了吧。” “啊?”温雪儿微微一怔。 “小心着凉。” “脱了该更凉了。温雪儿脸颊上的一抹微红被夜色遮掩住了。 “没事,你穿我的。”沈清书说着就要脱下衣服。 ☆、第 10 章 沈清书顿了顿,直接把自己的衣服披上去:“一穿一脱是挺容易着凉的。” 猝不及防地,沈清书就先打了个喷嚏。 正要把车帘放下的时候,郡主府的牌匾映入了眼帘。 沈清书突然心中一动。 第二日暮霭未散之时,沈清书拎着酒再一次站在郡主府前。 经过昨夜对原书剧情翻来覆去的斟酌,沈清书终于又寻出了另一个解决眼前困境的方法。 在原书中,温雪儿所经受的凄惨遭遇不过都是因为需要她成为让男主怜悯的女二。而在此之前,男女主的感情因为各种分歧出现了裂痕。温雪儿的及时出现,激发着女主真正地认清自己对男主的心意,至于后半部分,就是沈清书还没看到的了。 困境的突破口也正是在这里——假如男女主的感情根本没有裂痕,要女二何干? 沈清书突然意识到不能再按原书的逻辑走了,与其被动应对,不如走作者的路,让作者无路可走。 而男女主第一次吵架恰好与昭安郡主有关。郡主本以为晋王李怀明对秦洛洛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料到他动了要将秦洛洛纳为晋王妃的心思,在郡主的眼里,堂堂正妻之位根本不能被一介琴娘得到,于是便把她叫到郡主府来抚琴,不动声色地折辱了她一番。 按照时间线,是今日了。 沈清书在仆人的带领下穿过连连假山,来过一池碧波前,才终于看见了昭安郡主和......秦洛洛。 郡主衣着轻薄,懒懒地倚在桌旁,白葱似的手指正拈起一颗葡萄正要往嘴里送,然而她突然停了停,把葡萄从嘴边移开,看向正在抚琴的秦洛洛:“你,过来。” “这葡萄好水润,郡主不介意我吃了吧。”沈清书眼疾手快,趁秦洛洛还未反应过来就先拿过郡主的“馈赠”。 “哟,沈清书!”昭安郡主连尾音都上扬了。 “路过郡主府,突然想起还欠郡主一个人情,干脆买了好酒登门致谢。” 昭安郡主笑了笑,用手势示意沈清书坐下:“一起听曲吧。” “今天怎么不是兰生儿?”沈清书徐徐坐下。 “偶尔换换口味,好听吗?” “我记得醉仙居好像是没有让琴娘外出应客的规矩吧?” 昭安郡主笑道:“元老板又不在。纵是他知道了又如何?” “秦姑娘的琴音太娴静了,在这日落黄昏之时还真有些让人感伤,不如换人吧。”沈清书提议。 “是吗?我怎么觉得氛围正好呢?”郡主倒了一杯沈清书带来的酒,“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换个吧。” 沈清书正松了一口气,然而耳边却传来一声:“秦洛洛,换首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清书无奈地皱眉。 “秦姑娘,你弹得很好听,只是哀伤了些,如今正是薄暮,难免引我和郡主伤感。”沈清书斟酌片刻后说了一句。 昭安郡主瞥了她一眼:“看来你不仅对表妹贴心,对别人也体贴啊。” 沈清书佯装淡定地扬了扬嘴角:“郡主说笑了,我是真心觉着秦姑娘弹得不错,当然现在要是能听到兰生儿的就更好了。” “云仙阁这是又多了一个常客啊。”昭安郡主取笑她。 见郡主还没有让秦洛洛离开的意思,沈清书心里一时有些踟蹰。再继续发展下去,男主李怀明会怒气冲冲地进来护妻,好好训了昭安一顿。只是离了昭安的面,他便要求女主不能再在醉仙居弹琴。虽是好意,却被女主误以为他看不起自己,便生了矛盾。 天色又暗了一些,沈清书犹豫了好一会,索性走到秦洛洛身边:“秦姑娘,可以让我试一下吗?” 秦洛洛即使性子再沉静,此刻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只是等到秦洛洛真的让沈清书坐到琴前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原主可能还会弹琴,可自己不会啊!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沈清书在心中不断祈祷李怀明快点到。 “沈清书,坐着又不弹,你是吊足了我的胃口啊。”昭安郡主虽在催促,语气中却不见愠意。 “昭安——” 沈清书听到这句冷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晋王李怀明快步走了过来,却在看清琴前坐的人时,明显地怔住了。 “晋王,吃葡萄吗?”昭安郡主从容地拎起一串葡萄。 李怀明皱眉道:“怎么回事?” “京城懂琴艺者中有双绝,”沈清书装腔作势地说,“一绝为兰生儿,而后便是秦洛洛。刚才听着听着就生了敬慕之心,竟想着自己上手来弹一番。” 李怀明脸色缓和了些,他低下头问:“洛洛,是这样吗?” “嗯。”秦洛洛点了点头。 李怀明再看向昭安的时候,语气沉肃了些:“昭安,日后想听曲还是找兰生儿吧。” “哦。”昭安郡主不情愿地应了一句。 见男女主二人的脸色都没有太大异样,沈清书稍稍放心了些。 拜托你俩和和美美,百年好合,永远都不需要用女二来做感情催化剂。沈清书心中默道。 既然李怀明已经把秦洛洛带走了,沈清书便准备起身。 “慢着,”昭安郡主叫住了她,“你今天怎么事事和我对着干?” “郡主,我这是为了你好啊。” “怎么说?” “你刚才也看见了晋王的脸色,若他今日真看见了秦姑娘受委屈,还不知要怎么责怪你呢。” 昭安郡主笑了一下:“他要怪便怪,我只要秦洛洛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不见得,倒是晋王护花之心更盛了。”沈清书就差把他们是官配说出口了。 昭安郡主似是若有所思,一时间没有再发话。 “天快黑了,郡主我就先告退了。” “酒是你送来的,不妨陪我喝完。” 沈清书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可还是一杯接一杯地倒入喉咙。 一阵灼热让她连咳了好几声。 “这么匆忙怕我今日不让你出郡主府啊?”昭安问。 沈清书脸色凝了凝,她察觉到昭安郡主可能说得出便做得到。 然而沈清书实在是担心温雪儿,一想到自己不在一刻温雪儿都可能会出事,心中就止不住的害怕。她不愿再与昭安郡主纠缠,只是扔下一句;“我想我是会随时登门郡主府的。” “好。”昭安郡主竟应了下来。 沈清书出郡主府后没多久就现了醉态。她几近是拖了一路蹒跚的步履才回到尚书府。幸好即使眼神越发迷蒙,她意识还是有几分清醒。 这副样子绝不能从正门入,看来只能翻荷风院的墙了。 打滑了好几次沈清书总算能稳稳当当地趴上墙檐,只是一抬眼她差点又要摔下去。 朦胧了一路的视线在此刻看见温雪儿的身影后,倏忽变得清晰。 荷风院在那把火过后,已是无人再住。但在那一晚还未来得及被烧毁的秋千上,温雪儿正坐在上面轻轻摇晃着。她美眸轻闭,青丝散落,曳地的长裙似乎要与如水的月华融在一起。 而温雪儿的表情更是沈清书从未见过的懒漫,甚至有一丝媚态。与她平日里的怯弱大相径庭。 沈清书平日里照镜子都会暗叹一句原主的相貌,这一刻却觉得自惭形秽。她甚至不敢出声,怕扰了温雪儿的美态。 然而天不遂人意,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沈清书不禁战栗了几下,不知何处弄出了声响,温雪儿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吟了一声。 明明是温雪儿被吓到,沈清书却身子一抖——再一次当着温雪儿从墙上掉了下来。 真是好丢脸。沈清书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想法。 我又当着温雪儿的面丢脸了。 咦,不过这下怎么没有上次摔得那么痛了?沈清书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下垫着一张软毯。 与此同时,温雪儿的轻笑声随风入耳。 “你素来都爱翻墙进来,我怕你摔着,一早就垫了毯子在那,没想到真用上了。” 夜色也掩不住沈清书眼神的惊喜之色:“竟是你放的。” 温雪儿点了点头:“你日后再翻进来也不怕摔了。” 如果不是看见你我才不会摔呢。沈清书没有说出口。 “你不来扶我吗?”沈清书还真就不起身。 温雪儿愣了愣,随后用脚尖轻轻点地,稳住秋千,才小跑过来:“你喝了酒?” 沈清书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在郡主府喝了几杯,不然我可出不来。” “是那位昭安郡主吗?” “关系也不算好,只是她帮过我一个忙,上门致谢而已。”沈清书不知为何竟急着解释。 温雪儿默了默。 然而沈清书的好精神也只是维持了一会,一回到秋风院躺下后她就即刻睡着了。 一旁的温雪儿却是难以入眠,她支着头看着沈清书的睡颜,似是若有所思。 沈清书的手突然搭上温雪儿的细腰时,她的心被惊了一跳。 幸好沈清书只是睡得不安分,并没有醒来。 温雪儿本想将她的手移开,却又怕扰醒她,只得这样被搭了一夜。 ☆、第 11 章 古寺在朦胧晨雾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沉寂。 温雪儿行上台阶时,肃穆的钟声已经响起了。 “你今天来晚了。”等得已有些不耐烦的宇文皓斜睨了她一眼。 “我如今没有住在荷风院,自然不好起得太早扰着别人。”温雪儿淡淡道。 “那把火怎么回事?”宇文皓蹙眉,“真的是因为孔明灯吗?” 温雪儿拢下长长的睫毛,掩住了踌躇的眼色,缓缓地说:“沈家二姑娘想要把我送走。” “送走?送去哪?” “沈氏老家的庄子上,不过被我躲过去了。” 宇文皓冷笑了一下;“她怕不是已经看穿你了。” 温雪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你觉得她在怀疑我?” 宇文皓的目光尖锐如利刃:“温雪儿,你是不是同她说过什么?” “你虽让我以柔弱面貌示人,”温雪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至于愚蠢到与人诉苦。” “看来那把火也是沈清书故意放的,”宇文皓神色复杂,“如此费心机的阻拦,看来你的伪装对她不管用。” “若她真是为了我好呢?”温雪儿连自己都惊讶为何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 “你们相识半月不到,能有什么深厚情分。沈清书乃尚书千金,将军小妹,心气向来高傲,她为何要帮你一个孤女?” 温雪儿有那么一瞬觉得宇文皓口中的沈清书和自己认识的就不是同一个人。 她低下头好一会,才说了句:“我心中有数。” “可惜了,生生挡了你一个好机会,”宇文皓仰头看天,“我还想从沈氏那里知道一些事呢。” “你下一个要给我安排谁。” “京城守备。” 温雪儿神情戚戚,可也不多问一句。 “这个给你。”宇文皓随手扔给她一个小瓷瓶。 瓷瓶冰凉,温雪儿攥在手心时不由得心悸了一阵。 从古寺转入长街时,温雪儿看着满目的烟火气,神色才稍稍柔软了一些,而后她突然被一阵袅袅的蒸汽吸引了过去。 “温雪儿到底去哪了?”沈清书的神色中不无担心,“早饭都买回来好久了,要凉了。” 侍女诺诺道:“小姐说过只要温姑娘外出我们都要跟着,婢子是记得的。只是今儿姑娘起得实在是太早了,我们才没发觉。” “姐姐。”温雪儿还未见人声音倒是先入了屋子。 沈清书懒漫的眼神突然亮了几分:“快过来快过来,我特意让人去醉仙居买了早饭。” “我也给你买了。”温雪儿微微愣住。 沈清书的目光移到温雪儿手中的油纸,语气又欢快了几分:“多一点也无妨,过来。” “你今天去哪了?”沈清书补了一句。 温雪儿不徐不疾地坐下,春葱玉指轻轻拈起一块蟹粉酥:“昨晚没睡好,觉得有些闷,才出去走了走。” “是我睡相太差扰着你了吗?”沈清书认真地问。 “我容易梦魇,老毛病了。” 沈清书伸出袖子擦了擦温雪儿唇边的碎末:“那我想想办法。” 正近晌午的时候,侍女突然匆匆进来对沈清书耳语了几句。 “昭安郡主的车子在外面?”沈清书惊讶道。 “说是要见二小姐。” 温雪儿拿着茶杯的手忽地颤了一下,却仍不动声色地低头抿了口茶。 沈清书离马车不过尔尔几步,里面的人就已掀开了车帘。 “郡主。”沈清书微微颔首。 “官眷们今天会有一个茶宴,”昭安郡主的语气不容拒绝,“你也要去。” “我不爱凑热闹。” “去云仙阁和醉仙居的时候倒不见你这么说。” 沈清书一怔,随后缓缓答了句:“好。” 昭安郡主扬了下手便招来了侍女:“你进沈家把那表妹也请出来。” “你要干什么?”沈清书眼神中闪过一抹警觉。 “京城贵子们也都会在,尤其是晋王,”昭安郡主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我需要你的表妹去。” 沈清书心中霍地一跳:“你希望晋王对温雪儿起意?” “你昨天说的话我听进去了,光靠欺负秦洛洛是打不散这对鸳鸯的,毕竟晋王一心护着她,但假若他先移了心,便好办多了。只要晋王娶了适合的正妻,他到时哪怕纳云仙阁的人也都没事了。” “温雪儿虽出身书香之家,可如今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怕也是入不了郡主的眼。”沈清书回绝了。 “她背靠沈家,况且到时候认一个干女儿什么的,身份也就不低了。” “你为何独独挑中温雪儿?” “美貌无双,更重要的是气质神韵与秦洛洛有几分相似。” “若把她带去茶宴,你想做什么?” “无他,不过是想让温雪儿在晋王面前混个脸熟,若是能有惊鸿一面就更好了。” 若不是记着李怀明和秦洛洛是妥妥的官配,沈清书差点就要动心了。 “不可,”沈清书认真地说,“温雪儿不能替代任何人。” 昭安郡主脸上的笑意全失。 “那得看温雪儿自己愿不愿意了,”昭安郡主把目光从沈清书的身上移开后,扬了扬下巴,“她来了。” “温姑娘,”昭安郡主根本就不给沈清书说话的机会,“我和沈清书要去赴茶宴,并且希望你也去。” 温雪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清书,发现她微微蹙眉,便说:“谢郡主好意,只是我......” “嗯?”昭安郡主定定地看着她。 “我愿意去。” 上了马车后,昭安郡主注意到沈清书的手一直挡在温雪儿身前,忍不住笑出声来:“怕我吃了你家表妹?” 沈清书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将手收回。只是心中仍是不情愿,怎么自己刚放弃了撮合晋王和温雪儿,郡主又要来凑一脚,真是没完没了。 温雪儿绝不能和晋王有任何牵扯!沈清书的手指握紧了些。 沈清书本想和温雪儿一起到某个角落安置,却又被昭安郡主拉着一起入座。 茶香袅袅,可沈清书却没法静下心来。她突然察觉到眼前所见的各家公子小姐,自己全都不认得。罢了罢了,不是说原主高冷吗?干脆谁都不理了。 即使知道晋王绝不会对温雪儿有意,可沈清书却因担心温雪儿会喜欢上丰神俊朗的晋王而心中不安。 温雪儿似是感应到一般,停下正在研磨茶末的动作:“你这样可煮不了茶。” “反正有雪儿煮给我喝,我动什么手?” “啧。”昭安郡主瞥了沈清书一眼,又继续搜寻着晋王的身影。 “晋王,过来过来。”可算让郡主逮着人了。 晋王坐下后先看向沈清书:“怎么又是你?” “这园子你家开的?”沈清书一时口快,语毕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这天下都是他们李家的。 晋王果然皱起了眉。 “我自罚一杯。”沈清书随手拿起一个茶杯。 晋王看上去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转向昭安郡主问道:“何事?” “今早起来看了一句诗,有些不懂,想问问你......” 沈清书只觉无聊,便专注地看着正在烹茶的温雪儿。 晋王听后,不假思索地说:“此意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昭安郡主神色疑惑:“是这样吗?”她假意想了想,转向温雪儿:“温姑娘怎么想?” 温雪儿沉吟片刻,轻声道:“我觉得是淑女和君子皆无意,不过是旁人一双眼,横加猜测罢了。” 沈清书的目光蓦地移到了晋王身上。只见他神情无异,只是点了点头。 而昭安郡主的脸色则没有那么好看了。 “好茶。”沈清书格外愉悦地细品着温雪儿新煮好的茶。 昭安郡主白了沈清书一眼。 “郡主也来一杯?”沈清书主动奉上。 昭安郡主接过好转手就递给了晋王:“哥哥看看温雪儿煮的茶如何?” “嗯,还可以。”晋王惜字如金。 什么叫还可以,这人会不会说话?沈清书腹诽道。 直到晋王离开,沈清书都在偷偷察看着温雪儿的神态,发觉她一如既往的温淡,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就知道温雪儿不是轻易被容色折服的人。 昭安郡主终于不满地说出来:“晋王殿下风姿绰绰,京城不知有多少女娇娥对他翘首以盼,你俩倒好,一个出言不逊,另一个专说反话,成心的吧?” “可那句诗的确不是这么个意思。”温雪儿不卑不亢地笑道。 “你......”昭安郡主被噎住了。 难得看到昭安吃扁,沈清书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昭安郡主拧眉道。 “我笑郡主惦记了一个上午的诗句,到如今也没个解。” “切。”昭安郡主瞪了沈清书一眼。 只是下一刻沈清书就笑不出来了,她在余光中看到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温雪儿。 果然,他动身走了过来。 又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沈清书眼神沉肃地看着他。 然而,男子还真的不打算好好说话,一来到就用扇子挑起了温雪儿的下巴:“哪家的妹妹。” 沈清书一把将扇子拔开,轻轻吐出一句:“滚。” ☆、第 12 章 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直到昭安郡主笑出第一声,这让人不安的静寂才被打破:“端王啊端王啊,你也有今天。” 温雪儿清澈恬淡的眼眸突然泛起波澜,她不动声色地往回缩了缩身子。 沈清书的瞳孔更是猛地增大。 端王,当今陛下的第五个儿子,与本书男主晋王是皇位的热门人选。当然,为了稳操胜券,他没少给晋王下绊子,可以说是书中最大的反派。平日里吊儿郎当,实际上阴险狠毒,又因为从不正面出手,大部分的小动作都交由王府执事宇文皓来做,所以极少人知道他这副面貌。 但是沈清书没把书看完,实在不清楚到最后谁才是储君。不过既然晋王李怀明才是男主,储君之位理应是他的。 “沈清书,你好大的胆子啊!”端王的一声斥责让沈清书瞬间回过神来。 既然是反派,自有男主收,我怕什么。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道:“端王一来就蓄意挑逗我家妹妹,我反应自然大些。” “你家妹妹?”端王冷笑了一下。 “我们沈家的表妹向来清白,纵使是王爷也不能这般轻挑对待。”沈清书底气虽不足,中气却不低。 “沈清书,你如今胆敢这样放肆了是吗?”端王脸上的冷笑仍未敛回。 “咳,”昭安郡主出声了,“端王,她好歹是平宁将军的妹妹,你当真要与她计较吗?” 平宁将军?沈清书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对了,沈家大公子清越就是国朝最年轻的将军。昭安郡主的父亲定南亲王主守南边,而沈清越则是西北的主将,封号平宁。 原书里,昭安郡主一家偏向晋王,而沈清越在前半部分仍未站队,所以端王私下里没少笼络他,只是还不见成效。 果然,一听到平宁将军这个名号,端王就敛回了笑意。 沈清书发现自己之前就不应该嫌弃尚书千金这个身份鸡肋,敢情这个外壳里还套着将军妹妹这么一个隐形身份。 她连背都挺直了些。 “沈清书我不与你争辩,现如今我同你妹妹说话总可以了吧。”端王白了她一眼。 “我妹妹刚才喝茶烫伤了嗓子,说不了话,我代她说。”沈清书对他实在是没有丝毫好感。 “好,你很好。”端王看着沈清书,嘴角缓缓扬起。 看着端王离去的身影,沈清书疑惑地看向昭安郡主:“他作罢了?” 昭安郡主笑了一下:“你今天让他下不来台,他恐怕明儿就要到沈家提亲去了。” 温雪儿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了地。 “雪儿,我......”沈清书有些慌乱地看向她,“我不是故意的。” “是他轻薄我在先,”温雪儿强颜欢笑道,“怪不得表姐出言相护。” “不过,”昭安郡主抿了一口茶,“你沈家不答应他也没办法,还能强抢不成?” 可沈清书的心中忽地升起一阵不安,她摇了摇头:“他这人十分难缠。” 都怪自己,一遇上温雪儿的事就乱了套。 端王大步流星地跨进王府的时候,顺便向宇文皓扔下了一句话:“备礼,明日到沈府提亲?” 宇文皓倒也不见惊讶,只是微笑道:“沈家二小姐知书达理,又有一副好容貌,恭喜王爷了。” 端王“嗤”了一声:“谁说是她了?” “莫非是——” “不是沈清书就对了,她脾气那么糟糕,我至于看上她?” “那就是沈家表妹,温雪儿。”宇文皓徐徐说道。 “你怎么知道?”端王诧异了片刻,随后表情逐渐了然,“不要与我说你也看上了。” “哪有看上诱饵的道理。”宇文皓笑道。 “你特意安排到沈家的?” “温雪儿的确是沈家的表妹,不过如今为我所用。” 端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宇文,做得不错。那我还提哪门子亲啊。” “我明白了。”宇文皓意会。 夜灯初上时,连月华都失了色。 “我说郡主,能放我俩回去了吗?”沈清书面无表情地拉着温雪儿走在昭安郡主的旁边。 昭安郡主轻摇玉扇:“急什么,才刚到晚上,好看的好玩的现在才出来。” 昭安郡主真是深谙夜生活的过法。沈你处处护着清书心里默默吐槽。 正闲逛着,沈清书突然被旁边摊位的阵阵浮香吸引过去。 摊位上摆着装了各式香灰的小瓶罐。 “雪儿,你不是睡不好吗?我给你买点安神香。”沈清书转过头说。 温雪儿柔柔一笑:“好。” 昭安郡主“啧”了一声,便偏过头去看别处。 “这个闻起来最好,多少钱?” 摊主报了一个价格。 “这么贵?” “姑娘好眼光,这是沉香,好东西呢,得用水浸,慢火煮,而后不断添,好一番折腾才能拿出来卖呢。” 只是沈清书摸了摸腰间后,动作滞了一下。坏了今天出来得急,什么都没带。 “沈家都这么寒酸了?”昭安郡主嫌弃地皱了皱眉,随后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正要抽下来的时候,却被沈清书挡住了:“我才不用你给。” “不是,沈清书你横什么横?” “好咧,谢谢姑娘。”摊主突然出声。 两人定晴一看,才发现温雪儿摘了发上的簪子抵给摊主,换了香料回来。 “我出府的时候还不知是郡主邀约,所以也没带钱袋。”温雪儿有些不好意思。 “簪子我明天给你买回来。”沈清书高兴地接过小香罐。 “不就是沉香吗有什么可稀奇的?”昭安郡主斜睨了一眼。 “郡主金玉之身,自然瞧不上我们这些凡人的玩意了。”沈清书倒也不愠。 昭安郡主不屑地“切”了一声后便开始四处张望。 “找东西?还是找人?”沈清书问。 昭安郡主正要说话,身后突然走来一小厮对她耳语。 她目色一亮,遂对温沈二人说:“跟上来。” 沈清书看见昭安郡主费心机才找到的人时,眸色一沉。 又是晋王李怀明,看来昭安郡主撮合之心不死啊。 “既然郡主要去与晋王喝酒,我和雪儿先行告退。”沈清书拉上温雪儿就想开溜。 “你敢?” “那就最多三杯。” 晋王缓缓放下酒杯:“怎么又是你们?” 沈清书摊了摊手,倒是昭安郡主自然地坐下:“你身边那位妙人呢?” “心意在就好,又并非要时时粘一起。”晋王风轻云淡地说。 昭安郡主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你想开了就好。” 晋王轻轻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俩坐下。”昭安郡主避而不答,而是招呼温沈二人。 沈清书没有理她,而是临窗而望:“湖上的船出了钱便能坐吗?” “你若是银子够的买下都行。”昭安郡主瞥了一眼。 “表姐,我还有个镯子。”温雪儿轻声道。 沈清书笑出声来,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我还欠你一个簪子呢。” 昭安郡主的眉间突然闪过一抹狡黠,她顺手拉起晋王:“走,我们去坐船。”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晋王说。 “郡主为何总要拉上我们一起行事?”温雪儿在沈清书耳边轻道。 “她喜欢热闹,也就你我这种好脾气能受得了。”沈清书压低了声音。 “沈清书你闭嘴。” 湖面被点点船只划开一圈圈涟漪,似有似无的青雾漂浮于上。 “今晚,你先上。”昭安郡主示意晋王。 “我可没说要上。” 昭安郡主眯了眯眼睛,随后伸出手指朝向前方:“湖中央的那两位像不像秦洛洛和醉仙居的老板?” 晋王的神色果然紧张了几分。他只是犹豫片刻,还是踏上了船。 “温雪儿,你上。”昭安郡主转移了目标。 沈清书把温雪儿拦在身后:“郡主请。” 然而昭安郡主直接越过她,将温雪儿推往船上。 就在这弹指间,沈清书才察觉到昭安郡主不知何时解开了船索,温雪儿踏上的那一刻船只慢慢地开始飘动。 原来打这主意,沈清书心下一惊。 “啊,怎么飘走了!”昭安郡主假意惊讶道。 “温雪儿。”沈清书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却被昭安郡主挡了回来。 “看来我们得坐另一艘了。” “郡主,我现如今认真地同你说,”沈清书敛笑,“温雪儿和晋王绝无可能,我更不希望你要温雪儿去当秦洛洛的替身。” 昭安郡主的眼神忽地一冷:“你是瞧不上晋王,还是不愿温雪儿高嫁?” “温雪儿的姻缘自然由她定,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强扭。” “你处处护在她身前,图什么呢?” “她......”沈清书心口发闷,“她是我妹妹。” 令两人意料不到的是,晋王往湖中央探看了几眼便施展轻功飞了回来。 “你倒是把温雪儿带回来啊!”沈清书见着船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一时气急。 “我没看见她,”晋王这才发现船上多了一个人,“罢了我再飞过去。” “慢着,”沈清书按住他,“把我带过去。” “沈清书。”昭安郡主冷声唤了她一句。 “郡主,失陪了。” 一起一落,沈清书终于和温雪儿共了船。 ☆、第 13 章 “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送走呢。”温雪儿眼梢微红。 “不会了,也不敢了。”沈清书歉疚地说。 “今晚月色正好,你要不要和我划船。”温雪儿徐徐坐下。 “你划得动吗?”沈清书见她瘦弱,迟疑了一下。 “你忘了我出自江南一带吗,最不少见的便是乌篷。” 温雪儿双手只轻轻一动,船只便飘飘地浮开了。 沈清书伸手去拂乱清亮的湖月时,突然生起一种像在做梦般的虚空之感。 她侧目看着温雪儿娴静的面容,心里才稍稍没有那么沉浮不定。 沈清书举起袖子:“弄湿了。” “我看看。”温雪儿慢慢倾过来。 她靠过来的那一刻沈清书突然使坏地撩拨了一小汪水洒向她。 温雪儿连卷翘的睫毛上都挂着滴滴水珠,一时惹得睁不开眼,却还是浅浅地笑着。 沈清书玩累了便安静地坐着,可船只却慢慢地停了下来。 温雪儿似乎在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沈清书问。 温雪儿笑了:“那边有人在卖翠玉豆糕,我已经许久都没见过这玩意了。” “那是什么?” “翠玉豆糕用豌豆米和糯米粉所做,再另加了茶粉,我幼时爱吃。”温雪儿眉眼间微浸笑意。 “你划到岸边停下,我去给你买,”沈清书眨了眨眼睛,“我也有簪子可卖。” 温雪儿笑着点了点头。 沈清书抱着油纸转身的那一刻,手上的豆糕突然纷纷跌落地。 她直愣愣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小舟。一时之间连手指都僵住了。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才清醒了几分,匆匆地跑过去。 湖面没有波澜,温雪儿不是落水。 那去哪了?沈清书慌张地打量四周,却怎样都看不见那个让她焦心的身影。 沈清书抚了抚心口,努力让深重的气息缓和下来。 冷静,可能她只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意跑去看了。沈清书安慰自己。 再数十声她就该回来了,沈清书强行冷静下来。 十,九,不行还是得去找她。 难道是被昭安郡主接走了?不会的,郡主虽然爱自作主张,行事却不是偷偷摸摸的风格。 沈清书穿梭在人群中,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索性在僻静处坐了下来,努力地回想原书剧情。 按照时间线,温雪儿暂时不会再被沈尚书送到别人的床上。可是还能有谁把她带走呢?沈清书快速地回忆这两天遇到的所有人。 端王!沈清书突然想起了他今日挥袖离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是沈府的人,他怎敢!沈清书的眼神浮现出戾气。 端王府,对!要找到端王府。沈清书重新站了起来。 可是端王府在哪啊?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沈清书一连问了数个路人,竟都是摆手摇头。 对了,醉仙居!元老板一定知道。 “沈二小姐,元老板他不在啊!”小厮见她焦急,一时也有些无奈。 “我现在没银子但你明天可以到沈府去拿,现在马上带我去端王府。” 小厮愣住:“我可以给你指路,但走开是万万不能的,沈二小姐见谅。” 跑快点,再快点。 汗水顺着沈清书的睫毛落下,让她眼睛一阵发酸。 清冷的月色渐渐减淡,最终竟藏在了乌泱泱的黑云身后, 连夜灯都逐渐地只剩下微弱的光亮。 行人四散,街道缓缓归于寂静,沈清书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前面好像有动静......沈清书提耳一听,才察觉到是笃笃的马蹄声。 近了,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夜雾蒙蒙,沈清书隐约看到马上坐着一个银冠束发,身穿黑衣的男子。 她正欲避开,不料那马蹄突然腾空一跃,竟截在了沈清书面前。 [男子潇洒地从马上纵身而下,沈清书见状高兴地迎了上去:“哥哥!”......] 突然浮现在沈清书脑海里的原文描写让她呆愣了一阵。 不出意料,马上的男子果然轻松地跳了下来:“妹妹!” 沈清书的目光迟滞地移到男子腰间佩戴的虎纹符。 真是沈清越!尚书府大公子,如今的平宁少将军。原书中写着他有一段时间会在北边回来探亲,没想到时间线会这么巧,刚好遇上。 “书儿你怎么了?这么晚了怎还在这晃悠,爹娘该担心了。”沈清越急切地问。 “温雪儿不见了,她被人抓走了。” “你慢慢说。” “来我们家寄住的表妹被抓走了,如今怕是凶多吉少,我得去找她。” “我跟你一起去,可你知道她被谁抓了吗?这样横冲直撞可没用。” 沈清书犹豫片刻,底气不足地说:“我不确定,我只是因为猜测,才锁定了一个人。” “只要有机会就可以试试,那人是谁?” “端王。” 沈清越毫不犹豫地说:“上马。” “沈清越,你——”沈清书神情间满是不可置信。 “纵使你是尚书府的女儿,若孤身前去端王府,对你而言便是入龙潭虎穴,所以我陪你闯。” 沈清书被兄长拉上马的时候,身子忽地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很怕骑马的样子?”沈清越疑惑地问。 我穿过来才多久,当然没骑过。沈清书在心中默默回答。 “你现在把缘由一一说与我听。”沈清越的声音与呼呼的风声掺杂在一起。 听完沈清书的一番话后,他皱眉道:“端王平日里虽然也干强取豪夺的事,可是从不会对高门贵眷下手,他怕是看准了温表妹不是我们沈家的人,即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也懒得为表妹讨回公道。” “哥哥,端王是不是在笼络你?” “我没搭理他。” 沈清书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沈家暂时没有和反派扯上干系。 不过今晚这一去,怕是就有干系了...... “这表妹何时来的,你与她感情似乎很好。” “半月了,”沈清书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是怜悯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后来相处着下来发现......她极讨人喜欢。” 清澈恬淡,让人动容。 “京城贵眷里,你也没几个亲近的,看来这位表妹的确很特别。” 沈清书自责地说:“若非我今日对端王处处跋扈,他也不会因为生怨而贸然行事 “你放心,只要真是端王掳走的,哪怕把王府掀了,我也得把人带回来。” 二人一马,逐渐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温雪儿强忍着浓浓的倦意睁开了眼,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姐姐?” 然而响起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身子骨不行啊,小小用药,竟昏了这么久。” “宇文皓。”她打了个激灵。 “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淡淡的檀木香让温雪儿清醒了几分,她的目光缓缓地从房间内大气潇洒的雕梁移到大案上的数方宝砚上,冷冷地问了一句:“这又是哪位大人的殿宇?” “我的主子,端王殿下。” “你把我带来这里何意?” “自然是替端王暖床。” “宇文,”温雪儿微微抬眼看着他,“你之前说,让我配合你套到那些大人的话就可以了,可没说还要侍奉端王。” “沈清书的那把火坏了我原先的第一步计划,以至于你一件事也没成,”宇文皓俯下身来与她平视,“若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了,我要你做什么?” “我,不侍奉端王。”温雪儿一字一字地说。 “容不得你做主,”宇文皓直起身,“耐心地等你醒来,只是因为端王不喜欢摆弄一根木头。” 温雪儿笑了:“你就不怕我一时气急在床榻上杀了端王?” 宇文皓眼神瞬时变得凶狠,他顺手从温雪儿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用尖锐的那一头对准她白洁的颈项:“你不敢,因为你不想死。你若是真的那么烈,现在就该扶着我的手把这簪子插进你脖子里。” 温雪儿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她的确不敢。 宇文皓从容地把簪子收回,重新插到温雪儿发间,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讨端王欢心,他若抬你做侍妾又或者看在沈家的面子上给个侧妃名分,你便可以脱离我的掌控了。”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温雪儿淡淡地笑道。 “温雪儿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了,能不能别吵了。”殿门突然被推开。 宇文皓退到一边:“端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小沈和她的最大外援在坐火箭来的路上了 ☆、第 14 章 两人静立在高耸的围墙前。 “书儿,你止步吧,王府的防御在我跳上墙的那一刻就会启动了。” 沈清书摇摇头:“我不放心你,也不放心温雪儿,让我独自留在外面太煎熬了。” 沈清越是被自己无端拖下水的,沈清书一时有些愧疚。 “你不要觉得连累我,”沈清越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端王现在敢这样对温姑娘,下一日不知会不会轮到你,是该治一治了。” “那我也努力不拖你的后腿。”沈清书记得原主跟着哥哥长大,是有些身手的,不然爬起墙来也不会如同上榻一样轻易。 沈清越思索片刻,从马上的挂袋处拿出一张皮质披风递给她:“可挡寻常弓箭。” 沈清书系上后,兄长又接连递给她一些东西:“匕首,还有毒烟,记得不要轻易放,放了就赶紧跑,小心自己也被毒晕了。” “哥你真是个行走的袭击库啊。” “什么?” “夸你厉害。”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清越话音一落,便拎起了沈清书往上一跃。 一起一落不过片刻,沈清书便感觉到了数支箭簌簌地砸到披风上而后又被弹下地的声音。 沈清越只是单剑防御,幸好也没有受伤。 “王府是不是安静得不大正常?”沈清书连呼吸声都忍不住放轻了。 “都躲在暗处呢,还没确认我们的身份,所以不敢出手。”沈清越慢慢领着她往前走。 “哥哥,找端王的寝殿。” “我知道怎么走,他邀我来王府做过客,那会我已经摸清路线了。” 不得不说,有沈清越在身边,沈清书安心了不少。 沈家兄妹每往前深入一些,两边拔剑围困的侍卫便随之增多。 沈清越开口了:“我乃平宁将军,有事求见端王,诸位为何拦我?” “将军......”“他回来了......” “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看那虎纹符……” 渐渐地,两边的侍卫仍跟着,却让出了一条路。 “将军若说要来,我定敞开大门迎接,何必这样呢?”端王从暗影中徐徐走出来。 沈清书不想和他多废话:“温雪儿呢?” “你沈家的人不见了与我何干?” “不巧,有人看见是你带走了她。”沈清书编了个借口。 “若是找不到呢?” “我明日登门谢罪。”沈清越说 端王微眯眼睛:“请。” 沈家兄妹从端王身边擦身而过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书儿,还要往寝殿走吗?”沈清越轻声问,“既然端王出来了,很可能人也被转移了。” 沈清书吸了吸气,沉吟片刻,说:“我和温雪儿刚才买了香料,只沾上一些就会久久不散,我好像闻到了,似乎是从那边传来的。” “确实是寝殿的方向。” “殿下,若他们找到了呢?”宇文皓跟在端王身后问。 端王压低了声音:“看来沈清越的确没有和我修好的意思,也没有拉拢的必要了。到时如果他们要翻脸,放乱箭吧。他们夜闯王府,我们因为天黑看不清人而进行正当防卫,谁又有证据是我们把他招惹来的呢。” “属下去准备。” 那阵绵长的香味在端王寝殿附近便再也闻不到了。 “端王,我可以进去吧。”沈清书冷冷地问了一句。 “虽然不合礼,但沈小姐寻人心切,进去吧。”端王从容地说。 看到床上那个不着一缕的身躯时,沈清书瞳孔猛地增大。 “啊——”那女子连忙拉过被子盖住。 看清她的脸庞时,沈清书突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温雪儿! 端王悠悠地说:“沈小姐,你扰了我一夜春宵啊。还是你想继续看着?” “不许这样对我妹妹说话!”沈清越喝道。 “沈将军,明日来赔罪吧,我等着。” 沈清越脸色凝了凝,却没有多说什么。 沈清书眉间的沉重在看到那只散发着檀木香炉时便微微淡了些。她走了几步将茶壶抓起,手一扬,便浇灭了香炉。 “你——”倒是轮到端王皱眉了。 沈清书在殿宇内饶了几圈后,檀木香终于全部消散。 那股沉香却慢慢浮现了出来。 “沈清书你别太放肆!”端王看见沈清书在四处翻找时终于开始发怒。 沈清越伸手拦住了他:“我说了我会赔罪。” 沈清书看见温雪儿的那一刻眼睛蓦地酸了起来。 不仅被绑了起来,连嘴巴都蒙上了,就这样被扔在屏风后面。 沈清书用匕首帮她解索时连手都是颤抖的。 温雪儿怔怔地凝视着她,一时间只语都说不出。 她如何能找到这里......温雪儿心生悬念。 “端王,”沈清书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我家妹妹总不能把自己绑了躲这里吧。” 端王笑了笑:“我若说温姑娘是心甘情愿,你定也不信。” “端王,好大的乌龙啊,我们家表妹清清白白的一姑娘,怎么就心甘情愿了?”沈清越质问。 沈清书瞪着他:“若将事情闹大,对我家妹妹名声不好。只是端王,这账也不能不算啊。” “书儿,先把人带走。”沈清越压低声音说。 对,他是王爷。沈清书目色又冷了几分。 沈清书搂过温雪儿,直直地走出去。 还未走到先前进来的地方时,沈清越突然停了下来。 “有动静,”他屏息凝神片刻,突然大喊了一句:“书儿,快走!” 剑箭相擦的声音让人心眼都要提到嗓子上了。 冰冷的气息不断从身边掠过,沈清书果断地把温雪儿推向兄长:“你会轻功,带她跳出去,我有你这披风,纵是爬墙也伤不了。” 沈清越毕竟见过些场面,此时也不磨叽,直接拉过温雪儿脚步一点便跃上了墙。 “啊!”沈清书低低地痛吟了一句。 露在披风外的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 “你们这群废物,本王来。”端王拉弓时手上青筋毕露。 沈清书强忍着继续攀爬,好不容易到了墙檐的那一刻——余光中有一道白光向自己扑来,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砰!”极其强烈的碰撞在她耳边响起。 沈清书被兄长接住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对面屋顶上的元老板,他正在缓缓放下手上的长弓。 竟是他撞掉了王府里射出来的箭! 温雪儿一眼就瞧见了沈清书被染红的小腿,慌乱地用手捂住汨汨鲜血。 “你们疯了,端王府是什么地方这也敢闯?”元老板身手敏捷地从屋顶上跳下来。 “元毅,你怎么?”沈清越迟疑了一下。 “听醉仙居的人说沈清书来找过我询关于端王府的事,我便来了。” “我得送书儿去医馆,元毅你赶紧回去吩咐人回沈家传话,说我一回来就拉着两位妹妹去吃酒,误了时辰。”沈清越冷静地说。 “哥......别让温雪儿落单。”沈清书的声音细微如丝,一说完就晕了过去。 “箭上有毒。”温雪儿的目光缓缓从墙角那支血箭上收回来。 ...... 医师几番摇头:“这根本不是寻常的毒啊。” “何解?” “我如今用药也只能遏制毒素的蔓延,至于药引子,我是没有的。” 元毅倚在门边说:“不会吧,你们是不是又私吞货款了?” 医师委屈地说:“老板冤枉啊,这药引子是藏蓝花和雪骨藤,传闻皇宫才有。” “我再回端王府就是了。”沈清越转身就走。 元毅伸脚拦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何闯端王府,但是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估计端王也乐意你们将此事闹大,好让人人都知道你平宁将军夜袭王府。” “皇宫?”温雪儿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转身跑了出去。 “元毅,我妹妹说过不让她落单。”沈清越示意跟追上去。 “早知道不来了,我这是自找麻烦。”元毅虽抱怨了一句,但还是追了过去。 “温雪儿,今晚的事是因为你吧?”元毅跟上的时候问了一句。 温雪儿缓缓说了句:“是,都因为我。” “那我大概猜到是为何了。沈清书曾经来找过我说要我帮忙送你离开,看来她一早就知道你会惹上事。” 温雪儿的脚步突然停了停。 她渐渐察觉到沈清书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走在自己的计划之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走了?话说你要去哪?不会闯完端王府又要去闯皇宫吧?”元毅惊讶道。 “郡主府。” —— 温雪儿一下一下地扣着门环:“沈家温雪儿求见昭安郡主。” 元毅摇了摇头:“你们沈家一个比一个莽。” 大约半炷香后,那扇门才被徐徐推开:“郡主刚才已经寝下,如今被你们吵醒,虽说同意你进去,但最好悠着点。” “既然被吵醒了那肯定火大,”元毅后退了一步,“温雪儿,我就送到这里了。” “我们郡主也没说让你进去。”仆人对元毅说。 仆人提着明灯在前引领:“温姑娘,郡主确实有些火大,待会注意些吧。” 温雪儿见他越行越深,问了一句:“不在主殿吗?” “郡主怎可能为你们特意去主殿迎,还在寝殿呢。” ☆、第 15 章 瑞脑金兽,暗香浮动。 雕花床上的一袭幔帐没有被拉开,隐约可见昭安郡主正支着头侧倚在床上。 “敢扰我清梦,如果不是来爬床的,我非收拾你不可。” 温雪儿怔了一下,而后不卑不亢地说:“若非人命关天,民女绝不敢深夜打扰郡主。” “人命关天?沈清书死了?” 温雪儿直直地盯着幔帐后面的身影:“如果郡主不肯帮忙,沈清书就真的要死了。” 幔帐后传出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澜:“怎么回事!” “沈清书救我心切,和平宁将军一起闯了端王府,中了毒箭。” 幔帐终于被拉开:“前一个时辰你们还在和我赏湖,现在来告诉我你们闯了端王府,谁信啊?” 温雪儿没有辩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昭安郡主撇了眼神,错开温雪儿的凝视:“你说沈清书救你心切,是不是指端王把你掳走了?” “是。”温雪儿声音小了些。 “端王现在都这么莽了?”昭安郡主笑了,“他今日晌午才撩拨过你,晚上就把人带走了。按理说你算半个沈家人,他也不会这么放肆,该不会是你芳心暗许在先吧?” “在今晚之前,我不曾和端王说过一句话,连见面今日都是第一次,何来芳心暗许一说?”温雪儿微微蹙眉,“还请郡主略施援手。” “我又不会解毒,帮什么?” “据说皇宫有藏蓝花和雪骨藤,请郡主通融一二。” “那玩意啊,等明日宫门一开,我就谴人去拿。” “谢过郡主。” “你过来。”昭安郡主招招手。 温雪儿迟疑了:“本就扰了郡主安眠,我想我该走了。” “没我同意,你走不了,过来。” 温雪儿滞了滞,缓缓向昭安郡主走去,她以为昭安郡主只是要调笑自己,不料她竟兀自将自己扯到床上,细细地看着她的脸颊:“啧,果然是美。” “郡主帮此大忙,我与沈清书他日一定再来谢恩。”温雪儿本想推开她,却反被钳制得更紧。 “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晚就可以谢我。” “郡主,你——”温雪儿微微惊讶。 昭安郡主的指尖从她的侧颚滑过:“我上上次见沈清书是在云仙阁,这你懂了吧?” “你在云仙阁......见到了沈清书?”温雪儿眼眸里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似乎没明白我主要想说什么,”昭安郡主的手又移到了温雪儿的腰带处,“不过待会就明白了。” “慢着,”温雪儿突然按住她的手,“沈清书和云仙阁的姑娘很要好吗?” “这我得问问她们了。” “郡主,有人在外面等着我回消息,不能久留。”温雪儿一点点地掰开她的手指。 “你说元老板啊,有人去和他禀报了。” 昭安郡主红唇微弯,正要去啃温雪儿柔白的颈项,不料被她猛地推开,“沈清书生死未卜,我不能与你在这账中欢愉。” 温雪儿看到昭安郡主凝住的脸色时,手指蓦地一僵。 一时着急,竟忘了她是郡主。 “算了,我不喜欢强迫人,”昭安郡主沉沉地说,“看不出来嘛,力气这般大。” 温雪儿匆匆从账中出来:“郡主万安,民女告退。” “若端王铁了心要你,你是躲不过的,”昭安郡主又出声,“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晋王?说不定可以救你一番。” 温雪儿的脚步蓦地顿住了,她缓缓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昭安郡主。 上一刻还想和自己寻欢的人,下一刻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自己推荐另一个人。 不过,这样心大的人,欠下的人情倒是好还。 “我与端王无情无缘,和晋王更是。” 温雪儿顿了一下,继续说:“郡主今日屡屡把我和沈清书带到晋王面前,看来是有意的。” 昭安郡主点点头:“我也不挑,无论是你还是沈清书,谁能让晋王动心都可以,只要不是那个琴娘秦洛洛。” “郡主,费心了。不过我是无福消受了。”温雪儿微微颔首后,欲要转身离开。 “不过,沈清书不仅从端王手中把你夺回来,更是拦着我将你往晋王身边凑,她不会是想自己收了你吧。”昭安郡主笑了。 温雪儿听到时连眼皮都跳了一下,她假装没有听到,匆匆地走了出去。 “如何?”刚出郡主府,元老板便迎了上来,“昭安郡主可信吗?” “与她接触过几次,是个性格爽朗的人,应该可以的。” “诶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温雪儿这才感受地耳朵处传来的灼热。 她该不会想自己收了你吧......她该不会想自己收了你吧...... 瞎想。温雪儿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不出来啊,你平日里一副柔弱样子,刚才去郡主府倒是不见你怕。” “沈清书如何了?”温雪儿突然问他。 “我家医馆的大夫医术还可以,总算是遏制住了,不过还是得赶快用药吧,不然即便捡回了一条命,腿也得废了。” “这么严重?”温雪儿攥紧了帕子。 “端王下手狠了。若不是我还挡掉了一箭,估计中招的还有脖子。” 回到医馆时,沈清越正神色憔悴地守在沈清书身边。 “昭安郡主允了。”温雪儿说。 “这事不能就这么罢休!”沈清越攥紧拳头。 元毅说:“端王掳走温雪儿,估计看到的人也不多,但是你们夜闯王府侍卫们可都看见了,闹起来,于你们无益。” 沈清越摇了摇头:“等我妹妹醒来再决定吧,决定权在她。” 温雪儿走近了些,俯下身来看着沈清书苍白的面容,她眼珠还在微微转动,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温雪儿轻轻叹了口气,徐徐走出门外。 细细蒙蒙的雨丝飘在夜色中,染得它也寂冷了几分。 “天亮之后你们怎么办?久久不归沈家还是会起疑的。”元毅问。 “和我爹娘说书儿喝多了酒摔了头就是了。反正她不是没试过。” “她以前还这样莽的吗?”温雪儿转过头来。 “她啊,在外人面前还绷着一张脸,其实私下也爱玩。” 温雪儿微微笑道:“爱玩是真的,绷着脸我倒是少见。” “许是她待你不同。” 即使医馆让出了内房,可温雪儿几近一夜不眠。 众人都没有预料时,昭安郡主会来得这样快。 天色还青,马车已经停在了医馆前。 沈清越三两步跨了出去:“郡主,如何?” 昭安郡主脸色铁青:“宫中的雪骨藤和藏蓝花已经被人拿走了。” 沈清越冷笑了一下,转身入了医馆提起自己的长剑。 “沈将军,不可再入端王府了。”温雪儿语气急切,只是话音一落,她脸色就凝了一下。 一直都不出声的元毅突然从沈清越背后出手击晕了他。 “还想送上门当箭靶子。”元毅哼了一声。 昭安郡主走进来看了看沈清书,不禁皱起了眉。 “我还是入宫催催太医院那班人吧,看看有没有人平时私下攒着。”昭安郡主匆匆上了马车。 温雪儿蹙着眉踱了一圈又一圈,才终于下定决心。 趁元毅的注意力还在沈清越身上,她放轻脚步跑了出去。 温雪儿听见第一声梵钟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 宇文皓果然在原来那个能听到吟唱声,却闻不到缭绕香火气的位置等候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宇文皓笑着说。 “提前把解毒的药引子转走,你们卑鄙。” “既然一箭不致死,端王自然不打算继续步步相逼了。所以我来是打算把药引子给你。” “条件。”温雪儿冷静地说。 “下一次的任务,你务必办好,否则后果就不止今日这样了。” 温雪儿目色平静:“不会再有意外了。” “那就好。”宇文皓扔了一包东西给她。 “没有什么要交代了吧?” 宇文皓幽幽地看着她:“看你如今这样子,怕是真把自己当沈家人了。” “想多了,沈清书受伤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宇文皓只是笑笑,不说话。 待那个娇弱的身影从视线内消失的时候,寺庙里才缓缓走出一个人。 “她已生异心,不可留。” “端王,想要无声息地了结她,不算难事。” 端王摇摇头:“不好,杀她岂不容易?像掐死一只蚂蚁一般。得借机弄出点动静,敲打敲打沈家。” 宇文皓点点头:“那我着手安排。” “你——”昭安郡主见拦着她马车的是温雪儿,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温雪儿伸出手:“郡主,药引子齐了。” “那我便不用进宫了,”昭安郡主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你自己拿回去啊。” “郡主送去吧。”温雪儿轻声说。 昭安郡主皱了皱眉:“你哪寻来的?” 温雪儿将提前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我从苏州过来的时候,在途中认识了一个精通药理的老僧,他如今也在京城,我只是想碰碰运气不曾想他还真有。” “那你为何要借我的手把药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昭安:我·工具人 ☆、第 16 章 “郡主你也说了,我容易惹事,”温雪儿笑了笑,“让沈清书知道是我救了她,未免又欠下情分了,日后她帮起我来更是毫无顾忌。” 昭安郡主亦笑:“好,我送去。” [沈清书目视着温雪儿,她远去的身影被清冷的月色拖得格外孤寂,然而自己的步伐却无法跟上……一条滑溜的黑蛇迅速缠上沈清书的脚踝……] 沈清书被断断续续的梦境惊醒的时候,冷汗几近要将内衫浸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用力抓住一只欲要褪去她衣衫的手。 “沈清书?”温雪儿的脸色霎时发白。 “怎么是你?”沈清书心神仍激荡着,久久不能从噩梦中恢复过来。 “你突然冒汗得厉害,我便想着帮你擦擦身子。” “我只是......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沈清书缓缓坐起来,却发现右脚一动就刺刺的痛。 “你别动,医师说了等歇几天才能下地走路。”温雪儿按住她。 “我怎么会晕过去的?” “箭上有毒,昭安郡主进宫为你寻来了解毒的药材。”温雪儿淡淡地说。 “我对郡主向来都是在表面上应付着,看来是我小气了。” “端王没有再发难,但沈将军却很担心你,他若知道你醒了,一定会来问是否找端王府算账。” “别。”沈清书下意识地拒绝了。 拯救女二的戏份抢过来就算了,打倒反派这种事还应是晋王李怀明的主场。 可是如今剧情变动太大,真能等到晋王收拾端王的那一日吗?沈清书迟疑了。 温雪儿见她沉默,便又问:“做了怎样的梦?” 沈清书凝视着她:“我梦到你了。” “难不成是我死了?”温雪儿轻描淡写地说。 沈清书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脑门:“这个玩笑不好笑。”一抬手才发现衣衫又滑落了些,白皙的肩胛半露。 沈清书耳朵微热:“你刚才脱我衣裳作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在冒汗,我帮你擦擦身子。” 沈清书歪了一下头:“我晕过去的时候,都是你帮我擦身的?” “你若不喜欢,我让婢子来。” 暖融融的烛火把沈清书的目色勾勒得有几分暧昧,她不徐不疾地解开内衫:“那你继续吧。” 温雪儿却转身走了,沈清书正想叫住她,不料发现她只是去将屋门掩紧了些。 温雪儿的动作轻而慢,虽有湿帕隔着,却让沈清书的身子微微滚烫起来。 沈清书情不自禁地用手穿插过她如墨的青丝,颇有兴致地把弄着。 “你去云仙阁时也是这样的吗?”温雪儿轻声呢喃了一句。 “什么?” “你怎么越来越燥热了?”温雪儿疑惑地问,“用不用我加些冷水?” “别,你一出去她们也该进来了。” “你屋子里的侍女个个温顺,难道不喜欢?” 她们若是进来就该扰着我和你了。沈清书没有说出来。 “我好头晕啊。”沈清书继而懒懒地趴在温雪儿的肩膀上。 温雪儿帮她把内衫提起:“晕些也好,他日便会想着不再这样妄为了。” “是我低估端王了,还好有沈清越在。” “沈将军的一举一动都牵着整个沈家,为我如此实在不值得。” “怎么不值得?你被端王掳走这事还是我惹出来的,若不是我在茶宴上太跋扈,他也不会胡来到这个地步。” 温雪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了默。 沈清书突然侧耳倾听:“外面是不是有烟花的声音?” 温雪儿凝了凝,随后微微笑了一下:“听三少爷说对街的王家今日娶亲,这会放烟花也出奇。” “我想出去看看。”许是沉睡太孤寂,沈清书突然想去听听这喧闹。 温雪儿从屏风后移出一把轮车:“沈将军亲手做的。” 沈清越这手不仅能握箭张弓,竟还会做轮椅。沈清书暗叹道。 天空一明一暗地交映着的时候,沈清书看向温雪儿时淡时亮的侧颜:“我若是能看看你们是如何娶亲的就好了。” “你难不成从未参加过京城里的结姻宴?” 说漏嘴了......沈清书忙打马虎眼:“我是说,我等着看沈子岸和沈清越的。” “等着看我什么?”沈清越的声音突然和这劈里啪啦的烟花响夹杂在一起。 沈清书徐徐回头,笑了一下:“哥。” 温雪儿见状,便退了一步:“她们煎药总是过火候了,还是我去看看吧。” 待温雪儿走后,沈清越才说:“这位表妹倒是拘谨。” “她一进沈家就步步留神,谨慎惯了。” “以往纵是见了公主郡主这样的人物也不见你放在眼里,如今竟破了例。”沈清越嘴角噙笑。 沈清书怕多提原主会露馅,只能话锋一转:“哥哥不会也是来我这里看烟花的吧?” 沈清越敛笑:“端王欺人太甚,我心里总闷着一口气。特意来询你意见,你打算如何回击?” 沈清书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咬回去。” 沈清越皱眉:“为何?” “端王反击的时候,不会致我们于死地,毕竟一个是尚书府女儿,另一个是战功显赫的平宁将军,可温雪儿不同,王府想要弄死她简直轻易。”沈清书冷静地说。 沈清越紧皱的眉宇渐渐舒缓开来:“你还是最顾忌着表妹。” “她来到尚书府不过一月不到,便三两次地遭难,我没办法不顾忌些。” “可你毕竟一个女孩儿,为了保护她次次都冲在前阵,实在也是危险。”沈清越心有余悸。 “哥哥的意思是想为她另觅靠山?”沈清书的眼皮突突地跳了一下。 “京城里也是有不错的公子的。” 沈清书完好的左脚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她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我不想擅自为她安排姻缘的事,况且外人的面貌如何我也不了解,你看这端王不就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吗?” 沈清越沉吟片刻,说:“有了。” 沈清书还未来得及问他,就见沈清越三几步走入内院将一脸迷茫的温雪儿带了出来。 沈清越正了神色:“走,去见爹娘。” 沈清书心下咯噔一声。不会是沈清越自己要把温雪儿娶了吧?他是个好人,也有能力保护温雪儿,可是......可是......可是什么呢,不管了温雪儿不能嫁。 可温雪儿总要嫁的啊,沈清书越想心绪越乱。 “妹妹,你为何这样看我?” “我......我......你不能......”沈清书支支吾吾。 温雪儿神色茫然:“怎么突然要去见表姑母和姑父?” “不宜再拖。”沈清越示意温雪儿跟上。 温雪儿犹豫片刻,还是迈开了脚步。 沈清书怔怔地地看着二人消失在院子尽头,突然唤来侍女:“推我去主厅。” 说不出来为何,她就是不愿意沈清越娶了温雪儿。 更准确点说,是不愿温雪儿嫁给任何人。 丝丝凉风把沈清书额前的发丝打得轻轻飘摇,她的表情更是凌乱。 这占有欲究竟从何而来? “小姐,你怎么了?”侍女突然停下来帮她拭汗。 “快去。”沈清书的声音冷冽了几分。 去到主厅的时候,沈清越正扬着酒壶往杯中斟酒。 座上的沈家夫妇脸上的茫然之色不比温雪儿的少。 “哥哥,不可——”沈清书突然声音颤了颤。 沈清越不理会沈清书的阻挠,兀自说:“温雪儿,跪下。” 沈清越虽没有披战衣,可神情语气都不着痕迹地染上了将军威严,惹得众人呆怔不已。 温雪儿眸色微沉,膝盖缓缓弯了下去。 沈清书的手猛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 沈清越却丝毫不受影响,而是从容地说:“温雪儿今日起便是我沈家义女,受我沈家庇护,温雪儿,叩拜爹娘吧。” 主厅蓦地沉静了下来,连夜风拂过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沈清书缓缓放开了紧攥着轮椅的手,心头的巨石终于重重地落下。 砸得她的眼睛一阵温热。 还是沈清越想得周全。这事明日定要四处传扬才好。 沈清书开口催促:“温雪儿,拜见爹娘。” 主厅里的其他人更是诧异,不知刚才还出言阻止的沈清书为何突然变了脸。不过,今晚发生什么怕是都不出奇了吧。 沈尚书脸色僵了一下:“越儿,你在做什么?” 沈清越神色严肃:“我和书儿都觉得与表妹十分投缘,仿若亲人一般,不过表妹总是因孤女身份而在京城多处受到轻视,所以想着不妨给表妹一个好名分。” 沈清书看向大夫人,继续推波助澜:“娘亲以前也说想要多一个女儿,如今有现成的了,不高兴吗?” 大夫人愣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被沈尚书打断了:“雪儿已是我们沈家人,还弄这些虚的作什么?” “自然是做给外人看。”沈清书的语气冷了几分。 沈清越顺势示意递过托盘上的两个酒杯:“温雪儿,为爹娘敬一杯酒。” 温雪儿的手迟迟没有抬起来。 “温雪儿,敬酒。” ☆、第 17 章 柔和的晨曦在沈清书的脸颊上轻轻洒了一层金粉,她觉得睫毛痒痒的,然而还是安静地浸在这片暖融融之中。自从那一晚她和兄长在百般推波助澜之下,终于逼得沈家主翁认下了温雪儿这个义女,她的心情便一直都十分不错。 如此一来,沈家主翁应再也抹不开脸把这位义女送到他人床榻上了。沈清书的嘴角微微扬起。 沈清书悄悄张望下四周,确认无人后便活动活动了右脚。其实她已经可以走路了,不过这两日一直借着腿麻的由头让温雪儿揉腿兼擦身,她觉得实在是不赖。 沈清书唤来侍女:“温雪儿不是出去给我买蟹粉小汤包吗,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你快出去看看。” 侍女出去后又匆匆回来:“就在门外呢,不过被郡主的马车拦下了。” 昭安怎么又来了?沈清书微微蹙眉。 “你家那小瘸子又来了。”昭安郡主示意温雪儿看向身后。 “郡主,我听见了。”沈清书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 昭安郡主不搭理沈清书,只是看向温雪儿手中的小汤包:“看起来不错呢,给我吧。” 沈清书无奈至极:“郡主那是我的早饭。” 昭安郡主撇了她一眼:“雪骨藤和藏蓝花还没有一笼小汤包金贵吗?” 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雪儿,给她吧。” 温雪儿略一不情愿地交出小汤包:“郡主一早就来拉着我寒暄,不会就为了一笼小汤包吧?” 昭安郡主大言不惭:“自然不是,今日是我的生辰宴,你也得去,毕竟我看着美人心情会好一些。” 沈清书开口了:“郡主,我也要去。” “你一个瘸子,去了还要我派人伺候你,我才不乐意呢,”昭安郡主微一挑眉,“除非你求我。” “谁说我走不了?”沈清书一时气急站了起来。 温雪儿脸色微变,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愠意。 沈清书这才反应过来:“雪儿,我不是要蒙你,我......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发现腿脚利索了些。” 昭安郡主瞬间也明白了过来,她嗤嗤地笑出来:“沈清书啊沈清书,你该不会是装瘸,然后整日挂在人家身上吧。” 沈清书恼怒道:“郡主,口下留情些。” “行了,别多费嘴舌,上来吧。” 沈清书迟疑道:“你的生辰宴上该不会又有像端王一样奇奇怪怪的人吧?” “温雪儿美貌,引来些目光也是正常的。不过若让她时时偎在我身边,不就没人敢抢了吗?” 沈清书扯了扯嘴角:“郡主,好馊的主意啊。” “沈清书你越来越放肆了!” “抢我的早饭还要抢我的人,我自然是计较的。”沈清书轻巧地跃上马车,随后伸手把温雪儿也拉上。 温雪儿却轻轻掐了掐她的手心。 沈清书的太阳穴突然突突跳了一下。慢着,昭安郡主的生辰宴? 沈清书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由于目前的剧情变动太多,连她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时间线了,不过,原书中郡主生辰宴这一天,男女主的感情线好像出了问题。 是什么呢?得趁着这会好好想想。 毕竟在原书中,男女主在昭安郡主的生辰宴后,因为一事而开始冷战,之后男主参加另一个宴会时,发现了被人凌辱的温雪儿,许是她与女主有几分相像的缘故,男主便将她带回王府休养,让她好好发挥了一下女二推动感情线的价值。但是之后的章节,沈清书便来不及翻开了。 虽说温雪儿的命数被自己改了,此时仍是安好无恙。但是沈清书已经领教过原书主剧情线的坚韧,要使温雪儿失去女二的价值,必须从维护男女主的感情线下手。 唉,晋王真该给我打钱。沈清书叹了口气。 “不会吧沈清书,我就拿了你几个汤包,你一上马车就叹气到现在。”昭安郡主瞪目。 温雪儿轻轻笑了出来。 “我在叹来得匆忙竟没给郡主备礼。” 昭安郡主慢条斯理地吃完汤包,而后凑近沈清书:“今夜陪我一晚?” 沈清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雪儿,才笑道:“郡主这日日骂我,难不成晚上也想把我招府里骂?” 昭安郡主正了正身子,脸上似笑非笑:“沈清书,若若想你了。” “哪个若若?” “那日云仙阁里陪你的姑娘。” 温雪儿拢下长睫毛,掩住了微泛波澜的眼神。 沈清书不禁笑出声来:“昭安郡主处处留情,别是你招惹了不认账,反倒打我一耙。” 昭安郡主翻了个白眼:“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这嚣张劲还会得罪谁?” 沈清书一时无语,索性倒在温雪儿的肩上闭目养神。 刚下马车的时候,另一辆也姗姗来到,正好停在沈清书一行的面前。 沈清书看向马车上的府牌,单字一“林”字。 “丞相府的来了。”昭安郡主低声说了一句。 林......丞相府......丞相府千金林月!沈清书可算想起来了。 这林月正是在这生辰宴看上了晋王,而后哀求老父亲向陛下请一道赐婚旨,老臣的面子难拂,陛下还真应允了。可怜男女主,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就因为这事感情出了裂痕。 一个纤纤身影从马车上徐徐下来,向昭安行礼:“郡主芳辰,我来晚了。” 昭安郡主倒也不热情,只是颔首。 待她被领进去后,沈清书对昭安郡主揶揄道:“你不是见了美人就热切的吗?” “温雪儿在这,多少花都没了颜色。”昭安郡主语气不无认真。 沈清书佯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晋王是不是也要来?” “往年都来,今年也不会例外,怎么?想见他?” 沈清书握紧温雪儿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我倒希望他的马跑着跑着瘸了。” 温雪儿听见了,低头微微笑了一下。 入园时,沈清书不自禁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似乎怕一松手温雪儿就会不见。 “你弄疼我了。”温雪儿眼中微盈水光。 沈清书懊恼地松了手,顺带揉了揉她的手腕:“你不许乱跑。” “欸,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 晋王展开那张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纸团时,眸色沉了沉。 [今日勿要出风头,否则后果自负。] 晋王把纸张重新卷成一团,神色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这人从来不听威胁。若你威胁我,那我便反着来。晋王心想。 温雪儿扯了扯沈清书的袖子:“别看了。” 沈清书这才收回直勾勾地盯着晋王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我就看上了他腰间的玉佩,成色真好啊,一定很值钱。” 温雪儿语气淡淡:“他腰间佩的是令牌,不是玉佩。” 沈清书反过来夸她:“雪儿眼神真好。” “无趣,”昭安郡主不知从何处回来,一坐下就闷闷地拈起酒杯,“他们根本不是来给我贺生辰的,倒像在借机寻觅如意郎君和娘子。” 相亲大会。沈清书忍不住笑出声来。 昭安郡主瞪她一眼:“笑什么笑,你也得给我喝酒。” “她腿伤刚愈,我替她喝。”温雪儿不紧不慢地接过昭安郡主悬着的酒杯。 温雪儿侧身的时候,沈清书徐徐拨弄着她耳垂上的挂珠。 “你们两个也无趣。”昭安郡主想了想,唤人去将晋王叫了过来。 “你陪我玩投壶吧?”昭安郡主撺掇晋王。 沈清书心里咯噔了一声,佯装嫌弃地说:“不就把东西投进一个筐里吗?有什么可玩的。” 原书里就是晋王输了投壶,被昭安要求当众舞剑,结果因为风姿翩翩,太过惹眼,虏获了不少芳心,其中就有丞相千金林月。 昭安郡主不满道:“又没让你玩。” 沈清书特意咬重了字眼:“晋王最不喜欢出风头了对吗?” “昭安,安排人把矢和壶拿过来吧。”晋王说。 沈清书现在只想将晋王按到地上狠踢几脚。说好男主人设是冷静睿智的呢?明明就是不听劝的傻子。 不对,晋王的力度和准头都不可能弱于昭安,到底是为何会输?沈清书不解。 昭安郡主看似随意地从铜盆中挑了几支矢递给晋王。 原来是这样......沈清书霎时间明白过来。 不知矢是轻了又或是重了,但一定有问题。 不止是自己发现了不妥,沈清书注意到晋王掂了掂那几支矢。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见晋王若无其事地拿着矢站到投壶的位置。 沈清书手中的茶杯抖了抖。 温雪儿扶住她手腕:“你怎么了?” “你喜欢看人舞剑吗?” “舞得好看便喜欢。” 冷静些,温雪儿在原书中并不是因此事对晋王心生仰慕。沈清书暗暗告诫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晋王第一矢还能勉强投中,接下来的二三矢都是擦壶而过。 “晋王舞剑极为好看,如今终于等到了。”昭安郡主大声宣扬。 座上众人此前虽各玩各,但一听是晋王,便又纷纷聚了神。 沈清书沉下气,向着双手捧剑欲要献给晋王的小厮走去。 ☆、第 18 章 趁人还未反应过来,沈清书一把夺下剑。 微闪的银光晃了沈清书的眼睛,可她还是淡定地笑了笑:“好剑啊。” 昭安郡主嚷道:“我郡主府的剑自然是好剑,你快些拿过来。” 沈清书步伐从容,眉眼间却微染担忧。 “沈二小姐!要么你来要么就赶紧把剑给晋王,这样耗着大家作什么!”不知是谁挑起的话端,座上一时多了喝倒彩的声音。 趁着喧闹,沈清书压低声音对晋王说:“你如果不想明日就被赐婚,现在把剑扔到旁边的湖里。” 晋王不屑一顾:“原来纸团也是你抛过来的。” 沈清书的眼神毫不闪烁:“你若执意要娶秦洛洛以外的女子,现在就把这剑舞了。” 晋王脸色滞了滞,可还是缓缓抬手握住剑柄:“给我。” 沈清书知道他犹豫了,毕竟凭他的力气不可能肯和自己僵持至此。 昭安郡主的语气十分不耐烦:“沈清书你今日怎么这样难缠,来人,再送一把剑过来。” 沈清书没有料到晋王会真的顺势松了手,这下她反而因用力过度,使得银剑猝不及防地脱了手,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眼看就要坠入湖中——晋王脚尖离地,身影翩翩地往前一跃。 沈清书眼帘中掠过一抹在风中翻飞的玄色衣袂后,那柄银剑已经稳稳地躺在地上。 座上的私语声与调笑声就像约好了一般竟同时消散了。 这便是传说的男主光环吗?沈清书看呆了眼。 沈清书反应过来时,立刻看向了丞相府千金林月就座的方向。 慢着,她泛红的脸颊究竟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晋王该死的耍帅?沈清书懵了。 她就知道原书的剧情线真是迷之强大。 罢了罢了,沈清书暗暗决定过两日宣赐婚旨的时候,她一定要亲自登门王府,好好看一下这位男主是否风采依旧。 沈清书回到座上时,迎上了温雪儿略微局促不安的眼神。 “在想什么?” 温雪儿轻声说:“我从前在戏本上看过,若一个人有了心上人,便会特意去处处招惹他。” 沈清书微怔,反应过来时微微撩唇:“我若是对那位有意,此时就该红着脸连头都不敢抬了,况且,”沈清书轻轻别起温雪儿耳鬓的碎发,“我若在乎一个人,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处处保护她,事事挡在她身前。” 温雪儿愣了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清书你今日怎么回事?”昭安郡主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拦着投壶也就罢了,连剑都因你而舞不成。” 沈清书叹气:“你看看对面那几位姑娘,去问问她们是喜欢看舞剑多一些,还是晋王殿下刚才的临危拾剑多一些。” “端王你得罪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连晋王也冲撞?” 沈清书煞有其事地说:“昨晚起来夜观天象,发现晋王府的方向有煞星盘旋,今日我是特意不让他太过招摇,免得惹祸。” 温雪儿乖巧地配合:“难怪姐姐昨晚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久。” 昭安郡主一听先是觉得有些道理,随后却反应过来了:“沈清书你昨天就一瘸子,还立院子看星,瞎蒙人吧。” “雪儿,张嘴。”沈清书虽心虚,面上还是淡定地拈了一块桂花糕送到温雪儿嘴边。 昭安郡主见她油盐不进,只能作罢:“生辰宴真无聊,还不如去云仙阁喝花酒。” 温雪儿慢慢吃完桂花糕,随后在沈清书耳边轻语:“云仙阁真有那么好么?” 许是她的气息有些温热,沈清书的耳垂悄悄红了:“还行吧,姑娘是挺好看的......不过媚态刻意了些,要说出众,还得数兰生儿。” 沈清书不知不觉中就打开了话匣子,没有注意到温雪儿微冷的眼色。 说了好一通沈清书才醒悟过来:“雪儿我其实对云仙阁也不熟,就去了那么一次,还是为了......”沈清书顿住了。 温雪儿轻笑了一声:“你不必忙着解释,我就是好奇。” 沈清书:“……” 沈清书听到赐婚消息已是几日后,还是由沈清越来告诉她的。 “书儿我同你说,今日陛下宣旨的时候我也在旁,你猜晋王的脸色黑成什么样了?竟敢公然忤逆陛下,看得我都捏一把汗。” 沈清书嘴角微弯。为爱忤逆,是男主该有的做派了,倒也不出奇。 “哥哥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不算,只是在军营里呆久了,听到这些事总觉得有些新鲜。” 沈清书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哥哥,晋王可信。” 沈清越脸色凝了一下,随后意会过来:“好。” 沈清越又问了一句:“传闻晋王喜欢一个民间女子?” “不是传闻,是真的。” 沈清越起身:“看来我得拎两盅小酒去看看晋王殿下了。” 待兄长走后,沈清书徐徐看向正在案上描丹青的温雪儿:“可有想吃的东西?” 温雪儿认真想了想:“龙井虾仁还有松桂鱼。” “走,去醉仙居。” 不知是觥筹交错声太盛,还是秦洛洛真的不在醉仙居,沈清书并没有听到昔时的袅袅琴音。 她唤来小厮:“琴师秦姑娘呢?” “秦姑娘今日告病,说是不来了。” “元老板呢?”既然找不到秦洛洛,那只能找元毅蹭个饭了。 “上了楼梯之后转角的最后一间厢房。” 一进门就迎面扑来浓烈的酒气。 桌上的菜肴几乎没被动过,反而是酒杯四倒。元老板应是有事出去了,竟只剩秦洛洛一人在一杯接着一杯将酒液送入喉咙。 温雪儿扯了扯沈清书的袖子,轻声问:“她是谁?” “有人新得赐婚圣旨,自然也有人借酒浇愁,”沈清书一把抽掉秦洛洛手中的酒壶,皱眉道,“元毅竟然也惯着你这样喝。” 秦洛洛俏白的脸颊上尽染红晕,被抽走酒壶后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目色迷离地看向沈清书:“沈二小姐?不会是沈子岸那厮让你来的吧?” “雪儿,过来吃菜,”沈清书先是从容地坐下,随后睨了秦洛洛一眼,“委屈就去找晋王哭去,在这喝闷酒有什么用。” 秦洛洛声音里带着呜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清书边往温雪儿碗中夹菜边安抚秦洛洛:“你说得对,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多吃点菜,光喝酒容易醉。” 温雪儿略一迷惑地看着沈清书:“适才我以为你是特意来醉仙居安慰这位姑娘,现在看来,你真的是带我来吃东西的。” 沈清书饮了一口茶:“能安慰秦洛洛的可不是我。” “啊——”温雪儿低吟了一声。 沈清书筷子都吓掉了一根,侧目一看,才发现秦洛洛挂在了温雪儿身上。 她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起身扯了扯秦洛洛紧抓着温雪儿的手;“秦洛洛我知道你现在对男人心灰意冷,但你也不能借机弄我的人啊。” 温雪儿嗔了一句:“你跟喝醉的人较什么劲?” 秦洛洛娇憨地抬眼盯着温雪儿,随后对沈清书说:“她好漂亮啊。” “是是是,这肯定的,但你能不能先松手?” 秦洛洛嘻嘻地笑:“还和我有点像。” 沈清书还较真了,说:“那当然雪儿漂亮一些。” 温雪儿一时间竟不知道对谁更无奈些,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沈清书又问了一句:“元老板呢?” “哪哪的铺子出了事,他过去看看。”还好,秦洛洛不算太醉。 看来男二注定无法上位,沈清洛在心中偷笑了一下。 沈清书徐徐拎开她贴着温雪儿的手,说:“你挂我身上也行,让雪儿腾个手出来吃饭,她想吃的龙井虾仁和松桂鱼这里都有。” 温雪儿怔了一下,对着沈清书微微笑了一下:“你——你啊。” 秦洛洛猛然抬头,而后只见她眼皮一合,就这样安静地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沈清书松了口气:“这是晋王的心上人秦洛洛,醉仙居的琴娘。” “昭安郡主是不是不喜欢她?” “昭安郡主很喜欢她这样的美人,但不喜欢她和晋王越走越近,”沈清书说完后便觉疑惑,“你怎么知道?” “昭安郡主此前有意把我推给晋王,那时我便猜到她许是想让我取代某个人了。” 沈清书眼神一亮:“聪明,的确是这样。” 温雪儿的目光缓缓移到另一张案上摆着的蕉叶琴,心中微动。 沈清书道:“秦洛洛弹琴还挺好听的。” 温雪儿的指尖轻轻撩过琴弦:“我也许久没弹过了。” 沈清书连音调都上扬了:“你会弹?走走走,我们回去拿银子,给你买琴去。” “可是秦姑娘——” “她除了是晋王的心上人,还是元老板的白月光,在醉仙居很是安全的。”沈清书临走将厢房的门也带上了。 沈清书本是兴致勃勃,然而看到尚书府前那个静立着的身影时,表情便微微凝住了。 晋王。 “温雪儿,你先回府里等着我。”沈清书先下了车。 “可是——” “他就是问我点事,不会怎样的,听话,回去。” ☆、第 19 章 晋王见她走来,便缓缓地引她一路行至尚书府后门。 晋王声音低沉:“你一早就知道了赐婚这件事。” 沈清书的眼神毫无闪烁:“若说是我梦到了你会因为舞剑而一举拿下林月芳心,你会信吗?” “呵,”晋王嘴边挂着一抹冷笑,“你若说故意挑我出风头是你出的招,我会更信些。” 慢着......他在怀疑......我? 沈清书笑得比他更冷:“纸团是我扔去的,剑也是我拦下并且打算扔湖里的,我就差把它架你脖子上不让你炫技了。” “是啊,你在蓄意挑衅我。” 完了,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料到林月会钟情于你。” “你?” “我会算卦你信吗?我算到这半月内你必有烂桃花,于是善心大发,提前警醒你,结果你不听劝。” “沈清书,”晋王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意,“你明明是蓄意挑衅,我才如此行事,是和昭安联合吗?她一直想乱我和洛洛的感情。” “郡主归郡主,我为什么要破坏你和秦洛洛?” “沈子岸最近总是去醉仙居缠着洛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行,这个弟弟也该打了。 不过,都说男主睿智,怎么失智的一面全让我碰上了。沈清书现在满心无奈。 晋王见她不语以为是心虚,一瞬间冲动占了上风,迅即抽出了一把短刃架在沈清书的颈项上。 沈清书被一闪而过的银光晃了眼睛,回过神来的时候颈项处已是一片冰凉。 “晋王你有病吧!”沈清书突然慌了神。 她只能暗叫倒霉。以前看书的时候见到男主手刃炮灰还会连连叫好,没想到如今自己成了炮灰。 “你放开她!” 听到温雪儿的声音时沈清书突然微微一颤。 余光中,隐约看到温雪儿也执着一把匕首对着晋王的方向。 好像手还有些发抖。 沈清书突然笑了出来。 不是因温雪儿的惊叫还是沈清书微显诡异的笑声,晋王的眼神蓦地清明了几分,他缓缓放下匕首,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他是未来的皇帝。沈清书极力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 “绝食,长跪,你反抗的方法多的是,你找我撒什么气?” 晋王摇了摇头,缓缓说了一句:“失礼了。” “她在醉仙居二楼转角的最后一间厢房喝闷酒,该说啥说啥,把话说开。” 要不是怕你们霍霍温雪儿,我才不当这个居委会负责人。沈清书咬牙看着他的背影。 应声而落的匕首吓了沈清书一跳。 她转过身的时候温雪儿手中已经空空如也,只是眼眶红红,双目含露。 温雪儿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呜咽:“你吓死我了。” 沈清书眸中一阵温热,却还是扬了扬嘴角:“就凭我哥哥是沈清越,晋王他不敢杀我。” “你——”温雪儿欲言又止。 “我是真的会算卦,”沈清书渐渐凑近她的脸颊,“比如我就算出了你刚才很担心我。” 温雪儿被她逗笑:“我信你。” “对了......这匕首你哪来的。” 温雪儿微微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抹银色:“从苏州过来的途中用来防身,如今也留着了。” 沈清书俯身拾起匕首:“既是防身,留着吧。” 温雪儿怔了一下。 “这样看着我作什么?我恨不得你随身带着,”沈清书握紧她的手,“回去拿银子,我要给你买把琴。” 温雪儿却轻轻按住她:“不用特意去买,我也不常弹,只是今日突然见到感怀一番罢了。” “可是我想看你弹。”沈清书认真地说。 温雪儿依旧是摇头。 “反正这会秦洛洛估计和晋王腻在一起呢,我去借她的琴。”沈清书风风火火,话音刚落便迈开了脚步。 沈清书的身影被渲染开来的暮霭映得柔和又清明,温雪儿微微撩唇,徐徐跟了上去。 沈清书没有见着秦洛洛。反而先遇上了元老板。 “你脸色好难看。” 元老板眉宇间尽是愁闷:“烦死了,晋王一天天的把秦洛洛拐走,如今醉仙居也没个人抚琴助兴,我耳朵都不灵了。” 沈清书意味深长道:“不是醉仙居无人抚琴,是元老板只想看秦洛洛抚琴。” 元老板神色中尽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唉真不忍心说出你只是个男二。 沈清书故弄玄虚地说:“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 元老板话锋一转:“你才蹭吃完,又来做什么?” 沈清书张望四周:“平日里秦洛洛都在哪里奏琴。” 元老板随手指向一面屏风。 “不露脸?” 元老板点了点头。 沈清书笑着转头:“雪儿,你介意到屏风后去弹一曲吗?” “既然你想听,我自然要弹。” 虽知道温雪儿做什么都是悦目的,但沈清书还是被她入座后的姿态微微惊到。 青葱般的纤指在琴弦间流转自如的一幕便足以入画。 指法繁复却不显紊乱。 琴音时而如流水溅玉,时而颤若龙吟。 琴还是要买的,让她日日给我弹,沈清书暗下决心。 沈清书静立了一会,还是轻手轻脚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隔着屏风看美人倩影,沈清书还未饮下杯中清酒就已经生了醉意。 她有些明白为何昭安郡主整日都在寻各式美人来逗趣。 如果可以,沈清书也想。只是她要一个便够了。 沈清书笑吟吟地看向元老板:“你觉得如何?” “秦洛洛的更好听。” 切。沈清书默默翻了个白眼。 随着温雪儿的琴音渐入佳境,沈清书后来连元老板也不搭理了,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真是快活。 沈清书神识有些迷乱之时,突然被元老板唤了一句:“你看屏风后面!” “雪儿在弹琴啊。”沈清书懒懒地说。 然而她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 屏风后依旧有人在弹琴,只是似乎身形上看不是温雪儿。 沈清书的醉意瞬间消散,在看到屏风后的那个陌生琴娘时更是脑袋一片空白。 那琴娘也懵了,过了好一会才说:“......有人给银子我,让我来替一会。” 沈清书抓住她的肩膀:“是在这弹琴的那位姑娘吗?” “不不,今儿一早就有人给了银子我,让我这个时辰到醉仙居来替一位琴娘。” “还有呢!” “我进来了,有一位姑娘就晕着被人带出去了。”琴娘伸手指了指旁侧。 沈清书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扇小门,她眉眼间顿时掠上一抹凝重。 元老板皱眉问道:“谁让你来的,还认得出吗?” 琴娘摇了摇头。 “沈清书,你说会是端王吗?” 沈清书沉思片刻,出言否认:“不可能是端王,我和温雪儿来你这醉仙居完全是临时起意,可是她却说一早就有人告知她来。” “难道是——” “本身就是冲着秦洛洛来的。”沈清书眸色一沉。 “怎么可能认得错?” “你自然认不错,可是温雪儿和秦洛洛气质神韵本就有几分相似,若只凭一副画像和几句描述,难保不会认错。” 元老板默了默,随后平静了些:“秦洛洛不会结下仇家的。” “怎么不可能,要么被哪家纨绔看上强行掳走了,要么还真是寻仇。”沈清书提点元老板的同时也点醒了自己。 秦洛洛是原书女主,哪怕光坐着不动都会惹来配角加害,是了,的确是原书在走剧情。而且刚好祸水被引到了温雪儿身上。 原书剧情线好像已经开始崩盘了。 “喂,你去哪——”元老板满脸无奈地看着飞快地跑出醉仙居的沈清书。 不过,醉仙居内必有内应。元老板想着想着脸色就暗沉了下来。 月华穿过斑驳的树隙在沈清书的白裙上投下光影,徒增了几分虚凉。 晋王回来的时候本是直直向王府走去,突然顿住,转身,目光摄住了树下的身影。 “沈清书。” “温雪儿替秦洛洛挡了祸端......。” 晋王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抓的是洛洛,只是温雪儿刚好被认错了?” 沈清书语气平静:“是,而且若是他们发现抓错了人,定会回头对秦洛洛下手,所以你要帮我。” “你要我如何做?” “平时都有哪些人仰慕你?还有背景是什么?我都要知道,”沈清书顿了一下,“另外,你我需要用人。” “你怀疑是她们要陷害洛洛?” 不然呢,女主面临的陷害大多因为男主你啊。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冲着洛洛来的,那么我帮你。”晋王答应了。 “不过,”晋王又补了一句,“至于哪家女子仰慕我,昭安可能比我更清楚些。” ...... 沈清书在郡主府寻不着昭安,转身就去了云仙阁。 “昭安郡主说了,若你还来云仙阁,一定得让你喝了这壶酒才能上去找人。”若若娇娇地挽着沈清书。 沈清书眼中暗光闪过,索性对着壶口灌完了这一壶,惹得若若眼眸发亮。 昭安郡主让兰生儿把门打开时,对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昭安突然心中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后半本没看完,小沈正式进入脱纲阶段== ☆、第 20 章 从黑暗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仍是一派幽沉。温雪儿定定地看着墙角的灯油缓缓滴落而后凝固,眼神逐渐变空。 明明不见天日,却不知是哪里灌进来的风,惹得冷风入骨,让她微微战栗。 鬓边的发丝已经变得凌乱,徒增了几分颓丧的气息。 她听到了一串脚步声,于是又将眼睛闭上。 她察觉到有人在举烛细看,随后便听到一声压低声音的呵斥:“蠢货,抓错人了,这不是秦洛洛,是沈家那个新认的义女。” 原来如此,温雪儿心中一动。 “啊?那......那要不要送回去?” “送什么送,等着沈家上门算账吗?你别忘了平宁将军还在尚书府里。” “要不?等风头过去了,悄悄把她处置了?” “你看着办。” 温雪儿听到器皿被放到地上的声音,随后又是一连串远去的脚步声。 —— 昭安郡主蹙眉:“你怎么这么笃定针对秦洛洛的人就是爱慕晋王的人啊?” 因为他是男主啊。这句话沈清书在心里已经说累了。 看到沈清书的眼神不对劲,昭安郡主才又补了一句:“京城里翘首以盼等着嫁给他的人可不少,至于突出的就那么几个,上官家的,庆家的还有就是刚被赐了婚的宰相府林月。” 沈清书一下下地敲击着酒杯,没有说话。 “沈清书你这么一说还有点道理,京城贵女个个有才有貌有家世,偏偏输给一个民间琴娘,任凭谁都会生出嫉妒之心的吧。” 沈清书叹气道:“上次我是锁定了端王一个,才敢擅闯王府,如今有好几个,我怎么闯啊?” 昭安郡主抿了一口酒:“端王是要把温雪儿这朵花给采了,才会抓回王府。至于这次,她们没理由会把温雪儿抓回府,所以你擅闯也是无用功。” 沈清书心里一咯噔:“你觉得会被送到哪里?” 昭安郡主皱了皱眉:“如果发现抓错人了还好一些,如果没发现,你还是去青楼之类的——喂,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走。” 奈何沈清书已经听不见了,昭安郡主无趣地转着酒杯:“兰生儿,你们云仙阁有来新人吗?” “不曾听说,况且,”兰生儿掩袖轻笑“若是来了新人,怕是郡主会比我先知道吧。” “不过,”昭安郡主眼眸中暗光一闪,“我此前再不喜欢秦洛洛靠近晋王,顶多就是言语打压,没想到有人下手比我狠多了。果然是嫉妒心作怪啊。” 凭着在晋王手中请来的令牌,沈清书匆匆行了京城里两三个叫得上名号的青楼,虽通行无阻,却没有什么收获。 然而幸好没有什么收获。沈清书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些许。 得主动出击了。沈清书的眼神暗了下来。 沈清书脚步突然顿住了,定定地看着一个熟悉身影掠过的方向。 是沈子岸。似乎还挟着一个光看背影就已觉妖媚的姑娘。 原来他也有相好在这里錒。沈清书微微眯着眼睛。 明知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沈清书还是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夜色深沉,恍如墨砚泛开,连月华也变得微弱。 沈清书特意放轻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只见沈子岸从侧门出去,从几棵叶凋深褐的树木旁穿行而过。 被他挟着的姑娘似是喝醉,脚步十分不稳,几乎是被沈子岸拖着走的。 见他往后院越行越深,沈清书以为他是要去春宵一刻,便停下了脚步,不打算再跟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浑然僵住了。 沈子岸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姑娘推下一口井的情景她怕是会连做几天噩梦。 借着夜色,她隐约看到沈子岸的神色很平静。 那个在醉仙居撒酒疯,又笑嘻嘻地邀她放孔明灯的沈子岸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沈清书面色霎时苍白,缓缓地往后退。 或是踩到落叶后发出的沙沙声,沈子岸察觉到什么,似要转身。 沈清书以迅雷不及之势躲到了一颗粗干的大树后。 屏息凝神中,她隐隐听到有人越墙而出的声音。 在静寂中侯了好一会,沈清书才敢探头出来。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沈清书下意识地叫出声。 “书儿!” 沈清书立刻止住了声。 “你怎么回事啊?”沈清越拎着她耳朵,“我听人说你在逛青楼,我便立刻来抓人。你如今怎么也学会这些花花门路了?” 沈清书呆愣了好一会,硬是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沈清越放开了手。 沈清书想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话:“我来找温雪儿啊。” 沈清越皱眉:“温雪儿怎会在青楼?” 沈清书的声音慢慢弱下去:“她不见了。” “端王?” “还不如是他呢。” 沈清越沉吟片刻:“元毅在找你,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 元老板狠狠地将一个被捆住的男子扔在地上:“就他了,门是他开的。” 沈清书目光如炬,对男子说:“你若不说,我让人把你脚筋给剐了。” 沈清越看向沈清书的眼神掩饰不住满满的惊诧。 为何妹妹在遇上有关温雪儿的事时,都会变得失控? 他实在想不明白。 男子神色慌乱:“我我......我不过是收钱办事,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开了那扇门。” 元老板怒道:“你看不出他们冲着洛洛来的吗?” “不是秦洛洛坐那啊,就......就一新琴娘。” “那是沈家的义女。” 男子脸色发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收了谁的钱?” “是他直接找上我的,还说明日在酒肆付剩下的一半银钱。” 沈清书和兄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哥哥,你认得上官家或是庆家又或是丞相林家的一些掌事的下人吗?”回去的路上,沈清书逐渐理清了思绪。 “我怎可能认得,”沈清越想了想,“我们家的丫鬟小子或许认得他们。” 沈清越顿了一下:“看来你心中有数。” “哥哥,你明日只要带人去一趟酒肆帮我弄清背后的人就好,至于其他,会有人帮我的。” 沈清越第一反应就否定了:“我不可能让你一人胡闹。” “你若出面,我才不好办事。” 沈清越思索了一会,才缓缓点头。 ...... 送水的嬷嬷又来了,然而这次温雪儿叫住了她:“有针线吗?” 嬷嬷皱眉:“你这女娃怎么这么多事。” “我不哭不闹,只是要针线而已。” “做什么?” “我欠我家姑娘一个香囊,现在这么得空还不如绣些图案上去。” 嬷嬷无奈,虽是拿来了,却在转身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这女娃脑子有病。” 是日,接过沈清越送回的信息后,沈清书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沈子岸房中。 “啊——姐,你怎么坐这啊!”沈子岸本是睡眼惺忪,看见床头的身影后又猛地清醒了过来。 昨晚杀人的真是他吗?沈清书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意味。 为何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帮我个忙,以你的名义把丞相府林月约出来。” 沈子岸打了个哈欠:“这不是准晋王妃吗?我与她向来没有牵连,怎么约啊?” “听闻你与京城贵女们都有些交情。再加上与她说一声是与晋王有关的事,她便会出来了。” “你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找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清书淡定地看着他:“的确是为了见不得人的事。” 沈子岸瞪大眼睛:“莫不是你要害她?” “有这个可能。” “我不去,凭什么借我的名义啊。大哥他不行吗?” 沈清书眸色一沉:“百花楼,后院,水井。” 沈子岸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冽,适才的懵懂似乎是沈清书的一场幻觉。 “你要报官吗?” “我为什么要报官?” 沈子岸竟然笑了笑:“姐,我帮你把林月约出来。” 沈子岸此时乖巧得让沈清书有种想摸他头的冲动。 沈清书亦笑了:“你是为什么这样做啊?” 沈子岸敛回平静的神色,咬牙道:“那女的竟敢诋毁秦洛洛,说她是为了攀附权贵,才刻意接近晋王,还说她是个婊.子。” 完了,作者从来都没说这是个男三,莫不成后面才揭秘? 然而若不是沈清书捕捉到了沈子岸眉眼间瞬间掠过的一抹闪缩,她差点就要相信这番说辞了。 他在撒谎。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沈清书缓缓起身:“那我们说好了。” 沈子岸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之后,沈清书又回头看着他:“你会把我也杀了吗?” “怎么会,你是我姐姐。”沈子岸笑得坦荡。 沈清书转身的时候脸上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历经端王一事,她已经不愿再将沈清越拖下水。而这个奇怪的“弟弟”,与他各取所需,反而安心些。 “沈子岸,你蒙住我眼睛作什么?”林月被扭捏着进了船舱。 被一把冰凉的短刃架到脖子上时,她小脸发白,立刻噤了声。 “沈子岸也是被我胁迫的,”沈清书语气很冷,“你抓错人了知道吗?把温雪儿还回来。” “不关我的事,我知道抓错人之后,让他们看着办,我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 林月的颈项间被压出了一道血痕。 “城郊的苍山。” 沈清书放下短刃,看着船舱外静立的身影:“晋王——你这人情可欠大了啊。” 。 ☆、第 21 章 突然从黑暗转向光亮,温雪儿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过来。 她望着云雾弥漫的谷底,身子微一颤抖。 “姑娘,对不住了啊,不能放你回沈家。” 竟还是个不狰狞的歹人,温雪儿嘴角微微扬起。 钳制住她的人奇怪地看了一眼,这女子从一直都不哭不闹,甚至现在还要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 “唔......唔......”温雪儿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旁边一人诧异地问。 温雪儿点了点头。 “要不,放了吧,既然不会说话那肯定不会说出我们,况且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刚才说“对不住”的男子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答应:“留下她就是给主子留后患,不要命啦?” 温雪儿的手腕几近被磨损,还是挣不开套着的绳子。 她被步步紧逼,已经退到崖边了。 温雪儿第一时间想起的竟不是死亡,而是沈清书。 心中兀地出现了一个裂口,崖边的冷风似是要钻进去,让她感到一阵刺骨。 那鬼丫头不知道还会不会对别人那么好。 还是她在试探我...... 想起宇文皓的话时,她突然打了个激灵。 腥味的红液溅到她裙摆上的时候,她的思绪被强行中止了。 再抬眼的时候,那两个男子腿上双双中了箭伤,斜斜地往旁边倒去。 视线一下子明晰起来,沈清书举箭的模样就这样撞入了眼帘。 温雪儿怔怔地看着她。 沈清书微微喘着气,眼中的一抹沉重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为了赶在晋王前面救下她,沈清书是一路驰骋而来的。 原文里温雪儿会喜欢上救下自己的晋王,如今场景变了,设定却还在。所以沈清书绝对不允许这一幕的发生。 温雪儿只能由她来救,且绝不能对晋王生情。 不知道这设定会不会转移到我身上。沈清书突然心跳得厉害。 帮温雪儿解开绳索的时候,手腕上已可见红丝。 沈清书心疼道:“可还伤了其他地方?” “他们把我绑着就扔在一旁了,没做什么,”温雪儿下意识地掺住她,“姐姐,我好饿。” 沈清书悬着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握紧温雪儿:“我们回家。” 迈开步伐时,踢到了还在地上痛吟着的两个男子。 沈清书冷冷一笑:“他们可不能杀,晋王是否能退婚关键就在这两人身上了。” 让本书光环最大的男主多欠我一个人情,这不算亏。沈清书的嘴角微微扬起。 沈清书心里一欢跃,手上的箭弓就兀自滑落地,顺带把自己挂在腰间的一件物什也刮下了。 待它被风吹远了些,她才看清那是温雪儿当初送给自己的平安符。 沈清书往崖边走去,突然被温雪儿拉住:“我刚刚只是往下面看了一眼,心都快要提上来了,你怎还要走过去?” “没事我有分寸。” 沈清书是有分寸,可她没想到脚下的碎石会如此没有分寸——她攥紧平安符片刻后,脚底一个打滑,便失控地往前扑去。即使在慌乱中,她也仍记得甩开温雪儿的手,不料被温雪儿反抓了上来。 沈清书发现自己还拉了个人下来的时候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过,当想到书中人物坠崖是不会挂掉的时候,沈清书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把温雪儿搂紧了一些。 然而冷静归冷静,该眼前一黑的时候还是要眼前一黑。 沈清书在一片寒凉中睁开眼时,只觉得身上湿湿黏黏的。 这里竟有一个浅湖。果然是有挂可开的。 温雪儿嘴角沁血,双眼紧闭,就躺在沈清书的不远处,无奈沈清书几番想要起身都毫无力气。 她盯着温雪儿好一会,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她索性不再挣扎,只是看着前方的树芽花芽柔弄着黄眉绿眼。 直到水寒刺骨,沈清书才终于可以稍稍动弹。只是左脚传来一阵麻.痹。 完了,怎么每次都是霍霍这只脚。 她忍着痛想去把温雪儿从湖边拖出来的时候,发现温雪儿眼珠在微微转动。 不到半炷香,温雪儿也缓缓睁开了眼眸。 “都活着?”她看起来很懵。 当然,书里的坠崖很难出得了人命。沈清书在心里暗暗道。 “我腰痛。”听到温雪儿的一声低吟后沈清书连忙止住了动作。 沈清书仰头看了一眼:“怎么还不下来救人啊。” “许是想着我们先跑了,不曾想到会坠崖。” 沈清书突然“哎呀”一声:“平安符还是丢了。” 温雪儿轻轻笑道:“带了平安符还是不能保平安,不如丢了呢。” “可这是你送的啊。” 温雪儿微怔,随后淡淡一笑:“或是我当时心意不诚。” 沈清书并没有把此话当真,而是又坐了下来,拧了拧袖边沁入的水。 她拧着眉头沉思。小说里把都是会生火取暖的,可是自己哪有这技能。 “姐姐,不如我试一下生火?” 沈清书诧异地看着温雪儿,不知她怎么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你会吗?” “来的路上见船夫弄过。” “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我去给你找吃的。” 温雪儿打量着浅湖:“这里可没有鱼。” “那边好像有蘑菇。” 沈清书捧着一扎蘑菇回来的时候已经见着点点火星。 “你好厉害啊。” 笑意在温雪儿的眼里微微显现。 沈清书试探地看她的神色:“你说我们要是在京郊也找一块地这么住下也挺好的吧。” 温雪儿低眉时神色有些复杂,再抬头时又是温柔的神色:“你如今一时兴起,若真要你日日浣衣做羹,便要连连叫苦了。” 沈清书被她逗笑了,也就不再探问这件事。 “你怎么尽挑长得丑的吃?”温雪儿笑她 沈清书向她眨了眨眼:“漂亮的留给你吃。” 虽然很难吃,但温雪儿还是佯装淡定地吞完了。她正欲开口与沈清书说些什么时,就见到沈清书的手指灵活地勾上了自己的腰肢。 恰好戳到痛处,温雪儿嗔怒了一句:“你——” 还未出口的半句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沈清书似乎......不太对劲。 她看上去晕晕乎乎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腰好细啊。”沈清书拖着懒懒的声音。 温雪儿呆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竹签子,突然恍然大悟过来。 沈清书吃的是毒蘑菇。 温雪儿有些心疼可又有些想笑。 可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沈清书竟又搂住了自己的腰,她忍不住低低地痛吟了一句。 “我弄疼你了吗?”沈清书竟还很无辜地问。 “嗯。”温雪儿也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然而沈清书意识已经开始不清醒:“你好漂亮啊。” “我听过了,”温雪儿轻声说,“你做梦的时候也说过,我听见了。” “我好喜欢你啊。” 温雪儿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烧起来,微微松了一口气:“为什么啊?” “你漂亮又温柔,而且还会——” 沈清书突然顿住了,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摸来摸去:“你衣服怎么湿了?得换!” 沈清书笨手笨脚地解温雪儿的衣带,不但解不开,反而打了个结。 温雪儿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胡闹的沈清书。 沈清书突然直起身,目光似乎清明了几分,温雪儿以为她又有鬼主意,不料她晃了两下脑袋后,就这样晕过去了。 见她突然乖巧了下来,温雪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揉捏了几下她的脸颊。 这吃了毒蘑菇怎么像喝醉了一样,温雪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温雪儿看着沉沉的暮霭,突然有些害怕即将要到来的黑夜。 还不如一块晕了呢。 突然间,她脸色凝住了,微微蹙眉地看着上方。 有动静。 [温雪儿被人压着,只见她在慌乱之下高高地举起簪子尖锐之处对着那人的后颈,欲要刺下去......] 沈清书睁开眼时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微微喘着气,有些恐惧自己为何又梦到这些奇怪又令人不安的景象。 “沈清书!清书!......”沈清越的连声唤叫终于让她回了魂。 “哥哥,温雪儿呢!”沈清书紧张地抓住兄长的手臂。 “好着呢好着呢,她伤到腰了,已经敷药了,反倒是你,晕了好久。” 沈清书疑惑地问:“我们怎么回来的?” “我带回来的。晋王心急了些,去到苍岭见不着你们,便以为先走了。我后来见你们久久不归,就去了一趟苍岭,结果发现崖边有些凌乱的痕迹,我就下去了。” 谢天系地,这个辅助也太强了。 沈清越皱眉道:“你腿伤刚好,这又折腾了一次,真是——” “哥哥,林家那账怎么算?” “晋王带着人进了宫,估计很快就能如他所愿了。” 沈清越顿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书儿你看,这一天天的过得并不太平,温雪儿可能不太适合留在京城,不然我们将她送走吧,好生安置着,或许——” “不行,”沈清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不能走。” ☆、第 22 章 沈清越皱着眉看她,久久不说话。 “书儿,你不太对劲。” 沈清书突然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境,心中一颤。 她开始动摇了。 “我曾经想过送她走,”沈清书顿了顿,“不过她不愿意,我也答应了不会再起这心思。而且我如今也不大想她离开。” 沈清越担忧地说:“可是我很快就要回北边了。鞭长莫及,万一再出事我是很难赶回来的。” “哥哥,你说爹娘有没有可能同意我和雪儿一起回老家?” “不可能,你生长在京城,以后也会嫁给京城里某位世子。” 沈清书抵触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嫁人的。” 沈清越皱眉:“书儿你在说什么?” “我对这位公子那位侯爷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沈清书突然止住了话头。 沈清越的神色越发复杂。 沈清书话锋一转,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沈子岸和你处得怎样?” “还是像以前那样顽皮,不过他却是世家子弟里难得的天真,挺好的。” 天......天真?沈清书现在只怕被他灭口。 沈清越又道:“我打算等他娶妻之后,性格能沉稳些,我再帮他谋个一官半职。” “二姑娘,林家小姐到了。”侍女进来通报。 沈清越起身而后走出去:“我让她来的。” 林月依旧是生辰宴上见到的那般端庄华丽,只是颈项上系着一抹白绫,应是在遮挡沈清书昨日用刀锋压下的血痕。 “沈将军让我来的。”林月先开口了。 谅她是作者为推动剧情而强行设计的女三,沈清书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你原来想绑走秦洛洛是为何?” 林月说得坦荡:“把她关起来,直到我和晋王完婚,才可放人。” “可晋王心里还是念着她啊。” “我也是出口恶气,晋王在听到赐婚圣旨时竟当众反驳陛下,让我失了好大的面子。” “后来知道抓错了人,为何不放?” “沈家这个义女我一早就听说了,”林月自顾自饮了一口茶,“你沈清书百般护着她,甚至还为她得罪端王,我若是交还了她,岂不是自找麻烦?” 沈清书声音一沉:“所以你让人把她往山崖那边推?” 林月摆了摆手:“下人说的把她处置了,我以为就是把她送离出京,至于苍岭一事,还是我赴约之前,才知道的。” 沈清书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你别不信我,温雪儿可是一根头发都没少,我没让人碰她。” 沈清书想了想,道:“毕竟是相府的女儿,日后别再做这种自掉身份的事了。” “我爹给我骂了一顿,连沈将军也给我脸色看,所以现在我已经懒得理那对鸳鸯了。” 沈清书微微一怔。不会吧,原文女三就这样下线了? 看来自己真把剧情改得面目全非了。 “沈子岸呢?我要找他算账。” “慢着,”沈清书沉吟片刻,“你得赔礼。” “跟温雪儿吗?” “你去我怕吓着她,”沈清书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至于怎样赔礼,我也不为难你。只需要帮我在外头散播一些事,例如我这人性格坏脾气冲,做事还不计后果。” 她就不信这样还有人敢上门提亲。 林月愣了一下,嘴角渐渐上扬:“沈清书你是真的疯。” 待林月走后,沈清书沉下心来思索了好一会。目前看来能导致晋王和秦洛洛感情出现裂痕的问题都解决了,温雪儿这个女二应是没有出场机会了。 只是心里的不安感仍悬着。总感觉平静的水面下有着暗谲涌流。 沈清书一瘸一拐地走去找温雪儿时,见她正静静地趴着,以为她睡过去了,沈清书便缓缓放开了脚步。 “你来啦。”温雪儿声音轻柔。 见她没有回头,沈清书便问:“你怎知道是我?” 温雪儿轻声笑道:“你瘸脚时是如何走路的,我上次听过了。” “林月刚才来过了,这事算是一个误会。” 温雪儿徐徐转身坐起来:“虽是囚着,的确也不曾虐待过我。” “你若是心里不舒服,我也可以让她当面给你道歉。” 温雪儿看着她,突然笑笑:“我只见过有人耍酒疯,没想到还有人吃了毒蘑菇也像喝醉了似的。” 沈清书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我都忘了发生过什么了。” 只记得自己好像抱住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温雪儿眉眼间的笑意渐浓。 “没想到那蘑菇不仅长得丑,心地也丑,”沈清书堪堪坐下,把小腿架到温雪儿的床榻上,“伤的又是左腿,你帮我揉揉。” 温雪儿假意敛笑:“你这次莫不是又在蒙我吧?”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说有浅湖托着,但不受点伤也说过不去啊。” 温雪儿禁不住又被她逗笑:“仔细想想,还真有点道理。” 她素手纤纤,正要抚上沈清书受伤之处时,被沈清书蓦地拦住:“你腰还痛吗?不如我帮你揉揉?” “你揉过了。”温雪儿脸色绯红。 “啊?” 温雪儿话锋一转:“你这几日不可沾荤腥,更不能喝酒,知道吗?” “保证不喝。” “昭安郡主一来找你,你就受不住了。” 沈清书眨眨眼睛:“我不理她就是。” 温雪儿似是体力不支,只揉了一会便软软地趴下:“我饿。” 沈清书向来最受不住她娇软的模样,连腿伤也顾不上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厨房在做桂花凉糕,我去给你拿来。” “你的脚——” “刚才如何走过来的,现在也如何走过去就是。” 沈清书出到门外的时候,眼神蓦地定住了。 这尚书府怎么谁都容易进来? 昭安郡主倚在一旁,冷眼看她:“你凭什么说不理我?” “嘘。”沈清书竖起手指,随后示意郡主走远些。 “郡主,哪次见面你不拉着我喝酒的?” “那是赏你脸。” “是是是,可我福薄,受不起。” “你已经让我站了很久了。” 沈清书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和郡主就着一盏茶半碟糕点围桌而坐的时候。 还有半碟被她藏起来留给温雪儿了。 “你够厉害啊,继夜闯端王府之后,如今又来一个胁迫丞相千金。若不是丞相府理亏在先,怕沈家也兜不住你。” 沈清书笑笑:“我耳朵不好,只听到前半句,当郡主在夸我了。” 昭安郡主轻拈起一块桂花糕:“这温雪儿到底什么魔力,让你这样鞍前马后的。” “郡主你这话说得不太好听,”沈清书告诫自己沉静下来,“她是我表妹,沈家义女,我自然要护着她。” “我当初让你配合我帮她当上地位尊崇的晋王妃,你不乐意,看看如今还得处处自己挡着,累不累呀?” “郡主,喝茶,”沈清书轻轻把茶杯推过去,“秦洛洛还没当上晋王妃呢,明枪暗箭就来了,要真把温雪儿推上那个位置,不会比现在安全。” “你——”昭安郡主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到这事我就来气,我知道丞相府林月要许配给晋王之后,高兴得恨不得在郡主府大摆筵席,你倒好,给我搅黄了。” “我只负责救回温雪儿,至于婚约是晋王自己搅黄的。” 昭安郡主瞪她:“若不是沈清越还在,我定让陛下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郡主,晋王天资聪颖,根本无需靠联姻才能登上储君之位,你何必这么紧张呢?”沈清书把他是男主这件事换了一个说法讲出来。 昭安郡主眸色一沉:“你好大胆啊,都敢议论定储的事了。” 沈清书的目光没有退缩:“郡主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呵,”昭安郡主嗤笑一声,“你倒是会迎合我。” 我那是迎合你吗,我这是迎合作者。沈清书心中暗道。 昭安郡主目光微微一移,定晴在沈清书挂在床头的兔子灯上。 “你还留着?” 沈清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微微弯了弯:“挂着好看,干脆留下了。” 昭安郡主不屑地说了一句:“不过小玩意。” “可我喜欢啊。” 昭安郡主白了她一眼,随手扔出一个小瓷瓶:“太医院的宝贝,据说治跌伤很管用,最适合你们这种断了腿的。” 沈清书眼神一亮,打开小瓷瓶闻了闻:“谢郡主好意,我笑纳了。不过你可还有治腰伤的吗?” “没有,你别得寸进尺。” 昭安郡主顿了一下,迟疑地看向沈清书:“不会吧,你腰不行。” 感激归感激,沈清书突然就不是很想继续理她了。 又硬扯了一会后,沈清书突然正色道:“郡主,我真的会算卦。我已经算出了晋王和秦洛洛会是天生一对,你要不别管了?” 昭安郡主凑近她:“既然这么厉害,那你算算我和谁是天定姻缘?” 沈清书笑笑:“郡主这万花丛中过的,要什么天定姻缘啊。” 昭安郡主眸色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然后坐正了:“你就一神棍。” “我也当郡主在夸我了。” ☆、第 23 章 天微微显现鱼肚白时,温雪儿蓦地清醒了过来。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时,她心下一惊。可是看到被打成结的衣带,眼神突然软了下来。 定是沈清书又偷偷进来给自己抹药了。 她徐徐换上了衣裙,迎着晨雾走了出去。 剔透的朝露轻轻浅浅地沾湿了地曳的裙裾,温雪儿行上台阶的步伐加快了些。 清露寺的香火已经开始缭绕了。 温雪儿曾在苍岭上以玩笑的口吻向沈清书说出当时求平安符时心中不诚,这事虽被轻轻带过,可她心中却是不安。 今日她要虔心地再求一道。跪下的时候腰间还是有些许吃力,她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管沈清书对自己的百般柔情是出于试探,还是出于.....她真的对自己满腔心喜。都祝她往后一路顺遂。 不要再与像自己这样的人牵扯了。 温雪儿出来的时候,淅沥小雨恰好从天而降。 行人四散,她也走到了屋檐躲雨。 烟雨蒙蒙中,温雪儿放眼望去,唯见屋檐下的另一处还有人逗留着。 原是一个算卦人,正稳稳地坐在一张木桌前。 晨风拂过,带来一阵浮动的奇香。 温雪儿好奇地走了过去。 “姑娘可是要求签?” “我只是——” “你这年纪的小姑娘,来我这大多是求姻缘签,我便给你算一卦吧。” 温雪儿明明不信这些东西,却在犹豫片刻后,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 “明月清天上.....万里净云烟,”算卦人笑道,“姑娘,上上签啊。” 温雪儿微微一怔,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依旧不太信这些东西。 “而且还寓示着近水楼台。” 温雪儿心中一动,眸色亮了一些。 然而片刻后又暗了下来,她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瞎想。 温雪儿放下银两后,还是将签文拿上了。 无论如何,下台阶时的脚步轻快了些许。 如果没有迎面看见那个人的话,这个清晨会是十分宁静。 ..... 沈清书支着头看着早就布好的早膳,懒懒地问旁边的侍女:“我听说哪里的青楼好像出人命了,是这样吗?” 侍女想了想,说:“已经是好几日前的事了,似乎是百花楼的一个姑娘喝醉了酒,晕乎乎地就掉井了,好让人唏嘘呢。” “然后呢?”沈清书的指尖止不住地轻敲桌子。 “就下葬了啊,反正也还会有新姑娘挂牌的。” “那姑娘姿色如何?” “据说在青楼里并不算出色的,二小姐你问这些作什么?” 沈清书止住了敲击的动作:“一时好奇罢了,听说沈子岸也常去喝花酒,不知道死的会不会是他相好呢?” 侍女笑了笑:“二小姐记错了吧,三少爷平日里是纨绔些,不过青楼并不常去,更多的是去喝酒听戏,最近听说还喜欢往醉仙居跑。” “哦。”沈清书拖长了尾音。 侍女见她出神,便轻唤了一句:“二小姐,该吃了。” “温雪儿在哪——” “姐姐。” 沈清书回头一望,嘴角弯了弯。 “你今日怎么换了香?”沈清书凑近她的颈窝。 “今早去了清露寺,许是那里的香霸道了些,去一趟便染上了。” “怎么又是那?” 温雪儿徐徐拿出平安符,表情微微得意:“新求的。” 沈清书连眉眼都渐弯,饶有兴味地接过来端详。 只是,很快又递回给了温雪儿。 “你不要?”温雪儿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失落。 沈清书的眼神很是期待:“你把平安符装进绢袋如何?而且还要在绢袋外绣些花纹。” “你要什么花纹?” 沈清书的神情很是认真:“我得好好想想。” 温雪儿收好平安符,美眸里的笑意淡了些:“你今日陪我出去逛逛,可好?” 温雪儿很少向自己提要求,沈清书听到时心中欢跃:“你想去哪都可以。” 虽说腿脚已好,但沈清书还是故意紧搀着温雪儿。 然而温雪儿为了让她少走些,撇下她去买完枣泥酥回来时,正好瞧见她行动自如地左逛逛右瞄瞄,脸上的表情不禁无奈了几分。 这人......这人..... 不过回来后沈清书依旧贴着自己时,她也没有戳穿。 装蒜的样子还有些可爱。 不知不觉中暮色就已经铺开,夜灯四起。 走到一处喧闹处时,连周遭的气息都染上的温软的香味。 温雪儿微微蹙眉:“这是哪?” 沈清书不假思索地说:“云仙阁。” “你好像很熟悉?” 沈清书连忙摇摇头:“路过,路过的次数比较多而已。” 沈清书话音一落,一张温柔的丝帕从上方徐徐坠下,轻轻地拂过她的脸庞,最后落在她手中。 “若若?”沈清书下意识地看向上方栏杆处。 “沈二姑娘,可有想我?”若若笑得俏媚。 温雪儿握着沈清书的手微微用力。 沈清书一下变得支支吾吾:“你......我......的确许久没见了啊。” 温雪儿表情平静,只是也禁不住微眯着眼眸看向上方。 “雪儿,我们到别处逛吧。” “既然她邀你,上去看看也不妨。”连温雪儿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沈清书愣了愣,以为她是好奇,竟点了点头。 温沈一进去,若若便迎了上来,本想挽上沈清书,却发现她的手臂已经被占了:“这回可不是再来找郡主了吧。” “不找她了,我就看看。” 若若的注意力随后被温雪儿引走:“沈二小姐身边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沈清书微微自豪:“我家妹妹温雪儿。” “那更要喝上一杯了。” 若若将她们引至潺潺曲水旁,热情地斟酒:“可算把你盼来了。” 沈清书语气一时有些慌乱:“那个若若,我也不常来啊。” “美人先请。”若若先递给温雪儿。 沈清书试探地问:“我腿伤大致好了,今日可以饮酒吗?” 温雪儿语气柔和:“既然若若姑娘斟了酒,我再挡着便是扫兴了。” 沈清书笑笑,徐徐饮下一杯。 她轻轻咂了咂嘴:“好甜。” 若若又笑:“那日后常来啊,我备下就是了。” 沈清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雪儿,尴尬地说:“我一般不来,若若不用为我准备什么。” 温雪儿不动声色地轻抿了一口酒:“是甜。” 跟这里的姑娘一样. “既然温姑娘喜欢,我定要送几盅了,”若若指了指旁边的瓷瓶,“这是桑落,送你们了。” 出来时,沈清书还忙着解释:“雪儿,我真的不常来,也不知道若若怎么就记住我了。” 温雪儿轻轻笑出声来:“你澄清什么?难不成还怕我骂你不成?” “要不你骂几句?”沈清书脱口而出。 温雪儿耳朵微热,轻轻拧了拧沈清书的小尾指:“你说什么呢。” “那就不说了,我们回家。” 回到秋风院时,沈清书沐在月光下站了一会,笑意盈盈地说:“雪儿,今天我心情很好,我们现在再喝一杯?” 她没有听到回应,转头看时,发现温雪儿已经徐徐扬起酒瓶往杯中斟酒。 这桑落不呛人,再加上温雪儿在身边陪着,沈清书一时忘了形,一杯接着一杯倒,温雪儿竟也没有制止她,只是微微笑着看她白皙的脸色逐渐浮现一抹嫣红。 沈清书醉意渐浓时,情不自禁地把温雪儿的青丝绕在指上把玩着。 温雪儿早已见过她吃毒蘑菇的模样,此时也不诧异,只是随她摆弄自己。 温热的气息洒在温雪儿的颈项间,让人连心跳都加快了些。 温雪儿正想揉揉她脸上的一团嫣红,不料沈清书却突然倒在自己怀里。 温雪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把沈清书放在床榻上时,她极轻极轻地在她眉梢处落下一个吻,然而眸色里的复杂久久不散。 你终于醉了。 你今晚非醉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11号入V,届时凌晨掉落共计九千字的V章。整篇文不会写长,全订大约2~3r,每一字都是用心玛下,还请诸位支持正版~ ☆、第 24 章 温雪儿走出秋风院, 并穿过沈府后门,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轱辘声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紧攥着手,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 心乱的时候, 温雪儿不由自主地拿出未送出的平安符看了看。 绣个什么花纹好呢?温雪儿突然想起了那站被她挂在床头的兔子灯。嘴角微微弯了弯, 那就绣个兔子好了。 马车的步伐在渐渐放缓时,温雪儿忽地敛笑。 如宇文皓所愿,这辆马车通往京城守备的府邸。 温雪儿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然而当那个男人靠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心。 眼前的烛火变得模糊, 她的意识也随之模糊。 趁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发生, 她心中一横, 拔下自己的发簪毅然地用尖处对准了他的脖子。 眼看着就要刺下去——腥热的血液却先涌了出来, 直洒温雪儿的颈项。 温雪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口吐鲜血, 而后软软地瘫在了一旁。 明明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 温雪儿心乱如麻, 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他死了。 —— 温雪儿杀了京城守备。 沈清书听到这件事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侍女颤颤巍巍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又似在虚空,让她越发听得不清晰。 沈清书的手捏紧了茶杯,眼眶微红:“昨夜她还在与我喝酒,如今你同我说她杀了人?” 侍女带着哭腔:“二姑娘,是真的,温姑娘已经被投到内监去了。本来是要被送到普通牢狱的,但被沈将军周旋过来了。” “你们骗人,是不是又把她送走了!”沈清书的气息逐渐紊乱, 眼神更是尖锐。 “二姑娘若不信,去问沈将军就是了。” 沈清书起身时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才走出秋风院。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 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沈清越负手站立,神色意味不明。 “她在内监不会受苦,至于接下来的, 只能等判决了。” 连沈清越都是这样说,沈清书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击碎。 还不如是他们为把她送走而编的谎言呢。 沈清书呆愣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她怎么会在京城守备那?她昨夜.....明明还在同我喝酒。” 沈清越偏过头,不忍心看她的神色:“守备死的时候,只有温雪儿一人在身边。仵作验过尸了,是中毒而死。” 沈清书的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这样便断定是她下手的吗?” “守备家闹得很凶,若不是看在沈家的份上,可能温雪儿都等不到去内监。” 沈清书的眼神顿时清醒过来:“不对,她怎么会在守备府,爹又把她送去那边了是吗?” 沈清越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爹把她送去?怎么可能是爹?” “哥哥,不说这个了,我要去救她。”沈清书急急地迈开步伐。 却被沈清越一把拦住:“你拿什么救?你以为还是与端王府和丞相府解私怨那样简单吗?如今是死了朝廷命官,不能私了。” “哥哥你相信是她杀的吗?” 沈清越神色动摇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她,我偏帮她是因为你在意她。” “沈家现在是不是要撇清关系了?” 沈清书缓缓点头:“我们不能插手命案。” 沈清书摇摇头:“我不会把沈家拖下水的,我去求郡主,郡主不行就去求晋王。” “沈清书!” “哥哥,别拦我,让我做些什么。”沈清书不顾他阻拦。 “好,我陪你去。” 沈清书眼色一亮,连连点头。 却在转头的那一刻眼前一黑,身子悠悠地倒下。 沈清越收回将她击晕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沈清书。 他将沈清书扶回秋风院时,神色凌厉地吩咐道:“从今日起,把这院子封紧。不经我允许,擅自把二小姐放出去的,一律受重罚。” “是是是。” “那万一二姑娘为了出去,用上绝食自伤这些个招数呢?” 沈清越沉吟片刻:“我会时刻留意着。” 沈清越随后又问:“二小姐和温雪儿何时亲近至此的?” “自从温姑娘来的第一天,二小姐便是很热切,后来更是形影不离,每天早上一睁眼找的就是温姑娘。” 沈清越皱了皱眉。 这丫头不对劲。 沈清越干脆在门外搬来棋盘与自己对弈,大约一炷香后屋子里不出所料地传来了茶杯花瓶纷纷被拂落地的响音。 “你继续摔,摔完了我再让人送一套进去。”沈清越神色淡定。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随后又是一阵拍门声:“我就去看看,我只想去一趟内监确认她是安全的。” “嘴上说的只是去一趟,谁知道你会不会把狱门都给撬开。” 沈清书扁了扁嘴。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沈家真的保不了她吗?”沈清书不甘心。 “沈家义女毒杀京城守备,这本是会被用来大做文章的事,如何出得了头?” “可她没有杀人。” 沈清越默了默,随后道:“如今正僵在这里,温雪儿杀人的证据不足,可要证明不是她杀的更没有。” “哥,要不我出去后你全程看着我,一定不会胡作非为。” “我能打晕你,你也能弄晕我。” 沈清书一时无语,只能沮丧地踢了踢紧锁的门。 她突然仰起头看着横梁。 一哭二闹已经没用了,难不成还要上吊? 不了不了,纵是能出去也没气了。 “别琢磨歪心思,绳索我早就收好了。” 沈清书吓了一跳,目色复杂地看着门外人。 看来只要有他在,自己根本就没能耐出去。 难不成真要等判决下来吗? 沈清书突然打了个激灵。若真是如此,那这次穿过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不仅没能救她,还因为剧情的改动把温雪儿推往更可怕的深渊。 沈清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哥哥,你能周旋到什么地步?” “温雪儿不会受刑,也不会挨饿,再有就是借着寻证据的由头把审案定刑的时候往后推。” “要真是定刑,会怎样?” “以命偿命。” 门内的人突然激动起来:“且不论是否真是她杀的,她都是被强迫送到守备府去的,这不是根源吗?为何没人追究这个!” 沈清书心里还有一句话久久盘旋着,始终不能说出口,在原文中温雪儿虽受辱,却从来没有起过杀心。 背后定是有隐情。 沈清越道:“他们守备府给不出来温雪儿会与守备共处一处的说法,可我们这边也得不到她是被强迫的证据。” 见沈清书不应,沈清越又补了一句:“书儿,我尽力——” “将军!陛下有诏!西北有变,命将军速回边境。” 一声呼叫让门外门内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陛下给的期限是几日?” “陛下令今日务必起身。” 沈清越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锁住的门。 沈清书是又喜又忧。喜自己终于有机会出去,忧的是唯一可全力帮自己的人今朝就要离开。 真是屋漏连逢连夜雨。 “书儿,别白费心机了。这门我依旧会让人看好,我不在的时日里不许再任性。” 沈清书又耐着心等了一炷香,才轻声问守在外面的侍女:“我哥走远了吧?” “二姑娘你别问了,我们不能放你出去。” “我哥说不能放人,没说不能传信吧?” “这......” “帮我送封信给昭安郡主,现在立刻去。” 沈清书正在破窗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几句告退过后,昭安郡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沈清书你如今的脸面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随意调遣。” “我说了若郡主不嫌弃,我回赠郡主一个条件。” “在你身上我有什么好图的啊,无趣。” “可郡主你还是来了。” “你若想劫狱,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不想一块被扔进去的话。” “那日我能闯进端王府是因为他未起杀心,可牢狱却是闯者格杀勿论,我不蠢,能想得明白。” 昭安郡主嘴角微微上扬:“那你想干什么?” “帮我出去。侍女们不敢违逆郡主,而我兄长已经出城,鞭长莫及。” “这个岂不容易。” “那郡主要我答应什么?” “欠着,”昭安郡主笑笑,“得想个有趣的条件才好。” 沈清书出来时,凝视着正在簌簌落叶的秋木好一会,才缓缓说:“似乎除了劫狱,我还真没办法。” “我不会继续帮你,官场上的事我也不了解。” “我曾在兄长平宁将军的面前提起过晋王。” 昭安郡主眸色一动,道:“我帮不了,但晋王或许可以让主审官换成有利的人。” “我昨晚喝得烂醉,对温雪儿是如何离开毫不知情。所以有办法让我查到是谁把她送去守备府的吗?比如更夫什么的。” “没有。” 沈清书踱来踱去,仍是毫无思绪。 “其实我还挺赞同沈将军把你关在里面的,现在这个风口上竟还敢迎上去。” “可若一切根源在我呢?”沈清书神色复杂。 昭安郡主不解地问:“人又不是你送过去的。” 不,有关系。自己之前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牵动了剧情的另一环,谁知道这会是哪件事导致的呢?否则在原书中,温雪儿此时已经在晋王府安置下了。 沈清书沉吟片刻;“那位守备中了什么毒?” “鸢尾。” “郡主,多谢帮忙,”沈清书的神情坚定了些,“我得去找晋王了,虽说之前我和他有些不愉快,但是如今还是得拉下脸去求他帮忙。” “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条件。” 然而沈清书出到尚书府外的时候,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看见了晋王就站在外面,虽然表情有些不耐烦,但好歹是来了。 身为男主还是有点优良品德的。沈清书决定收回之前骂他的话。 “我之前欠你一个人情,”晋王开门见山道,“现在一并还了。” “我要怎样都可以?” “除了把人直接放出来,其余我能帮则帮。” “我要见温雪儿。” “好,我可以带你去内监,不过最多逗留半个时辰。” 沈清越没有骗自己,温雪儿在内监并没有受刑。 她的青丝垂顺地散下来,连身上的白衣也没有多沾尘。只是嘴角噙着干透的血迹,看起来让人心颤。看起来守备家对她动过手。 沈清书心疼地唤了一句:“雪儿,看看我。” 温雪儿抬起像覆了层死灰的眸子,微一发怔,眼神逐渐清明过来。 “你离我近点好不好。” 温雪儿闻言艰难地起身,缓缓走近她:“你是来送我的吗?” “呸,”沈清书皱眉,“你再等等,我会把你接出去的。” 短短一句话,却如石块落静水,在温雪儿的心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所有的猜疑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温雪儿抿了抿裂开血口的嘴唇:“是我连累了沈家。” “存疑太多,哪说得上连累不连累的。” 温雪儿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是不是有很多想问的?” “你昨晚不是也喝醉了吗?” 温雪儿摇摇头:“我没有。” “那——” 温雪儿突然不想对她说谎了:“被送过去的时候我是知情的。” 可是余下的事情,她却有些害怕沈清书继续问下去了。比起即将要迎来的死亡,让沈清书感到失望这件事更让她惧怕。 沈清书突然不想问下去了。她怕揭开温雪儿的伤疤。 “沈清书,”温雪儿突然抓住她的手,眼蕴泪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想杀了他,可他不是我杀的。” “我信你啊。” 温雪儿又怔住了,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沈清书压低了声音:“我进来的时候,给狱卒们散了好些银子,他们若是有点良心,便不会亏待你。” 温雪儿薄唇微弯:“我以前就听说过京城里有内监,是专门供用给犯事官眷的,还有些好奇,没想到如今能亲自进来,比我想象中的好许多。” 沈清书轻轻叹气:“这个笑话好冷。” “啊?” “你若真这么想,我倒安心了一些。” 温雪儿还想说些什么,沈清书却转身就走。 她紧紧握住了栏杆,想要望过去,却发现只能看见一抹衣角。 温雪儿的神色一点一点地沉下来,正想回去角落坐下的时候,却又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温雪儿看见她手中的水壶时眼眸微微发亮。 沈清书眸色却是沉沉的,她伸出去手,轻轻抚过温雪儿的嘴唇:“都出血了。” “我闲着没事,自己咬的。” 沈清书心中虽悲切,此时却忍不住被她逗笑:“今日反倒是你惹我开心了。” 既然已知结局,温雪儿心中反而一阵轻快,说起话来自然无顾忌些。 只是在沈清书反复说着“我会带你出去”时,她也依旧配合地点头。 “我今日得走了,晋王不许我待太久,我怕给他惹麻烦。” “小心端王,”温雪儿突然说了一句,“他这人十分记仇。” “他那人虽有精力,估计也不屑用来对付我。” 温雪儿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说了句:“快回去吧。” ☆、第 25 章 “鸢尾虽是剧毒, 然而若是剂量不大,并不会立即死去,而是在精神亢奋的情况下才会突然发作。”沈清书自医馆出来后, 反复琢磨着这段话。 也就是说, 即使守备提前中毒,也完全可以拖到温雪儿在他身边的时候才出现死亡症状。 得先知道他那晚去了哪里才好,沈清书神色一亮。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买通守备府的下人时, 才得知守备的马夫在昨夜因喝醉酒失足落水, 已经死了。 死......了?怎会这么巧? 这段剧情是横生枝节, 原文中毫无对应, 沈清书意识到自己纵是手眼通天, 也无法再从原文里抠出些什么了。 嗯?手眼通天?沈清书突然想起了原文里另一段剧情。 京城里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云来赌坊。前堂开赌场, 后堂尽是些信息交易的生意。只要钱给够, 连当今圣上耳朵上有没有长痣都能给你扒出来,不过这地极少人知道。 不巧,沈清书看过原文,便是知道的其中一个。 沈清书入到云来赌坊时,眉头下意识地紧皱起来。 杂,乱,吵。 由于不清楚谁是管事的,她只能站在旁侧观察了两盘。后来不知道为何被挤到赌桌前, 硬逼着自己也下了注。 不过,竟赢上了三几把。 突然,余光里出现了一个刚从内堂走出来的伙计, 沈清书便收好银两,顶着骂声退出了赌局。 “四两银钱够吗?”她按着原文的暗号对接。 对方不动声色:“七两才够。” “可我只有五两。” “客人请。” 穿过长廊,沈清书被引至一间幽雅的屋子, 精致的雕花檀木随处可见。 有个男人正背对着她闲闲地逗着笼子里的青鸟。 “老板,有人来了。” 那男子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竟带着一张面.具。 真够谨慎的,沈清书心中冷笑。 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徐徐把刚才赢的银两递给伙计:“这些换京城守备出事前的行踪,够吗?” 面.具男低低地笑出来:“竟拿着从我这里赢的银两来和我做交易,算盘打得够精。” 沈清书心中咯噔了一声。这都知道? 她咳了一声:“我还有些银票,都给了就是。” “不必了,不过就一条行踪,值什么钱?守备那日除了在官邸,便是去了一趟醉仙居吃酒。” 沈清书心中一动,微微颔首后转身就走。 待她的身影离云来赌坊越来越远,默默观察着的伙计才回来:“老板,走了。” “马上派人告诉端王。” 伙计皱眉道:“既是与端王有关,何必告诉那女子呢?” “她出了银子,不说怎行,”男子顿了一下,“况且让她知道些也无妨。离真相越来越近,却永远触摸不到关键一步,这样折磨人,才更让端王满意啊。” “沈二小姐又来啦,这次也是来找元老板的?”一入醉仙居,便有认得她的小厮迎上来。 “昨天晚上京城守备是不是来过这里喝酒?” 小厮愣了一下:“是,他来过。” “他和谁一块喝酒?” “我是迎客的,内堂招待不干我事,所以还真不知道。” “我知道。”沈清书背后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她徐徐回头时,目光忽地定住:“秦洛洛。” “昨晚我恰好在醉仙居,沈子岸又来找我说些无聊的话,我后来就多留意了几眼,发现他去和京城守备喝酒去了。” 沈清书轻轻皱眉:“只有沈子岸?” “还有一个官大人吧,但我也不认识。” “有一种毒它无色却略苦,若要把它放进昨晚他们喝的酒里,能察觉得出来吗?” 秦洛洛想了想:“若是剂量不大,是有可能察觉不出来的。” 沈清书脸色微变:“沈子岸为何要和京城守备喝酒?他们是熟识?” “沈子岸与谁是熟识怕是沈二小姐比我更清楚些,我只知道沈子岸来醉仙居来得勤,与谁都容易搭上话。” 沈清书的思绪渐乱,不知不觉中竟又走回了沈府。 穿过庭院的曲折回廊时,沈清书似感应到什么,突然把目光投向假山旁边的身影。 沈子岸竟在池子边钓鱼,但他钓上来后又马上放下去,而后继续钓。 沈清书走到他旁边:“你这一日日的,就没有可做的正事?” “姐,我最近已经不闯祸了,连爹都不骂我,你就别管我了。” 沈清书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语气佯装淡定道:“你朋友死了,也没空缅怀缅怀?” “哪个朋友?” “京城守备啊,你昨晚不是刚和他喝过酒吗?” “若喝过酒就是朋友,那我的好人缘可就布满京城了。” “无缘无故的,你怎么和他一起?” “昨晚忘了揣上钱袋了,自然得去蹭酒喝。” 沈子岸说完后,才突然恍然大悟过来:“姐,你是不是在帮温雪儿调查呢?” 沈清书干脆利落地承认:“是,我坚信她是冤枉的。” “按理说啊,守备为官,肯定与人结过仇,只是谁让温雪儿倒霉,偏撞上了他嗝屁的时候,不管你信不信她是冤枉的,这替死鬼她都要当定了。” 沈清书微微蹙眉:“沈子岸,你当初不还喜欢过人家吗?如今怎么也——” “我喜欢过的姑娘多了去了。” 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昨晚还有谁和守备一起喝酒?” “他手下呗,”沈子岸想了想,“你怀疑什么了?” 沈清书看着他的眼睛:“有人事先投毒。” “酒菜是大家一起吃的,若守备中毒,那我也逃不了。” 沈清书不死心:“果真是一点点端倪都没有?” “我发现没带钱袋本来就要走了,后来发现守备那桌的酒菜已经上了,我便凑了上去。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莫非是在官邸里就已经中毒?沈清书心中起疑。 “不过,”沈子岸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昨天那日有人醉酒闹事,我和守备都曾离座去看热闹。” 沈清书心中一动,是的了,即使酒菜没办法直接下毒,但若在守备一人用的酒杯或茶碗上做手脚,是完全可以的。 “闹事的有没有被官府抓起来?” “闹事的一方是端王府的人,谁敢抓?还不是看了就散?” 种种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拧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天色微暗,淅沥小雨轻飘飘地网住这天地间。沈清书撑伞走上清露寺时,路上仅有几许行人,四周一片寂静。 佛像肃穆,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直到余光中出现一双白底缠金线的靴子时,沈清书才敛回沉肃的脸色。 端王脸上似笑非笑:“沈清书,你不是向来不待见我吗?如今竟还约我到这里礼佛,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端王看到佛像难道不会心虚吗?” 端王愣了一下,随后大笑:“几日不见,你越发天真了。” 沈清书微微一笑:“想必端王一路上来也累了,听闻后院有个竹堂,去那里饮茶相谈想必清雅。” 端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说了句:“好。” 葱绿的茶叶在浮沫下一点点地旋转着下沉,就如端王此时的心境一样。淡定如他,在发现沈清书嘴边一直挂着诡异的笑容时,心中也会忐忑不安。 沈清书煮好了茶,徐徐扬起茶壶,让清液直流而下,茶杯将满时,她不紧不慢地止住,随后将其拿起递给端王。 端王却让她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 沈清书微一挑眉:“茶是你看着我煮的,可没有下毒啊。” 端王面无表情地接过后,又将茶杯放下了。 “茶杯茶壶都是庙里的,我更没机会抹毒了。” 端王眉梢轻动,而后又笑了:“你啊你,绕好大的弯子呢。” 沈清书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后问:“这鸢尾当真这么神奇?还能提前算计毒发时间?” “我也觉得这毒还真不错。” 沈清书眼中泛起波动之色:“端王真是一点也不忌讳我知道真相。” “知道又如何,你毫无证据,还不是只能看着温雪儿被判刑?” “端王,你强掳温雪儿,我将她夺回,本就是再公平不过了。你哪来的这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不不不,不是对她,只是对你和沈清越不满罢了,既然你俩不能动,那动温雪儿一个孤女总可以吧,不仅容易算计还能借着她敲打敲打你们沈家。” 沈清书冷笑:“端王好算计。” “如何?你今日是来求饶的?” 沈清书摇摇头:“我胆敢劳烦端王亲自过来,手中自然有筹码。” “和你说话真是痛快,我倒好奇是什么筹码,”端王眼神殷切,“说吧。” 沈清书缓缓转动着茶杯:“端王,茶水喝够了吗?我们去佛堂说话吧。” 端王表情微变。 二人一路无言,各怀心思地回到佛堂时,端王不留痕迹地把袖中的匕首滑到了手心处。 猝不及防地,沈清书伸手推了供品桌上的小铜像一把,它摇晃了几下后,“嘭”一声摔到地上。 端王看着应声落地的铜像,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沈清书俯身将铜像抱起,道:“好脆的声音啊。” 沈清书之前不曾想过,作者在前半本书里对反派的那些描述,此时会成为她威胁端王的筹码。 “沈清书,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清书讥讽道:“我猜这庙里空心的佛像绝不止这一尊吧?端王私铸铜钱,竟把手伸到寺庙里来,我也是佩服。” 端王的眼中蓦地闪过一抹戾气。 沈清书眼尖,及时发现了他手中的那柄闪着银光的冷器:“端王,我在房中留了书,说是今日约端王到清露寺面禅,若到晚上不见我回去,就赶紧派人过来接。” 端王毫不慌乱地把匕首收回:“沈清书,我小瞧你了。” “得端王高看,反而让我有些心虚了。” 端王看向正中的大佛:“说你的条件。” “空心佛像,我手中一个,家中一个,虽然知道我今日一走这里的佛像又都会立刻被换成真的,不过仅凭我拥有的两个也足够让晋王好好勘察一番了,”沈清书不徐不疾地说,“我知道你不会亲自站出来认下指使投毒的罪名,但我要你那位亲自投毒的手下到官府自首,把温雪儿换出来。” 端王负在身后的手骤起青筋,似在极力忍耐,良久才说了一句:“好。” “对了,为何独独挑中守备啊?” “本就失了势,踩上一脚,无妨。” 沈清书叹了口气:“我就在这里等着,只要听到自首的消息,我就让人把家中的铜像一并送来。” 端王不过招了招手,佛像后的帐帘处便突然走出一个黑衣人。 沈清书倒吸了一口冷气。其实即使刚才端王不拿出匕首,也会有人在暗处将自己一击毙命。 端王对黑衣人耳语了几句,随后黑衣人快速地溜了出去。 端王幽幽地对沈清书说:“我得看着你。” 昏黄的暮霭丝丝缝缝地落进来,微微照亮了一直在阴影处的温雪儿。 直到听到开锁的声音,她才沉沉地睁开眼皮。 “昭安郡主。”温雪儿的眸色里尽是惊讶。 昭安郡主俯下身,细细地看着她:“两日的幽禁,虽然憔悴了些,但还是这么好看。” 温雪儿不明她的语意,身子微微往后缩:“内监这种地方,怕是不适合郡主来。” “我也不想来,”昭安郡主神色复杂,目光落在自进来后一直放在栏门边的酒盏上,“但我觉得有必要来亲自送送你。” 温雪儿随昭安的眼神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声音微微颤抖:“郡主要我自尽?” 昭安郡主的眼眸里充满怜惜之情:“对不住了温雪儿,我再喜欢你的美貌,如今也不能不狠下心了。” “郡主为何——” “你可知道沈将军为何被突然调离京城?沈家义女把京城守备给杀了,你说圣上会不会联想到沈家去?明日就是审你的时候了,已经有不少觊觎沈家地位的人暗中备好了脏水,随时泼上一把,所以,这场会审就不该有。” 只惊诧了一瞬,温雪儿便平静下来:“我若自尽,别人便说我畏罪,一样坐实了罪名。” “不——你在狱中何来毒酒?定是背后之人要灭口偷偷潜了进来,如此一来脏水就被引开了。” 温雪儿的琉璃眸此刻又清明了几分:“似乎这样也不错。” 昭安郡主的表情有几分惊喜:“难怪沈清书这样喜欢你,我现在也快了。” 沈清书若知道……温雪儿的神色忽地变得悲怆。 不知道她会不会嫌我懦弱。 昭安郡主见她的脸色突变,问:“你是后悔了吗?” “一杯酒下去命便没了,郡主总要给些时间我缓一缓吧,”温雪儿抬眸,“我有一个问题。” “不答你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为何要相助沈家?” “一来沈将军绝不能倒,二是沈清书那疯子,为了救你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我懒得看,只能提前料理了。” 温雪儿嘴唇微弯:“郡主很喜欢沈清书?” 昭安郡主倒也不遮掩:“世上美人甚多,个个我都喜欢,只不过沈清书是其中让我觉得格外有意思的一个。” 温雪儿嘴角的弧度深了些:“她是......很特别。” “好了温雪儿,只需忍一会,你就可以解脱了。”昭安郡主亲手拈来酒杯。 温雪儿心中如蚁噬着,眼神一点点地暗沉下去,然而还是缓缓伸出手去接过酒杯。 酒液滑入喉咙的时候,她看见了昭安噙笑的嘴角。 ...... 侍女匆匆跑上清露寺的时候,手中还抱着一尊用布包裹着的佛像:“二小姐!照你的吩咐,我在官府门前候着,看见有人前去认罪了,听说连证据也一并呈上,这下温姑娘可以洗清冤屈了。” 一抹喜色爬上了沈清书的眉梢:“何时放人?” “小姐如果此时回去,应该能接到人了。” 沈清书松了一口气:“把铜像给我,你且回去。” 侍女福了福身,高兴地走下台阶。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沈清书警觉地回头:“我们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两清了。还是你要继续和我斗下去?” “铜像的事你如何知道的?” 沈清书心生一计,故意撩拨起他的猜疑:“除非完完全全由你亲自经手,不然总是容易泄露的。” “你日后最好把嘴巴闭上。” 沈清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等小民。” 沈清书懒得和他继续纠缠,匆匆下了清露寺,往内监的方向走去。 ☆、第 26 章 “你再说一次!”昭安郡主目色晦暗地看着传话人。 “郡主, 有人去认罪了,说是蓄意寻仇才对守备下毒,已经画押收监了。” 昭安郡主叹气:“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人没了才来, 这是存心让我做噩梦啊。” “沈家那边——” “沈清书呢?” “据人来报,她今日只去了一趟清露寺,随后便往内监去了。” 昭安郡主锁眉:“备车。” —— 狱卒推搡了一下沈清书:“你这人怎么还硬闯?我都说过了没有温雪儿这个犯人。” “我昨日才来见过她, ”沈清书把钱袋抖出来, “我有银子, 都给你们。” “你......”狱卒张望四周, “光天化日你干嘛呢?” 旁边的另一位狱卒突然想起了什么:“诶老四, 今儿不久前不是刚死了个女囚吗?会不会是她?” “自尽的那个啊, 已经被运走了。” 沈清书心里忽地升起不详的预感:“谁自尽了?” “沈家那个被诬告毒害守备的义女, 可真够命苦的,被运出去后没多久结果真凶就来认罪了。” 明明四周的人声不断,可沈清书却觉得万籁俱寂。 她木木地站了一会,待脑袋里的嗡嗡声没有那么响后,直直地往监门走去:“我不信。” “你真不能进——” “让她进。” 狱卒后退一步,垂首道:“是,郡主。” 昭安郡主缓缓跟在沈清书身后,神色略微复杂。 监室已经空空如也。 良久沈清书才艰难地开口:“你说会不会是沈家为了把她送走, 都合起来骗我?” “人是内监这边运走的,沈家不能插手。” “运哪了?” 昭安郡主从未见过沈清书这副模样,像是失了魂一般, 从语气到神态都有如一滩死水。她一时语塞,良久才说了一句:“温雪儿死的时候身份还是囚犯,自然被运到......” 昭安郡主似是对那三个字说不出口。 沈清书却突然悟到了, 毅然地转身。 “那种地方你去了一次会夜夜做噩梦的。” “温雪儿不该留在那里。” 昭安郡主喝住她:“沈清书!你不是还欠我一个条件吗?我的要求就是你现在不许再胡闹,马上滚回沈府。” 沈清书回头木然地看着她。 “你说过的,我帮你从院里出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怔了许久,沈清书的神色终于疲软下来:“对……我欠你的条件……” 昭安郡主笑了:“听话,回去。” 沈清书不言,转身就走。 然而当沈清书走出内监时,一眼就看见了黑着脸的沈家主翁。 “你闹够了没有?” 沈清书依旧不语,只是用静静地盯着他。 “赶紧回家!这几日背地里都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清书只是身上无力迈不开脚步,然而沈家主翁却以为她心存抵抗,又责备了几句。连沈清书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样被架回沈府的。 被扔回秋风院时,任是谁和她说话都不应。 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把挂着的兔子灯拿去烧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不仅没有拯救成功,还把人推向另一个死局。 而自己呢?继续扮演原主吗?然后遵从父母媒妁之言乖乖地嫁给京城里某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世家子? 沈清书想着想着突然笑出了声。 不仅没意思,还可笑。 与其陷入一眼可望到头的空虚之中,不如......沈清书做下决定后,突然一身轻。 沈清书去到荷风院时,静静地凝视着初次和温雪儿见面时爬的那面墙。 是不是死在这里也许原主回得来? 原主若是能回来就好了。 只是当初为何独独是原主爬墙时我穿了过来?沈清书沉思着。 突然,一条滑溜的黑色长物从墙角的草堆中钻了出来,快速地沿墙而上。 她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境。被蛇缠着的梦境。 ......莫非当时原主已经......死在了墙上? 原来不是自己改变了剧情,而是剧情一开始就换了方向。 自己荒唐的两个月竟是这样得来的。 可原主回不来了。 沈清书又一次翻墙出去,路过醉仙居的时候,她忽地停下了脚步。 她不禁自嘲,都这时候了还要贪嘴。 只是醉仙居的松桂鱼真的很好吃啊,温雪儿最喜欢这个了。 “猜到你会来,喝酒吗?”才踏入去,元老板的目光就摄住了她。 “不了,我耍起酒疯来,你生意得没掉大半。” “今日不收你钱就是了。” “其实真正想喝的是元老板你吧,我听说晋王已经着手备婚的事了。” 元老板翻了个白眼:“关我何事。” 罢了,毕竟是在端王府救过自己一命的人。沈清书强笑着:“把酒拿来啊,我要最贵的。” 大概是心中闷着事,元老板竟醉得比沈清书还要快。她不过感到眼前微微朦胧时,元老板便已经趴在了桌上。 “真是没用。”沈清书懒懒地嘲笑了一句,随后便缓缓地走出去。 迷迷糊糊中,她越走越远,然后看见前方的一汪湖水。 脚步不知为何就止不住了,就在她晕晕欲坠之际——自己被一双手猛地拉了回来,但由于站不稳,最后跌落在地。 即使意识不甚清醒,但她还是听清了昭安郡主的一声冷斥:“你果然是个疯子。” “郡主,你要跟我喝酒啊?” 昭安郡主的脸色瞬时变得更为难看。 冲动占据了上风,她一气之下掐住沈清书的脖子:“看你这样真想杀了你。” “……郡主……我不是什么都答应你了吗……”沈清书喘着粗气。 “你不好奇吗?”昭安郡主终于清醒过来,猛地松手,“温雪儿在狱中什么都没有,如何自尽的?” 沈清书仰头看她,眼神在片刻变得清明:“继续说。” “是我拿着酒去诱她自尽的,我同她说,她牵连沈家太多了,于是她便喝了那杯酒。” 沈清书声音微微颤抖:“她碍你眼了吗?” 昭安郡主的脸色恢复了往常的淡定:“那酒的确有毒,不过是假死药上附带的毒素。”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沈清书愣了好一会才消化完。 她眸色突然亮了:“没死?” “内监那边把她运到该去的地方之后,我的人把她转走了。” “我要见她。” 昭安郡主抬眸看了眼天色:“城禁时间快到了,来不及出城的。” “况且,”昭安郡主补了一句,“我第一次用这玩意,至于会落下什么毛病我就不知道了。” 沈清书的神色微微凝住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必要骗你。” “为何要绕这么大弯子把温雪儿带出来?” 昭安郡主想了想,道:“我只是为了沈将军不会被陛下怀疑罢了。你们好端端的认什么义女,真是自找的牵连。” “你之前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当然,”昭安郡主突然笑了笑,“不过你如今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了,我以为你知道后会莽到拎刀杀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瞒着我,”沈清书突然转身欲要离开,“但多谢你的心思。还有,我不会伤你。” “明日午时,在城门等我。” 看着沈清书远去的身影,昭安郡主突然气冲冲地把脚边的石子踢进了湖里。不仅她疯了,连自己也疯了,尽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昭安郡主虽约在午时,可天色不过刚泛白,沈清书就出现在了城门处。眉眼间染上了浓浓的疲倦之色,似乎是一夜无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昭安郡主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来到时两人双双愣了片刻。 昭安郡主咬牙道:“定是你诅咒我八百遍不止才导致我整夜不得安眠。”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沈清书没有和往常一样和她拌嘴,而是软着语气:“郡主,带我去见她。” 昭安郡主蹙眉道:“你是要去见她,还是要把她带回来?” 沈清书眼神有些飘忽:“我还没想好。” “你扪心自问,自她来后,你可有过消停一天的时候?” 沈清书不知道该怎样和她表达自己穿书的意义,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郡主,请吧。” “无可救药。” 沈清书掀开车帘看了好一会才徐徐放下:“郡主把她送哪了?” “可能还没醒过来,先扔在我在京郊的茶庄里了。” “郡主还有产业?” “我挥霍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就依靠那点皇晌?” 沈清书微微笑道:“一个茶庄若能养起半个云仙阁,也不错了。” “闭嘴,云仙阁里我也就一个兰生儿是能看得上的。” 下马车的时候,刚好飘着毛毛细雨,眼前的绿茶丛丛,竟都变得有些朦胧。 不过,那个人的身影还是清晰可见。 沈清书看到温雪儿的那一刻竟微微怔住了。她静静地坐在屋檐下,一边伸出手来接雨,依旧温软柔和,只是表情......却很空洞无神。 “哟,竟然醒了。”昭安郡主撑起伞。 “你那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昭安郡主斜睨着她,“沈清书,给钱。这药是西域的玩意,花了大价钱呢。” “哥哥给我留了许多金子,一并送到郡主府去就是了。” 昭安郡主奇怪地打量着静立不动的沈清书:“你不去见她吗?” “已经见着了。” 昭安郡主的嘴角渐渐上扬:“你想通了。” 沈清书不禁皱起眉头。把她送到一个安稳的地方本就是自己最初的心愿,如今怎么还有些难过。 只是接回沈家是万万不可能的,沈家主翁不会容忍这么一个差点给自己惹祸上身的人住府里。 “你打算一直让她留在茶庄里吗?” 昭安郡主道:“先住上半月,然后该回哪回哪吧。我查过了,温家老仆将她送来京城,主要是怕她无依无靠,但其实苏州还有一些地契在的,她若回去,不至于无处可归。” “你说沈家会放我一起跟去苏州吗?” “你做梦。” 沈清书转身上了马车:“那今日不如不见。” 昭安郡主眉眼间有着隐隐的喜色。 屋檐下的身影突然抖了抖,她定晴在逐渐远去的马车上,眼中意味不明。 沈清书突然觉得有些疲累:“我不想爬墙了,待会你同我一起入沈府,我爹便不敢罚我。” “你又劳烦我,却也没个实际的谢礼。” “今晚若去云仙阁,便都是我付钱可好?” 昭安郡主微微笑道:“你越来越上道了,我喜欢。” “谁管你喜不喜欢。” “你若再这种态度,迟早把京城的人都得罪一圈。” “听起来不错。”起码还有些盼头,不像现在这样。 沈清书回到秋风院时眼皮已经困得睁不开,然而不知是谁在屋里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扰得她有些燥。 沈清书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侍女:“你做什么?” “大夫人说要为温姑娘立个衣冠墓,我就想找些她平日常携着的东西。” “与我母亲说不必了,”沈清书扶额道,“走得不体面。” 侍女惊讶道:“可是二姑娘,你平日里不是最——” 沈清书正想打断她,却听到侍女轻呼一声:“这里有根清露寺的签子呢。” “拿过来,”沈清书接过后仔细端详了许久,“我看不懂。” “二姑娘怎么这么不上心,”侍女轻笑道,“这是姻缘上上签,本来我也不懂的,只是少爷院里有个丫头求到这支签后便谋得了好姻缘,我才知道。” 沈清书微一挑眉:“很灵验吗?” “心诚则灵。” 沈清书又躺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若是爹娘问起来,说我去郡主府了,勿找,”沈清书对侍女道,“记住一定要和母亲说,不弄衣冠冢那种虚玩意了。” 然而沈清书出了沈府后,却是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还是要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s小朋友的深水,决定挖空我的存稿箱,明天双更~ ☆、第 27 章 “你是谁啊?” 一句轻飘飘的问话让沈清书蓦地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温雪儿水灵的眼眸, 竭力想找出一丝戏笑的情绪。 沈清书怔了许久才开口道:“温雪儿,醒醒。” 温雪儿歪了歪头,仍是一派无辜。 沈清书的眼神越发受伤, 她怎么能把我忘了? “嘻嘻, ”温雪儿轻笑出声,“我唬住你啦?” 沈清书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一直在装蒜。 “我走了。” 温雪儿却伸手拈住她的袖子:“这里是茶庄, 你连茶都不和我喝一杯了吗?” “下次不许再玩这种把戏, 不过这次既然你求我, 我勉强答应了。”沈清书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原则。 又是在屋檐下方, 然而在天色照映下, 她才能看清温雪儿的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都寻不出。 沈清书微微蹙眉:“郡主说这药会导致什么她也不清楚, 我们要不要再找大夫——” “只是有些头晕贪睡, 倒也不碍事。” “我考虑过了,日后可能不接你回沈家了。” 温雪儿轻轻拂去茶上的浮沫:“你知道吗?刘婶婶说明日就可以教我采茶。” 沈清书见她眼里的笑意多了些,便放下心来:“那好,你如果愿意在茶庄待着,我就去和郡主说。” “郡主费心了。” “若不是我——”沈清书顿了顿,“她打算一直瞒着我。” “我开始也以为郡主要杀我,不过我喝下那酒之前看见她似乎在笑,我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沈清书凝视着她:“你就不怕郡主真的是因为不喜欢你, 于是置你于死地吗?” 温雪儿微微偏过头:“郡主不会杀我的,她怕你恨她。” 沈清书扁了扁嘴:“昭安这般讨厌我,才不会惧我半分。” “讨厌?”温雪儿无奈地笑笑, “你啊——” 沈清书有些惆怅:“只可惜你日后怕是不能以温雪儿的身份入京了。” “我在这待着清静,”她眨了眨眼睛,“你会来找我的对吗?” 沈清书脸上的笑意丝毫也遮掩不住:“反正这只是在京郊, 日日来都可以。” 她又补了一句:“对了我听说你在苏州那边是有些地契的,如果你不打算回去,把它变卖了可好?也好留些银子傍身。” 温雪儿本要应承,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神暗淡了一些:“说不定在茶庄里待上那么一年半载我便厌了,到时可能还会回去的。” “哦。”沈清书虽有些不情愿,可也没有加以阻拦。 温雪儿侧目,看着眼前的一片茶田微微出神。 “我有些腿软,走不动,”温雪儿示意沈清书看向案上的小瓷瓶,“今日有晨雾,你拿上瓶子去把茶芽上的露水沾下来,听说这样泡茶会清甜些。” 沈清书高兴地应下了,只是她回头的时候发现温雪儿欲要转身入屋。 “你不在这陪我吗?”沈清书紧张地问。如今她越发害怕只是一闪神温雪儿便又不见踪影了。 “我眼睛有点涩,进去睡会,你把这瓶子灌满了才能来找我。”温雪儿突然有些任性。 “遵命。” 从窗缝中看到沈清书的身影隐入那一片葱绿之中的时候,温雪儿莹白的小脸忽地皱起来,额边的冷汗更是大滴大滴地滑落下来。 她踉踉跄跄地回到床榻边,随后软了下去。先是如溺水一般喘着大气,后来便觉似有无数根细针在体内横窜,刺痛不已。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枕头下摸出宇文皓给的小瓷瓶,颤抖着倒了一颗小药珠出来,吃下去的片刻后,脸色才稍稍缓和过来。 然而窗外的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紧紧地攥着窗框。沈清书自然不会乖乖听话,瓶子只是装了一半她便忍不住跑了回来看看温雪儿还在不在屋里,谁知道偏偏把她最不堪人看见的一幕尽收眼底。 沈清书一开始以为那是药效未过,殊不知竟看着她服下一粒小药珠后,便明显减轻了痛苦,才想到这应是旧疾。 本打算直接进去,可沈清书想了想,还是重新入了茶田继续将露珠沾满。 只是今日的露珠格外冰凉,滴落到沈清书手心时让她不禁颤了一下。 竟从未听温雪儿提起过。 待瓶子终于被灌满的时候,沈清书才放轻了脚步走入屋子里。 温雪儿的呼吸声已经恢复往时的平静,似是已经睡着了。 沈清书轻轻帮她拭去额头上的细汗时,温雪儿微微睁眼。 知道直问她也不一定说,沈清书只笑了笑:“我在外头被风吹得直打颤,你倒好,还闷出汗了。” 温雪儿神情慵懒,脸上的睡意久久不散,只低低地说了一声:“你要睡吗?” “我不睡,小心一觉到天黑,我便回不了城了。” 温雪儿点了点头:“那我起来。” 沈清书却轻轻用手覆上她的眼睛:“你继续睡。” 温雪儿嘴角微弯:“好生霸道。” “你才知道啊。” 温雪儿大概真的极困了,不到半炷香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沈清书俯下身帮她拨开略微凌乱的发丝,随后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摸出了那个小瓷瓶。 她动作极轻极轻,缓缓地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珠,又再细细数了数瓷瓶里剩下的药珠,还剩十余颗,应是发现不了的。 沈清书把单独拈出来的药珠藏好,又重新把瓷瓶放回原位。 随后她把装着露水的瓶子放到一个显眼的位置,才走出了茶庄。 沈清书目睹着大夫先是从药珠上刮了些许粉末往嘴里送,而后眉头紧锁,她心中不禁咯噔了一声:“这是什么药?用这个的人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摇了摇头:“我试不出来,不过我敢肯定凝成此物的药材绝不是来自我们中原,否则多少能试出来些。” “不是来自中原?” “许是西境的,那边的珍稀药材特别多。” 沈清书又游走了几间医馆,然而得到的都是相似的回答。她一时间有些迷茫,这怎么又跟西境扯在一起了呢? 原书作者到底把多少关键情节放后半部分了? “施主,借过。”沈清书正站在路中间发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她退到一边,才发现是一个僧人,不过衣着倒和清露寺那些大有不同。 他步伐稳健地和沈清书擦身而过时,突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定晴在沈清书的握紧的右手处:“龙桑。” 沈清书眉梢微动,她把手心展开来:“你说的是这颗药珠吗?” “龙桑的味道还是这么浓烈。” “里面都有什么,治什么病用的?” “用上我们西境的龙芝,格桑草和骨藤汁才炼得成,至于为何会用上它,和药蛊一事脱不了干系。”僧人说完便要走。 “大僧你会解吗?” “贫僧非药师。” 明明僧人走得也不算快,可沈清书怎样都追不上他,最后只能目睹着他出城。 药蛊......什么东西。 既然京城里的医师大多不识,莫非还要西境的人亲自来解? 一时半会要怎么知道京城里有没有西境的高人啊?沈清书有些头疼。她本想去问见多识广的元老板,但一想到温雪儿假死这件事尽量不要让人知道,便又没了路。 云来赌坊......这四个字突然浮现在沈清书脑海里。 她来到门口时,摸了摸扁扁的钱袋,突然就犹豫了。偏偏又把沈清越留下的金子送给昭安郡主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管了,反正这几日的运气也不算糟糕。 然而不出一炷香沈清书就把这个想法收回了。 钱袋不仅没鼓起来,连仅剩的也输光了。 只是......能赊账的吧,沈清书望着内堂的方向想。 “什么?赊账?”前几日见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老板闻言大笑了几声。 沈清书小声呢喃:“又不是没有还的时候。” “对不住了姑娘,不见钱就没消息。” 沈清书脱下手上的镯子:“据说是很好的玉,应该值钱吧?” “我们只收现银,”老板沉吟片刻,“介绍来的人是谁啊,竟然这都没告诉你。” 原文作者没写啊......沈清书无奈至极。罢了,去把镯子典当了吧。 “且慢,”老板突然叫住起身的沈清书,“我突然想听听你要问什么?” “京城里有西境的药师吗?或者说有会解西境药蛊的人吗?” 老板仅沉思片刻,道:“自然有。” “但是还不能告诉我对吗?” 老板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她:“虽然说不能以物易消息,但可以用消息换消息啊。” 沈清书亦笑:“我能知道的你也一定知道。” “我要问的就是,你找西境药师做什么?” “自然是我朋友中蛊了,”沈清书幽幽地说,“如何?我已经说了,轮到你的回答了。” “可你说的都是废话啊,”老板用手支着头,“罢了,你这桩就不当成生意了。总是问些无聊问题。” 沈清书耐着心听他的嘲讽,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 “京中大户多有养着西境的舞女,至于药师,国师府和端王府都有养着。” 听到那个熟悉的字眼,沈清书冷笑了一下:“好端端地养着异境药师做什么?” “为了彰显权势,不都要特殊些的吗?” 沈清书忍俊不禁:“似乎是这样的。” “就这些了,你不会还要问我该怎么让他们把药师交出来吧?” “不叨扰了,再见,”沈清书转身就走,“不过还是少见些吧。” 每次来都没好事。 “我还没让你走呢,”老板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下,“虽说是以消息换消息,可你说的的确鸡肋,我又不甘愿亏本,所以留一样东西下来。” “你不是不要镯子吗?” “你那耳环不错,留下。” 沈清书怔了一下,随后轻轻拧眉。他是要留着自己戴......吗? 只犹豫了片刻,沈清书便利落地将耳环拆了下来,稳稳地放在他手边。 据说这是生辰礼物,至于是谁的,沈清书还真不知道。 沈清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老板淡定地用尖锐的桌角划破了手指,随后让一滴鲜血落入耳环中,待它干透后,他才满意地笑了笑。 你自己送上门的。 沈清书从云来赌坊出来时,心里总是隐隐地觉得不安。 算了,既然找人家做生意,哪有不信的道理。 只是竟然只有国师府和端王府才有。这下麻烦了。 与国师府又一直没有交集,贸然去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惹出是非来。但是端王这厮更难缠。沈清书想着想着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药蛊会不会就是端王上次掳走温雪儿那会下的?不对,既然要下,抑制的药珠又怎么会在温雪儿手中? 沈清书想不明白。 结合前几次的经验,沈清书意识到绝不能有与国师府发生任何摩擦的机会。看来只能从嫌疑最大的端王府下手了。 只是要她低声下气地去求端王府怕是比亲身去一趟西境要来的难受。 总不能进去把人偷出来吧? 沈清书没想到昭安郡主会来得这么巧。而且恰好是邀她去端王府赴宴。 “可是郡主一向知道我和端王关系糟糕得很。” “老五那人虽说我也不喜欢,但他这个人还是少得罪的好。你和他生隙是因为温雪儿,既然她如今已经不在了,也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了。” 沈清书心中一动:“你说得是,我去。” 昭安郡主笑了笑:“这就对了,你可不知道,端王府养了不少美娇娘呢。” “听说还有西境的舞女,我能一睹风华吗?” 昭安郡主微一挑眉:“原来你还好这口啊。” 沈清书微微笑着,似是不可置否。 临到端王府时,沈清书的神色突然变了变。 昭安郡主停下:“你莫不是还在纠结吧?” “我一直以为温雪儿被送到守备府是我爹所为,可是如今仔细想想,端王府下手的时机竟然会这样吻合,你说会不会是——” “那又如何?”昭安郡主打断了她,“无论是不是端王府,都已尘埃落定,你休想再寻仇。” “你想多了,我打算让这事翻篇了。” ☆、第 28 章 沈清书自然不打算在此时寻仇, 如今一切才安稳下来,再把端王的注意力引过来就是平白惹祸上身。只是男主晋王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啊。 出乎沈清书意料的是,她和端王相见的时候, 他不过冷冷地斜睨了自己一眼, 此外并没有再出刁难。莫非真的已经风平浪静了?沈清书心中仍是不安。 殿内清歌曼舞伴琼浆,若不是沈清书时刻记着有正事要做,差点就要浸进去了。 美艳的脸庞, 妖娆的身姿, 系在脚踝上叮当作响的银饰。沈清书的目光一直流连在翩跹起舞的异域舞女上, 直到昭安郡主踢了她一脚:“你好歹收敛点。” 沈清书收回目光, 垂首道:“你知不知道端王都把她们养在哪里啊?” “似乎是王府里的东院, 你问这么多作什么?” 沈清书压低声音:“我听说他还养了西境的药师。” 昭安郡主随手指了指这群舞女:“不都在里面吗?” 沈清书心下一沉。她还想趁着大家都在宴上, 偷偷溜入王府内部找, 却没料到这竟是同一拨人。这下难了,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 沈清书偏过头去:“你这么爱美色,竟然没有向端王讨一个回来?” “你以为我没讨过吗?他肯给才行。” 沈清书微微蹙眉,正低头沉思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片柔滑拂过自己的耳畔。 一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拿着丝帕的舞女。 沈清书还未反应过来,她便柔媚地靠在沈清书身旁,娇声道:“你为何不来找我?” 沈清书彻底僵住了,疑问的话都堵在嗓子里了, 可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沈二,你为什么不再来找我了?” 我去,这是原主自己的桃花。沈清书瞬间明白了过来。只隐隐记得原文里虽是有提到原主被元毅拒绝之后, 因一时灰心而与他人牵扯不清,因此欠下桃花债,不过作者却是一笔带过, 沈清书并没有知道太多。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新相好竟是端王府里的舞女。 原主啊原主,这始乱终弃的锅不会要我来背吧?沈清书微微偏过脸,让自己错开舞女殷切的眼神。 “那个......你冷静些。我们认识吗?” 舞女脸色一冷,扔下一句话:“我在东院等你。”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一直在观戏的昭安郡主才嗤笑一声:“沈清书,你可以啊,处处留情,我还以为你对温——”她突然顿住了,似是不想提到那个名字。 “我说不认识她你信吗?”沈清书扶额道,“误会一场。” 沈清书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起身行向东院。 东院此时寂静一片,沈清书轻声唤了好几句都不见人应答。 背上却突然被一个柔软的身躯覆了上来:“沈二,你还是来了。” 沈清书一下一下地掰开她搂着自己腰肢的五指:“你认错人了。” 好不容易才松开她对自己的钳制,沈清书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好对上舞女的嗔视:“沈清书!” 沈清书竭力地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无辜:“你是谁啊?” “你......你——混蛋,”舞女心口微微起伏,“你连我纱月都不认了是吗?” 纱月?沈清书十分肯定原文作者肯定没提起过这个人。只是如今,这锅看来不得不由她来背。 “你冷静些,”沈清书脑筋快速转动,“我跟你说,我前两个月翻墙不小心把脑袋摔着了,以前的事真不记得了。” 纱月神情凝住了。 沈清书不知道刚才还柔情似水的一个人现在怎么突然就一副要杀了你的架势,无奈一时间没有办法,只能缓缓地往后退。 我还是去国师府吧。沈清书暗暗决定。 “你来这难道不是为了找我吗?” 沈清书摇了摇头:“听说王府有西境的药师在,特意过来找的,有事相求。” 纱月看起来有些泄气:“为什么事?” 沈清书拿出药珠:“认识龙桑吗?” “离心蛊的解药。” 沈清书眼眸里像覆上了一层冰霜:“什么是离心蛊?” “不就是发作的时候心痛头疼什么的,最后五感尽失,一命呜呼。” 纱月每说一个字,沈清书的神色便冷上一分。 她努力冷静下来:“你说这是解药?” 纱月歪了一下头:“倒也不算,不过发作的时候吃上一颗便可以抑制住,若是断了便真的死了。” 完了,自己偷了一颗出来。沈清书突然冒出冷汗。 纱月扬起丝帕想帮她拭汗,却被沈清书捉住手腕,而后被缓缓放下:“你们王府里谁会解?” “是你中的蛊吗?” “我家小娘子。” 纱月挣脱开她的钳制:“我不知道怎么解,也不知道谁会解。” 沈清书此时无心力去纠缠,欲要转身离去:“告辞。” 纱月终究还是耐不住:“虽说东院有不少人略通药理,可是得用上龙桑的药蛊,这王府怕是只有宇文执事会解。” 沈清书停下脚步,迟疑地回过头来:“宇文皓?他不是中原人吗?” “幼时在西境长大,后来才到京城住下的。” 又是一个死局。沈清书的神情黯淡下来。要逼得宇文皓解蛊,难度不亚于要她与端王和解。况且温雪儿还活着的消息绝不能让他们知道。 纱月扁了扁嘴;“宇文执事闲时爱在自己院里捣腾些药材,你去那逛上一圈说不定能找得到真正的解药。” 沈清书心中一动。 只是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对纱月说:“我可以给银子你赎身,别再呆端王府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纱月敛回不甘的神色,柔柔一笑:“你要带着我吗?” “不了,我家有位小娘子,她不喜欢生人。” “滚。” 沈清书暗暗叹了口气,这端王府真是诸多凶恶的地方。 看着她的身影,纱月缓缓握紧了粉拳。 刚才从殿上出来的时候,宇文皓一直对端王形影不离,现在应该不在院内,若是自己此时去绕一圈估计也来得及,反正今日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也无人敢拦。沈清书细细打算着。 自端王掳走温雪儿一事后,沈清书便让兄长画出了端王府各处的大致方位,此时要找起来并不难。 奇怪,这边竟一个守卫也没有。 沈清书的目光迅速掠过药柜上的几排格子,最后锁定了“离心”的那一格。 然而在伸手的时候却犹豫了片刻。 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罢了,拿到手再说。沈清书抽出离心蛊的解药后又将别格的药物移了过来,伪装成没有动过的模样。 有脚步声!沈清书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慌不择路之下,她只能躲进药柜后。 沈清书看见上方开着的窗时,心中微喜。 “你还是这么谨慎。” 听到说话的声音时,沈清书停下了欲要爬窗的动作。 是端王。 “今日端王设宴,人未免多了些,来偏院说话会稳妥些。” 另一把声音响起的时候,沈清书忽地握紧了拳头,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原来云来赌坊的老板和端王是一路的。 原来之前自己打探的消息,都是在给对方送消息。那他们一定知道温雪儿还活着。 赌坊老板如实回答京城守备的行踪,便是早就预料到自己连端王府的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 “沈清书今日没有来吗?” 沈清书竭力让自己屏息凝神,好听听他们说什么。 端王道:“私会相好去了。” 赌坊老板笑了一下:“你说是去寻相好呢,还是寻药啊?” “随她去吧,反正她也不知道在宇文皓这里。” “说不定就在横梁上呢,”赌坊老板漫不经心地说,“这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端王听不出来吗?” 就在一瞬间,沈清书跃了出去。 如果没有身后连声的“追上去”。她想这次本算顺利的。 沈清书逃出端王府后一直没有回头,然而却轻易感觉到王府的人就紧跟其后,在京都大街上,他们还不敢张扬地放肆。 她一直往人声鼎沸的地方走,不经意间离沈府越来越远。 无论躲到哪都会被发现的......沈清书的心揪在了一起。 秋风骤起,一下将她吹清醒了几分。不对,我才是有筹码的人啊。 京城里最隐秘的信息网竟是端王一手建立,这对皇家子弟而言完全是越界之举。端王他爹不就最厌野心勃勃之人吗?沈清书眼神微亮。 晋王,你有活干了。 当前面有两辆马车齐驾并驱时,沈清书才利用视线死角溜入了云仙阁。 兰生儿的闺阁她已经熟门熟路,幸好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香艳的场面。 兰生儿风度依然,虽然被惊到但脸上也不见慌乱之色:“沈二小姐,我今日不接客。” “我不是来喝花酒的,你就坐着,我什么也不干,就躲会。” 兰生儿眼中的疑惑丝毫不减。 沈清书叹了口气:“待会若有端王府的人来搜,记得说我从未来过,拜托了。” 兰生儿微微皱眉:“我尽力周旋。”她顿了一下,而后轻轻推开门,“我出去看看。” 既然兰生儿与昭安郡主交好,沈清书不自觉地默认她和自己一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纷乱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这心安便在弹指间碎成了粉末。 沈清书对上了宇文皓微微得意的眼神。她把眼神从宇文皓身上移开,看见了顺从地站在他身后的兰生儿。 好啊,兰生儿也是端王的人, 沈清书冷笑了一下。不愧是在角逐太子之位的人啊,耳目满京城。 昭安郡主知道这事吗? “你们都出去。”宇文皓示意他们把门带上。 “把别人关起来,看来的确是你们端王府的传统,”沈清书凉凉地看着他,“一群蛮子。” “沈二小姐偷窃在先,我来拿回东西,怎么过分了?” “不就走错了路吗?我拿你们王府什么了?” 宇文皓凝视了她一会,一字一字地说:“离心蛊。” “什么东西?” 宇文皓笑着摇了摇头:“真拿沈二小姐没办法。” 他越笑沈清书便越紧张:“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宇文皓淡定地倒酒而后自饮一杯:“好酒。” “小心喝醉,可能会没命哦。” “你威胁我啊?”宇文皓摇了摇酒杯,“不过你说得对,这会不适合喝酒,喝茶如何?” 沈清书眼里的神气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茶庄里的那个人可就没了。” “如此大动干戈对付她一个孤女,图什么啊?” “沈二,殿下一直不杀你已经很给沈家面子了,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往他刀尖上撞,图什么啊?” 沈清书无奈地笑笑:“我和端王府一向是你来我往,若不是你们先惹出事端,我何必次次回击呢?” 宇文皓叹气道:“昭安郡主那点手段本就是瞒不住我们的,只不过想着偃旗息鼓才没有深究下去,可是今日是你先送上门的啊。” 沈清书敛笑,道:“是你们害她入狱,也是你们下的药蛊。” 宇文皓嗤笑一声:“沈清书我想你还不知道,温雪儿她——” “嘭。” 沈清书愕然地看着被昭安郡主猛地踢开的门。 “沈清书,你又背着我溜走是几个意思!” “郡主,迟些我再解释,能先把我面前的这个人弄走吗?” 昭安郡主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随后喝道:“宇文皓,够了。” 宇文皓利落地放下酒杯:“沈二,茶庄见。” 沈清书心下一沉:“站住,我给你东西,你把茶庄外面的人撤了。” 昭安皱眉:“你们吵架归吵架,霍霍我的茶庄作什么?” 沈清书耐着心和她解释:“郡主,现在快些去把温雪儿带走,等她安全之后谴人回来告诉我。” 昭安郡主瞥了宇文皓一眼:“你们怎么知道的?” 宇文皓笑笑:“郡主这手段不算隐秘。” 昭安郡主瞬间黑脸:“你们真是没完没了。” 宇文皓道:“郡主快去吧,救人性命的事还是不要拖延的好。” 沈清书斜睨着他:“这里的解药和那十来颗叫做龙桑的药珠有什么不同?” “不告诉你。” “我迟早得把你嘴巴撬开。” “如果真到那日,我定会顺便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奉上~14号的更新时间会调回下午4点,以后应该也会稳定在这个时间。 温馨提示:剧情进度已过半~ ☆、第 29 章 星光寥落, 天色暗沉,一如昭安郡主的脸色。 温雪儿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问了句:“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 ”昭安郡主冷漠地说, “就是你该走了。” “沈清书呢?” “就是她让我把你送走的。” 温雪儿微微低首,垂下的睫毛挡住了泛着波澜的眼色:“我想见她。” “来不了。” 温雪儿掀开车帘探望了许久,缓缓地说:“为何不能来?” 昭安郡主随口说:“毕竟被沈家管着, 偶尔出不来可太正常了。” “郡主要把我送去哪里?” “回苏州。” 温雪儿的脸色倏然发白;“这么着急?” 昭安郡主凑近她的脸庞:“怎么?京城对你而言就是一个是非之地, 你如今到底在留念什么?” 温雪儿毫不畏怯地回视她:“真的是沈清书要把我送回苏州吗?她明明答应过我让我留在茶庄的。” 昭安郡主“嗤”一声, 道:“你一点都不好骗。算了, 沈清书只让我把你从茶庄里送出来, 没说立刻回苏州。” 温雪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昭安郡主含糊地说:“快了快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 昭安郡主先探头出来看了看四周:“前面就是客栈,我会留下几个护卫给你,其余的你自己应对。” 温雪儿微微颔首:“多谢郡主几次出手。” “切,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昭安郡主顿住了。 “沈清书。”温雪儿轻巧地下了马车,淡然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昭安郡主脸色凝了一下,随后很快又恢复如常:“嘿,你还真别说, 之前我总嫌这日子无趣,没想到你俩都在京城里的这些时日,倒是给我添了不少乐子。” 温雪儿嘴角微弯:“郡主是个有趣的人, 想必即便没有沈清书也能寻到乐子。” 昭安郡主重新坐回马车内:”听不懂你说什么。“ 马车逐渐远去的时候,温雪儿才把凝视的目光缓缓收回。 即使今日不走,自己以后是必然会离开的。一想到和沈清书长久地留在京城的会是昭安郡主, 她心中竟生起一丝醋意。 温雪儿抚了抚微微起伏的心口,乱如麻的思绪才稍稍平静下来。 楼下传来动静时,温雪儿几番推门出去看,都没有发现沈清书的身影。 偏偏药效未过,困意又汹涌而来。 似是有些不甘,她又去窗子前探看片刻,才徐徐睡下。 温雪儿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有人钻进了自己的被子。 她睡意顿失,心下一惊,摸到枕头下的匕首反身一刺。 “温雪儿!” “沈......沈清书。” 沈清书神情无奈地把她的手腕轻轻一转,匕首就应声而落。 “不过,这反应还算机敏。” 温雪儿不知道沈清书为何还笑得出,她怔怔地说:“我差点就伤了你。” 沈清书依旧笑着:“你刚才的样子让我安心了不少,起码不会整日担心你遇害了。” “我怎么一点声都听不到,你从哪进来的?” “郡主留下的护卫未免过于死板了,居然不让我进,于是我从那儿跳进来的。”沈清书指了指两扇开着的窗。 温雪儿轻轻嗤笑一声:“你鬼主意总是不少。” 沈清书抚好被子,重新躺了下来:“睡了睡了。” 温雪儿支着头看她:“茶庄出什么事了?” 沈清书用最认真的口吻说着谎:“茶庄到底人多口杂,我总是担心她们会传出去,被端王府知道了怕不是会生出什么事来,所以便想着带你换个地方。至于到哪里,我还没想好。” “端王府已经不屑找我麻烦了。”温雪儿微微笑道。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她自知已经被端王府放弃。 只是,纵使是弃棋,也走不了回头路。 “我曾经也这么想,”沈清书皱眉道,“可端王府无耻的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温雪儿欲言又止,然而只问了句:“你平生最恨什么?” “背叛。” “若有人欺瞒于你,也算吗?” 沈清书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我好像也常骗人......罢了罢了,这个得看我心情。” 沈清书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些?” 温雪儿讷讷道:“这......我......好奇。” 不行,还是说不出口。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接受沈清书的怨怒。 温雪儿想了想剩下的龙桑,道:“能不能过个一年半载再把我送回苏州?” “你想留在这里?” “嗯。”温雪儿柔声道。 沈清书微微偏过头看她散落在自己肩上的青丝,忍不住伸手撩拨了几下,温雪儿也不躲避,反而又贴近了些。 或许是眼前人温热的气息太过撩人,又或是她柔情缱绻的眼眸太惹火,沈清书的意识一时有些迷乱,竟轻轻用手按住她柔嫩的颈项...... 突如其来的吻让温雪儿微微僵住,但她也任由沈清书吻着自己。 那就......放肆一回。 用早饭的时候温雪儿胃口不错,沈清书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多添了一碗清粥和一只汤包。 沈清书还挂念着昨天的事宜,待她吃完后,说:“虽说有郡主做幌子,沈家一晚不见人,总归要来寻的,我先回去了。” “你还来吗?”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温雪儿的脸颊。 沈清书轻声一笑:“除非封城门,否则我怎样都会来。” 温雪儿亦笑:“我等你。” ...... “听护卫说,昨夜温雪儿的房中有人,但她没呼救。”昭安郡主闲闲地拨弄着手边的花。 “就是我啊。”沈清书坦荡地说。 花苞散了一地,昭安郡主突然有些烦躁:“你怎么这样耐不住?” “不亲眼见着,我总是不放心,”沈清书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兰生儿不对劲。” “我知道她是端王的人啊。” 沈清书蹙眉:“那你和她还你来我往卿卿我我?”说完后她自己又立刻领悟了过来,“不会是互相试探,互相做戏吧?” “猜对了,虽说都是在演,但有大美人伴身侧这么久,我不算亏。” “这下都亮到台面上来,无法再和从前一样了,看来我扰了你一桩好情缘啊。” 昭安郡主微一挑眉:“既然你知道,不考虑赔我一桩吗?” “我前不久才送了金子过来,足够郡主寻欢了。” 昭安郡主意味深长道:“其实很简单,不如你——” “哎,”沈清书的表情突然变了变,“还有一件要紧的事。你知道端王府里一个叫纱月的西境舞女吗?” 昭安郡主翻了个白眼:“昨天偎你身上的那个?原来叫纱月啊。” “她好像......”沈清书怎样都开不了口。 “难道昨天去东院这么久,原来是和佳人难分难舍。沈清书,你来者不拒啊。” 沈清书叹气道:“她总说我俩认识,可我记不起来了。” “有新欢便忘了旧爱,不算反常。” “她不是我旧爱。” “你承认有新欢了?” 沈清书捏了捏发热的耳垂:“嗯。” 昭安郡主的金线绣鞋覆上地上散落着的花瓣:“这样看来,我想见见那位纱月了。” “郡主,这样没意思。” 昭安郡主不顾她阻挠,命侍者取来令牌:“亲自去端王府请来一位叫纱月的舞姬。” 沈清书心中霍地一跳,只是面上仍淡定:“你邀就邀,反正我不认识。” 一炷香后。 “郡主,我打听到那位叫纱月的舞姬逃了!” “啧啧,沈清书你看看,人家被你伤透了心呢。” “逃了?”沈清书蓦地握紧了茶杯。 昭安郡主还想讽几句,却发现沈清书下一刻拔腿就走。 她匆匆地回到客栈时,果然没有发现温雪儿的身影。 沈清书心下一惊,只觉得头开始赤赤地痛了起来。 一双素手从她背后饶了过来,温柔地揉捏着:“我记得你之前没有头疼这毛病的。” 沈清书似乎卸下了重担一般,转过身去顺势搂住温雪儿的腰肢,还把下巴轻轻搭在她肩上:“没什么,我以为你不见了。” “不会了,现在不会有人再把我掳走了。除非是你不要我,否则我不会消失的。” “不如你一年后回苏州的时候,我跟着一起吧。” 温雪儿掐着她腕间的手微微加了些力度:“沈家不会应允的。” “总有办法可想的。” 一年后?温雪儿的眉眼间掠上一抹悲伤。哪还有这么长的时间?然而她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虽是美人在怀,可沈清书心中的不安仍是越来越盛。离心蛊迟迟拿不到解药,再这么拖下去迟早出事...... 看来又得亲自会会宇文皓了。 “你刚才在出神,”温雪儿轻轻松开她,语气间有几分娇嗔之意,“莫不是在想别人?” “我跟你说,昨日突然有个美娇娘赖上我,说我曾是她的情人,她说得真切,可我却一分不信。” 温雪儿微微蹙眉:“特意说给我听作什么?” “日后她要是越过我来找上你,我不至于百口莫辩啊。”沈清书自认熟读剧情套路。 温雪儿嘴角微微撩唇,可是很快又敛回笑意:“你刚才明明还有些得意。” “若是能惹得你对我紧张几分,得意一下也无妨。” “我当个故事听完便算了,才不在意。”温雪儿偏过头。 沈清书捏了捏她的小尾指:“口是心非。” 由于沈府那边不能总是晾着,沈清书直至待到日暮时分,才恋恋不舍地从客栈出来。 “原来你把人藏这了!” 纱月不知从何处冒出,吓得沈清书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你竟然真的另觅了新欢!” 沈清书沮丧道:“纱月姐姐,我真的同你说过了,不管你的旧情人和我长得多像,那都不是我。” “沈清书,”纱月眸中含怒,“你无耻。” 上回还骗晋王说他命犯烂桃花,结果应验到自己身上来了。沈清书恨不得原主立刻复活,赶紧把烂摊子给收了。 冷静,你千万不能被她带偏,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纱月,你从端王府逃出来就是在跟踪我?” “我就想看看你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 “纱月,”沈清书脸色冷了下来,“不许近我家小娘子一步,更不许生事。” 纱月跺了跺脚:“你有一天也会像抛弃我那样抛弃她的。” “纱月,你至今都没发现我和你印象中的沈清书一点都不像吗?”她不知要怎样解释原主已经死去这件事。 纱月愣了一下,琉璃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你不是她。” 沈清书不忍看她受伤的模样,垂首说:“既然离了端王府,别再回去了。天高地阔的,你回西境也行去哪都好,先离开去散散心吧。” 纱月仍是瞪着她。 沈清书把钱袋抽出来:“我没有钱银打发你的意思,但是你独身一人,总是需要用它周旋的时候。” 纱月夺过钱袋后,也扔了一小东西过来,不等沈清书发问转身就走。 虽然知道此事不会因此了了,但沈清书见着她往入城反方向而去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不过剧情好像往什么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沈清书回到沈府的时候,只觉得气氛沉寂了几分。 “怎么回事?” 侍女答道:“三少爷又闯祸了,这次惹的是国师府的人,老爷觉得这次若不严惩定不能平息国师府的怒气,便将三少爷送往老家了,二姨娘正在闹呢。” “回去多久?” “在老爷和国师府没忘记此事之前,应是不能回来的。” 沈清书脱口而出:“还有这等好事。” 若是罚她回老家多好啊,便能和温雪儿光明正大地待一块了。 沈清书心中一动,拍了怕侍女:“若是我也闯了大祸,能不能被这样罚一罚?” 侍女被沈清书连续两句摸不着头脑的问话吓着了,迟迟才蹦出一句话:“若是小姐你犯了大错,罚得再重都不会被送回老家的。” “那要怎样罚?” “应该会让小姐嫁人。” 沈清书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逻辑?” “若为人妻或人母,性子便会沉稳下来。” “呵。”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者突然不守时上线 ☆、第 30 章 溯风骤起, 篷角被吹开的时候,沈清越隐约看见了里面的一抹玄色衣袂。 他握紧剑柄,迅速撩开帐帘的时候却怔住了。 来者带着面.具, 全身笼罩在一层黑色斗篷下, 正淡定地坐在帐篷内。 沈清越提剑指着他:“擅闯将军私地,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平宁将军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杀吧。”男子随手扔出一个首饰盒。 沈清越孤疑地打开来看时,瞳孔猛地增大。 是一对染血的耳坠。 他送给沈清书的生辰礼物。 沈清越迅速冷静下来:“你在威胁我?” “不明显吗?” “你想怎样?” “若要保住你妹妹的命, 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可能擅用兵符为谁作前锋又或是后盾。” “不不不, 我就知道要真提这个条件, 就太过刁钻, 你肯定不会心软, 所以我只要求你无论京中形势如何, 你都不可动兵, 只能观战。除非你帮端王。” “呵,端王要和晋王要动手了吗?”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得让我考虑考——”趁其不备,沈清越快速出剑欲要挑开男子的面.具。 不料男子的反应同样机敏,竟被他躲开了。 “别想杀我,否则就是用我的命来抵你妹妹的命了?” “她真在你们手中?” 男子踢了踢首饰盒:“不然这个怎么来的?” “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云来,”男子笑笑,“你也可以修书回去问问这是不是真的,不过这一来一回, 的确已经够我拖延住你发兵的步伐了。” “无耻。” “各为其主。” “本来我还在犹豫,不过你倒是坚定了我站晋王的决心。” “沈清越——” “你只说我不可发兵,难道还要管我怎么想?” —— 不过过了半月安稳日子, 便有人不安分了。 沈清书听到从宫中传回来的消息时,一时之间急红了眼。 端王那兔崽子定是为了存心刺激她,竟请求圣上下一道赐婚圣旨, 让他二人能喜结连理。沈尚书为了官途顺遂,自然答应了。若非昭安郡主和晋王站出来反对,怕圣上就要当场拍板了。 可端王不甘心就此打水漂,依旧不依不挠地恳求圣上。 这端王为了控制自己竟然出了这招,若是真嫁到端王府,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还如何反制他?沈清书气极反笑。 侍女不明她满眼的绝望因何而生,磕磕巴巴地说:“......二......二姑娘,此事若成,便是......端王妃,好事啊。” “出去。”沈清书语气冷冽。 侍女颤颤巍巍地把门关上的时候,连带着日光也一同锁在了门外。 沈清书足足独坐了一个时辰,才将乱成糊糊的思绪一丝一丝地扯清。 既然端王步步相逼,那她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毕竟也是看过半本书的人,就算不能搞死端王,也非得他元气大伤方可。 在今日之前,沈清书的志向都只是带温雪儿远走高飞,并不想参与到复杂纷乱的宫闱之事中。至于收拾反派端王,主角应是晋王才对,没想到这位男主被□□绊了绊脚,连效率也在直线下降。只能由她来亲自添一把烧旺的火了。 沈清书拿来纸笔,一字一字地写下她所记得原书中端王私下做过的龌.龊事,虽许多只有个前因无后果,但毕竟还有男主晋王在,总能推敲出全貌的。 当然,云来赌坊也要重重地参上一笔。 张张字迹坚定得几近力透纸背,一如沈清书的决心。 不斗垮端王绝不休。 沈清书冷静地待墨迹干透,缓缓将纸张折好,随后直上晋王府。 不出她所料,晋王看见这些时,哪怕往时再淡定,此刻也在一瞬间脸色大变。 晋王神情沉肃:“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沈清书轻描淡写地说:“我耳聪目明,平时多留心些,也便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仅凭这些,我还真就可以将你定性为端王同党,如今所做不过是倒戈。” “晋王,你见着这些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沈清书没有顺着他的话锋。 晋王看起来有些迟疑不决,并没有立即作答。 “我知道你可能会不信,但你仔细想想,我上面所写的这些事,你果真没有一刻怀疑过是端王所为吗?” 晋王老实地回答:“有。” “私吞赈灾粮这事,我把线索列出来了,不妨先从它查起。完事后你会相信我的。”沈清书此时只想感谢原文作者,没有因为偷懒而略写所有的案件。” 晋王眼神意味难明:“知道这么多,如果你不是同党,那就是有身边人是。你不怕到时被我一块清算掉吗?” “若非被端王逼急了,我断断不会掺杂到政事上来,真是自揽麻烦。” 晋王神色复杂:“为何要帮我?” “我在帮我自己。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动你帮我。” “理所应当。” “你能让皇室接受秦洛洛,也能尽全力阻止端王和我的婚事。” 晋王点点头:“圣上还未下旨,我还有替你回旋的余地。” “晋王,时机已到,可以开始收线了。”沈清书没有空暇再等他放长线钓大鱼了。 “我有分寸,就在今日我会先放出一个钩子,绊住五哥之余,也能转移圣上的注意力。” 沈清书开门见山道:“你能彻底把端王的气焰灭了吗?” 晋王怔了一下:“敢这么问的你还是第一个。不过,还未走到最后,我没办法预知谁会赢。” “你,”沈清书认真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说过会算卦吗?会赢的人是你,所以放手去做。” 晋王笑笑:“朝廷新设女官之职,你有如此魄力,我可为你引荐。” “不必,”沈清书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只端王一人便让我心力交瘁,实在不愿再沾染宫廷之事了。平生唯一愿,便是和我家娘子一起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 晋王沉吟片刻;“你平白掺杂到这些事中来,是该离开一阵子。我会派人暗中护送,保你们安全无虞,当是晋王府的回礼。” 沈清书心中的重担忽地卸了下来。她暗暗下了决定,只要把宇文皓料理好,立刻就走,不再顾忌沈家了。 “温雪儿,”沈清书缓缓说,“我与她不一定能同时走,晋王若要派人,就都护着她。” “我明白,”晋王顿了一下,“沈二,我记得你以前也常往端王府跑,以为你与端王关系不错,怎么如今恶化到这地步?” 常去端王府?沈清书心里咯噔了一声,莫非原主真的去找纱月了?沈清书对纱月有几分怜悯,可是心中难免怀疑她是端王特意派来的,可是连晋王都这样说...... 难道纱月所言属实? 沈清书咳了一声:“晋王许是记错了。” 不过离了晋王府尔尔几步,端王那张欠揍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果然跟得紧,沈清书心中冷笑。 “日后便是要嫁入端王府的人了,怎么还和晋王牵扯不清呢。” 只怕你没命娶,沈清书嘴角噙笑地看着他。 端王没有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认命了?” “是啊,我以卵击石,”沈清书想让他放松警惕,“如今认命了。” “一只老虎突然把爪子都收起来,有蹊跷。”端王身后的宇文皓丝毫也不避忌当面怀疑她。 “端王好没诚意啊,竟纵着一个执事呛我,这是求亲的态度吗?” 端王大笑一声:“时日还长,现在让让你也无妨。宇文皓,给她赔罪。” 宇文皓皱了皱眉,竟僵持着没有开口。 “端王,他好像不服气。不过我和宇文执事的确有些私人恩怨,不如请你开个口,让他今晚来赴我的约,好一并解决了。” 端王瞥了他一眼:“宇文皓,准王妃还未邀过我就先邀了你,还不快答应?” 沈清书推波助澜:“宇文执事莫不是畏我?” 宇文皓眼神一凝:“我应下就是。” 沈清书看向端王,轻声笑道:“端王既然知道我与晋王关系不错,还敢娶我啊?” “端王府若出事,便会有一条白绫等着你,你该比我更怕些。” 那就看谁先死。沈清书眼中笑意不减。 “你如今这么乖巧啊?” 废话,当然是让你飘啊。沈清书颔首道:“端王面前不敢放肆。我先走了,宇文执事记得赴约。” 离了端王的视线后,沈清书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按照原文时间线推算,晋王本离收网还有一定时间,但如今自己亲手递刀,晋王也就拖不得了。 沈清书不忘在路上揽了各式糕点,才急切地往城外走去。 沈清书穿过客栈的小院子正欲匆匆上楼时,身形突然停滞,她微微偏头,眼神往后凝视,一眼就摄住了正坐在院子里呆呆望天的温雪儿。 虽不施粉黛,可她的五官本就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只安静地往哪里一坐,便是一幅画了。沈清书又十分没出息地看呆了。 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温雪儿回过神来,同样看向这边。 对上温雪儿澄明郁净的眼睛,沈清书才敛回怔怔的神色,不过弹指间便又贴在她身边了。 “外面风大,你怎么下来了?” “我在等你。” 沈清书眸光微亮,正想伸手去揉揉她的粉面,却在看清她发红的眼梢时顿住了:“怎么了?” “我听到端王和你的......传言了。” “不会吧,都在京郊了,这都能传过来?” 温雪儿见她不否认,眼中彷徨:“那便是真的了?” 沈清书不禁笑出声来:“端王那兔崽子就是存心要灭我气焰。放心,他成不了气候,我和晋王小小合作了一下。” 温雪儿微微歪头,眼中疑惑不减。 沈清书将她拉出客栈,随意指了几个正在不远处盘旋着的佩剑男子:“虽不着侍卫装,但看令牌,晋王果然给我派了人。我和他各取所需,他会帮我的,所以不必担心我和端王的事。” 温雪儿嘴角弯了弯:“那我门前的护卫还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我以为你是一定要嫁了?” 沈清书蹙眉:“怎么昭安郡主的人也这么八卦?” “八卦?”温雪儿想了想,“他们平时其实不怎么说话,不过关于你和端王一事却是议论得津津有味。” 得,她故意的。沈清书一猜就能猜到昭安又皮了。 思及此,沈清书攥紧她柔若无骨的手:“除了我亲口说的,其他人的话都不要轻易信。还有,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 温雪儿微微侧脸,朱唇几近要贴上她耳畔:“我等你带我走。” 沈清书觉得耳朵隐隐发烫,连忙拉着她回客栈:“我们上去说话,这儿太不方便了。” “不方便?你要做什么呀?” “你待会就知道了。” ...... 日暮时分,温雪儿素手柔柔地抚上她的腕间:“你这就要走吗?” “我今晚与人有约,乖明日来看你。” “昭安郡主吗?” 沈清书老实地回答:“端王府执事,宇文皓。” 温雪儿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找他做什么?” 沈清书把她耳侧略微凌乱的发丝轻轻挽好:“我之前瞒着你,是怕你阻拦我。不过如今已到最后关头,我就直说了。我发现你用来抑制离心蛊的龙桑了,不管宇文皓是为何给你下.蛊,我都非要让他把解药吐出来。” 温雪儿脸上掠过一抹慌乱,她紧紧攥着沈清书:“不要去,我求你不要去。只要龙桑还未用完,我都撑得住。宇文皓他太危险了,而且我——” 接下来的一句话温雪儿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清书轻轻抚了抚她的手:“你冷静些,我既然主动出击就证明有十成的把握,等我回来。” 温雪儿的手渐渐变得冰凉,沈清书一时有些不忍独留她等待,无奈与宇文皓对峙一事更重要,她只能在温雪儿的眉梢处落下一个吻,轻声呢喃道:“我会回来的。” 在挣扎中,温雪儿的理智还是落了下风。一想到沈清书可能会失望,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真相。只能寄望于侥幸,既然宇文皓此前不说,这次也不会交代。温雪儿想着想着攥紧了床边。 沈清书,你要回来。 沈清书离开客栈的时候,立在原地看了许久楼上的方向,才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往城门走去。 鸣月酒馆。 宇文皓果然谨慎,来得比她早,已在座上候着了。 “有必要来这么早吗?” “你来晚了。” ☆、第 31 章 沈清书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怎么?不敢倒?” 宇文皓瞥了一眼玉壶:“是啊, 怕你以为我下毒,特意等你来了再倒。” “我还真就怕你下毒,”沈清书起身, 徐徐从酒架上挑来另一坛, “我信自己的眼睛。” “沈二,你约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沈清书坦荡地说:“真正的想法是让你喝得醉醺醺的,到时什么话套不出来?” 宇文皓嬉笑一声:“好主意。” 沈清书定定地看着微溢出的酒液:“离心蛊的解药带出来了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带了, 我就等着你和我提条件。” “提条件那是稍会的事了, ”沈清书不动声色地喝了一杯酒, “既然解药还在你这, 那龙桑有什么用?” 宇文皓见她饮下, 才放心地拈起酒杯:“抑制啊, 一月服一颗, 断了则死。” 沈清书想起瓷瓶里的十余颗,心中忽地痛了一下。 温雪儿总说一年半载后回苏州是另一个意思吧。 “端王求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只是为了气我吗?” 宇文皓倒也不遮掩:“是,端王府杀不得你,但可以用这种方法困你一辈子。” “我左不过得罪他两三次而已吧。” “清露寺佛像那件事,你真以为当场解决就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我若是不用这个筹码,温雪儿连命都没了。” 宇文皓笑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不值得。” “嗯?” “她不值得你这么做。” 沈清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竟有一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你闭嘴。” 宇文皓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好, 我不说。” “解药放哪了?” 宇文皓拍了拍腰间:“问这个做什么,你又强抢不得。” “当然不强抢,等你瘫软无力的时候再抢。”沈清书微微笑道。 宇文皓亦笑, 只是那笑容却在片刻间凝固在脸上——他先是皱眉扶额,呼吸声逐渐粗重,最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清书:“你——” 沈清书只轻轻一推, 他便倒在地上:“你什么你。” “是酒——” “不是酒。从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在撒化功散,酒香太盛,让你嗅觉麻木不少。再加上你喝了酒,活络了经血,总算发作了。” 化功散是纱月在客栈外扔给沈清书的那包东西。那日离开东院后,纱月应是在一直跟着她,才察觉到她与宇文皓之间的浓厚的敌意。 “你怎么没事?”宇文皓无力地仰头。 “我又没内力。”沈清书蹲下来,在他腰间四处搜寻,终于弄出心心念念的东西。 “宇文皓,睡会吧。”沈清书欲要离开。 “哈哈哈哈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温雪儿如何被我下的离心蛊吗?”宇文皓笑得失控。 沈清书隐隐预感到继续听下去的话,会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便加快了脚步。 “她本就是端王府的人啊。” 猝不及防地,他话音刚落,沈清书就已经将匕首顶在他颈间:“已是任我鱼肉,你还敢触怒我是吗?” 宇文皓敛笑:“你不会以为温雪儿是被你爹送去京城守备府的吧?更不会以为荷风院失火过后,你要把她送走时,所有发生的意外只是意外吧?还有,离心蛊什么时候下的,你想过吗,对了——” “闭嘴。”沈清书拿着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 即使宇文皓的颈项间已被压出血痕,他也仍继续说:“给你讲个故事。美貌孤女在入京途中,因容色出挑,被人觊觎,按照一般走向,她会被沾污,不过她性子一点都不温顺,竟拿簪子刺死了那人,恰好被我看见。我替她处理死人,还不将她送到官府,她自然也要答应我一些事了。” 沈清书强忍着不让在眼眶打滑的泪珠落下来,却捺不住心口一起一伏:“你胡说!” 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比如温雪儿的无端落水,又比如家宴那晚她忍病出来拜见,还有......够了,沈清书,别再想了。她强行扯断自己的思绪。 “沈清书!都听到这了,不听下去多可惜啊,”宇文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嘴边竟还挂着嘲讽的笑容,“我要她为我笼络权贵,不曾想竟每次都被你搅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结果不过是一场没有被揭穿的戏。” 明明这些话刺的是耳朵,沈清书却觉得连眼睛都被灼伤,一时酸涩无比。 是的,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逃避问题。为何温雪儿会有着抑制蛊药的龙桑,她又是如何被送到京城守备府去的?明明一直渴望知道却不敢问。 到头来竟被这样残忍地掀开真相。 沈清书颓丧地坐到地上,匕首慢慢放了下来。 竟被一本未看完的书捉弄得彻底。 “沈清书,”宇文皓意犹未尽,“你如今还觉得值得吗?”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说话就惹得沈清书更加失控,她嘴角诡异地弯了弯,竟重新将匕首握紧:“你该死。” 宇文皓似乎看见了什么,眼神竟定住了。 沈清书丝毫不关心他为何怔住,只是直直地扬起匕首,然而下一刻却被按住腕间,连匕首也在瞬间被抽走。 沈清书侧过脸时,也和宇文皓一样怔住了。 是温雪儿。 往时水波流转的眼眸此时如死水一般,温雪儿目色晦涩地看着她。 沈清书觉得喉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该从何问起? “他是该死,可该杀他的人不是你,”温雪儿缓缓开口,“我恨他。” 温雪儿的手覆上沈清书的眼睛:“我手上本就染过血,如今再染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黑暗中,沈清书听到了宇文皓的一声低吟。 温雪儿把手放开时,沈清书看见了宇文皓脖子上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结束了。”温雪儿手一松,匕首应声而落。 沈清书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温雪儿眼眶含泪,脸上却是在笑:“沈清书,对不起。” “我曾经和你说过,你只能相信我说的话,”沈清书每说一字都很吃力,“如今我也只相信你亲口说的,你告诉我,宇文皓所言几分真假?” 温雪儿双眸黯淡了几分:“句句属实。” 沈清书神色冷冽地凝视着她,久久不说话。 温雪儿宁愿沈清书下一刻能怒骂自己,却没料到她会先笑出来:“天大的玩笑啊哈哈哈。” 拯救你是我唯一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念我不惜豁出一切。可如今竟成了我的独角戏。 温雪儿此时很想去抱抱沈清书,却被她绝望的笑容吓得凝住了动作。 沈清书终于不笑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为端王府所用,我谅你有苦衷,可我们相处的每一个日夜,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诉我,可你没有说。” 沈清书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微弱:“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从来都没有。”沈清书又重复了一句。 我怕你对我失望。短短的一句话温雪儿却说不出口。 如今说什么都像狡辩,不是吗? 温雪儿眼眶一阵温热,她攥紧了沈清书的手:“结束了,沈清书,都结束了。” 沈清书徐徐将手抽出:“是啊,结束了。” 沈清书缓缓将离心蛊的解药放到她手上,而后与她擦身而过:“离开京城吧。” 听着沈清书哀凉的语气,温雪儿悬在半空中的手终于垂下。 “你不会和我一起走了对吗?” 沈清书默了默,正欲说话,却被破门而入的晋王和昭安郡主惊到了。 “你果然在这,”昭安郡主诧异地看着她,当她把目光移到地上的宇文皓时,“你疯了啊。” “人是我杀的。”温雪儿面无表情地说。 晋王皱眉道:“既然我与五哥已经决裂,杀了宇文皓这账,我担也无所谓。” 沈清书摇摇头:“我今日是当着端王的面把宇文皓约出来的,你蒙不了他。” 沈清书没有多解释,只是对晋王说:“你说过会帮温雪儿平安离开的,还算数吧?” 晋王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沈清书眼泛波澜,却不再多发一言。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时,温雪儿一直都不敢转头看。 “你去哪?”昭安郡主叫住直直往外走的沈清书。 “逃跑啊。” 昭安郡主一路纵马,直至城门才追上沈清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况且已经城禁了,你能跑哪去?” “有晋王府的令牌在吗,出城不是问题。郡主,后会有期。”沈清书神色复杂道。 昭安郡主轻轻皱眉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从盛夏进入晚秋的沈清书:“我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你休想出城。” “京城里事端太多,我如今很累,想离开。” “可温雪儿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向来和她形影不离的吗?” “我很喜欢她,”沈清书眸色微亮,可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是已经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了。” “你不能走。” “郡主,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必定要走的。” 昭安郡主素知她性子,此时只能泄了气:“你要去哪?” “去西北,找沈清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两个剧情选择 A. 追妻 B. 追妻 选哪个? ☆、第 32 章 沈清书也不知道此去一行有无归期, 只是除了投靠兄长之外,已无处可去。 晋王府的令牌果然好用,沿途所过几许驿站, 即便不认识符纹, 也清楚她佩着官制的东西,孤身一人竟也没有引来什么麻烦,有的甚至愿意出手相助。 沈清书在即将出关的时候, 潜伏着的疲倦感铺天盖地袭来。 她已经在客栈躺了两天了, 明知沈清越离自己近在咫尺, 却好像有什么在怂恿着自己就此沉沦。 眼皮沉沉的时候, 脑海中一会闪过温雪儿的脸庞, 一会闪过沐血的宇文皓, 恍惚了许久。 渐渐睡沉过去的时候——“走水了!走水了!” 小二惊恐的声音在这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晚。随后又是一阵喧闹, 不断有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沈清书被惊醒的时候已经能隐约地闻到呛鼻的烟味,再看厢房的扇门正投影着一片跃起的火红。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看着慌乱的人群,脚步竟滞住了。 就在沈清书晃神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了她,径直地扯着她跑出去。 沈清书看着远处明灭反复的客栈,心里仍有余惊,竟忘了看看是谁将自己带出来。 突然, 一双手挽上她的脖子:“沈二,你还是来找我啦。” 沈清书看见纱月时像撞鬼了一般,连忙推开她:“你怎么也在?” “不是你让我离开京城的吗?”纱月高兴地说, “你还是舍不得我。” “我来这里和你没什么关系,”沈清书淡声道,“不过既然遇见了, 我便说一声多谢你的化功散。” “那日你从东院走后,我跟了上去,发现宇文执事在追你,但是吧宇文执事武功又很好,我猜你肯定打不过他,后来干脆调了一包东西。” 沈清书颔首道:“谢谢,我要启程了,你自己保重。” 纱月拖住她:“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我来找我哥哥。” “平宁少将军?我记得他,他驻守在我们西境和中原的边界,”纱月想了想,“我要回西境,你要去边界,我们顺路的,一起吧。” “不顺。” 纱月扁了扁嘴,瞥了一眼沈清书身后:“你口中那位小娘子呢?不会根本没这人吧,还是在里面被烧死了?” 沈清书的眼神冷冽了几分:“不许咒她。” 纱月冷哼了一声:“我不管,我赖上你了。” 沈清书此时全无心思与人调情,只是牵过马:“天快亮了,我要赶路了。” 纱月见她神色黯淡,便不再出声,只是也纵身上马,跟在沈清书身后。 沈清书在余光中看见纱月紧追不舍,便另行了一条崎岖的路,意图甩开她。 结果天色放亮的时候,她远远地又听到了另一簇马蹄声,还有若隐若现的火把。 “什么人!站住!”他们似乎也看见了沈清书。 沈清书下意识地以为是歹人,调转了方向。 纱月看见驰马赶回的沈清书,神色一喜:“你回来找我了。” “别废话,快跑。” 沈清书虽说对纱月并无感情,可一想到她一直以为原主辜负了自己,心中总是有些怜悯。人群声越来越近时,沈清书索性往纱月骑着的马上扔了一把匕首。 那马先是前蹄腾空一跃,下一刻就飞快地驰走。 然而当沈清书察觉到自己的马似乎也被刀箭刺激到时,它已经翻了——沈清书被重重地摔下地,接下来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从混沌中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竟是沈清越自责的神色。 看见沈清书醒来,他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纵马跑进军营的后方领地?”沈清越将她扶起,“虽说天色太暗,我认出你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还好今日巡视是我亲自带人去的,否则你就不会好端端地躺在这了,” 沈清书揉了揉太阳穴:“没抓到另一个女孩吧?” “什么女孩?”沈清越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和谁一同来的?怎么就你一人,是出了意外护卫都死光了吗?” “我就是一个人来的啊。” 沈清越绷起脸色:“沈清书你——是京城里太安全太安逸让你开始寻死了是吗?这一路跋涉会有多危险你没想过吗?” 沈清书有些心虚地拍拍腰间的令牌:“这晋王府的排面还是有一点用的,况且我专走人多的地方。” 沈清越更气了:“人多?若不是我阻止,跟在后面的兵将就要一人一箭了,你还觉得人多便安全了吗?若都要刺上你一刀呢?” “哥你别骂我了。”沈清书说着说着眼眶开始变得温热,最后竟忍不住簌簌地掉泪。 “妹妹,妹妹,我不是骂你,”沈清越慌了神,“你到底怎么了?” 沈清书抹干眼泪:“我回不去京城了,你也不能送我回去,纵是爹娘来讨你也不能答应。” 沈清越眸色微沉,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我听说了,温表妹自尽让你受了不少打击,可是你纵是散心也不能抛下京城的一切来吧,况且我这边疆有什么可让你散心的。” 沈清书默了默,良久才说:“我彻底把端王得罪了,暂时要远离京城。况且温雪儿......我在京城里总是能想起她。” 沈清越叹了口气;“逝者已去,你总要节哀的。罢了,来都来了我也不能赶你走,暂且安置下来。” “对了,”沈清越的神情沉肃了些,“你在京中有没有被人控制过?” 沈清书摇摇头:“我控制别人倒是有的。” “那就是他骗我了。”沈清越将有关于云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哥你怎么会因为一双耳坠就信了呢?” “那耳坠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不然我才不信他一张嘴。” 沈清书脸色凝了凝:“云来怎样了?” “我把他软禁起来了。这下反倒是他被我拿捏着了,不过我担心此事背后有隐情,还未将他处死。” “哥带我去看看他。” “他那人诡计多端,你招架不住的。” “我想我认识他。” —— 沈清书掀开幔帐之后,并不让兄长跟着进来。 她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具好一会,才缓缓地说:“云来,又见面了。” 云来垂着的手指蓦地僵了一下。 “不对我们没有见面,”沈清书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沈子岸,把面.具摘下来,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沈子岸把面.具摘下的时候,竟还是笑着的:“姐姐。” “你还会变声线?” “学过。” 沈清书怔怔地看着他。 竟还是被自己猜中了,沈子岸是端王一营的,之所以看起来游手好闲,是因为暗中经营着云来赌坊。若不是那只耳坠,沈清书还未必能这么快猜得出。 毕竟只有身边的人才能记住这是沈清越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吧。 沈清书问:“你在百花楼杀掉的姑娘,应该不是因为她诋毁秦洛洛,而是因为你可能在和宇文皓一流商量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听到了吧。” 沈子岸点了点头:“是。” “守备的毒是你下的吗?” “我特意引开守备,让别人有机可乘。” “可你为何还要向我透露那么多信息?” “在云来赌坊,你给了银子我自然要做这笔生意。至于后来在自家院子对你说那么多,是端王授意的,他乐得见到你明明知道真相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所谓的回老家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好让自己人不知鬼不觉地到边境来。” “是。” “在宇文皓的院子里,为何要出卖我?” “为了让端王敲打敲打你,警醒你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不怕他杀了我?” “不会,但可能会杀了温雪儿。而那就不是我在意的事了。” 沈清书神情复杂:“怎么现在这么老实了?问一句答一句。” “将死之人,没什么嘴硬的,”沈子岸顿了一下,“到我问你了,为何会在这?” “我把宇文皓杀了,怕端王发疯,当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端王不是什么重情之人,死一个宇文皓对他而言不是大事,”沈子岸歪了一下头,“是因为温雪儿吗?” 沈清书的心霍地痛了一下。 沈子岸似是会意,摇了摇头:“你果然被她迷得失了魂。” 沈清书笑了一声:“尚书之子,将军弟弟,纵使你沈子岸是个傻子,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你竟然投靠端王,投靠那样一个混蛋。” “尚书之子,将军弟弟,”沈子岸呢喃道,“我就不能有一些自己的光芒吗?我只能依附于父兄吗?” “晋王人品端正,众望所归,若说争储,他不比端王胜算要大吗?” “晋王心慈,端王手狠,你说谁胜算大?” “既然你看好端王,替他卖命就算了,你为何还要拿我当幌子威胁兄长?” “大哥此次若不中立,端王若败他就是功臣,晋王若败他就是罪臣,要车裂的!”沈子岸的语气激动了几分。 这京城里,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沈清书算是深刻领会到了。 你说他错了吗?他为虎作伥,自然错了。可他又由始至终都没有切实地伤害过自己和沈清越。 “你不也一样吗?”沈清书语气柔和了些。 “我走出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但大哥我却可以挡着不让他冲动。” “沈子岸,”沈清书沉下脸色,“不管你动机是什么,现在去跪着跟兄长认错。” “我不要。” 沈清越缓步走了进来:“妹妹,出去。” “哥你要做什——” “我们两兄弟的事,你不用掺和进来了。” “哥,打一顿就好了。” “我知道。” 晋王府内。 灯火落在温雪儿眉眼间,徒染了几分清寂,直到几响脚步声传来,她的眼眸才有了些许神采。 晋王倚柱而立:“沈清书嘱咐过我一定要把你送走,可已经半月有余了,你还是不肯走,我总不能打晕你然后扔给船夫吧。” “沈清书去哪了?”温雪儿再一次提起这个探了半个月的问题。 “你问过我很多次,可昭安也叮嘱过我很多次,不能告诉你。” “你告诉我,只要听到答案我便马上离开。” 晋王犹豫了:“这......” “晋王,”昭安郡主从黑暗中走来,“你答应过我的。” 晋王瞥了她一眼:“我先走了,你们自己解决。” 昭安郡主走到温雪儿面前,用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挑起她下巴:“我对美人向来宽容,即使知道兰生儿在骗我,我到最后也没有收拾她。唯有你,让我厌怨。虽然我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但沈清书那样决绝地离开,定是你伤了她。” 温雪儿嘴角撩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她不卑不亢地按下昭安郡主的手指,道:“郡主也喜欢她?” “美人难得,有意思的美人更难得。不算喜欢,只是我想把她留着,好好地供我玩乐。” “口是心非。”温雪儿轻笑一声。 “温雪儿你放肆。” 温雪儿抬起亮亮的眼眸:“郡主若能告诉我她在哪,我便把她带回京城。” 昭安郡主微一挑眉:“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知道郡主也想把她带回来,可是碍于身份不能随意离京。” 昭安郡主眼神动摇了:“你有这能耐?” “郡主不正以为我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索吗?”温雪儿笑笑,“若我可解她心结,自然就该回来了。” 可我没说她回来后我不能再次把她拐走。温雪儿眸色里闪过一抹狡黠。 “看见你这副可怜模样,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昭安郡主斜睨着她,“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郡主想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聪明。” “宇文皓的确是我杀的,我和他之间的渊源远比沈清书想的要深,不过她知道得有些晚。” 昭安郡主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不过一个信任问题,竟闹得这般难看。” “她满腔心意托付于我,而我却始终隔着心墙对她,若换作是我,也一样会生气。” 昭安郡主怔了一下:“你——人都逼走了,你还深情个什么劲?” “且当我自作多情吧,郡主,可以告诉我了吗?” 昭安郡主略不情愿地说:“她找平宁将军去了。” “她竟独身一人走了那么远?” “没遇难呢,”昭安郡主微笑道,“你怎么知道她独身一人?说不定拐了个女娇娥一同前去呢。” 温雪儿蝶睫轻颤,眼中微泛波澜:“那我还是要去找她。” 从前我百般束缚,可如今我毫无顾忌。 ☆、第 33 章 一晃又是十余日。 沈子岸的脸上的淤痕已经淡了许多, 可沈清书见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我哥下手真够狠的。” “以他那日的架势,我以为他要杀了我。” “他才不会随意杀人,打你只不过因为对你失望罢了。” 沈子岸咳了一声:“别总说我, 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温雪儿呢?” “你和哥都这样问。”沈清书垂首, 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之前疯了一样护着她,一时半会见你俩分开我还有些不习惯。” 沈清书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忐忑,偏过头说:“我之前觉得她柔弱需要保护, 不过如今她既已十足安全, 便不再需要我了。” “我觉得有隐情, 但你肯定不会同我说, 所以我懒得问, 干脆去喝酒咯。” “不许去。” “又没让你跟着。” “我说过了, 只要你还在军营, 我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以免你闹出什么幺蛾子,”沈清书淡声道,“别忘了你我立场不同。” “云来赌坊已经让别人接手了,我如今更是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还能做什么?” “沈子岸你这人我毕竟捉摸不透,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那干脆你和我一块得了,我请客。” 沈清书徐徐将眼神越过茫茫黄沙, 落在远处星罗棋布的绿洲处。 西境。沈清越曾带她去过一次,不得不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沈清书似乎有些动摇。 沈子岸一把拉过她:“再不走通通被大哥抓回去。” 不过,当身处于丝竹靡靡, 觥筹相碰的酒馆里时,沈清书内心的寂冷似乎散了几分。她的眉宇渐渐舒展了些。 “沈子岸,你……”沈清书欲言又止, 片刻后才接上,“你跟在端王身边,知不知道温雪儿——” “温雪儿?我只知道端王觊觎她的美貌,难不成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沈清书摇摇头,“那你常去端王府,见过一个叫纱月的人吗?” “完全没印象,怎么你如今的心眼全都扎在姑娘窝里了?” “你再多嘴我就向沈清越告状,让他再打你一顿。” 沈子岸翻了个白眼,不再与她计较。 从买酒到菜肴被端上来,都是沈子岸用当地的话与人交流,沈清书一时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熟练?不也是第一次来西境吗?” “以前大哥闲下来的时候教过我,况且我既然要来,当然会做好准备,说不定如今我讲得比大哥还要好。” “我不信。除非你把旁边那桌的话给我翻译下来。” 沈子岸还想翻白眼,却被她一脚踢过来。 “行行行,我说给你听。”沈子岸侧耳倾听。 “藏宝阁又开张了,就在集市。” “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都是中原玩意,不过听说这次还敛了个中原姑娘回来。” “又是从路上掠回来的?” “可不是,不过这次那个听说美得很咧,像朵花似的。” “有我们这儿的姑娘美?” “你见过天山上的雪莲吧,那姑娘就是了。” “现在在卖?我得去看看。” 沈子岸说得断断续续,沈清书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 沈子岸见沈清书脸色凝重,便想缓和气氛,打趣道:“还雪莲花,他怕不是没见过我们家表妹。” 沈清书突然将他扯起来:“我们去集市。” “我都还未动心你怎么急躁躁的。” 沈清书最近总是梦到温雪儿,梦到她遇到各种意外,心中已潜伏着浓重的不安。 她扒开人群时,瞧见了那个看起来明显被吓坏了的漂亮姑娘。 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沈清书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沈子岸见她神色复杂,撞了撞她的手肘:“这个好看是好看,不过也不算特别漂亮。你要想买也行,但我觉得没必要。” 沈清书叹了口气,扔给沈子岸一包银子:“买下然后放了吧。” 她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眼神随即黯淡下来。 竟然会妄想温雪儿过来西境寻自己。 沈子岸处理好后追了上来:“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风大,吹昏了头。” “回去吧,酒菜都没动过。” 军营外面,一个清秀的少年郎被扶下了马。 温雪儿不自觉地连连摸着自己的束冠,似乎有些紧张。 “小公子,郡主交代过不能落下晋王府私联军营的把柄,所以令牌不能给你,还请小公子自个想办法进去,我们得马上赶路回京了。” 温雪儿知道这是昭安郡主特意给自己出的小小难题,无奈也只能答应。 “你们缺杂役吗?”温雪儿小心翼翼地问守卫。 “哪来的小身板,滚。” “厨子呢?” “军粮何等重要,哪能让来路不明的人当厨子,滚滚滚。” 温雪儿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坐在远处细细地想着办法。 她不确定若是自己踢他们几脚能不能被抓进去军营里待着。 温雪儿顾忌着后果,仍耐心地等待了两柱香。偏偏沈家兄妹都不出来晃悠。 那她只能......真那样做了。 温雪儿在守卫举剑的那一刻喊了一句:“我是沈家三公子!” 守卫们交换眼神后,随即绑了她扔入军营。 只要上报给沈清越就好了。温雪儿默默祈祷。 “听说有人冒充我?”温雪儿未见其人却先闻声。 他竟然也在!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撩开账帘的沈子岸。 沈子岸眯了眯眼睛,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小表妹啊。” “沈清书呢?”温雪儿直截了当地问。 “你迟早会见到的,不过你就不先问一下我为什么也在这吗?” 温雪儿按捺下焦急的心绪,佯作平静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和你一样啊,不都是为了端王大业来的吗?只不过我现在不打算为他卖命了。” 温雪儿怔了一下,迟疑道:“你竟然是端王的人。” “啊?你不是为了帮我才来的吗?” “我是为沈清书而来,她在哪?我想见她。” 沈子岸皱眉:“你别装蒜。” 温雪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既然早就知道我被端王府利用,可为何从未见你显迹?” “宇文皓也是后来才告诉我的。还有,放孔明灯那次,我是真的有心绊住我姐的脚步,没想到她拿着孔明灯反将了一军。” 温雪儿幽幽地看着他:“你收到消息了吗?我与端王府断清关系了,用宇文皓的一条命。” “宇文那家伙竟然是你杀的?看不出来啊。” “我也看不出来你是端王的——”温雪儿止住了。 “我已经是等死的人了,倒是你明明可以逃得远远的,为什么又要来?” 温雪儿敛下眼帘:“我说过两次了,来找你姐姐。” “我大概能猜到为何沈清书要与你分开了,”沈子岸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地叹了一句,“可惜你千里迢迢而来怕是要失望了。” 一滴冷汗从她额角直淌下眼梢。 “我姐姐的确为你做了许多,多到连我都以为她被下.蛊了,”沈子岸怜悯地看着她,“不过她这样做似乎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性子善良罢了。我昨日与她去西境,在集市上看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被发卖,她都要救下,所以你明白吗?” 温雪儿眼梢微红,一字一字地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沈子岸摇了摇头:“怎么就这么执拗。” “我想见她。”温雪儿再一次说。 沈子岸沉吟片刻:“我姐姐消沉了大半个月,如今好上一些,我不知道要不要你的出现会不会刺激她,所以得先带你去见我大哥。” —— 沈清越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将目光移回案上的兵书:“沈子岸你带一个小鬼头来干嘛?” “大哥你再看清些。” 沈清越凝视她片刻,随即像撞了鬼一样惊讶地起身:“你——” “大哥,偷梁换柱这件事,向来是皇家惯用手段,所以温雪儿压根就没死,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你闭嘴。” 沈清越把眼神转向温雪儿,声音柔和了些:“表妹,你怎么来了?” 依旧是不变的说辞:“我来找沈清书。” 沈清越想起了妹妹提起温雪儿时那复杂难明的神色,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拿捏,道:“表妹是这样的,清书她来这里是为了散心,虽说我不明白你们之间所为何事而要分开,但我觉得......如今不是相见的好时机。” 温雪儿默了默,良久才应:“那让我......先留在这行吗?我会尽量避开她的,在她愿意见我之前。” 温雪儿又补了一句:“我可以帮军营做些琐碎事的。” 沈子岸插嘴:“你这小弱缺身体不行。” “让我想想,”沈清越低头沉思,随后问,“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沈清书竟然瞒下了吗?温雪儿怔住了。 一番挣扎之下,虽然担心沈清越会将自己赶走,但温雪儿还是决定坦白,她正要开口时—— “哥,啊岩副将今日去了集市,带回的葡萄可水灵了。”沈清书突然撩账进来。 ☆、第 34 章 一时之间四人齐齐怔住。 还是沈清越咳了一声才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 沈清书捧着果碟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片刻后淡定地走向沈清越的案前:“哥,特意让啊岩捎给你的。” 沈子岸刚把手凑过来便被沈清书拍了回去:“没说要给你。” 随后她微微侧脸看向温雪儿,笑了笑:“表妹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我差点认不出了, 你也过来吃吧。” 又是一片静寂。 温雪儿垂睫,隐去了眼底的涟涟波澜。 “怎么了?都不动,”沈清书最先开口, “我洗净了啊, 还是你们不爱吃啊?” “很甜。”沈清越连忙抓了一颗放入口中, 而后又拈起一串递给温雪儿, “清书刚才也邀你吃了。” 温雪儿接过时连指尖都在轻颤。 沈清书见状轻笑:“表妹还是这样拘谨。” 温雪儿也笑, 只是笑得无奈, 她缓缓吃了一颗葡萄:“少见汁水这样甜的。” “自然是和京城里的不一样。” 温雪儿看着她:“真的不一样吗?” 沈清书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清越见状, 连忙岔开话题:“妹妹,你今早起来还说要帮我洗洗这张白虎毛毯,不会不作数吧?” “瞧我这木头脑袋。”沈清书搂起毯子后径直地走了出去。 沈子岸随即跟上:“姐你说过要和我寸步不离的。” 帐篷内只剩下沈清越和温雪儿二人时,他尴尬地笑了笑:“表妹,看来清书好像有些心结。你们姑娘之间的事我也不懂,还是慢慢来吧。” 温雪儿很快就敛起了惆怅的脸色:“沈将军若是不嫌我笨手笨脚,不妨派我做一些琐碎的事可好?” 她想清楚了,当务之急是要在这里留下来。 沈清越想了想:“你可以去帮厨娘打下手, 然后其余的都是苦活累活,你做不来。还有继续保持如今的装扮,你容颜太招眼, 如此可避开一些灾祸。” 连沈清越也开始随时担心温雪儿出事,毕竟他仍记得每当那种时候自己的妹妹都会失控,他不得不上心一些。 沈清书蹲在潺潺溪流旁, 利落地浣洗着白虎毛毯。 沈子岸每每开口都被她甩了一脸水,最后也只能噤声。 不过把话憋在心里也确实难受,沈子岸又走远了几步,才说:“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心,我还以为你见着人起码得掉几颗眼泪,没想到啊没想到。” “过来,帮我拧干。”沈清书没有顺着他的话头。 沈子岸不情愿地接过毛毯,低头探看着她的神色:“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先来一步,那表妹就是客,我会好好招待她,有什么不对劲吗?”沈清书淡声问。 沈子岸笑出声来:“有意思。” 沈清书踢了他一脚:“再走远些便是西境,想玩就到那边去,休想从我身上找乐子。” 沈子岸感叹一句:“可怜人家姑娘远道而来,还想尽办法得罪守卫被绑着扔进军营才能混进来,瞧瞧你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清书眼色微变,可是没有再说什么,拎着毛毯回了营地。 “刘婶,怎么独独弄了一碗鸡蛋羹出来?”温雪儿问厨娘。 “沈将军的妹妹这几日胃口不好,得吃些软绵点的东西咧。” 温雪儿心中一动,捧过小碗:“我送过去吧。” 刘婶打量她几眼,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你这俏小伙不会是起心思了吧。” 温雪儿脸颊微红,支支吾吾道:“我......它快凉了,我得过去了。” 冬风凛冽,温雪儿不禁把蛋羹往怀里靠了靠。 她在帐篷外唤了几声,都不见回应,便斗胆走了进去。 看见帐内空无一人时,温雪儿的神情明显变得沮丧。 然而她还是把蛋羹放在炉火旁边,随后坐了下来。 在等待的时候,温雪儿不断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发冠,可惜只能着男装,便只盼看起来能整洁得体些。 听到脚步声时,她蓦地坐正了。 沈清书进来的时候,温雪儿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战栗了一下。 沈清书呆怔片刻,随后问:“你很冷吗?” 温雪儿连忙摇头,道:“刘婶给你做了蛋羹,她没空送来,我就来了。” 沈清书点了点头,随后端坐在案前静静地吃蛋羹。 温雪儿凝视着她,想说很多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送来了,那且先回去吧。”沈清书突然抬头。 温雪儿滞了滞,略微紧张地绞着手指:“我那里有些冷,你这有火炉,暖和,我再待一会。” “我跟后勤说一声,让他们也给你那送一个。” 温雪儿咳了一声,转开话题:“我听说西境那边有许多好吃好看的,不知道你去过没有,我倒是有些好奇。” 沈清书沉吟片刻,道:“的确还算可以,都是沈子岸带我去的,你若愿意,我让他也带你过去看看。不过如今冬天易起风沙,我哥哥不是很乐意我们跑太远。” “那便等开春再说吧。” 沈清书抬眸看了她一眼:“这里生活条件不精细,你可能适应不了,不如——” 温雪儿回视她:“来了两日,也没出现过传说中的水土不服,看来有心就能适应,不是吗?” “这里毕竟不是我哥哥的后花园,而是战场后方,确实危险。” “你不是也不怕吗?” 沈清书低头想了想:“你若要留下,也随你。” 察觉到沈清书眉宇间的疏离,温雪儿微微偏过头,不再看她:“那我闲下来的时候可以找你吗?” “我哥哥的副将们闲下来也会与我聊天,你自然可以。” 温雪儿只怔了怔,很快便隐去眼底的局促,道:“好。” 夜色染开来时,沈清书还未进去就已听到了里面的连连娇笑和佩环相击的靡靡之音。 她惊讶地掀开帘子时,正在翩跹起舞的美艳舞姬映入了眼帘。 沈清书定定地站着,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书儿,过来。”沈清越眼尖,轻声唤她过来。 “怎么回事?”她徐徐走了过去。 沈清越指指正坐在炉火旁和舞姬调情的沈子岸:“他说我夜里太闷,非要召来舞姬,结果他自个看得最开心。” “沈子岸也就这点出息。”沈清书虽无奈,可还是坐在了兄长身边。 眼神流转间,沈清书突然定定地看着一个妩媚的身影。 “纱月你给我出来!” 被她唤住的舞姬以迅雷不及之势随即挂在她身上:“沈二~” 沈清书极不自然地扯开她:“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混进这里。” “我知道你在平宁将军的军营里,所以特意来找你。” 沈清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纱......纱月?” 沈清书惊诧地看向他:“哥你认识?” “赫希部落首领的女儿,我们打过交道。” 沈清书的眼神凝住了:“纱月——你......” “平宁将军说的是,我之前是跑去中原玩,如今回来了。” 沈清书叹了口气:“哥你找个人把她送回去吧。” “沈二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啊。” 沈清书偏过头去用眼神向兄长求助时,只见沈清越也是满脸无奈。 沈清书刚把纱月的手从自己腕间放下去她便又搭了上来,几个回合下来,沈清书终于放弃了:“军营这两天刚收留了几个人,真不能再来了。” “所以我请你去我们部落玩。” 沈清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了,我哥哥不放心,况且我也事事不通。” “有我在你怕什么啊。”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沈清书默默道。 “平宁将军,你同意的吧?”纱月转向沈清越。 沈清越摊了摊手:“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反对,沈二你看——” “好热闹啊。”一声轻柔的感慨打断了纱月的话。 温雪儿徐徐把帘子放下,回视着座上各怀心思的目光。 温雪儿的目光落在纱月搭在沈清书腕间的手时,沈清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心虚,可是很快又恢复如常的淡淡神色。 纱月虽不认识她,却被心里的不安驱使着自己敌视着温雪儿:“你是谁?” “我们沈家的表妹温雪儿。”沈清越先开口。 纱月皱了皱眉。她在京城不是没有听过这号人物,毕竟沈清书待她可不一般,可如今看起来也没有传闻中的热切。 被纱月这样瞪着,温雪儿脸上并无愠色,只是坐在案前:“我今天约她去西境走一走,她怕路途风沙大,所以这位姑娘怕是要失望了,如今可不适合游玩。” 纱月不满道:“我可没问你。” 沈清书一时觉得这屋子很是闷热,便突然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我......”沈清书叹了口气,“我出去吹吹风。” “我也出去。”纱月随即起身。 反而是温雪儿不动声色,她先喝了两杯奶酒暖暖身子后,才徐徐掀帘出去。 三人走后,沈子岸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这姐姐可以啊,美人竟然个个都要跟她,连我都不曾有。” “你算什么?”沈清越白了他一眼,“还有,你可以看戏但不要添油加醋。” 沈清书临溪而站,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薄薄的一层青雾出神。 “沈二。”纱月从背后用手覆上她的眼睛。 “你不要总是动手动脚。”沈清书很头疼。 纱月把手放了下来:“那我当你答应同我回去赫希了。” “不,我拒绝。” 纱月轻皱秀眉:“连平宁将军都没有阻拦,你不会是顾忌那什么温——” “不是,”沈清书打断了她,“我的确常和沈子岸一同前往西境,但唯独你那赫希,我不能去。” “我们赫希可漂亮了,而且人人宽善,你为何不愿去?” “纱月,”沈清书正色道,“你还是没有发现我和你记忆中的沈二不是同一个人吗?既然我不是,那便不该继续承你的好意。” “可你就是沈二呀。” 沈清书的眼神冷冽了几分:“你再看清楚些。” 纱月孤疑地凝视着她,呢喃道:“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纱月,回赫希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天地,而我和你从前不是一路人,现在也不会是。”沈清书平静道。 纱月咬着唇,眉眼间尽是不甘。 “我走便走,你可别后悔。” 听着纱月动静不小的脚步声,沈清书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伴随着颈间突然传来的痛意,她晕眩了一下后,便两眼一黑。 纱月接住她时表情还微微得意:“你不愿自己去,那我就强行掳去。” 她正欲把沈清书拽上马,突然间凝住了动作。 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身后。 “沈清书说了,不愿去。”温雪儿冷声道。 纱月听出了她的声音,旋即笑道:“你就是那个什么温雪儿?” “看不出来啊,”纱月补了一句,“我听说你不是向来温柔胆小的吗?” “得看对谁。”温雪儿稳稳地提着匕首。 “我今天非得把她带走不可。” “你试试?” “你不敢杀我,小心赫希找你算账。” “谁说要杀你了,让你伤个胳膊伤个腿总是可以的。”温雪儿微一用力。 纱月低吟了一声,随后怒道:“你信不信我迟早收拾你。” “信,但你先把沈清书放下。” “不是你凭什么管她啊?” 温雪儿微一挑眉:“我与她是一对。” “她藏在客栈里的人是你?” “那日在客栈外纠缠她的竟真是你。”温雪儿想起那天从窗边看下来时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纱月冷哼了一声:“本来我是放弃了的,不过她这次独身一人来北边,我便又觉得她还是有意的,你拦不住我。” 温雪儿淡定地编了谎话:“她与我本该一同前来,但我在路上生病了,养了一个月。” 纱月不语,似乎有些将信将疑。 趁她迟滞的时候,温雪儿正要将沈清书夺过来时,却被身手更为敏捷的纱月反手夺过匕首——温雪儿的手臂蓦地被划破,她连连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片刻间,纱月已经将沈清书带上马,向前驶去。 只是后来,纱月听到了逐渐跟上来的马蹄声。 作者有话要说:  揉揉小温的头:慢慢来,不要急 ☆、第 35 章 沈清书已经冷视着斜倚在自己旁侧的女子足足半个时辰了。 纱月被她吓到:“你怎么了?” 令人心乱的浓香正从内殿穿过幔帐飘入沈清书腔鼻之中, 她微微攥紧了被子。 纱月探问第十三次的时候,沈清书终于开了口:“你做了什么?” “我倒是想做什么,”纱月皱眉道, “可是我把你放床榻上的时候, 你知道你在梦中喊的是谁的名字吗?” 沈清书缓缓松开了被子:“这是我自己的事。” “沈二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清书心一横,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扯到距自己分毫的位置:“纱月,你好好看看, 我是你认识的沈二吗?除了鼻子眼睛嘴巴, 眼神和神韵可有一分像?” 纱月的语气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许是怕吓着她, 沈清书放柔了语气:“沈二死了。” “你要甩开我也用不着这样咒自己吧。” 沈清书没有回避纱月的眼神, 定定地看着她。 纱月最先败下阵来, 她错开了视线:“我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 随后纱月拉开幔帐, 正欲出去时被沈清书叫住。 “后背怎么回事?”纱月轻薄的衣衫盖不住那道刀痕, 看起来似乎还是新伤。 “还不是被那——”纱月突然顿住了,“被小野羊给挠了。” 见她不认真答,沈清书也懒得问。她午后出去探看时,发现赫希的领地很大,若无人带路根本就出不去。 “你要是喜欢我便带你逛逛赫希。”纱月又在她身旁晃悠。 “逛什么逛,你昨晚敲晕我那笔账还没算,况且我如今还有些头晕。” 沈清书虽恹恹的,纱月却很有兴致, 不仅带她喝马奶酒用小刀割下成片的烤羊肉,还引她见自己的家人,然而沈清书却听不懂他们的交谈, 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熬到暮色四合,星辰初亮,她才问纱月:“不是说带我去个地方吗?” “怎么?很期待是吗?” “不, 我想着快点去完好让你死心,如此耗着,对我们俩都不好。” 纱月重重地瞪了她一眼。 然而纱月还是带她钻进了一片清幽的林子。 这林子中有光亮在隐隐流动,似是星落凝成河。沈清书定神看时,才发现是流萤。 “你从前说过,你最想看的就是萤火虫,但你在京城里见不着。”纱月高兴地看向沈清书,却发现她怔住了,脸庞上有着纱月从没见过的悲伤神情。 沈清书记得和温雪儿去河湖放花灯时,见到的也是这样一片漂浮着的幽亮。 纱月的心凉了半截。她再怎样自欺欺人,也骗不了自己沈清书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因为感动或愧疚。 她心有另思。 纱月渐渐握紧了拳头,看向沈清书的眼神第一次不带丝毫爱意。 沈清书没有察觉到纱月的异样,只是缓缓往萤火虫聚集的地方走去。 她凝视着围绕着自己的光亮,嘴角微微上扬。 “沈清书,我们回去吧,”纱月第一次唤她大名,“一点都不好看。” “好。”沈清书轻声回应。 在回去的途中,沈清书的袖间突然飞出一只流萤。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藏一只萤火虫进自己的袖子里。 藏起来又是为给谁看? 那萤火虫伏低飞着,照亮了沈清书的脚下。 沈清书本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料眼神却突然凝住了。 地上躺着一只平安符。 沈清书再熟悉不过的平安符,温雪儿将它送给自己时,自己还嫌没有图案,退了回去。只是因为那桩命案的发生,让这只平安符就此来不及绣上图案。 沈清书小心翼翼地捡起,止不住地打量,随后十分肯定地看向纱月:“温雪儿来过。” “谁?” “你昨晚将我掳过来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人看见吗?” “不知道。” “这是温雪儿的东西!”沈清书的声音凌厉了几分,她一直平淡的情绪此时终于泛起了波澜,“不要同我说风沙能把这东西从军营吹到这里。” 纱月“呵”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笑笑:“那就找找吧。” 沈清书此时还算冷静:“这是你们赫希的地盘,光靠我找连自己都会迷路。” 纱月冷着脸唤来人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就有人举着火把四处寻找。 “你觉得她会跟着我来找你?”纱月问沈清书。 沈清书默了默,道:“不知道,她一直想来西境看看,许是误闯。” 纱月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会不会不是失踪,而是被野兽叼走了?” 沈清书攥紧了平安符:“纱月,嘴上留情。” 不知过了多久,温雪儿才在一口枯井里被找到。 若不是还能探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沈清书会以为温雪儿真的死了。她按捺下想要杀人的冲动,颤着声音对纱月说:“你们赫希的待客之道好特别啊。” “我昨夜一直同你待在一起,怎知道她被抓了,你就不想想极有可能是她行事鬼祟,偏要闯进我们赫希,才会被人当成恶贼关起来?” 让纱月带自己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沈清书现在只盼着兄长能快些来接人。她一边给温雪儿喂水,一边探看着纱月的脸色有没有变得更难看。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撕破脸皮只会把命也搁下了。 盛水的东西快要见底的时候,温雪儿终于有了声息,她连连咳了好几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沈清书怔怔地看着醒来的她,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而她却没有料到温雪儿下一刻会扑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抓着不松开。 沈清书心中一颤,本想同样回抱她,然而那双手却在将要触到温雪儿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悬空凝了一会后,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纱月,”沈清书神色中有几分无奈,“无论是误闯还是擅闯,我们都已经足够麻烦你,至于给她寻医的事,就不麻烦你们赫希了。” 纱月回视着她,良久才说了一句:“好啊,我放你们走。” 温雪儿这时也缓了过来,她目色晦涩地看着纱月。 她昨夜一路跟着纱月追到赫希,不料反被纱月带人围住,再醒来已经在井底了。 沈清书扶起温雪儿的时候,突然跳出一个人激动地用蹩脚的中原话说着:“他不能放走,他投毒,在井里。” “冷静,”纱月按住那个人,“先说给我听。” 沈清书挡在温雪儿身前,眼神在夜色的映衬下变得更为阴暗。 纱月听完后,徐徐转向温沈二人:“温雪儿在我们的井里投毒,不止一个人见着了,所以才把她投枯井里作为惩罚。” “她千里迢迢从中原来到赫希就为给你们投毒,图什么啊?”沈清书笑了出来。 纱月亦笑:“你可以走,她不能。” 沈清书敛笑:“如果与我一同来赫希的是我弟弟或兄长,你还会扣下吗?” “你觉得我故意针对她?” 沈清书凝视着她,不再多言。 “沈清书,我们这可是有人亲眼所见的。” “可我没见到。” 纱月微眯双眸:“那就两个一起留下。” “我兄长平宁将军就在二十里以外,你敢?” 纱月摇摇头:“你是客人,自然要被我请到殿上好好招待,她便不一样了。” 沈清书嘴角微微上扬:“纱月,把你手腕上的铃铛给我。” 纱月摸不清她在打什么主意,可还是脱下铃铛扔给她。 沈清书随即把铃铛系在温雪儿手腕处,冷冷地对四周围着的人群说:“别动她,我听得见。” 纱月正疑惑沈清书的用意,却被她一把扯走。 沈清书似是反客为主,丝毫不给纱月任何挣扎的机会,就将她带入寝殿。 纱月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扔到了床榻上。 沈清书面色如霜地俯下身去钳制住纱月的双手:“你还把我当成沈二是吗?还觉得我负了你是吗?” “我恨你。”纱月同样瞪着她。 “我给你机会啊,我不是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吗?想做什么就做啊。”沈清书眼眶内布满血丝。 沈清书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离了钳制,纱月颤抖着伸手掐住了沈清书的脖子。 竟想杀我吗?沈清书旋即笑了笑。 不过弹指间,纱月便反身将沈清书推到床榻上。 只是一想到昨晚沈清书梦中喊的名字时,纱月便凝住了动作。 沈清书讥讽的神色遮掩住了眼中彷徨,她嘴边仍挂着笑:“纱月,什么都做不了对吗?你根本不是对我有情,你是不甘心。” 纱月愣住了。 沈清书轻轻将她推开,从容地起身整理衣衫:“纱月,别再闹下去了。沈二或许很喜欢你,可她如今死了。而我耐心却很不好。” 若说沈清书之前对纱月还有同情,这次的枯井事件已经让她对此消磨大半。 “纱月,”沈清书轻声补了一句,“你以前帮过我,如今不仅强行押我来,还污蔑我的......表妹,我们扯平了,不会再有任何牵连。” 温雪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清书和纱月离开的方向,心中的忐忑越发的重。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可是一垂首就看见自己的衣衫沾灰染尘,便又沮丧了几分。今日真丑啊,不知道沈清书会不会觉得纱月美貌更盛。 她的眼眸逐渐变得黯淡,直至看见沈清书从容地走出来时才亮了几分。 “我们走,”沈清书与温雪儿擦身而过时,附耳问了一句,“你认得路吗?” 温雪儿摇摇头:“天太黑了,我看不清,只能跟在纱月后面走。” 沈清书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为何要跟来?” “我亲眼见着纱月把你带走,自然要跟来的。” “你和纱月起冲突了?” “算是,我拿刀顶着她,她也还是执意要把你带走。”温雪儿老实地说。 原来纱月背上的刀痕是这样来的,沈清书沉吟片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温雪儿跟着。 温雪儿却立刻握紧了她的手腕。沈清书僵了一下,可是并没有挣开。 虽然从赫希的宫宇走出来时气势不减,然而沈清书看见四分八岔的去路时,心中难免咯噔了一声。 不通风俗人情语言,还要不知道具体路线,这......这局未免难解了些。 纱月不知何时出来的,斜倚在场不远处的长柱道:“你们猜猜哪条路通往野兽的巢穴,哪条通往下一个部落,哪条才是通往军营。”她拖长了尾音,语气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沈清书脸色微沉,她不得不承认纱月说的是对的。 若贸然前去,就是在拿两人的性命开玩笑。 当然,沈也很清楚纱月意在逼使自己求她。 话说得这么绝,还要反过去恳求她,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沈清书无奈地叹了口气。 纱月见沈清书不为所动,于是转身欲走:“那你就自己走出去吧。” “我带她走。” 纱月听见这个清冽的声音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平宁将军来了。 沈清越纵身下马,神情平静道:“纱月,我带她们走。” “平宁将军,中原和西境曾有协议,中原将士不得踏入部落一步,你如今——” “我只身一人,不带任何将士。况且我今日不是以平宁将军而是以沈清越的身份前来,这也要成为把柄吗?” 纱月迈开脚步回去,只留下一句话:“算了,你们真是……” 沈清越打量着略微狼狈的温雪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表妹误入赫希,偏偏那纱月对我们区别对待,于是就又闹僵了。”沈清书见到兄长瞬间便安心下来,脸色缓和了许多。 沈清越点点头:“我见你们久久不归,才起了疑心。” 沈清书微一皱眉:“哥你怎么放心独留沈子岸在军营呢?” 沈清越摆摆手:“我的副将在看着他。” 回到军营后,沈清书帮温雪儿拿来干净衣物时,只见她水波潋滟的双眸一直锁在自己身上,沈清书略微不自在地问:“你怎么了?” “你能抱抱我吗?” ☆、第 36 章 沈清书怔住了。 温雪儿微微垂首, 眼中似有莹光:“你嫌我的衣服脏是吗?不过那口井是很脏。” 沈清书情不自禁地抬手,却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凝了凝, 便只是不徐不疾地解开她衣带, 而后将干净的衣物套上:“说什么呢,不过沾了些灰尘,不脏。”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纱月的啊?” “我与纱月是误会一场, ”沈清书沉吟片刻, “她是个可怜人, 有个过了世的心上人, 结果她错认了我, 便总是来纠缠, 不过在扳倒宇文皓这件事上, 她帮我一个大忙,所以这次的事我才不同过多苛责她。” 听到一个敏感的人名后,温雪儿往后缩了缩。 沈清书察觉到她的异样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只是在温雪儿看不见的时候,沈清书的眼眸里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温雪儿抬眸,试探地看着沈清书:“那纱月这样针对我,是因为你——” 沈清书咳了一声:“这纱月她......其实我不大了解她的。” 温雪儿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似乎想探出什么。 沈清书突然觉得这屋内生起炉火还有些热,便想要出去透透气。 “你要去哪里?”温雪儿来不及思考,连忙拉住她的手。 “我出去吹风, 顺便帮你弄水洗澡。” “你会回来的是吧?” 沈清书再一次听见这句话时连手指都微微颤了一下。她木木地点了点头:“不回来还能去什么地啊?” 温雪儿微微笑了。 让人把浴桶挪进来后,沈清书便想出去,却又被温雪儿叫住:“你能帮我一下吗?” “嗯?”沈清书懵住了。 “你过来看看。”温雪儿软了语气。 沈清书捋起她的袖子和拨开衣领时才发现她本来莹白如玉一般的肌肤上多了不少淤伤, 有些地方还积了血,怕也是被投井的时候擦伤的。 她帮温雪儿褪去衣衫时眉头几乎就没有松开的时候。 温雪儿嘴角慢慢上扬:“只是轻伤,不过抬手的时候会有些痛。” 沈清书不是没有看过她的身体,只是每当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心跳加快,耳朵发热,偏偏又一直在抑制着自己,便只能加快动作。 她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温雪儿整个人贴了上来:“你不在这陪我吗?万一被谁冲撞了怎么办?” 温雪儿的青丝落到她肩上,一丝紊乱的气息逐渐散发开来。 沈清书的气息微微变重,她越要忍耐脸上就越烫,只是心中的那道坎迟迟迈不过,心中几番挣扎之下,她还是轻轻挪开了温雪儿搂着自己腰肢的手:“再不去洗,水该凉了,人也要着凉了。” “沈清书,可是——” “你不是怕被人冲撞吗?所以我现在要到外面守着,免得被哪个迷迷糊糊的莽汉闯了进来。” 说完后,沈清书几近是像逃跑一般出了帐篷外面。 直到吹了好一阵冷风,她脸上才不再发热发烫。 只是,心里的悸动却久久不散。 “哟,姐,立在这里辟邪呢。”沈子岸很不合时宜地逛到她身边。 “你要知道我只需和兄长说一声,就能引得他揍你。” “怕什么,又不是没被揍过。” “提前警告你,不许往里面看,否则我剐了你的眼。” 沈子岸轻笑一声:“为美人守门啊。” “我怎么一听你的语气就觉得不舒服呢。” “姐,你和温雪儿被拐去赫希还是我提醒大哥的。” 沈清书皱眉:“你既然看见为何不拦一下?” “我没亲眼看见,不过我混在姑娘圈里这么久,还是会看些你们女孩的眼色的,纱月昨晚见着温雪儿的时候那眼神简直了,所以一看你们仨同时不见了那肯定就是出事了啊。若只有你去赫希,自然是和和乐乐的,但拎上温雪儿就不一样了。” “你是来邀功的吗?” “单纯来炫耀一番,我如今的处境,还要什么功德?” 沈清书:“说得我和哥哥压榨你似的。” “端王希望我做的事,我没做成。至于晋王那边,我到时定会被清算掉,时日无多啊。” 沈清书微一挑眉:“你不是来邀功的,你是来特意说这个的。” “我一直在装忤逆装无能,把爹娘气得半死,纵是想日后尽孝也怕是没了机会,如今我你大哥都在这边了,沈府空荡荡的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想你回京城去。” 沈清书一听见“京城”这个字眼就微微战栗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拒绝了。 “如今京城气氛有些紧张,各忙各的,不会再有人算计你了。” 沈清书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我不信你,万一你是把我哄回去做人质的呢,谁知道现在和我说话的到底是沈子岸,还是云来?” “我劝不成,那让大哥劝你。” “端王不倒,我不会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沈子岸你若是有心,就......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了。” “只怕我就算和大哥说些什么,他也不会信。” “你自个作来的。” “你总不能一辈子扎在军营吧?” “去西南东南江南哪哪不行,我非得回京城?” 沈子岸叹气道:“不谈这个了,话说你要晾温雪儿到什么时候啊?” 沈清书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我没晾着她啊。” “呵,连大哥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沈子岸撞了撞她的手肘:“她刚来的那日,是我先去见她的,结果人家不搭理我,只说要来见你。” “不对,为什么是你先去的她?” “听说有人说自己是沈家三公子,我自然要去瞧瞧了。” 沈清书忍不住笑了一声。 “脸上绷得那么紧,还不是心软。” 沈清书扯开话题:“你是不是喜欢秦洛洛,看来也是单相思。” “秦洛洛是长得漂亮,可我不算喜欢她。” “那你日日去醉仙居?” “为了气气晋王。” ...... “沈清书,我可以了。”里面传来温软的声音。 沈清书怕自己进去会再次失态,便只应了声:“我先回去了。” 帐内人闻言,神色惆怅了些。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沈清书先去和兄长下了几盘棋才回到自己账中。 沈清书躺下床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被子里突然钻出一个纤细的身影贴上她。 她看清是温雪儿时,脸色僵了一下:“你怎么——” “炉......炉火灭了,我那里冷。”温雪儿可怜兮兮地说。 沈清书想要起身:“我叫人去点着。” “别——”温雪儿双手攀上沈清书的腰肢,强行让她安定下来,“你都已经更衣,又要出去,会着凉的。” 沈清书反身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想和我睡?” “是。”温雪儿眸中水波潋滟,丝毫不回避她的眼神。 “那就睡吧。”沈清书重新躺下来,只是刻意地背对温雪儿。 温雪儿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纱月若是再来找你,那怎么办啊?” “不会了,她已经失望透顶。” 温雪儿往前挪了挪,把头靠在她背上:“其实我在赫希被围住的时候,是故意把平安符扔下的,我知道你看见之后会来找我。” 沈清书眼眸里闪过一抹惊诧,只是语气仍十分平静:“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不知道的我都要告诉你,我不会再瞒着任何事了。”温雪儿轻声说。 温雪儿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听见她缓缓说了句:“我知道了,已经很晚了,先睡吧。” “哦。”温雪儿倒也不愠,而是软声应道。 然而温雪儿却毫无睡意,就用手凭空描画沈清书精致的侧颜,连长长的睫毛也没有放过。 温雪儿怀疑沈清书不止一对眼睛,要不然她怎么闭着眼还能准确地把自己描画的手指按住然后慢慢将其曲回,道:“睡觉。” 直至身边人的呼吸声变得轻浅匀和,温雪儿才大着胆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不管你什么时候原谅我,我都要赖在你身边。 大地白茫茫一片,天气越发的冷了。沈清书一早起来就咳了几声,却顾不上自己,而是先给沈清越捧了一碗姜茶过去。 “妹妹,我可没有这么娇气。”沈清越虽这样说,却还是高兴地喝下了。 她漫不经心地翻着兄长的兵书:“沈子岸有来和你提起过让我回京城的事吗?” “有,不过我没答应。” 沈清书笑了笑:“还是你最好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如今京城局势不太好,你留在这反而会更安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依旧会送你回去。” 沈清书扁了扁嘴:“我可以离开军营,这大好河山去哪不行?怎么非得回京城。” “家人朋友全在那里,你还想跑哪去?” “我不干。”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沈清越无奈地揉揉眉心,“端王和晋王如今水火不相容,我是时候要领兵去支援晋王了,当然我不会把人全调走,你们在这还是很安全的。” “晋王和端王怎么这么快就撕破脸了?”沈清书隐隐觉得时间线比原文快了许多。 “晋王突然找到了端王不少罪证,于是端王干脆破釜沉舟。” 沈清书这才想起端王的一部分罪证还是自己亲手递上去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真是痛快。 沈清越弹了弹她的脑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开心,想立刻携上沈子岸去西境酒馆喝上几杯。” “那表妹呢?”沈清越试探地问。 沈清书愣了一下:“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们不对劲,我总觉得你刻意了许多。” “我没有,我对她不还是挺好的吗?”沈清书避开他的眼神。 沈清越叹了口气:“小心把人越推越远。” 沈清书支支吾吾道:“哥......我......我心里有数。” 像是害怕兄长继续问下去,沈清书寻了借口匆匆出了帐。 河面上结了一层冰,微闪着寒冷的银光。 北风凌冽,沈清书不禁掖紧了身上的白狐裘。 “站这看,太刺眼了。”不用回头,光是听这轻柔的声音便知是温雪儿。 沈清书目光低垂,道:“我喜欢亮堂的东西。” 温雪儿以为她在讽刺自己,眼眸深处浮上丝丝难过的情绪,却没有退怯:“或者你想要亮堂的人心吗?” 沈清书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波澜,她惊诧地看着温雪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将对你毫无保留。”自从来到军营后,温雪儿想说这句话许久了,只是一直碍于沈清书的冷淡而无法开口,如今终于让它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沈清书隐约听到了河面冰裂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又似远在虚空。 她怔怔地看着温雪儿,竟不知如何回应。 沈清书心知自温雪儿来到军营后,便一直蓄意靠近自己,无论自己如何刻意地推开,她仍毫无愠意,反而更进一步。 温雪儿,你想要我吗? 见沈清书不语,温雪儿继续轻声道:“我对你有过猜疑,有过欺瞒,所以我错了。如今我很后悔,总想着挽回。但我知道你还怨着我,因此我愿意等,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只是你不要......将我推开。” 沈清书眸色微颤,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压抑许久的东西即将要跳出来。素来温淡的人如今恳恳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寻求着一丝温情,让人如何不心软? 沈清书按捺下即将要跃出的冲动:“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温雪儿眉眼弯了弯:“那碗姜茶是你留下的吗?” 沈清书抬头看天:“我让刘婶熬的,原本只想给沈清越送去,结果刘婶弄多了。” 温雪儿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你怎么不自己喝啊,还给我,昨晚听见你咳嗽了。” “我才不爱喝这种辣嗓子的玩意。” 温雪儿禁不住得寸进尺,突然斗胆攥住她的手:“我刚刚搂了手炉,现在暖呼呼的,给你也暖暖手。” 沈清书的手僵住了,心下正忐忑的时候—— “姐,我们今天去西境。”沈子岸突然跑过来。 似在掩饰什么一般,沈清书抽出了手。 ☆、第 37 章 沈子岸愣了一下:“额, 马只有两匹。” “我和沈清书骑一匹。”温雪儿反应得快一些。 沈子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是自然的,难不成某人还能让我和你共骑一匹?” “好了沈子岸,”沈清书微微蹙眉, “别见人就撩。” “撩?”沈子岸歪了一下头, 似是不明语意,片刻后又笑道,“只你身边这个, 我不会‘撩’。” 沈清书利落地跃上马:“少装蒜。对了, 我没钱。” “说得你付过钱似的。”沈子岸上了另一匹。 温雪儿闻言轻笑一声, 随后向沈清书伸出手:“你拉我。” “撑这, 撑这可以上。”沈清书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马鞍。 “你拉我。”温雪儿软了语气。 沈清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温柔, 然而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她态度不咸不淡地伸手将温雪儿扶上马。 温雪儿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 轻轻往沈清书怀中靠了靠:“我今日换了新的香粉。” 不用温雪儿提醒,沈清书早已闻到她身上的丝丝软甜,如雾纱般清幽。只是沈清书徉装不那么热枕地点了点头:“察觉到了。” 温雪儿不泄气,索性微微往后挨了挨,便倚在了沈清书身上。 温雪儿看不到沈清书的表情,却听见她略微不自在的声音:“你这样......碍着我拉马绳了。” “我见你拉得挺轻松的。” “......” 沈子岸一边用小刀切着外焦内嫩的烤羊腿,一边对沈清书说:“大哥要领兵出去了。” “所以我更要看紧你了。” “别紧张,我如今吃喝玩乐的决心还不够明显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子岸笑笑:“我入端王门下, 不过是为谋权势而寻个捷径罢了。端王如今大势已去,被晋王收拾是必定的事,我没有再趟浑水的道理。” 沈子岸说完后看向温雪儿:“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你与我印象中有些不同。” 沈子岸意味深长道:“你也是。以前总以为是我姐自作多情贴着你, 没想到你还......” 沈子岸话都没说完,气氛就瞬间变得尴尬,沈清书轻咳了一声:“你羊腿切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馋什么馋。” 沈清书话锋一转:“这里的寺庙你知道怎么走吗?” 沈子岸想了想:“为大哥祈福?” “嗯,求个心安。” “不必吧,大哥都征战沙场好几年了。” “我这里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沈清书揉了揉心口。 温雪儿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帮她揉,然而顾忌着沈子岸在,悬着的手滞了滞最后轻轻拍了拍:“那我们回去?” 沈清书摇摇头:“这祷告我一定要为沈清越做。” 沈子岸无可奈何,看了看天色后:“先吃,吃完了还有时间。” 酒馆里的绵绵词曲,婀娜舞娘,很容易就让人失了神。几杯落喉,沈清书就已微醺,眼神便一直流连在这样靡靡之景里。 而温雪儿看的始终是她。虽心中起了醋意,却一时不知站在何种立场吃醋,只能闷闷地喝酒。 沉吟片刻后,温雪儿道;“再喝下去,待会去寺庙就走不动了。” 沈子岸帮腔:“那寺庙有好长好长的台阶呢。” “你搀我这么紧作什么?”沈清书看着温雪儿,眸色意味不明。 “你预感会出事,说不定就是因为喝酒把人摔了。”温雪儿语气极自然。 “你越来越会胡扯了。” “你多见就不怪了。” 当看见在参天古柏中若隐若现的青灰色的殿脊时,三人都已有精疲力尽之感。 “姐,这两个清露寺的台阶加起来也没这般长。”沈子岸皱着眉头。 “那就歇会,顺便把酒气给散了。”沈清书连连眨了好几下双眸,眼皮才不再跳。 “你如何了?”沈清书忍不住问温雪儿,总记得她离开京城后身子就弱了许多。 温雪儿只是摆摆手,看起来没有力气再说话。 “沈子岸,你和她一同留在这吧,我上去。” “可我跟着你才会心安些。”温雪儿缓过来了。 沈清书微怔,然而又再次嘱咐沈子岸:“她身体不好,不能再继续,看着她啊。” “沈——” 沈子岸伸手拦住温雪儿:“听她的话吧,否则得把你扔下来。” 看着沈清书的身影,温雪儿眉眼间尽是担忧:“她不是有不详的预感吗?你还敢放她一人上去。” 沈子岸的神色沉肃了些:“其实我心里也不□□心,可我觉得与寺庙无关,与这里有关。”他张望四周。 “在京城是有结仇,不过不至于追到这里来吧?” “且看看。” 进入到香烟缭绕的地方时,沈清书才稍稍定心了些。 虽说求神拜佛只是虚浮的形式,但若是能为沈清越求来一分平安也是好的。毕竟自己曾向他荐过晋王,如果此去一行出了事,她此生都不得安宁。 直到膝盖开始酸痛,沈清书才缓缓起身。 然而她不过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定晴到一个坐在蒲团上的僧人身上。 她认得的,那日在京城大街上指出药珠是龙桑的僧人。原来他已经回西境了。 像是被什么指引着,沈清书不知不觉就走到他面前。不过没有出言打扰,只是静静地候着。 她看着案上的一支香燃烧殆尽时,僧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神慈和:“贫僧与施主是有缘人。” 沈清书微微笑了:“可有指点?” “且要珍惜身边人。” 沈清书蓦地想起了温雪儿,心中一动。 原谅她了吗?其实从未恨过的,何谈得上原谅。 “我会听进去的。” 僧人又闭上了眼睛,沈清书以为他要静修,微微颔首后便想要离开。 “有灾祸。”僧人突然出声。 “我吗?”沈清书迟疑地指指自己。 僧人凝视着她,不再说话。 沈清书突然想起什么,不顾膝盖酸痛,向寺庙下方飞奔而去。 你们千万不要出事。 直到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时,沈清书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我总觉得有人在观察我们。”沈子岸皱着眉对沈清书说。 沈清书不认为沈子岸是多心,毕竟他还是云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抓住温雪儿的手腕,然后示意沈子岸跟上:“立刻回去。” 他们一直往人群喧闹处的地方走,直至暮色四起才终于走到边界。 “姐,停下,”沈子岸顿住,随后谨慎地环视着四周,“有情况。” 沈清书将温雪儿掩至身后,眼神变得警惕。猝不及防间,当余光中出现一抹凛冽冰冷的银光时,她第一反应就意识到有冷箭直指自己而来,然而下一刻就被沈子岸重重推开:“滚开!” 这一跤把沈清书摔得眼冒金星,她还来不及站起来,就听到了温雪儿的一声惊叫:“沈子岸!” 沈清书可能很久很久都不会忘记眼前的一幕——沈子岸胸膛插箭,涌出的鲜血已将他衣衫染红。 沈清书只慌乱了片刻,遂迅速接住他:“离军营很近了,你撑着。” 她说完后愣了一下,沈子岸的神色间竟尽是如释重负。 “如何把我带回去啊?拖着吗?”沈子岸声息虚弱,说话却很连贯,“听我说。” “沈子岸你别说话了。” “听我说!”沈子岸的心口一起一伏。 “好。”沈清书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终于掩住了出血处。 “这个下场比我想象中要好,我不想作为端王一党回到京城被清算掉,那样不是下狱就是......流放,”沈子岸终于觉得吃力,“真要那样还不如让我现在就死,回去后你记得和爹娘说,我是参军,才没掉性命的。” 沈子岸缓了缓:“还有,你不是一直想到各处河山看看吗?这需要盘缠的。我经营云来赌坊,攒了好多钱,你记得到我房中床榻的格子下面把银票都取出来。不要给爹娘,不要让他们知道云来赌坊。” “沈子岸你听着,我和哥哥都不会揭穿你是云来的事,你——。” “你以为端王不会把我拖下水吗?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下去陪葬。” 沈清书只觉得眼中酸涩异常:“是我!是我把云来赌坊与端王有关的事告诉晋王,是我......” “我说过,纵使无人发现,端王也会把我供出的,他看不得只有他一人受苦。说来好笑,我明明是云来,却扮了那么久天真纨绔的沈子岸,直到来了军营,我才觉得自己有那么几分真实。” “云来,云来,我会求晋王,让他饶过你,求求你撑着,今日若不能把你好好地带回去我无法向沈清越交代。” “我不要像个……丧家犬一般回到京城……” 沈清书一直紧紧攥着他,却发觉他的身子在慢慢地耷软下去,最后连自己都撑不住他。 温雪儿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说话。” “没了。” 沈清书踉跄着站起来扫视四周,却发觉除了冷冽的寒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她的眸色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僧人说的“有灾祸”,不是沈清越也不是温雪儿的灾,是她自己的,她很清晰地看到那支箭目标明确地指着自己而来,沈子岸替她挡了灾。 那句“珍惜身边人”不仅仅在说她对温雪儿。 沈清书瘫软在地,被刺骨寒风惹得她战栗连连。 今日真冷啊。 连她至今都搞不清楚对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感情,明明曾相互利用过,如今只觉得他可怜又可恨。明明能力不弱,却因父兄光芒太盛,他一时心急,清醒自愿地落入歧途。 温雪儿虽被惊吓到,却比沈清书冷静几分,她匆匆用袖子擦去沈清书手上的血迹:“先把人带回去,敌暗我明,不能僵在这了。” 远处的山丘上,一个持弓的身影僵了僵。 纱月怔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我杀错人了。”弓箭应声落地,她把脸埋在手心,泣不成声。 沈清越见尸后沉默了许久,眼内血丝遍布,却始终不落一滴泪。 “哥,对不起......”沈清书蔫在一边,只是重复说着这几个字。 “西北军将沈子岸,因公身死,”沈清越缓缓说,“这个消息会立刻送回京城。” 沈清书握着拳头,指甲几近要掐进肉里:“去赫希看看。” 沈清越摩挲着被洗净的箭:“是西境最普通的箭,但你若是怀疑赫希,我便去一趟。” “妹妹,”沈清越临走时反过来安慰她,“这些天我早就发现沈子岸心气已灭,他对前路无望了。此次除了凶手,没人该说对不起。” 沈清书只觉得脑子和眼皮很沉,胡乱点了点头。 沈清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温雪儿带回账中,又怎样更衣睡下的。只记得温雪儿埋在自己的颈窝间一遍遍地轻唤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 沈清书终于睡沉了,温雪儿蹑手蹑脚地披上白毛裘,顶着冷风去寻沈清越。 “我想来想去,要真是赫希的人做的,那只能是纱月,可纱月,”沈清越迟疑道,“她从山丘上面摔了下来,腿伤得很严重,估计许久都走不了路,还怎么杀人——莫非是狩猎人误杀?” “对,狩猎人误杀,”温雪儿蹙眉道,“宁可是误杀也不要让沈清书以为是来杀她的。” 沈清越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温雪儿,这阵子好生照顾她。” “我会一直照顾她。” ☆、第 38 章 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半价 免费 APP 书名作者 北京时间:2020-09-06 19:49:52 反馈 ©晋江文学城 纯属虚构 请勿模仿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适度阅读 切勿沉迷 合理安排 享受生活 ☆、第 39 章 沈清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郡主喜欢我?你还不如说秦洛洛也喜欢我呢。” 温雪儿眨了眨眼睛:“原来你是真看不出来而不是装傻啊?” “认真想想, ”沈清书略一沉吟,“郡主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也多次向我伸出援手, 看来我人缘还是不错的。” “且当你是迟钝, 不过若是回到京城,见到郡主之后你要如何周旋?” 沈清书目色融融地看着温雪儿:“紧张了?” “我是怕郡主一生气,你人就没了。” “我不管, 你就是紧张, 紧张得不得了。”沈清书轻轻扣着她。 温雪儿贴近她耳畔:“我们为什么要在床榻上说别的女子?” “不是你提起的吗?”沈清书侧目看她娇嫩的脸颊, 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可描述的情意。 “不是我, 我不记得了。”温雪儿把下巴轻抵在她肩上。 “聊别人多没意思啊, 不如继续做些有趣的事吧。” ...... 最后一场冬雪已过, 渐渐开春了。积雪徐徐融化, 河湖也破冰流淌。沈清书每日除了在高高的驻防角楼上眺望一会,就是和温雪儿去趟河捉鱼。沈清书既已与军营的兵将混熟,亦对他们放心,便缠着温雪儿换回女装着上好看的罗裙,还逼着军营的人叫她沈小娘子。 在旭日东升的清晨,沈清书又静立在角楼眺望。 只是这一日,终于被她等到了。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面飘扬的军旗,人马都还远得如一个点在移动时, 她便迫不及待地跑了下去。 沈清越稳稳地坐在马上,一派的意气风发。在看见沈清书时,他潇洒地跃下来:“妹妹。” “哥。”沈清书一把抱上去。 “晋王胜了, 我们也胜了。”沈清越言语间尽是喜悦。 “端王呢,伏法了吗?”沈清书急切地问。 “端王一派几近一网打尽,只不过他还有些残余势力, 被人掩护着逃离京城,如今正往南边走。” “竟然逃了?”沈清书有些惆怅。 “不怕,昭安郡主的父亲定南亲王已经在那边布下天罗地网,他逃不掉。” “沈子岸那边......” “晋王,不,太子已经答应我,将此事掩盖下来,不让沈子岸死后还被人议论,”沈清越犹豫了一下,叹气道,“妹妹,我知道你不愿回京城,可是如今你不回去,我怕爹娘以为你也死在这边了。” “哥,我回去。” 沈清越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快,一时有些意外:“竟然想通了?” 沈清书想了想,道;“我之前是为了逃避一些不好的回忆,如今也已经释然,没什么可回避的了。而且没了端王这个视我为眼中钉的人,我在京城纵是横行也没人管得住我。” 沈清越推了推她的脑袋:“这不是还有我管着吗?” “不过,哥哥你也要回去一趟。”沈清书得寸进尺。 “我这次回来先整顿几日,然后再回去,”沈清越想了想,“军营这几日会乱一些,我得让几位副将将你和温雪儿先送回去,可是京城现在余孽未清,似乎也不是特别安全......” 沈清书笑笑,正欲说些什么,突然被一个路过的兵将打断了:“二姑娘,你家小娘子在寻你。” 沈清越轻皱着眉,略一疑惑地看着她。 沈清书微微低头,嘴角禁不住慢慢上扬,她用手肘轻撞兄长:“日后啊,她便不是我们家表妹那么简单了。” 沈清越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恍然大悟过来:“难怪之前一提嫁人的事你就跟我急,原来是自有打算。” 沈清书抬眸看他:“哥哥你怎么想?” “有......有些意外,不过你开心就好。” “那若是爹娘也提嫁人的事呢?” 沈清越幽幽地看着她:“有件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你之前与端王硬碰硬,后来在端王提亲的时候,更是从他手中逃脱,这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以这样的性子,现在可没哪家公子敢来提亲,爹娘虽有些发愁,但我多劝劝就是了。” “好事,好事,”沈清书深深地向兄长作了一揖,“多谢哥哥从中周旋。” “让我想想这几日怎么安置你。” 沈清书心中一动,说:“我未曾去过雪儿老家,既然有人一路相护,让我和她回苏州一趟?” 沈清越犹豫片刻,答应了。 “回苏州?”温雪儿闻言,徐徐停下正在写字的手。 “我未曾去过江南,如果这会不去,很难再有机会了。”沈清书殷切地看着她。 温雪儿轻笑一声,抚了抚案上墨迹未干的纸:“你知道我在写什么吗?我本是要写信给苏州的先生,让他帮我把爹娘留下的地契给卖了,好换些银子。” “你缺钱吗?我有啊,不,我哥有啊。” 温雪儿摇摇头:“把地契都卖掉,我便会很有钱了。纵使你日后不要我了,我也——” 沈清书嗤嗤一声笑出来:“未雨绸缪是好习惯,但你能不能绸缪些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管,我就是要卖掉。” “好好好都依你,日后沈清越不养我了,还有你。” 温雪儿瞥了她一眼:“竟能说得这样坦然。” “和端王这样的人交过手,我总有种过完了半辈子可以直接退休的感觉。” “退休?这又是什么?” 沈清书一本正经:“指我什么事都不管,只顾着与你一起吃喝玩乐的日子。” “听起来也挺好的。” “嘘,不要被我哥听见了。” 温雪儿无奈地叹气:“何时启程?” “明天,就明天。” 是日准备离开的时候,沈清书看见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坐在轮椅上的纱月,静静地凝视着她。 沈清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毕竟隔得有些远。她本想招招手,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都过去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然而春日毕竟是韶光明媚的,沈清书由陆路转为在一江碧波上行驶的船只时,之前藏在心中阴霾消散了不少。 感到百无聊赖时,她便扯着温雪儿一起下棋。不过用的却是五子棋的规则,温雪儿从未听说过,自然被她忽悠过去了。温雪儿屡屡战败,只能应下沈清书的要求,给她念黏黏腻腻的情诗,不够肉麻的沈清书还不听。 温雪儿似是窥见了往后生活的缩影,在输掉第二十六盘后叹了口气。 “要不,我让让你?”沈清书眉眼间尽是狡黠。 温雪儿轻踢了她一脚:“哪有让人还要特意说出来的,不玩了。” “不玩就不玩了,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输。”沈清书在心里暗暗偷笑。 一路上还算太平,来到苏州时两人的精神都养得不错。 临到温宅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男子殷勤地叫住温雪儿:“温姑娘回来了,总算见到你了。这回不走了吧?” “他是谁?”沈清书附耳问道。 “忘了。” 一抹笑容随即挂在沈清书的脸庞上,“公子,买地吗?” 男子愣在原地。 温雪儿明白过来的时候,垂首轻笑。她扯了扯沈清书的袖子,低声道:“快走。” “我看他那模样挺有钱的啊,怎么不让我帮你出出力?” “我们温家的老先生会处理好这些的,再说他也不放心交给我管啊。” “我呀不仅没产业,还整日要我哥接济,日后怕真是要你养了。”沈清书大言不惭。 “考虑考虑。” “温雪儿你以前不这样的。” “是吗?忘了。”温雪儿轻飘飘地说。 温雪儿的闺房看起来明显有人清扫过的痕迹,仿若昨日都还有人住。 “老先生派人过来洒扫过了。” “老先生是谁?” “以前家中的管家,也是他怕我孤苦无依又不愿我潦草嫁人,才将我送去京城。” “那这位先生的确应该拜见一下。” 沈清书在房中左摸摸右探探,最后躺到在温雪儿的床上:“你以前睡这呢,被子小了些,枕头也小了些,得换。” “又不是长住。” “每逢祭拜的时候,我总得陪你回来吧,说起来我也是半个温家人。”沈清书的语气很是认真。 温雪儿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不过一句话便听得眼睛涩涩的。 “那只卖除了这间宅子以外的地。” “过来。”沈清书朝她招招手。 温雪儿微微蹙眉:“日光正盛,你可不要又......又做些什么。” “那是夜里的事,你现在先过来。” 温雪儿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后,沈清书伸出手:“把我拎起来。” “你还娇气起来了。” “不是,刚才躺下去的动作有些大,我好像扭到腰了。” 温雪儿怔了一下,美眸中渐渐入了笑意,她并不急着拉沈清书起来:“我不信你虚弱成这样了。” “哎呀腰疼。”沈清书滋了滋声。 温雪儿敛笑:“真伤着了?” “要不,你直接现在帮我揉揉?” “我不信你,你这几日总是讹我。” “娘子娘子,我要骗你我就......我就......” 温雪儿见她要乱说话,连忙轻掩住她的口。 “唔唔唔......” 温雪儿徐徐松开手:“我听不清。” “我说我骗你的。”趁温雪儿未反应过来,沈清书将她俯近的身子一把拉下。 ...... 暮色四合时,温雪儿在宅门前踱来踱去,神色中有着隐隐的忧虑。 “我就在这,你还要等谁呢?” “老先生说过帮我把东西都料理好了,今儿傍晚便会把东西拿来的。” “地契换来的银子?” “是。” 沈清书拉过她的手:“这可是大事,我们得亲自去看看是不是出了意外。”由于走得有些急,她们并没有告知那几位护送的副将。 匆匆去到老先生的宅院时,门外悬挂的两盏灯笼仍是漆黑的状态,而院内已燃着灯,看来是有人在的。 温雪儿扣了扣门,不急不躁地唤了几句“老先生,我是雪儿”。 巷子里寂静一片,沈清书不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直至门阀传来吱呀一声,而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探出头来:“雪儿,你来了,真是对不住,今日头风又犯了,赶不及出门。” “我没有怪先生的意思。” “进来吧,”老先生打量了一下沈清书,“这女娃是?” “沈家女儿。”温雪儿先答了。 “沈家二姑娘?快进快进。”老先生的声音大了些。 然而踏入院子里的时候,沈清书的脸色蓦地凝住了。 老先生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雪儿,我......我也是被逼的。” 他没在狡辩,的确有一把刀顶在他后背处。 “端王,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讨厌。”沈清书竟然笑了一声。 “你面目也一样的可憎,不过,来了就好。” ☆、第 40 章 “我兄长说你一路南下, 原来下到这里来了。” 端王笑笑:“我和你僵持了数月,如今也是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你要杀了我吗?”沈清书手心在微微出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端王摇摇头:“杀你作什么?” “莫非我对端王还有利用价值?” “出城的关卡防得越来越严, 而我要你帮我出去。” “我又不能把城门炸掉, 帮什么帮?” 端王似是使了力,老先生痛吟了一声。温雪儿瞬时攥紧了沈清书的袖子。 沈清书沉下气来:“你说。” “苏州知府前不久刚调来京城,他与沈家是旧识, 和沈清越更是好友。我若挟持了你, 他不可能不放行。” 沈清书冷笑一声:“你就不怕一出城便有数支箭将你扎成筛子?” “在我未绝对安全之前, 我要带着你一起走。” “李怀因, 你做梦!” “你是不是对我当场杀死三个人的能力有质疑啊?我不介意拉你垫背的。” 惹上疯子了啊这是, 沈清书眼眸里闪过一抹寒光。 她很快又恢复平静, 道:“好, 我当你的人质。不过老先生和温雪儿没什么用,我一个就够了。” “沈清书,你——”温雪儿的心口微微起伏着。 “闭嘴。”沈清书把她推回身后。 “你过来。”端王向她勾了勾手。 “阿岩。”沈清书快速地对温雪儿说了一句话。 待她替换掉老先生的时候,又向温雪儿使了使眼色。 温雪儿最初不懂,可是当想明白的时候连瞳孔都在微微增大。 她不禁心下一沉。看来沈清书是要博一博了。 可是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可能通往死路。 端王将沈清书押走的时候,温雪儿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端王赌对了,知府在看见沈清书的那一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堂堂皇家子弟竟然要利用一个弱女子来保命, 端王你输得不冤。” 端王不为所动,瞄了沈清书一眼:“她?弱女子?把晋王郡主和沈清越哄得服服帖帖的,这还弱啊?” 知府举剑:“太子有令, 若端王不肯伏法,可当场诛杀。” “沈家刚没了一个儿子,这再没一个女儿, 就剩沈清越一个独苗,真想看看他们知道之后的脸色啊,一定很好看。”端王笑了,笑容里尽是威胁的意味。 “你胡搅蛮缠!” “你若不开城门我便真的胡搅蛮缠了。” 即使在夜色的遮掩下,知府也仍能看到沈清书颈项间触目的血丝,他皱着眉看着端王,足足犹豫将近半炷香的时间,才缓缓说出:“我开城门。” 同时他不禁多打量了沈清书几眼,她由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既不求饶,也不阻挠,实在让人心生奇怪。 城门缓缓张开的时候,沈清书才开口;“城外可有人接应你吗?” “不然你以为我闹着玩吗?” “已是败将,他们跟着你图什么啊?” “只要我留得青山在,李怀明能不能坐稳这太子的位置还未可知呢。” “唉,痴心妄想。” “你给我闭嘴。” 端王继续说:“你说暗处会不会有弓箭在对着我,你猜我中箭之后能还有没有力气把你给杀了?” “我没你这么疯,懒得猜自己的生死。” “可惜了,到这地步也没听到你求一声饶。” “宇文皓被我制服的时候也没有,”沈清书笑笑,“你不会把宇文皓这账算到太子头上了吧?” “一出事你就往西北跑,谁不知道是你做的?不过这不重要,毕竟只是一个奴仆。” “啧,端王你这冷心冷情的模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沈清书一边讽刺他一边抬眸看向漆黑的城墙上方。 面上虽沉静,心却欲要跳出来。 “没事,很快就好了。等我安全之后一样杀了你。” 沈清书嘴角慢慢撩起:“你以为我真会跟你走吗?” “什么意思?” 端王话音刚落,一支不知从何处飙出的冷箭梭地一声直插入沈清书的心房左侧。 腥热的红液溅到了端王架在她颈项间的匕首上,握刀的手颤了颤,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见着沈清书的身子已经倏地软倒在地。 端王身前一空,又有两支箭梭梭而来。 在那一刻端王终于恍然大悟过来,他倒下的时候嘴边仍挂着一抹冷笑。 竟大胆到下这样一步险棋。 沈清书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对上了温雪儿通红的眼睛。 她在昏迷中似乎还能听到温雪儿轻柔地和自己说话的声音,然而却是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她一直都寻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不再觉得痛了,只是困,眼皮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似乎有什么在极力拉着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 “温姑娘,沈将军已经快到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和温雪儿说话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受伤的明明是沈清书,然而温雪儿消瘦得还要厉害些,脸上毫无血色。 “我不累。”温雪儿固执地摇摇头。那夜她听明白沈清书的指示后,便狠心去寻来副将阿岩,让他不要心顾情谊,直接在城墙上将沈清书射伤,唯有如此,端王才会来不及亲自动手。 阿岩虽是军中最好的弓箭手,可是夜晚那样漆黑,又隔得那样远,只要偏了些许沈清书便会随时命丧当场,啊岩动手的时候,温雪儿心中似在泣血。 只是沈清书既要搏一搏,那她便不能拖后腿,纵使心软也不能手软。 在沈清书还能微微睁眼的寥寥几次中,隐约地看到温雪儿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温雪儿在看到她似要苏醒过来时,眼神总会变得急切,可是还等不及她开口,沈清书就又闭上了眼,把失望的情绪独留温雪儿咀嚼。 足足半月有余,在被灌下不知第几碗苦巴巴的汤药后,沈清书终于有力气扯了扯在她床边睡着的人的袖子。 温雪儿眼下微微浮上乌青,只是在看到会动的沈清书时,连眼神都亮了起来。 满腔话语,她竟不知先说哪句。 还是沈清书先开的口,她笑了出来:“你说我躺了这么久,能不能瘦?” 温雪儿怔了一下,亦笑,只是眼泪簌簌地跳了出来。 “阿岩下手真狠啊,痛死我了。”沈清书勉力抬手帮她拭泪。 “狠心的是我,是我让阿岩务必做得真些,否则吓不了端王,你还得挨上一刀。” 沈清书面色苍白,然而脸上笑意不减:“被挟走前我说得含糊,其实心里是很怕的,怕你不敢让啊岩动手,所以如今我庆幸你懂我。” “你一贯心狠,我一猜便猜到你要剑走偏锋,只能顺着你了。”温雪儿的语气轻柔而又无奈。 “我相信阿岩,所以我一直在和端王说话,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一直防着有冷箭袭击他,却不曾袭击的是我,自然失了分寸。” “你差点就让我守了寡。”温雪儿低声呢喃了一句。 “啊?差点什么?”沈清书往旁边挪了挪。 “你差点就没了。” 沈清书又开始拨弄她的耳环,道:“这不没死吗?对了,地契的银子拿到了吗?” 温雪儿轻笑出声:“你真是钻钱眼里去了,睡了半个月竟然还能记起这事。拿到了拿到了,而且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多。” “若想不依附沈家,我们自己自然要有些银子了。” “你不愿与家族牵扯?” “我会时常去看看爹娘,”沈清书倏忽想起了沈子岸,心中生了几分惆怅,“只是太多牵扯就不必了,否则事事都要听他们的。” 温雪儿若有所思,一时没有接话。 “对了,端王呢?” “啊岩手法很好,端王和你一样没有被击中命门,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准备押送回京。” “我要去见他。” “你走得了路吗?” “走慢些就是,和端王的恩怨可是我在京城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今他落得这般下场,我还是要去送送他的。” 端王虽一派潦倒,可看见她的时候眼神仍是尖锐。 “来落井下石?” “是。”沈清书坦承道。 “你心真宽啊,竟然能与宇文皓的人和和乐乐。” “你们端王府威胁人的手段我清楚得很,况且这事已经翻篇了,你刺激不了我。” 端王笑笑:“随你。不过你不是很恨我吗?怎么不杀了我?” “我先告诉你一些事,太子之所以出手得这么快这么准,是因为我给他递了一些信息,就在你提出赐婚那事之后,”沈清书微笑道,“我的确厌你,但我不想上手杀你,我要你看着晋王,不,是太子,看着他风光登位,成为人人称颂的一代明君。” 端王冷笑几声,最后慢慢垂下头去再不搭理她。 沈清书走出去时,一派的意气风发。直至一声惊飞了树上鸟的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沈清书!” 沈清越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有没有嗅到过几天就要完结的气息? ——— 我好像喜欢上了写古代背景,所以刚刚新开了预收文《长公主她蛮横不堪》,那就搬来小板凳支好小摊来吆喝一下~ ☆、第 41 章 沈清书已经被兄长拧着耳朵数落半个时辰了。 “当箭靶子是吧?你是没见过阿岩失手的时候。” “我给你派的人你出去竟然一个都不带, 你是有多看不起哥哥?” “人端王比你多中一箭还比你醒得早,瞧你这弱缺身体。” ...... 沈清书耷拉着头,丝毫不敢吭声。 直到马车驶来的时候, 她才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连忙抓起温雪儿的手腕欲要逃离现场。 “站住,”沈清越拉住她,“你和我坐一辆, 休想离开我眼皮子底下。” 沈清书扁了扁嘴:“可是我和温雪儿两个人坐一辆刚刚好。” 温雪儿不动声色地踩上沈清书的靴子:“沈将军, 她说好。” 马车内, 沈清书旁边坐着温雪儿, 对面便是兄长, 使得她想和温雪儿弄点小动作都不行, 于是安静了许多。 “直觉告诉我, 你一旦不说话便是在想馊主意。”沈清越幽幽地看着她。 沈清书想了想:“还真是在想主意。温雪儿暂时不能被接回沈家,那——” “我们沈府有别院,表妹先迁就着。我迟些给她在我的新府邸旁修个小宅子。” “哥哥你要立府了?” 沈清越笑了笑:“日后长驻京城。” “那就是职位变迁了?” “禁军统领。” 沈清书微微瞪大了眼睛:“这算升职了吧?” “不好说,俸禄差得不多。” “有多少?” 沈清越:“......” —— 沈清书止不住地打量着旁边这位正在懒洋洋地打哈欠的郡主,道:“昭安,你已经让我陪着发呆好一会了。到底为了什么事要一大早谴人将我押过来。” “你知道温雪儿是我将她送去找你的吧?” “她说过。” “我出人出力,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她将你带回京城。” “我回来了啊,现在还在你面前。” “不够, ”昭安郡主把柔软的白猫一把抱起,“我要你留在郡主府陪我。” 沈清书怔了怔,勉强地笑笑:“沈府和郡主府离得不远吧, 郡主若想寻我玩,遣一辆轿子过来我随时到。”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书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开门见山道:“温雪儿说你对我有意。” “是啊, ”昭安郡主嘴角微扬,徐徐看向她的眼眸,“你们聊得这么深入呢?” “我们在床榻上聊的,自然.....” “该办的事都办过了?” “如果郡主想的和我是同一个意思,那的确是的。” 昭安郡主揉了揉眼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以后陪我。” “不不不,郡主,京城里美女如云,百花齐放,我就一个刺儿头,可是会咬人的,没你怀中的这么温顺。”沈清书瞄了一眼白猫。 昭安郡主把白猫放下;“就是因为温顺,每次我逗它一会就没趣了。” 沈清书微偏过头看她:“郡主也承认是一时新奇,想必是我这些天太不守规矩,才让郡主生了错觉,其实我俩这样说说话还好,若是真近距离接触肯定大架小架不断,郡主,我也不能总是得罪你吧?” 昭安郡主出了一会神,道:“沈清书你放肆。” “是,我放肆了,”沈清书徐徐起身,“郡主,那就不扰着你了,我想起温雪儿今早起来头疼,我得为她上医馆抓药去。” “沈府向来是有医师上门的,你坐下,”昭安郡主眼色中尽是狡黠,“况且,你走不了。” 沈清书淡定地回头:“莫非郡主还玩幽禁这一套?” “这是太后的意思,”昭安郡主笑得更开心了,“她老人家总说我没规矩,最近更是闹得厉害,于是命令我这一月要在宫中重新读书学礼,好好静心。” 沈清书轻轻蹙眉:“可我总不能当郡主的老师吧?” 昭安郡主白了她一眼:“宫中的弟弟妹妹我又不熟,若是一人前去未免无聊,所以我跟太后说沈家二女沉静好学,可与我为伴,她答应了,还令你速速进宫,好作为我的榜样。”她把“榜样”二字咬重了些。 沈清书惊得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沉静好学?郡主这样欺骗太后,不好吧?” “太后信不就得了。” “郡主,找我当学伴,你纯粹想不开。” “太后之令。” 沈清书沉吟片刻;“我得回去与温雪儿说明缘由。” 昭安郡主支着头:“我已经谴人去说了。” 沈清书迟疑地问:“我每日都可以出宫对吧?” “不巧,太后说了我一离宫就四处乱跑,于是这一月都得住宫里,不能出来。” 沈清书深吸了一口气,连抚了好几下心口:“那我得让温雪儿陪同。” “太后更说了,人一多我就忍不住起玩心,于是只准我带一个伴读。” 今日来郡主府就是跳坑啊,沈清书突然觉得头疼起来。 “不可,我见不着温雪儿我不放心。” “沈清越如今在京中你怕什么?” 沈清书皱了皱眉:“郡主,你这是私心作祟。” “那又如何?” “我的确奈郡主无何。” 沈清书突然心中一动,既然郡主口味独特,喜欢与她对着干的,那自己处处温顺,总可以消了她的新鲜感。 真是机灵,沈清书暗夸自己。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觉得能当郡主伴读,深感荣幸,甚至想立刻把这份喜悦与我家小娘子分享。” “别享了,立刻进宫。” 沈清书顺从地和昭安进了宫,还顺从地住入了韶华殿。 “你怎么这一路都这么安静?” “传说宫中规矩甚多,不敢放肆,怕说错了话。” 昭安郡主“啧”了一声:“别装了,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 沈清书温和地笑了笑:“郡主,我不过也是个弱女子啊。” “弱女子?端王听见这话怕是要咯血。” 沈清书另开话锋:“这韶华殿这么大,我住哪?” 昭安郡主目色暧昧:“你说呢?” 沈清书随意指了一处:“就那吧。” 昭安郡主还未反应过来,沈清书就已经把房间的门把给卡上了。 好险,沈清书在门后拭了拭汗。 是夜,沈清书昏昏欲睡之际,突然被一声巨大的“嘭”响惊醒,她吓得连忙踢开被子掩着心口坐了起来。 若不是昭安郡主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沈清书还以为宫变了。 沈清书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心中直呼佩服。门把卡住又如何?一样撞得开。 沈清书知道她大约是来做什么的,倒也不装傻:“郡主,我不□□。” “你不是奈我无何吗?”昭安郡主赤足慢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清书随意套件外袍站了起来,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宫中的月亮真圆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 “郡主,出去看看?” 昭安郡主蹙了蹙眉,可也没有拒绝。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雅致了?”昭安郡主看着凝视着圆月的沈清书,嘴角慢慢掠起一抹讥笑。 “对月思人啊郡主。”沈清书假意叹气。 昭安郡主这回没有怼她,而是招手唤来宫人,随后对其耳语几句。 沈清书眼前一亮:“莫非郡主肯把温雪儿接进宫里?” 昭安郡主摇摇头:“非也,你不是很担心温雪儿吗?那我便让宫人替我修书一封,告诉她你心情不错,夜里还与我赏月攀谈,她定能放心,”郡主见沈清书皱眉,又补了一句,“你也放心,这信明日一早就能送到她手里。” 奈何面前这个人打不得骂不得,沈清书只能呵呵一笑:“郡主为了让我进不得家门,费心了。” “怎么?是要继续和我赏月,还是回殿里?” “郡主,我听说这个先生要是看见有人打瞌睡,任你是太子他也是要用戒尺打手心的,你确定还要和我耗下去?” 昭安郡主脸色一变:“对啊,刘大学士是会打人的。” 沈清书看着昭安郡主还真的匆匆离开时,脸色也变了变。 她瞎编的啊。 只是沈清书怀疑自己真的要被打了,天才刚露鱼肚白,她便被扯了起来。 奈何去到宫中学堂的时候,仍是迟了,刚踏入门便一排目光瞥过来。 “这些是何方神圣?” “诸位王爷候相的子嗣,悠着点,别轻易得罪人。” 沈清书已经许久没有坐在学堂里听过课了,一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读书的确不是这一世的事了。 她无底蕴,只能撺掇着郡主坐在角落里,生怕被学士提问。 沈清书实在是听不懂,便只能在纸上给温雪儿写信,打算向她好好解释解释赏月之事。 昭安郡主想要扯过她的纸:“写什么?” 沈清书一把护住:“你不会连功课也要抄我的吧?” 昭安郡主正要瞪她,却突然脸色一凝,嘴边喃喃道:“温雪儿。” “我才不信这个,你就是要引开我的注意力。” 见昭安郡主不说话,沈清书这才抬眸看向她凝视的方向。 好家伙,刘大学士旁边站着的小侍童模样的人不就是温雪儿吗? 沈清书不禁眉眼弯了弯:”纵是男装也一样的好看。“ 随后她晃了晃脑袋,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吖~~呱 ☆、第 42 章 好不容易才熬到刘学士离开, 沈清书正要上前去的时候被昭安郡主一把拉住:”她若不把经书搬到学士的车上去,也是要挨戒尺的。“ 沈清书无奈,只好沉下气等她回来。 “学士在时不见你听课, 学士走了你却舍不得走, 还不快跟上。”昭安郡主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温雪儿就是来找我的,我当然得等她。” “最烦你们这些做事没轻没重的,连皇宫也擅进。”昭安郡主皱了皱眉。 “我家娘子机灵, 这是想见我了。”沈清书也担心她用了不好的手段, 只是面上仍是笑意满满。 昭安郡主只“啧”了一声, 便闭上眼睛养神。 沈清书凝视着门口好一会, 温雪儿轻盈的身影终于入了眼。 “你怎么进来的?” 温雪儿轻声说:“你进宫之后, 我总觉得一人待着无趣, 便出去走走, 结果在金玉满堂遇见太子妃,她知道之后便说也可以安排我进宫,恰巧刘学士在学堂里的侍童告病,我就被打扮成这模样进来了。” “什么?”昭安郡主忽地睁开眼,“秦洛洛竟然......” 坏我计划,她还有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沈清书先是笑笑,刚想夸夸温雪儿却又突然敛笑:“你什么时候和太子妃这样熟络了?”她不经意间想起了秦洛洛喝醉后挂在温雪儿身上的场景。 温雪儿回忆了一下,道:“太子妃同我说, 太子嘱咐过,若是有关沈家兄妹的事可以帮一帮。” 昭安郡主斜睨着她:“沈清书,你何时与太子交好的?” 沈清书得意地笑笑:“我不过有些小能耐。” 昭安郡主不满道:“这被人发现了很严重的, 温雪儿你得出宫去。” 沈清书正要阻挠,温雪儿却突然被几个尚未离开的女子围住。 有的还要上手摸她的脸颊。 “嘻,我刚刚就说这小书童长得好看, 你们竟然没留意到。” “是有够白嫩的,如今学堂的小太监都能长这模样了。” “让我看看。” ...... 沈清书神色复杂地解救了懵住的温雪儿:“这是我沈府的人,你们注意些。” “安月,钰儿,九公主,这里有人已经比你们抢先一步了。”昭安郡主似笑非笑。 昭安年纪比她们大些,又是出了名的摸不清脾气,这几位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你俩看见了吧,温雪儿易招垂怜,所以啊别呆宫里。” 沈清书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便将温雪儿匆匆带回韶华殿,不知从何处的胭脂中弄了些黄粉,簌簌地帮温雪儿扑在脸上。 昭安郡主幸灾乐祸般笑道:“原来温雪儿你也不是何时都好看的啊。” 温雪儿微微蹙眉,探问般看向沈清书。 沈清书连忙说:“之前白得连血色都没了,如今看着却是气色不错的模样,不丑不丑。” 昭安郡主瞪了她一眼:“沈清书,进宫是让你伴读,不是让你换个地方调情的。” 沈清书笑着应了一句:“都听郡主的,我这就练练字,温雪儿过来磨墨。” 昭安郡主倚在门边,道:“既然你也把温雪儿当侍童,那我便不介意了,今晚就让她到我阁中守夜吧。” 沈清书握笔的手抖了抖:“郡主,温雪儿与我睡。” “那我只好送她出宫了。” 温雪儿神色微变:“郡主,我守夜。” 皇宫每每到了夜里便尤为静谧幽深,然而沈清书却在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不知是否因为担心着昭安郡主会对温雪儿做些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心闷。 只是渐渐地,连头也有些晕,沈清书突然察觉到什么,凝眉看着香炉。 暗香在殿内冉冉流动。 温雪儿总觉入夜以后便有些昏昏沉沉的,勉强撑了一会,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昭安郡主的本心根本不是让她守夜,探看到她睡着,嘴角挂上一抹满意的笑容。 昭安郡主推开门时,动作很轻很轻,然而沈清书还是警觉地摄住了她的方向。 “嘘。”昭安郡主轻竖手指。 沈清书顿时领会过来,她紧紧攥紧被子,好让自己按捺住身子的燥热,佯装淡定地笑笑:“郡主,这香好难闻啊。” “难闻不难闻的,也得明日再换,”昭安郡主徐徐走近,“今晚就这样了。” “先生今日教你的礼仪道德都去哪了,你这是强取。”沈清书觉得身子越发的软,顿时急了起来。 “我若能一日便听懂,太后何需让我留一月?”昭安郡主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郡主,”沈清书觉得颇为好笑,“今夜得手了又如何,我明日起来若是厌你,也无妨吗?” “无妨,本是因为得不到才更想要到,若是得手了说不定我就不在乎了。” 沈清书就知道昭安郡主不是轻易能用言语撼动的性子,只能轻叹一口气。 昭安郡主以为她屈服了,不料却发现她嘴中似乎念念有词。 “你念什么?”她有些听不清。 “念经静心。”沈清书不断回想着那日的经文,盼望着说不定真有些神奇力量能让她力气恢复过来。 然而,不必等什么神奇力量,昭安郡主闻言后脸色突变。 她唆地站了起来,指着沈清书:“你简直不识抬举。” 沈清书极力调好紊乱的气息,笑了笑:“郡主,我不是一向不识抬举的吗?” 昭安郡主脸色凝了凝,竟不再纠缠,而是生气地走了出去。 沈清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似乎更难受了。 昭安郡主进殿的时候动静略微大了些,惊醒了温雪儿。 一阵不安盘旋在她心头,待郡主终于睡下时,温雪儿才蹑手蹑脚地走出郡主的寝殿,进入了她心心念的另一个寝殿里。 然而当温雪儿临近床边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沈清书的睡颜,而是她略微怪异的样子。她闭着眼,脸色绯红,心口还在微微起伏着。 “沈清书?”温雪儿轻轻唤她。 沈清书睁开眼时,一颗细密的汗珠从她的蝶睫上轻轻抖下,眼神逐渐变得迷蒙,她缓缓抬手抚上眼前人白洁的颈项:“你是温雪儿吗?” “我是温雪儿,我是你的温雪儿。”眼波流转间,连她的声息也微微变得有些乱。 “亲我。” 温雪儿微怔,而后落下一个个让人酥麻的吻。“只是亲,够吗?”她的手渐渐滑到沈清书的衣襟处。 “不够。”沈清书低低地说。 ...... 虽然温雪儿因为要提前到学堂做些准备,沈清书睁眼时只能看见空无一人的枕边,但脸上始终有着隐隐的笑意。惹得昭安郡主心痛不已:“我这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沈清书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蟹粉酥才开口说话:“郡主是坏心办好事,不过日后可别这么干了。” 昭安郡主微一挑眉:“我不服。” 沈清书不再激她,而是轻声笑道:“郡主你瞧,你就是因为不甘心罢了。可你想想,你若为一时欢愉,而让我与我家娘子起了嫌隙,这便是置我于困境了。” “我为什么要管你。” 沈清书被她噎住了,良久才说了一句:“太后说得对,您是该去读书明理。” 沈清书这下不会担心自己挨戒尺了,毕竟光是盯着堂前的小侍童就很难打瞌睡,然而刘学士今日的兴致却很好,宣布释放令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和温雪儿眉来眼去一整日,此时想到终于能带走她,连脚步都轻快了些。不料,刘学士却把侍童叫走了。 一番唯唯诺诺过后,温雪儿偷偷展开了沈清书塞给自己的纸团。 [韶华殿的后方,有个小花园。] 温雪儿穿过连连假山,从身后抚上沈清书的腰肢:“你说我如今这番打扮,若被人看见与你私会,会发生些什么?” 沈清书微微勾唇:“想想还有些刺激。” “不过,”沈清书还是正经地补了一句,“我打听过了,这个小花园在宫中最为隐蔽。” 后来不过挑逗了几句,沈清书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惹得温雪儿连忙止住她:“别,我现在没什么力气。” “你是不是饿了?” 温雪儿连连点头:“学堂的东西没有韶华殿的好吃。” “刚才我看到韶华殿的小茶坊在做消夜糕点,我这就帮你拿来,别乱跑啊,顶多在这四处转转,不许离太远。”沈清书一听到温雪儿想吃东西便立刻起身,几乎不给温雪儿拒绝的机会。 小花园里又归于一派寂静。 夜风徐来,吹得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略微......诡异。 温雪儿不禁想换个地方坐着,便往花园深处走去,没走多久,眼帘里就映入了一面湖。 虽是微风,然而这面湖却不平静。温雪儿突然听见了一声“扑通”的响音。 那是有人被推下去的声音。 ☆、第 43 章 温雪儿心下一惊, 顿时反应过来这深宫里许多事都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于是刻意放轻脚步往后面退去,不料踩到草丛时难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湖边的另一个人远远地看了过来。 沈清书搂着栗粉糕和玫瑰酥匆匆穿过小花园, 见温雪儿不在, 又听到前方隐隐有些动静,便继续行了上去。 半晌后,精致的糕点纷纷从手中落下, 在地上摔得不成样子。 沈清书几乎是用尽全力踹开那个把温雪儿强行按入水中的宫女, 接着把将要陷入晕厥的温雪儿紧紧搂入怀中。 那个宫女冷不防地受了重击, 正要发作时对上了沈清书寒得让人刺骨的眼神, 不由得愣住了。 “她是杀你爹还是害你娘了, 你下这么狠的手?”沈清书冷声质问。 “你是谁?”宫女慌乱得直往后挪。 “我是谁?你可以去问一下昭安郡主, 更可以问一下太子。” 那宫女抖了抖, 突然伸出手指着温雪儿:“她——她杀人了,我见着她把我的朋友推进湖里,我一时生气,才失了手。” 沈清书不断拍着温雪儿,终于让她起了反应。 沈清书焦急地连唤了她好几声,宫女一直以为沈清书只是好心救路人,不料她们原来是认识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清书心下松了口气, 脸色却一直凝着:“噢?杀人,杀谁了?” “就......就我的朋友,茯苓。” “编, 你继续编。” “我们宫里向来事端多,可我怎料到这人竟然对茯苓下如此狠手。” 沈清书不知她是哪个宫的人,极力抑制住想扇她的冲动:“那就由我来说详细的, 我怀里的人昨日才进宫,今日碰见你把茯苓推到湖里,接着因为你的心虚,她自己也遭殃了,对吗?” 宫女蓦地僵了一下,接着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她杀人了,我看见了,我这就告诉我们娘娘去。 “好啊,你告诉你们娘娘,正好我也借这事和太后唠嗑唠嗑。”沈清书冷笑道。 看起来这个宫女并不知道她的身份,那沈清书只好利用她对未知的恐惧来编造一个自己与太后关系十分不赖的事了,看她还敢不敢恶人先告状。 “太......太后?”宫女迟疑地看向她,“你是太后刚入宫的侄女?” 不会吧还真有这号人物?沈清书有些意外。 沈清书不否认也不肯定;“怎么?要和你家娘娘说些什么?对了,你把人推湖里的时候,有没有被她的指甲挠到?身上可有什么东西被一起带了下去?到时看看,便都知道了。” 宫女惊叫一声,似是无力招架,拔腿就想离开。 却撞上了一个人墙,又摔到了地上。 “今日这身锦缎是新的,你竟敢给我弄皱了。”昭安郡主凝眉指责宫女。 沈清书有些无奈,虽燃郡主重点抓得不好,但总算是来了。 昭安郡主轻蔑着沈清书:“你不是这么软性子的人啊,竟还制不住一个宫女。” “我哪知道她家娘娘到底是谁,不是你让我别轻易得罪人吗?” 昭安凝视着跪下的宫女,想了好一会:“淑妃,淑妃宫里的人。” 沈清书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昭安缓缓捏住那宫女的下巴:“宫中大小纷争从来没断过,我也懒得理会你们如何构陷欺诈,只是今天怎么把沈二姑娘的人推水里了,老实说。” “沈......沈统领的妹妹,”宫女喃喃道,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郡主饶命。” “不是要你跪给我看,去那边跪。” “沈二小姐饶命,”宫女连忙伏低,“我以为她只是个小侍童,为了遮掩罪行才一时起了歹心。” 沈清书知道宫中的事往往一层掩着一层,并轮不到她来升堂,然而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表面平静的湖面,冷声道:“里面的人就等着浮上来吗?” 宫女现了哭腔;“这是主子吩咐的事,奴婢是不敢擅自......” “行了,我不想继续听了。”沈清书看到郡主摆手的示意后立刻明白过来。 昭安郡主出声了:“你去皇后娘娘那里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出来,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是是是,谢过郡主,奴婢这就去。” “我看你不想管闲事的模样,可是怎么又将她赶到皇后那认罪去了。”沈清书问昭安。 “你忘了淑妃吗?”昭安郡主皱眉,“端王的生母啊,如果你不想与端王一脉继续纠缠。这些事还是最好不要管,否则自己也会被卷进去。至于让她去认罪,不过是因为需要有人把湖底的尸体弄上来,否则我这韶华殿都......” 昭安郡主突然顿住了,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景象。 沈清书小心翼翼地帮温雪儿拨开凌乱的发丝,连抱着的姿态都很小心,生怕抱松了便不稳,抱紧了又压迫着她,像在对待珍宝一般。 她俩从最开始到现在,昭安都算是旁观着全程,然而不是这个去救那个,就是那个央求自己去帮这个,极少看见这般真正算得上温存的时候。 昭安郡主心下一沉,突然失去了玩下去的兴致。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有趣。 “行了沈清书,衣服湿哒哒的你不嫌难受是一回事,温雪儿都要冷死了。”昭安郡主转身就走。 “沈清书,你能把那个挪开些吗?”温雪儿醒来时,下意识地指了指旁边的炉子。 “我以为你冷。” 温雪儿拭去额头上的汗:“冷吗?” 沈清书笑了笑:“我以为是虚汗呢。” “对了,你那时躲不开吗?”沈清书神色正经了些。 温雪儿扬起被挠伤的手臂:“我的指甲没她留得长,她倒是一点都不疼,反而是我没几下就被制住了。” 沈清书禁不住叹了口气:“可惜这不比宫外,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横行霸道地给你讨公道,只能咽下这口气。” “嘘,”温雪儿在唇边轻轻竖起手指,“如今不张扬还好,张扬出去你是要惹人来灭我的口吗?” “不不不,少树敌,保平安。”沈清书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当你有危险的时候我还是会不惜豁出一切去救你。 “对了我还没吃东西呢。”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茶坊今日做得最好吃的栗粉糕和玫瑰酥都被我拿出来,偏偏看见你被人按着,我这手不听使唤,它们全掉地了,”沈清书眨了眨眼睛,“但是我能给你重新做一份啊。” 温雪儿眼神凝了凝,勉强地笑道:“我好像......不饿了,真的不饿了。”想起在秋风院时吃过的某些东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茶坊的师傅性子很好,他还挺愿意教人做的......” 温雪儿连忙拉住欲要起身的她,话锋一转:“那个......我们还要在宫里呆多久?” “得看昭安心情,”沈清书想了想,“不过有个还不错的消息,刘学士告假,所以明日不用去学堂,然后昭安说行宫有热泉,一定要我们陪着去。” “热泉?” “是,”沈清书来了兴致,“我想去。” “你们世家小姐不是常去这些地方的吗?” “可和你是第一次去啊。” 氤氲的水汽,沾湿的青丝,白洁的肌肤,这才是她的兴致所在。 温雪儿看清她脸颊浮上的粉黛时,顿时明白过来她在想些什么,不禁嗔怪了一句:“皇家的场合,你收敛些。” 沈清书扫视四周:“这也是皇家的地方啊,你看昨晚我们还不是......” 沈清书的口被捂住了。 ...... 换上轻轻薄薄的一层纱裙时,温雪儿又帮沈清书加了一层。 “这里没有男丁,你紧张什么?”沈清书笑道。 “可是有昭安郡主啊,”温雪儿轻声说,“她性急,若真的动心我怕她直接在浴汤里下药。” “你这么说起来,我还想加多两件。” “会适得其反的。” “你是不是吃昭安的醋了?” “没有的事。” “你说过不骗我的。” “吃了。” “......” 然而昭安郡主见到沈清书时,不过淡淡扫了一眼:“还可以嘛。”并没有想象中的暧昧。 “昭安是不是不对劲?”沈清书跟在后面和温雪儿咬耳朵。 “你还惆怅起来了?” “啊——”昭安郡主突然惊叫了一声,接着便皱眉看着被树枝划破的衣摆。 “郡主,下了水就都看不见了。”沈清书劝道。 “不行,我一定得换。”郡主又急匆匆地回头。 沈清书顺势扯走了温雪儿:“我们去那边的池子看看。” 昭安再回来时,只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池边。 她嘴角微微扬了扬,是你把捉弄的机会留给我的。 然而让她料不到的是,这个身影被自己推下水后,再起来的时候竟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庞,人虽长得俏媚,却一开口就骂人:“你有病啊。” “我——”昭安竟也有被噎住的一天,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勉强想起这位是太后那位刚刚被接入宫的侄女苏静好。 哪门子静好了? 昭安虽理亏,无奈对方态度略嚣张,竟和她吵了起来。 不巧沈清书和温雪儿也正在此时回来,沈清书更是意味深长地身边人说了一句:“我们看来很快可以出宫了。” 温雪儿心领神会:“那我们还是待回那边好了。” 然而两人转身的那一刻,昭安郡主也微微往侧后移了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她眼里的神采被一层惆怅覆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发完结章~ 下本开《长公主她娇蛮不堪》 ——— 评论区曾经有过疑惑,那就是小沈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温这么热烈,怎么说呢,当小沈以一个拥有上帝视觉的局外人来到一个虚拟世界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抓住一个信念和目标,很容易便会陷入迷茫之中。在前半部分里,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直到亲情和友情的慢慢渗透,小沈才真正将自己代入原主,开始变得有人情味。这里没有完美的人物,但有完整的故事~ ☆、第 44 章 眼前人莹透如玉, 身着的一层薄纱微微飘荡在水面上,在雾汽缭绕间,那若隐若现便格外撩人心扉。沈清书按捺不住, 正想去啃啃她耳朵的时候, 发现温雪儿的眼神久久地落在自己的心口上,不禁也低头垂望。 在苏州城留下的伤疤至今还未彻底消退,沈清书虽抹了不少药膏, 可淡淡的疤痕仍是可见。 她扁了扁嘴:“好难看啊, 你看它干嘛?” 眼波流转间, 温雪儿轻轻抬手滑过那道疤痕, 惹得沈清书一阵酥麻。 温雪儿在那里落下一个吻的时候, 沈清书僵住了。 她神思有些恍惚, 而薄唇却微微弯了弯。 “不难看, ”温雪儿抬眸,“一点都不难看。” 只要是有关你的,连伤痕我都会珍视。 —— 沈家主翁主母都快要急死了,这偌大京城竟没一人来向沈清书提亲,正当忧愁着沈清书嫁不出去的时候,不慎从风言风语中察觉到了她和温雪儿之间“过分”亲密的关系,便小闹了几次,然而发觉她依旧心如磐石的时候, 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沈清越一开始还会挡挡,后来为了避免大纷小争,索性把二人挪入了自己的府邸中。惹得沈清书开始连连感慨这日子真是惬意无边了, 却冷不丁被兄长敲打了一下:“连郡主也得听太后的意思去读书,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玩,还让不让人省心了?” “哥哥说过的啊, 只要我开心就好。”沈清书理亏但气壮。 沈清越绷不住,竟笑了出来:“是是是,现在想想你不再闯祸好像已经进步很大了。” “我哥哥是一等公爵,没人敢来惹我,自然也没祸可闯了。” 沈清越先是笑笑,片刻后眼神里却掠上一抹悲伤。 沈清书察觉到他大概是想起沈子岸了,便敛起笑意,认真地和他说:“我日后会听话一些,即使有人来惹我,我也不那么大动干戈地回礼了。” 沈清越揉揉她的头:“不用,你以前怎样现在也可以怎样,我又不是担不起。” 沈清越顿了一下:“说起昭安,她最近怎么极少来寻你了?” 沈清书故作神秘地笑笑:“她啊,被人降住了,降得死死的,当然没空管我。” “……” 乞巧节那日,沈清书本想拉着温雪儿出去玩,蹭蹭这满京城花好月圆的热闹,偏偏又怕兄长独留府中太过孤寂,便命人着手准备佳肴,先留在府中吃完饭。 虽只有三人,可沈清越备了四只酒杯。 沈清书知他心中孤寂,难免常常想起弟弟,不过,总有办法纾解的。趁兄长还未醺醉,她揽出一摞画像,颇为认真地一一展开:“哥哥,这些都是京中未出阁的女子,你好好看看,我觉得吧这个最美,可是听人说这个性子才最温柔......” 沈清书不知不觉中说了一大通,没有看见温雪儿和兄长异样的眼神。 直至沈清书察觉到席间寂静一片,她才疑惑地抬眸:“是不够漂亮吗?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沈清越干涩地笑笑:“明明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这般娴熟地当起媒人来了?这些画哪来的?” “未出阁但已有家室,”沈清书拍了拍温雪儿,“这些全都是我观察出来然后央画师描出来的,不得不说宫中的画师的确厉害,有些画得比真人还好看。” 温雪儿幽幽地看着她:“你去赴宫宴赏花宴茶宴的时候,都在盯姑娘了?的确是盯得仔细啊,这么多张。” “我......”一滴冷汗从沈清书的额边滑下来,“我记性好,就......就看了几眼便能描述出来了,你还别说,这一个个虽长得美,却不够生动。这样说来,这些也不行。” “长得有多美啊?” “娘子,吃点茶糕,我亲手做的,可开胃顺气。”沈清书撇开话题,极致温柔地把糕点拈到她嘴边。 “我没生气。” “是是是。” “可我还是想知道有多美啊。” “这......” 沈清越轻笑一声,负着手踱步出到院子里遥遥望月。 姿态依旧一片沉稳,神色却柔软了许多。 除开空缺了一人……其实这样的日子似乎还真不错。 那就愿我的小妹和她的小娘子年年月月皆如此。 三月后,新帝李怀明登位。沈清书从未想过他会召见自己,她才进入那个宫殿前,翻来覆去地寻思着自己和这位以前的晋王是否还有未解决的纠葛,事实是,似乎没有。 咳咳,好像利用过他扳倒端王。罢了,他不也是受益者吗? “民女拜见陛下。” 李怀明淡淡地瞥了一眼伏低的她,竟低低笑了一声:“起来吧,本就不是恭顺之人,这会倒是在朕面前装起来了。” 沈清书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的,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陛下召见,我还是很荣幸的。” “你要再装腔作势现在可以滚了。” 忍住,他是皇帝。沈清书深吸一口气:“陛下找我是有很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不算,对你而言是。” “我一个无功无过之人,能有什么事?” 李怀明沉吟片刻;“你给我的那几张纸,上面写的都是真的,虽然少了细节,但大体上一分不差。” 沈清书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不会现在要认真追究吧? 李怀明顿了一下:“帮了我很大的忙。” 沈清书试探地问:“那陛下是要——” “你想要个诰命吗?” 沈清书面带惊色,一时不知该谢恩还是该假客气几下。 “不满意啊?” “可......可这不是不符合礼制吗?” “礼制也是我定的,”李怀明淡声道,“况且,苏州城下你和端王的那段博弈,如今在京城早已传开,你名声如今倒也还好。小小的一个诰命不会惹人非议的,况且你是一等公爵沈清越的家眷。” “陛下英明,不是......”沈清书一高兴起来就忘了形,“谢陛下隆恩。” 如今一来,多重身份加持下,沈清书就看京中还有哪个长舌妇敢再嚼她和温雪儿的风言风语。 沈清书又斗着胆问:“陛下,这有晌银吗?” 李怀明看起来被她噎住了,无语了好一会才开口:“有,你很缺钱吗?” 沈清书有些不好意思;“如今都是兄长和我家娘子在养着。” 李怀明竟微微笑了:“是我高估你了,你果然和昭安说的一样没出息。” “昭安又说我坏话了?” “这不重要,既然你当面讨赏了,那我也不能过于苛刻,”李怀明想了想,“赐金银和良宅,如何?本是要赐给沈清越的,可他迟迟不立家室,独身一人,那用得了这么多。” 沈清书笑得更开心了:“谢陛下抬举。” “我封你诰命你也没笑成这样,怎么一说到银子你就两眼发光?” “我家小娘子平日里爱打扮,我得攒些家底,好让她只要喜欢,我都能帮她买下那些胭脂衣裳首饰,想想就就觉得有意思。” “你——”李怀明长叹着走开了,“沈清越家门不幸啊。” 融融日光绵软地铺在宫道上,沈清书走着走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深了些。 突然得了这样的好事,不知道家中小娘子会如何奖励我呢? 一出宫门,沈清书就看见了那个纤瘦的身影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看我新买的唇脂,好看吗?”温雪儿特意抿了抿唇,似是特意迎到宫门来给沈清书看这个。 沈清书故意皱眉:“不好看。” 温雪儿的眼神瞬时黯淡了下来:“你——” “我这就去帮你把整间胭脂阁买下,我们慢慢挑。” “好啊。” “你就不能……礼貌性拒绝一下吗?” “可这是你说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撒花花~ 下本开《长公主她娇蛮不堪》,我们再续前缘! ————— 关于番外会有两个① 温沈的现代架空平行世界 ②昭安 大家按需购买啦 ☆、番外(主角) 沈悦最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 梦到同一个人。 至于梦到什么,嘘——不能说。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残余的暮霭透过半遮半掩的帘子渗进来, 微微驱散了房间内的暗沉。 只木然了几分钟, 她就强制自己拂去不受控制的思绪,随后缓缓换上精致娆艳的晚礼服。 颁奖礼还有半小时开始,可长长的车流却是在以龟速移动着, 然而沈悦不急, 她不过是个特邀嘉宾, 那些意气风发的演员们才是今晚的主角。 “沈总, 再等等, 前面已经在动了。”司机回头说。 “慢慢来, 我不赶时间。”车窗徐徐滑下。 沈悦不过随意地往车窗外一瞥, 脸色却凝了凝。 旁边那辆车的车窗也被滑下,坐着的少女被半暗半明的光线笼罩着,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颚线和半身微微发闪的星空裙。 明明灿若银河,却丝毫不给人张扬的感觉。 沈悦嘴角微弯,不知这又是红毯上的哪朵小花呢? 然而直至颁奖礼尾声之际,沈悦都没有再看见这朵小花。 “最佳女演员就是——《风月》女主角的饰演者温雪!”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调中断了沈悦的瞌睡。 她有些不耐烦地抬眸,却在下一刻怔住了。 曳地的星空裙摆散落在红地毯上,远远看去像一条蓝色的美人鱼。 “沈总, 喜欢这类型?”旁人问。 “这是谁?” “温雪,虽说是个新人,不过这第一部文艺片就让她得了奖, 也算是老天赏饭吃。” “运气加持而已吧。”沈悦轻轻摇晃着酒杯。 温雪转过身来的时候,沈悦手中的酒液倾洒了几滴出来,微微沾湿了杯壁。 她接过擦拭的热毛巾, 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那个身影。 当沈悦彻底看清她的容貌时,手又抖了一下。 这些天梦到的那张脸竟然和台上人一模一样。 若是寻常的梦还好,偏偏梦到你在我身下缠绵。 真是神奇又有趣。 沈悦就坐在第一排,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地觉察出温雪的表情同样也出现了变化,她的眼神似乎在自己这边定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旁人一直想讨好沈悦,便谄媚地问:“沈总,我认识她的经纪人,你看要不要安排安排?” “要。” 偏偏在后来的晚宴上又特别多人过来敬酒,沈悦一直抽不开身。只记得后来醺醺醉醉的时候,被助理接走。 呵,竟又做了那个梦。 沈悦很少有这种睡醒过来身子又酸又软的感觉,如果不是看见枕边人显露在被子外面白皙柔腻的肩膀,她第一反应会怀疑自己被打了。 沈悦并不是什么小白兔,只微微怔了一下,便都想明白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温雪的睡颜,嘴角轻轻扬起。 唉也不是什么小白花嘛,这样就得手了。 沈悦重新睡下去闭目养神,半响后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才缓缓睁开眼睛。 接着对上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 竟有这样的眼睛,纯与欲同时共存,惹得沈悦一时失了神。 “你很主动嘛。”沈悦微一挑眉。 温雪的眼色有些揶揄的意味,只轻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房间。” 沈悦一时不明她语意,又想起今日的行程安排,无暇再调情,便拾起散落在地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 临走前还要嘱咐温雪一句:“昨夜的事我不记得了,不作数,你今晚不如也来一下?” “你的电话一直在响。”温雪淡声道。 [“沈总,您昨晚去哪了?我明明都把您送上车了,不过离开去下洗手间,回来您就不见人了,打电话也不接。” 沈悦皱眉听着助理急促的语气,勉强提炼出了些许信息,问:“不是你把我送到温雪房间的吗?” “沈总,我们什么时候和温雪有联系了?” 沈悦揉了揉太阳穴:“先挂了。” 挂了一个又来一个。 “沈总不好意思哈,那温雪也忒清高了,我都说是沈总你了,她竟然不答应。” 沈悦不想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挂掉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温雪:“我为什么会在这?” “你自己跟着我,还非要进我房间。”温雪幽幽地说。 一抹微不可察的复杂悄悄爬上沈悦的眉眼间,然而她面上还是淡定:“让你的经纪人和我助理联系一下。” “还有,”沈悦回头说,“你本人能来也不错。”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温雪的脸上浮上了微微得意的表情。 “《蓄意接近》这戏给温雪。”沈悦见到助理的第一句话就这样说。《蓄意》这场戏从剧本到前期准备工作都是她亲自把关,十分重视,唯独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演员,不过,如今正好有一个气质契合的了。 助理愣了一下:“不用评估什么的吗?” “给她。” 助理点了点头,继续看行程表:“是这样的,您的同学聚会在——”她突然止住了,略微担心地看着沈悦。 沈悦的神情果然凝住了。 助理暗暗咂舌,瞧自己又忘事了。自从沈总那场大病之后,几近忘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又哪里记得什么同学情谊呢? 沈悦很快恢复如常,摇了摇头:“不去。” 她们效率很快,不过短短一日,就已经敲定了所有事宜。沈悦不禁多问了一句:“温雪本人怎么表示?” 助理迟疑道:“要......怎么表示?” “算了,”沈悦一下子失去了兴致,“没什么。” 然而沈悦心中还是有种莫名的期盼。不过门外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莫非是温雪误解了那句“不作数”的意思? 她十分肯定温雪的确是误解了,否则怎么一直都不见踪影呢。 沈悦又想起了睡眼惺忪时看到的那双美眸,神思恍惚了一会。 美人,大美人。 不对啊,她昨晚都肯受自己摆布了,为什么今晚又不来?欲擒故纵?沈悦想着想着便觉抓心挠肝的,偏偏这时门铃又在响,她开门的时候还略微暴躁:“谁大半夜不睡觉啊?” “我啊。” “温雪,”沈悦的目光沿着她的脸庞一路徐徐落到清晰分明的锁骨,再到柔滑的睡裙,眼色暧昧不明,“今晚准备得不错。” “我就住隔壁,”温雪不咸不淡地用眼神示意旁边半敞的大门,“刚好饿了,想煎个松饼吃,你有香草精吗?” 沈悦倚在门边,既不说进,也不说不借,只是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当红女星深夜吃甜品,这做法有点危险啊。” “如果一天只吃这一顿呢?” “进来。” 明明只是来借个调料,沈悦不知怎的就跟了过去,跟过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小酌几杯,结果酌着酌着就到床上去了。 耳鬓厮磨间,沈悦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契合感。 不算昨晚那笔糊涂账,这便是首次。可为何却有种很熟悉对方身体的感觉? 罢了,行乐时不适合思考。 然而就在她被撩弄得恍恍惚惚的时候,温雪附耳轻道:“你昨晚醉醺醺地回到晚宴上,就说要找温雪,然后一路跟着我进了酒店房间,还记得吗?” “......” 从定妆到正式开拍,沈悦几乎只要有空闲时间都会留在片场亲自把关,当然过程非常顺利,连导演都吃惊她是怎样找到完全贴合角色形象的温雪的。 《蓄意接近》的剧情不算新颖,说的是撒网人以为自己是诱人入套的那个,殊不知入套的那人才是策划者,至于结局,当然是撒网人被入套人反制。 剧情如何不要紧,重要的是演出漫不经心又欲罢还休的感觉,温雪的确做到了。 沈悦觉得温雪天生就适合镜头,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眼波流转间皆有余韵,然而又和妖扬远远沾不上边。 自此之后,温雪不仅是戏里的女主角,也是沈悦家中,床上的女主角。沈悦一开始以为温雪是在用身体置换资源,可是除了《蓄意接近》这一部,无论沈悦给什么戏或其他资源她都不接,却依旧保持着她们之间朦胧不清的关系。 朦胧不清,至少沈悦是这样觉得。 直至有一日温雪眼睛红红地抵着她:“我们是在谈恋爱对吗?” 沈悦怔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点头:“你是我的女朋友。” 温雪很难得会露出这种像孩子一样开心的表情,让沈悦失眠了半夜。 既然温雪认为是恋爱关系,那就是吧。至少沈悦觉得这样说也不赖。然而温雪作为当红小花,除了被潮水般涌来的鲜花与赞誉环绕着,还会不被怀好意的揣测和污蔑缠上,为了保护她,沈悦一方面让人极力压下负面相关,另一方面便是继续着地下恋情。 沈悦一向按规划好的路线行事,而和温雪这段不公开的恋情却充满着不知何时会被镜头曝光的未知中,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贪恋上这种感觉。 暗送的秋波,桌下轻蹭的高跟鞋,镜头前故作的礼节,更让人心神微漾。 不过,竟真能有大方同框的时候。温雪再一次获奖的时候,是因为《蓄意接近》的广受好评,颁奖嘉宾恰好是沈悦。 在镁光灯下,面前的人仿佛染上了一层柔柔的光亮,沈悦不禁有些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暗笑自己始终不如温雪得体,然而余光中看见温雪的手指在轻颤的时候,沈悦才知道原来她也会紧张。 竟又可爱了一些。 在把奖杯稳稳地放在温雪手中时,两人本是应拥抱留念的,沈悦突然改了礼节,选择在她脸颊两边各落下一个轻而不挑的吻。 温雪的耳朵微微红了。 昨晚你可没这么容易害羞的,沈悦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 沈悦没有想到,网友竟这样爱磕粮,就这一幕之后微博上连cp超话都有了。她闲下来也会去刷一刷,嘘,别告诉温雪。 不过沈悦到现在也没有弄懂,当初自己是怎样进到那个酒店房间的? 而且那些梦都是怎么回事?有意思的是,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梦到过了。 温雪有夜晚的工作时,沈悦一人倒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便叫来助理过来谈些事务。 “沈总你是不是没吃饭?” “嗯。” “我下去给你买。”助理从提包中抽出一部手机,随后便出去了。 她拿手机时有些匆忙,包里的一本书顺势滑了出来。 见是一本古言,沈悦一时好奇,翻了几页。 “女主秦洛洛......男主晋王......有些无聊,算了我现在的确无聊,看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悦是小沈的本名 结尾是我皮了,两个世界不会有交汇 预收《长公主她娇蛮不堪》,会继续进步哒 ☆、番外(配角) 自从那天和苏静好在浴池边不欢而散后, 昭安便觉得这人讨厌。偏偏太后给的期限还未到,她仍要留在宫中读书习礼,有时太后传唤, 昭安还得直面苏静好, 于是只能大眼瞪小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一双巧嘴,能把太后哄开心点然后早日放她出宫,不料苏静好却有一副玲珑面, 硬生生把她衬托成了个二愣子, 还怎么提出宫的事? 不过幸好新帝李怀明因为纳妃的事和太后吵了几架, 她老人家的注意力被顺利引开, 昭安得此离宫。临走时她可没忘报仇, 用一支弹弓把苏静好正放得高高的纸鸢射了下来, 然后看着苏静好跳脚的模样。嗯, 舒服了。 再去云仙阁时,迎上来的人只有若若。也是,自从端王倒下后,连兰生儿也不见了。几杯酒下肚,便更觉索然无味。 “郡主今日心不在焉。”若若徐徐停下斟酒的动作。 昭安眼梢间微显醉意:“以前我最爱云仙阁的热闹,现在总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郡主是想兰生儿了?” “……或许吧。” 或许不是吧。 若若也有些惆怅:“你说沈二姑娘怎么不来了呢?我还真喜欢她灌下一整壶酒的模样。” “她啊,”昭安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正和她家小娘子花前月下花好月圆呢。” 若若细细察她神色, 心中了然,笑道:“郡主心里闷,今日不宜饮酒, 还是先回府吧。” 昭安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啊,就是我怕你喝醉了在你云仙阁耍酒疯。” 回府的路上,她突然被一声惊叫吓得停住了脚步。 “你们干什么!”竟是苏静好的声音。 昭安微眯着眼睛看着和歹人纠缠的苏静好, 心下暗叹一声她也是真莽,竟然不带护卫就出来溜达。罢了罢了,莫管闲事。 可是没走几步,像是在被什么驱使一样,她做了一个特定的手势。 潜伏着的暗卫迅速出来解救了苏静好。 这种桥段在戏本中听过不少,她并没有逗留多一刻的兴趣,径直回了郡主府。 昭安第二日是在自己府中庭院处看见苏静好的。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苏静好,你也有低头的一天啊,不过你别太记挂着,我这人心善,无论遇险的是不是你我都会搭把手。” “你说什么呢?”苏静好涨红了脸,“西境新进贡了不少丝缎,姑母太后做完了衣裳帕子,还剩下一些边角料,才让我来捎给你的。” “啧啧,”昭安想要逗弄人的兴致又被她撩拨起来,“嘴硬个什么劲?要知道平日里都是小太监送过来的,承认吧,你就是想来谢我。” “我——”苏静好一时语塞,“早知道我便不帮太后这个忙了。” 昭安轻笑一声,拈起一小张丝缎看了看:“我记得往年的样式还要好一些,说实话,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苏静好下意识地想要夺回丝缎:“既然你不要,我便和太后直说了。”然而她准头不好,竟扯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定晴一看——昭安的衣带。 苏静好脑中一片空白,迅速缩回了手,连连后退几步,却因重心不稳,往身后的池子倾去。 直至池中溅起水花的时候,昭安才反应过来:“你想玩这个早说嘛,又扯衣带又自己跳下去,多劳神。” 苏静好呛了几口水,俏脸上尽是红晕,语气却不甚软和:“你还不赶快拉我上来。” “我得禀报太后,让她来拉你。”昭安嗤笑了一声,然而瞄到苏静好被冷得战栗了一下,片刻后便不动声色地将她扯了上来。 只是苏静好的身子比看上去虚弱多了,换好衣裳后竟连连咳了好几声,接着就开始发热,昭安无奈,只能让人入宫回报,暂留苏静好在郡主府医治一日。 几服药下去之后,病君精神了不少。夜窗如昼,扰得人眼睛更难闭上了。苏静好系上披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寝殿。 苏静好一早听闻昭安好女风,本以为到了夜里能看见一派笙歌景象,不料这郡主府却是静悄悄的。她又走了一会,突然顿住了脚步,又往后折回去,匪夷所思地看向坐在屋顶上的身影:“你梦游啊?” “深夜在我郡主府晃来晃去的人是你。” 苏静好有些内力,蹬上屋顶并不是一件难事,只三两下她就坐到昭安身边:“有什么可看的?” 昭安也不含糊,认真地伸出手指:“西南方向那座最高最亮的是醉仙居,菜好酒好,就是闷了些,虽有姑娘弹唱跳,却不容客人接近。隔一条街的那座,是云仙阁,我们京城最好的花楼,进去之后可是让人连魂都没了,旁边那家吧,百花楼,一般般,无论是酒水还是姑娘,都逊色于云仙阁。” 苏静好怔了一下:“所以你在?” “考虑明晚去哪家。这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呐,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苏静好撞了撞她的手肘:“带我去看看。” 昭安眼神微亮:“怎么?你也喜欢?” “有些好奇。” “不早说。” 昭安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她没想到苏静好的喝花酒真的只是去喝酒,看她撩拨姑娘的模样也不失娴熟,不料在采花前际竟拉着昭安跑了。 昭安:“?” “都是些温软可人的妹妹,郡主你就祸害人家了,”苏静好话锋一转,“我还打听到个个好地方,去不去?” 一炷香后,昭安再次落下悔恨的泪水。这个好地方,竟是......戏园。她一向不喜欢听戏,毕竟没有那么多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很难共情。 然而苏静好威胁她若不陪自己听戏,就去向太后告状,说她今日流连青楼。 好生蛮横。 台上亮腔的时候,四周喝彩声连连。然而昭安还是无法欣赏,便左顾右盼,不经意间看到苏静好的眼神比这烛火还亮。 仔细听听,她竟然还在轻声哼唱。 昭安虽不喜听戏,但宫中娘娘们喜欢,宴席上总会有这样的节目,听得多了也就不难分辨功底好坏了。而苏静好唱的......竟然还可以。 她打量着苏静好玲珑有致的身段,嘴角微微上扬。 倒也不奇怪。 “喜欢唱戏?” 苏静好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是随便唱几句。” 昭安若有所思:“喜欢这东西,但家中认为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你只有到京城才能有机会进这戏园,是这样的桥段吧?” 苏静好这回没有和她拌嘴,而是沉默着。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且听完吧,昭安突然决定不走了。 后来的日子里,郡主府的下人总有些疑惑,为什么郡主在把他们遣出院子后,里面屡屡会传出似在唱戏的袅袅余音。 昭安依旧不喜听戏,只是午后小憩之前,在躺椅上懒懒地坐着,鼻边是香炉的清幽微甜,眸里是眼波流转的粉黛佳人,入耳的是如流水溅玉般的清音,这样的确是惬意,这样想想在郡主府搭个小戏台给苏静好确实不算亏。 然而,前提是苏静好不要开口说话。 “昭安你又打瞌睡,还认不认真听了!” “......” 有没有人能把不唱戏时候的她给毒哑了。 宫中人人都疑惑这苏静好本是太后有意让新帝纳为妃子的人选,然而她和李怀明,不仅相互不搭理,怎么她还老往郡主府跑?昭安一开始也以为苏静好是奔着自己搭好的小戏台而来,只是那夜的一盅酒过后,苏静好竟穿着戏服将她压在身下。 “你以后不要去喝花酒了好不好。”苏静好一改往日风格,竟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不知是酒意或是什么作祟,昭安竟应了一声“好”。 片刻后她补了一句:“我不喜欢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