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炽火》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偏执炽火》作者:紫夭 文案: 阮甘棠一觉醒来,记忆退回到十六岁。没了八年记忆,也忘记了曾掏心掏肺爱过八年的那个人。阮父递上来一纸离婚书,编了个幌子,让她签字。 阮甘棠签得挥挥洒洒,边签边骂:“渣男!” 转眼第二天,看上新晋摇滚主唱颜家涵,开启追星之路。 包下VIP座,请姐妹们一起看颜家涵演唱会。 专机飞巴黎,带众姐妹给颜家涵海外音乐节首秀撑场。 包下海岛酒店,度假偶遇颜家涵。 某人在暗处,无声观看。 只等她演唱会后雨中落单,为她撑伞。巴黎庆功宴酒醉,抱回酒店。海岛派对打人,挺身护短。 阮甘棠:“你谁呀?” ----- 直到梦回梦醒,敦煌壁画下露宿风餐,某人悄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棠棠。”吻如细雨而至,新芽破土,洗净周身泥泞。 阮甘棠亲手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这个男人,不过裙下之臣。 【失忆画家.暴发户骄纵大小姐 vs 偏执克制.名门新贵掌权人】 【两个小孩儿走进对方内心的故事。望喜欢。】 【1 vs 1 婚恋初恋】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咸盐预收《爱过[娱乐圈]》专栏求收藏 ┃ 配角:古言预收《寻欢》专栏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不追了,祝幸福(心好痛) 立意:树立信心,将自己救出事业深渊,再重新去爱一个人。 ☆、厉太太(1)(虫) 黄昏的时候,游轮长长一声鸣笛,正式进入了公海。天幕被落日余晖染得一半暗紫,一半幽蓝。水波迎着残光荡漾,仿若袅娜的梦境。 玻璃房子隔开来海风的湿润,精致清脆的钢琴声飘扬在会场上空,客人们笑声语声,气氛逐渐升温。 厉太太孙敏仪身后忽的“撕拉”一声响,刚刚手里还举着香槟,和艾家太太有说有笑,脸上的表情忽的怔住了。笑声戛然而止,伸手摸了摸后腰,凉凉的一片,慌忙“哎呀”一声惊了出来。 一旁陪着年轻女孩忙去看了看是怎么回事。便见厉太太礼服的蕾丝,不知被什么东西勾出来一个大洞。那破洞的位置不太雅观,出席这种场合的太太小姐们一双双眼睛精明得很,厉太太这回脸面可要挂不住的。 女孩儿动作麻利,手里晚宴包一把捂着那个窟窿,指了指一旁洗手间,又对艾太太笑着招呼,“艾太太,我们得先走开一下。” 艾太太礼貌点头,回头张望了小会儿,又钻进了另一堆太太小姐们的人群里。 孙敏仪十二岁的小女儿厉思琴立着洗手间门口,往外头张望了张望,看着没有人来,溜进来洗手间,又反手将门锁好。 孙敏仪口气里几分焦急:“拍卖会不过就几分钟了,可不能现在走。陆琪,你想想办法。”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女孩儿镇定着,从小包里拿出来针线包,仔细观察了一遍那窟窿的轮廓,干脆从礼服裙边上将镂空蕾丝花边撕了下来,飞快穿插在破洞的位置,织起来一朵平整的银色玫瑰妥妥当当地将那破洞缝得刚好,再在礼服另一边做了个对称的处理。成了另一番的装饰。 “好了!”陆琪勾着嘴角站起来,扶着厉太太手臂让她转身,将刚刚勾破的地方对着镜子。 “还真是。”孙敏仪欣慰着,捂着陆琪的手放不开。“你这双手啊,真是宝贝!我下个月去巴黎秀场,还有两套礼服,你也都帮我做了吧。” 陆琪一笑,“谢谢厉太太给机会。” 厉思琴凑过来,拉着孙敏仪手臂,“妈咪,我刚刚看到,你裙子是有人故意勾破的。” 孙敏仪听着,看了看一旁陆琪,陆琪也看了看孙敏仪。二人脸上写着惊讶,异口同声地:“是谁?” && 天色渐渐阴沉起来,似是快要下雨了。甲板被东主家包了场,客人都进了展厅,游泳池旁便没得几个人了。 阮甘棠光着双脚在池水里晃荡着,一对银色高跟鞋懒散倒在一旁。阵雨要来,湿润的空气里顿时有些冰凉。她实在不喜欢海上的湿暖,趁着一阵阵的凉风来,仰着头,放肆地大吸了几口。 亮着橘色暖灯的玻璃展厅就在身后,客人们还在窸窸窣窣入场,也有人望见了泳池旁边的她。太太小姐们交头接耳地低语,不知说了她什么,她也并不在意。 那橘色玻璃盒子里的音乐好像停了,转而又换了一首她喜欢的。她这才打算入场。脚从池子里拿出来,落在地上,就着暖灯,洁白的肌肤反着金色水光,像是踏着耀眼的火焰。 她远远望见了玻璃盒子里的一幅画,手提起一对高跟鞋便往大门去。红毯两旁摆着青花大瓷瓶,她顺道去触了触瓶身,青花下头还雕刻着纹路,刻板得很。里头插着的那些竹子,跟她一样在海上水土不服,垂头丧气。 保安将她拦了下来,“小姐,您需要衣冠得体才能入场。” 阮甘棠这才回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光光的脚丫子。忙将高跟鞋放去地上,脚狠狠在干净的木质地板摩挲了两下,才踏进了那双银色高跟鞋里。“这样,可以了么?” 保安只见女孩儿一双眼睛晶晶莹莹,脸上写着几丝童气儿,身上抹胸银钻的礼服,衬得她高挑匀称。不穿鞋的时候,像只飘来的精灵。现在,更胜人间尤物。他不觉手心有些发烫,忙侧了侧身,“可以了,请进。” 她很快找到了刚刚看到的那幅画。一旁立着小玻璃牌子,写着画作名字《背影》,出自东主家的画廊,应该是个不出名的画家。 画面里是个男人的背影,一身黑衣立在雪里。 她刚走近了几步,便察觉着有人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那人身形比她高,遮了些光,阴影笼罩着她的身体,地上的影子像被他吞了,莫名有些阴晦。 她本能地往旁边躲了躲,才抬头望了一眼男人的脸。 脸很瘦…脸颊甚至有些凹陷下去的阴影。鼻梁却高挺着,撑起一副明朗的轮廓。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也看了过来,指了指面前的油画:“你喜欢?” 他眼圈下淡淡泛着青色,像是没怎么睡好。眼睛却深邃得很,像要将人解剖透彻似的。阮甘棠被这目光灼得有些不自在,忙挪开了视线,重新看回了画上。才答道:“可怜…” “什么可怜?”男人追问着,脸上写着几分不解。 阮甘棠:“这么大的雪,一个人站在雪里,他不冷的呀?冷得很可怜。” 男人轻笑了一笑,“是挺可怜的。” 阮甘棠听着,这才抬眸问着他,“你喜欢这画呀?” 男人颔首:“喜欢。” “棠棠!”好闺蜜陆琪提着裙角从明光里跑来。“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她看见一旁的男人,脸上神色怔了一怔,忙道,“打扰了,霍先生。”方才匆匆忙忙将阮甘棠拉走了。 高跟鞋不大好穿,阮甘棠走得歪歪斜斜,边问着陆琪,“霍先生?是谁呀?” “还有哪个霍先生?京字号的那个。”陆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倒是显得有些生疏,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厉太太都坐下了。我们快去。” 七人座的小长桌旁,已经坐好两排人。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餐盘儿,堆着香槟和红酒。太太小姐们手里举着酒杯,小甜点装点在面前,秀色可餐。 阮甘棠坐来陆琪边上,孙敏仪主动关爱起来。 “棠棠啊,你去哪儿了?刚刚我和陆琪找了你半天,也没见你人。” 阮甘棠回身指了指落地玻璃外头的泳池,“我在那儿,玩儿了一会儿。” 孙敏仪笑了笑,“你爸爸可是交代过的,你难得病好了出来散散心,你只要开心就好。”说完,又拉着一旁的女人来介绍。“这是艾太太,你怕是不记得了。可总归是要回来的,得好好认识认识人。你爸爸刚来北京的时候,你们阮家的宅子还是艾太太介绍买的。” “艾太太好。”阮甘棠答着话,空空笑着。 桌前又来了人,见着这桌子主位上的人是孙敏仪,脸色刚沉了沉,又急着转回来一张笑脸。“厉太太,这儿还有空位吧?这里离着舞台近,楚昕一会儿是拍卖会主持人,我在这儿帮她占个地儿,空档的时候她好休息。” 厉思琴又拉了拉孙敏仪的手臂,悄声凑去她耳边:“妈咪,刚刚就是她!” 孙敏仪脸色顿时也不太好看了,清了清嗓子,“我们这桌人都满了。刘小姐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我看这里不是一直空着两个位置的么?”刘如君不解。 孙敏仪话里藏刀:“刘小姐和唐小姐都齐大小姐的人。我们这小桌子可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刘如君脸色更急了:“什么意思呀,你?” 孙敏仪笑着,“刘小姐,这会场是有监控录像的。你做过什么,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年岁大了,不太喜欢和心眼儿多的人同桌,累得慌…” 刘如君听得出来这话外有音,却也没虚着,瞥了一眼孙敏仪,又交叉着双手放到胸前:“厉太太可是收到了邀请函的,怎么还穿别家的礼服。今天会场指定的礼服和可是楚昕的Thang''s。心里也没点儿数么?”说着,扫了一圈桌上的其他人,“我看这桌都是没什么眼力见儿的。还要占着个好位置。” “啪”地一声,孙敏仪酒杯落在桌上,差些没碎了。 阮甘棠刚切好的蛋糕,放到嘴边,没拿稳,抖了一抖,奶油粘在嘴边。陆琪忙着给她递纸巾。 “就算是你爸爸今天站在这里,也不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孙敏仪气场起来,颇有几分吓人的。 刘如君确是怯了怯,厉太太圈子里的名声是好的,厉先生很早就去了,一个女人带着一儿一女也生生将厉家扛到了今天。“我…”刘如君不大敢接茬儿了。四周也都看了过来,只好由得厉太太继续。 “刚刚不是挺利的一张嘴么?怎么不说话了?我参加了这么多年的派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可用不着顺着齐家的意思来。几个乳臭未乾的小丫头,订着这样的规矩,就不嫌丢了你们家长辈的脸?”孙敏仪望着刘如君冷笑着一声,“回去我可得好好跟刘锐说说,他养了个好女儿啊?” 刘如君不敢再说话了,拧了拧眉头,再望了一眼那两个好位置,恨恨走开了。 孙敏仪回来桌前坐下,见得阮甘棠脸上的奶油,立刻变回了一张温柔的笑脸。“棠棠啊,这种人呢,不认识也好。” “你慢些吃,啊。” 阮甘棠点点头,盘子里刚刚剥好的海虾夹到孙敏仪盘子里,“敏姨,你也吃。” 会场外头的方向起了动静。一行人正从门外走进来。艾太太拉了拉厉太太,“诶,霍家的人也来了。” 阮甘棠也看了过去。 中年女人一身裸金色的长礼服,走在前头,悄悄扬着眉眼,垂着下巴,气质傲人。 一道颀长的身影,紧随在女人后头,西服妥贴一丝不苟,暗红色的温莎结添了几分柔情,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样,冷漠又漂浮。 隔着太远的缘故,方才青色的黑眼圈是看不到的,脸颊的瘦削,这样远远看来也只是刚刚好的程度。 阮甘棠认得出来,不就是刚刚陆琪喊过的霍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拉! 棠棠和松松的故事,求个收藏呀~~~ 【下本咸盐写:《爱过[娱乐圈]》——顶流cp互撩日常,求预收:】 【文案:】娱乐圈两大顶流阮嘉鱼和陆北风结婚三年,聚少离多,一朝听闻对方有了新欢。两人纷纷释然表示理解,那就和平离婚。 然而经纪公司手段强硬,未免阮嘉鱼的流量受离婚负面影响,经纪公司给阮嘉鱼出主意:艹个深情人设,甩锅给陆北风。 于是,阮嘉鱼单方面发了手写稿件,揉皱的纸上隐隐透着泪迹:【同车路尽,来者可追,愿安好。】 再配上当初陆北风求婚用的鸽子蛋的照片,背景是刚签约好拍卖协议。 不出意料,稿件登顶热搜,粉丝们纷纷表示心疼。 【婚戒都拍卖?肯定是@陆北风V那个渣男辜负了wuli鱼鱼!】 【呜呜呜呜鱼鱼不要伤心,妈妈爱你。】 【赶紧卖了,好换下一个。】 【字好好康,瑞思拜。妈妈爱你!】 一小时后,@陆北风V跟着发文:【呵呵,正在拍卖婚房!】配图是两人山顶豪宅爱巢。 热搜顿时炸锅,两方粉丝热议之下,达成共识,两条热搜合二为一登上顶榜:【爱过。@阮嘉鱼V @陆北风V】 一朝直播综艺,阮嘉鱼挽着自家小鲜肉的手,扶了扶墨镜。陆北风身后跟着女友小助理,接过来温情牌保暖杯。 阮嘉鱼先开了口,“前老公还是那么帅。” 陆北风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小鲜肉:“是你眼光不怎么样。” “……” ---- 当天下午,阮嘉鱼被陆北风堵在镜头看不见的墙角:“我和那个小白脸,到底哪个好?” 阮嘉鱼:“老…老公…我的收音还没关…” 【旧情复燃梗,不算破镜,单纯冷淡了。重圆,圆圆满满,欢乐可爱。】 【作者苦大仇深写久了,想随便放飞系列】 【文案已上传微博留档,不欢迎碰瓷融梗,09/23/2019】 ☆、厉太太(2)(虫) 陆琪神色慌张地挡住了阮甘棠的视线,拉着她回来桌前,“棠棠,你喜欢吃虾的,多吃一点。” 厉太太端起手里香槟,碰了碰阮甘棠面前的酒杯。“没你爸爸藏的那些酒好,可还算是可以的。你试试!” “好。”阮甘棠吃了口虾,又尝了口红酒。背后,霍家一行已经隔着两张桌子坐了下来。 唐楚昕走上了台,礼服和妆容精致得体,先宣布了今天齐瑜生日会所有拍卖的收入,将捐给齐家在非洲的贫困儿童救助基金,又请了齐家老爷子致词。作为主角,齐瑜站了起来,和宾客们示意道谢。一干礼节结束,拍卖官才正式上了台。 第一件拍卖品,便是那副《背影》。价品起拍不高,不过二十万。 拍卖刚刚开始,场子还没热起来。太太小姐们交头接耳,谈论的多半也不是画作,而是东家里短,西家里长。唐楚昕见得无人出价,忙给坐着后排的刘如君使了个眼色。一早说好了的,如果冷场,总该有人来抬气氛。 刘如君不大情愿举了举手里的价牌,“二十五万。”心里却打着鼓,如果真没人叫价,便当做是她给齐大小姐孝敬的了。 陆琪被孙敏仪叫了过去。 “一会儿找着机会带棠棠走吧,霍家的在,她就别在这儿参合了。她不是喜欢那个摇滚主唱吗?等拍卖会完了,你直接带她去派对就好。” 陆琪点点头,“知道了,厉太太。” 两人再对了个眼色,便听着一旁阮甘棠开了口:“三十万!” 刘如君总算松了口气。 前排位置里又有人加了价:“四十万。” 孙敏仪眼力利落,一眼便扫见那边抬价的人。皱了皱眉头,又督促着陆琪,“劝劝。” 陆琪坐回来阮甘棠身边,直挽了挽她的手臂,“棠棠,你怎么叫价了啊?” 阮甘棠望着台上那副画,目光有些挪不开。“画廊里刚好有个空位。我想买回去,挂在那里。”话完,又对拍卖官抬了抬手。 拍卖官:“五十万。” 没等三秒,方才喊价的地方又直抬到了六十万。阮甘棠见被追得紧,这才微微翘起下巴,往那边看了看。 男人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灰色西装笔挺,年纪不长,却一副少年老成。隔着他身边的软座里的,便是刚进来的“霍家人”。 她一觉睡醒便不记得了八年的事情,记忆还停留在和爸爸刚进京城的时候,那年她十六岁。眼下便也不知道这霍家人是什么来头。心里无所敬畏,便再抬手加了次价。 陆琪没拦得住,只好再劝:“你和霍家的人争什么呀?阮伯父给的生活费,准霍霍两下就没了。” 陆琪话还没落下,那边的金丝眼镜直接开了口,“一百壹拾万。” 阮甘棠刚刚抬起倔强的小手,只好脆弱地收了回来。一百壹拾万,不多不少,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阮爸给的,用来在名媛圈里打点生活也好,经营她开在东街的画廊也好,在这圈子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这幅名不见经传的油画价格叫到这份儿上,是直接端了她老底了。 “啧啧…”陆琪拉着她靠回去椅背上,“我说了吧。” “当省了一笔了!” 阮甘棠恨恨,“欺负人…” && 隔着两桌的坐席里,金丝眼镜小声回着的话,“霍总,阮小姐,没有再加价了。” 霍乔松左手在唇间摩挲着,他手背上有道深疤,外人看了总有些触目惊心。嘴角笑意刚刚一闪,又沉了下去,“额度不够了。” 有人在他软椅扶手上轻点了点,舒婧微微侧脸过来:“还和她闹什么?都离了,就往前看看。” 霍乔松扫了眼女人,直戳着她的痛处说:“乔楠在欧洲的生意总不见起色,舒姨该多管管他那边。我的事情,不劳您费心了。”说完,又望向台上那副《背影》,吩咐着一旁的金丝眼镜,“王杨,去办手续。” “好的,霍总。” 等王杨走开,舒婧才叹了口气,“再怎么,在你秘书面前也得给我几分薄面。离婚的事情在你爸那里,我还是帮你说了好话的。” “知道了,舒姨。”霍乔松答得轻松,不是什么大事儿。 拍卖会继续,他却失了精神。靠进去软椅背里,食指摩挲着鼻梁,恍惚片刻。 时隔半年,阮甘棠回来了。 她分明还有些瘦,没养好。阮明瑞看来没怎么照顾好她。那身银白的礼服很衬她,可太单薄,容易着凉…那双眼睛更好看了,没有了他,干净了不少。 “霍总,已经办好了。”王杨从后台方向回来,交代着。又 说,“齐旭现在在三楼酒吧,您看要不要过去?” “走。”他起身,手捂着西服中扣。四周投来目光,有的跟着起身微微示意,有的小声怯怯相议。他扫了一眼旁边,刚刚和他较劲儿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 && 甲板三楼全海景酒吧,被人包了场,只一张顺着船头方向的台位,点着三盏温色灯火。 齐玉山手里的文件直扔在了台面上,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啪”地一声,一旁服务员端来的清水都忽的一颤。对面齐旭拧着眉头,怯怯往后躲了躲。“爸…霍乔松刚跟您说什么了?霍家不会是想独吞了北岛的项目,他做梦。” 齐玉山一双鹰眼落在齐旭身上,压着气,声音沉得瘆人。“岚山重工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是拿下来了的?既然丢了,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我哪儿敢跟您说啊。正想法子收回来呢!”齐旭絮絮答着,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 齐玉山沉声哼气,扫了一圈四周围着的大小秘书,给窝囊儿子留了三分面子,没再问话。却拎起一旁大秘书郑毅,“霍乔松什么时候到?” 郑毅恭敬着:“齐总,霍乔松刚刚还在大小姐的拍卖会上,拍了一幅画,办完手续就过来了。” 齐旭一旁小声絮叨:“瑜瑜自作主张请他做什么?还拎不拎得清了。”话还没落,一眼扫见齐玉山狠辣的目光,忙收了声响。便见霍乔松从酒吧门口进来。 秘书王杨在前面领路。 霍乔松走来,直在齐玉山对面沙发坐了下来。“齐伯父,好久不见。身体可还好么?” 两人不相近的年纪,却有着相似的气场。 齐玉山方才还挤在一处的眉眼,顿时散了开来,演技自然,表情到位。“乔松啊,赏脸了。还是我们瑜瑜面子大。” “身体啊,还是老样子,你爸爸知道的。总没得以前好了。” “他在新西兰度假,惦记着您的胃口,正安排人空运些牛排和刺身回来。等到了,我让人给您送去府上。”霍乔松说着,目光在桌上文件上一扫而过,又听旁边乔旭不敢作声。他只笑了笑,“听说一会儿齐瑜还有表演,您可要下去看?” 服务员正来问着,“霍先生,想要喝点什么?” 王杨拉着人走开,小声嘱咐了上哪个牌子的威士忌,加冰还是加水,才回来霍乔松耳边回了话。 齐玉山打着太极,继续周旋。问候起霍启炎,再提了提舒婧,乔楠欧洲的生意怎么样,在那边还适应么? 服务员上了酒水。 霍乔松不紧不慢,齐玉山问什么,就答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久了就容易乏。 目光偶尔飘去窗外,舞台搭在甲板上,乐队已经在调音。他忽的扫见那个银白色的身影,刚才的高跟鞋,换成了银色长靴,额上多了个羽毛发圈,彩色的。同款羽毛小包斜跨着,远远地,像只从森林里闯出来的精灵。 他暗自叹息,无人听见。 对面齐玉山好不容易漏了底,“乔松啊,我听他们说,你们也在跟北岛项目的人接触了…” 他收回来精神,一双手肘磕来膝盖上,俯身到了茶台前望着齐玉山,“齐伯父眼光向来好,您看上的项目,总不能差的。” && 甲板上,海风劲道儿混着水汽,鼓吹着舞台旁化妆间的窗帘,吱啦啦直响。 厉思琴举着小镜子,打理着齐刘海,又左左右右望了望镜子里和阮甘棠同款的羽毛发圈。看不太到,只好抬手拉了一把旁边的人,“甘棠姐姐,你帮我看看,歪了没有?” 阮甘棠认认真真打量着,抬手理了理她的发圈,又顺势拨了拨她的羽毛耳环。“好好的。” 厉思琴笑起来眼睛迷成了一道长缝,“甘棠姐姐,我们去找嘉涵哥哥要签名吧!” 阮甘棠有些担心:“就要演出了,会不会打扰他们呀?” “等了好久了,也没开始。”厉思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拉着阮甘棠的手晃着:“Hyper才不会要弄这么久,肯定是在等齐瑜!去吧去吧,不会这么巧的!” 陆琪一旁笑了笑,“是呀,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这么多人等了快一个小时,你一去要签名,就要开始表演了?那你可赶紧去要把,这海风吹得腻死了。早点开始的好。” “好呀。”阮甘棠这回答得干脆,拉着厉思琴便往舞台上凑了过去。 她胸前有道疤,下雨的时候偶尔会疼。听阮爸说,是几个月前那场车祸的时候留下来的。疼的时候,她就听Hyper乐队的歌,她喜欢那些歌词里的力量。 ☆、厉太太(3)(虫) 两人捧着小本本,找着台上键盘、贝斯、鼓手一个个签了过去。临到了颜家涵侧身旁,阮甘棠便有些怯了。厉思琴拉了她一把,“走啊,甘棠姐姐。” “你先去。”阮甘棠支开了她。 隔着小半片的舞台距离,阮甘棠远远看着厉思琴跑了过去。颜家涵接来厉思琴手里的纸笔,抿嘴笑着,给她签名。 他演出的时候都是带妆的,明明一双细长秀丽的眉眼,偏要画上浓重的油墨颜色。好在,画上了也是好看的。像是年轻骑士披上了古老的盔甲,舞台上化身成强大的神灵。 “甘棠姐姐,到你拉!”阮甘棠再被思琴戳了戳,深吸了口气,抿着嘴角走了过去:“家涵,能不能帮我签名呀?” 颜家涵笑了笑,大方接过来纸笔,“你的名字?” “棠棠。”她答着话,目光只敢落在他手里的小本子上。看他落笔字迹俊朗有力: 【棠棠加油!——颜家涵】 她暗自高兴。接回来自己的小本子,又从包包里拿出来一盒薄荷糖,特地准备的。“保护嗓子的。” “谢谢。”颜家涵刚接了过去,旁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小跑了过来。 “家涵,齐瑜那边还要半个小时。只能麻烦你们再等等了。”跑来传话的是唐楚昕,边说着,边指着那边齐瑜化妆间的方向。 颜家涵拧眉,抬手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演出前为了保护嗓子,声音温和:“我们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按照合约,表演到十点结束。如果齐小姐再不来,到十点我们直接唱完开场曲目就结束。不等了。” “这…”唐楚昕扫了一眼旁边的阮甘棠和厉思琴,面子有些挂不住。 颜家涵解释道,“鼓手老师年纪大了,签约到十点就是为了照顾他早点能回去休息。你再去跟齐小姐说说看。” 唐楚昕脸上为难,叹了声气,“那,你们再等等。我去跟她说说。” && 十点,颜家涵带着乐队准时开演。台上却没有齐瑜的影子。台下太太小姐们还在讶异。 “听说齐大小姐要亲自开趴演出的,怎么不见人啊?” “会不会是,一会儿开演了才上来。” “对对对,应该是安排好走位的。” …… 音乐声一起,还在化妆室里给长腿打高光的齐瑜才紧张起来。问着化妆师,“外头怎么回事儿?” 唐楚昕匆匆外头赶回来,“瑜瑜,等不了了。他们开始了!” “你怎么没和他们说么?再等我十分钟!”齐瑜不满起唐楚昕来,“真是的!什么事儿你能办好?” 唐楚昕冤屈得很:“刚刚人家就说了,十点准时的呀。我说什么都不管用。要不瑜瑜你赶紧上台吧!” “腿才修了一边,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齐瑜催着一旁化妆师。又将唐楚昕支去了外头,“你去,你再去跟颜家涵说说。我加钱还不行么?” 鼓声一起,现场渐渐兴奋了起来。贝斯打着底调儿,键盘做小号声部一加入,舞台顿时燃爆了。唐楚昕在台下喊着,无人理会。她发现场面已经完全失控。灰头丧脸回去,却又不敢进化妆间。 齐瑜听到舞台的音乐声,早就自己出来了,狠狠盯了唐楚昕一眼。“你以为自己真有什么用么?” 音乐声太大了,唐楚昕几乎听不到齐瑜说了什么,只觉得有把葫芦在闷响,闷得她脑袋里起了瓮。 阮甘棠在台下玩儿high了,第一首歌就是她最喜欢的《新芽》。拉着一旁思琴和陆琪一起,原来她是会一些舞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过。 忽的有人过来拉着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那人在她耳边轻问,“你会不会唱这歌?”声音是颜家涵的,她心跳猛地快了一倍,那双烟熏着的眉眼就在眼前,他身上的气息像疾跑的猛兽,被音乐带动着,一起一伏,有热血涌过。 阮甘棠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只好问了句,“什么?”话出口,她便后悔了。她听明白了,这首《新芽》她听过无数回的,怎么就“什么”呢?万一家涵不高兴了,再拉一个人来问怎么办? 颜家涵再问了一遍,这次语速却放慢了,“《新芽》,你会唱吗?” “我会!”像是抓住了高抛来的橄榄枝。 颜家涵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话筒,递到她手上。“我Solo完,空白的时候进。” 说完,走了。 阮甘棠在舞台上立着,看着台下跟着鼓声跃动着的影子,忽的觉得有些单薄无助。眼前却闪过刚刚颜家涵给她的签名:【棠棠加油!】 棠棠,你要加油! 颜家涵的吉他Solo传入耳膜,张扬地,炫技的,再熟悉不过的一段旋律。她定了定神。吉他Solo结束的时候,鼓声、贝斯也都停了,全场都安静了。 她握起来话筒,那句歌词于她心中早就烂熟。生病的日夜,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将我粉碎,埋进泥啊,被土地滋养成了新芽。” && 三楼酒吧里,齐玉山正在兴头上。就着两杯威士忌,血气有些起来了。直说着年轻的时候和霍起炎是拜过把子的,一起当过兵,一起下过海。忽而几分苦情,那些年大家都不容易,可不是熬过来了,才有今天的霍家和齐家… 霍乔松面色平和,持着威士忌酒瓶给齐玉山添酒。有人底牌都输光了,只好卖弄人情。他做人晚辈,礼数到底是要做齐全,省得他们闹起来,那不好看。 楼下表演已经开始了,齐玉山却没有要下去观赏女儿演出的意思。音乐声隐隐透进来玻璃里,霍乔松也只是有所耳闻,去年蹿火起来的乐队Hyper。他暗自觉得,金属根系的摇滚和齐家的气质并不匹配。 说起来齐家的重工项目,齐玉山言辞更加恳切了些,什么全靠着那一方生意支撑着。这个如果不稳当,那跟股东们不好交代的。 霍乔松并非没得同情心,只是两年前他刚上任霍氏的时候,齐玉山给的下马威至今记忆犹新。他这个人没什么好的,学东西快,齐玉山给他上过的课,直到现在,还是颇为受用的。 他有些惦念着楼下那抹银白色,偶尔扫过去的时候,便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台上。音乐忽的停了,隔着玻璃,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句歌词从她嘴里唱出来,让他手上旧疾有些发作,摩挲着自己的鼻梁微微颤抖。 王杨见状,忙让服务员倒着清水过来,西装内口袋里掏出来药瓶,清脆脆倒出白白两颗药片,递到了他面前。 霍乔松颤着手接过来药片,捂进嘴里,就着白水吞了。才继续搭着齐玉山的话。 楼下舞台上刚表演完,台下就起了动静。他看到银白色被保安围在了中间,有些推推攘攘。 “乔松啊,岚山的项目你可不能这么办你齐叔叔,该得留给我们条退路的。”齐玉山亮了底牌,霍乔松却喊着王杨过来,指了指楼下舞台。 “你去看看。” 齐玉山也注意到了楼下纷争,见王杨走,当着霍乔松的面儿,捉来身边秘书,“郑毅,你也跟去看看。不要让人为难了阮小姐。” 霍乔松这才俯身过来,左手撑膝盖上,带着疤痕的左手去翻了翻桌上的文件,说,“我们在重工板块也不缺岚山这一角,就让给齐叔叔吧。” 齐玉山好生陪着笑,“就说了,乔松是通情达理的。” 沉默了大半个钟头的齐旭,这时凑了来,直乐呵,刚要说什么,便被齐玉山一眼瞪了回去。 && 从舞台上冲下来,阮甘棠直去抱了抱陆琪。“你快捏捏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琪无奈笑了笑,“行了、知道了、你家爱豆翻了你的牌子。姑娘们都嫉妒死了。” 思琴拉着她的手,“甘棠姐姐太幸运了叭?”说着撅了噘嘴,“怎么家涵哥哥没找我呢?诶~” 思琴话刚完,身后有高跟鞋的声响。 “阮甘棠!” 唐楚昕一脸焦灼着,带着一行保安从人群中插了过来。“齐家没给你邀请函?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琪直将阮甘棠拉去了身后,“我们是和厉太太一起来的。你们,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厉太太?”唐楚昕四周围看了看,“厉太太人呢?” 厉思琴往前挺了挺,“妈咪去找齐老太爷说事情了。我能作证,甘棠姐姐刚刚病好,妈咪说带她来散散心的。” “哦?”唐楚昕摊开一只手来伸到厉思琴面前,“那,厉太太那边的邀请函呢?” “我…”唐楚昕咄咄逼人,四周太太小姐们小声议论,思琴不过十二岁,已经有些急了,“我们来看表演,谁会带着邀请函在身上?上船的时候不是都验过了?” 陆琪忙又护着思琴,对唐楚昕道:“思琴还小,你说吧,想怎么样。” 唐楚昕笑着,“哦,没得邀请函。那就只能请阮小姐和陆小姐去楼下平民舱另外找房间了。” ☆、厉太太(4) 陆琪:“我们是有邀请函的,凭什么赶我们去下舱?” “齐家可是要店大欺客?想请人来就来,一言不合就赶人走?” “店大欺客?”唐楚昕直将话挑明了,“这是谁的生日趴,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请乐队来,难道是让她阮甘棠出风头的?既然是来做客的,你们把东主往哪儿摆?” 思琴声调几分稚嫩,直对唐楚昕喊话:“明明是齐瑜让大家等那么久,嘉涵哥哥也等那么久,才拉着甘棠姐姐上去的。” “上回Hyper跨年演唱会的时候,也是这样和粉丝互动的。要不是齐瑜她自己迟到,嘉涵哥哥才不会这样。” 唐楚昕冷笑了声,插起手来,“总之,没得邀请函的客人,这里是不欢迎的。阮甘棠、陆琪,你们自觉一点儿,如果自己收拾收拾去下舱,我就不让保安他们动手了。” “她们是我的朋友。”男人声音从人群后头传来,“实在需要的话,Chris现在可以回房间拿邀请函来。这次演出,我经纪人和助理都跟没来,所以我带了两个朋友一起来。” 看到说话的是颜家涵,人群顿时掀起一轮新的嘈杂。 唐楚昕收敛了几分,脸上疑惑着:“你们是朋友?” 颜家涵墨色眉眼在阮甘棠三人身上扫过,淡淡点头,“对。朋友。” 唐楚昕正犹豫着,啪嗒啪嗒高跟鞋声又从人群里插了进来,刘如君小跑来唐楚昕身边道,“楚昕,瑜瑜说,Hyper演出已经结束了,合约也到时间了,请他们也去下舱。今天船舱位置有些紧张,他们的房间,还有别的客人要用。” 颜家涵面上顿时也有些挂不住。他见不得粉丝因为自己惹麻烦,所以过来帮两句,没想到东家连他也刻薄起来。 唐楚昕得意几许,“那就请Hyper带着你们的朋友,一起去下舱吧?还用保安送送你们吗?” 太太小姐们偷笑的偷笑,小议的小议。 “看来真是得罪了齐大小姐了。” “这乐队也是,怎么能和齐家对着干?” “阮家这位好像生过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不好。” …… “那我们走吧。” 阮甘棠声音干干净净,从陆琪背后站了出来,看着对面颜家涵。 颜家涵难得咧嘴笑了笑,“也好,走吧。” 陆琪跟着她,故意大声说给唐楚昕和刘如君听的,“齐家的局我可是不敢再来了。” 思琴忙跟了上来,“我和甘棠姐姐一起走。” 人群里艾太太见状,忙一把将思琴拉回去自己身边,“思琴啊,这可不行,一会儿厉太太出来要找你的。” 思琴嘟着嘴,望着阮甘棠和颜家涵,“甘棠姐姐,我一会儿去找妈咪来跟她们说理。” 唐楚昕阴阳怪气着,“还是下头平民舱舱适合阮甘棠,反正,她也是从那儿来的。” 阮甘棠的脚步顿住了,转身回来,看了看唐楚昕和刘如君,又扫了一圈太太小姐们。她从小地方来,刚来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这样的闲言闲语。这圈子里法则不二,势利,认钱认权不认人。要搬回来脸面,是要花些本钱的。 唐楚昕莫名怯了怯,刘如君也是。太太小姐们声响都小了一圈。 阮甘棠对着人群道:“我想请大家去看下个月Hyper演唱会。嘉涵过生日,多些人给他庆生。” 太太小姐们议论声又起了。 阮甘棠接着道,“过两天,你们来东街画廊来找我拿VIP门票。” 人群里几个涵粉窜了出来,“阮小姐东街画廊什么名字?改天我去逛逛。” “我还刚好要去买下个月Hyper演唱会门票给嘉涵庆生呢。VIP前排太难买了。” “东街311号,院子门口有颗柳树那家就是。”阮甘棠答得定定。 又有两个太太小姐站了出来,捂着阮甘棠手臂,“棠棠啊,看你身体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改天就去东街看看你啊。” “嗯。”阮甘棠不记得人名,只好一一点头,大概也是阮爸的熟人吧? 唐楚昕见不得她风光,恨恨嗤了一声,“暴发户!” 陆琪听到了,直顶了上来。“暴发户想请大家看演唱会,您有事儿?” 唐楚昕白了她一眼,没再出声。太太小姐们捂嘴憋着笑。 正要走了,后头又来了一波人,两幅眼镜。 金丝眼镜直走来阮甘棠身边护着,黑框眼镜走去和唐楚昕交涉:“唐小姐。” 唐楚昕认得出来,这黑框眼镜是齐玉山身边的大秘书郑毅。“郑秘书?你怎么来了啊?” 郑毅意会着现场气氛,阮甘棠该是没讨到好处,只好将主子的意思说明了:“齐总说,阮小姐是贵客,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唐楚昕顿时语结,目光投去舞台旁边正和太太小姐们说话的齐瑜身上。齐瑜见得郑毅来,远远扫了她一眼,便转身回去化妆室了。没了救命稻草,唐楚昕顿时弱了下来。刘如君也往后退了退。 厉思琴从艾太太手里挣脱出来,直冲去郑毅面前。 “她们要赶甘棠姐姐和嘉涵哥哥去平民舱,说甘棠姐姐没得邀请函。嘉涵哥哥表演结束了,今天船舱房间紧张要给其他客人。” “太欺负人了!” 郑毅看着唐楚昕脸色,又望了望化妆间的方向,叹了声气,折回来阮甘棠面前。 “阮小姐,都该是误会,齐总请您在这儿好生住着,不用挪动了。” 金丝眼镜也跟着道,“您去不得下舱,再不济了,霍总的秘书们也能腾出来两间房的。他们挤一挤不要紧,您得好生住着。” 阮甘棠一头雾水。她怎么就成了齐总的贵客?还被霍家的人护着的?她拉着陆琪本能往后退了退,陆琪直挡着她和金丝眼镜之间。“不劳烦霍总了,我们还是自己行动好。” 阮甘棠望着郑毅,指了指颜家涵,“那他们呢?” “这…”郑毅犹豫着,“这个齐总倒是没交代他们。” 阮甘棠看了一眼唐楚昕的怂样,干脆落井下石:“那,我还是回去平民舱住好了,反正我就是从那儿来的。”说完,直拉着陆琪便往楼梯的方向去了。颜家涵领着乐队,大包小包也跟了过去。 郑毅拧着眉头,无奈看了看旁边的王杨,又盯了一眼唐楚昕。只好转背回去了。 && 三楼酒吧里,一场持久战的谈判将将结束。 齐玉山收回岚山重工,霍乔松占据北岛项目高地。各有割舍,却又各得其所。只齐旭满脸写着不高兴,北岛招标,圈里够实力拿下的只有霍家和齐家,原本齐家还打算着怎么和霍家分这杯羹,如今为了收回岚山重工,只能全盘奉上。 霍乔松得胜而归,精神更醒了几分。继续拉着齐玉山问候起来叔母,再问问南边靠海的项目。有人输了生意,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总得还人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下回见面好说话。 只齐玉山精力已经渐渐末了,有问难答,力不从心。一旁齐旭帮着说着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霍乔松看出来父子两人状态不佳,却没得想放人走的意思。“散了”,这话得由长辈齐玉山来说。 王杨和郑毅一同回来。 王杨先去霍乔松旁交代着。他年岁不长,可秘书当了七年,分寸把握得好,明明该小声说话的,却故意让齐玉山父子听着:“霍总,阮小姐被赶去下舱了。没能留得住…” 霍乔松眉间不悦只是一闪,抬眼望去对面齐玉山。没等他开口,齐玉山直问了郑毅,“怎么回事?” 郑毅话说的中正,“该是和大小姐的人起了矛盾,她们把人赶去下舱了。连带着一同来的陆家小姐,也走了…” 齐玉山的精神已经管不起来这事儿了。只当着霍乔松还在场,作势训诫了几句。 “瑜瑜这脾气啊,是被老太爷惯的,也不分场合,主人家的身份,和客人较劲儿,脸面都不要了。” 郑秘书点头合腰,无声答应着,当是帮大小姐听训了。齐玉山隔空训话一出表演完,又嘱咐着郑毅,“你去把人请回来。说是我亲自要请的。” 郑毅却是为难了,“齐总,刚刚已经这么请过了。” “只是阮小姐说…” 齐玉山不大耐烦,“说什么?” 郑毅才接道,“阮小姐说,她是平民里来的,就回平民舱里去了。” 齐玉山听得脸有些发绿。 阮甘棠爸爸阮修远从小地方来,可也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阮家圈子里说不说顶富贵,可也算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他刚刚得了人情才拿回来岚山,这下又被阮甘棠拿了脸面,只好对对面的人笑着,“乔松啊,这也不是我不给她做主,着实是她不大想给我们面子啊。反正都离婚了,要不,就算了?” 王杨却接了话,“阮小姐也不是平白无故就不给面子的人。平民舱这话,该是有人说她在前了吧?” 齐玉山狠狠扫了王杨一眼。王杨只好退了退。 霍乔松也轻斥了王杨句,“齐叔叔明眼在看,都知道的。” 王杨更退去了一旁阴影里,霍乔松方松了口,“人都走了,这回就算了。毕竟夫妻三年,该照应的还是照应着。齐叔叔以后也得给我这份薄面。” 齐玉山起了身,“那是,这回都是瑜瑜的错。等一会儿见到老太爷,我再跟他老人家说说,可不能这么惯着了。” “这也不早了,乔松你啊早点休息吧。我还得看看老太爷去。” 再是几句嘘寒问暖的话,霍乔松把齐家父子送了出去。方才回头来,问着王杨。“她真的去下舱了?” ☆、厉太太(5) 游轮下舱四楼露台餐厅。 时间不早,客人寥寥无几。靠着海边上的六人小桌上,哄地端起杯子来祝酒。“演出顺利!”笑声顺着海风荡漾着去了远方。 杯落,贝斯手Chris操起夹子给大家烤肉,键盘姜许还戴着发烧耳机,里头音乐没停,独自在角落里,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夹着一筷子泡菜往嘴里塞。 阮甘棠缩在藤椅里,捧着一双胳膊,看着脚下海面。 船侧身的灯光,洒了些许在船底浪花上,荡漾出一波接着一波白色的影子。手指捏着腕儿上的彩色羽毛镯子,不是真的羽毛,搪瓷的,在画廊里自己做的。摸着上去薄薄暖暖的,触感有种莫名的亲昵。 服务员送上来拌菜沙拉,油醋还撒在面上。颜家涵接了过去,拌好均匀了,用沙拉夹子放来她和陆琪盘子里。 阮甘棠直将盘子往他前面推了推,“谢谢…” 对面颜家涵的目光落在她的羽毛手镯上,嘴角抿出一弯弧度:“发圈、耳环、手镯,都挺好看的。” “嗯…”她捏着手镯的手不觉紧了紧,“是你们老专辑封面上的灵感,自己做的。” “彩翼?”他早看出来了。《新芽》就是专辑《彩翼》里的第一首歌。刚刚才会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她。 阮甘棠点点头,试探性地望向他眼里,又很快躲开。“我和思琴都是你们的粉丝。很铁的那种!” 颜家涵笑了笑,举着杯子来碰她的:“幸会,粉丝!”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拧了拧眉头,又挂掉了。游轮没得什么信号,该是用的不太灵光的公共wifi。 “又是老纪啊?”Chris试探着。 “嗯。”颜家涵点点头。 “老问什么?这种活儿他就不该接,谁知道这名媛圈子,大小姐这么难伺候?”Chris说完才觉得不太对,扫了一眼对面阮甘棠和陆琪,赔笑着,“嘿嘿嘿,也…也分人的。这两位姑娘多好?那姓齐的,真不是回事儿!” Chris烤好的肥牛,滋啦冒着热气,先夹到两个女生碗里,才分给颜家涵和姜许,笑着:“就这破事儿,客户不守时我们提前演出也不是第一回了。可没想到,这回牵连了你们。” “牵连什么呀?”阮甘棠又舀来一勺沙拉放到自己碟子里,“反正我也爽到了。” “……” 陆琪再清楚不过阮甘棠有多喜欢Hyper了,好不容易憋着笑。 Chris怔怔,停下来手里烤肉的夹子。 颜家涵刚刚还在刷着手机,勾着一双长眸望着她。 阮甘棠看着大家又讪讪说:“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在台上唱摇滚,还和你们一起,太开心了!” “开心就好!”颜家涵举着酒杯起来,吆喝着Chris和姜许一起来碰杯。 烤肉配烧酒,好吃好喝。颜家涵拉着Chris说起来下一首新曲,旁边姜许不时插着话。几人说完了,又给阮甘棠灌酒。 阮甘棠也不知道自己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的,一小半瓶烧酒下肚,也没觉得什么不妥。气氛热乎着,老天爷却开始泼凉水了。豆大的雨点一滴滴落在桌子上,颜家涵只好招呼着大家,“回吧,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起来,还要排新歌。” && 楼上贵宾舱的会客室里,孙敏仪正陪着齐老太爷打桥牌。厉先生去得早,全靠着她和齐家老太爷的关系,才保着厉家的产业到了今天。 齐老太爷今天手气不怎么好,老人的脾气多像个孩子,生着闷气。全靠孙敏仪在旁边好声好气哄着,其余几个老太爷才好敢继续出牌的。 门外却来了脚步声,急匆匆的。又有人推开来门。服务生拉开来房门,厉太太回头便看到艾太太带着自己女儿。厉思琴一脸的委屈,“妈咪…” “怎么了?这是?”孙敏仪忧心打扰了牌局,起身拉着女儿和艾太太出来说话。厉思琴直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怎么办呀,甘棠姐姐和陆琪姐姐,都被赶去下舱了。还有嘉涵哥哥。” “齐瑜这是真的过分了。”孙敏仪话刚完,齐老太爷拄着拐杖从房里出来。“我宝贝孙女儿怎么了?” 孙敏仪只先笑了笑,伸手去扶着齐老太爷,“这可不是把我带来的两个好姑娘赶去下舱了。好像是,刚刚开趴表演的时候,让乐队等得太久。乐队不干了。起了些小矛盾。” 齐家孙字辈里,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得重。齐老太爷一脸的严肃,“这肯定是惹得瑜瑜她不高兴了?” “不高兴归不高兴,总不能让全世界围着她一个人转。”孙敏仪笑得体面,话里却是埋怨着,“那阮家姑娘也是可怜的,齐老你不记得了,上回我生日会上,那姑娘得罪齐瑜她什么地方了么?也没有。非得把人气走,路上出了车祸,病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年。” 孙敏仪扫了一眼齐老太爷的眼色,接着往下说:“您如果觉得这是小事。可一次小事、两次小事也罢了。可她这脾性再这么惯着下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齐老太爷手背去了身后,点着头,“阮家女儿的事情,我也听着人说过。你说得没错,不能太由得她了。”话说完,齐老太爷立马儿转了一副笑脸,拍了拍孙敏仪手背,“等下了船,我罚她禁足半个月。你啊,现在好好陪我打牌。行不?” 齐老脸上挂着几丝孩子般的央求。 孙敏仪哭笑不得,只好对思琴交代着,“思琴你先回房间吧。你甘棠姐姐和陆琪姐姐,我们明天一早去喊她们回来。”说着又望了望齐老,“您说,可以的吧?” 齐老笑得和善:“都是齐家客人,当然可以。” && 平民舱的客房比上头小了一半。两张床挨得紧紧的,一踏脚下去,容易踩到行李箱。洗手间也局促,两米见方的地儿,洗手池淋浴室马桶簇拥着,抬手都有些吃力。 阮甘棠刚从淋浴室里出来,裹着浴巾吹着头发,只干了一半,便热得不耐烦了。只好出来洗手间,换好了便衣。 落地窗靠海,陆琪在小阳台上吹着海风。 阮甘棠探头出去,“陆琪。该你洗澡了。” 陆琪收回来视线,阮甘棠刚蒸出来的脸蛋上两朵红晕,可人得很。陆琪忙进了房间,翻出带来的面膜,“你用不用这个呀?” 阮甘棠摇头,“不太想用了。” “我有点儿口渴,想喝果汁。你先洗澡吧,我去外面找找。” “嗯…”陆琪清理着自己换洗的衣服,看了看时间,“你快去快回,时间不早了,自己小心。” “好。” 从房间里出来,阮甘棠先去商业区逛了一圈,时间果真太晚,店铺都关了门。只好找来了楼下酒吧,买果汁。 西洋的女服务员边记着单,边望着她几分惊讶。这个时间点来酒吧,只点两杯鲜榨梨汁,还显有这样的客人。阮甘棠不甘心,再问人家要了两瓶矿泉水。服务员礼貌笑了笑,拿出卡机收了钱,走开了。留得她在小吧台前等着。 隔着酒吧不远的赌场大门,暖白灯球,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她不时往里头张望着…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背手从里头蹒跚着出来,脊背佝偻得从背后几乎看不到她的头。明黄色棕榈叶子的衬衣太大,不合身地挂在身上,远远看去,像飘着空中的衣服架子,颜色该是孝顺儿孙图喜气选的,穿上去却全不是老婆子的精神气儿。 阮甘棠的奶奶的则不一样,那是个精气神儿足足的老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天天在镇子上敲着人打麻将。一日三餐还能自己做,牙齿掉得吃不动肉了,只好做豆腐吃。 阮甘棠常去看她,便得被她拽着一起吃饭。总嫌弃着阮甘棠的衣服不好看,掏着腰包将钱往孙女儿手里塞,“你这个年纪该要爱漂亮咯,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快拿着跟女朋友上街剪头发、买衣服。” 后来爸爸发了迹,请了个保姆送了过去。阮甘棠亲领着的,谁知人到了门口,被她赶了出来,“我手脚利索得很,哪个要你们找人来?不需要不需要,送走。”没得法子,保姆被支走,阮甘棠却被奶奶拉进了屋子,吃便饭。 那一顿,吃的是红烧鲈鱼和番茄豆腐羹。老人家的味觉退化,手艺也不怎么好了,可味道,阮甘棠记得特别清楚。鲈鱼鲜香,该是晌午才买回来的,新鲜,只是略微有些咸。番茄豆腐羹倒是清淡的,只是太过清淡了些,如今想来,只剩下淡淡的酸甜… 那是最后一次吃到奶奶做的饭菜了。 奶奶的丧事,是回村里办的。村里上上下下二百余口人,都来吃流水席。唢呐的叫嚣配着苦情的唱腔,又有老师傅写了祭词,将她平凡的生平又述了一遍。阮甘棠觉得,如果奶奶还知道,大概也会喊着,“莫念了莫念了,我顶好的。吵我不得困觉,快走。” 办好了丧事,自村子里出来。阮爸才跟阮甘棠、阮明瑞宣布:“我们家,下个月,搬去北京。” 思绪缓缓从远处飘回来的时候,阮甘棠眼前落下了一个红色的筹码。叮隆隆在桌上转了半晌,才缓缓停在她面前。 筹码是从个男人手里落下来的。阮甘棠认得出来,“霍先生?” ☆、厉太太(6) 她没来得及打量他的衣着,可却莫名感觉亲近了许多,和在上头的时候不同了,少了那些端庄的冰冷。少顷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霍先生是卸了西装外套的。 那温莎结也不在了,白色衬衣工艺极好,灯光下细细能见浮着的暗纹。领口敞开着直落到胸口的位置,精干的锁骨透着些许温热气息,阮甘棠不大敢再往下看了… “霍先生”望了望一旁闪烁着的暖白灯泡,笑着:“有没有兴趣玩一把?” 阮甘棠好奇。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十六年的记忆,几乎都在那个煤矿小镇。从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偶尔病痛,她的世界干净又快乐,生命再给了她一次认识世界的机会,让她重新感受一遍。 眼前不就摆着一个小机会… “去看看!” 霍乔松抿了抿嘴唇,捡起桌上的筹码。又从左手里翻出一打来,分了一半,往她面前塞。 阮甘棠接来,跟着他身边往里头走。“不管输赢,我一会儿还你。”可想了想才发现不对,“你怎么来下舱了呀?” 他笑着道,“上头没赌场。” 她倒是信了。 场子里,灯光白炽炽的,烤得热血几分上头。阮甘棠直绕开了摆在边角处的老虎机。人多的地方,才有这地方该有的热闹。船在公海,不受限。舱里缭绕着烟气,像输掉了裤底儿的人脸上的焦愁。隔离开的无烟区寥寥无几人,都是仅剩的规矩人。 阮甘棠定不会把自己归为那一类的。寻着两台桌子,随意扔了几个筹码。 霍乔松一旁跟着,她的筹码下在哪儿,他跟着旁边陪着加注。不知什么时候,衬衣袖口已经挽了起来,手臂紧实的线条,配着那块造价不菲的腕表。对面荷官的眼睛早就不会转了,直直停了片刻,迟迟才去开了盅。 阮甘棠运气不错,赢了好几把大的,直把本钱翻了一番。 赌场也是要赚钱的。开赌讲究面相和气,东家见那荷官太旺客了,正换个面目可憎的来,杀杀客人的锐气。 霍乔松发觉那苗头,直扔了两个大整数的筹码到荷官面前,“就你了,继续开。” 荷官拿了好处,稳稳坐住了。再开了几把,阮甘棠赢得爽快,却玩儿腻了,指了指别处。“你会那个吗?” 霍乔松垂眸看她一脸新奇,笑了笑,“走!” 他拿牌的姿势地道,指节修长好看,坐在赌桌旁一米高的吧台椅上,一双长腿占尽优势。高档衬衣、一丝不苟的西裤,分明是规规矩矩的打扮,偏生挽着袖子,又敞着领口,总有几分放浪的错觉。 阮甘棠翘着腿,坐着他旁边的吧台椅上,只看着他玩儿。这张台筹码大了,规矩也复杂了些,她先得学学。 侧眸的时候,她偶尔会看到他领口里垂着的链子,粗细适中,银白色的。坠子深深落进衬衣里,隔着一道儿屏障,约莫认得出来是个戒指的轮廓。像他这样的人,想来该是重要的信物,才会这样挂在胸前的吧?她内心起了提防,不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又跟他保持着距离。 霍乔松其实玩儿得很随意。 楼上贵宾舱里,着实也有这样的场子。生意上往来逢场作戏要去澳门或者公海做桥段,也是常有的事情。 身边阮甘棠看得认认真真的模样,倒让他想起来一些事情。 刚结束婚礼,他带着人家去澳门度假。说是度假,他却有公事在身。霍启炎让他接洽一位英国来的客人。他那时候对这门婚事不大在意,觉得和她没得什么联系,不过同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 两天后,他从高尔夫酒店出来,她从威尼斯人里出来。她运气好,赢了大钱,刚换的Birkins和伯爵钻表,一身珠光宝气,说要请他吃饭。 他找了借口,推了。 他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扑克儿排的顶角。却扫见场外专接待赌客的二十四小时速食小吃摊位,垂眸看着身边的人:“你饿不饿?请你吃个夜宵?”话里飘过的几丝宠溺,他自己都觉得不妥。好在阮甘棠似是没听出来。 “还没赢到呢?”她目光一直落在他手里的扑克儿上。他底牌明明超好,这时候走,一手好牌得废了。 霍乔松抿嘴笑着,等着荷官摊手过来,直一把掀开底牌亮在桌面。筹码叮铃咣当地拨来了他面前。太零碎了,拿不下,找荷官换了一块儿大的,其余的作是小费了。 夜宵到底是没吃上,一出来场子,阮甘棠便急着去酒吧取鲜榨梨汁,打包着矿泉水,往房间跑。“我得回了,下回再玩儿。陆琪该要等急了…” 霍乔松几分悻然,“那下回再玩儿。” 人终究是走了,他一手插进口袋里,望着她背影怔住了片刻。王杨酒吧里坐了好些时候,捉准了时机,才走回来他旁边。“霍总,该回了,明早还有会议。” && 第二天,阮甘棠起得早,自从医院里醒来,她的作息就被阮爸和阮明瑞盯着,早睡早起,一日三餐,再准时不过了。梳洗好了,没化妆,白T恤和A字裙,出门不打眼。正拉着陆琪出门吃早饭了,刚出来走廊,隔壁的房门也一把被拉了开来。 瘦高的身影从门里窜出来,一身条纹睡衣,睡眼惺忪,头发还有些乱,显然没睡醒的。 阮甘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啊!”没睡醒的颜家涵像隔壁家走错门的大哥哥。 颜家涵还不太清醒,本来打算去隔壁门喊其他人起床的,不想被阮甘棠和陆琪撞个正着。反应过来是熟人,忙抬手理了理头发。“早…啊。” “我和陆琪去吃早饭了。”她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上面那一层有家不错的英式Brunch。培根是主打菜,咖啡也不错。你们要不要来呀。” 食物听起来很诱人,颜家涵一口答应了:“好…” “我去喊他们起床,你们先上去吧。” 阮甘棠笑着:“店名是,Luise Cafe。” 颜家涵咧嘴笑起来,像个大孩子。眉眼没了墨色醺妆,整个人都阳光了起来。 阮甘棠点点头,拉着陆琪走了。 刚来了餐厅,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孙敏仪来的Facetime。 “棠棠啊,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们现在在哪儿呢?我和思琴也来下舱了,我们见见?” 阮甘棠只好报上地址。没多久,孙敏仪带着厉思琴来了餐厅找她。阮甘棠早点好了咖啡给孙敏仪,又给厉思琴准备了一杯牛奶。本想着等她们来了,再让她们自己点早餐的。 孙敏仪牵着厉思琴穿过人群来,小心翼翼四周围打量着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们。刚刚在阮甘棠对面坐下来,孙敏仪便取来纸巾捂了捂鼻子,小声道,“哎哟,你可是不讲究,怎么来这样的地方吃饭?”说着又斥起一旁陆琪来,“棠棠她记不得了事情,你也跟着她胡闹。” “敏姨!”阮甘棠将那杯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这儿吃的喝的顶好的,跟上面也一样的。” “这哪儿能一样呀?”孙敏仪再扫了一眼旁边的Waitress,“服务员都没得上头的漂亮。你和陆琪呀,还是跟我回去住,啊!昨天的事情,闹得齐老太爷都知道了,说是要罚齐瑜禁足半个月的。也算是给你们一个公道了。” 孙敏仪正说着,阮甘棠直看去了她后头。颜家涵带着Chris和姜许,还有鼓手泰吉老师都进来了。见她正和别人说话,一行四人在隔壁另外开了一张桌子。 “是家涵!”厉思琴反应快,一眼就望见了那边。 颜家涵礼貌对思琴招了招手,厉思琴激动得眼泪都冒出花儿来了。 “啊啊啊啊啊,甘棠姐姐,家涵不化妆的时候好好康呀!” 阮甘棠埋着脸凑来她面前,小声交流,“我也这么觉得。好阳光的,不过舞台上也好看!超级A的。” 孙敏仪被扔在一旁,顿时有些哑口…陆琪忙递上来菜单,“厉太太,棠棠还是挺高兴的。昨晚上还跟颜家涵一起吃了烤肉,要不是你来了,现在就该和他们一起吃Brunch了。” “什么?!”思琴听陆琪的话更激动了。直拉着孙敏仪的手臂,“妈咪,我们也住来下舱吧。我也想跟家涵哥哥一起吃Bruch!” 陆琪直把菜单再往母女两人面前推了推,“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孙敏仪直扫过去菜单,脸上的嫌弃藏不太住,“哎哟,这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地方。我吃不惯的呀。” “棠棠呀,你要是开心就继续住着好了。可你得记得,明天一早,我在VIP通道等你一起下船的。可不是还得把你送到明瑞手上吗?” “好呀。谢谢敏姨。”阮甘棠笑着,“爸爸问,你什么时候去家里吃饭。我到时候让阿姨买多些菜。” 孙敏仪抿嘴笑得灿烂着,“棠棠会疼人。赶着周末,我带着思琴一起去尝尝你的手艺。”孙敏仪说着,牵起一旁厉思琴,“我们先回去上头了,今天还得陪陪齐老太爷的!” 厉思琴依依不舍,再看了看那边的颜家涵,被孙敏仪拽走之前,还跟阮甘棠弱弱招呼着:“甘棠姐姐,要记得合照啊!” && Brunch餐厅出来,颜家涵带着乐队找了个空地儿排练去了。别人不好打扰。阮甘棠只好拉着陆琪在四楼商铺大街逛逛。 商铺种类很多,价格也有高有低。阮甘棠一边逛着,一边和陆琪商量着,晚上干什么。陆琪提议去看剧场,阮甘棠不大提的起来兴致。倒是想起来昨天晚上在赌场里玩儿得还算开心,“船上的秀不好看。要不,我们去二楼那儿逛逛?” 陆琪反应过来她想说的地方,“赌场呀?” “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了?” 阮甘棠笑着,“我们在公海诶,回北京再陪你看话剧嘛。” 陆琪不算是答应了,边答着话,目光却四周围扫着。她总觉得不太对,好像有人跟着她们。等阮甘棠进了家奢侈品店,选包包去了,陆琪才借口去洗手间,单独从店里出来。 折来转角,和王杨撞个正着。 ☆、厉太太(7) 陆琪劈头盖脸没给他好脸色:“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呀?霍乔松还真阴魂不散了?” “别忘了已经离婚了,再纠缠不休,我一会儿找游轮上的警察投诉的!” 王杨客客道道,扶了一手金丝眼镜。 “打扰到你们了,陆小姐。” “我只是照看着阮小姐的安全,楼下这里不比上头。霍总担心她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儿?”陆琪嗤笑着,“可只碰到他才会出事。棠棠不见到他,就不会出事。” 王杨小声应着,“陆小姐别动气。我不跟你们了,只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这是我的名片。”王杨西装口袋里掏出张卡片,“舱上没有信号,可以拨Facetime给我。” “随时待机的。” “……”陆琪本来不想接的,可以防万一,才不太情愿接来,塞进了包包里。望着面前王杨,又小声斥着:“还不走呀?” 王杨礼貌合身,“你们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 晚餐吃的法式鹅肝,餐厅味道不错,陆琪提前订好的。饭后,陆琪极力坚持,阮甘棠还是陪着她走进了剧院。 门口橱窗里,摆着个真人大小的扯线小丑木偶,卷黄毛,红鼻子,大头皮鞋八字腿,明明该是喜气的角色,不知为什么,阮甘棠察觉出来几分恐怖的意图。剧场明明还没开始,灯光却也并不明朗。 找好位置坐下来。阮甘棠便有些恹恹欲睡了,早晨起太早,忘了午休。来了光线不好的地方,便犯困。也不知道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看得有些迷糊。大概是因为船上演员数量有限,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未免自己睡着了,她起了身,蹭着陆琪身边过去,“想不想,来支啤酒醒醒神?” “我要福佳白!谢谢棠棠!”陆琪小声着。 阮甘棠:“知道了。” 她绕着剧场小道儿往上走,大门方向远远渗进来几丝白光。男人颀长的身影靠在门边立着,一手插在裤口袋里。没穿西装外套,另外一件衬衣,暗色的,像是深蓝… 渐渐近了,阮甘棠才更确定了几分。“霍先生也是来看秀来的?” 霍乔松抿嘴像在笑,回头看了眼外头,“二楼,去不去?” 比起昨天,时间尚早。可赌场是二十四小时不分时段的地儿,人流和昨晚几乎没得什么差别,挤得很…昨天的筹码还没兑换,霍乔松又分了一半来她手上。 “今天想玩儿什么?” 阮甘棠指了指昨天那张台,“我看你昨天玩那个玩儿得好。” 霍乔松试探着:“要不,换个吧。” 她抬眸:“换什么?” 霍乔松看到那双眼里倒影着暖白的灯光,心口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眉头一拧又瞬间散开,指着旁边的大台,“来。” 一前一后桌边坐下,桌上的局势似是刚好到了要紧的时候。对面肥腻的老伯,咬了咬牙,盖了底牌。旁边金腕表的瘦子,则有几分得意。还是角落里的老哥老道儿,没露声色。等着开了底牌,一人吃了三家。 新局开始,霍乔松手轻敲了敲桌面。荷官发牌来了面前。看底牌的时候,她往他身边凑了凑,那香水味道莫名地熟悉,她脑子里淡淡浮现出檀道二字。 英国的小众牌子,追捧的人多,拉踩的也不少。在他身上,到是挺合适的。淡淡的,又不彰显什么,只是叫人有些分不清楚,好像是从头发上来的…阮甘棠试想着,该还有他本人的味道… 霍乔松今天牌不好,连着几把,都直接盖了牌。阮甘棠看着觉得没意思,从吧台椅上翘了下来,回身问他:“你想喝什么?我去拿。” 霍乔松侧眸看她,又扫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吧台。“威士忌加冰。”他猜着了她应该是觉得无趣,十六岁的心思,图新鲜。他回头给了荷官一个手势,收了筹码。跟着她一路。 阮甘棠没觉得后头有人。掂量着手里筹码,哗啦啦响得清脆,左逛逛右逛逛。刚在陌生的台前站了一会儿,想看看怎么玩儿的。身边凑了个人影过来。 一身的酒气儿… 男人却是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只是头发有些油,脸有些黑。比阮甘棠高出来一个头,却直低着头盯着她看,“诶,今天手气怎么样?” 陌生人凑着这么近,不大合适,阮甘棠忙和他拉开了距离。男人却再往她身边靠了一步,望了望阮甘棠刚看过的那张台子:“这个你不会吧?你有多少筹码,哥帮你赢钱。哥厉害着,跟你保证绝不会输!”他笑着,笑得很谄媚,又很自负。鼻翼两旁的法令纹路却很深,像是大写的疲惫。人很瘦,瘦得精精干干的。像是很久没吃过什么饱饭,又没睡过什么好觉… “我自己玩儿!”方才还在阮甘棠手里欢快雀跃着的筹码,被她紧紧捏着放去了身侧。该不会是要抢吧?反正也没多少钱,他要就给他?保着自己小命要紧,就算是做慈善了? 男人看着她往后退,更拧起气儿来,“你不信我?” “我刚刚就差一点儿,你不知道,赢了就是介个数!”他拿手比划着,那只手也又黑又干的,在她面前挥了挥。 她还来得及没看清楚那是几指头。男人被什么人往后一推。原本就瘦落,更是不吃力道的,磕碰在身后的吧台上。“哎哟”一声,喊得四周围都看了过来。 阮甘棠看到是霍乔松,直往他身旁靠了靠。他身形很高,能将她挡得好好的。那赌鬼望了霍乔松一眼,脸直拧成了一团麻花。“哎哟,什么仇什么怨,公共场合竟然动手诶?” 霍乔松脸色沉得很,又上前一把拧着那赌鬼的领子,“谁先动的手?” “算了。”阮甘棠慌慌上前拉着他手臂,“没动到我。” “你别动他,脏了你的手。” 那赌鬼笑着,“脏?” “脏人你们也打?打了人还想算了?哥我也不是能白瞎贱的。” “多少钱。”霍乔松很干脆,这种场合这幅模样的人,无非是为了个赌本儿。 “哎哟,是个爽快的爷们儿。”赌鬼撑着身后吧台,终于站利落了,上上下下拍打着身上的衣服,像真是很要体面的样子,暗地里却正打量着对面的霍乔松。目光落在他手上腕表的时候,便直狮子大开口了:“一百万吧。” 阮甘棠听不过耳,忙一把绕来霍乔松身前,愤愤问着那赌鬼:“一百万你受得起么?” 霍乔松触着她手臂,将人拉回了身后。又拿出来手机拨了电话出去。“喂,我在赌场酒吧台,你过来一下。急事。” 周遭都是客人,看热闹的看热闹,望着霍乔松表示同情的,也不乏好几个。 没多久,王杨一身西装笔挺,捂着中扣,快步朝着人群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对霍乔松问着,“霍总。” 霍乔松淡淡吩咐着:“带他去游艇医生那里做个检查。看看伤到哪里了。他要求一百万赔偿,值当不值当?” “知道了霍总。”王杨走去赌鬼身旁,要扶人的:“先生您受伤了,我带您去找游艇上的医务人员,好好瞧瞧,鉴定了伤势,我们再谈谈赔偿的事情。” 赌鬼直将手肘甩了甩,“做什么鉴定,哥我现在就要赔偿。” “你们有钱有身份的,还在乎这么几个臭钱?” 王杨笑了笑,“有钱有身份,才按规矩办事。” “您要还在这儿闹,不想跟我去找医护鉴伤的话,保安该一会儿就到了。您讨不到好处!” 赌鬼嗤了一声,王杨却工工整整望着他,颇有几分尊敬的意思。他才发现,金丝眼镜不是说笑的。四周起了小议,他本就立不住脚的,仅剩的那么一点点自尊,撑着不成器的理智,“去就去。” 王杨直跟霍乔松交代了声,领着人走开了。 人群也散了。 霍乔松方才垂眸来身后望着阮甘棠,“继续玩儿?” 阮甘棠被这么一搅和,没了兴致,想起来答应了陆琪的福佳白,“出来久了,我得回了。”说着,手里多余的筹码直扔去一旁的幸运转轮上。奖一开,没中。昨天赢了的,也都还了回去。 “不好玩儿!”阮甘棠兴致缺缺,指了指外头酒吧,“我去打啤酒了,你慢慢玩儿。” “行。”他答应着,便望着她转了身。那背影轻巧着,远看着像一支落单的枝桠,青色的,总伸长了小苗去试探新鲜的空气。在这一向爱装老成的圈子里,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以前没这么觉得,后来才知道,不过是简单得像个孩子。 阮甘棠端着两杯啤酒回来剧场,送去陆琪手上一杯。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棠棠?” 阮甘棠忙抿了一口啤酒沫子,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遮遮掩掩,“我在那边喝了一轮。遇到几个老外,聊了聊。” “还真如你说的,船上的秀不好看!”陆琪噘了噘嘴,过来碰杯,忽的想起来酒吧开在赌场旁边的,“你该不会去赌场了吧?” “没有,我又不会!”她是真的不会的,在昨天之前。 ☆、阮明瑞(1) 甲板三楼酒吧的光线依然很暗,场子被人包了,傍晚早些时候,刚签完一场合约,客人走了,本是留给霍乔松带来的秘书班子休息的。 那赌鬼被王杨一路领着,直上来了贵宾舱,又来了甲板,再上来了这全游轮地理位置最好的旋转酒吧,眼前顿时有些晕眩了,脸上挂着那副笑,谄媚的,留着哈喇子。难免也有几分怀疑:“这,船上的医护在这里看病么?” 王杨恭敬笑着,侧身立在门边,“您里边儿请。” 赌鬼得了三分薄面儿,立马谦逊了起来,也对王杨恭敬着,“谢…谢谢啊。” 零零散散几桌正喝酒的秘书和律师们,见到王杨回来,都起身看着,“王哥回来了?” “诶,回来了。”王杨脸上笑容恭谦,对着一干下属亦是客客气气。指了指旁边带回来的人,“霍总有新‘客人’,你们再点一轮酒,就都散了吧。腾腾地方。” “就,小张和小夏,留着跟我,陪陪客人。” “好的,王哥。” “行嘞。” “服务员,最后一轮,来山崎加冰。” 赌鬼望着那吧台咽了口口水,王杨直领着他过去,也伺候了一杯威士忌。 霍乔松回来的时候,秘书们正熙熙松松从门口出去,见得他,一一恭敬着招呼。 霍乔松绕开人群,直走去了靠船头的老位置坐下。他有些疲乏,整个人陷入了沙发里。随意懒散,一双长腿落在座前,两道高桥的似的弧度,撑起来最后的几分气场。 王杨见得霍乔松回来。口袋里翻出来一打红色的票子,递过去了吧台小哥面前,“这儿我们自己来。” 吧台小哥轻车熟路,领了小费,对王杨笑着点头,走了。走之前,敬业地、体贴地、轻声地将酒吧大门关好。又在外头立好了“Closed”牌子。 王杨给两个亲信使了个眼色。小张以前在酒吧干过,去吧台后头不知碰了哪几个键。刚刚还洋溢着的钢琴轻音乐,直变成了噪声四起的重金属摇滚,震耳欲聋。 赌鬼举着杯子酒喝到一半,被音乐声吓得一颤,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拎着肩膀,提来了霍乔松面前。 王杨凑着他耳边说话都是用喊的,“先生,我们现在给您鉴伤!” 话完,赌鬼脸上直挨了一记重拳,拳头是王杨的。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又挨了一脚。 小张和小夏立在落地玻璃窗前,两个一米九几的身形,将外头的视线挡的干干净净。音乐声躁动如天雷,什么喊声都不能够听见。 霍乔松靠着沙发里。音乐声填充了整个颅腔,没有高/潮,只有嘶喊,像是无助,却明明又充满了底气。他只觉得,像这种卑劣的人,捡起些底气总不难的,他们本应叛逆得很,为了摆脱低劣的环境翻身而起,却总有那么些人,要亲手将他们自己仅剩的尊严随意践踏。 他不大能明白,右手食指摩挲着自己鼻梁,远远看着,冷冷的,像要找到答案似的。直到见了血,才缓缓抬了抬手。 小夏走了过去,拍了拍王杨肩头。 王杨这才停下来拳头,将人往地上一扔。喘着粗气儿,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卷着衣袖,又整理好了衣领。终于平复了呼吸,走来霍乔松面前,合身点头,声音温柔恭敬地:“霍总,您看…” 小张去关了音乐,场子里突如其来的寂静,只剩下那赌鬼的嘤嘤的哭声…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软弱的孩子… 霍乔松仰在沙发里,扫着地上人的轮廓,“这个程度,好像也治不了一百万?” “你自己看看,怎么办?” “一百…一百万?”赌鬼哪里还记得这码事儿,早被打蒙了。他这下想起来,抬眼望着霍乔松,对面的人陷在阴影里,仿佛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方暗沉下去的影子。“不,不敢了。我不要钱了,不要了!” 霍乔松从沙发里挪到茶台前来,王杨摊开支票簿放到桌上,又递上了笔。霍乔松道:“我这人是讲道理的。你刚才没挨打,不能给你钱。” “现在你挨了打了,赔偿是应该的。想要额外的报酬,就得有额外的付出。你看看这样合适么?” 王杨捧着支票簿回来,撕下来霍乔松刚签好的最上面一张,又把笔插回去自己衬衣口袋里。才拿来那张支票,递到赌鬼面前。 赌鬼颤颤巍巍接过来,眼睛已经被打花了,压根看不清楚上头有几个零。“合适,您觉得合适就合适!” 霍乔松冷哼了声,起了身。走来赌鬼面前,捏着他歪着的下巴。“那种姑娘,是你能碰的?” “不,不敢了…”赌鬼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是皮肉疼得,换了另一种叫法罢了。凑近了,霍乔松的脸总算有了轮廓,那双眼睛透着疲惫,却闪着光,老怪物一般的。松了手,懒懒散散直起身来往外头走。留着他捧着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眼泪仿佛比刚才挨打流的更值钱了些,嚎啕起来。 && 早上,游轮驶回了港湾。随着一声长鸣,船身缓缓靠岸。码头外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将游人们从度假的虚幻中,重新拉回现实。 厉太太果真带着思琴等在Vip通道,领着阮甘棠和陆琪下了船。踏回结实的土地上,阮甘棠深吸了口气。八月津市的早晨,闷热中几丝凉风,大概是从北边的草原上吹来的,神清气爽。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是哥哥阮明瑞。 “棠棠,我在八号停车场。现在人多,我不好乱开,你们自己下来,啊!” 阮甘棠答应了声,又听到电话那头有女生的笑声,轻浮的。她无声叹气,挂了电话,拉着陆琪,和厉太太道,“敏姨,我哥在八号停车场,我和陆琪自己过去就行了。你们也早点回吧。” 厉太太又笑着嘱咐着: “那你们自己要小心!” “陆琪啊,好好照顾棠棠。” 方才转身带着厉思琴往另一边的停车场去了。 && 白色的英菲尼迪停在接客区。阮明瑞从驾驶座下来,明色花纹衬衣帖着紧实的肌肉线条,大写字母皮带,白鞋、彩色反光墨镜。看起来他才是度假回来似的。见到妹妹,阮明瑞直取了墨镜。那双眼睛比很多女人的都要好看。 “哎,晒黑了没?我看看?”阮明瑞直捂着妹妹一双肩头,左看看右看看,认认真真的。 阮甘棠想起刚才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嗤了他一声,“晒黑了又怎么样,反正也不是给你看。” “诶,你这妹子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哥,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给我看你给谁看?”阮明瑞愤愤不平起来。 阮甘棠撅了噘嘴:“你又不喜欢看我这样儿的。你喜欢那些割出来的狐狸眼,刀削过的下巴,硅胶直鼻梁,屁股填充大红唇。你看我做什么呀?我一样都不沾。” “……我怎么就喜欢那样的了?”阮明瑞冤屈得很,望着一旁陆琪笑得尴尴尬尬,为了捡起来面子,只好把两个姑娘手上的行李都接了过来。仿佛他再有什么不对,能干体力活儿的老实哥哥,还该是要招人疼的。 阮甘棠上来后座,先往副驾那边瞟了瞟。五号香水的味道充斥在整个车里,前头的女孩儿听着动静,侧脸往后头看了看,嚼着口香糖,爽快招呼:“是棠棠姐吧?我叫莉莉。” 谁又是你姐呀?阮甘棠不大客气:“上上个女孩儿,也叫莉莉。”阮明瑞身边的女人换得太勤,光是她从病床上醒来这半年里,已经是第三个了,反正长久不了,她便也处得随意。 女孩儿脸色怔了三秒,又摸着口香糖递过来,“吃不吃这个?” 阮甘棠拿了一片过来,拨开纸皮,塞到嘴里。陆琪才坐上来后座。女孩儿笑着又跟陆琪招呼。 陆琪没说什么,等女孩儿回头过去,无声和阮甘棠对了个眼色:又换了啊? 阮甘棠无奈点头。 阮明瑞将行李都整理好去了后备箱,又折回来后座,拉开阮甘棠那侧的车门,寻着安全带给她系着。 “人家后座都不用系的。”阮甘棠指了指对面那辆奔驰。 阮明瑞没抬眼,啪嗒一声将安全带扣好了,“人家是人家,你是我妹妹。能一样吗?”自从阮甘棠车祸,阮家家规便多了一条,上车必须系安全带。可着实上回车祸的时候,阮甘棠是系着安全带的…阮家父子却拿着安全带出气。 阮甘棠没法儿,阮明瑞又看了眼陆琪。陆琪乖乖巧巧自己系好安全带,才笑着,“行了,小阮总!走吧?” 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绕了三段街区便直上了高速。 自打阮明瑞上车,莉莉说着话没停。 “瑞哥,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吗?有部新片子我同学都看过了,周末要是再不看,下周我得一个人补课了。” 阮明瑞开着车,很正经地告诉她:“下午我有个兄弟的局,你得跟我去。” “哦,那也好。跟着瑞哥,去哪儿都行。” “对了瑞哥,下周三我在学校话剧社有演出,你要来看吗?” “哦?”阮明瑞很快扫了一眼莉莉,笑着的,又回头过去看着车前。“是什么角色?主角吗?” “嗯,女一号。”莉莉从捂着胸前的名牌包里,翻出一沓纸来,“剧本是这个,还有我们的剧照。这是第三回公演了,头两次我都是演女二。这一回,师兄让我试试女一。” “师兄?”阮明瑞很快抓住了重点。“哪个师兄啊?” “话剧院的师兄啊!”莉莉侧身过来勾起他的右臂,“哎哟,你怎么这种醋都吃呀?” 阮明瑞拧着眉头将她推了推,“开车呢,坐好。” 莉莉收敛回来坐好。“那你去不去呀?” 阮明瑞:“我看看能不能抽时间…” 阮甘棠后座里翻着手机,忙着在卖票软件上收购颜家涵演唱会VIP坐席的门票。刚放出来的新一批,一早上已经被抢完了。想想在游轮上夸下的海口,阮甘棠直往前凑了凑,抱着阮明瑞的座椅后背。“哥,你最近见风哥了吗?” “问他做什么?”阮明瑞拧着眉头,“我好心来接你,你一句好话没得,一上车就来问别的男人?” “……我,对不起,我有错,我不该对明瑞哥哥恶言相向。”阮甘棠赶紧自我反省了一番,再去戳了戳阮明瑞后脖子根儿,阮明瑞比阮甘棠大了五六岁,小时候她再拧不过这个大哥,一戳他这儿,他保准得服软的。“帮我问问风哥,下个月3号Hyper乐队演唱会的门票,能不能VIP包场?可以么?” “什么时候开始追星的,你?”阮明瑞语气里不满了起来,“你也该休息够了,画廊什么时候再经营起来?”他往陆琪的方向侧了侧,“陆琪你也说说她,总得有个别的寄托吧?跟你一起搞设计也成啊?” 陆琪摊了摊手,“人各有志,你妹妹我可管不了…” “哥…帮帮我嘛。颜家涵一年就这一次生日了。”阮甘棠娇气着,看阮明瑞脸色铁硬的,又道,“我在游轮上都放了话出去了,拿不到足够多的票,很没面子的。” “你又乱放什么话了?”阮明瑞看着车前,这回语气倒是和气着的。 “齐瑜她欺负人,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我没得邀请函,都把我赶去平民舱了。我不就放了狠话,要请大家一起看演唱会了?总得找补点儿面子回来吧?” 阮明瑞声音忽的高了两度,“齐瑜她赶你去平民舱?” “嗯!住了两晚上呢!” 陆琪一旁添油加醋着:“我跟棠棠一起住了两晚上呢!” 阮明瑞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声音沉着,“门票的事情,我帮你找厉风。必须得包场!” 阮甘棠抿着嘴角勾出一道弧度,“我哥牛皮!” 说着靠回来后座椅背上,拿着手机打回了自己画廊,刻意地,抬高了两个声调: “雅尔吗?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中午我哥和陆琪都在画廊吃饭。你帮我买鲜虾和鲈鱼,再搭些别的菜,我下厨给我哥做好吃的。” 阮明瑞喉咙里咕咚了一声。轻轻的,只他自己听得到:棠棠做饭,不要太好吃了… ☆、阮明瑞(2) 英菲尼迪停在街边,阮明瑞车上下来,后备箱拿行李去了。阮甘棠和陆琪一左一右下了车,莉莉便已经贴了过去阮明瑞身边。 莉莉身高很傲人,站在一米八八的阮明瑞身边,到他肩头。及膝迪奥套裙和香奈儿菱格包,大波浪染着挑人的浅棕色,皮肤依然很显白,五官虽然精致,可也看得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没一会儿,阮明瑞推着两个行李箱过来,邀着阮甘棠和陆琪进了画廊。 画廊里盈着淡味的香氛,落地玻璃窗将光线打理的很好。墙上一圈大大小小的画作,射灯特写,色彩时轻时重,交错着不同的趣味。 “棠棠!”店员张雅尔见人回来,凑来帮阮甘棠推着箱子放去了吧台后头。“菜都买好了,我能弄的也都准备了,等你下厨。” 阮甘棠拉着她回了厨房。半个小时,几道菜上了桌。阮明瑞刚挂了生意电话,牵着小女朋友来吃饭。 阮甘棠刚从阮明瑞口里得了好处,这顿饭明摆着是犒劳他的。番茄牛肉、清蒸鲈鱼、黄焖排骨,一样样地往他碗里夹。“哥,吃菜。” 阮明瑞平日里应酬场上端着的架子都放下了,吃饭跟个孩子似的,一口肉、一口饭,边吃着,却还摇头摆脑地挑剔着:“就是这菜做得太清淡了,什么时候能做几道辣的。” “你还挑?”阮甘棠撅着嘴,刚要放到他碗里的一块排骨,生生夹了回来。 “不敢不敢,就这样。就这样,养胃又好吃!”阮明瑞陪着笑,看她脸色没变,又说,“哎呀我这妹子不能给别人,留着家里当宝贝的。” “是当厨娘吧?”阮甘棠哼了声,笑他。 莉莉不甘寂寞,拉着阮明瑞手臂,娇气着:“瑞哥,我想吃虾。” 阮明瑞抬手夹了个虾放到她碗里。 “就这样啊?”莉莉噘嘴望着他。“你帮我剥好不好?” “……”阮明瑞放下筷子,真去剥了虾。 阮甘棠筷子戳着脑门,表示有点儿看不下去了。阮明瑞又捏了一只虾来,剥了、蘸了酱油放到阮甘棠碗里。“你也多吃点儿,这蛋白高,你身体还虚。” “……”行呗,这样好像很公平似的。 吃了午饭,阮明瑞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秘书说起来下午的应酬。 画廊外头来了人。 大热的夏天,工人们红红火火的工作服,正扛着一米来高的东西往玻璃门里搬。阮甘棠还在小厨房里跟张雅尔忙着收拾,阮明瑞挂了电话,过去帮忙问问看:“这是什么?” 工头手里拿着签货单,“送画的,请阮小姐签收。” 阮明瑞没多考虑,接来签货单,打算帮阮甘棠签收了,目光却落在发货方的联系人上:王杨。 他顿时拧了拧眉头,喊了陆琪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陆琪打量着那副画,虽然被厚厚的塑料膜包裹着,却也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游轮上阮甘棠看上的那副《背影》。当时是被霍乔松拍下来了的,签货单上,王杨的名字被阮明瑞食指指着。她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只好边心虚着,便跟阮明瑞解释:“棠棠在派对上看上了这幅画,跟霍乔松抢着拍来着。没拍过他,这下送过来献殷勤了。” “霍乔松也去了?”阮明瑞脸色沉得很,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恨意,不再好看了。 “我和厉太太,也是见到了人才知道的。”陆琪小声解释着。 阮明瑞咬着后牙根,生生压下一口气。才转背对那工头道,“这东西我们不收,你们搬走。赶紧。”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工头很是为难的样子。 阮明瑞指着外头:“马上滚。” 莉莉从没见过阮明瑞这么生气,直过来抱着他手臂,“瑞哥,你怎么了呀?”阮明瑞气没歇,扫了莉莉一眼,把莉莉给吓着了。莉莉松了手,也不敢再说什么。 陆琪看他情绪不好,将工头拉去了一旁,“我们说了不收,你们送回去就好。还杵着这儿做什么?” “赶紧搬走了。” 工头这才忙张罗着红衣小队,扛着那副画又出去了玻璃门。 阮甘棠出来的时候,隐隐看到一行人的影子从自家院子出去了。“怎么了?有客人吗?” 陆琪笑着走来挡着她视线,“给隔壁画廊送画的,走错门了。” 阮甘棠笑了,“也是,我这儿都好久没开张了。”侧眼扫见阮明瑞脸色铁青,“哥你怎么了?” 阮明瑞松了眉头,好不容易露了笑脸,“没事,对了,我下午有生意要谈,先走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 “好呀。”阮甘棠看他去拿手机,准备往外头走。直过去勾起他手臂,将人往外送。避开莉莉,往前快走了两步,“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别太耽误人家了。” 阮明瑞垂眸看着她笑,“你又知道了?” 从门外回来,陆琪正飞快按着手机,看到阮甘棠回来,便直说要回自己的工作室了。阮甘棠送走了人,上楼睡了个午觉。 画廊一层二层是展厅和画室。三楼的小阁楼,算是阮甘棠在市区里的小家。傍晚,张雅尔男朋友来接了她下班。独栋的建筑里,便只剩下她一个。 一楼展厅的画作,说来都是她自己的,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鹅黄的秋色图,版刻的人物画,硬朗的衣物线条,不可容为一体的各色人脸。阮甘棠一一从那些框框前走过,看看能不能让自己想起来什么,可依然无果。 她便作罢了。 阮爸说的,想不起来没关系,活好往后的日子就成。 这间画廊她倒是很满意的,独处的小空间,既能工作又能生活,虽然她的工作还没算启动… 她听阮爸说过一些那八年间的事情。 十六岁,他们举家搬来了京城,她读书还挺用功的,考上了美院。在美院读大学,还去巴黎美术学院交换了半年。毕了业,反正家里也不缺,赚钱的事情落不到小姐们头上。阮爸便给她开了这间画廊。画画也行,收些自己喜欢的藏品也行。 她大病醒来后,阮爸便只担心她的身体,没打算让她在这方面有什么成就。只说,喜欢就画,不喜欢就四处散散心,找找灵感。 二楼的画室,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灵感是没找到的,她也试着拿过画笔,随便扫一扫,轮廓光影有模有样的,她自己却知道,比不得以前那些画了。线条和色彩,还能是肌肉记忆。可缺失了一大段的人生,便就没了创作的源头。 晚上,阮甘棠在画室里呆了很久,翻出来以前的电脑,本来想找找自己以前的事情。可电脑跟她的记忆仿佛同过步,好像这八年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除了现有挂在外头的画作档案,剩下的就是她追星时候,下载的颜家涵美图了。 算了,那就磕图吧! && 霍乔松坐在暗处。灯光本来就不大明朗,加上他身上深色的衬衣,看上去更是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唯独四周冰冷的气场,加上留白出来的沙发空间,在提醒着旁边应酬着的客人们这包间里东主的位置。 对方叫了几个小明星来,本是听说他离婚了,想见缝插针的,却只贴上了他一张冷脸。气氛倒是被小张和小夏搞得不错。王杨一旁候着,带着笑脸地伺候着那两个小明星。 “您上部戏我可看了,那里头扮相飒得很。” “杜小姐上个月去巴黎时装周了吧?我可好像在街头看到您了。” 霍乔松乏得很,眼看对方摆龙门阵,他不大想再呆了。一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小声喊来王杨,“你应酬着,我先回了。”说着兀自起身要往门外去。 王杨答应着,起来送人。对方吴家老叔也跟着来,送到门口。吴家老叔拉开房门,寒暄着送人。 “乔松啊,慢走慢走。我这儿再和王秘书聊着。有什么事情,他明天再汇报给你也是可以的。” 霍乔松心里冷笑了声,老狐狸压根没想动,不过是迂回着。门刚被拉开,什么东西扑了进来。一把捉着他的衣领,按倒去了地上。他没来得及反应,脸上一阵钝痛,骨头闷声作响,喉咙里冒着血腥气儿。他挨了一拳。 定了几分神,眼前是阮明瑞。 “我说过了,离我妹远点!” 望着阮明瑞眼里的怒火,他冷笑了出来,原本疲累的精神,倒是兴起来几分,没皮没脸的:“哦,我听着呢,阮总。” 阮明瑞拽着他衣领提着他起来半身,王杨已经来扶人了。小张和小夏直将阮明瑞夹住。霍乔松却对三人摆了摆手,转而看着阮明瑞,他领子被提拎着,脖子短了一截,像个直不起腰的废人,笑着,“不过是送幅画。她喜欢的,至于么?”下午王杨跟他汇报过了:画被阮明瑞退回来了。 “不过是送幅画?”阮明瑞哼了声,“姓霍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儿还想着什么呢?”阮明瑞戳着他心口的位置,“想棠棠还能记起来你?想她还跟你掏心掏肺?想她再对你这个破烂好?你再敢碰她,老子跟你拼命你信不信?” 霍乔松也笑了声,笑得几分滑稽。“信、信。我等着呢,等了半年了,阮明瑞你有种的,怎么还不动我?” 他右手撑起地板,身子起来了一半。人一旦豁出去了,胆儿就会肥美了。他直逼着阮明瑞的眼睛看了过去,那双眼睛像极了阮甘棠的,人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里头的恨意让他很是虚弱,他只能虚弱地磨着牙根,跟那双眼睛吐出两个字:“动我!” 任何语言都显得乏力。阮明瑞又是一拳头落在他脸上。霍乔松嘴角露了血渍,闷声不吭,回脸过来,还笑着。 王杨看不下去,忙去拉着人,“阮总,这不太好。老吴总在,杜小姐和文小姐都是有头有脸的。” 阮明瑞提着霍乔松的衣领,紧了紧,“别让我再在棠棠身边看到你,还有关于你的任何东西。我再提醒你一次:她想不起来你了,以后也不会想起来。”话完,他松了手。 “哼…”霍乔松冷笑出声来,身体愈发没得了气力,直往地上倒过去。王杨过来支着他半边身子,等阮明瑞出了房间,霍乔松才抬手擦了擦嘴角血渍,扶着王杨站了起来。 文舒和杜芸芸,都算是见过些场面的人,却是望着霍乔松肿起来的嘴角一愣一愣的。生意应酬,陪笑陪玩儿,讨便宜好处的多,这般当面寻仇的,还真是第一回了。 王杨却走了过去,笑着对吴庆竹说:“老吴总,今儿就不陪您了。您也看到了,霍总不太好,我得送他回去。” 吴庆竹连连答应着,“诶,我这儿改天再聊也行,你们注意安全,啊!”霍家和阮家的事情,圈子里都知道一些。自从阮家大小姐出了车祸,两家解了婚约,便不对付得很了。没想到的是,霍乔松这般吃软在阮明瑞手上,打也不还手,就这么挨着… && 车里冷气开得足,霍乔松在发冷,他却没得知觉似的,由得身体抖动着。右手去碰着刚刚落下的伤口。被牙齿磕破皮的嘴角,还隐隐能尝出来咸腥的味道。他下力道拧了拧,嘶地一声,仿佛更疼一些,身心才能达成一致。 王杨听着声响往后头看了看,见他右手隐隐颤抖,忙去公文袋里翻了药片出来,又拿着矿泉水送过去。“霍总,您的药。” 他目光这才落在自己发颤的手上。看着王杨递过来的药片,却摇头,“不吃了。回家就好。” 车停在半山。霍乔松从车上下来,脚步已经恢复了稳当,西装在王杨手上,王杨将他送进了院子。 他接过来西装,将王杨支开回去。 王杨不大放心,跟了他两步:“霍总,真的,没事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阮明瑞今天太不地道了,怎么能动手打人?那些话霍总不用放在心上。可总怕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思。本着职业的慎重,他忍着没说,只看着霍乔松接过西装,朝着黑着灯火的别墅走了进去,那身影孤单得像是能被山风轻易吹走的薄纸。 ☆、阮明瑞(3) 一连着好几天,天热得没法儿出门。阮甘棠呆在自己画廊里咸鱼。早起在一楼跟张雅尔喝咖啡,刷综艺、追漫画;下午上楼睡个午觉起来,在画室里玩儿颜料。 这天下午,一切如常,阮甘棠从画室里下来,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本想将提前将店关了,拉着张雅尔去东街街口的网红甜品铺子打卡芝士泡芙。店里却来了两个客人。 女孩儿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显得皮肤很白。墨镜取下来,眉眼微微上挑着,面相明明清冷的很,却盈盈笑着,给旁边的老人引路。 老人头发花白,一身白麻褂子,手里盘着对玉雕的核桃。修得整整齐齐的一字须在嘴角微微上翘着,和身边的女孩儿有说有笑。 张雅尔在小厨房里忙着切果盘,店里难得有客人,阮甘棠先迎了过去。“二位是看画,还是想喝点什么?” 女孩儿笑得矜持,指着一旁小沙发,“我们先坐坐吧,外头太热了。可以看看菜单吗?” 阮甘棠领着人过去坐下,又送上来菜单。对方点了两杯美式,张雅尔不得空,她便自己去动了咖啡机。刚才还清冷的香氛,被咖啡气息一染,瞬间热闹了几分。 她手机响了起来,是阮明瑞。 “棠棠,厉风那边搞定了。” “真的呀?” 阮明瑞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甜甜的,嘴角也不觉上扬:“三十张票,不能再多了,都在前排。加急快递在路上了,今天送去你画廊。” “Mua,谢谢哥。”阮甘棠对着电话亲了口。“你什么时候来画廊呀?我买菜给你做好吃的!” 阮明瑞沉思了三秒,“好吃的就不必了。厉风说给你找了三张巴黎画展的展票一起送过去。都是不错的大画廊。你下个月去看看,正好陆琪去巴黎看她导师的秀场。你们一起,该多往事业上上心。” 阮甘棠撅了噘嘴,“又把我往外赶。我真是太累了,哥。这会累坏身体的!” “欸。”阮明瑞厉声了几分,“国际头等舱还是私人飞机?都不能给你累着。” “总之,别揣着家里宅了,多出去走走。” 正说着,阮甘棠手里的咖啡已经好了,才忙着跟阮明瑞说了拜拜,挂了电话。看张雅尔从小厨房出来,阮甘棠又张罗了一小份果盘合着咖啡一道儿送了过去。女孩儿却抬手指了指旁边一副小画。“这幅画,卖么?” 阮甘棠抬头看了看,小巧的人物画像,三个小人懒散摆在同一副画框里,松松的头发,圆圆的肚子,和都市大楼稠密而精致的线条形成完美的反差。档案她看过,是自己两年前的作品,北京街头随便画的路人,有意思的小作,徒来添乐子的。 “卖!”画廊极少有生意,逮住一个算一个。 老人起了身,开始巡视着其他作品。女孩儿也陪了过去。 院子门口有人摇铃,那是个小马铃,早年阮甘棠从西部高原上带回来的,让工匠改了改,做了画廊门铃,别致着。来的是快递员,“阮小姐么?加急快递。” 阮甘棠签收下来。果然是厉风那边寄过来的演唱会门票。回去店里,撕开封装,点了点,三十张不多不少。果真还附带着两张巴黎画廊展票… 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吧台,找她说买卖那副小画的事情。作品小,阮甘棠又没什么名气,价钱不高,对方出手阔绰,很快便谈定了。老人走来签了支票付钱,看到阮甘棠摊在桌上的演唱会门票,“哟,小姑娘喜欢摇滚。” “嗯,喜欢!”好不容易做成了一笔生意,阮甘棠笑着从吧台后头出来,望了望那边喝完的两个空咖啡杯子。“咖啡您还喜欢吗?要不要续一杯。” 老人笑得和善,“咖啡味道很不错呀,可老头子今天已经超标了。年纪大了,怕晚上睡不着…”说着又笑了几声。 女孩儿走来招呼着,“金老,我们该得走了。” 阮甘棠送着客人出去,已经是五点多了。拉着张雅尔关了门,赶着去街头吃泡芙。 && 夜幕落下的时候,阮甘棠才从外头回来。张雅尔已经被男朋友李北成接走了,她独自一个儿,哼着小曲儿。画廊院子门口的柳树被晚风轻拂着,盆栽里的木槿花在风里抖动,活泼又惬意。她在门前停了停,仰头吹吹风。北边儿来的风,像是带着雪山的水气,可真是舒服。 她再回头打算进门了,却留意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迈巴赫,微微亮着车灯。车里头黑黑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没多在意,推门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小零钱包包哗啦甩去了一旁小沙发上,又走去了吧台后头给自己倒杯红酒松散松散。 院子门前的马铃,玎珰玎珰地响了起来。笨拙地、却又有着固定的节奏。那敲铃的人,该也是炒鸡笨球! 男人肃肃立在门口,身形笔直地,衬衣领口的领带还没取,就着昏黄的门前小灯,一本正经的摇着那口马铃。 阮甘棠远远将人认了出来。霍先生出现在她画廊院子门口,天气太热,没得外套。明明他立得很直,远远这么看起来,却有些执拧着的歪曲。 她走来他眼前,盈盈笑着,“怎么是你啊?” “刚巧路过,看着外头的花草不错。想进来看看。”他佯装着不大清楚的模样,还有几分生疏,“这画廊?你开的?” “嗯。”阮甘棠偏了偏头,望着他笑,“可是我们已经打烊了,霍先生。” 他抿了抿嘴,很想叫回她一声棠棠的,怕惊扰了她,所以没有。他抬手指了指里头,“打烊了,怎么里头还亮着灯?” 她对他并不反感,新鲜又熟悉,“这儿也是我的工作室。”她回身望了望画廊里头,又转头回来,“不嫌弃就进来喝一杯吧。”说完,她抬手去拉开了到半身的小栅栏门。 霍乔松进了院子。这和他记忆里的已经不太一样。原来的玫瑰花园,改成了假山绿竹的日式景致。没了那些法式浪漫,却更多了些原生的生气。 展厅里刚刚开起来的空调,还不太凉。阮甘棠走去旁边,再将温度按低了几度。才走回来吧台后面,“你想喝什么呀?我这儿只有红酒。”她扭头又往身后酒柜墙上望了望,“嗯…好像,还有瓶洋酒…” “那就红酒吧。”他打算随她。 阮甘棠取了水晶酒杯,倒了杯红酒放来吧台台面上。霍乔松已经坐好。接过来红酒杯挪到自己面前。那双手也很瘦,隐约看得到灰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阮甘棠这才看到他右手那道疤痕,却不好意思问。生生忍住了没开口。 霍乔松淡淡道了句谢。阮甘棠觉得空间里太安静,挪去一旁电脑里,放了些小音乐。 刚刚院子门口的光线不好,阮甘棠这才看到他嘴角,似是肿着的。这下没能忍得住了,她摸索着自己嘴角同样的位置:“你,跟人打过架的?” 昨晚的伤口,他早就没得了知觉。今天顶着那伤口开了一天的会议,也没有下属敢发问。他抬手也抹了一把嘴角,才发觉按着一块硬硬的。看她担心的模样,他却起了小心思,“嗯…” “怎么还有人敢跟你们家较劲儿呀?” 霍乔松怔了怔,她瘪着嘴的模样,有些可爱。“是…是生意上摩擦。”他随便找了个油头。 ☆、阮明瑞(4) 阮甘棠转身便往楼上去,霍乔松也跟着起了身。 “我药箱里好像还有药油,日本买回来的,特别好用。”她扶着楼梯扶手缓缓上楼。霍乔松在底下望着。 “你等等我,我马上下来。”她声音渐远。他立在原地,眼前景象有些恍惚,灯火好似黯淡了下来。 这画廊他也不常来,只来过两回。两回都在同一天。 那天晚上,也是在刚刚的吧台前,阮甘棠跟他提起来,她想要离婚。他心口气息难平,将桌上的洋酒杯子撞倒,也毫无察觉。阮甘棠去地上拾碎杯玻璃的间隙,他直起身出了院子门。上了车,走了。 迈巴赫往回家的方向开,开到一半,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在生气的。生气离婚这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生气他明明是来哄她回家的,却被她生生堵了回去,生气他已经开始把她往心里放了,她却只想抛弃他。 他到底还是让司机折了回来,那天的灯色和今天一样。他推门进来展厅的时候,听到小声的嘤泣声,不知在那个角落里传来。刚刚的玻璃渣子没清理完,全洒在一旁。 他寻着声音找过去,才看到她坐在吧台后,把自己塞在矮小的空间里。抱着一盒纸巾,边抽泣着,边删着手机里的什么东西。他直过去抢了过来,相册里都是他的照片。大学、研究生、一直到结婚,甚至半个月前。 他喉间哽咽发不出来声,只好去亲了她一口,在她的唇上,那里湿润着,带着泪水的咸味儿,让人心疼… “霍先生?”他被她从那个吻里喊了回来,回了回神,眼前晃着日文药瓶,果果阮甘棠递来的,“你试试这个呀。活血化瘀,很见效的。” “谢谢。”他抬手接了回来,看她坐去吧台旁,又跟了过去。“对了,上次那副画,你很喜欢?” 阮甘棠刚抿了一小口红酒,听他提起才想了起来。又指了指展厅一面空荡荡的墙壁上,“本来是想买回来挂在那儿的,好像很合适。不过你拍下来,那就算了吧。” 他隐约觉得,她应该还记得什么… 看他面色恍惚,像是很疲累了。阮甘棠手指戳了戳额角,“你听摇滚么?” “嗯…”他答得淡淡。便见她滚着吧台椅去换了音乐。刚刚还轻柔的轻音乐,顿时换成了奋激的曲子,依然小小声地…霍乔松并不陌生,他从小喜欢。书房整套发烧音乐设备和隔音墙,适合一个人独处。 阮甘棠望了一眼他的脸色,看他并不反感,才缓缓拖着声音条,拉到了最大。空间里顿时充斥着Hyper的乐曲,两人都放松了几分。阮甘棠凑来他耳边,大声喊着:“这是我爱豆的歌。” 霍乔松脸上表情怔了怔,很快便调整了回来。看她退回去自己位子上坐下,他端起手里玻璃杯,碰了碰她的,“挺不错。” 阮甘棠抿嘴笑了笑,被认可的小幸福。 看到她的笑容,霍乔松也颇感安慰,垂眸下去望着杯子中的红酒。享受着片刻温暖。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阮甘棠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阮明瑞的来电,手忙脚乱地先接了电话,“喂…”意识到音乐声太大,根本听不见,才忙着转身回去,调小音量。 慌乱之中,手机无声掉在了地上…霍乔松忙起了身,绕到吧台后头帮她捡起手机来。阮甘棠也同时关小了音量,“谢谢。” “不必。” 她接回来手机,电话那头阮明瑞的声音已经焦急难耐。 “棠棠?” “我怎么听见有男人的声音?你和谁在一起?” 明明也没做错事,阮甘棠却心虚起来,向对面霍乔松摆了个“嘘”的手势,才回着阮明瑞的话,“我在画廊呀。正好有个客人在。” “客人?现在都几点了?” “嗯!”阮甘棠忙装作无辜,“刚刚想关门来着,有位客人来了。” “对了。我今天卖出去一副画!” 阮明瑞注意力被牵扯了过去,“真的?” “嗯。价不高,七千块。可也算是从零到一了!” “好事。”阮明瑞明明是高兴的,声调却故意压着,“所以今晚要庆祝一下。” “嗯?” 阮明瑞:“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找你喝酒。” “……”阮甘棠望了一眼霍乔松,“嗯,那,你晚点儿再过来,我这儿还有客人。” “客人怎么了?” “我现在就过来,看画要看到现在么?让他早点走。” 阮甘棠无奈,“也,也行吧。” “我想吃烤串儿了。羊肉串儿,烤大鸡腿儿,土豆片儿,金针菇,烤鱿鱼还有烤玉米和花菜!再来串儿青辣椒!” “知道了。”阮明瑞听着,也一同咽了口口水。 “你等着,我刚就在旁边见客人,去隔壁烧烤连锁打包了就过来。” “嗯好。” 挂了电话,阮甘棠才和霍乔松解释,笑得不大妥当的模样。 “我哥哥,看我看得紧的。” 霍乔松点点头,端起酒杯,一仰头喝尽了。“了解。” “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他说着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身上,却没得钱夹,也没带手机。他从没因为钱如此局促过:“手机和钱包都在车上,我去拿给你。” “不用啦。”阮甘棠从吧台后头绕出来,“你上回请我去赌场玩儿,今天我请你喝酒。别太见外了!” 她边说着,目光扫在放着一旁的演唱会门票上,都是要送人的,便顺道拿了一张过来,“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演唱会?我包了VIP坐席,请姐妹们一起看的。刚刚看你也挺喜欢Hyper的音乐的!” 霍乔松接过来,“谢谢。” “你也会去?”他眼里点起些许希冀。 “我去给我爱豆过生呀!”她欢欢喜喜地,去拉开了店门。“欢迎下次光临。” 霍乔松出了门,听她在身后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下次最好早点!我们下午六点就关门拉。” “好…”他抿嘴望着她。点点头,心里温存着,才转身走了。 从院子里出来,他直往迈巴赫旁走。王杨副驾上等着,看他出来,下车帮他拉开了车门。车发动了,王杨不时往探探老板的脸色。今天的霍乔松心情格外好,右手仍是摩挲在唇间的小动作,却没掩盖住嘴角的笑意。 && 阮明瑞提着大包小包来画廊的时候,阮甘棠正靠在小沙发里,翘着腿,刷漫画。阮明瑞里里外外将展厅打量了一遍,没见着男人的影子,才放了心。 大包小包放在茶台上,他自己在阮甘棠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烤串儿来嘞,阮大小姐。” 阮甘棠一溜烟儿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直跑去搂着阮明瑞的手臂,“阮明瑞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呀?” “这么晚还来看我,不用陪你的莉莉么?” 阮明瑞边将打包的烤串儿翻出来,边淡淡道,“让厉风带着出去见导演了。现在的小姑娘,忙事业,忙打拼,没空理我。” 阮甘棠侧眸望了望他的脸色:“听起来还是对人家好的。”她接他递过来的烤串的时候,却留意到他右手上的伤,破了皮,又红红的,隆起的一块。以前还在小镇上的时候,阮明瑞跆拳道就过了全段,平常藏着不显山不露水,该要用上的时候,拳脚干脆得很。 阮甘棠有回被人堵在校门口,对方五大三粗的,要抢手机来着。阮明瑞刚好来接妹妹放学,话没多说,直把人打进了医务室。好处没讨着,和那抢手机的一起吃了学校的处分。 “你又打人了呀?”阮甘棠实在想不不明白,北京城这样的地方,他怎么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的。话里多是责备的意思。 “没有…”阮明瑞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拳头来看了看,“昨天健身房里练的。没注意,沙包漏了口子,划伤的。” 阮甘棠叹气,“我这儿药油没得了,我看你破了皮,还有些药碘,你一会儿带回去,洗完澡了自己擦擦?” 看她起身上楼去找药水,阮明瑞干脆提着大包小包的烧烤袋子跟她一起,“我今晚就不回了。公寓里一个人冷清,借你二楼的沙发睡一晚。” “你不嫌臭呀?没得衣服换洗,明早怎么工作?” “让秘书送来。”阮明瑞说着,直关了一楼展厅的等。顺着阮甘棠身后一起上去了。 他果真赖着没走,就着烧烤和小酒,在二楼小客厅里陪着阮甘棠看了部电影,等妹妹睡了,才在沙发上赖了一晚。 次日,阮甘棠起得早,阮明瑞却是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的。 她一早换好衣服,从三层阁楼里下来,便见阮明瑞缩在沙发里睡着。北京初秋有些冷,空调被有些单薄了,明明瘦长的身子,蜷着往沙发靠背里头挤,像条大虫。 阮甘棠走去,弯下腰,手轻点了点他鼻梁,“阮明瑞你早饭想吃什么呀?” 阮明瑞睡得迷糊,眼睛眯成一道儿缝,嘴角垂着被人扰了清梦很是恼火,回见到眼前的妹妹,顿时火又散了,“棠棠…”念着她名字,却兀自翻了个身,直又滚去朝里睡。 “问你吃什么呢?”阮甘棠不大耐烦,手插着腰直起身子。 面朝着沙发的大虫,忽的从胳肢窝里掏出来两根手指头,“烙葱花鸡蛋饼,两个!” 阮甘棠一拳头打在他那两根手指头上,笑着转身往楼下去,留着话飘在楼梯口上,“那你赶紧洗脸刷牙!” 阮明瑞着实没睡好,他看不得恐怖片的,昨晚阮甘棠非要拉着他看。谁知道阮甘棠胆子怎么那么大,一点儿没吓着。等她上楼了,他却笔直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大半夜都没能睡着。现在自然是不想起来的,揪着被子再翻了个身,打算再眯个五分钟,忽的听到楼下一声惊叫。 惊叫声是阮甘棠的! 阮明瑞飞快从沙发上窜了起来,拖鞋没穿,便往楼下跑。 “棠棠?怎么了?” ☆、阮明瑞(5)(删减) 楼下展厅里没人,厨房开着灯,却也空空的。阮明瑞继续找人,焦急着,转背却看到阮甘棠缩在后院儿的角落里。 他直拉开门冲了出去,蹲下身去,捂着她肩头。“怎么了?” “那边,好像,好像有人…”她一脸的恐惧。阮明瑞看得拧了拧眉头,又寻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灰蓝布的裤子、衣服,像是拧在什么东西身上。 “你等等,我去看看。”大白天的,他就不相信能有什么。 阮甘棠刚刚不过在找锅。 阮明瑞要吃烙饼,厨房里原本该有个自动电烙锅的,她见张雅尔用过。可怎么找都没找着,打了个电话问了张雅尔,说是放在后院的小仓库里了。她便出来找。 拿着钥匙打开仓库门,那东西就那么滑落了出来。整整一个人的大小,穿着旧衣服…她掉了一半儿魂,直退来墙角。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明瑞笑着凑了过来。 “棠棠?” “你猜是什么?一点儿也不吓人。” 阮明瑞手还背在后头,反倒让阮甘棠起了好奇心,捉着亲哥的厚实的手臂,掉了的魂儿也找回来一半儿,“是什么?” 阮明瑞直从身后把那东西拿了出来。阮甘棠看到还是惊了一惊,只是这回,瞪着双眼看清楚了,才松了一口气。 是个稻草人。 “这儿怎么会有稻草人的?”倒是很稀奇的。东街虽说不是什么世贸中心,可也算是大北京城的中尖儿地段了。能开在这儿的画廊不多,都是圈儿里的长辈用来经营藏品的。街上要数阮甘棠的小院儿最不打眼,可也不该农村稻田里才有的东西。 “诶。”阮明瑞直来扶着她手臂,“别坐着地上了,凉。进去再说。”他一把将妹妹拉了起来,又把手里稻草人扔回去了小仓库里。“你刚刚在这找什么?” 阮甘棠凑在他身边,壮着胆子再往小仓库里看了看。稻草人不止一个,成堆儿地摆在角落里,刚刚滑出来的那个,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看妹妹脸色还怔怔的,阮明瑞直将她往后挡了挡,“算了算了,你先进去得了。” 阮甘棠这才想起来,“我来找烙饼的电锅的。” 阮明瑞随手在一旁置物架上翻了翻,【工仲呺:nmbooks】拎出来那口电锅,指了指外头。“行了,走吧。” && 阮明瑞还是吃过午饭才走的,下午的时候,画廊来了客人。倒是很稀奇的,她醒来两三个月,画廊里都空空的没得什么客人,难得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吵得她连午觉都没得睡了。 一波大学生,围着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张桌子不够,张雅尔给他们拼了台。阮甘棠做的咖啡,统统要的冰美式。 人是莉莉带过来的没错,一帮她在戏剧学院里的同学。男男女女都有,好像还有她说过的那个师兄。挺干净的男孩子,瘦瘦高高,长相很标准的好看。 莉莉接过水杯,又凑近了些,“棠棠姐,我一会儿还有约,我同学就交给你拉。” “行呀。”阮甘棠答应了声,便看莉莉走过去,跟那一堆人交代了什么,然后背起自己的菱格包,走了。临从吧台前过去,还对着阮甘棠笑着。 “师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目光直随着莉莉一道儿出去,又起了身,追去门口。拉扯了两下,又扭扭捏捏折了回来。又坐了半个小时,“师兄”便张罗着大家换下一个场子了。自己来阮甘棠这里买了单。 买单的时候,他问,“莉莉说跟这店很熟?” “说熟也不熟,说不熟也不是…”阮甘棠答得直白,其实是很无奈。以阮明瑞换女朋友的速度,这个问题真的无解? “师兄”又说,“莉莉以前是我女朋友。” “……”阮甘棠不想知道,现在知道了,又想多说一句:你怎么不去跟阮明瑞说呀?“莉莉很漂亮,招人喜欢。”她话答得却冠冕堂皇的。 几个同学凑了过来,戳着“师兄”,“诶,快把人家追回来吧。怎么又让人跑了?” “走走走,赶紧的。定了KTV了,把莉莉再喊回来。” 师兄无奈笑了笑,刷了卡买了单。被几个同学簇拥着出去了。 展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阮甘棠大松了口气。张雅尔正收拾着残局。外头门铃又被人摇响了。阮甘棠出去看了看。 货车停在门前,一行红色工装的送货员下车,正去了后箱搬运着什么。领头的送货大哥给阮甘棠递上来收货清单。 “阮小姐是吧?” “您的油画,得要您签收一下。” “我的油画?”阮甘棠迟疑着,又看到收货单上画作的名字《背影》,才想起那个人来。 ☆、阮明瑞(6) 霍先生也没留个电话。油画是她想要的没错,可真要收了,总得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的?要不然她欠着人家人情,到底算二十万的好,还是算一百壹拾万的好? “阮小姐,麻烦您签字。”对面工头大哥再提醒了一次。 阮甘棠接着送货单过来,看了看,上头是有一个电话的,“王杨”。她只好拨了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那头的声音温柔得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喂…哪位?” “你好,请问,您那边能联系到霍先生么?” 写字楼顶层的会议室门外,王杨反手合上了身后的会议室房门,走廊灯光不太亮,他甩了甩手里的电子手环,看了眼时间,猜着了是谁。“阮小姐?” “嗯。我是。” “他把那副《背影》送来我这儿了,好像不太合适。” 王杨笑了笑,“阮小姐,霍总还在开会。那幅画,的确是他让我送过去的。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他说想挂在您画廊,让您帮忙出手。” “是这样呀?”阮甘棠心里暗自舒了口气。那霍先生反倒成了她的客人了。 “没错。”王杨话圆得周到,“霍总说,您那儿正好有个空位,挺合适的。就让我把画寄过去了。您挂着,能出手就出,不能就当是放在展厅里添彩。” 阮甘棠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捏着门栏儿上掉下来的木皮,正紧张着,“可是我们没签代理合同呢!” “合同…”王杨想了想,“要的要的。” “您看看,是我让人拟一份送过去,还是您找人拟好,我过去签约一趟?” “画廊是有代理合同的,我找我们家律师要一份就好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在那儿之前准备好。” “您的事儿,我随时都可以。”王杨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妥,太过激进了,怕是会吓着人。“我是说,看您的时间来都行。” “那我弄好了,打你的电话好了。”阮甘棠说着,又交代了些别的,什么画廊地址,东街怎么走。早晚高峰太堵车了,还是上班的时间好。 王杨恭恭敬敬答着话,记着。等阮甘棠挂了电话,方才又走进去会议室里。霍乔松正在主持董事会,王杨只好等两小时后会议结束了,才去汇报。 && 工头大哥得了阮甘棠签字,领着一干人等,把画搬了进去。油画送运是某快递公司的高端服务,进去以后,又按照阮甘棠的意思,帮着把画挂好去了那个空位置。 等人走了,阮甘棠才立在画前好好看了看。这个展位仿佛就是为这幅画设计的似的,恰恰好好不大不小,就连射灯也不偏不倚,打在画面纷飞的雪花上,营造出一层水雾似的的滤镜。 耳边起了动静,有些脚步声。阮甘棠回头过来,却见得张雅尔一脸的惊讶,忙问她:“怎么了,你?” 张雅尔笑了笑,“没有…”转而问阮甘棠道,“棠棠,这画…哪儿来的呀?” “有个客人送来的,说是放在展厅里卖,找我们做代理。”阮甘棠说着摇了摇手里的作品说明书,“这么说起来,我得找找安律师。” 她寻着吧台去,吧台下面找出来自己的手机,搜索出来安律师的电话打了过去。阮明瑞介绍的大律师,说是负责画廊事物的,其实也是阮明瑞的私人律师。 电话很快接通,阮甘棠说明意图。对方业务熟悉,直道,画廊代理合同都是有模板的,他再亲自审查一遍,然后让人送过来画廊。 阮甘棠道了谢,一直到挂了电话,却还见张雅尔立在画前,一时摸索着身上的手机,像是在跟什么人发信息,一时又往外头看看,反正不□□宁。 她走过去劝劝:“怎么了呀,接到第一个代理生意,你该要高兴的。” 张雅笑得干干的,合着早晨画好的眼线已经有些晕开了,便更让人看得不舒服了。阮甘棠只好拉着她回去了洗手间,“眼线都花了,你快弄弄。我柜子里有定妆粉饼,吸油的。小棉签也在那儿。” 从洗手间里出来,张雅尔似是还有些心绪不宁,一到五点,便跟阮甘棠告了病假,早早下了班。李北城的公司就在旁边,照例接了她回去,走之前,两人一道儿和阮甘棠打了照面道别。 && 第二天一早,安律师的合同便找人送来了。阮甘棠给王杨又去了个电话,约着人过来签约。王杨却是说,一下午都有会议,只好约着晚上吃饭了。 阮甘棠倒也没客气,“东街旁边有家火锅店,生意不错的,我先定个包间。”阮明瑞给她说过甲方乙方的道理。如今对方是金主,她该是要做东请客伺候甲方大人,那便由着她来选地儿了。 && 说来也奇怪,王秘书明明说着是一整天的会议,偏偏五点半就到了画廊门口来接她。晚高峰还没来到,正好人是不多的时候。 霍乔松从迈巴赫里下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却又有些小惊喜的。霍先生到底是很绅士的,相处起来,也很轻巧。 店家就在街头,车就停在了画廊门口。王杨和司机都没跟来,也不知去哪儿了。反正跟她来的,只有霍乔松。 太阳还没落山,斜斜挂在天幕一角,夏末的傍晚飘着几丝凉风,将夕阳余晖的热度一扫而散。阮甘棠手里还抱着那沓合同,一式三份,她钻研了整个下午的。 合同一式三份,其中一份,安律师亲自落笔备注了好多小字,她一一拆解了来看,哪些条款是安律师新加的,哪些条款又容易被对方挑战,哪些条款是对画廊有利。她用尽了心思,差些熟读且背诵了… 边走着,目光还不时落在文件上,脑子里还在回味着。 霍乔松偶尔扫来旁边人的身影,笑着,“怎么了?” “和我做个生意,就这么提防着我?” 阮甘棠侧着脸,抬眸望着他,“也,不是提防。” “这是我第一回签代理协议…”她说着便有些心虚了,笑了笑,直把那沓文件收好回去文件夹里,背着放去身后。“算了算了,不看了。” 霍乔松笑了笑,脚步故意走得慢了些,四周围看了看店铺,“东街上的画廊,你都看过么?” 阮甘棠摇头,“没有。” “主要是,不大敢去。别家儿都是大来头。”她抬手指了指左边一家,“何家老太爷开的,专门收藏山水画的,听说里头有唐寅真迹的。”又遥遥望着街角的一家,“穆府上专门找人经营的,画都不卖,全是珍品。只当是穆家的私人会所了。” 最后,手指落在旧木头装修的屋子上,“那家还好,可也是业界的大收藏家了…主人家里姓金,不是圈子里的,却挨着。祖上便是专门帮人经营藏品的,后来赚够了经理钱,才自己干的。” “哦,是这样。”他有模有样答着,却抬手拉了拉她的手臂,“进去看看?” “啊?”阮甘棠大约是不敢的,说起来这些都是陆琪拉着她在东街上走一遭,一一和她说过。里头什么样子,她也只是听来的大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霍乔松已经拉着她停在了木屋门口。 虽是老派的设计,可看得出来,木头用的是好的。店员倒也清闲着,没在门口守着,便就不会让客人们那么局促了。霍乔松引着她推门进去,沉香气息扑面而来。幽幽恬静,还带着几丝药香,阮甘棠四周围探了探,屏风摆设,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堂中墙上的钟馗图前,点着那炉沉香。 “二位是约了金老么?”店员女生笑着过来询问着。 霍乔松回道,“没有,带她来逛逛。你们接待么?” 店员女生早打量了遍两人,男人很高,一身气质逼人,衬衣熨烫得一丝不苟,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女孩儿麻花儿辫子编着一条彩兰发带,侧在一边肩头,眼里光泽奕奕,却总垂眸不爱看人,腼腆亲切。那条发带她上个月在《风尚》杂志上见过,牌子很大,造价不菲。 都是正经客人。 店员笑着点头,“可以的,你们随便看看。想喝点什么吗?” 霍乔松侧眸看着阮甘棠,“想喝什么?” 阮甘棠摇摇头,“我不用了。” 霍乔松才回了店员的话,“我们很快去吃饭,只是路过。不用喝什么了。” “那好,有什么需要介绍的,您叫我便好。”店员说着递上来自己的名片,“我叫织槐。” “行。”霍乔松接来名片。阮甘棠已经绕道儿去了展区。 原来除了屋子里那些摆件儿,墙上的画并也不是什么名家作品,都是不知名的小画家,可每一幅都是别有味道的。霍乔松跟了过来,见她看画安静,便没去打扰,随着她身边陪着。 射灯下,她身上的白色棉T毛边泛着白光,肩头的小弧度,乖巧着,他垂眸定睛看着,生生压下要去捂一捂的小冲动。只阮甘棠挪着一步,他便跟着挪着一步。 直到一幅画前,阮甘棠停了下来,怔怔望着眼前那幅小画,很惊讶的模样。 “怎么了?”他轻声问着。 阮甘棠转头回来,眼里欣喜,小声道:“这是,前几天我卖出去那幅画…” 她这才想了起来,那天两位客人临走的时候,那黑衣姑娘的确是叫过老人金老的…后知后觉,她恍然才知道,那天进店的,竟然是收藏界有名的金楚运,金老太爷…金老这些年,并不看那些成名的东西,多花时间在发掘新艺术品上。 她心里燃起些小窃喜,自己的作品进了金老的店面,这是值得说道说道的,可眼前也没得别人可以说,只好一把拉着旁边的人,急急忙忙冲出了店去。 店员看得客人走了,忙出来送着。 霍乔松还不知怎的,被她拉进转角,直到见不到店员的视线了。阮甘棠才开心着,“我的画被金老收藏了?” 他望着她嘴角笑意,一双水灵眼睛里,燃起了新希望似的。他跟着笑道,“哦,这可得庆祝了,棠棠如今是大画家了!”话刚出口,他便觉得不妥了。 阮甘棠也是头回听他这么称呼自己。明明只是见过几面,朋友都很难算得上,现如今又多了一层生意的关系,怎么能被他叫自己小名? 霍乔松忙改口,却掩饰得恰到好处,“听着之前陆小姐这么叫你。便顺口了。对不起,我收回!” 阮甘棠抿了抿嘴,望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火锅店:“饿了,快走吧。” ☆、阮明瑞(7) 时间尚早的缘故,火锅馆子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阮甘棠定的包厢位置也不大,刚好四人小座。本想着就她和王杨两个,她便随意些的。谁知道,换了正主儿来。 服务员送上菜单,阮甘棠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沙发一旁。拨开来菜单,鸳鸯锅、毛肚、肥牛、鸭血、腐竹、藕片一一点了过去。完了,才想起来对面的人,“你喜欢吃什么呀?” “都可以,你来吧。” 服务员一张黑瘦的小脸,笑容局在脸上,拥挤得紧,看着阮甘棠翻页,指了指菜单上一款样品。“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出的冷饮。柠檬冰茶,天气热,卖得好。” 阮甘棠点头,“那就它吧。” 她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我要油碟儿、蒜蓉、和小米辣。” “好,那这位先生呢?”服务员说着看了看对面霍乔松。 “一样。”他没多想,跟着她点一样的,似乎能亲密一点。 上了冰茶,阮甘棠先给霍乔松先倒满了,才给自己添上。抿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茶和柠檬的清香合在一起,爽口得很。刚刚外头的热度,一晃儿之间便都散了。 “要不,你看看合约吧。”阮甘棠正从文件袋里抽那份文件出来,霍乔松道,“吃完再说吧,火锅店,上菜快。” “那,也好。” 窗外人渐渐多了,行人来来往往,脚步湍急,下了班,有人赶着约会,有人赶着回家。都得往地铁站里赶。刚刚还空荡的街道,瞬时间便热闹了起来。 阮甘棠还在望着窗外,余光却扫在对面的人身上。男人一身严谨的商务装束,和外头的行人格格不入,也和这小火锅馆子格格不入,她瞬间有些心虚起来,似乎不该约在这儿的。 “我以为会是王秘书来,就没问。火锅你能吃习惯吗?”她只好补救补救。 他抿嘴点头,淡淡地:“都是一样的。” 上了菜,他才知道全然不都是一样的。他去的酒席多,王杨常在旁边照顾着,都会顾着他的口味。不吃辣,吃得精,应酬喝酒不少,所以胃也不好。那时候阮甘棠在家给他做饭,都会避开辣菜,照顾着他的胃来。尽管他有所听闻,阮家兄妹都是无辣不欢的人。 如今没了他,她倒是放开了胃口。他想起来,暗自嘲讽着自己,又问了问对面的人,“喝酒吗?” “冰茶好喝,就不喝酒了。外头的酒水都不好,我画廊里藏了些好红酒的。”她又想了想,摆起一副商务笑容:“要不一会儿吃完饭,你还是去画廊看看吧。正好看看那副画挂得好不好,有没有哪儿要修整的。” “行。”他说着端起冰茶,“庆祝一下,阮小姐的画作被金老的藏馆收录了。” 阮甘棠笑得开心着,和他碰了碰杯。而后才落下筷子,开动了。 大夏天的,她偏偏选了火锅店,不过是自己嘴馋了。抬手去拿纸巾的时候,却见对面霍乔松已经满额头的汗珠。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呀?” 他难得吃东西将自己吃得局促,忍着,“还好。” 说着,又对服务员抬了抬手,“再要一副干净的碗筷。” 小米辣蒜蓉油碟他是真的无福消受了… 对面的人不大动筷子,阮甘棠也兴致缺缺了。扫空了毛肚和肥牛,又数了几条青菜,干脆也放下了筷子。“你不能吃辣,怎么不早说呀?” 霍乔松呛了口,咳嗽着,手拿着纸巾正捂鼻子。“没事。” 阮甘棠手机放在一旁响了起来,来电是王杨的。直接起来,便听那头的人道,“阮小姐,忘了告诉您。霍总他不太能吃辣,胃也不太好,您得顾着他点儿。” “嗯,看出来了。”阮甘棠边说着电话,边又扫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一双眼睛都被熏红了。挂了电话,阮甘棠直喊着服务员来买了单,捧好那沓文件,领着霍乔松从店里出来。 天色黯淡了下来,街上人流依然湍急,两人穿插在人群里,差点儿走散了。刚到十字路口,阮甘棠手臂被人紧紧一把拉住了。 “慢点。”暮色之中,男人眼睛里倒影着刚刚亮起的路灯,还有些昏黄不明。阮甘棠不大自在扭了扭手臂,“过马路了。” 就是过马路了,他才格外小心。拉着她手臂没放,直走在车来那一侧,将她挡着身后。就这样的姿势,领着她跨过人行道,到了对面东街路口,才松开手来。 阮甘棠拧了拧眉头,只当是他绅士照顾女孩儿。罢了。 画廊里还黑着灯。阮甘棠包包里翻出来钥匙,开了门。回去展厅里又把灯和空调都打开了。才转去小厨房里头,打算弄些小点心和冰饮。文件夹被她搁在吧台上。霍乔松坐去吧台前,抬手将文件夹翻着拿了过来。 草拟合同一式三份,最上头的一份密密麻麻都是批注和字迹,另外两份空空白白。他无奈笑了笑,很容易能分辨出来,批注该是律师写给她需要她注意的签约事项。 他没多想,翻来另外两份合约,直接在最后尾页上签了名。 阮甘棠端着两杯柠檬冰茶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见合约已经被他签好了。 “你都不看的么?”她几分惊讶,送了一杯冷茶到他面前,坐上来吧台椅,翻起来他刚刚签好的名字。 “信得过你,就直接签了。” 听他这么一说,阮甘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明明准备了一整天的,本想着好好依据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提防人家的… 她只好也翻来两份合同背后,签好名字。才递给他其中一份,当是完成了。 霍乔松将文件放到一旁,抬手指了指阮甘棠背后的酒柜墙,“工作谈完,轻松一下?” “王秘书说你胃不好的呀。刚吃了辣,还喝酒么?”阮甘棠嘟了嘟嘴,垂眸收拾着桌上文件。 霍乔松温声道:“陪你喝喝红酒,还是可以的。” 她只好回身望了望红酒架子,选好一瓶勃艮第下来,又去吧台抽屉里找了开瓶器。手指太过纤弱,动作不太熟练,开瓶器拧了进去,塞子撬出来一半,只好手把着瓶口往外硬拉。 霍乔松一旁看得她吃力,可开红酒这种工作,他也是没得什么经验的…“要不,我来。” “就快了。”刚说完,就好了。她还是有几分蛮力的。 霍乔松直要去接酒瓶过来,却听她“嘶”地一声。 “怎么了?”那声音细细微微,却像是牛毛针一般,扎着他心口的位置。眼里闯进来一抹血色,他忽的恍惚了片刻。几幅画面不知从记忆的什么地方闯荡出来,碾压过他额前,心神散了一般。一晃才反应过来,忙去把着她手上的伤口。 刚刚酒瓶口上的铝皮包装没去干净,拧着那瓶塞出来的时候,阮甘棠被割伤了。疼是疼的,却也没有那么疼,对面的男人却紧张得不像话。一双眼睛都红了,握着她伤口的手在发抖,鼻子缩着气儿,呼吸都急促了,直捉着她的手放去吧台下的水龙头里,冲洗。又慌慌忙忙对她道:“你别动,我去找药箱。” “……好,好呀。”阮甘棠有些不知所措。一道儿小口子罢了,也不用这么紧张的。却见他大步出去了吧台,转身往楼上去。医药箱…的确也是在楼上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阮甘棠突然有种奇怪的直觉,他是去过楼上的?还很熟悉的…她还是本着礼貌提醒了一句,“药箱在二楼客厅电视柜下面。” “知道了。”他草草答应,快步上了楼。 满眼熟悉的画面,让他呼吸更加急促了些。尽管目不斜视走去了电视机下面,柜子里翻出来医药箱,正准备要走,熟悉的香氛冲入鼻息,那些画面最终仍然占据了他的眼前。 那天阮甘棠刚剪了短发。微卷,染了浅色,叛逆地挑着两束染了深蓝,他领略到几分报复的快感。她在他眼前向来温顺,离婚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有些可笑。还是见着她眼睛里泛着笃定和淡然,他才发现事情苗头不对。 玻璃渣洒落一地,扎着他眼睛疼。直到在吧台后面见她在哭,这姑娘的傻劲儿,剪短了头发,也没能减少了些。他好气又好笑,坐去她旁边,吻她。原是清清淡淡的甜,然后不可收拾地酿成蜜酒,想放、但放不下,尝了一口接着一口。他只好将人卷到怀里,一把横抱了起来。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末世文:《重回末世之花园城镇》 by 夏微云;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么么。 【文案:】末世三十年,大地一片疮痍,丧尸横行,变异动植物凶猛,人们生活退回原始时代,面临灭绝之灾。 苏盈穿越末世,一睁眼就绑定了花园城镇游戏,并接到了任务:“滴,请建造一个城镇……” 苏盈为了生存,不停的做任务。 ——滴,请开垦农田,种植玉米; ——滴,请建造围栏,抵御丧尸; ——滴,请建造木屋,招募农民。 农田、牧场、果园、渔塘……糕点房、纺织厂、服装厂、罐头厂…… 农场内草长莺飞、瓜果飘香、鲜花遍地、美如仙境。 末世的人们疯了。 ——我终于吃到热乎乎的米饭馒头、香喷喷的水果蔬菜了,呜呜! ——我终于穿上漂亮衣服、住上舒服房子了,太棒了! ——这里还可以学习异能! 这里是天堂! 末世三十年,有预知异能的先知纷纷睁开了眼睛:我们的救世主来了! ☆、阮明瑞(8) 他将人抱到沙发里,她坐得多乖巧啊。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他,刚刚泪痕未干,里面似有星河。人是他的,哪里也不能去,“离婚?”他被激起来的愤怒简直难以克制。“那个法国人让你这么说的?”那时候她的画廊有了起色,法国来了人,说要签她的画作去巴黎… “和洛克先生只是我的工作。”她拧气着躲开他要起来,那语气恨恨的,狠狠的:“我不喜欢你了,很讨厌你。” 他直一把将人按回去了沙发里。她一双肩头柔软又温暖,他捂着便不放开了。寻着肩头咬了一口,听她吃痛喊出声来,又忙寻去她唇上,不让她说话。 她明明生气着,身体却是很听话的。他是知道她的。 他心里的怨气都落在了手上,她雪色肌肤上掠过一道道红印,到底是很敏感的,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沙发太窄,临着楼梯,他觉得不安全。生生忍着喘息停下来亲吻,又一把卷着她的身子,抱着人去了三楼小阁楼上。 “霍先生?”阮甘棠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方才回神过来。见她举着自己的伤口出现在楼道口上,“找到了吗?” 他直紧了紧端着医药箱的手,往楼下去了。 血早就止住了,阮甘棠被他堵着吧台里,不大的空间里挤着两个人,局促着。男人捏着她手指的模样依然很是紧张。她再注意到了他手背上那道疤,又见他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本想开口问的,见他拿着药水给她冲洗伤口很是认真,才忍着没问。 他眼里几条红血丝,看上去不太健康。执着的样子,却又添了几分可怜。 可怜巴巴的。阮甘棠莫名觉得,和那幅画上的男人也挺像的。 “你来过我这儿啊?”她试探着。看他手上的功夫顿了顿,忙又解释着,“我是说,你是怎么那么快找到医药盒子的?” “没有。”他矢口否认。 “上回你上楼拿药水给我,便记得,医药箱该在楼上。” 很是合情合理的,阮甘棠点点头。修长的指截捏着透明的创可贴,在她指尖上卷了一圈。对面的人方才松了口气似的,“记得,不能沾水。”他说着,收拾起桌面摆着的药水和创口贴盒来。 “嗯,我知道的。”阮甘棠去帮忙,指尖交汇,被他捏着手腕儿放了回来,“我来就好。” 她抿嘴笑了笑,吧台椅子上起了身,绕出去对面,举着那支红酒,倒了两杯。又端着自己的一杯走去那幅画前。霍乔松收拾好医药箱,摆在一旁,才端起另一杯跟来她身边。 “摆在这里是不是很合适?”阮甘棠听着他脚步靠近,回头望他。 “挺好。”霍乔松看着那幅画,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幅画原本就是挂在这里的。他是其中一个。自从在齐瑜的生日会上看到这幅画,他便觉得,应该让它回到原本属于它的位置上。所以那天晚上,不管对手是谁,这幅画他都是势在必得的。 阮甘棠抿了小口红酒,“倒是挺和我胃口的,是个小画家。也不知道下个月去巴黎画展,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好像…叫杜焰…” 霍乔松哼了一声,冷冷的,“嗯。” 阮甘棠不大明白地望着他,“你怎么了呀?” 他摇摇头。“没事。”他举起酒杯来打着干杯的幌子,将她的疑惑掩盖了过去。 刚刚放在吧台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阮甘棠忙过去接电话,来电是阮明瑞的,她警觉了几分,以阮明瑞看着她的紧张,要知道有男人这个时间点还在画廊里,她准要挨骂的。她对霍乔松摆了个“嘘”的手势,才接通了对话。 接电话的却不是阮明瑞,是蒋秘书,阮明瑞的贴身助理。“大小姐,小阮总喝醉了,喊着您的名字,您看看要不要过来劝劝?” 阮甘棠担心起阮明瑞来,“他在哪儿呢?”边说着,她边转身去柜子里拿了手袋。等蒋秘书报上地址来,回了句,“我马上来。”然后挂了电话。 “出事了?”霍乔松红酒杯放回吧台上,看她一脸紧张,也拧着眉头询问着。 “我哥喝多了,我得去接他。” 霍乔松:“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 车停在店门口。一串看不清楚的英文做店名,外头霓虹灯彩装点得像古老的中式花灯,璀璨俗气。阮甘棠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便要往里头去,霍乔松另一侧下来,跟了过去,拉着她手臂,“这里是私人会所,你进不去。” “那怎么办呀?”阮甘棠想了想,忙翻着手袋里的手机,原本打算打电话给蒋秘书的,被霍乔松拉住了。 他说:“我来就好。” “嗯,那麻烦你了。”阮甘棠跟着他身后,左左右右打量着店面。她没来过的,可也看得出来里头透着的气势。阮明瑞怎么平常都来这种地方呀? 王杨去了前头领路,门边立着两个一米九几的保安,一一对王杨弯腰点头。“王秘书,嘿嘿嘿,霍总来了啊?” “嗯。今天里头都有谁?”王杨淡淡问着。 “齐家大少爷和阮家那位小总,里头喝得火热着呢。” 王杨皱了皱眉,“霍总来了,想见见齐旭。” “这可不太好的吧?”这种场合的保安兼职公关,八卦达人,消息灵通得很的。“我们都听说了,上回,霍总可在小阮总那里吃了苦头的。这样进去,可不是会闹么?” “是呀,王秘书,可不能让我们难做。” “你们难做什么?我们自然有分寸的。”王杨压着声响,直又从公文包里取了一沓票子,送去两人面前。“连累不到你们。” 两个保安见着了票子,顿时喜笑颜开,接了过来,又恭恭敬敬给王杨让路,“王秘书,您里面儿请嘞。” 王杨这才侧了侧身,让着霍乔松先走。 阮甘棠莫名怯怯的,不自觉抬手去捂着旁边的手臂。那里结实温存,好似熟悉,又陌生得让人心跳加速。里头是条长长的走廊,两旁都是小房间,很明显是空着的。该是被人包了场。最底下那间屋子里,还传出来声响,笑声。女人的、男人的,喝了酒,都起了高腔。阮甘棠听不着阮明瑞的,便是更加担心了。霍乔松回手来,拍了拍她手背。“没事。” “嗯。”她听着他的话,也直了三分腰杆。 王杨推门进去。 酒色声香跃然眼前,阮甘棠一时间只觉得发热又发寒,霍乔松却抚开了她的手,直去了前头,迎着对面烂醉的公子哥儿:“齐少难得这么好的兴致?” ☆、阮明瑞(9) 阮甘棠极力在人堆里找着,暗色灯光里,大长腿,纤蛮腰、细葱指,女孩儿们早喝的七倒八歪,阮明瑞倒是没在那一堆肉色里,阮甘棠松了一口气。 “霍乔松啊?”齐旭着实也喝得不少,头脑却还是清醒着的。“怎么,霍总亲自找来了,什么事儿?” 齐旭说着,望了一眼霍乔松身后的阮甘棠。“哎哟,不是离婚了的吗?怎么回事儿呀这是?” 听得离婚两个字,霍乔松直一手拧去了齐旭衣领,咬着压根一字字吐了出来:“嘴巴放干净点。” “别介,别认真呀,霍总。”齐旭嬉皮笑脸,混账气儿,端着一旁酒杯送来霍乔松面前,“喝酒,喝酒啊!” 阮甘棠全然没听得齐旭说了什么,她在角落里找着了阮明瑞,便直跑了过去扶人。蒋秘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没在旁边? 阮明瑞半跪半趴在沙发旁边的,瘦长的身子,占了很长一半的沙发面积,人不大清醒,嘴里呢喃念念有词。阮甘棠也不大能听得清楚。她直凑去他旁边,旁边音乐声太大,只能喊着,“阮明瑞?” 一声没得反应,直喊了两三声,沙发上的人才勉强睁了眼,抬头笑着:“棠棠啊?” “阮明瑞你怎么喝成这样了?”阮甘棠恨其不争,扶着他身子想搀着他起来的,那人却软得像滩烂泥似的。 阮甘棠直对他耳边喊着:“怎么也没人看着?蒋秘书呢?你那小女朋友呢?” “莉莉?”阮明瑞也放大了声音喊。场子里音乐声大,原本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喝醉了更是难。“那丫头爬得快,把我甩…甩了!” “哟呵。”阮甘棠没忘了嘲讽两句,“阮明瑞你还是重感情的人呀?还会伤心呢?” 阮明瑞望着她,认真笑了笑,“我哪回不重感情了?” 说着戳了戳自己心口位置,“我重重的!” 一旁有人来拉扯,齐旭的人,西装革履的,直从阮甘棠手上要抢人。“小阮总,这刚刚说得好好的合同,您还没签名呢?” “签什么?”阮明瑞看起来喝糊涂了,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醉了醉了,这约签不了了。老子还有妹妹。她不同意。” 对面齐旭的人望着阮甘棠笑着,谄媚得很,“阮小姐,刚刚小阮总可是答应了的,要不您看看,帮他签名。”文件递来了她眼前,场子里灯光昏黄,合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根本看不清楚。她起了戒备,“改明天约好,在和庆大楼里签约吧。我哥哥喝醉了,他现在做不了决策的。” “诶,那怎么行?刚刚可都是说好了的。”齐旭直叉了过来,立在阮甘棠前头。一张泛着油光的白脸,并不长的头发卷着的,明明该是体面的打扮,看起来却总让人觉得不妥。该是因为那一双眼睛,笑起来眯成了缝,不太靠谱… 阮甘棠正要说什么,面前被齐家秘书递过来的合同,一把被人接了过去。 霍乔松翻着那份文档,光线昏昏黄黄,细目不用看,只看着那前页上的甲乙方和标的物,便能分辨得清楚齐旭一肚子坏水。 “齐少对阮家的香南矿工有兴趣,谈判该另外选个时候。” “阮明瑞醉了。现在让他签字,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哟呵。霍乔松你还真是大方呀?” “挨过的拳头这么快就忘了?还帮着他阮明瑞说话?” 阮甘棠听得几分恍惚,什么挨过的拳头?没反应得过来,刚刚还烂软在她旁边的阮明瑞直从她手里挣脱了出去,一把掐着齐旭的下巴,“我妹在这儿呢,老子让你乱说?!” “嘴巴贱是不是?拳头认不认得?” 阮甘棠忙要去拉人,被霍乔松一把挡在身后。还是王杨冲过去拉着人。 “小阮总,齐少,这可不好。”王杨手里力道大,脸上却挂着笑,“本来是和和气气的,又何必呢?生意做不成,还得是朋友不是?” “齐少,您也得少说两句。阮家大小姐在呢,那是老阮总捧在手心里头的人,您也得注意注意。” 齐旭只见阮明瑞眼里烧着把火,野兽似的,这人乡野,匪气。真要他干出什么事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下巴被人擒着,一旁王杨的话像是救命稻草,齐旭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含糊道:“阮…阮明瑞,你、你放手。我们好好谈生意,谈不成就算了,动手可是怎么回事的?” 阮明瑞一字一句从喉咙里磨了出来:“老子跟姓霍的没得关系。今天这约签不成。听懂了么?” “听、听懂了…”齐旭这下乖了,眼里全是顺从。 阮明瑞这才松了手。脚步踉踉跄跄往后退着,想转身回去找阮甘棠的,眼前一片模模糊糊,身子也不大站得稳当了。霍乔松一把接着人下来,任由得他的力道落在自己身上,对一旁阮甘棠道,“走。” 王杨去前头开路,阮甘棠看霍乔松掺着哥哥往外头去,忙也跟去了另一侧扶着亲哥的手臂。 夜里起了风,从大门里出来,凉意四起。 王杨忙去拉开车门。霍乔松扛着烂醉的阮明瑞进了车里,才拉开另一侧车门,将阮甘棠护了进去。他自己也上了车。空间里顿时拥挤起来。阮甘棠忙着照顾哥哥,没顾得上。等得车发动了,阮明瑞局着角落里睡熟了过去。她才发现,霍乔松离着她很近。 她的手臂贴着他的,开足的冷气下,有些暖和。莫名有些紧张,她直往哥哥身边挪了挪。霍乔松也察觉到了,她的手臂柔软着,就么一瞬挨着她,直将他空缺的地方填了填,立刻又不见了,只留得他越发空了。 车开到画廊前头,王杨和霍乔松合力将阮明瑞扛了下来,往画廊里头送。人扛去了二楼,放在沙发上。阮甘棠才找来被子,给阮明瑞盖好。 随后,她送着两人出去。又是道了谢,匆匆跑回来画廊,关了门,熄了一楼的灯,跑着回去照顾哥哥了。 迈巴赫停在门口,久久没走。 霍乔松坐在车里,目光仍然锁在二楼亮着的灯光上… 王杨前座回头过来,“霍总,要不先回吧?太迟了。” 他道:“再等等。” 而后他又想起来什么,对王杨道,“上回岚山谈判会,齐旭的照片还在?” 王杨点头:“在的。” 霍乔松坐得端直,等着这个答案:“连着刚刚那份合同,一起寄给齐玉山。”说完舒了口气,头靠向沙发背,仰着望去二楼的灯光上。等灯火熄灭了,方才又叹了口气,对前面司机道,“走吧。” 车缓缓开动了。王杨听得后头没了动静,手机里翻了翻,找到那个电话号码,往后排霍乔松面前递了过去。 “什么?”霍乔松疑惑望着他。 王杨体贴着:“这,阮小姐的电话呀。怕您删了,我特地存好了。” 霍乔松狠狠盯了他一眼,王杨稍许退缩回来,才听老板道:“我有。” ☆、前夫(1) 阮明瑞醉的不省人事,白净脸上都起来胡渣了,看起来就很颓丧。阮甘棠端了热水来给他擦脸,一身的酒气,干脆把他外面的衬衣脱了,给他卷着被子睡。 伺候好了醉汉大哥,方才自己腾出来空档,关了二楼的灯,去了三楼自己的小房间里洗漱。 洗手间里出来,就着卧室昏黄的灯光,还在擦着刚洗好的头发。放在小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新来的微信消息: 【“松”请求加你为好友。】 阮甘棠大约猜到了是谁,抬指点了通过,对话框里很快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你哥哥还好么?】 棠棠:【不省人事的,睡着了。阮明瑞也真是的!麻烦你了今天。】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是认识的么?】 她刚刚在齐旭那里听到些什么,不过怎么也缕不顺调理,只好问问他。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认识,不熟。】 【你早点休息。】 看他这么说,似乎也是应该的,虽然没听阮明瑞提起过霍家,可毕竟都是生意圈的,总该是认识的。她回复了过去。【今天耽误你久了,快回去休息吧。】 松:【没事。晚安。】 棠棠:【晚安…】 && 阮明瑞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白亮白亮。窗外金灿灿的,阳光刺眼。他抬手遮着眼睛,翻了个身朝着沙发里头正好避开阳光。原本还想继续睡的,楼下飘来的肉香,生生将他从沙发里拽了起来。 阮明瑞下了楼,正撞上阮甘棠,带着厚厚的隔热手套,捧着砂锅从小厨房里出来。 “你睡醒了呀?阮明瑞?”阮甘棠絮叨着他,“还不去洗澡呀?雅尔在呢!” 被妹妹这么一说,阮明瑞才反应过来,上身光光的,该是昨晚醉酒被她脱了…张雅尔坐着展厅一角,目光正往这边扫来。他觉得不妥,转身回去了楼上。 阮甘棠望着他背影笑着,“上回你换在我这里的衬衣洗了,我拿到洗手间了。洗好了下楼喝粥。” 阮明瑞声音远远的:“知道了。” 早餐是番茄牛肉粥,阮甘棠特地做的,酒醉伤脾胃,番茄酸甜,牛肉滋补,出锅撒上烫到半熟的芹菜沫子,香气四溢。 等阮甘棠坐下,张雅尔便翻出来手机里存好的一条视频,递过来阮甘棠面前,“棠棠你这回可算是争气了。上回来我们店里买画的,原来是金老。” 阮甘棠接来手机,视频是收藏名家金楚运被采访的剪辑片段,背景就是昨天去过的木屋画廊,镜头不偏不倚正对着自己那幅小作。最重要的是,金老接受完采访,还带着记者一一逛了一遍展厅的藏品。在自己那幅人物画前,停下来,“这个就很有意思。其实,新人画家也是很有想法的。不能一概而论。” 就着金老这么几句话,在那段视频博文的评论里,刷成了小话题。 【画里的小人怎么那么可爱?】 【肚子那么圆,还好意思坐得那么懒?哈哈哈哈哈。】 【三个小胖子,可可爱爱。】 【这姿势也太巴适了,帝都街头那么好躺的吗?】 …… 阮甘棠一条条翻过去,看着评论发笑。张雅尔一旁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这画还真是卖对人了。” 阮甘棠指头在屏幕上划着,答着张雅尔的话:“昨天在金老木屋画廊里看到了来着,没想到会被采访到…” 正说着,画廊外起了铃声。张雅尔放下粥碗,起身去开门。阮甘棠继续翻着评论,看到一条好笑的正截屏,打算一会儿给阮明瑞看看,省得他再叨叨自己一事无成。 女人的声音利落,直从外头闯了进来:“阮甘棠还真是能耐了。”张雅尔一旁跟着,没拉得住人的样子。唐楚昕乖巧贴着身后,手里丝巾阳伞小心伺候。 阮甘棠转身看了看,认得的,齐家大小姐。这话听起来不太友善,阮甘棠起了身去招呼,当是客人。“齐大小姐怎么来这儿了?”说着指着吧台上的咖啡机,“想喝什么呀?” 她和齐瑜不算太熟,醒来以后,只在展会上见过两次,其余便是从太太小姐们那里听来的八卦了。齐瑜七岁的时候就上过电视了,被艺术家前辈们褒奖着长大的。出国留的学,艺术历史,学校出名,毕业回国帮齐老太爷经营藏品画廊,也画画。 齐瑜冷哼了一声,“不必了。” 唐楚昕便上来接了话,“我们瑜瑜就是想来问问,阮甘棠你是怎么巴结上金老的?” “巴结?”阮甘棠想了想,“唐小姐说话真不好听。我什么时候巴结金老了?” “昨天明明有人看你进了金老画廊。不是巴结,金老能推你的画?”唐楚昕再望了一眼齐瑜的脸色,像是得了主子许可。 阮甘棠见她们二人这模样,也懒得解释了。“齐大小姐只是想来问这个?是要取经吗?”她笑着,折去吧台后头,摆弄起咖啡机来。张雅尔见得她的动作,也忙跟了过来,帮忙。 唐楚昕啁啾着,像只喜鹊,“笑话,瑜瑜需要跟你取经?齐家画廊不比这小破寒酸儿地儿大?金老这回看走了眼,下回还会掉在你沟里么?” 唐楚昕自然知道齐瑜为什么找来。主子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着实是早几天齐瑜想借着金老上采访,找金老推自己的画作,被金老婉拒了。当时还以为金老看不上年轻画家,不想没几天便在节目上提起了阮甘棠的那幅人物画。 再加上,游轮上那件事,厉太太在齐老太爷那里告状,弄得齐瑜被禁足了整整一周,前两天才放行的。齐瑜的气自然是不顺的。 阮甘棠做着咖啡,唐楚昕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懒得听。端着奶杯拉花,笑着答话,“我和金老也不认识的。就那天有人带着他来逛了逛,买了画回去。唐小姐今天来兴师问罪似的,好像我真做错了什么了。那可得请你们喝杯咖啡赔罪了。” 说完,两杯咖啡做好了,由得张雅尔端着送了出去了客人面前。 齐瑜扫了一眼咖啡,又轻蔑看了一眼张雅尔。抬手要端着咖啡,却忽的哎地声,掀开了张雅尔的手去,两杯咖啡瞬间直倒来张雅尔身上,烫得很的。她没吭声,直蹲身下去捡着打碎的咖啡杯碎片。 阮甘棠忙过来拉着张雅尔起来,“烫到没有?怎么样了?” 张雅尔摇摇头,阮甘棠狠狠盯了齐瑜一眼,“齐大小姐来我这儿闹事,不嫌自降身价么?” 齐瑜踩着高跟鞋,却在画廊里走动了起来。慢悠悠地,几分懒懒散散,一张张画前逛了过去。直到那张《背影》前头,停了下来,才转身而来开了口,“这画,乔松哥送的?” “不是送的。”阮甘棠语气已经有些急了:“霍先生放在我这儿挂卖。” “哼…霍先生…”齐瑜笑了声,又回头看了看那幅画,“阮甘棠,失忆了,这些手段倒是都没忘记呢。别说金老,连前夫也不放过。” 阮甘棠手里的活计停了下来,怔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前夫这个话题,在阮家基本是禁忌。可她也是听阮家父子说过一些的。“前夫…怎么了?”她抬头问齐瑜。 话没落,被阮明瑞打断了去,“齐小姐,没必要吧。来我们家画廊做什么?我妹那些事情,也惊动不到齐家。” 阮明瑞衬衣穿得松松散散,刚从浴室里出来,便听到楼下吵闹,头发上还弥散着水汽。人从楼上下来,直走去了那幅画前。见到那幅被自己亲自退了的油画,正挂在展厅正中最好的位置,射灯打光还全都正正好好,不由得心里烧起来一把火。却看着对面齐瑜,直压了下去,背对着阮甘棠的方向,拉低了些音量对齐瑜道:“她和前夫没得来往了,齐小姐来,如果是搅事的,我们不太欢迎。” “小阮总,我怎么会是来搅事儿的呢?”齐瑜笑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我不过是来看看,被金老选中的画家,失忆又离婚了以后是什么样子。” 听到离婚两个字阮明瑞差些失控,逼去齐瑜面前,身形直将齐瑜从阮甘棠的视线里挡了出去。拳头落在一旁放着假山石雕装饰品的小台上,眉头深拧,“干你什么事?出去。” 阮明瑞满级跆拳道的名声圈子里还是很响亮的,见得他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齐瑜直往后退了退,唐楚昕忙来扶着主子。“阮明瑞,你凶什么?” 阮明瑞一字一句从喉咙里磨出来,狠狠的:“我家的地方,由得你们说我妹妹的坏话?走!”他话说得直直白白,“想要金老看重,自己去找他。人家的店就在一百米开外!” “你…”齐瑜从小被惯着,长大了被捧着。大家看着齐家的面子,也没得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的,特别是男人。她此时却是害怕的,不敢和阮明瑞硬来,只好退去了画廊门边。“阮明瑞,你记着。”说完,转身出了去。 唐楚昕忙跟了过去,撑起伞来,小心翼翼一旁候着。 阮甘棠望着两人背影,走来阮明瑞身边,“阮明瑞你也太凶了,怎么这样赶人啊?” “我怎么了?她摆明了来搅事儿的,你还给她做什么咖啡?”阮明瑞坐去桌旁,望着对面墙上:“那幅画是怎么回事?”他干脆兴师问罪起来。 阮甘棠边帮张雅尔看看手,还好,没烫到。由得张雅尔去收拾地上狼藉了。她也坐来桌旁:“刚刚跟齐瑜解释了,你们怎么老问呀。就是昨天送你回来那个霍先生,放在画廊里挂卖。” “送我回来?”阮明瑞在心底里骂了句脏话。 阮甘棠点点头,“你昨天烂醉,霍先生把你扛回来的。” “话说阮明瑞你怎么去那种地方呀?” “什么地方?谈生意去个私人会所,正经得很的地方。是齐旭他不正经,喊了那些外围来。我能躲就躲着了。” 阮甘棠给他盛好了热粥递过来。接过来那碗热粥,阮明瑞脸上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消散了不少,端到嘴边,嗦了一大口。胃里暖了,脾气也没了。却听阮甘棠问起来。 “阮明瑞,我前夫…到底是谁呀?” ☆、前夫(入v公告) 阮明瑞咽到喉咙边的热粥差些喷了出来,连连咳嗽着掩饰慌张。“不就是那个姓陈的,还在老家呢。” 前夫两个字对阮甘棠来说是很模糊的。失忆醒来,阮父和阮明瑞先后跟她解释过这门婚事:以前在老家时候的生意伙伴,娃娃亲,到了年纪两家同意了,就结婚了。可阮家早搬来了京城,对方生意还在老家那边,常常得回去照看,聚少离多。 后来阮家才知道,男人已经在老家另外安了家,跟别的女人都住在一起,肚子都大了。阮家的女儿多宝贝,自然是不能吃这样的亏的。阮甘棠听完故事,阮修远就拿着离婚协议来让她签字。 阮甘棠签了,签得挥挥洒洒。边签边骂,“渣男!” 刚刚听齐瑜这么提起她的前夫,阮甘棠才觉得不太对起来。渣男不是在老家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么?真要说她和齐老有联系还能说得过去,她又怎么巴结着前夫换好处了。 想起来当时阮家父子连渣男名字都不肯提,她这才好奇。前夫,到底是谁呀?又来京城了么? 阮甘棠追问着:“陈什么呀?” “陈复兴。”阮明瑞说着,勾着手指头扣了扣头发。 阮甘棠:“小时候也没听过这名字呀?怎么就跟他结婚了的?你那时候也不好好看着我,就那么把我嫁了?” 阮明瑞解释道,“你爸阮修远订的亲事,我怎么说。再加上,那时候人家追得紧。” “哼。”阮甘棠直拧了一把他手臂,“真会踢皮球。” 阮明瑞吃痛,笑了笑,继续喝粥。自以为敷衍了过去。吃完了,又拿着手机打电话,找蒋秘书。没多久,呆不住了,跟阮甘棠交代了句有工作,然后出了门。 等得哥哥走了,阮甘棠走来那副背影前,细细想来这两天的不对劲。 阮明瑞说大话的时候有个小习惯,手指头扣头发,小时候看起来笨笨的,不太灵光。现在也一样。什么老家渣男陈复兴,假的…齐瑜齐旭的口吻到底是一样的,昨天晚上,今天早上,这两兄妹都告诉了阮甘棠一件事:她那段婚姻,和那霍先生,大概是有些联系的。 阮甘棠不大敢想,霍乔松那样的人,怎么会跟她结婚呀?霍家的实力,和阮家也不在同一个世界的… 还在画前发愣,张雅尔又带了客人进来。三个女孩儿都是名媛圈里的。眼看着Hyper演唱会还有三天,都是记得了阮甘棠的话,来要演唱会门票的。 阮甘棠招呼了人,给了门票。想来过两天演唱会,霍乔松也是有票的。捉起手机给他发了信息过去:【霍先生三天后会去演唱会吗?】 等了大几分钟,没得回复。阮甘棠便作罢了。等到下午的时候,思琴来了,该是刚放学就赶来的。阮甘棠早留了最前排的位置给她。思琴翻着手机里的颜家涵新照分享,阮甘棠也拿出压箱底的宝贝:给颜家涵定制好的生日蛋糕巨幅海报,夜光的,到时候在台下一定要拉满! 没多久,厉太太来接了思琴走。跟阮甘棠寒暄着,说是带着思琴还有个应酬。送走了人,阮甘棠的才收到霍乔松的回复。 【大概不能去了。有些工作要处理。】 阮甘棠有些兴致缺缺,本来是想问问他,陈复兴他认识不认识的…看来也不会有结果了。 && 一连着三天,画廊生意起色不少。来拿票的姐妹们带来了些人气,后又来了好几个画廊经理看画,都是京城里不错的大画廊。该是顺着金老的视频爬过来。 阮甘棠卖出去两幅小画,要价更高了些。本来也不指望着卖画赚钱,等什么时候看上了不错的作品,买回来收藏,等着作品增值比卖自己的画更快。 演唱会当天,阮甘棠早早去画廊门口,立起来了下午休业的小牌子。原本要邀着张雅尔和陆琪一起去的,谁知道一个要陪未来婆婆,一个要跟远在巴黎的导师电话会议。无法,只还有思琴,可也不能一道出发了。 过了下午两点,阮甘棠早早给张雅尔放了假,关了画廊大门。便上来三楼化妆打扮。演唱会人多,她只穿了一套方便的白T和高腰热裤,大长腿仙气足,背上之前的彩翼小包,便直出了门。 自从出了车祸,阮甘棠被爸爸和哥哥禁令开车,知道妹妹今天要去演唱会,阮明瑞派了阮家的司机来护送。天色渐暗,大奔缓缓驶入VIP停车场,刚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阮甘棠正下车。便见两个人影从会场的方向冲了出来。 前面的一个带着浓厚的妆,身形很高,气势汹汹正去一旁玛莎旁边拉开车门。后面的男人火速跟了过来,直将人拉住了。“颜家涵你是不是疯了?演唱会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你现在往外跑,其他人怎么办?” 阮甘棠认得出来是颜家涵,却没急着下车。后面的男人她认得,是Hyper经纪人纪遥。玛莎里的颜家涵声音却有些沙哑,“我声音这样,没办法演唱。就算是演唱会开始了,结果也是一样。” 纪遥拍着车门,“不管怎么样,乐队主唱不在,他们怎么演出?” “你能一走了之吗?” 阮甘棠这才从车上下来,凑去车窗旁边,“家涵,我认识个咽喉科的私人医生,就住在附近的,要不要让他来一趟呀?” 颜家涵也认出来人:“是…棠棠?” && 江医生很快就到了。阮甘棠车祸的时候,咽喉也曾受过创伤,全靠着江医生,才恢复了原来的声音,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化妆室里,江医生帮颜家涵检查完咽喉声带,举着针头,在颜家涵下颌骨下方打了两针。阮甘棠看得心惊肉战的…颜家涵虚弱着靠在沙发上,休息。 纪遥却走来劝了劝阮甘棠,“阮小姐,谢谢你帮家涵请医生,不过,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演出了,还是请您回去观众席吧。” 阮甘棠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颜家涵眉目紧闭躺在沙发里,正养神,真是最后的休息了。她默默在心底里帮他加油,才出去了化妆室。找去VIP坐席了。 思琴早就等在座位上不太耐烦了,见阮甘棠出现,忙一把拉着她坐来正中间的座椅上,“甘棠姐姐,你怎么才来呀?” “都快开始了。” “家涵今天嗓子不好,我刚在后台,请了医生来看看。”阮甘棠小声凑在思琴耳边说着。思琴听着瞠目结舌地,“不会吧?我们刚刚在化妆室前头凑了好久都没见着人呢。” “他状态不太好。”阮甘棠说着,已经另有拿了票入场的名媛姐妹过来招呼。她简单回了礼,边等着演唱会开始。 灯光黯淡了下来,演唱会开场。看得颜家涵意气风发出场,阮甘棠终是松了一口气。一旁思琴也小声凑来,“甘棠姐姐,家涵哥哥好像状态挺好的。” “嗯。”阮甘棠点头,舞台上颜家涵看起来的确是恢复了不少,看来江医生的技术帮到忙了。 开场曲目是他们的新歌。颜家涵持着话筒,表演状态满满。一开嗓子,便直镇住全场。阮甘棠和厉思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相视笑了笑,随即举起手里的彩翼手环给乐队打call。 身后拉满的生日蛋糕夜光海报,光泽熠熠,蛋糕周身卷着彩色羽毛,是彩翼同款。简直不要太贴题。就连后头大观众席,看到大屏幕里的VIP坐席大海报,也纷纷echo起来。“家涵生日快乐。” High到第五首曲目,又是那首《新芽》。颜家涵早注意到台下彩翼蛋糕和手环的位置,边弹唱着,边举着话筒往VIP坐席走了过来。爱豆凑近,观众席一片尖叫,颜家涵却将话筒递来阮甘棠手里,大屏幕镜头也对准了阮甘棠。 阮甘棠轻车熟路,这首歌她唱过一次了。等着鼓声和贝斯节奏停下,她拿着话筒,声音清透至极,烂熟于心的旋律和歌词,跃然体育场馆上空,飘飘摇摇响彻万人心扉… && 迈巴赫停在体育馆北门外,VIP停车场仅有一步之遥,霍乔松却没让司机开进去。她包了场,熟人太多,他们的关系会掩盖不住。他不是怕别人知道,而是怕阮甘棠知道。 车停在路边,他在车里静静听着里头回响,直到阮甘棠声音升起的时候,带着疤痕的左手已经成了拳头,捏着没肯放松。 王杨前座回头过来,望了一眼老板脸色,“霍总,阮小姐给了票的,还能入场,来得及。” 霍乔松摇头,“不去了。走吧。” 深蓝天空上划过一道闪电,随即而来的隆隆雷声。司机将将开动,却听后座霍乔松又道,“等等。” 他摇着车窗下来,外头透过丝丝冷风,穿透夏日的燥热,带着北方的寒意。秋日的第一场雨,便是这样来了。他拧了拧眉头,直叹了口气,又吩咐前座司机道,“先不走了。” 演唱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观众无处可躲。许多眼看着就要结束,安可都不喊了,退了场。VIP坐席也不例外,来看热闹的名媛们,纷纷打着电话,喊着司机来接。 就剩下阮甘棠和厉思琴两个铁粉,立在风雨里,继续摇着彩翼手环,沉静在音乐声里。 雨渐渐下大了。颜家涵顶着风雨,直到演出结束谢了幕,被经纪人和团队接下了台。体育馆里早就人烟寥寥。厉思琴也被厉家的司机接走了。 淋了些雨,阮甘棠身上顿时有些发寒。环顾四周,刚刚明明还火热的气氛,被这一场秋雨浇得褪了色。她只好自己往出口走,却见得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打着一把大黑伞等在场地旁边,定定望着她。 陈复兴? 阮甘棠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是这三个字,随后她才缓缓走了过去,“你不是没空档的么?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明天零点入V拉,感谢大家追文辛苦了。入v当天万字更新,v后日更。 推一下自己的预收文文《爱过[娱乐圈]》——顶流cp互撩日常;点进专栏可收藏。 【文案:】娱乐圈两大顶流阮嘉鱼和陆北风结婚三年,聚少离多,一朝听闻对方有了新欢。两人纷纷释然表示理解,那就和平离婚。 然而经纪公司手段强硬,未免阮嘉鱼的流量受离婚负面影响,经纪公司给阮嘉鱼出主意:艹个深情人设,甩锅给陆北风。 于是,阮嘉鱼单方面发了手写稿件,揉皱的纸上隐隐透着泪迹:【同车路尽,来者可追,愿安好。】 再配上当初陆北风求婚用的鸽子蛋的照片,背景是刚签约好拍卖协议。 不出意料,稿件登顶热搜,粉丝们纷纷表示心疼。 【婚戒都拍卖?肯定是@陆北风V那个渣男辜负了wuli鱼鱼!】 【呜呜呜呜鱼鱼不要伤心,妈妈爱你。】 【赶紧卖了,好换下一个。】 【字好好康,瑞思拜。妈妈爱你!】 一小时后,@陆北风V跟着发文:【呵呵,正在拍卖婚房!】配图是两人山顶豪宅爱巢。 热搜顿时炸锅,两方粉丝热议之下,达成共识,两条热搜合二为一登上顶榜:【爱过。@阮嘉鱼V @陆北风V】 一朝直播综艺,阮嘉鱼挽着自家小鲜肉的手,扶了扶墨镜。陆北风身后跟着女友小助理,接过来温情牌保暖杯。 阮嘉鱼先开了口,“前老公还是那么帅。” 陆北风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小鲜肉:“是你眼光不怎么样。” “……” ---- 当天下午,阮嘉鱼被陆北风堵在镜头看不见的墙角:“我和那个小白脸,到底哪个好?” 阮嘉鱼:“老…老公…我的收音还没关…” 【旧情复燃梗,不算破镜,单纯冷淡了。重圆,圆圆满满,欢乐可爱。】 【作者苦大仇深写久了,想随便放飞系列】 【文案已上传微博留档,不欢迎碰瓷融梗,09/23/2019】 ☆、前夫(评论都有红包) 霍乔松将雨伞往她身边靠了靠, “刚刚巧路过,进来看看。”有人路过脚步急,直将阮甘棠推攘了一把。他忙一把拉着人,进来伞下, 拧着眉头望了那人一眼。 对方也几分不好意思, 回头过来道歉。阮甘棠拉了拉霍乔松, “没事, 走吧。” 即便是VIP通道, 这个时候还是很挤的。霍乔松刻意地把伞延往下压了压, 他身高在, 直将外人的视线挡了去。停车场里, 迈巴赫早就等好了, 阮甘棠被他护着送到车上, 才见王秘书帮着收了雨伞,放去了后备箱。 车缓缓从地库里出来, 街道上早已灯火阑珊。阮甘棠望着车窗外头,正在准备着, 怎么开口问的好。却听得旁边的人开了口。“玩儿得开心么?” “嗯。”她回头过来, 脱口而出,“陈复兴,你认不认识呀?” 霍乔松脸上几丝疑惑。“陈复兴?”和她结婚三年,也从没听起她提过这个名字。 “我前夫。”阮甘棠直道。 “我结过婚,那渣男在老家出轨,找了另外一个女人同居,孩子都有了。” “……”霍乔松听得无奈,抬手拧着自己眉心,“陈复兴?” 阮甘棠转眼正视着他, 想打破什么似的,试探他的反应:“霍先生,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以前是不是认得我的?不然怎么三番两次的,我们都能撞见,随时随地的。” 霍乔松被她问得怔然,他不知怎么回答的好。他更愿意伤过她的人是渣男陈复兴,不是自己,所以三番两次,他从不道明自己是谁,霍先生这个身份,仿佛更加合适用来和她接近,让他享用一时温存。 然而眼看现在她该是起了疑心了。他叹气,靠向椅背里,左手靠着车窗棱角,摩挲着鼻梁,“你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 “我…”阮甘棠咬了咬嘴唇,她有些难以启齿。知道阮明瑞跟自己撒谎,陈复兴很可能只是个幌子,可望着男人侧脸的轮廓,她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梗住了似的。“只,只有一点点。”看他不太想说话的模样,她也落寞转头回来,直望着手机发愣。 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前座的王杨和司机都不敢出一声。阮甘棠的手机却恰好响了起来。陌生来电,她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虚弱又沙哑,听起来却几分熟悉和亲切,“棠棠?” 空间里安静,即便手机只是听筒模式,霍乔松依然能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她的小名。他方才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起了疑心,张着耳朵仔细听着。 阮甘棠认得出来这把声音,“家…家涵么?”她还有些不大敢相信,爱豆竟然给自己打电话了? “是我。”隔着电话线,颜家涵声音温柔得很。 “刚刚忙着准备,忘了跟你说谢谢,只好问江医生要了你的电话。” “别客气呀。”阮甘棠笑着,睫毛扑簌脸蛋儿上,甜得醉人。霍乔松一旁看得忘神。 阮甘棠接着道,“江医生人很好的,他的咽喉疗程很见效,你可以试试。” “嗯,好。”颜家涵的语调很温暖。 阮甘棠笑着,却总觉得被旁边的目光盯得不大爽快,捂着话筒,“这是你手机吗家涵?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来,“当然可以。” 阮甘棠:“那…演唱会很累了吧?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拜拜。” “拜拜。”阮甘棠挂了电话,心里一丝丝甜。刚刚车里的局促也像是散开了。转眼看了看旁边人,他的脸色却更加地沉了下去。她这才开始怕他,霍乔松此时的气场着实有些吓人。 阮甘棠忙收了笑容,脑补了一遍一周前看过的新闻,男人不同意离婚谋杀妻子抛尸荒野…以霍乔松现在这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场,他干得出来。 “要不,你把我放在路边就好。我自己打车回去。” 霍乔松望着前面,淡淡地:“我送你回去。” “……”阮甘棠不大敢说话了。静静在一旁坐得笔直。 霍乔松察觉着她害怕,又有几分心软,“只是送你到画廊,没有别的意思。” 阮甘棠硬生生“哦”了一声。 霍乔松只好又道,“你是问我认不认识陈复兴?我不认识。” “嗯哼。”这话挑起来阮甘棠的兴趣,直转眼望着旁边的人。“然后呢?” “没有了。”他往椅背上深深靠了下去,像是放下了什么重物似的。 阮甘棠心道,说了等于没说。便也不想理人了,回头望着窗外,雨水挂在车窗上,倒影出城市夜色,昏黄灯火车水马龙,有种繁忙的凄凉。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刚刚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她还淋了一些。胸前的旧伤隐隐作痛起来,便就靠着小角落里,自己抬手捂了捂。 霍乔松虽是没看她的,却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她抬手捂着的地方,他很是熟悉,因为亲眼见过那里流了很多血,那些画面曾经在他眼前,久久的挥之不去。 “怎么了?”他问着。 阮甘棠侧脸过来,“旧伤疼。” 果然…她脸色惨白,甚至有些发青。他跟着疼,想去探探她的手,会不会凉得很,就像那天他在救护车上抱着她身体的时候一样凉。“很…疼么?”他声音低沉,有些颤抖着。 “有点。”阮甘棠深吸了口气,靠着椅背闭了眼,车祸伤了她的三根肋骨,即便出院好几个月了,一到雨天的时候,便会隐隐作痛。 霍乔松眉头已经拧在一团,他左手在发颤。怀里抱着淌血的棠棠,往手术室里送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他没忍住,去碰了碰她的手。果真是冰凉的。他喉咙里哽咽起来,清了清嗓子,对前头司机问道,“还有多久到东街?” “霍总,有点堵车。约莫还得半个小时。” 阮甘棠听出来他声音里几分不对劲,睁开眼来,正对上他从前面收回来的目光,她看到里头有什么东西晶晶莹莹,在闪着。“你怎么了呀?” 霍乔松忙转开眼眸,望着自己那侧的车窗外头,“…没什么。”她看不到的角落里,抬手糊了一把眼睛。 阮甘棠起初只是奇怪,脑子里过了过这两天发生过的事情。还是问出了口来:“你就是陈复兴吧?” “……什么?”他眼睛还没好,不大敢回头,依然望着窗外答的话。 阮甘棠声音虚弱,见他不敢回脸过来,肯定是不敢见她了:“外省养了个小三,孩子都生了。你还三番五次来找我做什么? ” “……”霍乔松从没想到过,和她重新相认是这样的状况。转脸回来,见她小脸也皱成一团,像是生气着的。“谁跟你说的这些?” 阮甘棠回答得很干脆:“阮明瑞。” 霍乔松欲言又止,压着气息想了想,实在认不下来,“我没有。” 阮甘棠更加确定了,捂着旧伤的位置坐了坐直,“真是你呀?”她有些惊讶,又有些心酸:“你别狡辩了,如果不是这样,我哥做什么把你名字都改了,不想让我再认识你。都离婚了,你还老来找我做什么?”话说完又在心里骂了句渣男… “……”霍乔松望了眼她的神色,“以后不来了。” “是不该来的。”阮甘棠又直往后座里靠了进去,“我都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你别老出现在我这儿了。” 霍乔松:“好…” 知道她失忆了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可他忍不住,想看看她,哪怕远远的也好。 她闷声地,卷着身子去了角落里,靠着车窗边上,眯了一会儿。伤口还在疼着,没怎么睡得安稳,便到了画廊外头。旁边的人先下了车,走来她这一侧帮她拉开来车门。 难为他那么挺拔的身高,直弯腰下来看了看她,“能走么?你?” “我能!”阮甘棠平日里再是糊涂,现在却是很清醒的。不管怎么样,这前夫是不能要的。他的好处也是不能接的。看了看自己画廊里头,想起来那幅油画,便有些后悔了,怎么签约之前没反应过来呀。 扶着门边从车上下来了,她自己往里头走。霍乔松紧紧跟着身后,微微张开手臂护着,却又不敢碰她。他浑身泥泞,罪孽如火,烫着他自己一个就够了… 方才进来画廊,阮甘棠便直回身过来。“你还跟着做什么?” 他道:“阮明瑞不在?总得有人照顾你?” “他今晚有应酬。”阮甘棠直立在原地不肯动了,堵着霍乔松的去处,是让他回去的意思。“我好好的,你快走。”她说着拉扯着他衬衫衣袖将人往外赶,袖子下面透着他的温度,莫名的觉得熟悉。 霍乔松不敢跟她拧,出了画廊门,立在门外远远看着。眼见一楼展厅熄了灯,三楼小阁楼亮起来灯。王杨从车上下来,“霍总,要不要回了?” 霍乔松眉头紧锁着,解不开,“手机给我。” 王杨后座里递上来手机,便见老板找了个电话拨了过去。电话接通,霍乔松直对电话那头问道,“阮明瑞么?我是霍乔松。” 王杨捏了把冷汗,后悔没喊住人问问。这又是挨拳头,又是会所捞人,现在打电话给仇家自报家门,简直有点儿送人头意思… 阮明瑞也是意料之外。几天前看到妹妹画廊那幅《背影》的时候,他给霍乔松去过电话,警告他不要再借着什么生意往来打扰阮甘棠。霍乔松当时答应了,现在却主动找了过来。 “什么事?”阮明瑞声音很冰冷,他故意的。 霍乔松道,“棠棠旧伤口疼,人在画廊,你回来看看。” 阮明瑞神情怔了怔,看了看窗外,这才发现外头下了雨。阮甘棠的旧伤口每逢下雨便会有些发作,他这才紧张起来。顾不得打电话的是谁了,“她还好?你看着她?” “没有。”霍乔松心口狠狠抽了一下,“她不让我跟着。” “你…”阮明瑞忽的猜到一些大概,“她记起来了?” “她不会记得的。”霍乔松长长深吸了口气。 “我马上回来。”阮明瑞说完挂了电话,直起身跟应酬的场子说了句家里有急事,便出了门。 霍乔松靠在车边等着。雨水早就停了,空气里泛滥着几分潮湿,他直望着三楼灯火,一直没熄,担忧未停。想重新进去敲门,却想来她又得下楼开门,不忍心。于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阮明瑞赶来的时候,直冲过来一把拧起来霍乔松衣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他软软切切,“捉着我发气不如上去看看她。她很不舒服。” 阮明瑞听着这话,直松了手中力道,指了指东街外头的方向,“滚!” 霍乔松没答话。 阮明瑞也没多等,急急冲进去了画廊里头。他是有钥匙的,穿过展厅,上来二楼又去了三楼。见妹妹躺在床里,眉目紧闭,确是很不舒服的模样,他直凑去问着,“棠棠,还疼么?” 阮甘棠半梦半醒之间,望见眼前阮明瑞的神色,捂着胸前位置,“唔…旧伤有点儿疼。” 阮明瑞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不热。松了松气息,“是不是淋了雨?受凉了?” 阮甘棠:“嗯,刚刚演唱会的时候,淋了雨。” 阮明瑞叹气,“你等等,我去给你煮姜茶。”阮明瑞下楼来,切了姜片,泡在红糖水里,才端上楼来,给妹妹暖身。 阮甘棠喝过姜茶,终于舒服了些。背贴上床褥,便睡熟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那八年里,见到了陈复兴。可他脸面模糊,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他们一起走过教堂,一起去过蜜月。她为了他去学厨艺特地不做辣菜,学钢琴和吉他、交际礼仪和舞蹈,学怎么跟那些小姐们变得一样,她想融入他的生活。 而陈复兴呢,他始终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行尸走肉一般,似乎没有温度…阮甘棠只好将自己化成了火焰,往他冰冷的轮廓里塞。 梦里她憋着气,呼吸很艰难,她很是委屈。为什么她都做了这么多了,那个人心里依然没有一点自己的影子。她做的饭菜,他只当是理所当然;她弹的钢琴得不到他半点褒扬,他更愿意去夸奖齐家大小姐;她终于会温柔说话,和太太小姐们攀比八卦;他却只像看着小丑一般望着她冷笑。 后来,那张脸渐渐清楚了起来,就在她快要看到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 窗外天已经大亮。 阮明瑞趴在她的床褥上,睡得正香。她没忍心喊醒人,自己悄声爬起床来。胸前旧伤已经不疼了,她溜来窗口,往外头看了看,那辆迈巴赫竟然还停在楼下。阮甘棠当即惊了一惊,这“陈复兴”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她直去了楼下,拉开玻璃门,跑出去小院。凑去迈巴赫车窗上敲了敲。 天将黎明的时候,霍乔松便被王杨劝去了后座里小憩。他精神有些紧张,就算回去了也睡不着。刚刚有些迷迷糊糊,便听得车窗上的声音,倒抽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车窗外头,一张小脸精灵,眼睛里怨气着,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他懒散摇下来车窗,头还后仰在靠背上,虚弱地问她:“还疼么?”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阮甘棠没理他的问话。 听她说话声音底气十足,霍乔松便知道她该好了,哼气冷笑了声自己,“走了。” 阮甘棠听他冷笑,像是在笑她似的,莫名有些怄气。“别来了。” 男人看向车前,车窗缓缓摇了上去。迈巴赫发动了,直往东街路口开,过了转角,没了影。 阮甘棠转身往画廊里去,还没走回院子,便见着阮明瑞立在门口,“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纠缠你?” “阮明瑞你还好意思说呢?”阮甘棠戳着他心坎儿位置,“你良心长去哪里了?霍乔松就是陈复兴你干啥骗我?害得我跟渣男做生意。” “你都知道了?”阮明瑞还有几分不可置信。“想起来了?”他越发心里发毛。 “这还用想起来?”阮甘棠绕开他直冲冲往画廊里走,“圈里都是知道的,你不说,还让他们看我的笑话?要早知道他就是陈复兴,我才不会让他进来我画廊。” 阮明瑞听得她这么说,心里松口气。看来阮甘棠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知道前夫就是霍乔松。他直跟了上去。连连求饶。 “阮大小姐,我错了。哥我也是一片苦心,那渣男那么过分,我和爸爸都不想让你跟他有什么联系,才随便编了个名字。” 阮甘棠回头来,“那,我到底为什么离婚啊?” “渣男呗!”阮明瑞把话锋直推到霍乔松身上。 阮甘棠问道:“外省养小三?” “可他昨晚说他没有。” 阮明瑞拧了拧眉头,一把捂着妹妹肩头,将人往玻璃大门里头推,“他说没有就没有,你就信?渣男肯定矢口否认,那都是狡辩!” 阮甘棠觉得这话中听,点点头,“有道理。” 回了厨房,简单做了两个三明治端来桌前,阮明瑞刚挂了什么电话。捉起来三明治咬了一口,却见妹妹去了咖啡机那边,做咖啡。他嘴里囫囵,念叨着,“北京这段时间,还真热呀。要不是昨天下了场雨,今天该还得闷着。” “嗯。是太热了。”阮甘棠忙着手上活计只是淡淡答话。 阮明瑞笑了笑,接着道,“要不要我帮你订个专机,你周末去巴黎度个假。反正还有一周就要画展了,刚好,陆琪要提早过去,你们一起有个伴儿。当是散散心,也免得霍…‘陈复兴’再来找你。” 阮甘棠刚做好一杯美式,顿了顿,“你得让我想想,画廊生意正好呢。” 阮明瑞劝着:“金老的报道我也看了,不影响的。好画家奇货可居,你消失一段再回来,说不定画价更涨了。现在急着卖,反倒亏本儿。” “你就那么想把我往外头赶啊?阮明瑞。”阮甘棠端着两杯咖啡坐来桌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新的微信好友。 “这是帮你避风头。”阮明瑞嗦了一口咖啡,对面阮甘棠却认认真真看着手机,没回话。“谁呀?”他凑去问了问。 阮甘棠看到手机里的好友申请,头像是颜家涵的舞台侧影,想起来昨晚说要加人家好友的,可回来旧伤发作,便就忘了。她忙点了通过。对面很快打字过来:【棠棠?】 阮甘棠忙着打字,解释昨天淋了雨,太累,睡过去了。实在不好意思。 颜家涵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然后是语音。 “昨天我也太累了,忘记了。” 呜呜呜呜,爱豆声音苏到爆炸。阮甘棠感动死了,差些笑出声来。忙着打字回复,一旁阮明瑞也听着刚刚的语音了,莫名不放心,“这又是谁?新男朋友?” “什么呀?这是Hyper主唱,我加到家涵微信啦。”阮甘棠捧着手机,边打字边解释着。阮明瑞一旁看着,追星能让她这么的开心,那倒是好事了。 阮甘棠打了一串字,却突然抬起头来,“阮明瑞,你帮我订飞机吧。家涵刚刚说,他下周要去巴黎音乐节,Hyper第一次去海外音乐节,我去给他们加油!” “……”行呗。反正不在北京呆着总被霍乔松骚扰就成。 && 飞机订的周六下午,除了陆琪,阮甘棠还带上了张雅尔,正好画廊不用开门,当是给她放个假。再邀着一干喜欢家涵的名媛圈姐妹,打算好好给Hyper在音乐节上撑撑场面。 阮家矿产家业大,上层经营着投资公司拓宽路子。财力不用发愁。阮大小姐出门的排场,阮明瑞是给安排得足足的。 飞机上了平流层,客舱服务是张雅尔早准备好的。五星级酒店茶点,起飞前从酒店里定制送来的。服务员开始供应茶点,小姐们端着茶杯,凑着一桌桌的,交际着。 “媛媛你的项链好看,是定制的吧?” “嗯,前阵子刚从意大利送回来的。Liz你也别说我了,钻石是男朋友送的?就是不一样。” …… 阮甘棠一个人凑着窗边追着漫画,看到紧要关头,女主和男主分别在即,揪得她心口疼。陆琪端着茶点来,看她眼睛都红红的,戳了戳她手臂,“棠棠,看个漫画,不用这样吧?” 阮甘棠嗦着鼻子抬起头来,“呜呜呜,陆琪你不知道,太可怜了。” “……”陆琪顺了顺她后背,“阮大小姐,收收你泛滥的同情心。” 阮甘棠直把手里,漫画递了过去,揉了揉眼睛:“艾斯和焰焰分别要去战场了,他是冰塑身肯定打不过炎族人,呜呜呜呜明明就是去送死…” 陆琪叹了口气,翻了翻她pad,真是一部叫《艾斯王子》的国产漫画。她听过这个名字,在漫画网站上排名很高,以前还能在微博上刷到热点剧情。可就是一小戳读者圈地自萌,和网站上其他的风格格格不入。她以前没当回事儿的,就当是个八卦新闻了解了,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好闺蜜也迷上了… “行了行了,你先放一放。你今天可是东主,总该和姐妹们打个招呼吧?” 听陆琪这么劝着,阮甘棠才收了收情绪。纸巾擦了擦眼角。端着茶杯起了身。名媛小姐们看得东主来,笑着起身来寒暄。 阮甘棠直端着茶杯,看着眼前一干好看的姐妹:“美女们,吃好喝好,家涵万岁!” 一旁陆琪都替她捏了把汗。对面名媛们听着这句家涵万岁,也是哄笑一片,不过为了共同的爱豆,也都愤然举杯“家涵万岁!”阮家小姐失忆回了十六岁芳龄,欢乐可爱… 小姐们举杯喝茶,茶还未落肚子,便听得最后一排角落里,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砰呲”一声,引得大家都看了过去。一旁立着的张雅尔仿佛知道了什么,慌慌张张,忙去了后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雅尔走到了,摸摸索索,劝着坐在里头的人。阮甘棠也收了笑容,跟着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雅尔声音很近了,“阿姨,吃不惯的话,我让服务员给您上飞机餐吧。也不用生气呀。” 阮甘棠这才看到,张雅尔伺候着老太太,一旁李北城拧着眉头,“跟你说过了,我妈不喜欢吃甜食的。怎么尽是这些?” 左左右右姐妹都看了过来,刚刚的好气氛一瞬间被拉回零点。Liz悄悄凑到宁媛媛耳边,“这是哪儿来的老太太?也太没礼貌了。” 阮甘棠这才记起来,这回飞巴黎,张雅尔是跟她提过的,她和男朋友很久没旅行了,正好想要一起,去一趟。反正是私人飞机,留出两个位置来也不是难事。阮甘棠当时很自然地答应了,给张雅尔放假,总不能让别人男朋友一个人呆着吧。可没想到,她的把未来婆婆都带上来了。 阮甘棠看老人家不高兴,也去劝了劝,“阿姨喜欢吃什么呀?到巴黎我请阿姨吃饭!” 老太太身子微微发福,见阮甘棠来了,笑得谄媚,“哎哟,这是棠棠吧。雅尔老是提起你。这回可不是见着了,还真是漂亮呀。” 阮甘棠只觉得老太太太过热情了,和刚才摔杯盘的仿佛不是一个人,阮甘棠笑得挺不自然的,“谢谢阿姨。是不是甜的不好吃呀?让她们换别的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儿子孝顺,都顾着我,刚刚都是我们不好。不用那么麻烦了。” 阮甘棠看着张雅尔:“要不让她们上坚果仁儿吧。不那么甜,还养生。” “诶唷,可谢谢棠棠了。”老太太笑得一张脸都皱起来了。 张雅尔也不大好意思,“谢谢棠棠,麻烦了。” “别客气。”阮甘棠说着转背走开,又听到李北城身后小声叨叨着张雅尔,说的是方言,可张雅尔和李北城跟阮甘棠是同乡,听得明明白白。那些话难听得很,直将张雅尔呼来唤去还不大满意。 阮甘棠叹了口气,想起来他们好像也在一块儿三年,好像已经快结婚了的。她没好再说什么。 落地巴黎,是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姐妹们得了阮甘棠好处,本先后要请着她吃饭的。老太太却窜了过来,直捂着阮甘棠的手,“哎哟,棠棠。我们这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里好吃的?” 阮甘棠看老人家真是可怜的模样,没忍心,只好支开姐妹们,带着张雅尔一家去了附近的餐厅。陆琪看着这一家子不大顺心,不请自来,还非得赖着阮甘棠请吃饭。便自己先拿着两人的行李回酒店了。 酒店就坐落在市中心,房间里可以远眺到巴黎铁塔。陆琪收拾好自己行李,叫了个Room Service,国内时间早就过了凌晨两点,人累了。洗了个澡,躺着床上。电视里都是当地肥皂剧,不好看,干脆拿出来阮甘棠的pad,刷《艾斯王子》漫画。 阮甘棠陪着老人家吃了饭,买了单,又送回酒店房间。正往自己房间走,张雅尔追了出来,直道,“棠棠不好意思呀,麻烦你了。是北城,他说阿姨没出过国,正好趁着这次,带着阿姨一起出来看看。” 阮甘棠拍了拍她手背,“可别跟我客气。”她跟张雅尔是发小,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常在一起玩。张雅尔考大学来了北京,阮甘棠才算是在京城里有个玩儿伴儿了。是以现在也没觉得多麻烦,不过是帮着朋友照顾一下长辈。 阮甘棠说完,转而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看陆琪抱着纸巾盒子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见她进来,又抽了一把鼻子,“呜呜呜呜,棠棠你说的没错。真的太好哭了…” “艾斯王子太可怜了,焰焰也是…” 阮甘棠想起来飞机上的看过的剧情,也顿时挤出两滴眼泪,奔去床边,和陆琪抱头痛哭。“我就说了,他们好可怜的…” 两人坐在床上又一起刷了一会儿漫画。阮甘棠的手机响了起来,先是阮明瑞来了个电话,问妹妹平安。然后是一条微信消息。 颜:【我到巴黎了棠棠。】 “啊!”阮甘棠惊叫着,一把从床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陆琪擦了把眼泪。 “我爱豆到巴黎了。”她噼里啪啦打着键盘,给颜家涵回复了过去。 【我也是今天到的!】 颜:【真是?】 【对了上次江医生的事情,还没谢谢你。明天有没有空喝一杯?】 【喝一杯?】阮甘棠不太明白。 颜:【明天晚上九点,我们在Lucas酒吧有场演出。请你来喝一杯。】 【好呀!】阮甘棠又想了想:【可不可以带姐妹去呀?我好些姐妹飞来看你们的音乐节!】 【当然可以。我一会儿把定位发给你。】 陆琪一旁看着她边回信息,脸上便泛着笑,悄咪咪过来试探,“你爱豆想约你呀?” “没有,让我…我们去看他们演出。就在Lucas酒吧,离这里很近的。”阮甘棠回好了,放下手机,便看陆琪一脸八卦,直去戳了戳她脑门儿,“你想什么呢?” “棠棠,谈恋爱是好事呀,你可不能瞒着我。”陆琪话没落,就被枕头一把扑到了脸上。 “没有没有没有。”阮甘棠说着,直去翻着自己的箱子,“我去洗澡了。” 陆琪一旁笑了笑,见她进了洗手间,目光落回来pad的漫画上,情绪又起来了,抽泣着… && Lucas酒吧和阮甘棠的酒店在同一条街,转角的位置上。入了夜,人来人往依然繁忙。巴黎今天下了一场小雨,戚戚沥沥的,到了傍晚雨才停,空气里还漂浮着一丝水汽。 姐妹们听说要来酒吧,早早打扮好了,一群精致美人,前前后后走了两排。张雅尔没来,陪着男朋友和未来婆婆去铁塔看夜景了。阮甘棠挽着陆琪走在前头,出来前她给颜家涵发了条信息。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演出前应该忙的吧。 走到酒吧门口,却是Chris等着门边的。看到阮甘棠,Chris笑着把人领了进去,最前排的观众位置留好了,酒水和果盘上了桌子。招呼着大家好吃好喝。又悄声凑来阮甘棠耳边,“要不要跟我去去后台?” 阮甘棠求之不得的。“好啊。” 后台的灯光比外面的场子亮堂许多。作为今晚的专场演出乐队,颜家涵正领着大家最后排练。阮甘棠等着Chris先进去,凑在门边望了望。 颜家涵见到Chris进来,刚刚还在弹的吉他停了。“人呢?没来?” Chris这才侧了侧身,将阮甘棠的身位让了出来。阮甘棠进来屋子,跟大家打招呼。“泰吉老师,姜许,家涵…” 她说到他名字的时候,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带着些许心怯。明明是很激动的,背在身后的手心也出了汗。 颜家涵带着妆的眉眼舒展开来,忙放下吉他到一旁架子上,起身来迎她。“还怕Chris不认得你。”他说着再仔细打量了一遍女孩儿。浅色的小抹胸,趁得她瘦弱,贴身牛仔裤,小高跟鞋,气质又纤细。他不觉手心也有些出了汗。“今晚很漂亮。” 阮甘棠更不敢抬眼看他了,直将背在身后的纸袋子递了过来。“我白天在当地找了家中药店,给你们买了罗汉果。音乐会前,泡着热水喝可以保护嗓子的。” 颜家涵接了过来。鼓手泰吉老师也起了身,日本人,来了中国好些年,上了年纪,注重养生。“诶哦,这是好东西。”说着从颜家涵手里接过来纸袋子,翻开看了看,“这新鲜着,嘿嘿嘿谢谢棠棠。” 阮甘棠点了点头。颜家涵便拉着人去旁边坐,“听听我们的新歌?” “好啊!”阮甘棠一旁吧台椅子上坐得乖巧。对面Hyper已经演奏起来了。新歌是桑巴曲风,欢快着的,讨人喜欢。 一曲唱完,阮甘棠直起来鼓掌。外头便来了法国小哥,过来催场子的,标准的当地英文道,“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颜家涵回了小哥,“马上就出去。”说着,又来照顾着阮甘棠,“走吧。” 回来酒吧场子里,阮甘棠脸上还泛着红晕,灯光昏暗的缘故,看不太清。却没躲过陆琪的法眼,“开心了?阮大小姐?” 阮甘棠:“挺开心的!” 舞台上忽的一串鼓声,泰吉老师一段solo开了场。乐队上台来,四座响起了掌声,出了阮甘棠这边两桌,周边的客人们也都坐满了。 开场是首超燃的英文歌。阮甘棠听过,不过因为是英文,Hyper在国内不常唱,这次应该是特地为海外音乐节准备的。与以往版本听到的不同,这一回姜许竟然在中间穿插了唢呐的solo,放在这样的曲子里,全然没有乡村的土气,却直将气氛带到顶点。 阮甘棠有些激动,仿佛见证了面向世界面相未来的伟大标语。眼眶还红红的,第一首曲子结束了,直起来第二首曲子的时候,便是刚刚她在后台听过的新歌。 桑巴舞曲欢快,很受老外欢迎,场子里头开始有人跳舞。颜家涵弹从台上下来,走来阮甘棠面前弹着solo。不知为什么,本能似的,阮甘棠忙起了身,配合他一起跳着桑巴舞步。她竟然好像是学过桑巴的? 姐妹们开心得紧,趁着热闹,跟着起舞。空气里洋溢着南美的热情。 最后排的角落里,几乎没有什么灯光。威士忌酒杯隐隐反光,才能见到是有人的。 王杨添着酒。 金发女郎说着法语,拉了拉霍乔楠的手腕儿,想叫他一起去跳舞。霍乔楠一旁不大敢动,看了看对面老哥的脸色,试探着,“嫂子跟那个卖唱的什么关系?怎么还跳舞了?” 沙发不够软,霍乔松坐得很不舒服,板板直直靠在沙发背上,一口闷下了一整杯威士忌。王杨只好劝着,“霍总,酒可不能这么喝。” 霍乔楠看亲哥不说话,本来也不大敢再触及他的痛处的。又望了一眼那边的阮甘棠,舞步轻巧到位,活泼得像只精灵。莫名也替霍乔松有些惋惜着,“哥你说,要是没有那场车祸。你跟嫂子不会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你们不评论,是不是想逼我写作话小剧场? 棠棠:小皮鞭,看到了么?陈复兴,你个大渣男,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快快交代!! 松松:看到了,我这儿搓衣板您看到了么?我、我冤枉啊…都是阮明瑞诬陷我!!! ☆、白昼王子(1) 霍乔松眼睛里像被点燃了什么似的。霍乔楠被他看得直发颤, 连连收了话回去,“当我没问,没问过。”正巧旁边金发女友又拉了拉他,霍乔楠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忙起了身。 “哥, 那我和Cici跳舞去了?”说着看了眼王杨。“你照顾好我哥, 别让他喝多了。” “知道了, 二少。”王杨答了话, 看着他们两走开。便见霍乔松抬手自己去添了酒。他忙去抢了酒瓶, “缓缓…再喝, 霍总。” 舞曲结束, 颜家涵重新回了台上, 放了耳麦和吉他。场子暖了起来, 乐队暂时休息。客人们喝酒,颜家涵下来跟阮甘棠招呼。Liz跑上去要签名, 颜家涵又被媛媛拉着合照发朋友圈。 姐妹们玩得开心了,颜家涵才给这两桌再要了一轮酒, 当是他请客的。完后, 回了舞台上,接了一首歌。 媛媛凑过来给阮甘棠看刚刚拍的照片,“棠棠,家涵好可爱呀。”Liz也来秀签名,签在了后背肩头,“性感不性感?” “性感!我也想要!!”阮甘棠恨恨地,“怎么她刚刚就没想到?” 张雅尔和李北城这时候才赶了过来。看到大家,忙打了招呼。阮甘棠招呼他们两人坐下,才拉着张雅尔问起来老太太。 张雅尔跟阮甘棠解释着:“好不容易哄着老太太回酒店睡着了, 北城才带着我出来。要不然这一趟,全伺候她了。” 李北城一旁听着了,冷嗤了一声,“我妈难得出来一趟,多伺候伺候她,很难为你似的。” 张雅尔是自己姐妹,阮甘棠听不得李北城训斥她,“我带她出来散心的,你偏要带着老太太来也没关系,是你的孝心。可你怎么这么说她呀?雅尔很照顾老太太的。” 不知为什么,李北城像是有点怕阮甘棠的。阮甘棠这么一说,他便不做声了,也不敢在叨叨张雅尔。 阮甘棠依然有些气不过,将张雅尔拉到一旁,“你也别老惯着他们,有些人就喜欢欺负老实人。” 张雅尔叹气,“亏得你在,我一向说不过他们母子两个。”她说完垂眸下去,看不清楚神色。阮甘棠直拍了拍她后背。一旁李北城谄媚着过来,开始哄女朋友了。阮甘棠这才让开了位置。 李北城开了两瓶新酒,自己给的钱,请姐妹们喝,当陪了不是。张雅尔这才被他哄了回去。 Hyper一直表演到了十二点。姐妹们多去了下一个场子。陆琪半途接了导师的电话,回去酒店忙工作了。留得张雅尔和李北城在这里陪着阮甘棠。 阮甘棠趁着台上Hyper收拾仪器的功夫,凑了过去,故意逗着颜家涵说话。 “家涵你累不累呀?” 颜家涵抬眸,眼前白颈香肩,美眸如画。他手上调整着合成器的功夫没停,“还好,不是太累。” 阮甘棠:“我请你喝一杯放松一下?” 他笑了笑,“那要一杯,格兰威特加冰。” 阮甘棠回身对酒保招了招手,“两杯格兰威特加冰。” 酒保两指在额前一挥,“Yes Madamn。” 颜家涵加快了些手上的动作,整理好其他仪器,留下两把吉他。递过来阮甘棠面前一把:“会么?带你玩儿玩儿?” 舞台上没了刚刚的多色灯效,只剩了一束黄色光柱,落在正中间的圆椅上。颜家涵领着阮甘棠坐去了圆椅上,自己立在一旁,弹起来简单的和弦。阮甘棠竟然是听过的,很熟悉的英文老歌。 暗处的角落里,霍乔松直望着那抹纤瘦的身影跟着主唱去了舞台上。他记得的,她会弹吉他。特地为他的毕业典礼学的,在他的毕业派对上,弹吉他唱了首歌… 霍乔楠回来,望了望台上,看着霍乔松脸色,不太敢再说什么:“哥,我带Cici先回了。你也早点儿?明天还有投资会。” “好。”霍乔松声音有些虚弱。 霍乔楠带着金发女友出了酒吧,才听着身后传来阮甘棠的歌声。熟悉的旋律,简单的和弦,歌词从她声音里出来,清透又活泼…他隐约记得是在哪里听过,一模一样的曲子。不过是在白天。 英国的夏天阳光灿烂,剑桥的草地很绿,清风吹着一起一伏。霍家在草地旁边的小馆子包了场,庆祝霍乔松拿到剑桥学位。阮甘棠抱着吉他,派对人来人往,少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一个清瘦的女孩儿身上,直到她清澈的声音起来… "if you miss the train I am on, you will know I am gone…" 霍乔松抿了口小酒,目光直直望着台上两人,有些走神。阮甘棠乖巧抱着吉他弹唱着,不时抬眸望望旁边的颜家涵。颜家涵一开始弹着主旋律,后来便成了她的伴奏,甘为绿叶… 歌声走入记忆深处,他想起来阮甘棠也给他唱过这首歌。绿草地上,飘着蒲公英,食物的香氛,红酒浓香。女孩儿十八岁,长发懒散洋洒在肩头一侧。脸上笑容简单,露肩法式裙,橙色的,明明很可人。 可那时候,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橙色… 一曲唱完,酒吧里淡淡响起一片掌声。阮甘棠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是陪着果果颜家涵玩一玩儿,好像是她在演出似的…正是有些不知所措,颜家涵拉着她手臂,从椅子上起来,两人一道儿跟观众们做了谢礼。 Chris收拾好了其他乐器,直来了台上喊人。“家涵,可以走了。”颜家涵才朝着一干观众挥手道别,领着阮甘棠出了酒吧门去。 霍乔松的目光落了空,直起身跟了出去。王杨忙着去买单,出来酒吧的时候,霍乔松已经在前头走了挺远… 阮甘棠一行七个人,分成了三团走着。张雅尔挽着李北城,阮甘棠跟在颜家涵身边,乐队其余三人扛着乐器走在最后。 “明天白天有空么?”颜家涵先开了口。 阮甘棠抬眼望望他,“有的。”她本来是要去看画展的,可如果爱豆开口约她,她当然得有空了。 颜家涵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女孩儿的心思简单,直接约就可以了。“想去环城市骑行一天,要不要一起?” “好呀!”阮甘棠答应得爽快,又觉得太爽快了,似乎不够矜持:“我是觉得,巴黎最近天气好,户外运动一下也挺不错的。” “早上八点,我在你酒店楼下等你。” 阮甘棠:“那行。” 颜家涵将人送到酒店楼下,才转身跟乐队打车走了。他们酒店在另外几条街外,扛着乐器过去实在不方便。 阮甘棠跟人道了别,跟着张雅尔和李北城上了楼。 霍乔松在后头跟了一路,看着他们分开,阮甘棠进了酒店,颜家涵上了出租车,方才停在黑暗里,默默站了许久。王杨气喘吁吁赶来,直问着,“霍总,怎么不进去?” 巧得很,他们定的是同一家酒店。霍乔松却摇头,“等等,她不想见我。” 第二天阮甘棠起得很早,时差已经调整好了,精神也不错。刚下来酒店门口,便见颜家涵一身运动服,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身前停着两辆自行车,背后背着吉他琴箱。 阮甘棠忙凑了过去,“你这么早的?” “嗯。”颜家涵直将手机收回去背后的双肩包里,指了指外头,“走,带你去喝咖啡,吃早餐。” 阮甘棠这才看到,他今天没化妆,亲切多了。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长长的眼眸笑起来更让人如沐阳光。颜家涵给她租的是一辆女士小自行车,给自己的则是专业山地车。两人一前一后从酒店骑出来,颜家涵骑行在前头,白色T恤和吉他的背影,迎着阳光,坚实又浪漫。 经过梧桐小道,穿过车水马龙,两辆自行车停在路转角的雏菊花坛外头。九月天气,花开正盛。阮甘棠弯腰下去嗅了嗅清香,正被颜家涵碰了碰手臂,指着里头,“我们去二楼。” 他原是早早在二楼定了座的。 秋风清幽,穿过花丛灌入小廊。外廊的客人不多,只有三四桌,看来位置应该是不好定的。 阮甘棠点了牛角包和拿铁,颜家涵要了意式浓缩和培根鸡蛋。长腿叔叔店长,端着两杯水果茶来,介绍店内小活动。看到这里坐着的是两个亚裔客人,贴心用英文道,“今天是本店Kiss day,情侣Kiss合照,我们可以赠送新款饮品。” 一旁摄像师举着镜头,正对着几人。 阮甘棠脑袋有些轰轰的,想解释来着,她和家涵哪儿是情侣呀?颜家涵先对长腿叔叔开了口,“我们也不是情侣。” 长腿叔叔肥嘟嘟的脸蛋,笑起来两道卧蚕旁边几道鱼尾纹,却是很亲切的:“不是情侣也能Kiss吧?Come on,这里是巴黎!浪漫之都!” 颜家涵还想解释什么,脸颊忽的一烫。像是一把弱小的火焰,刚刚从他鬓角旁闪过。就那么一下,莫名带着丝丝暖意,流进心里… 摄像师抓准时机咔嚓一声,照片咯吱咯吱缓缓从拍立得里吐出来。 阮甘棠脸红红的,落座回来座位上。对颜家涵笑着:“反正是我爱豆,我就不客气了!”她说着还有几分理直气壮。对面颜家涵一时间几分无奈又好笑。 摄像师滋啦滋啦甩着照片,等影像慢慢浮现出来,才递来二人面前,阮甘棠忙接过来看了看。呜呜呜呜,光线太好了,阳光里的家涵简直不要太完美。她直抬头问着摄影师,用的英文,“我能收藏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松松:有胆子收藏就不要让我看到!! ☆、白昼王子(2) “当然可以。”长腿叔叔爽快答应, 把两杯新款蜜桃柠檬茶送到桌上。笑着招呼,“Happy Kiss Day!” 阮甘棠乐呵着,跟着回应:“Happy Kiss Day!” 等人走开了,颜家涵扯着腿上方巾擦了擦嘴角, 却端起一旁的蜜桃柠檬茶, 对阮甘棠举杯:“Happy Kiss Day!” 阮甘棠怔怔的, 明明是她占了便宜, 家涵好像也没不高兴。莫名有些小确幸。 用完食物和饮料, 外廊里继续吹着小风。颜家涵拿出吉他来, 放空着弹着和弦, 引得旁边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音乐为客人们的早餐增色不少。 等得颜家涵简简单单弹完小首曲子, 外廊里泛起一阵淡淡的掌声。就连内座的客人, 好几个也望了出来。小孩儿们好奇地, 赞叹的,又望见弹琴男生对面女孩儿, 东方美人,蹦跶着回去, 法语和母亲说道, “我觉得,小姐姐真好看。” 享受完早餐时光,已经是上午十点。太阳有些烈,阮甘棠背包里翻出来防晒喷雾,补一补再出门。自己用完,又递过去给颜家涵,“怕不怕晒黑呀?” 颜家涵接了过来,也用了一些在手臂上,才收拾好吉他, 带着阮甘棠下了楼。 长腿叔叔亲切跟两人说拜拜。外头马路车流渐少,推好自行车,颜家涵故意等了等,等着和她并排骑着。路是颜家涵选的,卢浮宫、埃菲尔铁塔、凯旋门,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了郊外采风。 初秋,草地一半青绿,一半鹅黄。 骑行一路,颜家涵回头看了看旁边的人,见她额头上满是大汗,才想起来没照顾好女生。他忙找了一处便利店,旁边树荫下停了下来,放了车和吉他,“我去买水。你想喝什么?” “白桃果汁。我昨天在酒店楼下便利店找到了,超好喝。”阮甘棠说着,翻出来手机相册里照过的照片,递过去给颜家涵看。 颜家涵笑了笑,“行。” 阮甘棠看爱豆也满头大汗,忙从包包里翻出来小风扇,递过去,“要不要这个?” 颜家涵望着她几分期待的小眼神儿,没忍心拒绝,接过来拿在手里,吹着小风才走开去买饮料。 阮甘棠树荫下等着,用手扇着风,骑着一路对她来说算是高强度运动了,背后都汗湿透了。站了一会儿,颜家涵没见出来,她直打算在草地上坐一会儿的。手上的背包忽的一紧,被人扯住了。 阮甘棠一惊,本能得加紧了手上的力道,这才看到背包被个瘦干的人扯着,是要抢包的… 她着急,忙呼救。奈何就是路人不多,这瘦子才敢动手的。阮甘棠不肯松手,瘦子直更加用力了。 颜家涵提着冷饮从超市里出来,正见到这一幕,朝着那抢劫的人影大喊了一声:“Hey!” 瘦子看了一眼颜家涵,知道不妙,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更是用力了。 阮甘棠实在力气不及他,正想着要不放手算了。忽的打量出来这瘦子生的很不健康,所以力气也是使不上的,竟然拧不过她这么瘦的一个女生。 她眼前飞快闪过去几个画面,阮明瑞教过她几招跆拳道。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要怎么办,忙假装抢不过了要松手,却顺势将自己卷到那人怀里,膝盖对着那人要害就是一脚。 瘦子“啊!”地一声惊叫,原本以为快要得手了,谁知被她反打中要害,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颜家涵已经飞快跑过来了,如果被人捉到,肯定会将他送警局。他捂着要害,疼得眼泪婆娑,屁滚尿流就往马路对面跑走了。 颜家涵没工夫理他,却看到阮甘棠喘着气,两手拧着自己的背包,都已经通红了。他忙过来扶人。“怎么样?伤到你哪里没有?” 阮甘棠摇摇头,“没有。”稍微回神过来,她才见着颜家涵一脸担忧,阮甘棠安慰他笑了笑,“我没事呀,只是跟他拧巴了半天,手没劲儿了。”她说着举着自己右手,果然还在微微在发抖。 颜家涵自从刚才回来,眉头就没散开过,“早知道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头。” “没事了没事了!”阮甘棠干脆戳着两根手指去他嘴角,强行地给他脸上支起来一个笑容的弧度。看着他脸上的滑稽,自己也笑起来,“家涵,我没事,东西也没丢。那人太瘦,是个男人却没力气,还挺幸运的。” 颜家涵怔了怔,终于发笑出来。又道,“该是个酒鬼。”他想起来什么,走去去捡起来刚刚被他仍在草地上的纸袋子,翻出来两支雪糕。“找这个,找了挺久,耽误了。以前来巴黎吃过,味道不错的,你尝尝?” 阮甘棠手指接着雪糕棍儿,翻开来皮纸来。干脆一屁股坐回树下草地上。吹着小风,松散下来:“嗯…好吃。” 说着又看了看旁边的颜家涵,“我爱豆选的就是好吃。” 颜家涵也在她身边坐下来,举着雪糕,看了一眼马路的方向:“诶,你怎么那么厉害?”他比划着刚刚阮甘棠回腿掏的动作。 “我哥教给我防身的。练了好久。”她大概也是失忆之前练过,自从她病后醒来,阮明瑞连慢跑都不大让她去,只让她多休息,早日成为阮家的养生标杆。 刚才那些画面,也都是记忆里的,如果不是紧要关头要用,她也想不起来。 颜家涵故意打趣:“厉害厉害。当你男朋友可是要小心的…” “……”阮甘棠脸一红,“男朋友,总不该欺负我吧?” 颜家涵笑了,滋啦一声拉开白桃果汁罐,仰头尝了一口。“好喝。” 休息了一会儿,阮甘棠恢复了些体力。两人才继续往前行。路旁渐渐开始黄了。秋日的草地,灿烂的金色。阮甘棠想起来儿时乡间的稻田,每隔几片田地总有那么几个稻草人,遥遥相迎… 骑到风景最美的草地里,颜家涵干脆拉着她坐在路边弹吉他采风,阮甘棠吹着秋风,跟着他的旋律小声哼哼…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阮甘棠累得全身酸软。颜家涵直将她送到酒店楼下交给陆琪,才忙着补充道,“我这两天晚上都要排练。不过,白天倒是都有时间。” 阮甘棠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答了句“好”。 陆琪一旁都看得替他俩着急,等颜家涵转背走了,她边拉着阮甘棠往酒店里回,边问,“就没有什么进展?” “没有啊!”阮甘棠累得不行了,真没觉得很多进展。 陆琪道:“人家都给你交代这两天的日程安排了,就跟男朋友打卡似的!然后,你还说没什么进展?” “真的诶!”阮甘棠这才反应过来,忙拿出来手机,给颜家涵发了信息过去。 【你要是有空的话,明天上午我们去看画展?】 颜家涵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老时间老地方,我来接你。】 陆琪一旁瞄着她的屏幕,笑着,“得了,我明天开始正好去秀场酒店住了。你们好好处…” 阮甘棠脸色有些羞红,直拉着陆琪跑进电梯,口袋里掏出来早上那张照片。“我今天偷亲到他了!” “啊?”陆琪接过来,小声惊叫停不下来,“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确定了吗?” 阮甘棠努了努嘴,“没有。就是刚好去的早餐餐厅里,是Kiss Day。我只是抓住了机会!”她说着小得意起来,又看着照片上,“我家家涵真是好看。” 小姐妹晚餐在房间里点的Room Service。饭后,外头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天有些发寒了,阮甘棠的旧伤口也是。陆琪看她不舒服,早早照顾着人洗澡洗漱,上床躺着。巴黎酒店显有热水壶,陆琪只好问酒店要了新毛巾,热水烫过了,拧干,给她捂着。 阮甘棠躺着床上开始迷迷糊糊的,梦里像是回了南方的乡野,白日里看过那些草地,变成了一块块方田,稻草都黄了,稻草人在其中飘飘摇摇,风吹着长袖,像是在和同伴挥手。 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陆琪去开了门。 男人瘦削的脸庞出现在门框外头,“她在么?” 阮甘棠半梦半醒,听得陆琪好似在门口和人说话。陆琪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你来做什么?她睡下了。” 男人声音很是熟悉,嘶哑着,“她旧伤口疼了?” 陆琪:“你也知道,知道就别来找她了。” “我…”男人话没说完,便听着陆琪关了门。 阮甘棠撑着身子从床上半坐了起来。见陆琪从走道回来,问着,“霍乔松么?” 陆琪拧了拧眉头,“我听小阮总说你都知道了?” 阮甘棠点头,“他怎么也来巴黎的?”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声。陆琪没打算理,“别管他。” 阮甘棠却起了床,掀开被子,捂着胸口寻去了门口。陆琪身旁忙扶着人,劝着,“棠棠,还理会他作什么呀。” 阮甘棠只道:“我去问问,他还想干什么。” 拉开房门,却不见人。阮甘棠张望了三秒,才垂眸看到蹲在地下的人。颀长的身形卷成一团,手里好像拿着什么,正往地上放。见房门开了,才抬眼对上她的目光。 陆琪冷笑了声,“霍总,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 阮甘棠好不容易憋着笑,故意对地上男人道,“你做什么呢?陈复兴。”她声音弱弱的,不自觉地,手会捂着胸前的旧伤。 “……”他差些就习惯了这个外号。见门开了,阮甘棠也出来了,才扶着门边,起身来。“下雨了,你的旧伤…还好么?” ☆、白昼王子(3) 刚问完, 见她手捂着的位置,霍乔松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手里刚捡起来的暖宝宝直递过去她面前,“你该用得上。” 陆琪没客气,刚刚她就在想去哪里找暖宝宝的好, 直从霍乔松手上接了过来, “用得上。” 阮甘棠扫了一眼陆琪接过来的暖宝宝。“那谢谢你了, 霍先生。以后也不用您亲自跑了, 我出门让雅尔备着好了。不劳您费心。” 霍乔松听得出来那些生分, 却是十分认可她的说法。点头连连称了两声“是”。随之往后又退了三步。小声道, “不打扰了。”话音没落, 陆琪便一把关上了门。 陆琪扶着阮甘棠回来躺下, 撕了一片暖宝宝递过来。阮甘棠贴着薄薄的衣服, 捂在胸口上。刚才毛巾湿湿的, 的确不大舒服。暖宝宝是要好些的。渣男陈复兴的恩惠,她还是受得起的。 && 天亮的时候, 终于放了晴。 阮甘棠早早起了去楼下餐厅吃过早饭。进电梯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颜家涵的。【我在楼下。】 她回复了过去:【马上到。】 颜家涵一身端正的西装立在门口, 正经的很的。头发微微卷着,打理过。阮甘棠望着他噗嗤一笑,“你做什么这么正式呀?从没见过你这个模样。” 他回道,“看画展,不是都这么正式的?” 他看着她一身法式连衣裙,淡梅子颜色,低调又不显得沉闷。脸上笑容挂着,像是刚摘下来的蜜桃儿。不觉躲开眼神过去,却故意拉着她手腕儿往酒店大门口去, “叫好车了,走吧。” 阮甘棠手腕儿被他扣着,脸上便一阵滚烫。直被他拉上出租车,听颜家涵跟司机用法语报上地址,又见他从口袋里翻出个什么东西来,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来,“什么呀?”左看看,右看看,是只犀牛。 “下张专辑的吉祥物。”颜家涵看过来笑了笑,“我看你上回很喜欢彩翼的设计。还自己做手环?这回出专辑之前,干脆先拿《灵犀》的吉祥物给你,省得你再自己做。” “该做还是要做的,不然你在台上那么远,怎么看到到我给你打call?”阮甘棠看了看手里的小犀牛。挺着尖尖的鼻子,两只小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可可爱爱。 颜家涵笑了出来,旁边女孩儿望着犀牛的模样温软迷人。他不好意思多看,像是觊觎了什么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似的,垂眸下来,望着自己右手指甲。 “明天下午我们去音乐节,你会去吧?” “当然会。”阮甘棠收好犀牛放回手袋里,“可我上午去个画展颁奖,下午一定赶过去。” 颜家涵勾着嘴角:“好。我会找你。” 画展将将开始,客人们还在排队入场。巴黎收藏级的盛会,票不好弄,还是阮明瑞拖着熟人给阮甘棠带的。入了场,淡淡的书墨香气萦绕在空气里。 阮甘棠看着入场券上的小地图,轻车熟路。直带着颜家涵先去了三楼,直接看精品。打算一会儿绕道下来看普通藏馆,没了精神,便不用太仔细看了。 精品馆是另外的展票,人迹很少,都是展会的获奖作品。 一进来,服务员便带着两人去了水吧前要饮品。小憩过后,两人才开始慢慢逛展馆。阮甘棠要的是一杯红酒,好能放开些感官。颜家涵一旁陪着,没说话,只是静静跟着她。 展馆里又进来几个客人,服务员领着去了吧台。阮甘棠正看着一幅画发呆,手臂却忽的被旁边的人碰了碰,颜家涵很是心虚的模样,“走,躲躲。” “?”阮甘棠不大明白,“躲什么呀?”看颜家涵几分紧张忘了一眼身后吧台,阮甘棠才看到那边的客人,认出来,是金老和上回的林小姐。买画的时候林小姐给了名片,她这才记得人家的姓氏。阮甘棠本来应该要去招呼才对,还没好好谢过金老。她手腕却被颜家涵一扣,直被他带去了展墙后头。 “怎么了?你也认识金老?”阮甘棠看对面的人紧张得很,直问着。 “我外公。”颜家涵解释道。 “金老是你外公呀?那不是更该招呼一句么?”她刚要回去,又被他拉了回来,抵在展墙后头。颜家涵不时往那边望着,人凑得很近,阮甘棠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只觉得耳朵尖儿滚烫,悄声提醒喊着他名字:“家…家涵…” 颜家涵这才看回来面前女孩儿脸上,绯红一片。那双眼睛晶晶莹莹,望着他的时候像有泪水盈出,好像是他欺负了人家似的。他忙推开自己,解释道,“我躲着他出来参加音乐节,在这里被他找回去不好交代。” “是这样啊?”阮甘棠呼哧一口气,指了指外头,“要不我们先去楼下吧。等你外公他们走了,再回来。” “可以。” 阮甘棠望了望出口的位置,就在吧台旁边。只好反手挽起来他手臂。颜家涵惊讶着,却也没推让,就让她这么挽着了。阮甘棠侧了侧身,“你走我这边,我挡着你出去。” 颜家涵点头。两人往那边走了过去,阮甘棠刻意没看吧台,指了指一旁的小画,好像在点评什么似的,便带着颜家涵往出口的方向去了。 “小姐,先生。请等等。”服务员英文流利,直对着要出门的两人喊道。 阮甘棠心道不妙,只好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服务员道:“不好意思,这儿的红酒杯是不能带离场馆的。” “你能过来拿一下吗?”阮甘棠没敢回头,忙用英文回复。服务员的脚步声轻轻巧巧地靠近过来,从阮甘棠手里接过红酒杯。阮甘棠又道了声,“谢谢。” “可以走了!”她小声和旁边的颜家涵道。 身后却响起来金老爷子的声音,“家涵呀,怎么来了巴黎,也不和我说一声啊?我还等着带你去见兰家的人哦,是不是觉得老头子我年纪大了才好忽悠?” 颜家涵脚步像绑了石头似的,走不动了。拧着眉头看回来阮甘棠,叹气道,“外公他,眼力儿尖…” 说着,带着阮甘棠转了身,回去正见老爷子起了身,由得林悦晴扶着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阮甘棠见得老人家脸上温和笑容,也少了些戒备。等颜家涵喊了声外公,直跟着喊了人,“金老…” 金老这才打量了一遍颜家涵身边的阮甘棠,认了出来,“哦,你是那个,那个画家。” 阮甘棠莫名有些心虚,不知从哪里说起好,“嗯,您上回去我店里买了画…” 金老的目光又扫到阮甘棠挽着颜家涵的手上,“你们这是?”想起来上回在店里,看到阮甘棠桌面上,自己外孙的演唱会门票,“谈恋爱啊?” 阮甘棠连忙抽了手回来,“不是…就是一起看画展。” 颜家涵只好招供,“和乐队玩儿音乐节来了,我是真没时间见您朋友。” “什么我朋友?不是你朋友。兰家姑娘可是从小和你玩儿大的。”金老故意提了一嘴,又看了看一旁阮甘棠。“难怪了,你这是约了别的女孩儿。” 阮甘棠听出来什么,直拉了拉颜家涵,小声问道,“你外公原来给你相亲呀?” “……”颜家涵望着她拧了拧眉头,小声回话:“我也不想。” 金老见他们两人模样,咳嗽了两声,“来都来了,陪我一起看看画!” “好。”颜家涵答应下来,林小姐便扶着金老走去了前头。 颜家涵垂眸看了看旁边的阮甘棠,直拉起来她手腕儿跟了过去。 两人跟着金老缓缓逛了大半个展厅。金老看画的眼光在圈子里公认的独到,只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 画面里,一方金色麦田被城市高楼围绕。中间密集立着数十个稻草人,形态各异。阮甘棠忽的觉得有些熟悉,金老也是,直问阮甘棠道,“这画和我从你那儿买的,很像啊?” “嗯。”阮甘棠点点头。话里那些稻草人的影像,对阮甘棠来说并不陌生。脑子里忽的闪过画廊后院仓库里头藏着的那些稻草人。虽然有些吓人,可立在这幅画前看来,竟然好像是一样的… 她有些走神,颜家涵和金老打着商量,“外公要是喜欢,我买下来给外公做寿礼。” 金老大笑了三声,“你想买到这展厅里的画,怕是得花大功夫的。有钱可不一定能行,现在只是评奖、展出,不开放售卖。等到画作得了奖回去,收藏这些画的画廊,肯定会好好藏在馆里,等个好价钱,顺便带一带画廊里其他的作品。不急着出手的。” 颜家涵直道,“外公喜欢的,我想想办法就是了。” 精品展厅逛完,金老爷子便乏了,直喊着颜家涵找地方吃饭。颜家涵找了家附近的餐厅订了座,便带着金老和阮甘棠一道儿过去了。 刚坐下,金老便直开始了长辈发问三连。“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阮甘棠小心答话:“就一个月左右,上回家涵去游轮演出的时候,家涵才认得我。” “不过,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他们乐队了。” 金老脸上笑容和善,望着阮甘棠像是起了兴趣,“哦,你是我外孙儿的粉丝?” “嗯!”阮甘棠承认得大大方方。还翻着手机来给金老看,“我存了好多他照片呢,还有他们的唱片,我也收藏!”她说着小欣然。一旁颜家涵抿嘴喝着茶,偷笑着… 外孙儿那些小表情小动作,金老都看在眼里,又进行了一番灵魂拷问,“你们,真的没在交往?” 作者有话要说:  松松:背着我勾男人?阮甘棠你等着。 明天凌晨更一更,再更新就是周二晚上十一点拉。 ☆、白昼王子(4) 阮甘棠还没回话。颜家涵却接了话去, “还没有。” “外公你吃个鸡翅。”鸡翅热腾腾的才刚刚烤出炉。颜家涵用刀叉钳着,放去了金老碗里。 “哦,想堵我的嘴。”金老摇摇头,“年纪大了, 话说得太多咯!”老人家脸上却是没生气的, 插着烤鸡翅咬了一口, 又接着道, “你要有喜欢的, 我就不硬把兰家的姑娘推给你了。” 颜家涵拱手对金老一拜, 玩笑着:“外公深明大义。放我一马, 感激不尽。” 阮甘棠一旁被说得脸红红的, 林悦晴给她添了一杯水果茶, 使了个眼色。阮甘棠明白过来, 忙举着茶杯递到金老面前,“上回还没来得及谢谢金老在采访里帮我说话呢。后来, 画廊来了好多客人,都是冲着您来的。” “我家画廊的生意, 多亏了您照顾。” “诶…”金老笑了笑, 端起茶杯,也跟阮甘棠碰了碰杯,“我还以为,这茶是帮家涵敬的呢?” 阮甘棠耳尖又红了。颜家涵却端起茶杯一起来敬金老,“我和我粉丝,敬外公一杯。” 吃过午饭,金老回了酒店休息。颜家涵看了看时间,将阮甘棠送回酒店,回去找乐队提早排练。临走交代着, “明天音乐节,今晚排练会很专注,信息可能没那么快回复的。” 酒店大堂门口,阮甘棠点点头,“嗯。那你专心工作。” 阮甘棠回了房间,陆琪已经不在了,早发了一条信息来她手机上,【棠棠,我搬去卢浮宫那边了,导师秀场需要帮忙。你有空就来看看我。】 阮甘棠回了信息,便直翻去床上睡了个下午觉。 傍晚的时候,阮甘棠生生被饿醒了。酒店的Room Service早没了新意,张雅尔又陪着男朋友和未来婆婆,她只好独自出门觅食。走了两条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中餐厅,嘴馋了,点了两道四川菜,辣味儿配着冰镇啤酒,太让人心情愉悦了。 馆子里出来,起了冷风。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街上行人少得可怜,这条街道不宽,竟然有些可怖起来。阮甘棠隐隐觉得身后有个影子,像在跟着她。不时回头看看,是真的有的,那人肤色融入夜色里,身上的白色T恤箍出身形紧实的肌肉结构。 阮甘棠警觉起来,直往大路上去。这样的都市尽管光鲜,阳光照不见的角落里,依然藏着腐朽和溃烂…她有些害怕,可脚步越急,后头的人便跟的越紧。太近了以至于她能听到脚步声就在耳边。 眼下四周无人,就算是呼救怕是也不行。情急之下她想来个办法,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张雅尔很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很是嘈杂:“棠棠,对不起这里太吵了,我过一会儿再打给你。” 她又想打给颜家涵的,可他下午交代过,现在在排练,可能看不到。情急之下,她扫到了霍乔松的微信头像… 对方很快接通了,“棠棠?”霍乔松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听她呼吸有些急促,也顿时警觉几分。 阮甘棠忙道,“你能跟我说说话么?”她很小声。 霍乔松听着不对,“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我在、在酒店后头两条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 “我马上来。”电话那头起了大动静,关门、电梯,他又道,“别挂电话,继续跟我说。你要是挂电话,我马上报警。” “嗯…”阮甘棠此时顾不得其他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打电话的原因,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些。走了十分钟左右,转角位置,终于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松了口气,忙躲去他身后,回身望着那道白色T恤的影子。 霍乔松将她护好,也望见了远远跟着的人。巴黎街道不太安全,一到晚上更是。他暗自庆幸,他来得及时。 那道白影看到女孩儿被高大的男人护着,像是知道了什么,直消失在了墙角。霍乔松这才领着旁边的人往回走。 阮甘棠一直捂着他手臂不放。霍乔松垂眸看看她,见她吓着了的模样,又是心疼。直到上了大路,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灯亮堂了,阮甘棠才好了些。 霍乔松将人领进电梯,才问着,“怎么一个人?陆琪呢?” “她搬去导师秀场那边的酒店了…” 他去按楼层的手,在十六层顿了顿,听到她的答话,知道她是一个人,直抬手按到了顶层。 阮甘棠惊魂未定,目光直直垂在电梯地板上,根本没注意楼层。电梯叮咚一声响,霍乔松刷开了房间门,将人带了进去,阮甘棠这才发现眼前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她和陆琪住的小套间,只有一个小客厅,和一间卧室…可眼前房间宽敞,落地玻璃窗一百八十度无死角,能看到整面巴黎… 她忽的有些迈不动步子,该不会脱了虎口,又入狼窝吧? “你、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霍乔松顿了半晌,拉着她去客房门口,“陆琪不在,你在这儿住,我能看着你…” “……”阮甘棠没回话,左手背在身后,拧着拇指和食指。半晌才憋出来几个字,“你看着我,你要…做什么呀?” “陈复兴!” 他无奈笑了笑,寻着沙发坐了过去,将自己整个凹在沙发背里,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不怕的话,自己回去住也可以。” “……”阮甘棠给自己鼓了鼓气,再怎么样也不能和陈复兴共处一室!她直出去房间,房门砰咚一声关上。走廊里灯光昏黄,忽的有几丝恐怖片的意味。她忙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阮甘棠,阮明瑞才怕看恐怖片,你又不怕! 霍乔松见她出去,沙发里半撑起身来,想追,又退了回来。端起旁边那杯威士忌,直闷了大口。便听门铃又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开门,阮甘棠立在门外,抬眸望了望他,眼里委屈巴巴的,“我、我就住一晚!” 他心里舒了口气,侧身让她进来。“你房卡在不在,我让王杨帮你拿些用品上来。” 阮甘棠乖乖上缴房卡,然后直溜进了客房,把门反锁了。刚落座下来,还有些后怕,只好打开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大,抵御恐惧。房间落地窗外临着大街,夜色撩人,她无心观看。捉起手机找人。 【雅尔,你今晚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张雅尔:【陪他们在登铁塔,要很晚才回了。】 无果,阮甘棠只好接受了现实。 有人来敲门,阮甘棠拉开一道狭窄的门缝,霍乔松将她的小箱子推到门边,“早点梳洗休息。” 阮甘棠这才开了门,接了箱子进来。好在酒店的顶级套房,即便是客房也的是独立卫生间。她反锁房门,拿了衣服去洗澡,还有些好奇,陈复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套间干什么?该不会就是准备好了要泡妞的。这么想着,她更拘谨了些。 洗完澡出来,霍乔松来敲了敲房门,“热水,要不要?” “伤口还疼不疼?箱子里有暖宝宝。” “不用了,不疼。”她拿被子一把闷过头顶,一睡了之…明天早起又是一条好汉! 这一夜她却睡得不大安稳,梦境一个接连一个,想从活鱼嘴里吐出的泡泡。 她回去了那个南方小镇,镇子不大,骑着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回到田野。春日里连绵细雨,夏日里竹海起伏,秋日麦黄气爽。她最爱秋天,干燥的和风,能吹得脸庞发裂,顶着伤口在阳光下,也能四处捣蛋。捉只肥硕的麻雀,推一下田野里的稻草人,溪水里洗脚不凉也不热,捡些鹅卵石圆圆胖胖的不值钱却可爱… 她梦到了画廊仓库里那些稻草人,被自己搬去了二楼画室。一一立着,放在北京建筑物照片墙前比划着。梦里的自己,一身背带裤,上头星星点点染着颜料痕迹。她拿着画笔,那些稻草人是她的模特,北京城也是… 眼前浮现着白日里看过的那张稻草人油画,熟悉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贪婪了,想将别人的画作占为己有? 阮甘棠睁眼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像是刚结束了一场长跑,不觉背后也透着热汗…梦境好像太过真实了,睡前窗帘被她留出来一半,现在外头天已经大亮。她尝试着吞咽口水,喉咙因为太干了,割着疼。 她忙起床洗漱,展会颁奖十点开始,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了。她忙换好今天要去颁奖的礼服,洗漱好了,才从房间里出来,找水喝。 霍乔松也正从楼上下来,衬衣只扣了一颗,边扣着余下的扣子,边往窗边餐桌快步走了过去。看阮甘棠出来了,问道,“睡得好么?” 她难得见他精神不错,点点头,去水吧给自己接了杯水。喝了两口,好些了。望着餐桌那边,霍乔松已经坐下了。桌上是早叫好的咖啡和早点。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饿了… 霍乔松见她站着一旁发愣,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等什么?来吃早饭。” “我上午有会议,很快走了。你随意就好。” 阮甘棠扶着水吧边缘,缓缓挪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桌上一道沙拉,吐司和培根,哈姆雷特和土豆泥。热腾腾的黑咖啡,旁边是冰牛奶。 装点用的小盆栽被孤立去了窗台上,明明是秋天,里头冒着一根绿色的新芽。张着两片肥肥的叶子,朝着阳光舞动着。 霍乔松又打量了一遍她身上的礼服,“今天有什么重要场合么?” 阮甘棠边抹着黄油去吐司上,边答着话:“嗯,去个展会,有红毯和颁奖礼。” 霍乔松小抿了一口黑咖啡,“礼服很好看。” 说完,又补上一句:“我一会儿先送你过去。” 阮甘棠的目光落在霍乔松领口的位置,三颗扣子没扣,银色链子直落出来胸前。坠子是一枚指环,铂金底色加上金色镶边,钻石镂进了金属里。阮甘棠心口的位置莫名咯噔了一下,“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呀?”她开口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松松:来了,就别走了。管饱、管睡! 明天晚上十一点,三更奉上。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藏作者大大专栏,且点个预收收藏《爱过[娱乐圈]》小甜文儿,很好看的,不虐!(OMG,买它!) 【一句话简介:顶流cp互撩日常】 【正经文案:】娱乐圈两大顶流阮嘉鱼和陆北风结婚三年,聚少离多,一朝听闻对方有了新欢。两人纷纷释然表示理解,那就和平离婚。 然而经纪公司手段强硬,未免阮嘉鱼的流量受离婚负面影响,经纪公司给阮嘉鱼出主意:艹个深情人设,甩锅给陆北风。 于是,阮嘉鱼单方面发了手写稿件,揉皱的纸上隐隐透着泪迹:【同车路尽,来者可追,愿安好。】 再配上当初陆北风求婚用的鸽子蛋的照片,背景是刚签约好拍卖协议。 不出意料,稿件登顶热搜,粉丝们纷纷表示心疼。 【婚戒都拍卖?肯定是@陆北风V那个渣男辜负了wuli鱼鱼!】 【呜呜呜呜鱼鱼不要伤心,妈妈爱你。】 【赶紧卖了,好换下一个。】 【字好好康,瑞思拜。妈妈爱你!】 一小时后,@陆北风V跟着发文:【呵呵,正在拍卖婚房!】配图是两人山顶豪宅爱巢。 热搜顿时炸锅,两方粉丝热议之下,达成共识,两条热搜合二为一登上顶榜:【爱过。@阮嘉鱼V @陆北风V】 一朝直播综艺,阮嘉鱼挽着自家小鲜肉的手,扶了扶墨镜。陆北风身后跟着女友小助理,接过来温情牌保暖杯。 阮嘉鱼先开了口,“前老公还是那么帅。” 陆北风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小鲜肉:“是你眼光不怎么样。” “……” ---- 当天下午,阮嘉鱼被陆北风堵在镜头看不见的墙角:“我和那个小白脸,到底哪个好?” 阮嘉鱼:“老…老公…我的收音还没关…” 【旧情复燃梗,不算破镜,单纯冷淡了。重圆,圆圆满满,欢乐可爱。】 【作者苦大仇深写久了,想随便放飞系列】 【文案已上传微博留档,不欢迎碰瓷融梗,09/23/2019】 ☆、白昼王子(5) 霍乔松手里伴着的沙拉停了下来, 抬眸望着她。 阮甘棠挺了挺直腰杆,不算是兴师问罪,倒像是单纯的好奇。“你在外省养了个什么样女人?有照片么?” 霍乔松眉间微微蹙着,喉咙里哼笑了出来, 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 “……”他倒是很大方的。阮甘棠接了过来, 手机是已经解锁了的, 背景墙黑黑的一片, 一看就是个无趣的男人… 相册里为数不多几张文件拍照, 连自拍都没有, 更别说什么女人了。 阮甘棠直把手机推回去他面前:“答非所问。” 霍乔松将拌好的沙拉推来她面前, “如果我说没有其他女人, 你信么?” 阮甘棠摇摇头, 指了指他胸前,“那戒指是怎么回事?” 霍乔松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 又起了身。半晌才回来桌前,推过来一个白色盒子。“你有兴趣的话, 可以拿回去。” “是什么呀?”她拿着盒子过来面前, 翻开了,一枚和他胸前那个同款的钻戒。铂金质地,金色镶边,钻石镂在金属里,看起来低调,钻石分量却该有足足一克拉。阮甘棠在内侧找到了一个雕刻的“松”字。却见他又把自己胸前那枚戒指摘下来,递过来她眼前。 阮甘棠触着那枚戒指,还带着他的体温,翻来戒指内侧, 里头雕刻的是个“棠”… 她心口像被什么剜了一块,又听他说,“是我们的婚戒…” 阮甘棠原地怔了怔,回神过来的时候忙将戒指放回去了盒子里,推回去他面前,“不管怎么样,都已经离婚了。你还留着做什么?是我就扔了。” 霍乔松无奈笑着,捂着自己那枚戒指,重新挂去脖子上,好好将吊坠藏进领口,“放在我这里挺好的。”他扔不了… && 迈巴赫停在酒店楼下,酒店门童早早拉开了车门。阮甘棠一身黑色裹肩长裙礼服,拎着裙角上了车。银色手包和高跟鞋呼应着,是特地为这次展会准备的迪奥高定。等霍乔松从另一侧上了车,车才缓缓开动往展馆的方向去。 阮甘棠今天简单的法式红唇妆,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只留着额前鬓角几丝自然碎发,轻轻卷着,随意浪漫。 霍乔松微微侧眸望着她,靠在椅背上,不自觉伸手触了触胸前挂坠。“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回酒店。” “不用了。”阮甘棠扫了他一眼,开口便是拒绝。“一会儿结束了,我直接去音乐节,找家涵。” 听着她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霍乔松直收了话,“好。那你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打给我。” 他说着勾了勾嘴角望着她,“像昨天一样。” “昨天…所有人都不在,情况又紧急才找你的。不然我不会找你。”阮甘棠想了想,又道,“你也该有你的生活,我不想打扰。” 他无声叹气:“那也好。” 车停在展馆大门前,霍乔松亲自下来给她开门,才看着她提着小裙子从车上下来,往红毯走了过去。 四周有些媒体在拍照,虽然不是什么娱乐圈的盛会,可巴黎一年一度的全球邀请画展,也算是艺术圈盛宴。大多数踩在时艺边缘的媒体都布置了摄影师来拍照。 阮明瑞这个兄弟厉风,素来在几个圈子周边打诨,便给阮甘棠搞定了这次的入场券。 工作人员迎了上来,看了看阮甘棠的入场券编号,安排着她在一旁等了等。没多久,另外两人在路边下了车,工作人员才引着阮甘棠去了他们身边。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见过的金老爷子和他的秘书林悦晴。 人都认识,阮甘棠笑着,“金老,林小姐。” “他们安排我等等,原来是要和你们一起走红毯!” 金老见到阮甘棠便高兴,现在更是笑得慈善,“哎哟,真是有缘分了。”说着,又假装生气,“你怎么没去家涵的音乐节?他该要盼着你去。” 阮甘棠凑去他耳边,小声告密:“我哥给我布置的作业。不来不好交差,家涵他下午演出,我下午赶过去。”阮甘棠说着,学着一旁林悦晴的模样,扶着金老手臂。 金老笑得合不拢嘴,拍着阮甘棠手背:“好好好。你们有商有量我就放心了。” 场边记者不乏国内艺术圈来的媒体,见得金老出场,边忙着按下快门,边议论着。 “诶,左边那个是林秘书我认得,右边那个是谁呀?没怎么见过?” “看起来也是圈儿里人。这颜值能打,快多拍几张。” “嘿嘿嘿,资料还是我查得多,友情提醒。上回金老不是在采访里提过那幅人物画么?这就是那个画家。小姑娘央美毕业,毕业作品在国内拿过奖的。” “诶诶诶,别说这么多,给名字呀?不然还怎么写报道?” “哦,这可是商业机密了。提示完了,功课总要自己回去做做吧?” “切,好像我自己不会查似的!” …… 红毯走下来,阮甘棠直跟着金老身边,去了早安排好的座位上。金老作为亚洲顶级收藏家,出场已经是红毯近乎尾声了。没多久,颁奖开始。阮甘棠和旁边两人有说有笑,边撺掇着金老品鉴获奖作品,好多取取经,这些大收藏家到底是怎么看待画界的。 那副《城市稻草人》却被缓缓推上了台。阮甘棠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昨天晚上的梦境重新袭来,她额头有些隐隐作痛,直将那些画面再在眼前过了一遍。 金老一旁说着,“诶,这好像是我们说过,那幅很像你的。” “嗯…” 阮甘棠答得空空的。她有些走神。她亲手拿着画笔,创作这幅画的画面历历在目。一时间难以分辨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直到最后一刻,颁奖的前辈,法国艺术大学教授梅洛克先生拿着卡片宣读着获奖人的名字——“杜焰小姐。” 阮甘棠才惊了一惊。 是《背影》的作者? 她摇了摇头,眼前却出现了另外的一些画面。背影里那个男人,缓缓对她转过背来,嘴角挂着微笑,却喊着她的小名:“棠棠…” 阮甘棠倒抽了一口气,将自己从记忆深渊里拉了回来。 再看向台上,画家已经去领奖了。 女人年纪不大,一身白色长裙,公主般的面容,笑容完美无瑕,嘴角两个笑窝,更有几分动人。阮甘棠认出人来——是齐瑜。 很多画家会用另一个名字作为作者,就像文字作品的笔名一样。阮甘棠全然没想到的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画家,竟然就是齐瑜… 她脑子很乱,《背影》和《城市稻草人》的那些创作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要不是她曾经失忆,一定可以记得清楚,更加确定这一点。慌乱之中,她想起来一个人,一个一定可以证明这一切的人。 从颁奖会场里出来,阮甘棠躲在转角的汽水售卖机旁,慌张得不像话。身体里的能量像是快要耗尽,她蹲下身去,好能让自己稳定下来。她从包里翻出来手机,找到那个人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也是很慌忙,“棠棠?” “我陪着李北城他们在游乐场,你有什么事情么?” 阮甘棠眼里泛着红色,她管不了张雅尔在做什么了,直定定道,“我有事情找你。你现在过来展会一趟。” “什么?”张雅尔从没听过阮甘棠这么强烈的语气。她印象里的阮甘棠,从来都是温软的,体贴的,关爱着她这“下属”。 “我说让你现在过来展会一趟。”阮甘棠的声音十分坚定,再说了一遍,“张雅尔,我以老板的身份,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回来展会一趟。” “我、我知道了。”张雅尔忽的觉得事出有因,“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 张雅尔赶来的时候,展会颁奖已经结束。阮甘棠在展会旁边找了一家小咖啡厅。 秋高气爽,阮甘棠就坐在户外,吹着小风,看着围栏里的小雏菊发呆。张雅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阮甘棠似乎也没有察觉似的,她情绪已经平复,只等着张雅尔自己开了口,“棠棠,你急着找我什么事情呀?” 阮甘棠伸手去触碰旁边花圃里的那些小雏菊,一朵朵迎着风,迎着阳光,开得灿烂无比,他们的生命傲然孑立,她的也应该是一样。 她微笑着,说道,“我好多事情不记得了,不代表别人就有资格欺瞒我了。” “棠棠,你什么意思呀?”张雅尔头皮有些发麻,声音也跟着虚弱。 “我今天看到了那幅画。”阮甘棠话说得很是轻巧,说完,端起桌上的咖啡,小抿了一口。 “什、什么画?”张雅尔心里猜到了大概,自从她做那件事情开始,便已经猜到了会有今天。 “《城市稻草人》。”阮甘棠说完,凑来张雅尔面前,“我都想起来了。” “……”张雅尔低下头去,右手抠着左手大拇指指甲,停不下来。“棠棠你,想起来了什么?” 阮甘棠冷笑了声,“还要让我说明白么,雅尔?那幅画,原本是该挂在哪儿的?杜焰又是谁呀?” “我今天看到齐瑜上去领奖,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杜焰,这个名字,她不配!” 张雅尔瞬时间被阮甘棠盯得喘不过气来,慌乱之中,吐出了心底里的话,“棠、棠棠,对、对不起。可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暗夜公爵(1) 阮甘棠冷冷看着对面的女人。 张雅尔经不住她这样的眼神, 终于主动招供了出来:“我都是为了李北城。我们在北京买了房,首付不够,我们借了好些贷款。别说P2P了,银行都是不靠谱的。李北城他快被催收逼疯了, 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 才趁着棠棠你睡着, 把你那幅画卖给了齐瑜。” “哼!”阮甘棠笑了, “多少钱啊?” 她顿了顿, 又问道, “你为了多少钱出卖我?” “五、五十万…”张雅尔虚弱得很, 她答得很艰难, 背叛者应有的内疚, 她还是有的。 阮甘棠是对她很好的, 自从她来了北京读大学,一直照料她。毕了业, 她比其他同学工资都高,全是因为阮甘棠… “哦, 五十万。”阮甘棠神色复杂, 她只觉得很好笑。 张雅尔说着,方才抬起头来。“棠棠,你是不能体会的,五十万对你来是是小数目,可对我们来说,是希望。我们在北京城无亲又无故的绝望,不能依靠任何人,可我们还是家里人的希望。” “你不一样,你有爸爸、又有哥哥、不愁吃穿, 毕业也不用工作,还可以投入自己喜欢的事业。我们不行,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在大城市买房、还房贷,立足下来,完成家族里的使命。李北城是这样,我也是这样。钱,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阮甘棠听不下去了,一把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俯视着面前的张雅尔:“张雅尔?” “我们可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呀?你来北京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为了钱,你就什么都能做了?” 张雅尔抬眼望着阮甘棠,却冷笑着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了,才淡淡对阮甘棠道,“棠棠,你不是为了我来北京城高兴。你不过是,在我这里找安慰罢了!” 阮甘棠深吸了口气,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眼里有些湿润着,看着张雅尔,半晌,她方才笑了出来,“安慰?” “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说完,她重新坐了下来,收拾了情绪,目光落在手里正摆弄着的拿铁杯上。又对张雅尔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感谢你跟我说了实话,不过,我的画廊,以后不欢迎一个会背叛朋友的人。”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张雅尔。”她说着方才抬起来眉眼,直直望着张雅尔。 张雅尔被她看得心里发颤,却早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似的,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棠棠,我只能再说一次对不起。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阮甘棠笑了笑,“张雅尔你怕是不知道吧,对一个画家来说,作品就是生命。你卖的不是别的,是我的命!” 张雅尔低下头去,不知如何答话。神情凝重,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走去路边,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上车之前,才对阮甘棠道,“棠棠,我们也不好再受你的恩惠了。今天晚上,我们买机票自己回国。” 阮甘棠笑了笑,“很体面。” “没白跟了我这些年。” && 音乐节在城西,离阮甘棠参加展会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出租车缓缓往那边开,阮甘棠静静在车里吹着小风,鬓角碎发在耳边飘扬着,挠得她痒痒。她抬手抚了抚,脑子里空空一片,像是解决了什么人生大事,于是其他事情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她晃晃悠悠下了出租车,音乐节行人来来往往,有人撞了她,她好似不知觉。人群之中,混入了一只黑色的精灵,失了神,直直朝着舞台的方向颠簸了过去。 “棠棠?” “阮小姐?” “诶终于来了啊,家涵他们都唱了好几首了。” …… 姐妹们声音就在耳边,她好似也听不到。意识早从身体里飘忽了出去,飘荡在场地上空,被风刮得有些疼,饶是奋力支撑着… Hyper早就上了台,表演了两首曲目,颜家涵依然看不到阮甘棠的身影。台下人太多,根本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彩翼手环。还在表演,他无法抽身。 直到从舞台上下来,又被粉丝簇拥着要签名。却也没见到阮甘棠的影子。好不容易脱身,他拨了电话过去,听到电话里同样是现场的嘈杂声,这才放了心,“你在哪儿?我们已经表演完了,你要不要过来?一会儿一起去庆功宴。” “好呀。” 颜家涵听着她声音有些飘忽,清清淡淡,无奈那边太吵。只好又嘱咐着。“我在后台外面转角的柳树旁边等你。” “嗯。你等等我…”阮甘棠挂了电话,人群里飘忽了出去,直找去了后台。 颜家涵等得焦急,看她过来,直捂着她一对肩头,看她有些打不起来精神,忙问着,“怎么了?是不是人太多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阮甘棠这才抬起眼来,她并不想搅乱了大家的兴致,“我没事,我们去给你们庆功宴吧。” 颜家涵抿了抿嘴角,“真的没事。” 她摇了摇头。 他这才道,“那走吧。” 庆功宴就在音乐节旁边,找了个简单的餐厅。Hyper只包了二楼小阁楼,Hyper四人,带着经纪人纪遥,再加上两个音乐顾问和小助理,坐了满满一张圆桌。 阮甘棠被颜家涵带着身边,恍惚着。颜家涵看出来她和昨天不太一样,“棠棠,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阮甘棠摇摇头,这才抬手去触碰食物。吃了一口沙拉在嘴里,嚼起来食之无味。颜家涵又问,“如果是太累,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她抬眼望着他。“你们玩儿吧,我在你旁边就好。”她说完了,继续吃东西。颜家涵拧了拧眉头,又起身给她要了一份鱼肉。“试试这个。” 阮甘棠被照顾得很好。 大家开始起哄喝酒了,开了香槟,她也跟着庆祝。三杯香槟下肚,人已经有些醺醺然。 颜家涵夺了她的酒杯,“不能喝了,醉了不好。” 纪遥匆匆从楼下赶上来,“家涵,你快跟我下去一趟。”说着小声凑来颜家涵身边,“卡斯柯先生在楼下,就那个国际顶级的音乐制作人。” 颜家涵早听过那位先生的名号,如果能在这里遇到,真是难得幸运。可看了看旁边阮甘棠,他不大放心,还是被阮甘棠推了推,“你去吧,我没事呢。” 纪遥领着Hyper四人,带上团队音乐顾问直下去了。小阁楼里只剩下她和一个Hyper的小助理。 小助理倒是十分贴心的:“你不开心啊?阮小姐。” “没有。”她不肯说。特别是当着颜家涵的面,不肯说。因为她在意他。今天明明是他们高兴的日子,楼下还能遇到国际范儿的音乐制作人。她不想让他不开心。 眼前不觉又闪过白天那副稻草人的画面,还有张雅尔,她不想见到它们。只好自己去拿了香槟来,又喝了些。这回真是醉了…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霍乔松的微信信号。她笑着接了起来,“喂?前夫么?” 霍乔松听得她口气里的醺意,忽的警觉起来。 “你喝酒了?” “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阮甘棠笑了笑,醉意欣然:“香樟大道杜伊斯餐厅,你来吗?” 霍乔松来得很快,寻来小阁楼的时候。直见阮甘棠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瘦削的肩头远远望去,像一座枯冷的雕像。他三两步跨了过去,直将人扶进来自己怀里。 阮甘棠见是他来了,笑了笑,“你来了呀?陪我喝酒?” 霍乔松四周围扫了一圈,“颜家涵人呢?你一个人?” “他们…”阮甘棠错过他的身子,看着楼梯口的方向,“他们去见那个制作人了。很出名的!国际大腕儿!” 霍乔松眉心拧得不像话,直一把横抱起来人。匆匆往楼下去。刚刚上来的时候,二楼就围了好些人,都是玩儿乐队的。他没理会,看了看怀里的人,直抱着阮甘棠下楼回了车里。 天很凉,她靠在他怀里。他直让司机将车窗都关了,又开了暖气,用自己的西装将人捂好,紧紧贴着自己胸前。她身子软,喝了酒全没了气力,软得他心都化了。长睫毛扑腾在胸前,鼻尖轻巧贴在他怀里,呼吸,一时急促,一时平缓。他深吸了口气,颤抖着,伸手去握起她的手来。 阮甘棠周身起了暖意,迷迷糊糊,好似被人捂着怀里的。她闻见了檀香味道,咧着嘴角笑了起来,“霍乔松啊?” “嗯。”他在她头顶答着话。“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她说得干干脆脆,“很舒服。” 她扒着他的胸前的,的确趴得很舒服。那里结实温热,是像是久违的味道,她只觉得脸有些发烫,不知是酒精还是什么,手却挣扎着从他手里出来,一把搭去了他腰上,双手便紧紧抱住了。 “借我抱抱行么?”虽然开口问了,却是没打算松手的。 霍乔松淡淡:“好。” 迈巴赫缓缓往前开着,直到了酒店门口,霍乔松才去捂了捂她的肩膀,“棠棠,到了。我们回酒店再睡?” 触着她肩膀的时候,他才发现,她像是在抽泣着,他忙将人扶来自己眼前,“你在哭?” 阮甘棠哭着笑了,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眼前的人才更加真切了起来。男人拧着眉头看着她,他很紧张她。阮甘棠再是不愿意承认,也是有感觉的。这个前夫,和阮明瑞他们说的不一样。 “我没哭呀。”她强撑起来自己的身子,缩着鼻子看了看四周,真是到了酒店门口了。王杨已经帮她拉开车门。阮甘棠转头回来,望着霍乔松抽泣着,“我、我还不想回去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松松:谁欺负我老婆? ☆、暗夜公爵(2) 迈巴赫又从酒店开了出来。 阮甘棠扒着他胸前没动, 指头摸索着他衬衣里戒指的轮廓,“我们去哪儿啊?” “你不想回酒店么,”他垂眸,捂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她闭眼眯了一会儿。听他问, “头还晕不晕。” 阮甘棠半支起脑袋来, 抬头朝他眨了眨眼睛, “晕。” 话刚说完, 头又被他按回去胸前, 他没说话了, 下巴磕着她头顶, 似是嗅着她头发的味道。她透过指环的轮廓, 戳了戳他胸口, “霍乔松,我们是怎么离婚的?” 他想了很久, 没答话。便听得她靠在胸前,呼吸渐深, 睡了, 干脆也不说了。 车停在游乐场前。 阮甘棠被他牵着下了车。时间已经将近午夜了,游乐场却依然灯火通明,里头响彻着鬼节音乐,幽深神秘。 霍乔松正牵着人往里走,阮甘棠却忽的停了下来。她觉得脚上高跟鞋恼人,直将鞋子脱了,往旁边草丛里摔了出去,“不穿了。”她这才算是真正起了玩儿心,直拉着他的手便跑去了前头。 她卷发散落了一半, 琳散在风里。一身黑色抹肩礼服,轮廓染着游乐场的昏黄光晕,回头看着他笑,像在发光。 他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加快了些脚步,跟了上去。 王杨买了票,送两人入场。刚到门口,便被一行工作人员拦了过去。英文对两人道,“现在进入游乐场是午夜化妆舞会主题,请先挑选装扮。” 阮甘棠被人带去了更衣室,霍乔松被带去了另一边。她却是好奇着,霍先生化妆了,是什么样子的?她自己却只选了个小钻石面具,再让化妆的小姐姐,帮她在眼角点了一颗泪痣。 从更衣室里出来,霍乔松果然已经等在门外。阮甘棠看得直捂着嘴,霍乔松的眼圈被染了很重的油墨色,换了一身西装,深黑的颜色趁着暗红的温莎结。像极了吸血鬼伯爵。 阮甘棠凑了过去,拎着裙角安了安礼,“亲爱的伯爵大人,我们去玩儿过山车吧?” 霍乔松脸色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她拉着向着最高的设施走了过去。“你伤口会不会影响?” “什么伤口?”阮甘棠回眸过来,眼里全是笑意,“早就没了。”医院已经离她很远,她再也不想记起来那些日子。 阮甘棠选了最前排的位置,她的“伯爵大人”就坐在旁边。她取下来面具,直凑去他面前,再看了看,摇了摇头,“烟熏妆不适合你。” 霍乔松看到她眼角的泪痣,要伸手去探探,是不是真的。却被她一手拉住了,“我画好的妆,别动!” 他笑了笑,直反手将她手握进掌心。“别动,要发动了。” 过山车缓缓开动,阮甘棠才有些怕了。心提到嗓子眼上,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反手捉着霍乔松四根指头,越来越紧着。霍乔松任由得她,垂眸望着旁边的人,“自己选的,现在怕了?” “不怕。”她给自己打了口气。又望了一眼旁边的人,“乔松哥,你怕不怕?” “你叫我什么?”霍乔松眼里怔了怔,没等来答案,声音已经听不见了。眼前是旋转的灯光,世界璀璨,风啸得尖叫,鬼魅啼哭,再有三个人影,飘忽在眼前,都是阮甘棠。 她望着他笑,又望着他害怕,那颗泪痣落在的地方,好像真的成了眼泪。他心里又有些疼… 过山车最终只剩下隆隆隆隆的声音,缓缓停在地面。阮甘棠发丝林乱着,大口喘着气望着旁边的人,“真好玩儿。” “你刚刚喊我什么?”他这才问了出来。 阮甘棠一抿嘴,拧着他来,“我刚刚喊你…霍先生!” “……”他直被堵了回去,看她解了安全带往车下走,他也跟着做。 阮甘棠脚刚落地面,却没站得稳,玩儿得太过了,腿脚直发软。霍乔松一把将人扶住了,“逞能耐?坐第一排?” 看她脸色不太好,有些发白,他直半蹲了下来,“背你。” 阮甘棠还未反应得来,便已经被他一把背到背上。勾上他的脖颈,试探着那里温存,她将脸也往他颈侧靠了靠。悄声在他耳边哼着小曲儿。轻巧着、活泼着。霍乔松耳边发痒,微微侧脸回来,“别闹。” “我唱得不好听么?”她也侧脸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期待的。他只好服软:“好听。”又问她,“渴不渴?给你买水喝。” “想吃甜筒!”接着几分酒劲儿,她举起一根手指来。 “伤口会疼,不能吃。”霍乔松背着她,在长椅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水吧,“在这儿等我,我去买水来。” “好呀。”她乖巧着。 霍乔松刚走开,浩浩荡荡舞会□□队伍走了过来。队伍里,妆容各异的妖娆猫妖,白雪公主,侠盗佐罗…阮甘棠端正坐着,海盗船长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表情严肃着,却伸手,对她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她顺势搭了上去,被船长一把拉入了□□队伍,随着音乐声,跟大家迈着一致的舞步。海盗船长摸了摸嘴角的小胡子,猫妖嗷呜一声挠着爪子,白雪公主递来红苹果,章鱼怪伸着长脚碰着她的肩膀… 阮甘棠戴上面具,抢了小红帽的帽子放在自己头上,摸了摸比诺曹的长鼻子,人鱼公主手里接过来幸运鳞片,敲了敲死神大哥的白色镰刀,又闯进鬼王后的花车里。 食物摆满了车厢,鬼王后摇着红酒杯,摘下来头顶王冠,想和她做个交易。 “喝了这杯酒,王冠就是你的了。” 酒的颜色像红宝石,从方棱水晶杯里,折射出奕奕的光泽。阮甘棠望着酒深陷了下去,该会是很好喝的吧?车外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棠棠”、“棠棠”、“棠棠”,一声声的,直敲击着她心脏的位置。她探出车窗往外看了看。霍乔松手里举着两个甜筒,立在路边,正找她。 她忙收身回来车厢里,对鬼王后道,“乔松哥等我呢,我去找他了!”她赤着脚跳下花车,落了地,回头看着花车缓缓从身边驶过,她朝里头探出来的鬼王后挥了挥手,“再见。” 鬼王后微笑着,和她挥了挥手。□□大队欢呼着渐行渐远了… 阮甘棠脚下却忽的一轻,身子直被人抱了过去。甜筒没吃上,卷入舌尖的也是香甜,带着酒香,浓稠得化不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霍乔松在吻她,被他一双大手卷着,她挣扎不开来。 小红帽掉去了地上,无人问津。 他吻得强势,不容半点反抗。阮甘棠渐渐失去了气力,软在他一双大手之中,只能由得他肆意掠取。她呼吸在颤抖,身子也是,对面的人却不肯放开半点,揉着她的背,直要将她整个吞下似的。她心里酸楚起来,嘤嘤在哭泣,霍乔松面上触到她的热泪,瞳孔忽的一阵收缩,直松开手来。 望着她一双泪眼,他呼吸还未平复,直问着,“弄疼你了?” “没、没有。”她细细声地,直钻去他胸前躲着风,“我能靠一靠你吗?” 霍乔松淡淡答着,“好。”他双手重新抱着她,站在风里,将她护好。 && 迈巴赫再次停在酒店大门外的时候,阮甘棠已经在霍乔松怀里睡着了。王杨过来拉开车门,霍乔松抱着人,从车上下来,进了酒店。 冷气和香薰迎面而来,阮甘棠皱了皱眉头,她有些冷了,直往他怀里再靠了靠。昏昏沉沉只知道好像被他抱进了电梯,她小声问着,“我们是不是回家了?” 霍乔松低沉着声音,“嗯。” 阮甘棠被他放在柔软的床上,微微睁了眼,是昨天她住过的那间客房。霍乔松眉眼不知什么时候洗净了,昏黄的光线下,是有星火的。阮甘棠笑着抬手去摸,触着他山棱一样的眉角,轻轻一叹,“哎呀。” “怎么了?”他忙问。 她的手倒在了床上,眉眼又闭上了,嘴角含着笑意,头偏去了一边,喉咙却还呢呢喃喃,“你…挺好看的。特别是眉毛…” 那把声音轻轻的,却在霍乔松心里点了一把小火。他强压着抖动着的喉结,问她,“怎么个好看法儿?” 阮甘棠睁了眼,侧脸靠在枕头上,长睫毛一刷一刷地,像是想得很深入。半天,她才回头来,望了一眼面前的人,两只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比划着:“就是…怎么说呢…” 她脸色泛着淡淡的红光,目光只落在自己正比划的手指头上,没看他,她说,“像山,就在立面前那种,看得很清楚的。高高的,挺拔又壮阔,里头藏着好多东西…有鸟儿,有飞鱼。风吹一口气,鸟儿就会打鸣儿,鱼儿就会钻进水里…” 霍乔松凑着她面前,贴得很近,“你什么意思?” 阮甘棠这才挪着目光过来他脸上,刚刚还在空中的一双手,直勾起来他的脖子,凑去他眉毛上,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啊。” 一口气吹得他心里的火气又旺了些,管不得她说的什么胡话,那张小嘴现在十分恼人,他想制止她,目光也沉沉的,直落在她的薄唇上,用修长的指截点了点,“你这里,也很好看。” “嗯?怎么个好看法儿?”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很认真地问他。 “我没你那么多词儿。”霍乔松凑着过去,“只是,让人,想、吃…” 作者有话要说:  棠棠:夸人贼好听,乔松哥还想听哪儿,把我哄好了,任点。 ☆、暗夜公爵(3) 阮甘棠手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霍乔松被直直打断在半空, 她却委屈着,伸手去翻落在一旁床边的手袋。摸索出来手机,来电是家涵… 霍乔松叹了一口气,撑起来身子, 算是暂时放过了人。扫到她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 牙根后头起了脾气, 研磨了两下。才撑着手肘在膝盖上, 听她打电话。 “喂?家涵?”阮甘棠还没多清醒, 声音飘忽着的。 对面的声音却是情绪高涨, “棠棠, 我们明天跟卡斯柯先生签约, 他会是我们下一张专辑的制作人。” 阮甘棠也是替他高兴的:“真的呀?恭喜你们。” 颜家涵这才问了起来, “对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刚刚不见了?现在没事儿吧?” “我没事呀。”阮甘棠下意识看了霍乔松一眼。 “刚刚喝多了些,看你们和卡斯柯先生谈得开心, 我就自己先回来酒店了…” 霍乔松一旁听着,手掌成拳落在身前, 却又忽的看到从阮甘棠手袋里落出来的那张速拍照。颜家涵面孔朝着阳光, 阮甘棠亲吻在他脸上… 阮甘棠再跟颜家涵说了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便见旁边的人,两指拈着那张照片送来她面前,“在交往么?” 空调开得有些过了,阮甘棠觉得凉。接来他手里的照片,嘴角勾起来一道儿幸福弧度:“家涵啊?” 霍乔松继续沉声问着:“新男朋友?” “还…不算是吧。”阮甘棠这才抬眸望着他,她虽然眼里还有几分醉意,却看得清楚,对面的人像是在生气。眉头都拧在一团了, 拳头也跟要打人似的。她不怕他,“是Kiss day。” “Kiss day?”霍乔松脸上写着几丝疑惑,没等他反应过来,阮甘棠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温热的,软软的。 “Kiss day就是,亲你一口,不管是谁都行。这样。”她勾着他脖子,花了大力气跟他解释。却见他眼里星火燎燃,喉结翻滚着,大手卷着她的腰身一把将她压回去床上。 “那你就亲别人了?”他喉咙里声音压得低沉,像夜行的猛兽。阮甘棠直觉着哪里不对,身子骨被他掐着动弹不了。 “你想做什么?”她终是才清醒了几分。 霍乔松喘息着,面前的阮甘棠也是。这裹肩的小裙子他从早上就看不顺眼了。留白出来这么多,要给谁看?红毯旁边的摄影记者?还是颜家涵?都是男人。 他摸索去她背后,找到了拉链扣。滋啦一声,阮甘棠便被剥了开来。她想伸手去护着,却够不到。男人另一只手将她腰身锁得紧,她很难有别的动作。加上酒醉,她只能任由得他拿捏在掌心里。她开始发烫了,被他的目光炙烤着。 他吞咽着,先寻去了她的鬓角。美丽的食物,要一点一点享用。 阮甘棠只觉耳边痒痒,男人的呼吸,深沉又张扬,直寻着她的耳垂咬了一口。她“哎”地一声呼疼,他很快又松了口。她有些后怕了,理智回来三分,不该招惹他的! 脖颈上传来细细密密的吻,松软又滚烫,阮甘棠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敏感的,有些支不住了,她喉咙里在呜咽,毫无察觉。原本就醉软的身子,更是没了骨头般瘫在他手掌上,歪歪扭扭地,不像话。 耳边飘来泉水的声音,一开始叮叮咚咚地,而后像被挤压出来的蜜糖,浓稠甘甜。 “乔松哥…”她喊着他名字,声音有些发颤。那人像被这一声点燃了似的,吻顺着脖颈落下来,停留在锁骨上。他想下口咬的,不忍心…怕她疼。 可她不是喜欢那个主唱么?她还亲了他?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了么?可他不想放手,一刻不停的想抓住她。长夜难眠的时候,诺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病痛过,医生让他吃药,让他缝针,只有他一个人。他有时候很恨她。所以还是咬了下去,狠狠的,喉咙里压着难听的腔调,“棠棠,我想你,每天每夜地想我控制不了。” 阮甘棠听得不太真切,身体已经不听她的话了。“你,别。”她气息很急,那声音从身体里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更羞了。 裙子终是没得全尸,滋啦一声,被撕碎了。她被他拥着,紧锁在他胸前。他身上起了细汗,她伸指就能摸到。他也发着烫,烫得不行,她快要被烫化了… && 天才微微亮,阮甘棠睡不踏实,被窗外的微光吵醒了。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蓝色,介于深蓝和浅蓝之间,边角的地方金灿灿的,是太阳正要升起的地方。 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凑在男人胸前,依然被抱得很紧。他身上昨夜的香水味道已经淡了,却还能闻见鼠尾草的尾调。男人呼吸很平,温热的气息直扑腾在她额头上,深深的、安静的。阮甘棠动了动,想起身。 霍乔松也醒了,察觉着她要起来,手上搂着她的力道也松了些。“才六点,怎么不再睡会儿?”男人半撑起头来,沉沉看着她。阮甘棠卷着被子走了,缩着身子去床下,翻起来自己的行李箱,“我、我得走了。”她有些慌乱。 霍乔松看她拿小被子捂着身子的局促,又拎着衣服进了洗手间,该是还不习惯他。他便也不呆了,翻身起来,地上捡起自己的衣物,出了房门,给她留出空间来。 阮甘棠洗好澡,头发还湿湿的。便忙着收拾行李箱,这两天陆琪不在,她真是够荒唐的了。住在陈复兴这里也就算了,怎么还、还让他占便宜了。 阮甘棠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霍乔松刚把Room Service送来的早餐接到餐桌旁,见她要走,直将人拉住了,“吃了早饭再走。” 阮甘棠叹了口气,放下行李,跟他去了餐桌旁,正好跟他理论理论。 霍乔松看她脸色不好,像是在赌气。拿着吐司来抹好了黄油放到她眼前,“怎么了?” “你说呢?”阮甘棠没接那块吐司,抬眸质问他,“你昨晚干什么了?” 她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见霍乔松眉头一拧,直又消了三分气势。 他将手里吐司搁到她盘子里,没抬眼:“昨晚,是谁要坐过山车的?又是谁夸我眉毛好看?” “……”过山车阮甘棠记得,可夸他眉毛好看?呸,瞎了眼了,她怎么会夸渣男好看?“我、我、我,怎么可能?” 霍乔松冷笑了声,目光扫去落地窗外,“借酒行凶,还赖得干干净净。阮甘棠,我算是知道你了。” “我怎么行凶了?”她有些急了,“你这些话别乱说。”说出去了,她怎么办呀?丢死人了。 他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我去跟谁说?” “……”阮甘棠一阵沉默。又听他问。“到是你,昨晚怎么喝那么醉?你那个家涵呢?他也不管你?” 提起阮甘棠的伤心事来。她更加沉默了下去,只好举起刚刚他抹好的吐司,啃了起来。 见她不说话,霍乔松自己猜了起来。 “还没表白吧?” “根本没把你放在太重要的位置?” “见个制作人,就把你抛在一边了。以后怎么照顾你?” ……昨晚她讲电话,房间里安静,他全听到了。 “那也比你好。”阮甘棠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可阮明瑞和阮修远的态度就能说明问题。渣男要不是太坏了,阮家父子肯定不会愿意这么骗她的。 霍乔松放下了咖啡杯,餐厅里啪嗒一声,响得很。手掌握成了拳头,半晌方才一字一句从喉咙里磨了出来,“是,肯定比我好。” “阮小姐,你可以走了。别再见了,我们。” 阮甘棠扫了他一眼,她也不想呆着,明明是他让自己来吃早饭的,现在又赶她走。走就走,她头也不回直拉着箱子往门外去。霍乔松坐着餐桌前没动,直听到门口“啊”地一声惊叫,他一把起身追了过来。 “怎么了?”他心口紧着,怕她出事。 走来门前,却看到陆琪定定立在门口。阮甘棠方才推着箱子要往外头去的,这下却直缩回来他身后。 陆琪恨恨,“阮甘棠啊阮甘棠,我找了你一晚上,你跑来跟他在一起?” “你让我怎么跟小阮总交代呀?” 阮甘棠给自己打了打气,去拉了拉陆琪的手臂,连连跟她解释:“陆琪,你那天不在,我被个坏人跟踪了。是霍乔松来接的我,我才来他这儿的。” 陆琪身后,王杨也帮着阮甘棠解释,“是啊陆小姐,着实是因为阮小姐那天受了惊吓,霍总才留她住在客房的。” 陆琪的口气这才缓了缓,“真是?” 阮甘棠点点头。陆琪又看去一旁霍乔松,把阮甘棠的行李拉了过去,“以后就不劳霍总费心了。” 阮甘棠忙跟着行李去了陆琪身边。方才被她拉着往电梯的方向去,又被她叨叨着。 “棠棠你手机怎么不接,我昨晚打了你好久。” 阮甘棠摸索着手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没电了,昨天音乐节,回来太晚了,忘记充电。” 阮甘棠又拉着她反问,“你不是在导师秀场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昨天晚上就结束了,看你不在,我四处找。颜家涵的电话我没有,张雅尔也打不通。只好找王杨帮忙了,谁知道他说你在霍乔松这里。姓霍的没动你吧?” 阮甘棠回得坚决的:“没有。” 进了电梯,陆琪却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棠棠,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棠棠:呸,一点也不好康! 松松:你良心不会痛吗? - 明天双更 ☆、黎明之前(1) 阮甘棠忙从包包里翻着化妆镜。刚刚洗漱的时候没注意, 右边脖子上真的…红红火火,十分壮观。她伸手抓了抓,不痛也不痒的。只好对陆琪解释:“可能、可能是床上有虫子?” 陆琪看起来不大相信,“五星级酒店顶级套房床上, 有虫子?”她忽的反应过来, “不会是姓霍的对你动手动脚吧?” “怎么可能?”阮甘棠拧了拧眉头, “他不敢动我…” 好气… 大概是昨晚宿醉的缘故, 阮甘棠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回到房间, 趁着天色还才蒙蒙亮, 继续上床小睡了一会儿。临近了中午, 才被陆琪喊了起来, 一道儿出门吃午饭。 陆琪找了地方, 带阮甘棠去打卡。据说是当地很火的小餐厅,地方不大, 瘦高瘦高的小楼,一共两层, 每层都只能容下两三桌。陆琪特地强调, “位置可不好定。” 二楼早坐满了人,两人只好临着街边儿的小桌儿坐了下来。还好街道不宽,闹中取静。点好了菜,陆琪才拿出来一份文件,推过去阮甘棠面前。 “棠棠,想请你帮忙一件事儿。” 阮甘棠接过来文档,看了一眼陆琪,有些不可思议。她养病养了大半年,着实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事儿”了。就连自己的画室都很少进的。文档上的英文她还算能读全, 仔仔细细打量前面几行,才喜出望外看着对面陆琪,“陆琪你要开私人秀场拉?” 陆琪笑着点头。“昨天我导师帮我看过了,给了好多意见。过两天他回国帮我一起筹办。他会帮我邀请些这边时尚圈的前辈过去。只是,场地还没选好,而且,也还缺一个美术设计。”陆琪说着望着阮甘棠欲言又止的模样。 阮甘棠瞬间也明白了过来,“可我也好久没做过这些了。” “试一试嘛。”陆琪劝着,“小阮总老催我给你找事情做,现在这个,不要太适合你了。” “怎么样?回国跟我一起找场地,然后做我第一场私人秀的美术顾问。” 阮甘棠这才答应了下来,“陆大小姐的忙我肯定要帮的。” 陆琪笑着,“你肯答应就好了。我让人定了回国的机票,头等舱,就不包机了,麻烦小阮总。你跟我一起?好早些回去找场地。” “行。” 上了菜。陆琪才问起来张雅尔去哪儿了,怎么大几天的不见人。说是来度假也就算了,还真的全顾着陪男朋友和未来婆婆,人影都不见。真有些过分。 阮甘棠笑了笑,“以后怕是也不用见了。” 陆琪看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你和雅尔是不是闹变扭了?” 阮甘棠将那天画展,她想起来自己画作,张雅尔也全然承认趁着她昏迷失忆,偷盗她的作品私下和齐瑜交易的勾当。 陆琪听得瞠目结舌,“这可算是偷窃吧?” “不止是张雅尔、齐瑜也是。棠棠,要不问问律师吧,我们不能吃这亏,让齐瑜拿着你的作品,还到处拿奖,耀武扬威。” 阮甘棠:“嗯,我回国就问问安律师。” && 回国的飞机在第二天下午,落地首都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北京次日零点了。阮明瑞有应酬,派了司机来接妹妹和陆琪。两个小姐妹在车上百无聊赖,漫画都追到了最新,没得看了。 陆琪只好去微博翻超话话题。“怎么好好的就断更呢?” “艾斯到底爱不爱焰焰啊?卡着这里好难受。” 阮甘棠也正凑过去看看,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家涵。在巴黎的最后两天,家涵再没找过她,大概是工作谈新项目忙,阮甘棠也没好去打扰。接起来电话,那边声音很是温柔的。“喂,棠棠?” “嗯。”阮甘棠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她和霍乔松到底还是发生了什么,似乎不可能和颜家涵像以前那样好了。“家涵,我已经回国了。因为画廊里有些事情,我闺蜜回来也有些工作要处理。” 那边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我们明天自驾去里昂,本来还想喊你一起。刚刚签约回来,真是不好意思,错过了。” 阮甘棠:“没事儿。那你们玩儿得开心一点儿。” 那边又道,“你画廊在哪里?东街吗?回国了我去你那儿坐坐。” 阮甘棠点头:“嗯,也好。” 刚挂了电话,陆琪举着手机凑来,“棠棠,《艾斯王子》上热搜了。” “怎么了?”阮甘棠接过来她的手机看了看。果不其然,虽然是小众话题,可也足以引起一批忠实读者的关注,话题直接挂在了第五的位置。 #作者快回来更新艾斯要生日啦!# 阮甘棠醒来就一直追着这部漫画,虽然作者好像断更半年了,可阮甘棠隔三差五就会去看看,有没有更新。“艾斯要生日拉?超话有没有办生日会?我要去打卡!” 陆琪翻了翻手机,“有有有,你快进来。” 阮甘棠说着,也翻着手机出来,点进去了超话界面。 粉丝果然在给艾斯办生日会,还有三天就到了。话题里满是生日蛋糕和蜡烛的图片。阮甘棠直用大号发了句,【艾斯生日快乐。】再附上刚刚从网上下载来的超级大蛋糕图片。 车停在画廊前,司机帮着两个女生拿下来行李。阮甘棠开了画廊们,领着陆琪进去。刚刚在车上就商量好了,太晚了,阮甘棠干脆让陆琪住在她这里,明天正好商量一下去那些场地看。 画廊几天没人在,却还是有些人气,里头清冷清冷的,空调似乎也刚刚停下没多久。阮甘棠直怀疑有人回来过,想了想,不是阮明瑞就是张雅尔了,只有他们两个有钥匙。 行李放在一旁,阮甘棠去给陆琪倒杯喝的。目光落在吧台上,摆着的一个信封。上头写着“给棠棠的辞职信”,信封上面摆着一串钥匙。阮甘棠也顿时明白过来,刚刚应该是张雅尔回来过,原来是来辞职的。 她端着两杯果汁,回来沙发前,跟陆琪一起看了看。 信写得很工整,和网上的辞职模板没什么两样,只是在结尾多了一句,“谢谢棠棠这三年来的照顾。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陆琪嗤笑着:“她还补偿什么?做了那些事情,怎么还好意思说这些话?” 阮甘棠拧了拧眉头,却看到纸张背面好像还有什么文字。她翻过来看了看,两行英文。像是什么地方的账号和密码。 陆琪一旁问着,“这是什么呀?棠棠?” 阮甘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望着那首行英文字迹,手写的:yanyan03,“我想不起来。” && 第二天一早,阮甘棠便拉着陆琪打卡了京城七八家五星级酒店。秀场要求私密,城里的酒店都是商务用途,太过正经了,也不太能允许宽松的美术设计。看来看去,没一个和眼缘的。 中午,阮甘棠找了家小四合院餐厅吃饭。安律师的事务所刚好在旁边,阮甘棠便约了他出来吃一顿午饭。 好不容易回国,阮甘棠点了顿川菜。 看陆琪还在翻着手里酒店的资料,一筹莫展,阮甘棠干脆出主意,“要不,看看周边的度假酒店吧。私密性能保证,不是商务用途,淡季人流不大,才能有些发挥的空间。” 陆琪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冒出来个念头。“诶,我长草一个度假酒店好久了。要不,这两天过去看看?” “从津市出海,酒店就是一座海岛。” 阮甘棠点点头,“听起来,就很不一样。能定房间么?不能的话,我帮你找阮明瑞。” “我试试。”陆琪说着翻着手机。 安律师到了,衬衣修整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阮甘棠起身招呼了人坐下。律师时间紧,阮甘棠便单刀直入了,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安律师脸上精精神神挂着笑容,语气里却有些不太明朗。“这种情况,其实很难判定。除非,阮小姐手上有足够多的证据,证明那副画作出自你手。或者是,能找到那位店员出卖您画作的确切证据。” 阮甘棠叹了口气,莫说她没有失忆,这两件事情都很难。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似乎更不容易。 安律师吃了些菜,又想起来什么,“您身边的人,如果见到过您的创作过程,也可以作为证人。” 阮甘棠想起来一个人。安律师吃完饭,急急忙忙赶回去了事务所。她才拿起来手机,给霍乔松发了信息过去。 【你,回国没有啊?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信息没回复。阮甘棠想起来上次问他去不去演唱会,好像也是很久之后才得到的回复。这人信息迟到似乎是常态,又或者,是上回他说过,不要再见了,所以现在看到了,也当做没看见,不想回了。 阮甘棠思来想去,觉得烦躁。便不想了。那些证据真要搜集起来,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等帮陆琪订好秀场场地再说。 吃过饭,陆琪就已经订好了酒店。说干就干,带着阮甘棠回画廊拿了行李,便直往津市赶着去入住。 ☆、黎明之前(2) 东林岛酒店主打高端酒店品牌, 整个海岛就是一个度假酒店。酒店大堂在津市码头,办理入住后,在码头上船,二十多分钟才能到达海岛上。 陆琪正在前台办理入住, 阮甘棠看着宣传海报, 觉得户外空间有很大的设计空间。津市出海二十多分钟船程, 就能到岛上。直接有酒店门童来码头接人。送行李上客房。酒店只有五层高, 陆琪定了最顶层的套房。 时间太晚了, 负责宴会的部门都已经下了班。只好等明天早上在说。 秋天的海岛, 格外凉爽。海风从东南边来, 温度和湿度都正正好好。清早起来, 五楼阳台上吃早餐, 听着海浪声, 脚下白沙滩是酒店私人的,只有寥寥几个游客, 在海风中漫步。 吃过早饭,陆琪约好了酒店负责人。带着两人逛一逛海岛。 比起北京城内各大五星级酒店, 阮甘棠发觉岛上果然私密空间多, 还有个小私人飞机场,其实是挺适合高端秀场的。 逛了一上午的户外,宴会部经理Joice直招待着两人回到大堂。陆琪安排了饭局,喊着Joice一起,再谈谈细节。就着昨天晚上入住和今天早上的参观,陆琪和阮甘棠对酒店还挺满意的。 餐厅在酒店二层,落地窗、海景。 陆琪特地中餐和西餐都点了一些,试试厨师的水准。 Joice还在津津乐道着酒店的海滩和椰树林,布局和设计都是著名华裔建筑师华知林的作品。方才上了些小菜, Joice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电话,和对面陆琪和阮甘棠道,“陆小姐、阮小姐,你们要不先用餐。另外有客人也来看场地,我得去接待一下。” 陆琪点点头,正见Joice起身,却直对她们身后称呼道,“唐小姐。” 阮甘棠闻见熟悉的香水味道,回头过去看了看,Joice另外的客人,原来是唐楚昕。 唐楚昕见到是阮甘棠和陆琪,满脸没想到的样子,随即转了口气,“阮小姐和陆小姐怎么也在啊?” “今天真是走路被石头绊脚,不太吉利…” 陆琪直回身,怼了上去:“谁愿意见到你似的?马屁精。” Joice眼见两家客人不对付,忙去拉着唐楚昕,“唐小姐,来来来,我们去那边咖啡厅说话,我让他们准备了茶点的。” 阮甘棠也拉了拉陆琪,小声劝着。“别给她眼色。” Joice把人拉走了,陆琪气吁吁坐了回来。 “你说,齐瑜养的狗,怎么还敢乱吠?做了那些亏心事,用别人的作品领奖,简直是恶心坏人了。” 倒是阮甘棠冷静些,“打狗费劲儿,别跟她计较。等帮你办完秀场,我按照安律师说的,找证据。” “嗯。我帮你。”陆琪定定,给阮甘棠倒了一杯茶,“诶,试试这里的刺身。” 两人吃了一会儿饭,Joice才又从咖啡厅回来。在两人对面坐下,笑着赔礼道歉,“陆小姐,阮小姐,真不好意思。事先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节。早知道我该让他们把人先领去咖啡厅的。” 陆琪淡淡说了句“没事。” 阮甘棠却想起来什么,直拉着Joice问起来,“那位唐小姐,也是来想包场做宴会的?” Joice答得坦诚,“诶,好像是帮一位姓齐的画家,来看私人画展的场地。据说刚刚在巴黎拿了奖,带着获奖作品来,办展的。” 陆琪听着冷笑:“哼,她还真不嫌把事情闹大。” 阮甘棠又问,“她们想要哪几天的会场?” Joice道,“她们说想订三天,就在国庆后一周,周五到周日。” 阮甘棠:“那Joice你能帮我们先下定吗,国庆后一周,周五到周日,三天。我们想包下海岛。” “包…包下海岛?”Joice一脸惊讶。陆琪喝到嘴边热茶,差些喷了出来,忙拉了拉一旁阮甘棠。“棠棠,你疯了?” “没有。”阮甘棠冷静着,端着一旁红茶送到嘴边,小抿了一口。“我就是想,包下海岛来,给我的好闺蜜办私人秀场,不想被其他客人打扰。” 阮甘棠继续说着,跟Joice解释,“陆小姐的导师是Arthur,Joice你应该知道的,Arthur早两天在巴黎秀场,国内应该也有报道,我们刚从巴黎回来。Arthur会指导陆小姐这次的秀场,也有很多国外时尚界前辈会到场。这样的场合,我们不想和别人共用一个海岛。” “到时候你们的小私人飞机场也可以派上用场。以Arthur在时尚圈的地位,媒体肯定不会少的,国际的、国内的。酒店房间由我们包下来,请媒体朋友们免费入住。” “这样的秀场,比起一个刚刚拿了奖的小画家的私人画展。站在东林酒店的立场,Joice你应该知道怎么选的。” Joice笑着点头,“只是阮小姐,宴会厅我是能负责的,您要包下来酒店的事情,我还得请示一下上级领导。”Joice边说,便拿出手机,看得出来不想错过一个大客户。“我先打个电话,看看他那边的意思。您稍等。” Joice走开了,陆琪忙一把拉着阮甘棠,“棠棠,我没那么多预算。这样的酒店包下来,太夸张了。” 阮甘棠:“酒店我来包。就当是送给你首秀的贺礼。” “我就是不想让齐瑜高兴!” && 下午四点,Joice帮忙拟好了服务合同,酒店总负责人出现,签了三天的包岛合同。算是敲定了场地的大事。陆琪当场给Arthur去了个电话,告诉导师这个好消息。 阮甘棠则问Joice拿了酒店地图,等回去画廊了,她好做秀场的美术设计。 Joice送了陆琪和阮甘棠从大堂出来,便往小码头过去。 “你们,Joice你把我要的场地定给谁了?刚刚还说的好好的?”唐楚昕急急忙忙从酒店里冲出来,拉着Joice不放。扫了一眼一旁的阮甘棠和陆琪,直问Joice要个答案。 Joice推拉不开,只好解释。“唐小姐,不好意思,您要的档期,我们酒店已经被阮小姐包下来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另外选一个时间。” “我明明刚刚说了要定的,你们…”唐楚昕看看Joice,又看看阮甘棠和陆琪,忽的明白了什么,“哦,你们,你们故意抢瑜瑜的场地?” 陆琪笑了笑,“唐楚昕你说什么呢?无仇又无怨,我们和齐瑜作对做什么?你自己办事不利,可别推在我们头上。” “你!”唐楚昕看着两人恨恨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齐瑜的来电,肯定是问酒店这边订好了没有。唐楚昕这才心虚起来,接起来电话,声音都弱了,“喂,瑜瑜…” 见唐楚昕抱着电话给主子回差事儿去了。陆琪也没等。直让Joice带着她和阮甘棠上了船。开走了。留得唐楚昕立在门口,一声声,“对不起,瑜瑜。”“都是我,是我办不好事儿。”“你别生气瑜瑜。” && 回到北京画廊,阮甘棠拿着酒店地图,还有Joice发过来的一些素材,打算帮陆琪开始做设计了。陆琪则开始奔波秀场的设计款式和模特,忙得三天都没时间见阮甘棠。 画廊生意刚好冷清,原本阮甘棠该能好好作图的。可进了画室三天,也没画出一笔来。她脑子里就是空空荡荡的,实在没得灵感。 这日下午,颜家涵却来敲了画廊的门。 阮甘棠出去接人的时候,还有几分惊讶,“你是怎么知道我这儿的?” “外公把地址告诉我,我就找来了。”他说着,推着她后背,进去画廊。“说好了回国就来看你的?” 九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转凉了,颜家涵今天一身运动外套,进了屋子,取了外套挂在门边,里头是白色长袖T恤,亲切得很。 阮甘棠记得他喜欢意式浓缩,给他挑了款咖啡豆子,手工煮的。直问着他签约的事情顺不顺利,新专辑什么时候上市,下一场工作是什么时候。 颜家涵一一答着,却望着对面女孩儿,神情新鲜,眼里好奇。他也不由得也好奇起她来,“别说我了,你呢?刚刚在做什么?” “我?”阮甘棠看了看院子里的方向,“去巴黎就那么几天,小假山后头长杂草了,秋天又都枯黄了。刚刚在拔草…” 颜家涵看过去她目光的方向,一口嗦完了浓缩咖啡,指了指那边,“走,帮你。” 阮甘棠身上工作围裙还没脱,她其实是想不出来给陆琪的设计,才去院子里拔草找灵感的。看颜家涵直走去了院子里,阮甘棠也忙跟了过去。 下午的太阳辣得很,秋风却带着些凉意。两人忙活了整整一个小时,小假山后头的草地清理出来了大半,颜家涵大汗淋漓,坐在台阶上歇气儿。阮甘棠去冰箱里拿了冰镇的白桃汁儿,递过去他手里,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还行,弄得挺干净。”颜家涵边笑着,便看看旁边阮甘棠。女孩儿刚刚运动完,面色红润,仰头喝了小口白桃汁儿,嘴唇像桃子一样漂亮。 他不觉几分走神。却听她问起他来。 “家涵,你有没有过,写不出来歌的时候啊?” 颜家涵这才挪开目光,喝了一口果汁。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我有过一段时间,差些放弃了音乐。” 阮甘棠很是惊讶,侧眸望着他:“怎么会呢?” 颜家涵叹了口气,缓缓道来:“我母亲也是个画家。我大学毕业那年,母亲跟父亲离婚了。这是她送给我毕业典礼的‘礼物’…”颜家涵说着低头,无声自哂。 阮甘棠忙道,“我真是的,怎么非让你提起来这些事情呢?”她有几分内疚了。 颜家涵摇了摇头,“过去很久了,不要紧了。” “我还记得,母亲那天穿了一条橙色的裙子,来参加我的毕业派对。客人们还没来齐,她把我叫到一旁。我们喝着咖啡,她告诉我,她想要放弃家庭,全身心投入她的艺术生命…” “从那天起,我有一年多没碰过琴、音乐。任何一个音符都让我心烦气躁。” “直到…” ☆、黎明之前(3) “直到什么?”阮甘棠望着他, 很像知道后续的模样。 颜家涵勾了勾嘴角,“直到一年后,我旅行去到甘南。遇到她在那里开了一家小客栈。” “除了画,有马琴、有吉他、有酒。我看到她在那里很开心。她的作品也比以前更加通透了。我才知道, 也许她的选择没有错。”他说着长长舒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 听外公的安排嫁入豪门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她更是个自由的女人。” 阮甘棠听得入了神。点着头, 喝着果汁。颜家涵却忽的侧脸过来, “从那以后, 我觉得我可能不及妈妈洒脱, 可是, 音乐还是可以继续做的。所以啊, 你是不是, 也有些困难?” “啊?”阮甘棠怔了怔,“怎么又说到我这儿了。” 颜家涵笑着回眼看了看身后画廊, “如果没有画画的灵感,就出去走走。或者, 你有没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尝试去面对。” “你看出来了呀?”阮甘棠顿了顿口气,“我现在就是个不会画画的画家。” “因为,早前出过一场车祸,没了八年记忆。好多人记不得了,我亲哥和亲爸,还瞒着我好些事情。” “你失忆过的?原来是这样。” “对。弄得我现在,想给闺蜜的秀场做美术设计,什么都想不到。” “秀场美术设计?你的新工作?”颜家涵直问起来。 阮甘棠点点头,又忽的想起来什么, “陆琪说她缺一个开场趴,你们,有没有档期啊?她让我问问你。” “什么时候?”颜家涵说着,拿出手机翻了起来,对着看自己的档期安排。 “陆琪的秀场,定在国庆后一周的周五、六、日。至于表演,应该是周六一早。我该问她要一份行程表的。” 见颜家涵看着行程上排满的档期,阮甘棠也凑过去想望一眼。颜家涵忙一把收起来手机,看着她道,“应该没问题,我让老纪安排一下。” 他说着,目光却流连在阮甘棠薄唇上。白桃汁留在唇瓣上,晶晶莹莹。 阮甘棠被他盯得几分局促了,刚要抽身回去,唇上却忽的一热。她被亲了一口… 被爱豆亲,她应该高兴的,现在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做了亏心事似的。忙将自己拉了回来,目光看向别处。 颜家涵见她该是害羞,忙着缓解一下气氛,“活儿干完了,进去续杯咖啡?” “行!” 阮甘棠领着人进了屋子,添上了咖啡。又问了些别的。颜家涵便说要走了,晚上经纪人还有个场子要带他们去。阮甘棠将人送出去门口。方才干脆关了画廊,回去二楼自己的画室里,正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干脆搬去海岛上想设计好了,总比闷在画廊里好。 手机响了起来,微信上有新消息。 阮甘棠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霍乔松终于回自己信息了? 【我在画廊楼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当面问我。】 阮甘棠这才起了身,从楼上下来,又不是很情愿。信息发了四天不回,一言不合,人就出现在你家楼下,也是怪吓人的… 男人立在画廊小栅栏门口,外套没穿,单单一身白色衬衣。阮甘棠将人领了进来,“喝什么呀?霍先生?” “还是美式么?” 霍乔松却没坐去吧台,直把自己窝进了单人沙发里。“不喝了,晚上还有局。你有什么事情,就快问。” 阮甘棠着实生气了。放下手里的杯子,直走去他面前,又指着一旁的《背影》。“就想问问你,这幅画,为什么要挂在我这儿?” 霍乔松侧眸望了一眼那副《背影》,才看着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阮甘棠,“挂卖。合约都签了,怎么还这么问?” “……”阮甘棠后悔这么问了。是呀,人家挂画来这儿的时候,什么都打算好了,冠冕堂皇,有借口。她也沉了沉心,既然人家都冷血冷面的,她也没必要转弯儿了。“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杜焰是谁?” “就是画这幅画的画家。我不记得了,你记得么?” 霍乔松看着她的目光,眼里抖动了一晃,“不知道。” 阮甘棠还没放弃:“那你看过那副《城市稻草人》么?” 他只摇头。 阮甘棠彻底失落了,立在他面前半晌,才回神过来,“那好吧,霍先生。我想问的就是这些了。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霍乔松撑起身来,直往外头去。背影寥寥桑桑,不一会儿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迈巴赫静静从门前开走,阮甘棠才转身望着那副一米多高的油画来。 她很模糊,可自从游轮上看到这幅画,便觉得画里的人熟悉。巴黎那场噩梦后,这个影子更是清晰了几分,如果画作出自自己之手,那里头的人,本该就是刚刚那个人的。可他却矢口否认… 阮甘棠回去阁楼里,收拾了些行李。又去画室里,拿了些作画的工具,和电脑。打了个电话给阮明瑞,约好了明天的车来接她,送她去津市码头。 东林大酒店签下来的时候,送了她好几天免费入住的套房,她真打算上导找灵感度假了… 过了十点,本来打算早早休息的。阁楼窗外却闯入一线车灯光。阮甘棠直觉着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凑去窗台边上看了看,是霍乔松的座驾…有人从车上下来,车很快又开走了。 楼下的门铃响了,她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电话里头男人声音沙哑,“喂…开门。我在你门外。” 阮甘棠知道是他,可还拧着下午的小脾气,直把电话挂了。回来床边躺了下去拉了床头灯,被子捂过头顶,打算睡了。 三分钟过去,电话没得声响,楼下似乎也静悄悄的一片。阮甘棠想起来刚刚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好像是,生病似的。她莫名担心起来。同时脑补了一部清晨环卫工人在某画廊外发现不知名男尸,的悬疑都市情感剧:第二天一早,警察来了,断案:疑似情杀。 想到这里,阮甘棠一窜从床上做了起来,重新拉亮了灯,踏着小拖鞋,从楼上下来。 霍乔松还是站着画廊外头的,阮甘棠看到的时候,直松了口气。开了栅栏门,却闻着男人身上的酒气,“你、喝了多少呀?”她话语里埋怨的意思,听起来像在担心。 霍乔松直绕开来人,进了院子。阮甘棠忙重新锁好小院儿门,背后看去那人的身影,脚下有些漂浮。她忙跟了过去,扶起来他手臂,像怕他摔了似的。霍乔松脚步突然停住了,垂眸侧颜过来看她,“还是管我的?” “……”阮甘棠生气。 “什么管不管,我就是怕你死在门口。明天一早,警察来,我还得去警察局录口供,麻烦。” 他笑了笑:“那也行。” “也行什么?”阮甘棠念念,“你喝了多少?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他答着淡淡两个字,身上的气力,却一点点往她身上靠。阮甘棠只觉得手里越来越重,进来屋子,直将人赶忙扶去了沙发上。 刚刚下来的时候急,她没开灯。这下才去把灯打开,才看到霍乔松的脸色。很白,惨白得甚至有些发青。那人手上还捂着胃的,想起来王杨说过他胃病,她先去吧台后头,接了一杯热水来。 她捧着玻璃杯递过去他面前,“你先喝点儿。” “喝酒前吃了东西没有的?” 霍乔松没答话,接着她手过去,连手带杯捂到自己嘴边,方才喝下两口。阮甘棠不觉又被占了便宜,直拧了拧眉头,水杯放到茶案上,起身就走了。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儿,“没吃东西…胃疼…” 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这样的。挣脱出来自己的手腕儿,也没看他一眼,便往小厨房里去,“给你煮个面条吧?还剩了一点儿鸡汤。” “听你的…” 鸡汤面条,飘着葱花和荷包蛋。阮甘棠直端来吧台上的时候,却见那人倒着沙发里头,蜷成了一团。她慌慌忙忙,直过去探了探,“你怎么了呀?要去医院吗?” 男人呼吸很重,眉眼紧闭,捂着胃的手似是拧成了拳头。阮甘棠忽的觉得自己也不太好了,像是疼着自己胃上似的。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不像话。 触到她手上的冰凉,霍乔松微微睁了眼。“面好了?” “嗯…”阮甘棠答得很小声的,像怕惊扰了他似的。看他翻身自己起来,阮甘棠直跟着他身边,掖着他的袖子手肘的位置,想扶又碍着什么。霍乔松在吧台前坐了下来,望着那碗面,“不错,手艺还是老样子。” 说着,拿着筷子,文绉绉地吃了起来。吃个面条,还得卷着放到嘴里,活生生像个外国人。 阮甘棠直又去冰箱里找了罐可乐,小厨房里,煮了可了姜茶,来给他配面条。端回来吧台的时候,她说:“吃完喝完,就该好了。让你家司机来接你。他们把你扔在我这像什么话呀?” 霍乔松手里顿了顿,没答话,继续吃面。等着一碗面条见了底,鸡汤都喝干了。又端起可乐姜茶来喝了两口,拧着眉头放下了,他不喜欢这味道。可以往应酬完,阮甘棠都喜欢给他煮,暖胃驱寒。 “你不是想问那幅画么?” “又急着赶我走?” “……”大白天的不说你大半夜喝醉了说,我能信吗? 阮甘棠:“那你快说。” 霍乔松扫了一眼身后那副画,“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画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松松:快疼死了,求抱抱! ☆、黎明之前(4) “……”阮甘棠记不起来, 可她也能猜到一些,她是喜欢过这个男人的,即便不愿意承认,可是记忆可以没有, 那份依恋的感觉却很轻易地被恢复。到现在, 她甚至不太认识他, 霍家的事情也只是略微听过一二, 没见过他的家人, 朋友, 那种熟悉的链接却像挥之不去似的。 画面里的男人和作者之间的关系, 便像是这样。男人轻垂的目光, 看着的不是别人。便是正在作画的人。画家很爱他, 只是一个回眸的呵护, 被沉重的色泽压着,却难以抑制透露出欣喜和幸福。 阮甘棠抿了抿嘴角, 见霍乔松蹙眉望着自己,直将目光挪去了别处, “你不会想说, 画面里是你吧?” 霍乔松也深吸了口气,“画原本就是挂在这个位置的。射灯和摆设都是设计过的。那天在画展上看到你,又看到这幅画,我还是觉得,这画该要挂回来这里才合适。” “那你知不知道,画是怎么去了齐瑜手上的?”阮甘棠直望着他眼里,满是期待。如果霍乔松知道,便能给她作证人了。她要把自己的《稻草人》也拿回来。 对面的人却摇了摇头。“我也是很奇怪,原本该在你这里的画, 怎么去了齐瑜那里。” 阮甘棠失望下来,又摆弄了一下碗筷,准备端回去厨房了。“那我大概知道了。谢谢霍先生跟我说这么多,不早了,你回去吧。” 霍乔松却道,“我也有话想问你。” “嗯?”她拧着刚收到手里的筷子,也不知他突然想问什么了。 霍乔松冷哼了一声:“下午颜家涵来了?” 不知怎的,阮甘棠忽的被问得提心吊胆起来。“啊。” “你们做什么了?” “拔草。”阮甘棠忙答了话,端着碗筷往厨房里溜。却被霍乔松一把拉住了。 他问:“他亲你了?”他下午来过,看到了。等在门外,没进来。等颜家涵走了,才给她发的信息。 阮甘棠手里的碗筷差些没拿稳,“你、你怎么知道的。”手腕儿被他掐得死死的,手里的碗筷也被他放去桌上,“疼。” 霍乔松拧着眉头,呼吸有些沉了,“就那么喜欢他?” “我…” 话音没落,阮甘棠已经整个被他卷进怀里。唇齿沦陷,她直拍他,刚刚明明还病恹恹的,也不知道现在哪来的力气。她挣不开人,直又被他一把抱起,去了楼上。 阮甘棠更是吃惊了,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却发现男人轻车熟路将她抱回了小阁楼。她只弱弱问着,“你、真的来过这里的?” 霍乔松扫了一眼怀里的人,“你说呢?” “你想做什么?”阮甘棠刚被放在床上,便支起来自己,坐在床头笔直的。对面的人已经凑了过来,“你到底喜欢谁?阮甘棠?” 她别开脸去,“反正不是你。” 她下巴被人一把掐住了,生生作疼,男人眼里腥火,她这才觉得后怕起来。楼下忽的传来声响,救了她一命,有人进来了画廊。 “棠棠?”阮明瑞在喊她。 霍乔松的动作也顿了顿。 “是我哥!”阮甘棠一把翻身起来,直往门外去。“你别出声,让他知道你在我这里,就完了…” “好。”霍乔松坐在床边,说话声音很小,几乎只有一个口型。阮甘棠很快关上房门。下了楼。 阮明瑞刚从外头进来,看到吧台上吃剩下的碗筷,又见妹妹从楼上下来,“怎么,晚上吃的面条?一个人?” “是呀!”阮甘棠看到那些碗筷,想来是霍乔松用过的,突然心虚,忙去收拾,边往厨房里去,边打着幌子,缓解心跳:“陆琪忙着准备秀场,我一个人。张雅尔也辞职了,你知道的。” 阮明瑞直放了钥匙,坐来沙发上。“你说明天又要去东林岛。我们多久没见了,我来看看你。” “嗯。”阮甘棠收拾好碗筷,才从厨房里出来。吧台里洗了手,给阮明瑞倒了一杯红酒,“我打算过去帮陆琪做方案的。正好在画廊没有灵感,度假出去走走。” 阮明瑞笑着把妹妹拉来沙发上坐下,“我看看,瘦了还是胖了,巴黎那么晒,有没有黑了?” “有防晒的!”阮甘棠答了话,又问他,“你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在旁边应酬么?” “刚应酬完一场,来你这儿坐坐。一会儿还得去个会所。” 阮明瑞交代了好些,阮甘棠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担心楼上的人要是突然弄出什么动静来,阮明瑞发现自己小阁楼里藏男人,还是陈复兴那个渣男,可不得抡拳头打人的。 阮明瑞到底没发现什么,喝了一小杯酒,便起身走了。临走嘱咐着妹子,路上小心,去海岛别玩儿水,伤还得再养养。阮甘棠连连点头,将阮明瑞送出去大门口,又觉得好像不对… 现在怎么办?卧室被他鹊巢鸠占,她再回去小阁楼岂不是送自己入虎口? 楼上的人也没动静。阮甘棠先回去小厨房,洗了碗。方才回了二楼,干脆去画室呆一晚上好了。刚在画室小沙发躺下,小阁楼上咚咚作响,像是打翻了什么。她这才想起来他额头上还发烫,病了?病倒了? 无法,阮甘棠下楼倒了杯热水,扶着楼道儿走上去小阁楼上。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凝重的呼吸声,霍乔松已经睡着了。霸占着她的床位,抱着她的被子。还真不讲究… 鞋袜他自己脱了,脚上皮肤很白,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光,经络和骨骼在皮肤下隐隐浮现。阮甘棠直将玻璃杯放去了一旁书桌上。男人侧身扒着枕头上,眉间蹙着。她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还是烫着的… 她小小声地叨叨,“霍乔松你怎么这样啊?借酒、借病霸占我房间…还欺负我…” 到底是心软的。去楼下医药箱里翻出来退热贴,撕了包装,贴在男人额上。她方才准备下楼睡了,刚起身,手腕儿被人一拧,腰间也失了气力,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 他嘴里呢呢喃喃,也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梦话,“别走,棠棠…” 阮甘棠不敢动了,被他抱得暖,她更是心软。只好悄声去拉了床头灯。方才安了安心,把自己捂进被窝里。霍乔松却像是睡熟了,呼吸很平稳,很安静,就这么睡了一夜… 秋日里天光得早,阮甘棠也醒得早。霍乔松抱着她紧,她起身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男人却还睡得熟,去探了探他额上,已经不烫了,阮甘棠这才放心了些。 下了楼,已经是九点多了,想起来一会儿约了司机来接自己。现在煮早饭来不及的,只好叫了个外卖。鱼片粥和小笼包,担心楼上那人身体没好,只敢紧着清淡的来。 清理了一会儿吧台,阮甘棠又去了二楼,把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往楼下搬,等阮明瑞派司机来了,她好上车去津市码头。 正搬着行李从画室出来,往楼下去。小阁楼上的房门吱呀一声响,霍乔松一身笔挺着,正从上头俯视着她。阮甘棠瞄了一眼,没打招呼,继续搬着行李往楼下去。昨天收拾了各种衣服,还有画具,装了个大箱子,现在吃力得很的… 方才往楼梯挪了一步,手上的行李一轻,霍乔松从她那里接了过来,三两步,便提着去了楼下。阮甘棠直跟了下来,总该说句谢谢吧,看到那人,便全堵住了… “去哪儿?”霍乔松开口问她,边问,便理着他袖口的扣子。似乎怎么都扣不上的模样。 阮甘棠嘟着嘴,“干你什么事儿呀?”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陌生号码,接起来,是外卖小哥。阮甘棠道了句马上来,便绕开面前的人,直出去了门外。 阳光正好,迎着小风,穿过了院子。黄色工服的小哥,正立在门口,笑容灿烂。“阮小姐,您的早餐。” 阮甘棠伸手去接,外卖小哥笑着招呼,“好久不见了,您终于回了。”阮甘棠也有点儿印象,画廊里总有不想做饭也不想出门的时候,来送餐的,好像都是他。 “谢谢。” “是,前段时间出远门了。”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她手里刚接来的餐点便被人抢了过去。当着外卖小哥的面儿,霍乔松直将她手扣得紧紧的。“棠棠,是谁啊?” “说这么久的话?” “……”干你什么事儿呀? 外卖小哥见到霍乔松,直打着哈哈。他原是对阮甘棠有点点喜欢的,每每送餐过来,都主动接这里的单。以往来,也没见阮甘棠这里有别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像是她男朋友。 “我、我来送个外卖给阮小姐。” “嘿嘿嘿,阮小姐,你们慢用!”他又想起来,刚刚的配餐是双人份。原本就不大的信心,顿时消散了。跟两人告了别,骑着小摩托走远了。 阮甘棠直从他手里拧出来自己的手腕儿。“都红了。”她埋怨他,“你怎么这么大力气?”说着,便往画廊里去。 霍乔松提着外卖,紧紧跟了上去,“下回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  松松:抱到了! ☆、黎明之前(5) 临着画廊落地小窗, 霍乔松将刚刚接进来的热粥和小笼包放在桌上。阮甘棠正在咖啡机前做饮品。他几分懒散靠在椅背,拿着手机给王杨发了信息。等着阮甘棠来,一起早饭。 阮甘棠坐来桌前,端着他的杯子, 递了过去, 没好声好气的, “你的。” 霍乔松看着送来面前那杯白白的东西, “这什么?不是黑咖啡?” “胃疼成那样还敢喝咖啡?”不知怎的, 说他说得她自己来气, 瘪嘴喝下一口自己的拿铁。方才拆开来热粥, 又送去他面前。“喝白粥, 牛奶。吃包子。” “这家小笼包很正宗的, 老字号。” 霍乔松望着面前一片“绿色”食物直皱眉, “到也不用这么养生?” “那你想吃什么?我这儿就这些了,霍总吃不惯的话, 让王秘书安排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霍总喜好,安排了也不受待见。” “……”他莫名心疼, 手犹犹豫豫地, 最终还是拿起来汤勺,舀着热粥吃着。 “我还有工作,没咖啡不行。还是给我弄一杯?”他说着,伸手来摇了摇她的手臂,口气像是在央求着。 阮甘棠没动,“你先把早饭吃完,我再去。胃里有东西,不被伤着。” “…也行。”霍乔松抿嘴笑了笑,她到底是关心自己的。 夹了个小笼包, 放去阮甘棠碗里。她嘟着嘴,“我自己来。” “怎么?” 阮甘棠这才夹着小笼包放去醋碟儿里,“会腻的。” 看她一口咬落下去小笼包,他方才舒了口气。 吃过早饭,阮甘棠又给他上了一杯咖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和司机约好的时间了。她才赶着人走,“我要出门了,司机在门外等我。你也该走了,霍先生。” 他抿了三口咖啡,起了身,收起手机放落入了腰后的裤口袋里,“我也有会议。走了。” 他没回头,走得很快,自己推门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外头的小院里。阮甘棠边收拾着桌上狼藉,边叨叨着,“没心没肺,甩手掌柜。” 处理好垃圾,又检查了一遍画廊里的门窗,阮甘棠才推着自己的箱子从里头出来。锁了画廊大门,立着“Closed”牌子。阮家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人,见阮甘棠出来,忙帮她将行李搬上了车。 两个小时后,阮甘棠在码头下了车。在东林的码头大堂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方才由得门童领着她上了快艇。船却久久没开,阮甘棠一问,师傅才说,“酒店那边通知,还有一位客人,得劳烦小姐等等。我这儿邮费贵,就同一趟船吧。” 阮甘棠没多计较。原本这就是四人小艇,坐着她一个人空空的。和其他客人共一趟船,也是正好。 眼下太阳大,她扶着阳帽,往下压了压,才拿出来手机,给陆琪去了两条信息。五分钟过去,泡在海水里船身重重地摆了摆,终于有人上了船。 阮甘棠还忙着回信息,没抬眼。直到男人贴着她身边坐下,熟悉的檀香味道扑入鼻息,她方才警觉了几分。拉着帽檐起来,便撞入那双眉眼里。“你、不是去会议了吗?” “你跟着我做什么呀?” 没等他回话,王杨一旁提着行李跟了上来,见到阮甘棠,颇有几分意外模样,笑道,“阮小姐也来了?霍总去岛上见个客人。真巧啊。” “……”巧什么呀,阮甘棠严重怀疑霍乔松跟踪她。 霍乔松抿嘴没答话,直问了开船的师傅,“还有人么?” 师傅爽快答应着:“今天不是周末,没别人了。” “这就上岛嘞!” “好。”霍乔松淡淡答了句,又看了看旁边的人,“抓好。” “嗯?”她还没反应回来。上回和陆琪上岛,海面风和日丽。今日海上却是有些浪。小艇很快开动了,刚离岸没多久,风大的很,浪跟着来了。小艇开的快,迎浪直往空中飞。 阮甘棠小心肝儿扑腾跳着,这才明白来他那句“抓好”是什么意思。艇身被浪顶起来的时候失重的感觉,便像是往海水里掉。阮甘棠指甲都快扣进扶手里了,右手却忽的被人一捉,握进了掌心。 正好艇身一荡,她差些惊呼出来,只好反手捉牢了,一直到靠了岸,也没放开。 霍乔松牵着人下了小艇,方才走了两步,便被人挣脱开了。 阮甘棠头也不回,从门童手里接过来自己的箱子,便自行往酒店大门里去。她才不信他是来见客人的什么鬼话,怎么她走到哪儿,霍乔松就能跟到哪儿… 入住了房间,肚子咕噜起来。已经是午饭时间点,饿了。二楼餐厅不错,她又怕遇到霍乔松,便选了酒店靠海边的小木屋餐厅,让酒店的小电瓶车送她过去用餐。 阮甘棠点好了牛排,出海工作第一天,打算好好犒劳自己,正看着窗外欣赏着阳光和大海。便见一行人从外头进来。 王杨走在前头领路。霍乔松身边还真跟着两个客人,像真的是来应酬的?阮甘棠直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好在小木屋餐桌是竹子隔成的小隔间。她躲着这儿该是看不到的。 服务员来上了餐,阮甘棠远远看着,霍乔松带着客人,隔着三章台位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用着食物,不是往那边瞟瞟,霍乔松没发现她,好事。 餐厅味道周正,牛排六成熟,切开来色泽粉嫩,汁水饱满。阮甘棠直专心吃自己的,再不管那边了。阳光刺眼,海看久了有些眼睛疼,她翻出来手机,想起来早几天漫画主角艾斯王子要生日的事情。 原本打开微博打算观摩观摩大型生日会现场的,无意点开自己的私信邮箱,里头满满的都是留言。 【焰焰什么时候更新啊?】 【啊啊啊啊啊焰焰你快回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该要通知一声吧?催更!】 【艾斯都生日了,哎,怎么还不更新?】 【作者大大你还好吗?愿平安。】 …… 阮甘棠想起来什么,可又很模糊,醒来以后,她其实很少看微博,还是上回陆琪提起来艾斯生日会,她才会上去看看。漫画的催更私信为什么会发来自己邮箱?焰焰、杜焰,真是同一个人么? 阮甘棠只觉得头疼,她怎么能忘得这么干净,什么也想不起来?如果是这样,上回张雅尔留给她的账户和密码… 她忽的意识到什么,翻出来手机,打开《艾斯王子》的连载网站,用上回张雅尔给的yanyan03的账号登录了进去… 一张张熟悉的角色画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阮甘棠几乎不会呼吸果果了。是艾斯王子的更新后台,里头甚至还有两章存好没发的画稿… 记忆仿佛从深土里,被生生硬拔了出来。 她头疼,头疼欲裂。这本漫画她看完了,那些画面、剧情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原来她在失忆之前,便已经停更了漫画。 冰雪王国的王子,是不会爱上焰火的。她忽的记得,她画不下去了,她不再相信那个故事,因为焰火烧尽,消失了,成为一朵枯萎的黑色玫瑰… 阮甘棠眼前模糊,窗外海面瞬间阴沉了下来。头很痛,痛得她呼吸不来。她强撑着身体起来,来不及签单,便从小隔间里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她不能再呆在这儿了,再这样她该要晕倒了。 刚醒来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症状,每每要想起来什么,头便会想要裂开一半的疼… 霍乔松远远望见那抹身影脚步虚浮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跟王杨交代了一句,便离了席。 阮甘棠就快撑不住的时候,被人一把接进了怀里。看到熟悉的脸庞,她安心又难过,没有人比她再清楚艾斯王子是谁了… 霍乔松的声音就在耳旁,“怎么了?” 可听起来已然遥远,她身上也开始发冷,只知道脚下一轻,是被人抱了起来。 电瓶车在沿海小道上开着,海风吹得她发寒,肩头却又被霍乔松紧了紧,手也被他握着,他身上还有温度,和她股子里的僵冷对抗。 酒店的冷气更大,霍乔松抱着她的脚步很急,直回去了房间里。是他的房间… 被他放在床上,捂好了被褥,阮甘棠方才觉得缓了回来。霍乔松送来热水,她喝下两口,心跳也终是恢复平静。 “到底哪里难受?”他望着她,着紧的。 阮甘棠张了张口,又叹气咽了下去,不大提得起气来。缓了缓,方才道,“头疼。” “你先休息,我去酒店看看有没有医生。” 阮甘棠直将人拉住,“不、不用。已经好了。” 她确实已经好了,刚刚的难受天崩地裂,好在已经过去了。“我再睡一会儿就好。就,睡一会儿…” 话刚落,便虚脱着睡了过去。 “棠棠?” “棠棠?” 霍乔松轻声喊着她名字,见她睡熟过去啊,方才发觉脊骨后的冷汗… 他见过她的主治医生,因为车祸头部重创失忆,间歇性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想起来,他气息难平,他恨自己,手上的刀疤都填补不了她受的那些苦痛。 阮甘棠这一躺下去,睡得很是平静。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缓缓睁了眼。窗外夕阳落幕,余晖洒在海面上,同样平静。屋子里点着一盏温黄的灯火。霍乔松坐在一旁小沙发上,正看着平板。像是在处理着工作。 阮甘棠撑起来身体,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轻微的动作便已经惊动了霍乔松,他直从沙发起来,坐来床边,扶着人。“醒了?好些了?” 阮甘棠道,“嗯。” ☆、黎明之前(6)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几分不可置信。漫画里的情节历历在目,焰焰对艾斯多好呀?给胃口不好的艾斯做好吃的,带孤苦无依的艾斯参加自己的舞会,她教他跳舞, 带他和小伙伴们相处, 让他拥抱族长爷爷, 觉得他凉, 直将自己火焰做的心脏, 放到他怀里。 艾斯永远只是微笑, 他冷, 是焰焰无法体会的寒冷。北境疆土苦寒, 他生在那里, 却从未感觉到过寒冷。比起焰火国土, 那里似乎更让他眷恋。这些火焰让他难受,直塞进去他掌心的那颗心脏也是, 他尝尝被那些火苗刺痛。 “在想什么?”霍乔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不是还不舒服?” 阮甘棠见得那双眼睛里的担忧和颤抖,忙垂眸下来, “已经, 好了。”她没发觉,原来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着的。她又急着绕开面前的人,掀开被子下床。 霍乔松忙将人扶了回来,“别乱走,是不是饿了?” “我让下面准备了热粥,他们现在送上来。” 阮甘棠仍是执拧着下了床,往外头去。霍乔松扶着她手臂不肯放。“不该打扰你了,我还是回去房间吧。” 霍乔松拧着眉头想留人,知道她不习惯、不适应、或许更是想躲着她, 只好顺了她的意思,“我送你回去。” 阮甘棠的房间不远,在同层的Coner Room,顶层转角套房。酒店为了感谢她这个大顾客,特地赠送的。霍乔松扶着她一路,阮甘棠并没推脱,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如果真要出什么事情,旁边还有个人能送自己去医院。 一点点的,她有些觉得,自己竟是已经开始依赖他了… 实在不可原谅。 回来房间,霍乔松扶着她坐去沙发上,又准备好热水端了过来。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阮甘棠开口支了人,他便才走了。 不过十分钟又来敲了门,这回带着他的平板电脑、还有酒店送来的room service。“喝点热粥,暖暖身子。”他说得轻巧温声,等酒店服务生走了,他却去关了门。 阮甘棠见他又不走了,“霍先生,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霍乔松拧了拧眉头,却还是不肯走,只在餐厅里坐了下来,跟她的沙发隔着很大一片的距离。“我在这里办公,不耽误你。只是怕你再有什么不舒服,也好有个人在旁边。” 阮甘棠喉咙里哽咽了一下。扶着那碗热粥过来,舀了一勺,吹凉喝了。便也没有再提让他走的事情。 粥里青菜和碎肉,还有些许蘑菇碎粒,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极其滋养的。味道也很是鲜美,里头还加了些胡椒粉,暖身又开胃。 刚吃得差不多了,却又有人来敲了门。 阮甘棠要起身的,霍乔松离门进,先一步走了过去。 王杨出现在门口,身后又是酒店的送餐小桌,“霍总,您还没晚饭吧?您胃不好,可别忘了。”王杨说着,让了让身位,后头跟着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餐桌上一个小蛋糕,一碗长寿面。还有四五样小菜。 阮甘棠远远看着,也跟了过来。她却是疏忽了,艾斯的生日是今天,霍乔松的,也是。 倒是王杨记得清楚,不说别的,他跟了霍乔松多年。以往阮甘棠还在霍乔松身边的时候,这些事情倒也不用他操心,现在不一样了,没了霍太太,老板的身体并不太好,平常忙着工作,忘记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更别提自己的生日记不记得了。 霍乔松却是低声斥他,“弄这些做什么,我不需要。” “拿走。” 阮甘棠想起来,艾斯也是不喜欢过生日的,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那只会让他们想起逝去的童年和土地。 她只好走来劝了劝,“王秘书都是好意准备了,就留着吧。我、我有点想吃蛋糕。”她无奈只好编了个油头。 王杨直望着阮甘棠恭敬点点头,这可算是接上了。他这番心思没白费。“诶。太太想吃,那就正好。” 话刚落,便发觉说漏了嘴,他警觉几分往后收敛了几分。没了声儿。 阮甘棠脸上一阵又麻又烫,什么太太?她早就不是了。艾斯不喜欢焰焰,那霍乔松便也不会喜欢她。她是这么猜着的。 霍乔松直指了指门口,“出去。” 王杨没再敢说什么,寻着门边领着服务员出去,又回身轻声把门合上了。 等人走了,霍乔松扫了一眼阮甘棠的方向,去了小餐车旁边,切起来蛋糕。 阮甘棠忙去拉了拉他,“你不吹蜡烛么?” 也太不讲究了… “你不是要吃蛋糕?”他顿住手,抬眸望着她。 阮甘棠无奈笑了笑,“一点点仪式感总该有的吧?”她说着去找蜡烛,“霍乔松你多少岁了?” “……29。” 阮甘棠数了数蜡烛,“算了,就给你点三根吧。一根十岁,你也老大不小了。” “……” 阮甘棠拿着一旁的小火柴,点起来蜡烛,好了。又去关了灯,方才借着烛火,“生日快乐啊,霍先生。” 说着,又从手机里翻出来了软件,随便找了一首生日歌做了伴奏,然后似模似样地,“你可以吹蜡烛许愿了。” 霍乔松原本是极其讨厌这些虚无的仪式感的,因得她在这里,他只得由着她。 许愿好,极其不情愿地吹了蜡烛。“可以吃了。” “……”阮甘棠没想到他能敷衍得这么潦草,也不怪乎,焰焰会心灰意冷了… 霍乔松重新开了灯,这回真是切下来一块蛋糕送来她面前。阮甘棠接了过来,却看他自己不动手,直舀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他望着那块沾满了芝士和奶油的东西,皱了皱眉。他讨厌甜食…阮甘棠自然是记得的,艾斯讨厌甜食。 “你自己的生日,总该尝一口?” 他几分无奈,张口吃了。 阮甘棠这才高兴,再舀了一口送过去,“再吃一块!” “我…”他不想吃!可一抬眼便撞进她那双期待的眉眼里,话没说出口,只好继续吃。 阮甘棠没停,直将整块蛋糕都喂完了,方才觉得解了气。焰焰给艾斯做的生日蛋糕,艾斯因为不喜欢,扔掉了。扔了的蛋糕都给我吃回来!哼! 折磨了一顿霍乔松,她有些高兴。回了房间,打算洗漱睡觉了。洗澡出来,躺在床上,又把漫画都复习了一遍。如果艾斯王子的原型就是霍乔松,那,生活习惯肯定都是一样的! 哦,不喜欢吃甜食,轻微厌食症,常常失眠,喜欢安静不爱运动,不喜欢浪费时间和没用的人交际,不喜欢拥抱、亲吻、甚至聊天都不喜欢… 阮甘棠越看越觉得:这还是个人嘛? 晚上她一觉睡下去,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不知不觉睡了十二个小时,体力终于恢复了。望着窗外的大海,想玩儿的心思活蹦乱跳起来。 出来自己的小房间,她这才发现:小套房的客厅似乎被人霸占了,霍乔松昨晚根本没走似的,在她的客厅里,竟然开辟出来一块小空间,书桌、电脑,台灯,什么时候还搬来了了视频电话系统… 霍乔松坐在书桌前,侧身还在看着电脑。 她刚想过去兴师问罪,问问姓霍的想要做什么?却看到视频电话里头的各个小框。有大头人脸、有整整一间会议室的人…她顿时闭麦… 可镜头里竟然已经拍到她了,她还是一身睡衣,一早上起来,睡眼惺忪的模样…呜呜呜呜呜,糗大了。 霍乔松也回头过来。阮甘棠这才看到,他是带着耳麦的? 在她房间里开视频会议??? 霍乔松见她脸色,忙去拉了拉她的手腕,“在开会,你先去叫东西吃。我一会儿就来。” 视频里顿时炸了。整会议室里的员工、股东,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我没看错?那是霍太太。” “离婚了吗?不是?这是要复合?” “离婚买房么这是?不应该呀?咱霍总不缺房吧?” …… 霍乔松听着电话里嘈杂,清了清嗓子,以正视听,继续主持会议。阮甘棠忙溜回自己的房间,梳洗打扮好了,才敢再出来客厅。看他还在会议,她背好自己的小包,出门觅食了。谁要在这里陪他?哼! 二楼餐厅吃过早饭。她直去了海边逛逛,沙滩开外,还有好多海上项目,要不是现在太阳太大,该出海玩儿玩儿的。她找去酒店前台,拿了海上活动清单。也不知道楼上霍乔松开会完没有。只好再考虑,中午吃什么。想起来他这股架势,中午肯定会缠着她吃饭,阮甘棠找了一家辣菜店,让他不敢进来。 小川菜馆子,做中规中矩,阮甘棠却觉得,还不够辣。 她还想着一会儿等霍乔松来了,加个辣子鸡,嘱咐厨子多放辣椒少放鸡。谁知等她吃完了,人也没出现。 她悠悠荡荡,回来大堂,终是鼓了股气,打算回自己房间看看。 推开房门,视频电话竟然还在继续,还是刚才那一拨人,没停过… 他当自己是超人吗?开什么公司?您应该去铁人三项? ☆、黎明之前(7) 阮甘棠一时间觉得自己很奇怪。 刚刚明明还想辣死他完事儿, 现在又担心起他的胃来。王秘书怎么也不来安排午饭?想起早上他那架势,是不是又只喝咖啡没吃早饭了? 心好累。 她暗戳戳去打了电话,叫了个送餐服务,点了四五样菜, 都紧着他的胃口来。饭菜送来了, 会议还没完。视频那头都叫了工作餐, 边开边吃。他还一本正经地, 说起来这笔投资, 那个项目。阮甘棠反正也听不明白… 霍乔松着实开会都很专注。平常在公司, 他也不怎么吃午饭。手边的咖啡空了好久, 王杨今天也没来。他说完一段话, 拧眉看了看见底的杯子, 叹了口气。 手旁却递过来一碗饭菜, 白米饭在下头,上面蒜香排骨、龙利鱼排、西蓝花菜, 番茄鸡蛋,扑得整整齐齐。阮甘棠手上麻利, 又拿走了他一直空望着的那个咖啡杯。 镜头里正发言的股东都顿了顿。霍太太给霍总送餐, 且端茶送水。霍总那一脸满意得… “诶嘛,柠檬了。神仙爱情!” “这是要复婚的节奏啊?” “听王秘书说,霍总在海岛,好像就是陪霍太太度假吧?” …… 霍乔松吃了饭,吃得干干净净,差些没把蒜香排骨的骨头都给吞了。阮甘棠这才又把他要的咖啡送了过来。低□□、冲得淡。霍乔松抿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Mute了电话,直回头问。 “咖啡不够浓。换一杯。”他语气平和,却因为刚刚开会, 有几分命令的意思。 阮甘棠冷声,“就这个了,没有别的。不行你就别喝了。” “……”霍乔松被堵了回去,拿她没办法。继续开会。 阮甘棠打算睡个午觉,回了房间,趴在床上,把一会儿想去的海上项目都画好了圈圈,又翻出来防晒霜和比基尼。什么都准备好了,拉着被子过来,睡了过去。 客厅里,霍乔松终于结束了会议。不见她人,起身来推开房门来看了看,见她在床上睡熟,方才安心。又走来给她掖了掖被角,才回身出了房门。 接着坐回来书桌前,批复邮件。他工作向来很专注,很难有外力可以打扰。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有了动静,他大概知道阮甘棠该是起来了。却还忙着看一个重要邮件。 他加快了些手里的动作,打完字,点了发送出去。阮甘棠刚好从房间里出来,霍乔松刚起身,便顿时立在原地,不知道舌头怎么动了。 白色显胖,可这身比基尼,在阮甘棠身上丝毫不显违和。倒是衬得那白色更加光鲜了。腰身丝毫没有赘肉,曲线完美,唯独从胸前遮下来的设计,帮她挡住曾动过手术的那道伤疤。 霍乔松心口又疼又痒,无力反抗。 被他这么盯着,阮甘棠顿时觉得很是危险。忙捂好拿在手里的防晒衫,才大摇大摆往外头去。她可是要去玩儿水了! 沙滩拖是H家新款,简单方便。阮甘棠穿好鞋,拉开房门正要走,房门却猛地一把被人按了回去,“去哪儿?” 身后的声音有些低沉,阮甘棠后怕起来。早知道去楼下再换衣服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里是她的房间,她有什么好躲的?应该是他走才对! 阮甘棠回身过来,直直望着他:“你!你霸占我这儿这么久了,再不走,我就、我就问酒店请保安。” “嗯,赶我走?”他凑得更近了些,喉结抖动了一下,很快又克制了回去。 “不然呢?你好意思么霍乔松?”她差些能插着腰,理直又气壮。 “还行…”他说完松了按着门边的手,望了望窗外白沙滩海岸线,“想去玩?” “来海岛度假,当然要下水。”阮甘棠又去拧了拧房门把手,“我走了,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从我房间里消失。” “……”霍乔松:消失是不可能消失的。陪你度假,是陪定了。 阮甘棠去了浮潜和小艇冲浪,下了水,头发湿了盘在头顶,只几丝卷发,扬洒在鬓旁。迎着阳光,几分媚态。看得几个船手都不太好意思,明明想要觊觎,却又贼心无胆。 回来岸边,日头已经快要落下,天边染着霞光,红赤赤的一片。酒店小领班亲自伺候着她旁边,送来一杯果汁,又指了指那边的小摩托艇,“阮小姐,那个还去吗?” 阮甘棠点头:“嗯。”运动了一下午,身体都打开了,正兴头上。 小领班乐呵呵,又一笔进账。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海边,张罗了一辆摩托艇停好在。“阮小姐,请!” 阮甘棠依着安排跨上摩托艇,顺便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专属司机。深蓝迷彩防晒服,皮肤黝黑,肌肉紧实。小哥哥带着墨镜回头过来扫了一眼阮甘棠,嘴角飘起一抹笑意。 帅得一塌糊涂… 阮甘棠再是矜持,也把持不住生理性小高兴。脸上差些羞红,正要环手抱上司机的腰身。手腕儿却被一把拉住。霍乔松一身白色衬衣立在旁边,直直盯着她看。“做什么?” 阮甘棠莫名心虚:“玩儿海上摩托。怎、怎么了?” 霍乔松看了看司机,司机也看了看霍乔松。四目相对不过三秒,司机小哥哥败下阵来,“这,这是阮小姐男朋友?” “不是!”阮甘棠矢口否认。 霍乔松一言不发,司机小哥也不知该听谁的。“额,那,阮小姐还玩儿么?” “玩儿。”霍乔松开了口,“我来。” 阮甘棠:“???” 司机小哥:“!!!” 霍乔松看着阮甘棠一脸震惊的表情,“不行么?我有驾照。”他考过的,早在读高中的时候。 司机小哥早就受不了霍乔松眼神的严刑拷打,缴械不杀:“行。” 霍乔松卷着衬衣袖口,翻身跨上来摩托艇。觉着身后阮甘棠没得动静,微微侧脸回来望了她一眼。“怎么?” “什么怎么?”阮甘棠怔怔。 霍乔松拍了拍自己腰上,“抱紧。” “……”她不情不愿抱了上去。这才发现,霍总刚从楼上下来,衣服都没换。高档的衬衣西裤,却不知什么时候脱了鞋,卷着袖口,敞着衣领,分明不太专业的模样,偏要摆出专业的模样。真是… 阮长卿还没反应得及,摩托小艇便被人推出去了海里。霍乔松拧下马达,海水咸腥迎面而来,一颠簸起来,阮长卿半点儿不情愿都没了,只敢抱得紧紧的。 她察觉着他身上温度,更有几分熟悉。霍乔松驾驶技术竟然还不错,迎浪而上,几次他起了身,却将身下摩托艇掌控得稳稳当当。阮甘棠在身后惊叫着心跳加速,刺激感倍增却又莫名的安心。 冲了好一会儿,霍乔松听得身后人声音渐渐小了,方才微微侧脸回来问了问,“累了?”扫见她脸上一阵绯红,淡淡答了句:“嗯。”他方才开着小艇回了岸边,停好了,方才将人抱了下来。 阮甘棠被他紧紧拉着手里,不肯放。一挣扎,便听他嘶地一声,像是在斥责,“不怕腿软?” “……”她只好跟着他。 霍乔松却将她牵着往一旁小码头去。阮甘棠警觉几分,“做什么呀?我们去哪儿?” “出海?看个日落。”霍乔松指了指一早包好的小游艇。 “不去。”阮甘棠不情愿。谁要跟他去看日落?他谁呀? “不喜欢?”他望着她脸上几分不解。他知道她喜欢的,他在英国读书,她特地从法国敢来,便是要拉着他去泰晤士河上看日出日落。 阮甘棠看到他脸上的狐疑,便更确定了:“嗯。不喜欢。” “一会儿有篝火晚会,我去那儿!” “……” “人那么多,有什么好?” 阮甘棠翘了翘眉毛:“我喜欢。” “霍总出海看日落去就好了。” “我们,分道扬镳!” 她便是打定好了主意,往人多的地方去。一会儿还要拉着篝火的人聊天儿,跳舞。 霍乔松压下一口起没说什么,看她转背走了,只好跟了过去。 太阳落了山,沙滩上果真支起来了篝火架子和几堆烤肉的火堆。阮甘棠一旁小座上坐了下来。问服务员要了一份烤牛肉,一份烤羊肉。 霍乔松跟着坐了下来。篝火热、人生躁,他心情几分不好。却看阮甘棠面前来送菜的小哥儿,笑着朝她献着殷勤。又直拧了拧眉头。 阮甘棠吃了些肉,饱了。大家伙儿起了舞队,音乐声配合着,热闹得紧。因得旁边有霍乔松,便也没人敢过来邀她跳舞,她一早瞄到了刚刚被霍乔松挤走的司机小哥,干脆跑过去,换了个座儿。 刚开口叫人家一起去跳舞,霍乔松门板儿似的,立在她眼前。凶神恶煞的眼神能吃人。却弯腰对阮甘棠伸出手来,“May I?” 阮甘棠不想答应,手却被他一拉。腰身也被他一抱,整个人都落去了他怀里。 “……”生气。 霍乔松:“很喜欢人家?” “嗯。”她理直气壮。“那么帅,为什么不喜欢?” 霍乔松暗自里磨了磨牙根,看了看那司机小哥的方向,眼神狠辣着。“很好。” 音乐声是小桑巴,舞步欢快,人群里领舞的姑娘灵动,阮甘棠也跟着学。她有些基础,可让霍乔松动起来,便不那么容易了。 阮甘棠看着他直愣愣的,在欢快的人群里,颇为煞风景。他越是局促,她便觉得正好。干脆拉着他来,将他扔到人群堆里,让他更难受一会儿。 姑娘们欢笑,小伙子们吹着口哨。热闹了好一阵子,阮甘棠也败下阵来。体力不好,累了。落座回来原先的位置上,音乐声也小了许多。 篝火依然旺,霍乔松坐来她身边,叫服务员上了些当地的小酒来喝。阮甘棠也尝了两口。面前跑来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递着画圈儿送来阮甘棠面前,“姐姐跳舞真好看。” “……”阮甘棠笑着,接了过来。 霍乔松拧眉望了那小男孩儿一眼。阮甘棠这幅皮囊,确是容易讨好人的。小男孩儿被吓到,转身扑进中年妇人的怀里。 他叹了声气,见阮甘棠手里玩儿着新来的花圈儿。他伸手去夺了过来,却勾了一勾嘴角,将那些小花一朵朵揉捏着,狠狠的。“喜欢?” “……”阮甘棠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答话了。 第二天一早,阮甘棠正从楼上下来。霍乔松又在楼上开会,她正去餐厅吃早饭。电梯门在餐厅楼层缓缓打开,便见昨天那司机小哥换了一身装束,看着手里的A4文档,脸色不太好看。抬头又看到阮甘棠,司机小哥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阮、阮小姐,您先!” “……”阮甘棠从电梯出来,看着司机小哥跟她时刻保持着两米开外距离的模样,问着,“你怎么了?” “阮、阮小姐,抱歉,昨天打扰您和霍总了!” “……”怎么又打扰了?阮甘棠不解。阮甘棠目光落在他手里的A4纸上,几分狐疑抢了过来。上头赫然是辞退说明…酒店大大方方,补给了六个月工资,无理由开除。 司机小哥一旁解释着:“我、我被解雇了。” “……他们也没说是为什么?” 司机小哥支支吾吾,“阮小姐是不是还不太知道?昨天您那位男朋友,是我们总裁…” “……”阮甘棠愣了愣,又见司机小哥匆匆忙忙走了。 她满心狐疑,霍乔松怎么能这样呢。她不过多跟小哥说了几句话?方才进来餐厅,又发现不太对。男服务员见到她都绕道儿走…女服务员见着她都客客气气,还送上来餐单。 “阮小姐,霍总交代了。您的餐食可以随意点。” “……”阮甘棠:霍乔松你个仙人板板! ☆、桃花盾牌(1) 阮甘棠算是不敢招惹楼上那位瘟神了… 可说好了来酒店度假, 是要帮陆琪做秀场美术设计的。眼看已经玩儿了两天,再逛了一上午,等着午饭的时候,阮甘棠还是回了房间。 霍乔松仍是在她房间没错, 可看起来, 今天没昨天那么忙了。还让王杨一早叫好了午餐, 摆着阳台上, 像是等着阮甘棠一起吃饭。 阮甘棠放了包, 见他坐在阳台上还在看着平板处理邮件, 便直落座过去, 打算好好质问一番司机小哥事件。 霍乔松微微抬眼, 扫了一眼对面的人。没说话, 继续低眉看平板。 “你辞退了昨天的司机小哥?” “嗯。”男人淡淡回话, 手指一刷,换了一封邮件, 又在快速打字回复。 “为什么呀?”阮甘棠还在替司机小哥抱不平。“人家做错什么了?” 霍乔松没抬眼,“他做的很好, 没错。” “那你辞退人家?” 霍乔松勾了勾嘴角, “我是他老板,我不高兴了,他惹的。不该开除么?” “……”还很有理了? 听阮甘棠没了声响,他才抬起眼来,扫了一眼桌上菜肴,“你先吃饭。” 阮甘棠没动筷子,“霍总这饭我可吃不下。” “哪天我要惹霍总不高兴了,这酒店我该都住不了了。” 霍乔松这才放下手里平板电脑,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又把一旁保温好的米饭盛了碗出来,推了过去。“我一会儿还有会议。” “……”怎么着?没听着似的。 肚子里忽的咕咚一声,她还真是饿了,看着面前的饭菜也懒得再矫情,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对面霍乔松也拿起来自己的碗筷。衬衣袖口卷起,露出精干的手臂,指截修长,回转在筷子上,用起餐来,矜贵。又指了指旁边两碟儿炒菜,“专给你点的。” 阮甘棠早见着了,一盘水煮牛肉,一盘海鲜冒菜。勉勉强强,算是放过他了吧。好歹他还给司机小哥开了六个月工资,也不算差了。 吃过饭,阮甘棠照例午睡,霍乔松好似在外头还在工作。等她一觉醒来,想起总该要动笔给陆琪画点设计稿子了,这才搬着小板凳,坐来阳台上。看看能不能画出来什么草图。 隔着阳台的透明落地门,霍乔松开完会议,处理文件,不时扫向阳台外头的身影,一晃儿勾勾嘴角,想来几分心满意足。 身后还有个人,阮甘棠多有些不自在,不时回头过来,那人端坐在桌前,办公的时候脸上一丝儿表情都不带的,坐得比直端正简直是个机器人。 无趣的狗男人! 她暗自在心里叨叨着,继续自己的草图。 画了几笔,终于有了些灵感和眉目,不觉眼睛有些累,脖子也酸了。起来活动活动,刚走进来房间,却听到门铃响。霍乔松一动不动,她只好自己去开门。 王杨立在门外,手里举着两套衣服,都是黑色。见是阮甘棠来开门,恭敬点头,“阮小姐,我来给霍总送礼服的。” 阮甘棠侧身让王杨进来。霍乔松还在打个视频电话。便也没起身。阮甘棠招呼着王杨坐下,简单寒暄了几句,又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才见霍乔松挂了电话。看他们两人该有话说,阮甘棠乖巧把自己安排去阳台上,继续画图。 也不知他们在里头聊了些什么,王杨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起身又出去了。 霍乔松方才寻来阳台上,“你进来。” “???”使唤人还挺顺手的? 她没动,不想动。顺带给了他一个,本大小姐不想动你能怎么地的眼神。阮大小姐也是有脾气的,是你霍乔松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手中的画笔没停下,刚转头回来在纸上扫了两笔,身子便一轻,阮甘棠轻呼出声,才发现自己竟是被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你怎么这样啊?” 霍乔松没答话,直将人抱来沙发上。又拎起王杨刚刚送进来礼服,“试试?晚上陪我去个酒会。” “……” “不去。” “哦?不想去也罢了。”霍乔松挑了挑眉,“A家高定,照你的尺码定做的。不试试?” “……?” 阮甘棠心里咯噔一下,好东西她是不缺的,可是A家的高定太艰难了,圈子里定做得排队,听说队都排到了后年… 呜呜呜呜,她不受控制地多看了那件礼服两眼… 霍乔松眼看鱼上了钩,一手拉起来阮甘棠,又拎着礼服送回了她的卧室。“换衣。” “……”这、这么强人所难吗? 门砰咚一声被他关上,阮甘棠摸了摸礼服面料,太丝滑了,这谁受得了呀? 霍乔松等在沙发上,端着她的茶杯小抿了一口。十五分钟后,房门重新被拉开。礼服妥帖装点着阮甘棠的身体,讨巧又张扬。她面上似是重新换了妆容,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说不出来的别样好看。 阮甘棠换好礼服,太喜欢了。不化妆似乎对不起这么好看的衣服。只好上了淡妆,又随意挽了个头发。“怎、怎么样?”她试探着,开口问了霍乔松。 依着艾斯那铁石心肠的性子,阮甘棠心里有些打鼓,不想霍乔松却淡淡点头,“好看。” 他说着便起了身,直走来阮甘棠面前,一手环上她的细腰。 阮甘棠忙要挣开,却拧不过他,被他一把掐得死死的。“你、别动我。” “那我动谁?”他嘴角泛起笑容,无赖得很。寻着那张娇嫩的薄唇凑了过去,想起来什么却又皱眉松开手来。他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又伸手碰了碰她单薄的锁骨,“还缺样东西?” “缺什么?”阮甘棠几分不解,却见他从口袋里摸索出来什么,直挂去了她脖颈上。 金色细链,圈着那枚钻戒,绕来她颈间。男人的手绕道她脑后,摆弄着小巧的机关,栓住了,方才捂着她一对肩头。 霍乔松的目光直落在那枚钻戒上,没说话。只静静打量着。 阮甘棠摸索上来那戒指的轮廓,忽的意识过来这是什么。她方才抬眼开口问了他,“戒指?” “戒指。”他确定了一声。 又道,“借你戴一晚上,明早还我。” “……”这么抠搜的么?霍总? && 酒会就安排在酒店行政走廊。阮甘棠挽着霍乔松手臂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晚餐她草草用了个沙拉,想着过阵子要参加陆琪的秀场,得好好控制一下腰上冒出来的小肥肉… 霍乔松却总觉得她没吃够,酒会里的人都没来得及打招呼,便带她来了餐区,又要了些吃的,牛肉意面、酱汁鸭脯、紫甘蓝凯撒沙拉… 这还让人怎么瘦? 阮甘棠一开始是拒绝的,可看着霍乔松那铁青的脸色,眉眼冷冷又扫了一眼她身上礼服,莫名有些心虚,只好服软,吃了两口敷衍他。 这么好看的礼服,穿着来吃饭不要太浪费了。便又闹着他,带她去酒廊走走。 酒店的酒楼设在十七楼的小露台,迎着海风,能远眺到海上的灯塔。四周闪着各色小灯,飘着的高档香水混着海水味道,独有几分清新,与市区里那些体面不太一样。 认得霍乔松的人不少,见得他身边带着个女人,旁人多有惊讶。可多有人耳语,直道,是阮家那位前妻,这看起来像是要和好的节奏。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名媛来得也不少。小明星也不乏几个。到底霍乔松离婚声名在外,钻石老王抢手又吃香,谁不想趴上霍家大腿,下半辈子不用愁苦生计,美美地享受人生?可见的霍乔松自带女伴儿,几个跃跃欲试的气势直落了半截儿,服帖儿过来打了个照面,一早准备好的攻略总裁计划便草草收场。 阮甘棠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臂,“哦,你带我来,是做挡箭牌的?” 霍乔松侧颜垂眸看了看她,没否认。 方才吹了一会儿海风,酒会的主人家就到了。 女人年岁虽是不小,可一身精致小香风的套装,低调金灿的手链,红宝石戒指,手里轻捏着香槟杯,一开口便是法语和大家说了祝酒词。 阮甘棠听得懂一些,翻译成普通话:咱日子过得真不错。大家吃好、喝好、玩儿好! 这女人她也记得了起来,正是那天在游轮上,和霍乔松一起出现的霍夫人。霍家的人她都不记得,想来和霍乔松的结婚的日子,人家也该是认得她的。 她想来不妥,直又戳了戳旁边的男人,“不用…去和你母亲打个招呼么?” “她不是我母亲。”男人矢口否认。却领着她走了过去。 “……”您能多说两句话,解释清楚么?我该叫那位什么? 舒婧见得霍乔松过来,面上到底露出几分好意的笑容。多是难得霍乔松给她这个面子,会来她的舞会。可看到霍乔松旁边牵着的阮甘棠,方才的好脸色瞬间僵了一僵,“你怎么来了?” “……”这话让人怎么答? 阮甘棠也不知如何称呼,干脆随意,“阿姨…” “我在岛上工作的!”是您儿子缠着我不放! 霍乔松却悠然大方:“棠棠是我今天的女伴。” 得嘞您呐,棠棠我今天不就是您的大盾牌么?挡桃花那种?! 舒婧哼笑了声,“女伴儿?” “不对吧?乔松,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今天女伴儿我早给你找好了!” 舒婧说着,不知从哪里牵出个人来。 齐瑜一身黑色晚礼服,和霍乔松身上的多有几分相称。面上腮红扫得高,桃花妆容,多有几分要带运势的意图。 声音娇娇俏俏,“乔松哥!” 阮甘棠:她这张桃花盾牌有点儿挡不住了! ☆、桃花盾牌(2) 刚想松开被霍乔松牵着的手, 手却被他拉得更紧了。 齐瑜原本心心念念的,见着霍乔松身边的阮甘棠,脸上的笑容顿时也挂不住了。“你怎么在这儿?” “……”阮甘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在这儿! 霍乔松淡淡两个字:“女伴。” 得了,不用解释什么了。得罪到齐家头上了。 左右也不是第一回, 阮甘棠倒是不慌。仇家见面分外眼红, 她反倒多了底气, 原本还被霍乔松牵着的手, 直挽上了霍乔松手臂。破罐子破摔, 齐瑜想做这男人的女伴?那她偷过的东西, 阮甘棠总该要回来点儿。 “真不巧, 齐小姐。”阮甘棠说着, 另一只手有意无意触碰到自己锁骨上的戒指。“乔松哥今晚早和我说好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齐瑜挑高的腮红顿时有些发青, 看着霍乔松眼里失望, 又直将目光转向一旁舒婧。“舒姨…” 舒婧原本就忌讳着阮甘棠,本来想撮合撮合齐家大小姐给霍乔松, 两家在圈内实力都不错,强强联手, 更是美事儿一桩。谁知道都离婚了, 两人还能又黏上了? “乔松,你跟我过来。”舒婧直要将霍乔松拉走说说悄悄话,霍乔松却没让。“舒姨,杨家人在那边等我。我得去打个招呼。” 舒婧无法,齐瑜更是没脸。一旁太太小姐们还看着,端着酒杯品头论足。 “齐大小姐今天这是A家高定?真是阔绰了。” “A家高定也分三六九等,前霍太太腰上那圈水钻都该十几万了?” “撞衫又撞男人?” “可不是么?霍乔松带着人走了,齐瑜真是一样没赢。” 笑声四起,齐瑜忙举起晚宴包遮脸, 悄然从小道儿溜了出去。 阮甘棠回头看了看,见齐瑜走了,方才松了挽着霍乔松的手,本要和他拉开些距离的。手刚放下,却又被他牵了回去。 陪着霍乔松见了两拨人,人前假笑,有点儿累。阮甘棠找了个借口,从人群里穿了出来,美其名曰补妆,实则去洗手间里放空放空。 洗手间里丝毫不减高档香水味道,水声悠然。刚一进来,阮甘棠便撞见了镜子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霍乔松那位“母亲”。 放空肯定放空不来了,还得想着怎么应付过去。 舒婧看到镜子里进来的人,嘴角一勾,也笑了笑,“还不肯放过他?” “……”这话说得,阮甘棠也不想接了… 舒婧擦好手,方才转身回来,直面着阮甘棠。“你倒是很执着的?怎么,车祸、失忆,都没事儿,还能好好地做回他的女伴儿。不会是欲擒故纵吧?想复婚?” “谁想复婚?”阮甘棠淡淡,“您也太看得起霍乔松了。” “哼。”舒婧笑着,“阮家不过靠个矿产生意,初初来了京城,站不住脚。便就有人想往霍家身上贴,也是正常。今儿我这酒会上的,想贴的,更是多了去了。可总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价儿。” “……”阮甘棠笑了笑,“霍夫人,我身价儿摆在这儿呢。不高也不低。我父亲混得这儿处,也不是卖女儿求富贵的。” “您要是觉得我不配,就多劝劝霍乔松,让他离我远点儿。” “那是自然。”舒婧没好气儿,收拾好了化妆包,方才从阮甘棠身边绕了过去。正要出门了,才回头过来,又好心“提醒”了一句。 “棠棠,你不会是忘了,乔松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阮甘棠也正往里头去,听到此处,顿了顿足。艾斯不喜欢焰焰,就连画者本人怕是也蒙在鼓里的。 舒婧见她停住了脚步,笑着道,“因为你是个画家。”舒婧说完,哼声着走了出去。 && 酒会里,霍乔松应酬了许久,都没等得阮甘棠回来。直找着王杨问了问,“有没有看到阮小姐?” 王杨情报工作做得好,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刚刚好像看到阮小姐从洗手间里出来,就回去自己房间了。” “知道了。”他抬步要走。却被王杨拉了一把。 王杨小心提醒着:“人好像不太高兴。” 霍乔松忙问,“怎么?” 王杨:“该是在洗手间里,夫人和她说了什么…” 霍乔松拧了拧眉头,直寻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 房间里,阮甘棠喝了两杯小酒。 不是不开心,却是有几分释然了。算是喝个小酒,庆祝一下。她到底为什么离婚,阮家父兄都没给她个解释,现在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霍乔松不喜欢画画的。那他为什么娶她? 不喜欢就早说,别耽误她找个喜欢画画的。 耽误她这些年不说,还害她车祸又失忆,他们霍家人还有理了? 霍乔松找回来房间的时候,却发现门边摆了一堆物件儿…他的平板电脑、视频电话、这两天睡沙发的枕头和被子。他用惯的那个咖啡杯也没放过。 见得这些东西,霍乔松也顿时明白:哦,被赶出来了。 他只得抬手敲了敲房门,“棠棠?” 门里没反应,他拿了房卡出来…在这儿住了两天,房卡到底是混到了的。 刷开房门,阮甘棠不在客厅,人躺在小阳台软椅上小酌。他走了过去。 阮甘棠此时不太想看到他,头也没抬,“我的房间,霍先生还是避避嫌吧。” “酒会就当是你我演了一场戏,戏演完了,便该散场了。” 霍乔松这才发现她连“戏服”也早早换了下来,此时一身自己轻飘的真丝睡裙,浅紫色,他喜欢的款式。 “舒姨和你说了什么?”霍乔松淡淡问道。 “能说什么呀。不就是那些话吗?” 阮甘棠抿了一小口酒,方才又望向海面,“阮家配不上你们霍家,霍乔松也不喜欢你,你们别在一起了,不配!” 霍乔松:“我喜欢。” 空气里沉默了半晌,阮甘棠没反应过来,酒杯已经被人拿走,男人凑来她面前,眼睛里满是星辰,“你呢?” “我、我什么?” “你还喜欢我么?棠棠?”他凑得近了,阮甘棠才看到他鬓角已经生了白发渣子。那轮廓依然如山棱一般,像是刻在她心底里的… 阮甘棠别开脸过去,“不喜欢。”话刚完,她身子一轻,直被他抱回了屋。男人声音絮絮在她耳边:“天冷,海风吹多了会生病。” “所、所以呢?”抱着她的男人气息有些急,直将她往卧房里送了过去。 “所以得早点休息。” 床帷熟悉的香气传来,她被他压入了被窝里。脖颈上细细索索,他在亲她。她忙伸手去推,“你做什么呀?” “我不喜欢你!”她将话说得死死的,说了三遍。 男人却没停下,捏着她的手腕儿直压入床头。半抬起身子来,直望入她眼底。 “不喜欢?”他手开始不老实,试探着她的肌肤,直到触及蜜窝儿里,嘴角勾起来一抹笑,“不喜欢?” “我…”阮甘棠早羞涩难耐,此时百口莫辩,只好由得他乱来。霍乔松仿佛更是得了肯定,抱着她后背心儿起来,将她整个埋到自己胸前。 亲吻及她双唇,直撬开了唇齿,轻松搅入。他更是确定了些,不喜欢不过是她的说辞。她喜欢他,至少身体是的。衬衣领口早成了障碍,他一手爱抚着她,一手忙着解开自己的扣子。阮甘棠被挑逗得起来,便不知所谓伸手去帮他。 他身子滚烫,大手将她死死卷住,真丝原本就轻薄,滋啦一声响,被他捏了粉碎。一呼一吸之间,他摸摸索索,寻着床头灯按下了开关。没了灯光,更是肆无忌惮。 && 天方才蒙蒙亮,阮甘棠已经睡不着了。眨巴着眼睛望窗外的海平面,天色是一种浓重的青,蓝绿之间,同宝石一般。 一双大手卷着她小腹上,将她贴在身后的胸前,紧紧的。阮甘棠听得见他的呼吸,沉沉的。像是还在熟睡。她本意往床边挪一挪,好离他远点儿。刚一动作,便被人捞了回去。 男人喉咙里声音懒散:“别动…我再抱抱。” 阮甘棠直去扣了扣他手指,方才从那双大掌里挣脱出来。起身进去了洗手间。 她立在镜子前,努力想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喝了两口酒,可不至于醉了。怎么又让他得意了一回?不对…昨晚好像还发生了些别的… 霍乔松说,他喜欢她… 她重新拉开洗手间的门,眼前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没反应得急,又被他一把抱着卷进了被子。他身上光烫,气息起伏了半晌,方才回复平息。“八点还有会议,再陪陪我,棠棠。” “……”阮甘棠没动,由得他抱着,却也睡不着了。 半晌,听得他呼吸却也没有变得深沉,估摸着他不过是在眯着。她才开口道,“你为什么娶我呀,霍乔松?” 身后的呼吸忽的停了一瞬,恢复过来的时候,喉咙里似是又哽咽一下,不过一晃,说话出来的时候却是调侃着的味道。“你求我娶的。” “……”本棠棠顶天立地,才不会求你干这种事儿! ☆、天明(1) 狗男人说话气她。阮甘棠没好声好气, 正要挣脱开了,被他抱了回去。 “怎么?不想负责?”霍乔松低着眉眼扫在她脸上。 “求我娶的也是你,要离婚的也是你。” “我是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这么容易?” “……”怎么听起来自己像个渣女??阮甘棠觉得不太对劲。“什么叫,要离婚的也是我?”离婚协议书是阮家父子让她签的, 到底是胡诌了个理由, 为的就是不让她和霍乔松再有什么瓜葛。可说起来要离婚的的确是阮家, 却不是阮甘棠, 她只是乖乖听话。 霍乔松眉间却是紧锁着的, 声音里也有些颤抖:“他们说你忘记了以前的事, 包括我。我想过, 如果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你眼前, 好像也是不错的。至少不会让你出那么大的事。” 阮甘棠忽的有些不敢看他。“你是内疚吧, 霍乔松?内疚才一直不肯放过我。” 他喉结颤抖着, “嗯”了一声。 还“嗯”? 骗子,根本就是内疚, 不是喜欢。 “那我是怎么出车祸的?和你有关系?”这事情,阮家父子都不敢在阮甘棠面前提, 只说的很模糊, 新买的小跑车出了故障,差些撞上了大货车,被逼道儿撞去了围栏… 霍乔松没答话,直将她后背又一把捂进自己怀里。声音已经颤抖得不行:“不提可以么?” “……”阮甘棠从未见过这样的霍乔松,脆弱得像一张薄纸,随手就能揉碎。“也、也行叭…” && 两人刚起了床,王杨便将昨天被阮甘棠扔出去的一干物件儿又搬了回来。接下来的几天,阮甘棠画稿、霍乔松远程办公,各忙各的, 顶多一起吃顿饭。 只是阮甘棠起了防备心,睡觉前把门锁好。她还什么都不是呢,总不能老便宜了他。 国庆假期一过,陆琪的秀场就在一周后。阮甘棠紧张起来,和陆琪对过了设计稿件,又忙着准备要用到的物料。岛上岛下来来回回跑了好些回,王杨却是一旁帮着忙。 秀场前一天,因为海岛被阮甘棠包下来了,酒店早早就清场其他客人。霍乔松的房间也被退了,他本人却赖着没走。王杨跟酒店前台,美其名曰:这位是阮小姐的男朋友,就住在阮小姐房间里。 这话阮甘棠当时没听到,还是后来酒店前台说给她听。是她男朋友,她怎么不知道?霍乔松也没开过口,说一句可有可无的喜欢,就能做人男朋友了?这也太轻松了! 回来房间,霍乔松却只当无事发生。阮甘棠和他置气,人也毫无察觉。问着她要不要去出海,小艇海钓。 阮甘棠选了不去。霍乔松自己出去了。 阮甘棠自己又去了趟明天的秀场,物料都已经准备好在一旁,只是客人们刚刚才清理完,明天才能开始布置。陆琪也来了,阮甘棠拉着她的大“甲方”,在现场再梳理了一遍设计方案,然后才回来房间。 明天一早客人们都来了,还该有得忙。两人打算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霍乔松很晚才回来,看阮甘棠不在客厅,去敲了敲她的房门。里头声音传来,“我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 霍乔松暗自叹气,还是开了口,“要不要看,夜光鱼?” 头已经闷进被子里的阮甘棠:“???” 霍乔松等了几秒,门一把被人拉开,女人睡眼惺忪,不大耐烦。他松了口气,背在身后的手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瓶子里五条小鱼正在游来游去。 “……”就这? 阮甘棠正要重新关门,被霍乔松一把拦住了门板。手腕儿被他扣着,拉来了阳台上。“什么呀?小海鱼么,又不是没见过。我明天一早还要忙陆琪的秀场,你能不能别闹?” 阮甘棠碎碎念着,身后客厅的灯却被人关了。男人拿着瓶子绕回来她面前。瓶子里五条小鱼,发着蓝色的光,淡淡的,优哉游哉在水里游着。 阮甘棠不觉笑了笑,捧着小瓶子过来,放到眼前仔细瞧着,“真的…有点点可爱诶。” 不觉之间,腰身却被他拥着,“喜欢么?” “喜欢。”阮甘棠答得直白。 霍乔松直望着眼前的人儿,惊喜的时候,长睫毛在脸颊上一扫一扫,脸蛋儿红润,嘴角翘起,几分顽皮模样。“棠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阮甘棠收敛的笑容,夜光小鱼顿时都不香了。 “我、还没准备好。暂时也,不想谈恋爱。”她的画还没追回来,记忆也一半空白。以前发生过什么她还不知道,万一姓霍的是个大渣男呢? 霍乔松眉心微微一蹙,瞬间又散开。“我等你…” && 清晨的海岛十分繁忙,秀场时间定在傍晚,跟着阮甘棠的设计方案,要借着傍晚的夕阳。落日时间,就那么半个小时,也就在这半小时之间,天色变化百般,最是难得。 陆琪忙着模特儿和设计作品,还有招呼客人。将场地这边的主张,全权交给了阮甘棠打理。阮甘棠自然不能让好闺蜜失望的。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才将所有景致都打造完毕。陆琪便张罗着模特们来彩排。 设计的主题是山海经。陆琪这些年一直跟导师做中国传统服侍改良,将古文化元素融入现代时尚理念,用一本古老典籍作为设计主题再适合不过。 这点,陆琪和Arthur也沟通过,Arthur很是满意。 现场T台支起来的是纯木板结构,弯弯曲曲铺在白色沙滩上,形成一条别致的走道。走道两旁,布置假山。海是真的海,山却都是阮甘棠随手那么一画的山。极简古韵,配合灯光。届时黄昏,能透过这些小山景致,远观日落。 第一轮彩排结束,陆琪直找来化妆间里。阮甘棠中午没吃饭,正端着王杨送来的热粥补充体能。 “棠棠,效果太美了。Arthur都一直说好。” 阮甘棠听着松了口气,“承蒙陆大小姐厚爱了!” 陆琪又见她还是一身T恤和背带裤,“你快吃完,换礼服吧。客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一会儿我们该去应酬。” “好。”阮甘棠吃完粥,便直回了酒店房间。 礼服是陆琪帮她准备的,浓重的国风色彩,设计感和曲线却取材现代,量身打造,抹胸的改良襦裙,透明半袖小襟。换好衣服,阮甘棠才出来客厅。 奇怪的是,今天霍乔松不在房间,不知道去了哪儿。他电脑屏幕还亮着,是上一个会议结束的画面。桌面上一沓文件。阮甘棠一眼扫到最上面那一份,霍齐两个字十分打眼。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想,拨开上面附着的A4稿纸,直见到底下文件名字。霍齐氏联名基金会启动草案。 霍乔松和齐家做基金会了? 阮甘棠嘟了嘟嘴,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生意往来,打点关系似乎也有些必要。文件下面一张褪色的旧照片露了出来,阮甘棠撩开文件,才看到那张完整的照片。 虽然泛了黄,可依然保存得很好。是两个年轻人的合照。霍乔松年轻的时候,阳光又鲜肉,怎么活成了现在这幅鬼样? 那女孩儿立在他旁边笑得灿烂,虽然隔了很多年岁,可阮甘棠也能认得出来,是齐瑜? 她心里忽的咯噔了一下,霍乔松和齐瑜,真的,有过什么?现在,还要一起设立基金会? 就这? 狗男人还想让她回他身边,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看不下去… 手机响了起来,陆琪催着她下楼。已经快到测算好的日落时间了,秀场就要开始。 刚进了电梯,阮甘棠却开始头疼。眼前总是晃过刚刚那张照片的画面,是要想起来什么了么? 可陆琪的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好闺蜜的首秀,她一定不能缺席的。 海滩上,宾客们都已经到齐,举着香槟、红酒,客道寒暄。后台也是阮甘棠一早设计好的玻璃棚。在T台后方,拉着白色窗帘,独独立在沙滩中央,外观美感十足,内里全照着陆琪和Arthur想要的实用设计来。 夜幕将临,阮甘棠去了后台找陆琪。 陆琪忙得不可开交,直将她又支了回去。“棠棠,我给你留了位置,你去坐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了。” 阮甘棠顺着她的意思,走出来后台,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头很疼。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一时间是她布置好的“山海”,一时间又好像回到了病房里,耳边响起心跳监控滴滴答答的声音,冰冷又可怕… 她恍恍惚惚,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是霍乔松,她按掉了,此时她不想跟他有什么联系… 音乐声响起,颜家涵早答应了来做开场表演,今天也应景选了一首偏国风的曲子。秀场要开始了…阮甘棠的记忆却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原来,真是她求他娶自己的。 她喜欢了这个人五年,阮父却说,家中有门娃娃亲,反正也到了年岁,干脆结婚就好。那门娃娃亲便是远在南方的陈复兴。 到底她是不愿意的。找了各种机会明示、暗示,陆琪和张雅尔都帮着她,阮明瑞也助力不少。阮甘棠没想到的是,霍乔松答应了,条件是,霍氏注资阮家矿业,且阮家矿业要一起入股京西基建项目。 对霍乔松来说,婚姻也不过是换利的工具而已,并无更多感情… 头越来越疼了,阮甘棠有些想离场。她担心自己晕倒在这里,毁了陆琪的首秀。 走秀已经开始,阮甘棠却无暇观赏,她扶着椅背起来,踉踉跄跄正往外走。脚下不稳,手臂却一把被人扶住了,抬起头来,是烟熏着眉眼的霍乔松…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烟熏妆,不是刚刚表演的颜家涵么?是不是头太疼了她出现了幻觉?霍乔松不可能这样出现的… 耳边音乐声轻巧古典,却忽的响起来女人们的声音。 “这些款式,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对呀,好像是去年在意大利,Joice那个小众牌子的款式。” “一模一样的!” “现在的设计师也太不行了,自己做不出来,就抄袭?” …… 阮甘棠直觉得不太对,那群说话的太太小姐里,她一眼便将唐楚昕认了出来。她又扫见,齐瑜坐在很后排的位置,正看着她冷冷发笑。 人群听得那些人的说话,纷纷议论起来。听不懂中文的媒体,也忙按着翻译器,或问着旁边的人。 阮甘棠手里的拳头捏紧了,放不下来。陆琪的首秀,一定一定一定,不能被她们这样破坏了。陆琪怎么可能抄袭,她不需要。 齐瑜就是这样的人!被抢了画展场地,就想方设法害人。她得不到的,别人别想好。窃贼、匪类。霍乔松和她们齐家一丘之貉,所以他也是。 阮甘棠顾不得扶着她的是谁了,直甩开了手。寻着秀场后排高位走了过去。 青色衣帷,缓缓在海风中飘着。她挺身而立,手里拳头紧握走到齐瑜面前,俯视着她。 “怎么了?阮小姐?”齐瑜若无其事,抬眼望着她,一脸无辜似的。 阮甘棠没多说话,“啪”地一声,一个耳光便甩在她脸上。 四周咔嚓声不绝,是记者们在拍照。怎么秀场还有撕逼大戏? 看齐瑜那一脸惊诧,阮甘棠终于觉得满意了。 闪光灯下,她忽的觉得舒心的很,暗自长长舒了口气,头疼也忽的消失了。 耳旁唐楚昕的声音响了起来。“阮甘棠你怎么打人啊?” 随之是齐瑜嘤嘤的哭声,弱弱道,“乔松哥,她…” 四周太太小姐们也议论起来,“阮家小姐可是厉害了。” “怎么敢打齐家的人?” “以后京城里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男人将他一把拉到身后,护着的。“怎么样了?” 阮甘棠对他笑了笑,眼前忽的一片光亮,什么景象也看不到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之后,她只觉得身体轻飘了起来,像是漂浮在一朵虚无的棉花上… 耳旁仅剩下男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颜家涵,不,根本没有什么颜家涵。 她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 黄昏时分,海风泛着咸腥,从远方飘来。她坐在泳池边上,赤着双脚在池水里晃荡。身后暖黄色的玻璃展厅,像是潘多拉宝盒,萦绕着神秘的光晕,记忆的脉络,丝丝缕缕,缓缓从盒子里抽离了出来… 阮甘棠第一次见到霍乔松,是在大学演唱会上。 她一早听说隔壁景大校草的名号,唱摇滚的时候,烟熏妆,A到爆表。阮甘棠特地挤了前排,不失所望,是她喜欢的款儿。 趁着演唱会没结束,她溜去后台,人还在台上唱歌,后面空空荡荡的,她找了一盒吉他拨片,拿走了。临走前,桌上贴着自己的手机号码。 不出所料,演唱会后,有人打了过来。 陆琪在旁边偷听,阮甘棠接起来电话。果真是他本人没错了。声音沉着,嘶哑得恰恰好好,真好听。 “你拿了我的拨片?” 阮甘棠很是无辜的回了过去,“我也是捡到的…” “……”对方沉默了一阵。“还我。” “那…你不该请帮你捡到拨片的人,吃顿饭吗?”阮甘棠笑着,陆琪一旁竖起了大拇指:棠棠牛皮! 电话那头声音依然沉静:“想吃什么?” 阮甘棠:“景大外Louis法餐。我定位置,明天晚上!” “行。” 第二天晚上,霍乔松来了。却不是一个人来,带着整个乐队来吃饭。 阮甘棠期待着的烛光晚餐到底落了空,却也不影响她追星。和乐队打成一片,借着酒醉,让霍乔松送她回家。 她没醉,睁只眼闭只眼,等着霍乔松抱抱。 霍乔松没拉下脸来,车开到阮家门口,喊了阮明瑞出来。阮甘棠还是那时候才知道,他们老早认识。后来严刑拷问,才知道,霍家和阮家生意上有些往来,以往两家长辈应酬吃饭,总要带着儿子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认识的。 这可就更好办。 那应酬的时候,也带着她呗。阮甘棠花着钱,贿赂着阮明瑞,“带带我嘛,我追星!” 阮明瑞宠着她的,哪儿能说个不字。 一来二去,酒宴上两人知底知细。 阮甘棠琢磨了出来,人家是京城名门家的太子爷。不搞乐队就要回去接手亿万家产。霍乔松大约也琢磨了出来,暴发户家的顽劣妹子,考艺术的,不务正业干啥都行… 阮甘棠表示,怎么就不务正业了?画画和追星,哪个不是正业? 这一追,便是整整三年。阮甘棠考上美院,霍乔松剑桥留学。得知他们乐队要去巴黎参加音乐节。阮甘棠努力勤奋了一把,换来去巴黎交换的机会。 赶着音乐节的时间,她正好在那儿读书。 夜里去酒吧听他们表演,借着给他们点酒的机会。霍乔松终于松了口,表演完,带着她玩儿吉他,一起唱了一手民谣小调。 冰山大概是要化了?霍乔松还约了她一起骑行巴黎,采风。顺利的话,阮甘棠追了三年的人就该要到手了。她早早做好了准备,等音乐节结束,庆功宴后她要跟他一起走,他如果不说话,那她就先表白。 反正也追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差一句“我喜欢你”。棠棠无所畏惧。 可音乐节当天,她应邀参加环球艺术颁奖礼。才发现自己那副稻草人,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了齐瑜名下获奖。她越想越离奇,画一直是在她巴黎导师的画室里。怎么会来了展会,还被齐瑜冒名评了奖项? 那天她还是去了音乐节,她失魂落魄,却是霍乔松最得意的时候。他们拿到顶级音乐制作人的许可,帮他们打造专辑… 她喝了些酒,欢笑声中,独自离席… 从庆功宴出来,她没回学校。打电话给了巴黎导师,信号是无人接听。 不知不觉,身后跟了一个黑影,巴黎不乏犯罪。她没想着打电话找谁,阮明瑞教的跆拳道防身术够用,三两下便命中那黑影要害,将人打跑。 她又独自去了游乐场,坐过山车,吃雪糕,化装舞会□□,一样没落下。夜里三点,自己开了间酒店,睡到第二天下午五点。只有她自己。 霍乔松来了电话,是喜讯。他们签约了。 阮甘棠笑了笑,表示恭喜。便再没在巴黎见过他。 回到学校,阮甘棠才被告知,导师已经举家移民,联系不上了。 三年后,霍乔松即将研究生毕业。阮甘棠也被谈及婚嫁。那个陈复兴,她见过。油滑小哥,哪儿有她追了三年的松松好? 不想嫁给陈复兴,那就给自己另外找条出路。她去了他的毕业典礼,弹着那首在巴黎酒吧里,他教过她的民谣小调。本是想讨好讨好的,谁知,他只冷冷一句,“很难听。” 很难听么?阮甘棠当时生气,却是婚后才知道,不是她唱得难听,而是霍乔松不喜欢音乐了。自从毕业之后,他便解散了乐队,回来帝都,一心打理霍家产业。自此,跟摇滚和音乐彻底告别。 她也有问过为什么,他只说,“不喜欢了。” “不喜欢?那就不喜欢了。”她对他笑了笑,拉起来他的手。她能做的,不过是陪在他身边罢了。 他应酬多,胃不好,她学养生、学厨艺。每天早起熬热粥,晚上煲骨汤。 他工作忙,厌食症被送进医院,她就换着法子哄他吃饭。甜的、辣的都挑,那就盐焗、醋溜、黄焖,总之,暖胃又暖心。 次年霍启炎将大权交到他手上,新上任,公司里元老多少有些异样的眼光,不服的不服,造谣的造谣。外头齐家掀风作浪,想乘虚而入。 重要决议会上,他当着长辈们的面儿,直一把刀锋刺进手背肉里,看得她心都碎了。出入医院,贴着身的照料。她忙里忙外的都是为了他的身体,偏生他就是不好好爱护。 那手背上留了疤,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将这些故事都画进了漫画里。焰焰做了那么多,就连读者都在催着艾斯动心。可她的王子,真的是一座冰山,好像怎么也融化不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霍乔松并不在意她。 她又去了巴黎旅行,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了巴黎大画廊主洛克先生。 洛克先生很客气,邀请她看了整整两周的画展。也答应阮甘棠去她画廊看看她的作品。如果洛克先生满意,能带着她的作品签约去巴黎展出。 ☆、天明(2) 晚上, 她回来霍乔松的别墅。谁知,门锁都已经换掉了。发信息给霍乔松后,整整三个小时,他才回来。倒也是, 他回信息从来不及时, 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 阮甘棠淋了些小雨, 忽的想起那年巴黎的音乐节。她也是这样, 一个人走过来的。微博里私信在催她更新艾斯王子, 她在心里冷笑, 从来就没有什么王子, 只有她自己。 她有些拿定了主意, 从今往后, 她一个人过, 了无牵挂,然后再办自己的小画展。 霍乔松回来的时候, 她已经在门边睡着了。男人膝盖靠了靠她的手臂,“回房睡。” 她头有些晕, 抬头看到他的影子也是模糊的, 她也并不想看清楚。他身上淡淡酒气,该是刚应酬回来。她直绕开他,提着箱子上了楼。 早春的雨寒,第二天起来,她头重脚轻,是真的病了。额头滚烫。可洛克先生下午两点的飞机,她约的人家上午去画廊。只好顶着高烧出门。 她担心自己开不了车,原本想叫出租车,却被霍乔松拉上了迈巴赫。 “去哪儿?先送你。” 阮甘棠淡淡回着:“回画廊。” 她去巴黎两周, 又奔波在市里画展,没落家。整整一个月没见霍乔松了。家里门锁换了,都没让她知道,霍乔松怕是也不大想见她。 她侧脸朝着窗外的方向,浑浑噩噩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正打吊针。 霍乔松早不在了,王杨陪着旁边的…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她失约了。 王杨解释着,“太太,刚刚您在车上发烧,霍总把您送来医院才走的。他还有个紧急会议,让我在这儿照顾着。” “您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头疼?” 阮甘棠顾不得王杨,捉起来手机,忙给洛克去了个电话,果不其然,洛克先生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张雅尔请假了,让人家生生在画廊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阮甘棠赔礼道歉不止,洛克先生也只是安慰,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下次还有机会合作的。 阮甘棠下午才回到画廊,里面空空荡荡,挂着满墙的大画,无人问津已久,似是早该习惯。她一张张逛了过去,在那张背影面前停了下来。 她打定了主意,她要结束和霍乔松这段不对等的关系:离婚。 && 在画廊一住下来,便又是两个星期。期间她让保姆王妈给她送了两趟衣服。她自己却不着家,就当是离婚前冷静期。霍乔松找过来的时候,正是黄昏。 阮甘棠给他倒了杯酒。 “我们离婚吧。” 他脸上有一瞬的诧异,很快被压抑了过去。没说什么,该是默认了,起身的时候,却碰倒了阮甘棠刚给他到来的红酒。杯子碎了一地。他满不在乎,往门外走了出去,“律师会找阮明瑞商量离婚协议。” “……”结婚也是协议,离婚也是协议。她跟了两年的人,不过是两份协议罢了。她起身蹲下身去收拾玻璃碎片,眼泪不自觉往下掉,像是自来水管坏了似的。她实在看不清,只好将自己塞在吧台底下,翻着手机出来,一张张霍乔松的照片,删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眼里星星点点,有什么东西也在抖动着。他凑来她面前,附着在她唇齿之上,直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往楼上去。 沙发里、阁楼上,霍乔松从未有过地烫着她。她身上敏感,第二天醒来,皮肤上的红印还退不了。他躺在她床侧,将她紧紧卷着,“别走,棠棠。再陪我一会儿。” 她早前下定的决心,有那么一瞬的动摇。她下楼叫了早餐外卖,不知怎的,又全都就着他的口味来。她恨自己不争气。 霍乔松下楼吃饭,她再提醒了一次自己,也提醒他:“婚还得离。”她不要再在这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世界那么大,好男人那么多,不该出去看看? 霍乔松没说什么,只低头喝着咖啡,吃着热粥。迈巴赫在门口等着接他去公司,到点人就走了。 后来的整个月,阮甘棠忙着给陆琪策划首秀,霍乔松偶尔花时间陪她。跟她一起吃饭、带她去海钓看小蓝鱼、邀请她做舞伴儿出席宴会… 霍乔松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变了。 陆琪的首秀很顺利,秀场之后却出了点事儿。媒体报道不是很正面,因得有人在后买了营销号,诋毁她的作品抄袭。阮甘棠替陆琪不平,才让阮明瑞找人查到,营销号是唐楚昕买的。 两人大学的时候同学了几年,陆琪拜入Arthur门下,让同学们羡慕。而唐楚昕只能回国抱齐大小姐的大腿。四周围名媛圈内宣扬,海龟设计师,在香奈儿家还做过设计师。陆琪和阮甘棠却都知道,哪儿是什么香奈儿设计师,毕业设计实习罢了,连转正都没轮上。 有了积怨,后来在齐瑜生日会上,阮甘棠才做了些出格的事。 是厉太太带她和陆琪去生日会的。陆琪帮厉太太设计了私人礼服。早知道齐大小姐要在生日会上做拍卖会,阮甘棠被叫着,帮厉太太看看,有没有可以出手的画作。 齐家出手阔绰,生日会设在城郊的古堡。 霍乔松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她,让王杨将人带来休息室。竟是嘘寒问暖了几句。 “怎么穿的这么少?” 阮甘棠:“为了好看。” “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阮甘棠:“正找律师离婚呢。不回了。” 听他闷声叹气:“不离行不行。” 阮甘棠:“不行。” 外头有人来敲门,王杨说齐玉山来了,让霍乔松出去见见。霍乔松看了看她,直撩开她额前碎发,亲吻了一口,“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休息室在古堡三楼,远眺能望见不远处的高尔夫球场和小森林。阮甘棠休息了一会儿,闷着了,想出去逛逛。临走前,却扫见他桌上的文件。 这便是那份和齐家一起创办基金会的草案。 草案下那张照片,是少年的他和齐瑜… 阮甘棠脑子一下哄响。她忽的有些明白,霍乔松那些冷淡,并非事出无因,他也曾对人笑、温暖待人,只是不是对她。 她接了厉太太的电话,说是展会已经开始。踉踉跄跄从休息室里出来,方才发现那副《背影》正挂在齐瑜的画展里售卖,署名,是杜焰。 她这才想起,前阵子她心灰意冷,让张雅尔张罗出手那副《背影》,不因为别的,只因上头画着的人,便是霍乔松。如今要离婚了,她没有理由再留着。 可她没想到,张雅尔将画卖给了齐瑜。这些年齐瑜顶着稻草人的奖项,全程用杜焰的身份,开画廊、混圈子。如今,又故技重施。 阮甘棠忍不下这口气,拍卖开始,便要将《背影》买回来。谁知霍乔松和她竞价,还生生用她手头现金上限,将她压了下去。 拍卖会结束,齐瑜上台感言。 “今天的拍卖所得将全部捐入霍家和齐家的联名慈善基金,谢谢乔松哥…” 阮甘棠这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四周都起来了小议。 “齐瑜和霍乔松联名办慈善基金?这可不是公开秀恩爱么?” “霍太太还在吧?没离婚?” “这该也快了。” … 有人看到旁边的阮甘棠,顿时收了声响。 阮甘棠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想起身走了。出了门,【工仲呺:nmbooks】路过餐区却正撞上齐瑜。 “棠棠,原来你来了呀?我还以为,乔松哥没带你呢。” 阮甘棠白了她一眼,想绕道过去。她很清楚自己的情绪,就在口上,她有些担心自己失控。 “听说你们要离婚了?”齐瑜在她背后笑着,似是还有咬了一口甜品的声音。“也是,京圈儿也不是谁想混就能混进来的。乔松哥该是不喜欢你嘴里的花椒味儿吧?” 阮甘棠停了下来,转身回来,“啪”地一声掌在她脸上。 齐瑜一脸诧异,“你怎么打人呢?” 话没完,阮甘棠扬起另一只手来,却被人一把拉住了,霍乔松声音低沉在她耳边,“跟我回家。” “回什么家?”阮甘棠正好回头过来,“你谁呀?” 她说完,拧开他的手,直转身出去了。身后还有齐瑜嘤嘤撒娇,太太小姐们的议论声。阮甘棠不打算管了。 离了婚,京城她也不呆了。去哪儿不是画画。天地广阔。 她是开车来的。上个月霍乔松为了讨好她,送给她的小跑。敞篷开着过来,便敞篷开着回去。途经山路小道儿,她哭得泪眼模糊,看不清楚前路,刚想减速靠边让自己冷静一下。 迎面灯光耀眼,朝她碾压了过来… 世界安静了,眼前一片橘色的光。潘多拉的宝盒抽干了最后一丝记忆。 阮甘棠在那片光里,好像看到了霍乔松的脸,一开始慌乱着,后来渐渐长了胡渣,憔悴又模糊… && 滴答、滴答、滴答… 监测仪器的声音就在耳旁,窗外的光线微微亮,应该正是黎明。阮甘棠缓缓睁开眼来。阳光丝丝缕缕洒进来窗户,洒在她半张脸上。 感觉真实又温暖。 梦境终于结束了。她动了动手指,手指似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温热的,还有些细汗… 她这才看清楚四周,一旁立着吊瓶,旁边还有心肺监控仪器,是医院病房。 床前扒着个人影,黑色衬衣,睡熟了… 她再动了动手指,那个人影也跟着动了动,嘴里呢喃着,缓缓抬起眼来… ☆、天明(3) 阮甘棠对上男人的视线, 呼吸也跟着浮了上来。她约莫着自己该是睡了很久… 眼前霍乔松脸上神情惊讶,一把扶着床边凑了过来,直捂着她肩头,“棠棠?” “你醒了?” 他脸上飘过一丝惊喜, 忙按响了护士铃。 阮甘棠这才更看清楚了些, 他胡渣满面, 眼里都是红血丝, 面庞瘦了一圈, 憔悴得很。嘴角, 好像还有些淤青。 她懒得看了。闭了眼, 等着医生来检查。 霍乔松没说什么, 只护在一旁, 拉了拉她的手, 被她挣开了。 医生来做了一次全面检查,“醒来就好, 其他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肋骨骨裂, 慢慢修养。” 医生刚出了门, 阮家父子被通知到,赶了过来。看到霍乔松也在,阮明瑞差些没动手,却顾着妹妹虚弱,忍下来了。直喊着秘书将人赶出去。 霍乔松没说什么,目光在阮甘连身上流连了两下,自觉往外去了。 阮明瑞絮絮叨叨,“算什么东西?还敢来。没打够。” 阮甘棠些许恍然,阮明瑞真的打过人了?刚刚霍乔松嘴角也是有伤的。 阮修远劝着女儿好好养病, 别的都不用想了。想吃什么?让家里保姆做了送过来。 阮甘棠喉咙里嘶哑,胃口并不好,却道:“爸爸,想吃参鸡汤。有没有?”她要快点好起来,振作起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没有谁就不行的道理。她得让那些想看她不好的人看见:她很好。 “参鸡汤,有!有!”阮修远听得女儿有胃口,面上笑容欣慰。“我屋里藏着老参,我这就打电话让张妈做。中午送来啊!” “嗯。谢谢爸爸。让你们担心了。” …… 一连着好几天,阮甘棠养得精神了些。 她昏迷的时间并没有梦里的那么长,只有短短两周。伤也并没有那个梦里那么严重,轿跑的防冲撞系统起了作用,她只是胸前肋骨骨裂。 只是因为头部重创昏迷。差些就成了植物人。 家里保姆天天来送饭,阮明瑞和阮修远早晚探视,没给霍乔松什么机会进来病房。 倒是陆琪来了好几回,嘱咐她好好休息一定要快点儿好。厉太太也来看了她,带着圈儿里的消息。 “原本齐家那边看女儿受了委屈,是不肯松口的。可你也出了车祸,这事情,便当是过去了。齐老太爷那边也训斥了齐瑜,闭门思过了整整一周。棠棠,宽心些,她和乔松再有什么,你还是霍太太。” 阮甘棠定定地,“我很快就不是了。” 阮修远也早对霍乔松撂下了话,等棠棠醒来,离婚的事情,她自己主张。 厉太太便也没再说什么。 && 在医院里又修养了两周,阮甘棠终于能出院。阮明瑞约好了时间来接她,却是王杨一大清早先出现在了病房。 “太太,霍总让我来,问问,要不要接您回家?” “……我不会回霍家了。”阮甘棠拿过一早准备在床头柜上的文件,递过去王杨面前,“我律师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你帮我给他看看吧。有什么不妥的,让律师们对接。” “……”王杨接过来的时候,手有些发颤。又劝着。 “太太,您昏睡这段时间,霍总连着没怎么睡觉。鬓角都白了好些。小阮总不给他进来,为了来看你,挨了好些拳头。闷着挨的。霍总他其实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是有您的。” 阮甘棠答得冷淡的:“我不觉得。” “怎么会不觉得呢?”王杨说着,公文包里翻出来一份文件,递给阮甘棠。“您那部漫画,他看过了。已经让我在筹备影视了。您,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阮甘棠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恍惚着。《艾斯王子》影视化投资启动草案。有那么一瞬,她喉咙里哽咽了一下,不过三秒,便又恢复了理智。提起来自己的行李,往病房外走了出去。 “那本漫画的版权我已经打算卖了,如果你们想接手,可以找我助理谈。”步子走到门口,她才回头过来看着王杨。 “另外,你告诉霍乔松。” “根本没有什么王子。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她直转身出了门去。 王杨有些为难,直走来门边,将那份离婚协议交到霍乔松手上。“霍总…您都听到了?” && 阮明瑞在楼下接到了妹妹,阮甘棠一早说起,要先回去画廊看看。阮明瑞便由得她,开车送了她过去。 画廊早早开了门。陆琪早打点好了,让阮甘棠一进门先跨个火盆。 “陆琪你什么时候变得迷信了?”阮甘棠念着她。却看陆琪一脸小坚持,“迷信什么迷信。反正,以后都要顺顺利利的。可不能再出这种事儿了。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你还要画画呢,还好没伤到手!” 阮明瑞扶着她进来画廊,阮甘棠竟有些恍如隔世。 那副背影的位置空空荡荡,之前被张雅尔廉价贱卖的。随之张雅尔辞职便不知踪迹了。 刚在自己店里坐了下来,陆琪给她倒了杯牛奶,又给阮明瑞准备了一杯黑咖啡。外头有人摇了摇铃。陆琪忙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将客人领了进来。 女孩儿一身黑色连衣裙,简洁精致,走来店里,将手中带来的鲜花送到阮甘棠面前,“你醒了就好,金老让我来看看你。” “外公…”阮甘棠发现说漏了嘴,忙改了口,“金老、他有心了。”金家是霍乔松亲生母亲的母家,阮甘棠也曾有幸,受过老爷子的知遇之恩。即便撇开霍乔松这层关系,金老也是阮甘棠的长辈,没什么好拒绝的。 林悦晴在桌旁坐了下来,阮明瑞便去了小院里打电话了。陆琪也忙着给客人做咖啡。 林悦晴却从身边小包里,翻出来一沓文件,“棠棠,你早前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林悦晴是圈子都知道艺术品经理人,打听起来齐瑜的腌臜事,便也得心应手。当初在巴黎那桩事儿,霍乔松不知道,可是阮甘棠跟金老说过一二。这些年便让林悦晴一直留意着。这下终是有了些线索。 文件里是一个个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跟着画作名称,以及录入价格…阮甘棠在清单里,扫见了自己那副《背影》。 “这…是齐瑜画廊里收的作品清单?”阮甘棠抬眼问着对面林悦晴。 “是挂在杜焰名下,买来的作品清单。”林悦晴点了点头。“齐瑜这些年没少干这种事儿。顶着杜焰的名气,后头的作品根本不是她的。我查过几个原画作者,都是些缺钱的艺术学生。棠棠,如果你想追回你那副画,我和金老都可以替你作证。” 阮甘棠低下眉眼来,“悦晴,能不能请你帮我作证?” “金老那边,我暂时不想麻烦了。” “因为霍乔松么?”林悦晴猜到一些大概,齐瑜生日晚宴上挨巴掌和阮甘棠出车祸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便也能体会阮甘棠的心情。 “嗯。我和他,正在办理离婚。所以也暂时不想惊动金老了。” 林悦晴笑着伸手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背。“我知道了。你放心,那就我来帮你作证。” && 一周后。 夜幕落下,帝都的风有些冷。 S大酒店的会客厅里正繁忙着。四年一度国际艺术展即将拉下帷幕。晚宴过后,颁奖典礼正要举行。齐大小姐一身H家高定,立在酒店门口的风里。似是正等着什么人。 一旁唐楚昕也穿得短浅,只好搓自己着手劝着齐瑜,“瑜瑜,要不还是进里头等吧。外头风这么大,吹久了得着凉了。你一会儿还得上台领奖呢?” 齐瑜望着外头的方向,没动。“我就在这儿等。乔松哥答应了我来参加我的颁奖。” 唐楚昕没办法,只好陪着齐瑜继续等着。“上回生日会以后,瑜瑜你见过他吗?” “阮甘棠出了那件事儿,他会不会记恨你?” 齐瑜这才扫了一眼唐楚昕,“乔松哥跟本不喜欢那个暴发户。他真要记恨我,也不会答应来我的颁奖了。” 她很是自信,勾起嘴角,继续望着车流的方向。 没等来霍乔松的座驾,却等来了阮明瑞的因菲尼迪。听到妹妹要来这儿,阮明瑞亲自做的司机。刚停好车,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齐瑜。“这丫的还敢杵着这儿?”刚要下车教训人,被后座的阮甘棠拉了一把。 “阮明瑞,齐瑜交给我。你先回吧。陆琪和悦晴陪着我就好。” 阮明瑞没再说话,让妹妹下了车。开车走了。 齐瑜白了一眼阮甘棠,没打算理人。唐楚昕一旁阴阳怪气,“打了人还敢出来?” 陆琪护着阮甘棠在身后,“唐楚昕,你也敢出来,棠棠为什么不敢出来?” “律师函收到了么?等着法院传票吧。” 那几个营销号,阮甘棠让阮明瑞帮忙找人查了,对方对买卖舆论过程供认不讳,陆琪以损坏名誉权起诉了唐楚昕,要求一千万人民币名誉损失赔偿和舆论公开道歉。 唐楚昕这阵子日子过得不好,家里老唐总脸色不好看不说,设计师圈子里这事情也都知道了一二,但凡去到哪个秀场,都没人敢和她走近了。齐瑜的招牌如今也不大管用。 陆琪这位原告一出现,她那气焰便矮了三分,不敢再多说话了。 阮甘棠直拉着陆琪,“走吧,我们先入场。” 陆琪道好,带着林悦晴要进去。 迈巴赫停在大堂门口,霍乔松一身西装笔挺,从车上下来,手捂着中扣的位置,一眼便扫见了阮甘棠背影。他想开口,却觉得乏力。眼前齐瑜直冲了过来,“乔松哥,我就知道你会来。走吧,我给你留了VIP坐席的位置。” 阮甘棠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一顿。微微侧脸不过三秒,便拉着陆琪和林悦晴再往会场里去了。 && 这样的颁奖典礼阮甘棠来过好些回,倒也不觉得新奇了。这些年她虽然结婚陪在霍乔松身边,可每年总有几周会往欧洲飞,看看各地艺术展,好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 这次颁奖礼首次来中国,是国内外的艺术界盛会。前排VIP坐席里,都是泰斗级的大神。换做以前,阮甘棠还会好好去“瞻仰”一番的,今天却没什么心情。 她在巴黎时候那位导师梅洛先生,也曾是他们其中一员。却干着私卖学生作品这样沽名钓誉的腌臜事。 旁边齐瑜领着霍乔松路过,男人路过这里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少许。随之,跟着齐瑜去了前排的VIP坐席。 陆琪一旁冷嗤了声,“狗男女。” 林悦晴因得和金老那层关系,没方便评价。暗自拍了拍阮甘棠的手背。 阮甘棠抿了抿嘴,表示她没事,又端起一旁的小茶杯,抿了口热茶。 颁奖典礼议程过半,前面上去的都是前辈,杜焰年纪上小,自然排在后头。 没过多久,主持人终于宣布最佳新人画家奖项,再请出来颁奖嘉宾。阮甘棠看到台上的老人,心里还是不觉咯噔了一下。是金老太爷,霍乔松的外公。 她难免有些失意。金老太爷对她来说,是很可以尊敬的前辈,齐瑜她真的配么? 不管怎样,她还是下定了决心。那奖杯刚被司仪请上舞台的时候,林悦晴悄声在她耳边道,“棠棠,我去了。” 阮甘棠淡淡回话,“嗯。” 等林悦晴往台上走了过去,她方才也起身,跟到了台下。 齐瑜今天一身白色礼服,特地为颁奖礼定制的,正等着从金老手里接过奖杯。林悦晴的声音悦耳,人也直从后台走了出来。 “我想,这奖项不该由画家杜焰来领。”她手里一沓文件,身后还跟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儿。 主持人江蜜原本还想救场,可看到上来的人是林悦晴,她认识。金老的大秘书。又看了看一旁金老的脸色,似是对她点了点头,便明白这也是金老的意思,随即从林悦晴手里接过来那沓文件。才发现是画作名字和原作者联系方式…… 好些画作名字她都觉得眼熟,包括今天齐瑜用来领奖的那副《花海》… 江蜜还有些没想明白,又见林悦晴将那带来的女孩儿往前推了推。“杜焰小姐获奖这幅画,原作者就在这里。” “有人用别人的画作,冒名领奖,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根本没有杜焰这个画家,你们这些年看到杜焰的画作,都在主持人手上。全是从艺术生那里买来的作品,她自己冠了杜焰的名字。这将成为国际艺术展历史上一大丑闻。” 齐瑜直往后退了退,脸色煞地白了,台下吩吩咋咋。那些目光如火炬一般,炙烤得她难受。好像有人在问她。 “这是真的?” “卧槽,说两句啊?解释啊!” “杜焰的画我挺喜欢的。怎么会是冒名呢?” 齐瑜眼里闪躲,再不敢多看台下。目光却流连在霍乔松身上。乔松哥该怎么想她? 她只记得,所有的事情从巴黎那个秋天开始。 她在巴黎美术学院读大学那几年,拜在梅洛教授门下。那年阮甘棠过来交换,笔触、色彩一眼就被梅洛先生看中。将阮甘棠收作门徒,特地精心指点。 阮甘棠学得太快了,不过两个月,画作又是另一番境界。她嫉妒她,同为梅洛的弟子,她从未得导师这般教导。 可偶然的机会,她得知梅洛经济上出了些小状况。儿子生意失败欠了些债务。而梅洛正好应邀,成为艺术展评奖委员会的主要成员。 她起了主意,花钱帮教授填上了债务,代价是,评选她拿奖,好早阮甘棠一步,在国际上占上个名字。 梅洛迫于无奈答应了。可她的作品实在无法骗过其他评委,梅洛只好动用了阮甘棠那副《城市稻草人》。 她如愿以偿,用杜焰的名字拿了奖项。梅洛却后怕事情暴露,早早安排了举家移民计划,自此再也找不到人。 毕业后回到国内,她继续用杜焰的名字卖画,混圈儿。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些小名气,作品的好坏,并没有那么多人敢开口拆穿。 如此反复,杜焰名声只增不减,直到今天,她故技重施,想再来一次。不想,金老和林悦晴…是他们,金老和阮甘棠关系一向不错,肯定是在帮阮甘棠。 齐瑜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其他的声音她也不想再管了。主持人已经将那沓文件往组委会那边递了过去,那小艺术生也举着话筒,当着众人面前,拆穿了那副《花海》的买卖始末。 齐瑜直从舞台上冲了下来,阮甘棠!她在观众席里找,没看到人,眼前却忽的闪过那张让她夜夜难寐的脸来。 阮甘棠看着她冷笑,“该结束了,齐瑜。” “你!是你!”齐瑜什么也不管了,伸手去掐着阮甘棠的脖子。还没碰到人,手腕儿却猛地被人一拧。那手上的刀疤她熟悉得很,是她的乔松哥。 阮甘棠这才看了一眼旁边的霍乔松,并没多表示感激,主办方已经派了保安来,直将齐瑜拉了开来。 王杨却领着位老人家走来了舞台边上,阮甘棠认了出来,梅洛先生苍老憔悴了许多,可也曾是她的恩师,在巴黎的时候她找了梅洛很久,现在终于见到了。 梅洛看着阮甘棠,眼里闪过几分愧疚。却被王杨一旁指了指台上的方向,用法语道,“先生,上台吧。” 阮甘棠这才明白过来,梅洛教授,大概是被霍乔松请来的。她扫了一眼旁边霍乔松,他垂眸正看着她,嘴角扁着,透着股执拧。她没说话,走开了。 之后梅洛先生道出杜焰成名始末,再和主办组委会交代清楚。都是他一手过错,让杜焰这些年假占他人画作,为自己镀造名气。 数周前,霍乔松让人亲赴澳洲找到他,将这几年杜焰收买的画作清单摆在他面前。这些年下来,他虽然逍遥国外,却并不能带来内心的安宁,加上身体每况愈下,如果将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他只好做了这个决定,要将这桩丑闻公之于众。 阮甘棠台下听着,数年疑云散开,也算是有了个了结。 霍乔松跟了过来,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臂,“音乐节那回你出的事,还是你昏迷的时候,外公和我说的。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 阮甘棠对上他的目光,“霍乔松你知道吗?” “你站在光里,便看不到身后的阴影。” “巴黎音乐节的时候你们签约制作人,我不想打扰。结婚以后,你顾着接掌霍氏,我在你身后支持。现在你和齐家联名慈善基金会,跟那个女人一起踏着我的心血换取光鲜,我还要不声不响么?” 她扔下三个字,“做不到。” 陆琪已经凑了过来,“棠棠,小阮总在催了。走吧?” “我们走。”阮甘棠扶着陆琪,绕开对面男人,往会场外的方向去。身后霍乔松的目光随了她一路,直到见她消失在会场大门的光亮之外。 以后,她要站在自己的光亮里。 && 霍乔松找来画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迈巴赫停在门口,人却没下车。他在后座给阮甘棠发了信息过去,没有回复。画廊的灯忽的全熄了,他没打算走,往后椅背里靠了靠。 无声自哂。 王杨在前座小声问着,“霍总,熄灯了。是回去么?” “您很多天没休息好,医生嘱咐您多注意睡眠。” “再等等。” 话刚完,画廊里出来了人。他忙拉开门下了车,走到那女孩儿面前,才发现不是阮甘棠。 陆琪看了看他,“还等着这儿做什么?人都走了。” “走了?她去哪儿?” 陆琪直绕开人去,“休息度假,然后开始新的生活。难不成还等着你来纠缠么?” 霍乔松怔在画廊门前半晌没动。陆琪不知不觉走远了,王杨才来劝着,“要不回吧?霍总。” && 飞机落地兰州机场,已经是凌晨两点,阮甘棠一早订好了机场旁边的酒店,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她约好了拼车,载她前往敦煌。 她在美院的导师有个壁画研究的课题,没找齐人,她便主动报了名。一来开始新的工作和生活,二来,课题本身挺吸引的。那批壁画一直是重点保护项目,还没对游客开放。研究方向,是古代颜料材质、色泽与恢复。 第二天,她起得早。这次出门轻便简装。只带了一个小箱。吃过早饭,她拉着小箱子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越野车已经等在楼下。阮甘棠走过去正要拉开车门,一双手却先一步帮她开了门。 “是不是,阮甘棠?”男人开口问道。 阮甘棠笑着,伸手过去,“古师兄吗?汪老师跟我说过你。” “是。”男人一米八多,身材高挺,眉眼精神奕奕。直将阮甘棠手里的行李接了过去,“你先上车,我帮你。” ☆、敦煌 越野车行驶在荒芜的大道上。冬日里的沙漠, 干燥得很。阮甘棠带着墨镜,静静看着窗外。一旁古煜送上来纯净水和干粮,“来不及停车,今天必须得开到小镇, 不然明天开不了工了。你先垫一垫。” 阮甘棠道了谢。 夜里十二点, 车才开到了小镇。小镇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客栈门前却有人等着。 壮硕的汉子一身粗布盘扣衫子。大冬天的, 也不冷似的, 杵在门口, 询问, “是古先生和阮小姐?” 古煜回了话。“没错。” 那汉子接了行李过来, 领着两人往院子里走, 又左左右右介绍了洗手间、厨房、饭厅的位置。阮甘棠方才琢磨了出来, 这汉子该是店里小二。 听说客栈的老板娘出了远门, 店里也就他在打理。客人多,店员少, 厨房院子随便用,饭菜怕是都得自己来了。 艰苦些, 可是客房干净是干净的, 院子里养着花草,也是很别致。 第二天一早,阮甘棠便和导师打了照面。老先生快退休了,却还兢兢业业,本着一份儿小热情,张罗着这回的研究课题。 古煜是导师从隔壁考古系借过来的,专门研究壁画的博士。阮甘棠瞧着人精干,眉目炯炯的,几分沉稳的帅气。说话做事淡薄又稳重。她跟了那么些年的霍乔松, 那人执拧锐利。 古煜师兄却淡得恰好,她也累了,想来如果当初要是选个这样的,现在怕是更圆满些。 早饭吃的是白米粥和煎饼,外加几个鸡蛋。第一天来,昨天那汉子客客气气帮忙准备的早饭。可话说一个人忙不过来,午饭就得靠自己了。 考察地点离小镇五公里左右,开车过去不远,中午大家伙儿就地休息,下午得接着干活。队里就阮甘棠一个女生,便被导师特地“关照”着,在客栈里当回厨娘,中午给大家送饭过去,再加入考察。 做饭这回事儿,阮甘棠倒是挺拿手。小镇上食材也足够,当地种的蔬菜瓜果,自家养的鸡鸭牛羊,海鲜难见,都得从隔壁市里进货。阮甘棠却有幸挑到了一条。 从镇上集市回来,她便钻进了厨房。张罗着大家的饭食。 那汉子不时进来看看,望着阮甘棠那刀工啧啧称奇,“姑娘你这手艺,专业的吧?” 阮甘棠笑了笑,“学过一些。” 她学的是中餐吧。虽然霍乔松更偏爱西餐一些,可是说起养生滋补,还是老祖宗的菜谱儿更厉害些。刀工也是那时候学的,刚结婚的时候,除了画画,在画廊小厨房里切萝卜,切豆腐,练手艺。现在想来,也是挺有趣的事儿。 没了霍乔松,手艺倒是可以跟着她一辈子的。 汉子另找了些蔬菜来,让阮甘棠帮忙一道儿切了。缘由是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叫了午餐,他切菜太慢。 “你这是偷懒吧?”阮甘棠发出灵魂质疑。 汉子直率,“别拆穿我呀。” 张罗好了午饭,阮甘棠给导师那边送了过去。汉子开的车,说是原本出门,得收十块钱路费的,因为阮甘棠帮忙切菜,给她免了。 阮甘棠笑了笑,“那我可赚大发了。” 汉子边开车,边指了指外头,“这镇子你头回来吧?改明儿带你出去逛逛,那边有古矿山,你们不是做考古么?” 阮甘棠:“我看行。” 壁画藏在小河旁的一片沙窑里。恰逢干季,小河都干涸得没了影。阮甘棠赶来的时候,汪教授的十六岁的小女儿泉泉正等在沙窑门口。见得阮甘棠从车上下来,一把凑了过来。 “甘棠姐姐你可来了,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 方才那汉子也下了车,去开了小货车尾箱,帮阮甘棠搬了那些饭盒下来。便又忙着开车回去,“店里还有客人,我得回去了。晚上要回去,记得电话我。” “行嘞。”阮甘棠笑着答话。刚刚在车上两人便交换好了微信。汉子有名字,叫贺一凡。一来上下班都是人家接送方便,二来,古矿场她还挺有兴趣,真得去看看的。 泉泉进了沙窑,把考察队都喊了出来吃饭。除了汪老师和古煜,队里还有三个小年轻,多是阮甘棠的师弟师妹。一行七个人,一起吃午饭。 每人餐盒里两样肉、两样素,摆得精致一旁小锅里压好的排骨汤。 泉泉先将菜样都尝了一遍,一旁夸着人,“甘棠姐姐手艺真好,像大厨!” 汪教授笑着,戳了戳一旁古煜,“这排骨汤养身。多尝尝。” 古煜和汪教授对了个眼神,直挪了个位置坐来阮甘棠身边。又指了指身后的沙窑,“你一会儿该进去看看,保存完好,颜色都没退,是考究的好料子。” 汪教授早前听阮甘棠说过离婚的消息。本有意撮合撮合,谁知古煜这书呆子,聊天都不会,只会说学术?真是…正叹气,却听阮甘棠接了话。 “真是?我还没看过呢。吃完饭师兄给我讲解讲解,听汪老师说,师兄研究方向就是古代壁画。” 汪教授这下舒了心,有得聊,挺好! 临近傍晚的时候,汉子来接一行考古队回家,刚好一车坐下,将其他人撂在了客栈前,却没让副驾的阮甘棠下车,“去古矿场看看?” “现在?”阮甘棠看了看时间,“太阳都快落山了。” “落日的时候才最好看!”汉子正要一脚油踩下去,身后车门又被人拉了开来,古煜听闻古矿场的事情,来了兴致。“我也得去看看。” 汉子没说什么,开了车窗,对古煜没什么好声好气。 车停在大山脚下。说起来的矿产,是一个大山洞,往里很深,没人敢进去。就着落日余晖,能照见洞口的蓝绿色彩,很是灿烂。 阮甘棠拉了拉旁边古煜的袖口,“看起来是颜料的颜色。”古人色彩工艺没有如今这么健全,画画的颜料,多是用的天然矿石。 古煜也有几分惊喜,朝着洞口的小台冲了过去。工具箱里翻出来放大镜,拿着小镊子取样。“看起来,和壁画里的颜色很接近,不过得要化验才知道。” 工作完,他方才回身看到蹲在墙角的阮甘棠。 女孩儿一身工装,面庞却明艳动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拿着那些矿石做画笔,竟是在墙上画好了一副简单素描,画面里光线阴影,便就是眼前洞里看日落的景象。 他有些触动。想起这些年为了科研,几乎放弃了生活,身边女孩儿都被他吓跑。就连汪教授都替他着急。好像的确应该要主动主动。 古煜刚往那边凑了凑,打算说些什么。没想好话题,便被贺一凡叉了话。 “是不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好看?” 阮甘棠一把站了起来,淡淡答了话,“嗯。”却忽的察觉着身后被谁盯着。她回头过来,看了看古煜,笑着,“师兄你采样好了吗?回吧,饿了。我给大家做羊肉汤吃。” “……”古煜眼前落日余晖,印着洞穴里的色彩斑斓,女孩儿面上恬美,细细的发丝迎着那夕阳,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他心跳太快,捏着手掌成了拳头,答了一声,“回吧。” && 小客栈还有另一波客人,晚饭的时候,两桌人隔着坐着。几个来旅游的小年轻闻见这桌上的羊肉香。馋的不行。直问贺一凡,店里有没有卖。 贺一凡回得冷冷的,“小二也做不出来,那位姑娘她自己做的。”说着边抬手指着阮甘棠的方向。 阮甘棠笑着,请他们过来一起喝汤。反正煮了一大锅,分量足够。 吃过饭,小餐厅的人因着一锅羊肉汤便打成一片。冬日里就着一处呆着暖和,角落里摆着手鼓和风琴,那堆小年轻里头有才艺的,便出来表演了一把。 店里自酿的葡萄酒好喝,微甜好入口。不过两三杯阮甘棠面上便起了酒晕。就着昏黄灯光,朦朦胧胧。 一旁古煜没好意思盯着人看。贺一凡却大方给她再添了一杯酒。“这好东西,外头买不到。多尝尝。” “老板娘回来得跟我计较酒钱了。” 阮甘棠喝了些就,目光却落在挂在墙边的一把旧吉他上,指了指墙上,“你们都不会弹那个呀?” 小年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会。” 阮甘棠起了身,她会。她学过的,为了那个人。没了他,这些小情趣也能跟着她一辈子的。她去墙上将吉他取了下来,木箱吉他,正片木头做的,共鸣正好。只是上头有道儿裂纹,该是曾经被修补过。 她抱着吉他坐回来桌前,弹着简单的和弦,哼着小曲儿。欢笑声没停,有人给她用手鼓打着节拍,泉泉凑过来,“甘棠姐姐,你会不会唱那首新芽?” 阮甘棠面色忽的怔了怔,没听明白似的。 泉泉又问了声,“就是Hyper乐队那首。老歌了,还以为姐姐跟我是同龄人的?” 阮甘棠喉咙里哽咽里下。方才整理好了情绪,答话道,“不好意思,我不会…” 泉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可阮甘棠不想再听那首歌了。 怀里抱着的吉他忽的一轻,竟是被人提了出去。阮甘棠几分不解抬起头来,男人站着,沉着一张脸,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星痕闪耀。面庞好似又瘦落了些。 霍乔松道:“我会。” ☆、敦煌(2) 空气凝结了数秒。 阮甘棠还在发愣, 泉泉却是把人认了出来。 “家、家涵哥哥?” 颜家涵是他用过的艺名,霍家京中名门,实名出道不便。当时为了跟父亲争取出道,取一个艺名, 是父子两艰难达成的共识。 霍乔松对泉泉微微颔首, 提着吉他在阮甘棠身边坐了下来。 阮甘棠垂眸下来, 闷了一口酒。听着身边和弦拨动, 熟悉的旋律, 惹人心烦。霍乔松方才开口, 她便起了身, 往小餐厅外头去。“我出去透口气。” 贺一凡她不高兴, 也起身跟了出去。古煜后知后觉, 被汪教授一戳, 也连忙加紧。 霍乔松停了手里的吉他,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的小风有些凉, 阮甘棠呼吸了几口。还没打算好怎么躲,手臂便被人一把拉着, 贺一凡指了指外头, “山顶去不去?” “……大半夜…”话没完,已经被他拉走了。出来院子,小越野车就停在门口。贺一凡给阮甘棠开了副驾车门,笑着,“好地方,来这儿的客人我都带他们去。” 阮甘棠正好要躲人,上了车。贺一凡绕道另一侧主驾,发动了车,往山上去。 古煜和霍乔松追出来的时候, 只望见越野车两盏车尾灯。两人相视一眼,霍乔松没说话。还是古煜先开口问着,“你就是那个前夫?” “……”霍乔松无声叹气,“她和你说过?” 古煜:“听汪教授提起过。她大学追的人,后来结婚,又离了。” “他跟你提这个做什么?”霍乔松莫名起了敌意,脸色更沉了些。 “好姑娘,惦记的人多。放出来了,怕是要被留着这儿做老板娘了。”古煜说着也几分无奈,明明自己认识人家更早,阮甘棠反倒好像和贺一凡更熟络些了。 霍乔松拧了拧眉头,无法,只好问着古煜,“这还有没有房间?” 古煜再抬手指了指车尾灯的方向,得问问开车那位,店里伙计。 “……” 越野车一路爬上镇后的小山,冬天里树木都枯了,山上视野倒是挺好。能一并看到山脚下镇子的灯火阑珊。 “那谁啊?”贺一凡脚下踢着块儿石子儿,直问了出来,“你看起来不愿意见?” 阮甘棠冷冷回着,“前夫。” “哦。”空气里镇定了片刻。 阮甘棠才笑了出来,“怎么了?不给结过婚?” 贺一凡一脚踢飞了石子儿,往山坡下去了。“不合适,离了就行。怎么舒心怎么来。” 吹了些山风,阮甘棠的酒醒了不少。又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儿说了会儿话,贺一凡才带着她从山上下来。 车缓缓开进镇子,停在小店门口。阮甘棠还没下车,便看到霍乔松立在门口。一身单薄的西服,大概是因为太冷了,双手插在裤兜里,看起来整个人都不那么笔挺了。 心里多多少少磕碰了一下。 贺一凡停好车,才绕道来她这一侧,帮她拉开来车门。阮甘棠故意没看霍乔松,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直进了小店。身后贺一凡却被霍乔松拉了下来。 “请问,还有没有客房?” 阮甘棠听到了,侧脸回来顿了顿脚步,没说什么,直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去了。 贺一凡扫了他一眼,揣摩着阮甘棠的意思。“不好意思。客满了。您在镇上另外找吧?” 片刻安静之后,霍乔松再开口,“打地铺,行么?” “……”贺一凡叹了口气,“随你。小餐厅是暖房,被窝在柜子里,你自便。房费一百二十一天。先结。” “行。” && 山区的天色亮得早。阮甘棠也起得早。 一会儿汪教授一行就要去考察点了,贺一凡忙不过来这么多人的早饭,她得自己来。 昨天买了些羊肉没用上,撂在冰箱里冷藏着。大清早的,该给大家做个热乎的羊肉手抓饭,暖好了身子,再出门干活。 羊肉葱姜焯水去腥,混着胡萝卜和洋葱一道儿炒熟。在放水煮开,炖20分钟。之后,盖上泡好的生米。大火煮开,小火慢煮,等米饭熟了,撒上葡萄干儿,就可以吃了。 院子里,汪教授一行都起了床。正在熟悉。阮甘棠端着那锅手抓饭从院子里过的时候,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 泉泉却把她一把拉住了,“甘棠姐姐,那个,嘉涵哥哥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们吵架啦?”女孩子的事情,泉泉不好问爸爸。汪教授也总会一句,小孩子别管那么多把她搪塞了。只好找当事人来打听。 “……”阮甘棠直白着,“是我老公。” “!!!”泉泉一脸惊讶,嘴都没来的急合上。 阮甘棠笑了笑,“不过已经离婚了。” “啊?我还想着让你给我要签名呢!”泉泉指了指拉着窗帘的小餐厅,“他昨天晚上好像在小餐厅里打地铺。” “???”霍总打地铺?没听过、没见过,人间奇闻! 阮甘棠端着饭锅进来小餐厅的时候,里头光线很不好,窗帘拉得紧紧的,地上模模糊糊一团影子,捂着被子佝偻着睡。她直把锅先放在一旁饭桌上,便走去窗边上,一把拉开了窗帘。 霍乔松睡得沉,被光线刺着了眼睛,才拧着眉头清醒过来。挣了一只眼,打量着窗前的人,原本还有几分不耐烦,看到是阮甘棠,忙一把坐了起来。 “早、早啊。” 阮甘棠扫了他一眼,没回话。拉好窗帘往外头去了,才交代着,“你收拾收拾,别耽误大家吃早饭。” “……行。” 阮甘棠再端着其他小菜进来的时候,被子已经被卷去了一旁柜子里。霍乔松头发还乱着,几分狼狈,看了她一眼,直绕道出去梳洗了。 汪教授领着考察队进来吃饭。昨天夜里另外那波客人没这么早起,吃早饭的,也只有他们一桌子的人。 泉泉捧着饭碗,边吃边夸,“这也太香了,甘棠姐姐。” 汪教授也连连点头,“甘棠你这手艺,被谁娶回去真是宝贝了。” 话没落,霍乔松正从外头进来,听着汪教授这句话,直将头也埋了下去。他素来不喜人多,只好自己另外开了一桌坐着。刚刚倒好的热水,坐在桌旁,小抿了一口。闻见羊肉香气,不觉咽了口口水。 考察队快速解决了早饭,便出了门。阮甘棠还是同昨天一样,先在客栈准备午饭,下午才去考察点和大家会和。贺一凡没开车,领着她一起去集市上买菜。 店里瞬间只剩下霍乔松一个了。 他的确饿了。去厨房找找吃的,不行就自己煮个面。掀开菜锅,却发现留着满满一碗的手抓饭。喉咙里顿时洪水泛滥。没顾得上太多,拿了筷子,便开干了。 阮甘棠回来的时候,发现留在锅里的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碗都洗干净了,放在一旁。便也猜到大概。他胃不好,饿久了容易发病…发病、发病了,找她卖惨怎么办? 贺一凡今天却勤快了起来,拎着刚买来的菜去外头打井水洗了。说是井水冷,女孩子冬天里碰不得,伤身。 阮甘棠刚刚在街上买了两块腊肉,一条草鱼。贺一凡说帮她杀只自己院子里养的鸡,午饭应该就能解决了。 那腊肉硬生得很。阮甘棠拿水煮过了,还不太切的动。贺一凡要杀鸡又要洗菜,也没那么快回来。正在案板前束手无策,手里菜刀却被人夺了过去。 “我来。”声音是她那前夫的。 她正好得了帮手,便让他去了。自己忙去腌鱼。 等她给草鱼做了一回全身盐浴马杀鸡,转头回来,却见刚刚两块腊肉还是两块腊肉,直切下来几片边边角角…她差些忘了,霍家大少十指不沾阳春水,逞能。 她忙自己抢了刀回来,“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霍乔松拧着眉头被撇开在一旁,便见阮甘棠拿着刀出去磨了。片刻回来,那腊肉明明硬得像石头,被她片得跟豆腐似的… 他有些怅然,只好旁边候着。“还、还要帮什么忙?” 阮甘棠瞪了他一眼,便将话挑明了。“你来做什么?回去北京吧,那边肯定很多会要开的。你杵在我这儿,我也不好工作。” 昨天到现在,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一开口,便是让他走…他喉咙里有些沙哑,“我和公司请了假,来这里陪陪你。” “陪我做什么?都离婚了。”阮甘棠手里麻利,已经切好了腊肉。便去洗了案板,准备配料。 “我还没签字。”他话语里几分执拧。 阮甘棠手里的活计顿了顿,“我问过律师的,即便你不签字,六个月后,我也可以单方面和法院申请离婚。感情破裂属实,法院就会判定离婚。” 感情破裂?他从来没想过这四个字会从阮甘棠这里说出来。“棠棠…” 他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厨房门口却进来了人。 贺一凡提着一只被拨了毛的鸡,另一只手提着一篮子洗好的蔬菜进来。看到霍乔松也在,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鸡和菜篮放去阮甘棠旁边。 见她准备好的葱姜,正要开切。从她手里接了活过来。 “你手艺好,就负责做饭吧。这些杂碎事情我来。给你省省力气。” 阮甘棠见贺一凡忙活起来,他刀工也不赖。干脆另外起了一柄刀,准备豆腐,两个人做,总会快些。“对了,一会儿还得麻烦你送我过去考察点。” 贺一凡切着菜,没抬头,却答得爽快。“没问题。” 霍乔松眼见无缝插针,只好退出厨房外了。 等阮甘棠饭菜做好,提着大包小包放上了客栈门前停着的那辆小越野上。他才跟着钻进了车里。 贺一凡开车,阮甘棠在副驾。身后这人死皮赖脸,阮甘棠赶了一回,赶不走,只好由得他了。 到了考察点,贺一凡帮着将饭菜送来门外的小桌上。才开车走了。阮甘棠张罗大家吃饭。霍乔松只好在一旁等着,早上尝过那碗又鲜又香的手抓饭味道好像还在喉咙眼儿里,那边桌上,小炒仔鸡、活鱼豆腐、烟笋腊肉,与他无关。只好背过身去咽了口口水… 而后,阮甘棠进了洞里工作。他便在门外等着。傍晚的时候,又跟着人家回了客栈。 一连着三天如此,店里的客人都换了两拨儿,霍乔松还是雷打不动在小餐厅里打地铺。 连泉泉都忍不住问过一回阮甘棠了。“甘棠姐姐,家涵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儿啊?你们要不要好好聊聊?” 阮甘棠笑着戳了戳泉泉额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泉泉撅着嘴,嘟囔着,“就是他怪可怜的。” ☆、敦煌(3) 客栈连着几天满了客, 今天又换了一波新的。 晚餐贺一凡直接撂了挑子,不收钱,让客人们自己做。店里就他一个伙计,不然也忙不过来。阮甘棠刻意错了错峰, 提早回来了半个小时, 帮考察队把晚饭做好了。等其他客人们用起来厨房, 汪教授一行, 已经坐好在小餐厅里开始用餐了。 几天下来, 队里也都知道了霍乔松的身份。心照不宣。 霍乔松倒是越来越自洽, 从几天前看着大家吃饭, 到现在, 熟稔起来, 干脆就坐着一桌了。 别人见怪不怪, 阮甘棠却是不耻他的。人不走,还要吃她的!高冷金贵的霍家大少, 怎么变成这样了?没意思! 吃过了饭,汪教授又拉着大家开了个小会, 总结这几天的工作进展。霍乔松被撇去了院子里, 正撞见忙着洗完的贺一凡。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贺一凡冷笑了声,“可别光吃不干,搭把手洗碗。” “……”霍总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动手洗碗。可碍着那句光吃不干,还是过去搭了把手。 大冬天的贺一凡也不觉得冷,干起活来的时候,取了棉袄,只单薄一件长袖T恤,臂膀宽厚结实。打了一桶井水上来, 便往霍乔松面前的大盆儿里泼。 还好霍乔松躲得及时,不然定要被溅一身的水。他还没来得及发话,贺一凡却先开了口。 “都离婚了,可就别死缠烂打了。人工作那么辛苦,还天天多做一个人的饭,你也觉得好意思?” “大男人的,爽快点儿。” 霍乔松闷声不响,手泡进冷水里,开始洗碗。只冷冷扔下一句:“我和棠棠还没有离婚。” “……”贺一凡被噎了片刻。才蹲下身来,一起忙活。 “没离婚,也快了。人都从北京跑到大西北了。” 话没完,面前的身影便扑了过来。贺一凡没反应得及,被霍乔松一把按到了地上。“不会离。” “你离她远点。” 贺一凡几分惊讶望着眼前的人,眼里跟狼似的。平日里看起来斯文败类,竟然会对他动手了。他也不是盖的,直拧着霍乔松衣领,一把将人推开了。他反应快,撑起身,直把人反制回了地上… 阮甘棠还在小餐厅里听着汪教授的指导,一边拿小本本记着笔记。余光却扫见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一开始没打算理,看到那抹瘦削的影子,竟是被人一把按到了地上,才忽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我出去一下。”她慌慌忙忙,放下手中纸笔,便拉开小餐厅的门,直找了过去院子里。 霍乔松还被贺一凡按着。边野汉子,气力大。他有些力不从心。 “你们?在做什么呢?”阮甘棠的声音传来,他又起了斗志。直一脚踢了过去,翻身将那汉子按倒在地上。一拳头就要落在贺一凡脸上,却被阮甘棠一把拉住了。 “霍乔松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阮甘棠看着他,眼里全是厌恶。他目光停滞了片刻,恍惚之间,贺一凡已经翻身起来。 “棠棠…”他想说什么,除了喊她的名字也不知说什么。却听她道,“你别住这儿了,回北京去。”她说完,便将他往院子外头赶,他没敢反手,被她推攘着一路出了院子门口。又看她一把将院子大门合上了… 他空空落落,立在院子门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阮甘棠重新回去小餐厅,跟大家解释了一番,没事。才由得汪教授继续主持会议。会议完,小餐厅便被其他客人占了。 一行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古煜还要写点儿报告。汪教授睡得早,睡前还喜欢看看学术杂志。 泉泉玩儿心重,翘着几个哥哥姐姐,说去镇子上逛逛。出了门口,却看霍乔松被赶出来,还立在门外。刚刚院子里打斗,考察队都看了个大概。 泉泉过去劝了劝,“前夫哥哥,另找个小店先住着吧。等甘棠姐姐消气了再说。” 霍乔松反倒是问着,“你们要出去?” 泉泉:“嗯,去镇子上逛逛。那边好像有家小酒吧。张哥带我去逛逛!” 霍乔松:“那玩儿的开心。” “……”他倒是不将话头往自己身上引?泉泉劝不动,干脆跟着张哥和蕊姐儿走了。 等玩儿一个多小时回来,却看霍乔松还立在门口。一动没动似的。大冬天的,多冷啊?刚刚还起了风。泉泉知道劝不动他,只好进了店,找去二楼敲阮甘棠的房门去了。 阮甘棠正要睡下,一变天,她伤口就有些发疼。听到门外是泉泉的声音,开门去探了探,小姑娘冻得脸都红了。阮甘棠忙将人拉进来屋子里说话。 小客栈不算豪华,却扑着地暖的。屋里暖和。泉泉却说,霍乔松还立在院子门口等着,问阮甘棠要不要去劝劝。刚变了天,前夫哥哥好像也没穿大衣… 阮甘棠还以为赶了人出去,他就该识相了。对她,他从来不痛不痒,信息不回、电话不接都是常事。她不过是他影子里的一个小小斑点,与他无关,见不到了又会偶尔问上一句。 可的确是变了天,外头太冷了。等泉泉回了房,阮甘棠裹着厚厚的大衣,找了出去。 霍乔松果然还立在门外。她向来知道,这人死心眼儿,看不上的东西一眼也不愿意多瞧,认准了的理儿,便会执拧到底。 见她来,他动了动,走来她面前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臂。 “不气我了?”他问着,说话的时候,呼出一口白气。 阮甘棠抹开他的手来,却觉着他手冰凉。“站这儿做什么?你不冷啊?不会另外投店?” “不会。”他眉目展开,竟有一丝笑意。 “等你消气…” “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没那么多气浪费在你身上。”她话说得冷冷的,自己都觉得过于凉薄。直又转了身,往院子里走,“回屋吧,凉坏了,霍家找我要人,我还不起。” “……”霍乔松没答话,跟了进去。见她进了小厨房,他直听她话,回去了自己的小餐厅。铺好地铺,搓着手暖了暖。今天格外冷,小餐厅没地暖,夜里更是阴冷了几分。 阮甘棠端着热水进来,递到他手里。又在他地铺上坐了下来。 霍乔松捧着热水,暖了暖身子。便见她一旁翻起手机。听她道,“我帮你定机票,明天下午。可以吗?” “……”他拧着眉头去拉她的手,“棠棠。别赶我走。” 阮甘棠别开他,翻着手机上的机票信息,点了个时间好的,正给他定下。以往他的行程虽是王杨安排,可机票她却经常帮他定。哪家航空飞机餐好吃,哪条航线时间短,她都查得清清楚楚。自然手机上是有他的信息的。 手里手机却忽的一空,被他抢了过去。 “……”阮甘棠怔怔望着他,“还我。” 眼下四处无人,小餐厅的窗帘也被他拉上了。这么多天以来,他头回找到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是不是在生气基金会的事情?你没问过我,为什么会跟齐家一起设立基金会?要不要听我解释?” 阮甘棠犹豫了三秒。“你和齐家做什么,我管不了。我和你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一个基金会。这么多年,你心里应该也知道。” “……我不知道。”他咬得紧。 “那你再仔细想想。”她说着直对他伸手,“手机还我,我回屋睡觉。你爱走不走,别再闹事。” 听得她不赶人了,霍乔松才将手机递回去给她。 见她捂着大衣往外去,他起来送她。等看着她出了门口,他才关了灯,回来地铺旁边,将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 一大清早,天又下起来小雨。阮甘棠起来张罗早饭的时候,不自觉往小餐厅里望了一眼。灯还黑着,人该是还没醒。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妥。 今天给大家做鸡丝面。 几天下来,队里人的口味她都摸熟了,都是无辣不欢的。是以她昨天傍晚提议做麻辣鸡丝面当早餐的时候,大家都表示不错。 鸡肉是昨天晚上煮好的盐水鸡。已经凉了整夜了,再稍稍加热,将鸡肉一丝一丝从骨头上退下来。面煮好,摆上鸡丝、葱花,淋上花椒辣子热油。热腾腾的,鸡肉香、葱花儿也香。 刚下楼来的泉泉都赶不及去小餐厅等着上餐,直接进来小厨房,将自己那碗端着嗦了起来。倒是有客人去敲了敲小厨房的门,门反锁着,里头没动静。才来小厨房里,跟贺一凡说了说。 贺一凡面上几分不耐烦,亲自走过去叫门。阮甘棠想来他昨晚那事儿,不放心,也跟了过去。好半天,里头人才起了,拉开来房门,又点了灯。 阮甘棠一眼扫见他脸色煞白。见他转背去收拾地铺的时候,又咳嗽了两声。想起来昨晚上他那么单薄一身西装,立在风里站了那么久,不病才怪。却没去搭腔,倒是拉着贺一凡走了,“吃面吧,凉了。” ☆、敦煌(4) 霍乔松听得身后两人走开, 手里动作顿了顿,回望了一眼。不经意间,缩了缩鼻子。才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鸡丝面吃得方便,考察队也没再进小餐厅, 都在厨房里解决了, 吃饱喝足, 一行人便往考察点赶, 开始今天的工作。 阮甘棠和以往一样, 做好中饭, 下午才加入。这几天她混熟了镇子, 去集市上也不用贺一凡领着, 自己走路, 不过七八分钟的事儿。 贺一凡还得忙着客房里的卫生, 便也没跟着。 出门的时候,她总觉得不妥。平常她都会有意无意留一份早餐在锅里问着。可昨天夜里生他打了人, 今天她又答应了大家做麻辣鸡丝面,他也不喜欢吃。阮甘棠干脆就没准备他的早饭。可他刚才的脸色, 真的好像不太对。 这么想着, 刚出门两步,她又转身退回去了。进了厨房,果真见霍乔松愣愣立在灶台前,举着锅盖,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底正发呆。 阮甘棠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了锅盖过来。“还有鸡肉,面条吃不吃?” 他没什么胃口,并不是太饿,只是想过来看看, 属于他的那份关心还在不在。 不在,他心情落入谷底。可听她又回来了,嘴角难得浮起一丝笑意。“吃。” 阮甘棠动作麻利,刚刚还剩一些鸡丝,煮个面,烧个热油就能好。她煮面的时候放了些姜,能驱寒。一并捡入面汤里。让他喝了。 霍乔松发热未退,口中其实没什么味道。见得那碗热腾腾的面,却三两口咕哝完了。见阮甘棠又要出门,他后脚跟了过去,与她一起去集市。 阮甘棠出了门口,才发现他跟了出来。“你跟着我做什么?” “病恹恹的,回去躺着。” “小餐厅有人在用。”他倒是有个好理由,“没事,我陪陪你。” 阮甘棠没说话,便加紧了几步路。到了集市,却先找了旁边一家药店,领着人进去。“老板,感冒退热药有么?” 老板操持一口方言,找了几款放来柜台上给她选。阮甘棠又回头看了看跟着后头的霍乔松,“还有什么不舒服,跟老板说。” “……”这般狼狈地看病,霍总还是第一回。 “还有,喉咙有点辣。咳嗽…”他说话声音故意沙哑了几分,往她身边靠了靠,想讨巧。阮甘棠下意识躲了躲,和他拉开些距离。 老板一口方言,又摆了几个消炎药。阮甘棠以往常照顾他身体,轻车熟路挑了几样熟悉的。霍乔松忙付了钱,从老板手里接过来装着药的塑料袋,便见她已经自己出去了。他这才跟了过去。 这几日镇上游客多,集市也热闹。阮甘棠走来的时候,才发现多了好些小贩儿,多是卖的山间野菜,或是农家自己做的腌菜。 她挑了好些菜谱,打算再买些鱼虾回去来炒。找了半天,却没见到鱼虾档口。问了问人才听说,鱼虾老板发迹了,有了家小档口,不用赶集了。就在集市角落里的小铺头里。 阮甘棠照着问来的路找了过去。买好鱼虾从店里出来,却发现刚刚绕了好些路,她左左右右走了两遍,没找到回去的路。 霍乔松呢?人也没跟上…她也没打算只望他。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正是那位已经被她改了备注的“前夫”… 接起来电话,那头人声音沉着,“人呢?” “……”她听得这把态度,便也不想问路了。将电话挂了。 绕开眼前岔路口,她打算自己试试。地球是圆的,怎么就找不回去呢?她可以的。 她另外想了个办法,打开地图gps试试,谁知道偏远小镇上,没什么信号。别说规划路线,自己的定位都打去了海中央…又只好放下手机,依着记忆,找找标志性建筑来找路。 不知怎的,进了小巷,后头似是有人影跟着。她不时回头看了两眼,男人身高马大一脸胡须,跟她就隔着二十米的距离。 不行,她得找到大路。以男人的速度,这个距离冲刺过来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可越转,巷子越小。阮甘棠着急,捏着手机的手心里都出了冷汗。 手机没再响,她突然有些后悔挂断电话了…咬了咬牙,算了,人生安全比面子重要,正抬手要拨回去。面前却晃过一道儿黑影,直将她手机都下掉了。手臂却被人一拉,阮甘棠这才看清楚来人,是霍乔松没错了。 终于松了口气,她这才转身回看了跟着她的人一眼。大概是看到有人来找她,那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岔道口上。 霍乔松也远远扫到那个人影,又看她脸色苍白,大约琢磨出来刚刚该是出了些事儿。“你没事?有没有伤?” “没有。他、他不敢过来。”阮甘棠拧了拧自己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直往前走。身后人却定定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她不知道。要知道也不会被人尾随了… 刚刚集市上人多,霍乔松被人群冲散开了。只能远远扫见她的影子,过去不才想起打电话。谁知被挂了电话,还看到阮甘棠走错了路进了小巷。 这小镇的巷子他误打误撞进去过一回,里头没有gps信号,两旁都是两层楼高的小楼,长得几乎一样,九转十八弯,很难找路出来。上回他运气好,撞出来了。他忙找了过去,巷子里深,万一有人动了心思,怕是后悔莫及。 见阮甘棠停下来脚步,他才走去她前头,“跟着我。” 阮甘棠刚刚慌乱还有些没退,跟着他后头,便不自觉地拉起来他衣袖口子。不时往后头看看,确定刚刚那人没再跟着了,方才安了几分心。 霍乔松进来的时候,特地记了几家小店的名字。石头子儿摆了些记号,却也花了十来分钟,才把人带了出来。阮甘棠那句谢谢就在喉咙眼儿里,望着他却没说出口。 他到也没计较,从她手里接过来买好的菜,“回吧?” “也,也行。” 刚进来店门,便见贺一凡在院子里晒被子。还边打着电话,那头好像是这家小客栈的老板娘。阮甘棠还极少见贺一凡将话说得工工整整,还有几分滑稽。 霍乔松帮她把菜拎去了厨房,阮甘棠见贺一凡电话完了,才去问了两句。“跟老板娘汇报工作?” “嗯。”贺一凡答得淡淡的,却也笑着,“今天吃什么菜?晚上老板娘回来了,得请你加个菜,钱我出。”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厨房,霍乔松正从里头出来。 他已经不太记得,阮甘棠多久没这么对她笑过了。拧了拧眉头,从两人身边擦过,又握拳在咳嗽狠了两声。 阮甘棠听得心口紧了一紧,面上却当做无事发生。和贺一凡继续商量着晚上的餐单。 傍晚的时候,贺一凡将她提早从考察场地接了回来。菜都买好了,帮他做一顿饭,讨好老板娘… 阮甘棠直趁打听,住进来这么久,还没见过这小客栈的女主人。贺一凡也是直来直去的人,一五一十交待了。 老板娘是三年前搬来镇上的,和汪教授一样,也是看中了小镇上的历史古韵。这里临着敦煌,许多地方都没受保护,可其实只要有石壁的地方,就能有些许石窟。只是历史久远,风化了许多,佛像面貌不是很清晰,自然就没那么大的保护和艺术价值。 老板娘是学画画的。镇子上还有另一间工作室。这小客栈只是糊口的工具,主要的工作在另一边。只是一年四季呆着镇子上的时间也不长。多邀着朋友沿着西北大道出去自驾、采风。觉得有灵感了,才回来工作室里画两笔。 早前在镇子上还办过画展,不过小地方的人,也看不懂什么艺术。老板娘说是再过几年,回去北京办画展。 “对了,老板娘和你们一样,北京来的。”贺一凡便帮阮甘棠打着下手,边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阮甘棠笑了笑,“还是我同行,一会儿怕是有得聊。” 霍乔松一下午不见人,晚边要吃饭了,也没见回来。阮甘棠想起来他早上的病况,没忍住捉着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回北京了?” 她素来对他的信息不敢有什么期待,回复时间往往从2小时到72小时不等。今天破了纪录,3秒。 “打针。” “……” “在镇上医务室,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哦,没打算等你。” “……” 她收好手机进口袋里,又端好最后一叠油焖大虾出了厨房,便往小餐厅里去了。 进来餐厅的时候,考察队已经围着一桌坐好。贺一凡给大家盛饭,难得起了一坛子酿的葡萄酒,迎接老板娘回店。坐在正中的中年女人,眉眼保养得十分精致。 阮甘棠见过很多圈里的贵妇人,要么靠着护肤品,要么靠着医美,眉眼周边到是完全看不到皱纹的。只是人到中年,有了阅历,目光自然会变得浑浊。而眼前的老板娘,眉眼之间的清澈,怕是比些小姑娘还要更甚一些。笑起来眼角细微的皱纹,却丝毫不影响面容的好看。 阮甘棠想,这该就是她也向往的老了的模样吧。 老板娘早听贺一凡说了,店里来了位大厨,今天晚上还给她约好了她喜欢的饭菜。正和大家伙儿聊天,等着人进来。一眼瞥见阮甘棠的时候,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却是怔了一怔。 阮甘棠笑着上去打招呼,“老板娘好。” 说着边将手里的菜碟放去桌上。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老板娘很快收了眼神回来,和大家融融恰恰一边吃饭,一边夸着阮甘棠的手艺。等一桌子菜碟都被扫了干净,吃累了,又喝起酒来。 阮甘棠却被老板娘拉出来了小院儿,“听一凡说你好多回了。你也画画?” “嗯。我也挺一凡说,金老板你是个画家。” “什么家不家?”老板娘笑了笑,指着院子外头,“要不要去我画室看看?” “求之不得。”阮甘棠笑着。说完,便被金老板拉着往门外去了。 ☆、敦煌(5) 金老板的画廊离客栈不远, 走路十分钟左右。一间简单的小平房,门外种着花草。金老板开了门,里头的布置和阮甘棠在东街上的小院子竟然还有几分相似。 金老板绕道吧台后头,“想喝点儿什么?” 阮甘棠扫了扫酒柜, “听一凡说, 老板娘酿的葡萄酒好。能不能尝到呀?” “没问题。”金老板弯腰去了吧台下面, 果真搬出来个酒坛子, 咚咚两声敲了敲酒坛壁, “都在这儿了。去年秋天酿的, 藏了好久了。今天给你尝尝。” “那我可算是有口福了。” 金老板倒了两杯葡萄酒。阮甘棠尝了尝, “比外面卖的香。入口也很好。” 金老板笑了笑, 端着酒杯往画廊里走, “要不要看看我的画。”她说着开了画室展厅的灯。 阮甘棠点头, 跟了过去。两人就着这些作品讨论了好一会儿,阮甘棠还挺喜欢这样的风格。轻松、简单、和大自然很贴近。 “我还藏了一些。”金老板说着有些神神秘秘, 引着阮甘棠去了隔壁的小间儿。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一股颜料味道。灰尘有些呛鼻, 似是很久都没人来过。金老板几分尴尬, 笑着,“真是,太久没回来打理了。一凡也不帮我打扫打扫。” “没事。”阮甘棠简单答了一声,便见金老板按下开关,点亮了灯。屋子都是小画,阮甘棠看展多,认得其中几幅,国内外的藏品都有。“金老板眼光真不错。” 金老板笑了笑,“不错吧?”说完, 却直走去一张小帘前头。“你再来看看这里的。” 阮甘棠跟了过去,见金老板一把撩开来了帘子。她目光滞住了,面上挂着的笑容也因疑惑而消失。“这是…我的画?” 金老板却答得轻松,“我儿子帮我收的。很早了,大概三四年前。” 金老板一一翻着那些小巧画框,都是阮甘棠的小作。 “我生日的时候,他送的。” “母亲节,他送的。” “还有这个,他毕业的时候送的。” …… “你还记得不?” “……”阮甘棠缓缓摇头,“我那时候还没开画廊…画作都是挂在金老…金老画廊里…”她忽的转了弯儿过来,“您也姓金…” 金老板眉眼一弯,“想起来了?” “您…您儿子不会姓霍吧?” 金老板笑了出来,“真不记得我了呀?” 阮甘棠对霍乔松母亲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母亲跟霍爸爸离了婚,又搬出了霍家。霍爸爸另娶了舒婧,还带着霍乔楠,也改成了霍氏姓名,入了族谱。而后母亲便再也没回来过北京。 不过,霍乔松的母亲是画家,她的确听金老提起过。可他又是什么时候买的她的画? 她思绪还有些林乱,便听金老板叹了声气,“我听爸爸说,你们闹离婚呢?” “嗯…”阮甘棠答得小声,又抿了一口手中葡萄酒。 “离什么呀,不要学我。”金老板说着自嘲地笑了声。“他很上心你的。” “……”阮甘棠眼里疑惑看向对面中年女人。 “他可从没跟我提起过要带别的女孩子来见我。他剑桥毕业典礼那次,却说要给我看个人。说是说好了的,可是我也是那一回,跟霍启炎提的离婚。” “那天,我和乔松聊了很久。可能是我太自私,没考虑到他的感受。好像从那天开始,他就不做乐队了,就连一早答应好给我看的女孩子,也没带过来。” 阮甘棠记得起来,他的毕业派对上,她新学了吉他弹唱,给他庆祝。那天,阳光好,风好,可他的脸色却异常阴郁。等她唱完,他抬手提过去她手中的吉他,在后台将琴弦剪断…“难听,以后别唱了。” 思绪飘了回来,阮甘棠有些激动,她好像找到答案了。“能问问您,为什么离婚么?” “感情不和呀。他也有了新欢了,养着外头呢。”金老板却笑得洒脱,“我嫁到霍家,也是我父亲一手安排的,他希望我衣食无忧,可以专注收藏,也可以继续画画。可是要继续画画,我就不能再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画家的灵魂都该是自由的,是吗?” 金老板说着,指了指地上阮甘棠的画作。 阮甘棠望着那一张张小作,是呀,那时候的她,没心没肺,画作也是快乐的。那时候,她喜欢霍乔松,很喜欢。想陪在他身边,想照顾他生活,想抱着他护着他的。 如果没有巴黎的事,她早就该表白了。可如果不是剑桥毕业派对的时候,他妈妈的事情,他会不会跟她说什么呀? 想到这里,她起了身,放下红酒杯便往画廊外头赶。“金老板,我出去一下…” “哦,小心啊!” 金老板的声音身后有些远,她脚步急,出来了画廊,便往街市上去。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你还在打针?” 没有回复… 她心里却更坚定了些,穿过小道儿,小跑着七八分钟的路程,进了镇上的医务室。 诊室不大,就一间屋子。霍乔松坐在一角,就那么蜷在一团,身上盖着一条小毛毯,睡着了。 护士见她进来,“是看病吗?” 她摇头,看了看霍乔松的方向,“我来找他。他怎么样了?” “刚刚打针的时候睡着了,不过已经退烧了。” 阮甘棠走过去,仔细望着那张脸,瘦削得有些不像话了。原本好看的眼睛也陷入了眉骨里面。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了。 对面的人却缓缓睁了眼,见是她,忙紧张着坐直了几分,身上的毛毯滑落去地上,他又忙弯腰去捡,喉咙里声音沙哑着,咳嗽了两声,“你怎么来了?” “……”阮甘棠:“来接你回家。” 他方才睡眼惺忪,又警醒了几分,脸上闪过一丝受宠若惊,“好。” 他扶着椅背起了身,又跟护士打了声招呼,才护着阮甘棠身后,走了出去。 外头有些冷,他缩了缩衣领。手臂上却忽的传来触感。有些温热,又有些乖巧,他心脏紧缩了一下,忙垂眸看着旁边的人。 阮甘棠正捂着他手臂的。 他却是几分不大自在了,“你…不生气了?” “生气呀。”阮甘棠没看他,勾着他手臂的手却紧了紧。“可你不是想解释么?说来听听。” 他喉咙里噎了一下,忙握拳在身前咳嗽两声,“你是不是介意那个基金会?那不是给齐瑜的。” “没了?”她这才抬眸看着他。 “嗯。” “那还留着跟她的照片做什么?” “那不是齐瑜。” “??”她不太明白,那张脸她看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就不是齐瑜了。 “齐家两个女儿,双胞胎。不过,很早就已经过身了。” “白血病…去得很急。” 她沉默半晌:“那你喜欢人家?”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人都过身了都忘不了。” “多年后,还要以她的名义办基金会?” “没有。”他声音低沉却有些发抖,“不算。” “一起上学,学音乐,关系还不错。” “那是我第一回对死亡感到震撼和敬畏。” “然后就玩儿起了音乐?” “……你怎么知道。”他面上一怔,直望着她。 阮甘棠话里酸着,“玩儿摇滚可不都因为妹子?难道因为梦想。” “……”他停下来脚步,“棠棠,我没喜欢过别人。” “没有?我不信。”风有些大了,她拉了拉他手臂。“回吧,一会儿又着凉了。” 边往小客栈去,她边继续试探,“巴黎音乐节,你顾着签约制作人,没陪我。你得补偿。” 他忽的觉得好像还有点儿希望,“行。” “齐瑜生日会上,你拍卖跟我较劲儿,跟外人一起欺负我。你得补偿。” 他觉得希望大了一点儿:“行。” “我这三年给你做的饭、给你煲的汤,你得给我算清楚工钱,钱打到我卡上,我去旅游的时候用。” “……行。” “还有,剑桥毕业那次,你砸我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很生气,可我很无辜,心理受到了极大创伤。你自己好好考虑,怎么办。” 他又停了脚步,拉着她手臂,“那天…我心情很不好。对不起。” “哦。你心情不好就能砸我的琴了?” 他手中拳头已然握紧了些,“家里变故。” “家里变故,你就能砸我的琴了?” 他望着她眼里。阮甘棠语气虽是生气的,可脸上表情好似并没有。“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你想我怎样?”他拧了拧眉,他一向很难说出口关于母亲的事情。 她明明给他机会了,还问她想怎样? 她没再理他,快走了两步,往小客栈里去了。 很快在楼下梳洗完,上了自己二楼的小房间,休息。 小房间里点着昏黄的床头灯,她窝在被窝里,翻着手机里的新闻。正准备睡下了,门口有人来敲门。 她起身去看,霍乔松立在门外。抱着他的地铺包裹。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你怎样。”要关门,门却被他一把挡住。 “小餐厅…没有地暖。医生说,要注意保暖,不能再着凉?” “干我什么事?你松手。” 他没松,反倒推开门自己挤了进来。 “无赖!” “我,借你地板用。”他倒是自觉,去地板上铺起床来。“顺便,我们再说说话。” …… 熄了灯,阮甘棠怔怔望着天花板,睡不着了。旁边的人却开口了。 “毕业那次,我父母离婚了。” ☆、敦煌(6) “母亲说要离开霍家。我…一向和她关系不错。那天, 我很不好。” 她记得的,自从那次以后,他便没碰过音乐。“你以为她是为了画画放弃了你和家庭?所以自己也不做音乐了?” “……”他一阵沉默。 阮甘棠又再问:“然后也不喜欢画画的我了?” 齐瑜生日会那天,舒婧的确跟她说过的, 霍乔松不喜欢画画的人。她那时候不明白, 今天见到金老板, 才知道舒婧指的是什么。 “……” 黑暗中无人答话, 阮甘棠呼吸也跟着滞了一滞。床下却一阵悉悉琐琐的声响, 她躺的好好的, 忽的被什么东西挤了一挤。 霍乔松摸爬躺来她身边了…她狠狠一脚, 踹得他闷地一声疼, 然后吞吐出两个字眼来:“喜欢。” “……睡你的地铺呀, 你挤我这儿做什么。” “你也还, 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这话问得她心口一阵疼,没答话, 直往床里翻身了过去。腰上却附上他的手来,“棠棠, 再给我几年时间好不好, 换我来喜欢你。” 她眼里忽的湿润,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似的,抱着她腰身的手臂更紧了紧。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重了些,她心口也跟着沉了起来。她没答话,也没动,由得他抱着,脸却往枕头里钻了钻,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身后的人翻了个身, 像是要起了。阮甘棠被惊动,侧身回来看了看,却见他脚步几分踉跄,去了一旁放大衣的地方,翻找起来什么东西。 “怎么了?”她撑起来半身问他。 “你再睡会。”他侧了半张脸回来,惨白的。 阮甘棠看得都有几分心惊,她知道他老毛病犯了。“胃疼?” “嗯…” 那把声音答得很沉,阮甘棠也跟着起了身,穿好毛衣,又套上羽绒,往门外去了。 霍乔松在她身后跟了出来,她要去煮粥,他知道。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胃病发作,眼前便总有一碗暖粥。他跟来厨房,见她忙着洗米,他便也过去搭了把手,帮她找了生姜和青菜来。 阮甘棠很是熟练地将砂锅煨上炉灶,又从他手里接过来生姜和青菜,再用碎肉机打了些肉末。他喜欢吃香菇的,她又找了些来泡好。一会儿水开了好放进去。 一并都弄完,她方才放下手中活计,手却被他一把捂了起来。 天冷,刚刚沾着凉水,她手已经冻红了。霍乔松捂着过来,哈着气儿。“我来看火,你上去再睡会儿?” “我醒了。”她脸色几分羞红。 厨房门口却被人敲了敲,贺一凡靠着门边站着,看他俩回头,清了清嗓子,“大白天的。” 霍乔松见是他,眉头便是一紧。握着的那双小手已经滑溜了出了他的手掌,人也绕开他,出去了门外。外头却是传来一阵笑声,阮甘棠好似在和人打招呼。 “金老板…” 中年女人的声音十分爽朗,他认得的,手中拳头不自觉拧了起来。跟着她的背影找出去门外,果然是他想的那个人。 院子里刚刚起了亮光,母子两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金老板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起来,霍乔松眉间也一直紧锁不开。 阮甘棠一旁看得都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忙开口对霍乔松道,“你还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在这里遇到的…伯母…” 金老板脸上恢复了些笑容,“好久不见了,乔松。” “金女士,好久不见。”他声音冷着,开口称呼人,便将阮甘棠吓了一跳。 阮甘棠忙去拉了拉他袖口,“外头凉,进小餐厅等着吧,和伯母说说话。” && 母子两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阮甘棠忙去了给他们倒热水。 霍乔松脸色还有几分惨白,毛病是这几年才有的,舒婧并不知道,可就着他这幅模样,便开口关怀了起来,“你是还在感冒发烧?” 霍乔松却绕开了话题,“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舒婧笑着,“还不错,你呢?” “我也很好。” 阮甘棠端了热水上来,霍总剑拔弩张的气势,俨然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商务谈判。她忙将人拉起来,往外头去,“金老板,我煮的粥要好了,借他帮我端来。” “好啊。”金老板双手捧着水杯,对两人点了点头。她心里却清明的很的,儿子还在生她的气… 阮甘棠将人拉了出来,院子里小声劝了两句,方才自己转背去小厨房看火了。 霍乔松再回来的时候,眉目之间顿时松散了些,主动开了口,“这小店环境挺不错的,也干净。” “……”金老板只觉得,这听起来像句人话了。笑着道,“你们喜欢就好。” 说着又看了看小厨房的方向,“听外公说,你和棠棠闹离婚?” “嗯。是我不好。没好好对她。” 金老板抿了一口茶,“听起来,还是对人家很上心的?” “剑桥毕业典礼那次,你没表白呀?” 他摇头,捂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 “那还等什么呀?你都追来这儿了,不打算把人给带回去?”金老板暗戳戳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男生要主动点儿。” “……”他点头,又摇头。不知想说什么,反倒是喝了一口热水。 阮甘棠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母子俩正说着话,见得气氛缓和了不少,她才放了心。放下粥,让霍乔松自己来。她又出去忙着给队里准备早饭去了。 忙碌了一阵子,送走了考察队。她才换上靴子,准备好出门了。今天想去采购些好吃的,给霍总暖胃。 霍乔松跟了出来,一把拉起她手臂,“我也一起。” 阮甘棠没拒绝,由得他拉着她手臂也没松开,走了好一会儿,方才觉得这个动作太不顺当了,挣脱了开来。霍乔松见她走开,忙跟着步子上去。 阮甘棠选了两斤羊肉,又找了些淮山,都是滋补暖身的。又去了香料店里,买了些胡椒粉。出来的时候,便见他立在门外,手里不知哪里来的一朵单单的玫瑰递来她眼前。 说来她自己都不信,结婚三年,这个男人连花都没送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他过来的。她抬手接了过来,见他也不准备说什么,干脆插进了装菜的塑料袋里。“走吧,我好了。” “……”这玫瑰他好不容易找来的,旁边小院子里,镇民自己种的。花了他一张红钞票才说服了主人,摘了过来,就这么被她插进塑料袋子里了? “棠棠…”他追了过去。 “花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好像从来也没和我说过。” “是你不关心罢了。”阮甘棠答的轻松,习以为常,已经感觉不到心痛。 “我错了。”他声音小,却说出来了。 “错了就完了?”阮甘棠憋着笑,“我喜欢吃辣,喜欢画画,喜欢新鲜。你太老了,霍乔松。” “……那个,贺一凡?” “……”阮甘棠没答话,继续往前走了。 霍乔松不依不饶,“动心了?” && 回来小厨房,阮甘棠忙着炖羊肉。霍乔松一旁神经紧绷,她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真的动心了?” “那个菜叶洗了,沥干水。” 霍乔松去办了。干好,又凑了过来,“还没回我?” “大葱、姜片、淮山。”阮甘棠说着,扫了一眼一旁的菜刀和案板。 霍乔松弄好,暗戳戳又来了,“你说。” “白酒用完了,一会儿焖羊肉要用的。你去一趟小卖部…” 话没完,她腰身一紧,唇已经被人附了上来。霍乔松吻得霸道,直入唇齿,呼吸都不让。她想挣开,手却是被他擒着了。拧不过他,只好顺着他,那股情浓却顺着他喉间滑落到她腹中似的 。身体渐渐暖了,眼泪也跟着不听话起来。 霍乔松正吻得忘情,嘴角却触到一丝温热咸涩,他把人弄哭了?他这才松开手来,拥着她的腰身,“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阮甘棠:“你欺负人。” “我不敢棠棠。我心里有你,放在这里很久了。久到自己都不记得了。” 阮甘棠:“骗人。” “怎么骗人了?”他紧张起来,“都是真话。” “我的信息你都是多久回的?电话按掉了多少次?”她委委屈屈。 “以后一定一定不会了。” 她收了收眼泪,“就这样?” “每周陪你吃一次火锅?” “每周花一天时间陪你在画廊?” “每年你去巴黎看画展,我一定请假。” …… “那先试用两年。”她将他撑了开来,又顾着去切羊肉了。 “两年?试用?”他不乐意,凑了过去。 阮甘棠舞了舞手里的刀,“别过来。试用期,不能亲亲抱抱。少占我便宜。” “……”这他哪儿还敢说不行,能上试用名单已经不错了。 && 夜里,院子里起了堆篝火。有的金老板在,气氛都起来了。客人们都围了过来,天冷,篝火上烤了一只羊。大家拼单凑的。 阮甘棠和泉泉立着篝火旁说笑,便见贺一凡腰间挂着个手鼓,已经跳了起来。 手鼓节奏欢快,没变化一下,韵律又与之前的不同。阮甘棠听着,精神都振奋了几分。原来贺一凡还有这一手的。 金老板拉着她来,跟着节奏一起起舞。客人们见了,一并加入了,其乐融融。 跳了会儿,大家累了,落座回去旁边。 一旁却响起来吉他的声音,那和弦熟悉,solo也干净熟练。阮甘棠怔怔立在原地,是他的那首《新芽》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会完结拉。 ☆、大结局 阮甘棠多久没看到他拿起过吉他了? 男人脱了西装, 脸上蓄了小须,比年少时候更多了几分味道。 泉泉最是高兴,一旁打着节拍摇着手,跟着他唱。高兴过了, 还拉起来一旁阮甘棠一起。 气氛高点, 客人们也跟着一起跳舞。霍乔松拨着和弦, 边蹭来阮甘棠身边, 唱完了一曲, 便只将人拉去了小厨房后头。 刚刚跳得高兴, 阮甘棠背后起了细汗, 脸色红润起来, 呼吸也跟着急促。 霍乔松却伸手来她腰上, 寻着她唇间细点。 “试用期不准亲亲抱抱…” 阮甘棠被他堵着, 说话只能含含糊糊。 霍乔松却像没听到似的,一开始还轻轻柔柔, 后来直含着她的唇瓣儿撬开齿间肆虐。 外头人声嘈杂,阮甘棠全然听不见了, 丝丝情致像是被他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到底还是由得他了一番。 “家涵哥哥…”泉泉找了过来,一开始只是过来问霍乔松要签名的,再看一眼,却瞄见了被他抵在墙角的阮甘棠。泉泉一脸羞红,“打、打扰了…”说完捂嘴偷笑着跑了出去。 霍乔松这才把她放了开来,“羊肉该好了,出去?” 篝火旁气氛好,金老板让贺一凡捧了些烟花出来。 阮甘棠喝了两口葡萄酒,吹了些风, 有些开始头疼。跟金老板交代了声,回了房间休息。捂着被子刚躺下了,门口响起来霍乔松的声音,“棠棠?你不舒服?” 他刚刚不过走开一下,接了个电话,回来便找不到人。还是听金老板说,人上了二楼房间休息。 “嗯,我睡了。”阮甘棠细声答着。 “你先开开门,我来看看你。” “……”她没答话,半天才道,“你铺盖卷儿我都放去餐厅了,你别进来。试用期保持距离。” “……” 听着门外的人没答话,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夜里觉得渴,想下楼去厨房找些水喝。 刚拉开来房门,脚下却踢到什么东西,有人闷声一疼。阮甘棠认出来声音,“你怎么在这儿啊?” “怕你哪儿不舒服。”霍乔松坐起身,屋里有光,他还不大适应,眯着眼睛揉了揉。然后抬手拉起她的手来,“好点没?” “……无赖。”她绕开他下了楼,端了热水上来,却见门口的铺盖儿不见了,好家伙,人已经赖去了她床上… 男人一身格纹睡衣坐在她的床头正看着手机,领口敞着,露出里头轮廓分明的锁骨。阮甘棠看得咽下了口口水,却见他举起三根手指,“不准亲亲抱抱,我知道。就陪着你睡觉。” 阮甘棠咕咚喝了口热水,水杯放去一旁桌上,然后拉了灯。上了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霍乔松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我哪儿有?” “那,你真的就只想睡觉?” “……到也不是那么想。”他说着,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自从上回阮甘棠独自去巴黎,已经大半年了… 阮甘棠也寻着他的领口,往那锁骨里探了探,她很是喜欢,凑着过去,轻咬了一口。霍乔松一声闷疼,随之锁紧了她的腰身。 “你头不疼了?” 她摇摇头,拧着他领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手却被他一把捻入掌心,“我来。”他反手一把将人压入床里,翻身来了上面,真自己弄起自己的纽扣来。 她身上小睡裙贴着身子,亲吻时被他拧得皱皱的。到底很久未经欢爱,身体很快起了反应,迎着他的爱抚,已然有些蠢蠢。 霍乔松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扣进自己怀里,一点点探了进来…… 阳光洒进来窗户的时候,阮甘棠才缓缓睁开了眼,身后男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捂着她小腹入的睡。她想起身了,摇了摇他的手臂,却被他再往身子里头扣了扣,“再陪陪我。” “陪你?”阮甘棠一把翻身过来,“你不是忘了,试用期。” “???”霍乔松睡眼惺忪,扫在她脸上,“昨天不是改变主意了?” “变的是不准亲亲抱抱,可是霍乔松你记好了,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试用期还是有的,如果你说过的做不到,随时离婚。” “……”他这才松手,手肘撑着头望着她,“行,是我陪你。今晚我继续陪你,老婆大人。” “……” 阮甘棠起早,依着以往做好了早饭,送走了考察队。到下午的时候,送了餐过去,才忙着加入小队的讨论。这阵子下来,考察工作采样已经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带回去学校实验室,进行研究和论文撰写。 阮甘棠领着艺术价值方面的小专题,下午正在石洞里,拍着照片,好做资料。门洞里忽的响起来另外一个脚步声。 她回头看过去,霍乔松手提着个保温盒,从门口进来。夕阳余晖从洞口洒进来,在他的轮廓外度上了一层柔光,今天的霍乔松,几分温柔。 “妈给你做了些燕窝,我送过来。” 阮甘棠回头过来,先把手里最后一张照片完成了。他已经走来身边,拉起她的手来,“这是古代壁画?” 为了保护文物,洞里没有安装灯光,几天下来的工作,全是用专业的照明手电。阮甘棠这才举着手电,一一给他介绍起来。 “是唐代的壁画。那时候,这个地方应该属于西夏,一半汉人,一半突厥人。天竺佛教文化传入,刚好落地生根在这儿,回去以后,我可能还会去趟印度,跟同时期印度石窟做下对比。” 话没完,她肩头便被他一把捂了起来,“你怎么又要走?印度太危险了。” “你不觉得有趣吗?”她反问着,“寻找这些石窟的艺术根源,就像找到我们自己的根源一样。” 看他脸色不好,她也撅了噘嘴,“你还在试用期,就干涉我工作了?不准干这儿,不准干那儿…” “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去。” “不会。考察队还有人一起去。”阮甘棠答的轻松,接过来他手里的保温盒,拧开盖子,“好香。”旁边找出来小勺子,靠着一面土墙,自顾自尝了一口,“金老板手艺真不错。” 却听他问道,“还有谁?一起去?汪教授?” “汪教授负责整体论文编排和向上汇报,大概是我和古煜师兄一起。” “……”他压着心口气急。“去多久?” “一个月左右,也可能两个月。”阮甘棠见他眉心锁成了个川字,嘴角也沉了下去。“生气了?” “试用期,我不敢生你的气…”他虽是这么说,声音却是沉着的。“不过,先跟我回北京一趟。爸爸想见见你。你出事的时候,他从澳洲赶回来,去医院看了你两回。” 阮甘棠听到霍家爸爸的名字,不自觉低了低头。嫁去霍家的时日,霍爸爸对她还是很好的。霍乔松工作忙,阮甘棠的生日想来是霍爸爸记得,年年的生日礼物分量都不轻,当做慰劳她这个儿媳妇,“爸爸身体还好么?” “你出事的时候,高血压发了一次。现在刚好些。”霍乔松说完,手卷上来她腰身,“棠棠,不离婚了好不好?” 阮甘棠忙跟他撇清了些关系,“爸爸是爸爸,别想又打温情牌。霍总你还在试用期呢,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霍乔松笑了笑,“哦对,试用期。”说完,直寻着她刚吃完燕窝的薄唇轻吻了下,“阮小姐,昨晚试用体验怎么样?” 阮甘棠一根手指戳着他胸前,将人支了开来,“一般般,继续努力。” && 一周后,考察工作结束。霍乔松包了辆小专机,接阮甘棠回了北京。傍晚,天山一品霍家豪宅里摆了宴。 霍启炎让霍乔松带着阮甘棠回家吃顿团圆饭,又知道两人关系还不算完全缓和。不想给阮甘棠压力,才把霍乔楠从欧洲喊了回来,借口给乔楠接风洗尘。 迈巴赫停在大宅门前,霍乔松拉着阮甘棠下了车,管家王叔已经在门外候着接人,领着两人进了宅子。 宅子里灯火通明,阮甘棠几分熟悉,不过门前屏风位置好像又换了。霍爸爸偏爱风水,隔一段时间便会略微调整一下家里的格局。 餐厅里,早早齐了人。霍起炎见得阮甘棠回来,两人手还拉着一起的,刚刚还忧愁的脸上顿时轻松了些。 “棠棠回来了。” 阮甘棠和霍爸爸打了招呼,没好称呼人,却被霍乔松拉着在霍爸爸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对面霍乔楠也笑着给阮甘棠添了茶,“嫂子回来就好。身体好点儿没了?” “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医生说要按时复检。” “那就好。”霍乔楠打着和场。旁边的舒婧脸色却不怎么样。 阮甘棠自然也知道,自从她进门,舒婧的脸色便不怎么好看过,齐瑜是她表亲,她想来偏向那边多一点。阮甘棠倒也本着礼貌,称呼了一声,“舒姨。” 霍爸爸笑着,让一旁阿姨开餐。桌上满满一桌川菜,都是辣的…霍家人都不喜欢吃辣,阮甘棠记得的,这一桌的菜,哪儿是给霍乔楠接风洗尘呀,分明是就着她的口味做的… 霍启炎见她也看出来了,便也直言不讳了,“听乔松说你要回来吃饭,特地找了个川菜的厨子来家里做的。你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阮甘棠抿了抿嘴,“谢谢爸爸…” 话刚出口,她才发现漏了底… 一旁霍乔松低头暗笑,她狠狠拧了一把他的手臂。 霍启炎倒是高高兴兴拿起筷子,这声爸爸叫到心坎儿里了。这儿媳妇儿他疼了三年,听闻那场车祸的消息的时候,他便第一时间从澳洲赶回来了。后来听说她醒了,本来还要来探病的,霍乔松还偏偏跟人闹离婚…… 这下好,爸爸又叫回来了。 阮甘棠脸色羞红了一阵,夹了快不辣的老鸭放到霍启炎碗里,“爸爸吃菜。” 霍乔楠也跟着搞搞气氛,他是过继改姓才进的霍家。以往阮甘棠对霍乔松照顾,往办公室里送汤的时候,没少分他一碗。两人能和好的事儿,他也一直盼着。 霍乔松忙着给阮甘棠夹菜,自己没吃上几口。阮甘棠挑着一旁的红糖糍粑,往他碗里放,他脸色不好,也就着吃下了。 一顿饭吃下来,唯独舒婧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怎么动过筷子。大家笑着,她却撂了筷子,“你们先吃吧,我有点儿不舒服上楼了。” 霍启炎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舒婧和齐家关系好,他知道。可是齐瑜这回的事情闹得大,艺术圈子里都已经忙着跟齐家画廊划清界限,怎么就她还想不通。就着阮甘棠在饭桌上,霍启炎看着舒婧的背影,冷冷一声,“你要是不想和我们吃饭,过几天就收拾收拾,和乔楠一起去欧洲住住,省的我们碍眼。” 舒婧果真顿了顿足,冷冷哼了一声,才直寻着楼上,收拾行李去了。 吃过晚饭,霍乔松送阮甘棠回去画室。 迈巴赫里,两人说着话。霍乔松拉着阮甘棠的手,一路都没肯放开。“爸爸今天很高兴,大半年都没见他那么高兴过了。” “老人家高兴难得。” 霍乔松侧眸过来看了看她,“所以,要不要以后经常回来吃饭?” 阮甘棠故意躲开他的目光,看向车窗外,“等你过了试用期再说。” && 第二天一早,阮甘棠手机上便收到了古煜发来的机票信息,项目组已经帮两人买好了飞印度的机票,就在一周后。 可在此之前,阮甘棠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下午阳光好,暖和,她换了一身黑色的羊绒套裙,带上墨镜,踩着小高跟,便一个人出了画廊的门。 就快新年,东街上的画廊都装点一新,各有各的特色,有些甚至画家自己重新粉了招牌,看起来颇有些小意思。阮甘棠心情明朗,一路观望着这些新意,绕开两个路口,找去了齐家画廊。 齐家画廊门面大,招牌上还打着杜焰的名字。原本还光鲜整洁,却已经被人涂鸦了。杜焰两个字前后,被人画上小偷模样的两个小人,活灵活现,该是当地艺术生听了那些丑闻之后,自发的活动。 阮甘棠迈进店里,却看到原本该挂在墙上的画,都被取了下来,蒙上了白布好像要搬走了。店员过来和她招呼,“小姐不好意思,我们画廊已经停业了,不能招待您。” 阮甘棠取了墨镜,对店员笑了笑。又走去一旁圆桌旁坐下,从包包里翻出来一份合同,“我不是来买画的。这间画廊,从今天开始便是我名下的了。合同里签得清清楚楚,这些画,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的。只要你还在这里工作一天,我就是你老板。” 店员有些一头雾水,“您等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嗯。”阮甘棠点点头,见她要给齐瑜拨电话过去,“哦,忘了告诉你,我姓阮。” “好的…”店员笑得很是尴尬,电话接通,说了大概的情况,却只听到齐瑜在那边大吼大叫。 店员挂了电话,“阮小姐是吗?齐小姐说,她现在就过来。” “好啊。”阮甘棠放下包包,“我等她。” “对了,帮我做一杯拿铁吧,这么好的阳光,不要浪费。” “好的,阮小姐。” 半小时后,冰蓝色轿跑停在画廊门前,齐瑜一身粉色连衣裙,气冲冲从驾驶座下来。 阮甘棠正坐在圆桌上,抿了一口咖啡,笑着和她招了招手。 齐瑜冲进来圆桌旁,指着她鼻尖道,“阮甘棠你还想怎么样?还不够吗?我欠你的都还清了!” “还清了?好像没有吧。”阮甘棠靠向椅背,将那份合同往她面前送了送。“乔松哥帮我把这儿买下来了。包括这些杜焰的‘作品’,都是我的,你不能让人拿走。” “你想怎么样?”齐瑜气急了,“杜焰的名气全跨了。我的画廊也准备关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阮甘棠笑着起身,去了一旁将那些蒙着画板的白布掀开,露出下面一张张被偷盗来的作品来。“杜焰,啧啧啧,多么有才华的画家,年少成名,获奖无数。如果没有上回的颁奖,这个名字迟早要被写入艺术史的吧?” 齐瑜脸色越来越难看,阮甘棠却越来越轻松,“我们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被人忘记了。” “这里,我会做成杜焰艺术馆的。来纪念这位‘伟大’的画家。这些画作,仍然会在这里被展出,好让大家欣赏。也让大家都记得,这些画作背后真正的名字。” “你…”齐瑜情绪几近崩溃了,她已经很难了,被艺术圈不耻,被齐玉山禁足,就连一向最疼爱她的齐老太爷,最近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那你也别想好!”话没完,人便扑了过来,她手上有刀,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要是阮甘棠不肯放过她,那她就和她同归于尽。 阮甘棠却一招过肩摔,直接将人放倒。阮明瑞跆拳道八段可不是白教她的。齐瑜摔在地上,手里的刀也滑落去了一旁。 “摄像头都看到了,我也是自卫。”阮甘棠拍了拍手,又打了个电话,喊了阮明瑞派人来监管画廊,不准人动现场画作。 地上齐瑜哭得不行,她手臂也动不了了。阮甘棠‘好心’给她打了个急救电话,才走出来画廊。 离开的时候,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招牌,就让这丑闻永远留在东街上,才能解她五年来挤压的委屈。 && 一周后,阮甘棠和古煜一起飞印度,霍乔松紧张得很。先带她去打了各种疫苗,又花高价买了个可靠的当地导游。电话套餐升到最高级,方便他及时联系。 阮甘棠刚落地开机,电话便打了过来。 “到了?” 旁边古煜还睡着,她悄声答话,“你怎么这么准时啊?你盯着航旅的?” “嗯,我不放心。” “酒店我都订好了,导游就在机场门外,会说中文的。你们过去就好。” 阮甘棠不服:“我也是会说英文的!” 电话那头好像叹了一声气,“你…和你那个师兄,没发生什么吧?” “……这才多久?五个小时能发生什么?” “没有就好,我开会了。晚点儿再打给你。” 一连着一个月,霍乔松每每早晚问安,微信也没断过。原本阮甘棠还只是让他要按时回复的,这回轮到她太忙,回复不了了。 有回在石窟现场勘研,实在没有信号,直到晚上到了酒店,才看到他从早到晚发来十几二十条信息,还有未接来电短信提示不下三十通。阮甘棠都有些觉得:霍总是不是疯了? 还没来得及给他回拨回去,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棠棠?” “嗯。放心,没出事儿,就是一整天在野外,没有信号。” 电话那头好像松了口气,“那就好。”然后又再问着,“你们今天都做什么了?” “工作呀。能做什么呢?探讨艺术与考古方面的学术问题,欢迎霍总检查。” “……回来的时间定了吗?我接你。” 阮甘棠翻着手里的日程本,“还有三个地方要去,可能是一周?” 霍乔松叹了口气,“棠棠,我想你了。” “你什么时候变肉麻了?” “大概是,试用期综合征…” 三个地方的考察,时间不长不短刚刚好一周,临着要回国,霍乔松都给她订好机票了。阮甘棠拉着古煜去街上尝了尝鲜,看看当地有什么好吃的。这段时间不是咖喱饭就是咖喱面,都快腻味了。 谁知,贪吃贪坏了肚子,闹进了医院。霍乔松打电话来的时候,阮甘棠正虚弱得很,跟他汇报了阮大小姐因为嘴馋当地小吃美味把自己折腾进医院的特大新闻。 霍乔松哭笑不得,本还有些担心,可看她能说能笑,还会开玩笑,便知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阮甘棠被他电话里哄着睡了过去。来印度这段时间,很多时候两人都是通着电话睡着的。也不知道他是真想陪她,还是因为不放心她那个师兄古煜。 第二天一早,阮甘棠刚在病床上睁了眼,便看到霍乔松一身西装,体体面面出现在她面前。 “……”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呀?” 霍乔松捏着她面庞,揉了揉,“晒黑了?也瘦了。” “难怪你觅食把自己觅进医院了?” “嗯…”她抱了抱他的腰,委委屈屈,“我也是太饿了。”然后又掐了掐自己的腰,“都饿成A4了。” 还没说完,身子便是一轻,她整个儿被他抱了起来,便往医院门外去。 “我还穿着病房服呢?去哪儿呀?” 霍乔松冷冷:“回家吃好吃的。” 说着目色又扫在她脸上,“然后给你去办张美容卡。” “你嫌弃我黑呀?”她噘嘴,手拍了拍他胸前,人已经被他抱上了车。 半小时后,王杨办好了手续,收拾好行李,便接着两人往机场去。 私人飞机停在帝都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迈巴赫停在机场外,接了两人上车,便往两人的婚房开。 阮甘棠昨天晚上虚脱过头,还没恢复,飞机上睡了一路,车上又睡了一路。车停在别墅前的时候,又是霍乔松把她抱下来的。一直进了客厅,又将她送去了二楼房间。 她窝在床里迷迷糊糊之间,渐渐开始醒了。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是以前和他一起的那间房间。摸索着从床上下来,身上竟然已经换上睡裙了。 谁干的?? 浴室里传来水声,有人好像在洗澡… 一个多月没见,听着水声,阮甘棠竟是开始脑补了…在小镇的时候,霍总的身材还是…嗯…十分美妙的。 她悄声起来,凑去洗手间门边,门没锁,她偷偷拉开一道儿门缝往里头看了进去。浴室里全是水汽,淋浴间里,画面十分限制级… 好看。凭着这副身骨,就该给他转正!霍总是真真靠颜就能吃饭的… 浴室的门却忽的开了,霍乔松扯着一旁浴巾下来,满头满脸都是水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高挺的鼻梁有些微红。还有、还有博大的…胸襟。 阮甘棠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擦了擦鼻子,想把已经快流出来的鼻血给按回去。身子却一轻,被他一把抱了起来抵进了淋浴房里。 刚刚水明明已经停了,他反手又打开了。阮甘棠心里还慌慌乱乱,手却已经不自觉摸去了他胸脯上…“那个,霍总,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健身了?” “嗯?”霍乔松低眸下来,寻她的嘴唇,含含糊糊,“没有,就是每天跟你早晚打卡按时吃饭,壮了。” 壮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阮甘棠只觉得腿软,扒拉着身后的墙壁,才能站稳。脚下却又是一轻,她被他整个抬了起来,奇怪的姿势被他抱在胸前… 男人寻着她颈窝上吻了下来。“老婆大人,我可以转正了么?” “……”看在这副身体的份儿上,勉强给你转个正吧… && 从印度回来,阮甘棠便常常往学校跑,跟着老师一起写写专题,然后又顺道将这一路的材料都整理成课案,在学校开了两回讲座。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快要过年,学校也早早放了假。阮甘棠般回去了婚宅,可阮修远和阮明瑞对霍家的态度还不甚明朗。 和霍乔松商量着过年回哪家,该怎么过。霍乔松只说,就着阮家的来,爸爸那边应该能理解。 大年三十,王杨告了假。 霍乔松亲自开车,带着阮甘棠回来阮家。 阮修远虽是不情愿,可女儿要带人会来,他也没好说不行。只是饭菜便全按照阮家的习惯,都是辣的,没顾及他。 阮明瑞下午在自家的跆拳道馆里刚练完出来,特地衣服都没换,还带着早年得奖时候的黑腰带。看到霍乔松进了门,脸色也沉着。 霍乔松自觉气氛不妙,特地少说话。坐来餐桌边上,阮修远却亲自给他夹菜,整整一碗辣椒。看得他顿时胃都开始疼了… 阮甘棠看得心疼,让张妈给他再拿了个碗来,阮明瑞却没让…… 这年三十,团圆饭还怎么吃? 阮修远老辣笑着:“棠棠医院躺了十多天,你一碗辣椒都吃不下就想重新进我阮家的门?” 霍乔松咬了咬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大红的朝天椒,阮甘棠看着都觉得呛口…又看他举起白酒杯,“爸,明瑞,难得团圆。我敬你们。” 阮甘棠跟着一起举了杯,心里觉想着,得了,又是辣椒又是白酒,她一会儿肯定得去煮粥了。 她忙暗戳戳把张妈叫了过来,吩咐着去煨一锅瑶柱粥。张妈却悄咪咪凑来她耳朵边上,“老爷早让准备好了,连胃药都让买来了…” “……”老爷子最硬心软,这到底是疼他还是疼他呢? 三个男人喝了一轮,气氛活跃起来。电视里又放起来球赛,阮修远和阮明瑞喜欢的,霍乔松便搭着话,小心陪着。 阮甘棠趁着两人不注意,偷偷给他舀了一碗汤,又夹了两块鱼肉,让他垫吧垫吧。一会儿真要胃疼,还不是磨她么。 霍乔松接过来,凑去她耳边,“你哥,跆拳道过年么?”逗得她乐了,他又在桌子下面,牵起她的手来。 阮甘棠本还觉得老公今天甜甜的,可胸口一阵发闷,忍不住犯了酸水,捂了捂胸口。感觉奇奇怪怪的,她又没吃辣椒… “怎么了?”霍乔松直问了声,把一旁阮修远和阮明瑞都惊动了。 看到女儿捂着嘴的模样,阮修远忽的明白了什么。阮明瑞一把惊起来,“棠棠,你该不会是?” 阮甘棠自己也有些懵。从印度回来以后,两人也没做什么保护措施,可是未免也太快了? 她还在掐着手指,算着日子,身子已经一轻,竟是被霍乔松一把抱了起来。霍乔松又对阮修远道,“爸,我带棠棠回房间休息一下。” 阮修远紧张女儿,自己起身给他领路去了。 阮甘棠被他抱上来房间,窝进被窝里,有些不情不愿,“我还没吃完饭呢,我饿…大年三十,你把我放床上做什么?” 霍乔松给她折好被角,便就起了身,“我开车去买内个,你躺着别动,等我回来。” “……大年三十去哪儿买呀?” “二环便利店。” “……”霍总,您不嫌远呀。 大年初一,阮甘棠一早进了洗手间,喜提双杠交到霍总手里。 下楼来的时候,阮明瑞凑来试探,“棠棠?有了?” 阮甘棠没回话。阮明瑞看到霍乔松下楼,脸色板了板,“爸爸说给棠棠约了私人医生,下午带她过去。” 刚刚阮甘棠下楼走得快,霍乔松没跟上,这下正好过来扶着人。“好,我陪她。” 吃早饭,菜点终于正常了些,换成了粤式糕点。阮修远给阮甘棠和霍乔松一人夹了个虾饺。“成双成对,大吉大利。我是不是要做爷爷了?” 霍乔松向来稳重,“还是等下午检查完吧。”说完,又在桌子下头,偷偷捻着阮甘棠的手来。 && 三个月后,《艾斯王子》终于迎来大结局。 阮甘棠重新拿起笔的日子,画得飞快。520当天,艾斯王子对焰焰终于表白。 微博上粉丝们又开起了庆祝派对。 一向冰冰凉凉的艾斯,将焰焰的手放到自己心窝前。 “这里,早就有火焰了。” 焰焰眼中晶莹:“我终于有王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