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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昭至夕归
    作者：之越/林越尘
    文案：
    大二伊始，陈昭至初遇穆夕归。
    八年后，陈昭至和穆夕归重逢。
    男人连正眼都没给过她，校友会上全程沉默，只穆夕归一直被敬酒，醉到不省人事。
    聚会结束，陈昭至等所有人都走完，才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抱在怀里，就像当年一样。
    怀里的人找到温度，双臂攀上他的脖子，醉后无意识地喊人，喝完酒的嗓子喑哑，声音也软软的：
    “……昭至啊。”
    传闻不近女色的陈昭至眼圈突然就红了。
    昭至
    夕归
    但愿我们不管历尽多少沧桑，依旧还能回归到那人身旁
    PS：
    1.姐弟恋
    2.半校园半都市
    3.wb：@林越尘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夕归，陈昭至 ┃ 配角：预收文《糊掉之后我被迫炒CP》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归去来兮，依旧是你
    立意：破镜重圆
    第1章 楔子
    《昭至夕归》
    2020/5/17
    文/林越尘
    站在B市医科大学校门口，陈昭至还有点恍惚。
    即使今天要上台演讲，陈昭至也没有选择一本正经的西装。
    既然要回母校，就得回归最初的身份。
    一身运动装，恐怕随意地过了头，可这是他毕业之后少有的放纵，也就不纠结这么多了。
    所有的东西都没变，从他们这届就传出的消息，说要换新的校门，隔了八年也没变样。
    门口的包子店还是那个味道，灌汤包/皮薄鲜美多汁，当年经营着店面的老夫妇相继去世，儿子继承店面，接着卖包子，生意依旧火爆。
    “来一笼灌汤包。”
    买了笼灌汤包，又从门口买了杯鲜榨豆浆，拎着就往食堂去。
    陈昭至之前很讨厌喝豆浆，总觉得里头的豆子有腥气，后来她喜欢，也慢慢适应了。
    喝惯了还觉得挺好喝的。
    去食堂的路上会路过一个长廊，她在的时候经常会拉着陈昭至去摘旁边的石榴，摘下来之后里头的石榴籽又苦又涩，明明很难吃，两个人偏偏还就装出一副吃了绝世水果的模样，分着把那个石榴吃完，然后疯狂嘲笑对方。
    越往里走，记起来的事情就越多。
    这个校园里的每一处，陈昭至都和她来过，每一个椅子、每一块砖仿佛都刻满了属于两人的记忆。
    他抬手按了按眼角，抬步往食堂走。
    这就是他为什么毕业之后不愿意回学校的原因。
    之前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
    校友会开始，先由校长发言，而作为特别嘉宾的陈昭至作为第二个上台的演讲者，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
    这些表面功夫，陈昭至信手拈来。
    视线扫到开放式会场的某个角落的熟悉身影，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抬手按了下心口，等那阵轻微的疼痛有所缓解，又说了几句未来愿景，潇洒地走下台。
    来校友会的目的就是为了演讲，现在结束，陈昭至反而不想这么快离开，起因是他听说，归国学子穆夕归要压轴演讲。
    找了个位置坐下，陈昭至拿了杯酒，小口地抿着。戴着的蓝牙耳机里传着秘书汇报工作的声音，陈昭至的思绪却早已飞远。
    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掉，陈昭至松了松运动衫的拉链，捏了捏鼻梁骨。
    “陈总，您也来啦？”
    陈昭至冷眼看着这个人事部经理，嗯了一声。
    许灿灿也是B市医科大学毕业的，还是陈昭至的学妹，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去当医生，反而“误打误撞”进了盛世传媒公司。
    穿了一身大红色礼服，许灿灿格外耀眼，尤其是还坐在了陈昭至身边，不时招来周围各种目光，她就理所应当地坐在他旁边，大方得体。
    “等这里演讲结束了，大家要一起聚餐，陈总也去吗？”
    陈昭至皱着眉，下一秒就看到自己十点钟方向坐着的人，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利落的短发已经成了瀑布般，直直到腰，发尾微卷，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的魅力。
    有人过去和她搭讪，她也来者不拒，跟来人碰个杯再聊两句，和记忆中对待旁人向来冷漠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陈昭至默默收回视线，给秘书发消息，推掉了两个小时后的视频会议。
    “时隔八年，我们的归国博士可算是回来了，掌声欢迎穆夕归，让她简单说说这几年的心得。”
    B医大包下饭店的整整一层，穆夕归手举着杯子，缓缓走上台。
    无数个梦里，陈昭至都想，要是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就足够了，只要知道她过的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丝毫不遮掩的目光直直对上穆夕归的眼神，台上的人似乎也有些慌张，迅速低下头，麦克风里迟迟没有声音传出来，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束了这段演讲。
    “听校长的意思，穆学姐后头还得回学校再做一次演讲，”许灿灿看着外头瓢泼大雨的天，“外头雨下得这么大啊……”
    言语里透露出想让陈昭至送她回去的期待。
    陈昭至低头看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一如既往地冷漠。
    饭桌上的气氛被校长带动，大家聊天聊地，从校园聊到工作，陈昭至看着饭桌上的校长，仿佛回到刚入校的时候。
    即使过了这么些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依旧不减。
    “得谢谢我们昭至啊，所有实验室的设备全都换了新的，学生们都兴奋坏了。”
    陈昭至勾唇：“校长客气。”
    姗姗来迟的好友揽着陈昭至的肩，举起酒杯：“来，喝酒喝酒喝酒。”
    ……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醉意，在场所有人数穆夕归喝的最多，大家都过来敬酒，她也不拒绝。
    好友用胳膊肘碰碰陈昭至，朝穆夕归那边使了个眼色。
    “待会儿你把许灿灿送回去，”陈昭至低声跟他交代，“她要是没人送回，又得拿她爸来压我。”
    好友嗤之以鼻：“你又不怕得罪她爸，跟你家这家大业大的比，她家那算个啥，哥们，没必要委屈自己。”
    陈昭至没再多说什么。
    聚会结束，好友帮陈昭至出面带走了故意喝醉的许灿灿，还顺手帮陈昭至“疏散群众”。
    喝醉之后的人真的很乖，靠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下午到场时整齐的头发也变得凌乱，大红色的口红也被擦掉，少了凌厉，多了温柔。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陈昭至才敢肆无忌惮地看她，从额头开始，在眼中细细勾勒着好看的眉眼。
    即使是穆夕归睡着，陈昭至依旧不敢用力坐在沙发上，生怕轻轻陷下去的力度打扰到她小憩。
    天色渐晚，雨却越下越大，像极了八年前那个雨夜，他差点跪下来求她别走，得到的却只是冷漠的背影。
    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
    陈昭至站起来，给秘书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而后倾身把睡在沙发上的人抱起来。
    穆夕归脸上还带着喝完酒后的酡红，被抱起后瞬间睁开眼睛，看清人之后，眼泪渐渐涌上盈满眼眶，抬手去摸陈昭至的脸，却搁着一厘米的空气，从额头顺着脸颊到下巴，手指微微抖着，眼神都是难以置信。
    眼泪滚下来，怀里的人找到温度，双臂攀上他的脖子，醉后无意识地喊人，喝完酒的嗓子喑哑，声音也软软的：
    “昭至啊……”
    传闻不近女色的陈昭至倏地突然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开文开的猝不及防哈哈哈哈）
    第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呀～mua！！！
    第2章 昭至
    自陈昭至考入B市医科大学起，经常听大家提到一个名字。
    ——穆夕归。
    陈昭至、穆夕归。
    昭至夕归，一来一去。
    作为室友，张百新经常劝他：
    这人生在世，左不过一句缘分，你瞅瞅这名字，可不就是天赐良缘？
    天赐良缘个屁。
    老子才不谈恋爱。
    陈昭至黑着脸，在实验室里拿着一瓶福尔马林，友好地朝张百新笑：“一杯福尔马林，包您脑袋清醒。”
    张百新缩缩脖子，举双手投降：“我错了。”
    下次还敢。
    连张百新都没有想到，这个“下次”来的比自己想象地要快得多。
    刚进九月，B市出了好几起居民意外起火事件，为了加强群众的安全意识，市内开始组织各种各样的宣传活动，B市医科大响应号召，在校内举办防火安全宣讲会。
    对陈昭至来说，也只有在这全校的大型活动上才能见着他。
    就今儿这活动，班主任特意打电话“嘱咐”陈昭至必须到场，不然这个时间点，他肯定还在宿舍睡大觉。
    临床五班班主任刘老头，是学校的大主任，为了参加市里的一个评比活动，好巧不巧就接了陈昭至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碍于刘老头大主任的身份，班上的同学平时连大气都不敢出，见着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掉头就走。
    大二伊始，五班又得了一个噩耗——刘老头担任健康教育学任课老师。
    耗子·学生们怂得瑟瑟发抖，没人想让刘老头记住自己，越被老师关注到，上课点名“中奖”的几率就越高。
    陈昭至不以为然，学霸无所畏惧，左右自己对学习态度认真，期末分数漂亮，总不可能为了量化考核分数挂他几门课。
    “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早就在这学校策马奔腾了，”张百新的手枕在脑后，转头看着后头人来人往的妹子，啧啧感叹，“你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啊。”
    陈昭至扯扯嘴角：“你要愿意你去当？”
    能在这学校出名，陈昭至还真得“谢谢”学生会。
    去年大一，学校评定奖学金，陈昭至学习成绩优异，专业课总成绩年级第一，偏偏日常量化考核分数非常非常差。
    据一个在学生会工作的知情人士透露，量化考核基本分一百分，大一一学年下来，大多人的量化考核分数都能高于这个基本线，到了陈昭至这里……
    扣成了负分。
    还是学生会的某位管事觉得这分实在是不好看，给他改了个一分。
    学期末，陈昭至捏着那张量化考核分数核对表，恨都恨死了。
    说真，这一分你还不如不给我。
    在陈昭至的观念里，只要不耽误上课，其余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忽略过去。
    尤其是一大早上早起就为了出个活动的观众，太不值得牺牲睡眠时间了。
    活动这种东西，枯燥又无聊。
    听着几个人轮流在台上叭叭叭，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最可怕的是在台下不能说话不能玩手机，几个小时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
    大一开学的活动陈昭至去过那么一两回，一个是迎新一个是元旦，后来被学生会的人投诉到班主任那里，说陈昭至在礼堂唠嗑玩手机。
    不仅没加量化考核分数，还被倒扣了分。
    要命。
    自从知道量化考核分数是要求参与学校活动，陈昭至就已经放弃了对于奖学金的申请，大不了就是被自家妹妹嘲笑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别人的眼光他又不会在乎。
    不过这量化负分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大二临床五班有个神人，专业排名第一，量化考核倒一。
    委实是个人才。
    人怕出名猪怕壮，陈昭至心里只有学习，面对着大批慕名而来的各专业妹子，他面无表情地将各种社交软件加好友时都设了非常沙雕的问题。
    好在爸妈不过问他的恋爱问题，遇到七大姑八大姨的询问，陈昭至下意识看向自己还在高二的妹妹——
    妹妹还没找对象，我得先替她把关啊。
    一副好哥哥做派不知道骗了多少亲戚。
    这会场布置得很简单，只拉了个横幅、在LED屏幕上打出PPT，实在不像是院学生会的风格。
    毕竟他们做事，讲究精益求精。
    已经九月，大五的学长学姐们已经开始找实习准备工作，也就是说，学生会又要换血了。
    按B市医科大学的惯例，院学生会每年有两位会长，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确定了大三学生的第二会长人选，只等这届大五的学生毕业就能上位。
    传说即将上位的小会长，就是传闻中和陈昭至名字相配的穆夕归。
    用四个词来概括她——
    气质孤傲，笑容极少，高冷妹子，学生会骨干。
    传说中预防医学专业，学神级别的人物。
    每年成绩单都好得不像话，分数漂亮到人人称赞。
    最主要的是，人家量化分数是全校第一。
    张百新凑到陈昭至旁边，笑嘻嘻地说：“咱们进校一年多了，对这位学姐呀，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单看那身材，脸肯定不差！”
    陈昭至按着旁边学生会巡逻同学的指示，把手机调成静音，抬头看了眼舞台，哼了一声：“这年头，凡事都有意外。”
    “我不信，班长说了，穆学姐长得特别好看！”
    “你又没亲眼见过，等你见到了有你哭的。”
    “那你见过？”
    “……我没有。”
    张百新不厚道地笑了，伸手拍拍陈昭至的肩膀：“哥们儿，喜欢啥样的？我去表白墙给你征个婚？”
    陈昭至转开眼睛，看着极近距离的舞台，觉得这距离有些近。
    “你要是真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这样，你跟我说个你喜欢的明星，我就按着那样的给你找！”
    陈昭至继续转开眼睛，伸手摸摸前面第一排黑色带软垫的椅子，觉得领导们坐起来肯定很舒服。
    说了这么多话，陈昭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张百新非常生气，直接喊出陈昭至的外号：“小昭！！你想……”
    陈昭至：“想、要、你、滚——”
    “……”
    无情！冷漠！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哪个女孩子会看上你这样的。
    活该你孤独终老。
    会场太吵，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身边人聊对象、聊八卦，顺带着要评价一下会场的布置合不合心意，接着还有学生会干部按班级点名，听着脑袋都疼。
    台上有人一直在拿麦克风维持秩序，却总被后台的事情耽误，喊了两句也就没了声音。
    老师们通常在活动开始前十分钟入场，前面的时间就让学生们自觉找位置坐好。
    看着有些许混乱的礼堂，陈昭至翘着二郎腿，环顾四周后，看向舞台。
    桌子已经拉到了正中央，各种所用道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拿着对讲机的学长，还有点似曾相识。
    哦，对。
    是当时确认量化考核分数时，学习部的一个学生干部，好像是姓陆来着。
    要是陈昭至没记错，这人也是个谄媚的主儿。
    说起这学生会，不仅风气差，人也差。
    陈昭至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手表，有点不耐烦：“这怎么还不开始？”
    张百新小道消息很多，趁着活动还没开始，和陈昭至聊听到的学生会八卦。
    今天市里有活动，院学生会大小两个会长都去了，活动组织就落在了穆夕归头上，可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出现，还挺让人意外的。
    “这个大会长是个八面玲珑会来事儿的，小会长就差了这么一点，穆学姐吧……性子挺闷的，但是听说做事特别干净利索。”
    “暗恋她的人不少，只不过没一个敢表白，说是……距离太近，会被气场误伤。”
    陈昭至笑：“难不成见她还要带双buff护体？”而后又感叹道，“女人就是麻烦。”
    张百新很认真地点点头。
    陈昭至只觉得无趣极了，和这些当官的人打交道就是麻烦。
    不，当官的女人就更麻烦了。
    这女人，以后见着得离远一点。
    明明九月初的天，坐在礼堂里的陈昭至突然打了个喷嚏，张百新皱着眉，小声地说：“你也觉得冷？”
    ……别说，还真有点。
    话音刚落，一位老师站在台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叉腰：“穆夕归呢？人呢？！——”
    一看老师在，全场瞬间寂静下来，几千道目光瞬间聚集到台上。
    老人家头发花白，站在台上，眉间让人分不清是皱纹还是着急的皱眉，她又问一遍：“人呢？”
    陈昭至瞧见前面有只手举了起来，还就是他正前方、礼堂第一排的位置。
    手腕细白，戴了串什么东西，衬得整条胳膊都是仙气。五指微张，食指指尖对着天花板，懒洋洋的做派。
    声音不大不小，在寂静的礼堂里倒也清晰可闻，语调平和，十分沉稳。
    ——“老师，这儿呢。”
    老师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前排的人站起身，陈昭至得以看清她的模样。
    是漂亮的鹅蛋脸，皮肤很白，到下巴的黑色短发将整个人的气场提到八米，身材匀称，该有的地方一个不缺，气质也属上乘。
    单就颜值来看……宠妹达人·陈昭至暗暗想，她跟自家妹妹比肯定还是差了这么一点的。
    不过这双眼睛是真的好看，就是看人的时候莫名掺着冷光，盯着人浑身发憷。
    高冷学神，称号诚不欺我。
    大概是后台出了一些问题，被两位会长委以重任的穆夕归却迟迟没有出现，老师也有着急。
    将设备调试好后，穆夕归站在舞台边上，冷光在台下扫了一圈，确定所有的位置都坐满后，视线定在陈昭至这个方向。
    隔着几米远的空气，陈昭至和她来了个眼神对视。
    别是……刚刚说的话被她听到了？
    这么惨的？
    刚刚他都说了什么鬼话来着？
    陈昭至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只定格了一瞬，穆夕归便轻飘飘地转开眼睛，去了后台。
    看这架势，陈昭至好像是直接得罪了大佬。
    张百新：“小昭，我觉得这学期的量化，你连一分都没了。”
    陈昭至：“滚。”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本文又名《陈小昭量化考核上分记》
    第3章 昭至
    对从小一路顺风顺水的陈昭至来说，大学里的量化考核负分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但量化分数都是由日常出大型活动观众才加分，有时还要早起，陈昭至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
    搞什么量化分数，花里胡哨。
    对于学校的各种奖学金，陈昭至也略有耳闻，可直至大一学期末，他才得知奖学金评定的其中一项是量化考核。
    因而才有了最后量化成绩单出来时，陈昭至盯了那张纸半个小时的“神秘”事件。
    “你知道吗，咱班那个‘专排第一量化倒一’的大佬，盯着那表都抑郁了，笑死我。”
    “人家成绩好啊，你知道吗，听说他家里也贼有钱，但这人就是特低调那种，你仔细看你就知道，他哪双鞋子不是四位数？”
    一来二去的，这名号也就传开了，有的女生听说他家里财力雄厚，借着量化的名号过来加好友，陈昭至也挺服气的。
    欸不是——
    现在小姑娘都这么“热烈大方”？
    一上来就问要不要去看个电影，还是午夜场？
    是当他陈昭至是个傻子还是怎么的？
    当室友是个“超级无敌巨有钱”的相关言论传到张百新耳里时，他人还在宿舍，只一脸狐疑地问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陈昭至：
    “我咋听说你家里特有钱？小昭……”张百新蹲下来看着鞋架，皱着眉，“我也没仔细瞧过你这鞋子，这上头都是啥logo我咋都不认识？”
    陈昭至侧头，看着拎起自己鞋子细细观赏的张百新，硬是从这动作里感受到了这么一丝丝猥琐。
    问自己是不是有钱？
    陈昭至暗暗想了下，上次做投资的时候是没有熟人在的，也就是说，这事儿别人是不知道的。
    想通了这点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不等张百新搜索栏的页面跳出来，陈昭至轻飘飘地说道：“假的。”
    张百新看着手机页面上四位数的鞋子，愣愣回头：“啊？”
    陈昭至面不改色地重复：“高A货。”
    张百新拍拍胸口，平复自己被吓到的心脏：“我说呢，咱俩同住一年，我咋不知道你家里这么有钱……没事没事，你穿A货我们也是兄弟。”
    陈昭至这才安心收回视线，接着看群消息。
    班长发了新一周的量化考核分数表，陈昭至按照序号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102分。
    坐在床上的人，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像还成……？
    至少这次不垫底了。
    陈昭至看着102分，颇有种躺平心满意足的意味，舒服地出了口气，并且说着明儿周五晚上，要请张百新出去吃火锅。
    张百新一口应了下来。
    医学院的课多到爆炸，这个学期的课程还稍微好一些，但是每天的课程也相当多，几乎从早到晚都在上课，对于陈昭至这种爱学习的好孩子来说，下午的课结束后，还要去图书馆坐上一两个小时。
    坐在靠边的图书馆看楼下的盈盈灯光，简直不要太爽。
    在得知当个图书馆管理有每个月想借多少本就借多少本书的特权后，陈昭至立马去勤工俭学处报了名。
    学医要看的书本来就多，加之陈昭至本人对这个专业感兴趣，自从加入勤工俭学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图书馆。
    看着室友眼皮下的乌青，对陈昭至家庭条件略有怀疑的张百新突然明白了什么。
    瞧瞧，我家小昭不仅成绩好，还这么会体谅父母，实在是居家必备之良夫啊！！！
    对，一定要帮小昭找个好对象。
    这事儿就包他身上了。
    看书看到眼瞎的陈昭至，正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PDF格式专业书：“…………”
    所以这个人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啊！！！？
    淹死的……不对，肺里没水，不是淹死的。脖子有裂痕，莫不是勒死的……？
    这本书怎么这么啰嗦为啥不直接一点！！
    张百新借着平板映在脸上的光，目睹了陈昭至表情变化的全过程。
    应该是从桌面点进了什么软件，原本冷冷淡淡的脸开始皱起眉来，手也扶上了下巴，一副思维走到了死胡同的样子，盯着平板看了许久，动也没动，倒是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看起来就是很苦恼的样子。
    张百新看看日历，想起明天是陈昭至请客吃饭的日子。
    啊，别是，在看自己的账户余额？
    张百新瞅着陈昭至这副模样，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哥们，思忖良久，犹犹豫豫地说：
    “小昭，我们换个地儿吃饭吧？”
    陈昭至抬头：“？”
    肯定不能说那家火锅店太贵了不能再让你花钱啊！！！张百新说：“想吃烧烤。”
    陈昭至并没有想这么多，点头应了。
    接着啃书上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案例。
    实在是没有耐心，陈昭至直接翻到了这个章节的最后一页——
    哦，受害人是被殴打致死的。
    得到了答案，陈昭至长舒了一口气，暗叹还是自己专业知识不够，忽略了小细节，因而不能从书中的线索中推断出受害人的死亡原因。
    还是得好好努力啊。
    在床上看书坐了太久，陈昭至身子都僵硬，干脆下床简单活动了下身体，然后对上了张百新关切的眼神。
    陈昭至：“……”
    你他妈大晚上这眼神盯着我是想干啥？！
    张百新：“……”
    啊小昭的腹肌太完美了我也想拥有……啊我太英明了让小昭省钱了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情小昭才很开心的。
    把明天上课的教材准备好，宿舍的大灯一关，陈昭至上床休息。
    手机消息提示音却适时响起——
    【班长：明天下午五点半在礼堂，诗词大会初赛，观众@陈昭至，务必到场】
    陈昭至看着消息：“…………”
    脏话。
    源于父母从小就放养式的教育，陈昭至对学校特别是大学的这种管制相当不爽。
    二十岁的年纪，学校里的孩子还未历经社会的毒打，陈昭至也是个脾气倔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恨极了管学生日常规范的学生会。
    和学生会结下梁子，还得追到大一学年。
    大一那会儿，赶上家里有事儿，陈昭至和老师请了假，回家三天，因而旷了三天的课。
    每节课都有学习部的过来点人数，三天时间下来，陈昭至正课出勤的量化总分被扣了个精光。返校后，他去找了学生会，彼时就是那个姓陆的学习部干事，一脸正色地告诉他：
    “你请假条丢了，不能消分。”
    陈昭至从口袋里把那团皱巴巴、黑色水笔写的字都磨成一团的纸拿出来，捋直，递到他陆岩面前：“没丢，在这。”
    只不过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拿出来，在洗衣机里被搅得不成样子，不过还能依稀看清楚“B市医科大学”这几个大字，这洗衣机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不行，”陆干事一副公事公办绝不徇私的样子，抬手推了推黑框厚厚镜片的眼镜，“学校有规定，没有请假条不给改量化。”
    陈昭至掏出手机：“那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你跟他聊聊？”
    一听陈昭至要给刘主任打电话，陆岩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你别以为用老师来压我我就能给你消分！你想都不要想！就算是校长来找我，没有请假条你一分也别想消！”
    嚯，看给这孩子气的。
    这话说的相当嘚瑟。怎么，学生会的人了不起吗？就是看不上你们这一个个捧高踩低的样子。
    话都说这么绝了，陈昭至一句话再没多说，他自认是个脾气好的人，现在却怕在这学习部办公室再待上一分钟，他的拳头就会砸在这人的脸上。
    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同他计较，一句话没说就回了宿舍。
    至此，每每知道是学生会承办的活动，陈昭至再也没去过。
    发消息的这“诗词大会”的比赛，还真就是学生会承办，想到这里，陈昭至在群里连“收到”都懒得回复，直接把它忽略了过去。
    周五是个大好的天，阳光灿烂风和日丽，是个出去浪的好日子。
    张百新和陈昭至一个班，自然看到了班群发的内容，看着班长在群里催促观众赶紧入场，他担忧地问：“你不去好吗？”
    在脑中调出类似活动作为观众不出席所扣的量化分数，又说，“扣十分呢。”
    身边的人斩钉截铁地说：“不去！什么破活动！！！”
    从宿舍楼到校门口那条最近的路要经过礼堂，老远就瞅见好多人在那里排队，看上去就很热闹。
    陈昭至淡淡瞥了一眼，像个过路人一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然后，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B市。
    对方应该知道自己是谁，一上来就很自然地说：
    “是我。”
    陈昭至心道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谁？
    不过他这段时间经常会被老爸和舅舅拉出去谈生意，万一是合伙人打过来的电话，直接问是谁反倒失了和气。
    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只听那边的女声传来：“你站住。”
    清澈的女声带着不可言说的威严，换了往常，陈昭至肯定直接挂了电话，今儿听那边说了这话，却乖乖巧巧地瞬间在原地停下。
    “左转九十度，我在礼堂侧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被小穆学姐支配的一天啊
    陈小昭（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惹不起惹不起
    第4章 昭至
    陈昭至没直接“左转九十度”，而是先侧头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正常来说，除了工作人员，所有人都要从正门进场。换句话说，打电话的这个人应该是内部人员，而且……她声音听起来也很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昭至边想，眼神边聚焦在礼堂侧门。
    礼堂有五个门，一个正门，东西方向各两个侧门，相比于正门的气派，侧门就显得非常狭窄。
    临近陈昭至西边的两个侧门里，他准确地看到了西一门的那个女孩子。
    背靠着墙，一只腿伸直，依旧是清冷的面容和懒散的做派，好像是感受到主道上过来的炽热眼神，她抬头望过去，手指捏着的手机也在手里转了个头，以一个酷炫的姿势被她放进口袋里。
    ……好、好酷啊。
    张百新看呆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出活动，穆夕归的口红都比往日里艳丽了不少。她穿着学生会日常的工作装，剪裁质地良好的西装式外套勾勒出几分凌厉，平淡的眸子扫过来，主路上站着的人只觉得喉头一哽，压迫感扑面而来。
    张百新快给穆女王跪了，只拽拽陈昭至，说话都没了刚刚的神气：“小昭，她她她她……是不朝我俩招手呢？”
    陈昭至倒是对这强大的气场压迫没什么感觉，拍拍张百新的肩膀，让他回宿舍，自己则是往穆夕归的方向走过去。他倒是要看看，这人是要干嘛。
    今天这饭，估计是吃不上了。
    陈昭至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自己逃了活动观众，准备和兄弟出门嗨一把时被学生会大佬抓了个正着，应该是要把他提溜到观众席的位置，对了，肯定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数落他一顿，以儆效尤。
    非常完美的故事走向，既解释了穆夕归半路拦人的举动，又契合了学生会干部耍架子的做派。
    得益于老妈是个作家，陈昭至耳濡目染，自小就深谙套路。
    遇上这个难缠的主准没好事。
    陈昭至站定在穆夕归面前，女孩子茶色的眸子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瞧瞧，怎么说的来着，肯定是要被拉进礼堂教育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陈昭至往前迈的脚步突然就停了。
    既然深知故事套路，那他为什么还要跟进去找骂？难不成他陈昭至大学五年的名声都死在量化分数上了？凭什么要去？我就不去——
    “你在干嘛？”
    在干嘛？当然是告诉你！小爷！也是！有脾气的！
    你要干嘛就干嘛那不跟唤狗似的？
    穆夕归转头看他，手里拿着响铃的手机，接起：“刘主任您说。”
    陈昭至眼皮一跳。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穆夕归应了几句，视线在他身上顿了足足五秒，而后转开，对那边说道：“主任您放心，他很乖的。”
    陈昭至：“…………”
    你这是在形容我？
    你形容一个男的叫乖？？
    你当养狗呢还是怎么的？？？
    说完这句话，穆夕归也挂了电话，走到陈昭至面前，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
    她心平气和，说话还有点无奈：“与我无关，是刘主任要找你和我谈话。”
    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谈，非要把这未来的学生会会长喊到身边一起说？
    在陈昭至眼里，刘主任这叫多此一举。
    同样的，穆夕归也觉得非常奇怪。
    自己是下一届学生会长，和刘主任关系近些也属于正常，陈昭至是刘主任班里的学生，关系同样很近。
    可，能让刘主任同时找两人谈话的事情，穆夕归还真的想不到，想来想去，应该跟学校的新公告有关。
    从这届大三开始，实行量化分数与毕业证挂钩的政策，即量化不够标准，拿不到毕业证。
    听说B市医科大学要去争个什么“文明高素质学校”的荣誉，这政策大约就是证据。
    至于后面这位哥……
    穆夕归借着拐弯时看了他一眼，人倒是长得不错，就是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果然应了刘主任那句——人已经学傻了。
    孩子挺不容易的。穆夕归想。
    穆夕归走路带风，半路遇到学弟学妹的问好，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陈昭至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缓跟着，一个左转、再一个右转，穆夕归站在后台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门前，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学生干部大都在前面维持秩序，还有一小部分人在隔壁的总控室管理设备，这房间宽敞，里头却只有三个人。
    门一打开，三个人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朝着穆夕归点头：“学姐好。”
    穆夕归点点头，拍拍路过离自己最近的小学妹的肩膀，像是安抚：“辛苦了。”
    几个人纷纷说不辛苦。紧接着就是穆夕归询问现场进度，三个人坐在监控前面，把现场情况汇报了一遍。
    光听着他们汇报工作就非常无聊，陈昭至瞧着他们四个人在长桌的那头，自己找了个临近的位置坐下，和那边隔了少说八个椅子。
    男孩子跷二郎腿的姿势和女孩子不太一样，脚踝搭在另一只腿的大腿上，跷起的那只腿的膝盖贴着桌面，以一个非常大爷的姿势坐在那里。
    陈大爷掏出手机，看了眼张百新在宿舍发来的友好询问，打字回复：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张百新：【我好久都没看到你这么随意任人宰割了，还有点不习惯】
    陈昭至看了眼微垂着头、认真听着工作汇报的穆夕归，又淡淡收回视线：
    【可能，大概，是，老子比较怜香惜玉？】
    不管怎么样，被一个女孩子叫住，再结合进礼堂前的那通电话，穆夕归好像还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张百新：【我看你他妈就是看上人家小姐姐了别装了你个狗东西】
    陈昭至：【我也很绝望好吧？我周五晚上出去吃个饭都能被现场抓包，天要亡我？】
    隔了好久张百新才回了消息：【我昨天要是说服老刘过来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量给他学生会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拦你！！！】
    陈昭至捂了捂脸，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精明能干的队友都是别人家的，慕了慕了。
    陈昭至：
    【所以老刘知道我们要出去吃饭的事儿了[微笑]？？】
    【你是觉得他不知道周五学校有活动吗[微笑]】
    【我还纳闷她怎么能在礼堂拦我，是老刘通风报信的吧[微笑]】
    【你个内鬼！！！】
    【[微笑][微笑][微笑]】
    陈昭至陷入了短暂时间的自闭，要是他猜的没错，穆夕归在门口接的电话大概率是刘主任过来询问情况的。
    自闭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三个同届的学生跟穆夕归汇报完工作，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陈昭至双指捏着鼻梁，耳尖地听到那个女孩子的话，全程用了气音，声音很小但抵不过室内寂静。
    “学姐，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
    另一个男生凑过去：“傻啊你，那是临床五班的陈昭至，上次知识竞赛的时候我见过他，他专业学的超棒。”
    听完学弟学妹们八卦的声音，穆夕归保持着往日不变的平静，视线沉着，不说话。
    三个同届的学生感受到身后坐着人扫过来的眼神，觉得这气氛不太好，对视后，迅速逃离战场。
    ——你感受到身后的冷意了吗？
    ——哇快走快走快走！！！
    ——霸气如我穆学姐，果然让我遇着一个能和学姐匹敌的人了……我就是那种自己不谈恋爱磕别人cp贼带劲的人。
    三个人刚把门推开，刘主任就走了进来，笑着说自己是不是来迟了。
    室内的学生就剩了陈昭至和穆夕归两个人。
    刘主任手上拿了一沓纸，最上面的一张被递给了陈昭至。
    A4纸的题目写着两个大大的字——“调令”。
    陈昭至傻了。
    一个破学生组织，还弄得这么正式？
    洋洋洒洒这么多字，陈昭至算是看明白了，大体意思就是把他从勤工俭学部调入了秘书部。
    看完内容，陈昭至又看到最后的签名。
    好嘛，这不就是他面前这个亲爱的班主任刘老头？
    陈昭至曾经和周围所有的人都说过，死也不进学生组织，前期是因为组织的事儿太耽误自己的时间，后期则是因为那个扣了他所有量化分数的学长陆岩。
    “什么意思？”陈昭至的手指搭在椅背上，动了动，问，“这是什么‘调令’？”
    刘主任把礼堂正在直播的活动页面声音调到最小，抬头看他：
    “你不要紧张，正常的人事调动而已。”
    人事调动？
    陈昭至脸上的笑容带着讥讽：“怎么就人事调动了？我又不是学生会的。”
    真是搞笑，还真把他当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了？
    就算是老师也不能这样吧？
    没等刘主任说话，看完调令的穆夕归缓缓开口：“所以，你在勤工俭学处待了一年，不知道这个是隶属于学生会底下的部门？”
    陈昭至：“？”
    又把那张纸看了一遍，陈昭至最终给出答复，“我不去。”
    穆夕归也沉着稳重地开口，扯开话题：“主任，学生会好像没有秘书部吧？”
    刘主任笑：“今年学生会的改革文件你还没看吧？”
    穆夕归一时语塞。
    那份文件在十分钟前，的确从上届会长那里发给了穆夕归，只是碍于手边有事，穆夕归才耽误了。
    回答完穆夕归的问题，刘主任的眼神从穆夕归挪到陈昭至，从温和变得愤怒，更多的还是恨铁不成钢，刘主任哼了一声，对陈昭至的答案很不满意。
    陈昭至皱着眉给出理由：“参加这种学生组织，耽误我学习。”
    刘主任被陈昭至气得透红，一拍桌子：“你再读书，脑子都傻了！这要是不去，肯定拿不到毕业证！”
    陈昭至嗤笑一声。拿不到就拿不到呗，谁稀罕。
    反正来学医原本就是自己的意思，父母都是不太同意的，夫妻俩却都及其尊重孩子的意愿，陈昭至这才得以学了医。
    “你要是拿不到毕业证，以后打算怎么办？能进B市总院，不是你的梦想吗？”
    陈昭至随意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张调令，只是沉默。
    “你是个成年人，做事情要考虑后果，要是往年也就算了，今年赶巧学校改革，毕业时量化考核成绩要到标准线才行，昭至——”
    刘主任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的学习上最出众的孩子，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情止步于此，挺可惜的。”
    话音刚落，刘主任手机响起，拉开门接电话去了。
    剩了穆夕归和陈昭至两人，气氛还有这么点尴尬。
    看得出来，陈昭至不是个乐意让别人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人，他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不需要别人去帮他怎样。
    穆夕归耸耸肩：“这件事情，我也很意外。”
    她找了个椅子在陈昭至面前坐下，“看样子，你很不情愿？”
    陈昭至看着她，保持着站立姿势，把那张纸扔在了桌子上。
    “老师在这里我不好多说什么，趁他出去，我给你一个建议。”
    “九月份我们有三场大型活动，你先加入秘书部，我会帮你挣到你大一学年的丢掉的分数，一个月之后，我再找个理由把你踢出学生会。”
    “你考虑考虑？周一学生会全体大会，但在周日晚上，我们有个干部会议，就在主楼1102，你要是愿意，那我们——六点组织办公室见。”
    作者有话要说：　　521快乐！！！
    第5章 昭至
    陈昭至想死。
    可拿不到毕业证这件事，委实是丢人了点。能学到这个专业，完全是陈昭至和家里人坚持不让步的结果。
    选了就得走，何况这还是自己喜欢的专业。
    “不是，学姐。”
    陈昭至拿出对待老熟人的态度，脸上突然咧了个笑，“我一个这么认真做事的好学生，您瞧瞧我这一年的成绩，哪科不是年级前三？您帮我跟主任说说，咱这是大学对吧，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
    不等穆夕归拒绝的话说出口，陈昭至把椅子往她那边拽了拽，低声说道：“好学姐，就算医院过来招人，也是不看量化分数的对吧？您就给我通融通融，放我条路得了。”
    陈昭至此人，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个无比正经的学生，只有与之相熟的人才知道，为人不要太沙雕。
    放在影视剧里那活脱脱就是个炮灰反派，话多且烦。
    放下手中蓝色的文件夹，穆夕归才说出主任的用心良苦：“主任想让你去拿市里的Mali奖学金，全校只有你的成绩符合，因为量化分数失去入选资格，还挺可惜的。”
    Mali奖学金，是B市为了医学生专门设立的专项奖学金，要求极高，能拿到这个奖学金就意味着B市所有的医院任你挑选，压根不用担心就业的问题。
    任何事情都抵不过发自内心的热爱，像陈昭至这样的学生，是每个教授都不愿意放过的好苗子。
    的确是这样。
    能拿到最权威的奖学金才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但是！不想就是不想，就他陈昭至不想做的事情，还没人能逼他。
    陈昭至看刘主任打电话还没回来，和穆夕归打了招呼就溜之大吉。
    出门前，听到穆夕归接电话。
    瞧瞧，小领导就是事儿多。
    “好，我知道了。”
    “你别一天天乱扣分，瞎胡闹什么？”
    “他出勤了，人在我这，懂了吗？”
    任陈昭至脑袋再不灵光，从穆夕归这话里也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
    怕是电话那边的人想告他状来着，被眼前的人怼了回去。
    听完这通电话，陈昭至居然觉得学生会挺有趣的，而且他也很想知道，电话哪头到底是谁。
    不得不说，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挺好的。
    “哥，你不是说，死也不加入学生会吗？”
    耳机里传来女孩子毫不客气的嘲笑，“某个人的flag倒了哦。”
    刚巧赶上亲妹妹放假，陈昭至陪她打游戏时顺道提了一嘴，得到的却是自家妹妹无情的嘲笑。
    陈昭至面无表情，手指在平板上如飞的操作，把能威胁到妹妹安危的人全部打死，像是警告：
    “你再笑，我就告诉爸妈你早恋。”
    “你去吧，”林佳乐毫不犹豫地开口，笑笑，“你觉得爸妈信我还是信你？”
    “……”
    林佳乐和陈昭至，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陈昭至一直吐槽妹妹的名字取的太过随意，林佳乐反怼老哥的名字起得太“诗情画意”。
    快二十年的生活，两个人没有一天不在互怼。
    小时候林佳乐喜欢恶人先告状，不管做什么事情永远都是哥哥错，陈昭至觉着妹妹小，让着也没什么，一让就让到了长大，他成了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
    连家里的猫地位都比他高！！！
    妈有爹疼，爹有妈疼，妹妹有爹妈疼，猫有爹妈妹妹一起疼。
    ……哥哥没人疼。
    一局游戏打完，林佳乐日常老妈妈式催哥哥谈恋爱，唉声叹气了好久，说道：“说真的哥，你都大二了，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医科大妹子可多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陈昭至：“关你什么……”
    林佳乐：“你要是在妹子如云的医科大再找不到对象，哥……”
    那边顿了顿，正色给出了一个斟酌良久的答案，“你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语音戛然而止。
    陈昭至直接把游戏退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每日的量化考核分数都会更新，陈昭至躺在床上翻着群消息。
    周五的活动穆夕归果然给算了分，加了两分，现在是104。
    陈昭至看着这分数，还挺高兴的。
    可一想起刘主任说的，达不到标准分不能毕业，陈昭至头都在疼。
    要说追求，他还真没什么想要的，或许是家里的关系，陈昭至从小就知道长大以后他面临的是什么。
    因为知道，才更不想去碰，来医科大学，也只是图一时的清净，逃避要去面对的事情。
    两位好友，一位不愿意服从家里安排，组建游戏战队，去年拿下一块世界级金牌；另一位痴迷于创业，也早早出来打拼，成立了多个餐饮公司。
    唯独他陈昭至，躲在这大学校园里，每天都在自我催眠。
    进入学生会面临的事情太多，即使还未步入社会，里头的弯弯绕绕陈昭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谁和谁不合，谁又在谁背后捅了刀子……勤工俭学的部长都跟唠家常似的跟他说过。
    “讲真，小昭，你真要进学生会啊？”张百新趴在床上，手里还拿着要点手册，恹恹地问。
    “不止是我，所有大一学期量化不合格的学生，这次都被分进了学生会各个部门，为了赚量化分数。”
    张百新握拳为好兄弟打抱不平：“要我说，学校就是脑抽，这种规矩哪有从大三开始实行的？新规不都从新一届大一开始？”
    陈昭至笑着叹气：“我还没考虑好呢，毕业证不拿也就不拿了，无所谓的。”
    “那你毕业要干嘛？没有毕业证，哪里都不认你这个医学专业的学生。”
    “谁说我要当医生了？”
    陈昭至揉揉脑袋，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要是拿不到毕业证，就回去继承我家的上市公司。”
    屋内沉寂了几秒钟。
    张百新：“那啥，我现在帮你拿退烧药。”
    边下床还边嘟囔，“人都烧糊涂了。”
    陈昭至把他踹了上去。
    再次见到穆夕归是在食堂，陈昭至一个人，穆夕归也是。
    只不过穆夕归的桌上摆着手机，正在播放什么视频，戴着耳机看得正入迷。
    陈昭至坐在她右边隔了几张桌子的位置，只要穆夕归抬头，就能够看到他，不过她实在是专注，目不斜视到完全不关注身边的事情。
    正看着，有个人拿着餐盘坐在了穆夕归对面，陈昭至定眼一看，还真是应了老话——
    冤家路窄。
    陈昭至坐的离他们不算远，仔细听的话，说话的内容也能听得很清楚。
    穆夕归拔下耳机，将手机和支架收起来，看着来人：“有事？”
    陆岩笑笑，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面，说道：“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穆夕归抬眼看看他，淡淡道：“那说完了，你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背包、起身、拿餐盘……动作一气呵成，连陆岩再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给。
    这还是陈昭至第一次在陆岩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
    呆呆地望着穆夕归远去的背影，站起来的身体重新直直地又坐回椅子上，全程跟个木偶人似的。
    看起来，陆岩似乎对穆夕归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陈昭至想了想，绕过陆岩，朝穆夕归离开的方向去了。
    收到陈昭至的消息时，穆夕归正在组织办公室里看各部门交上来的活动策划，抬头看了眼表，瞧着外头渐渐沉下来的天，揉揉眼睛，又打开了文档。
    穆夕归以前是很讨厌这种东西的，整天盯着电脑，不仅眼睛不舒服，连带着脑子都昏沉沉的。
    自从当上这个“候选人”，穆夕归就没清闲过，所有的节假日都被绑在了组织办公室，上个学期所有的作业和小论文都是她坐在这个办公室里完成的。
    每到期末考试前，就跟要了命一样，组织内有期末总结，回到宿舍还要接着背书看书，压力大得不得了。
    即使再不喜欢，穆夕归也清楚地知道，必须要当上学生会主席，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成年人不得已的世界了。
    门被推开，陈昭至一张笑脸伸了进来，食指勾着奶茶袋子，把奶茶放在穆夕归面前：“等着急了？”
    穆夕归淡淡瞥了眼那杯奶茶，问：“有什么事？”
    “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这可是K家的全套奶茶，好喝着呢。”
    穆夕归盯了他两秒，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打开那杯奶茶。
    这味道一尝就是三分糖，看不出来，陈昭至还是个细心的主儿。
    “学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
    陈昭至依旧保持着大爷的坐姿，胳膊搭在翘起腿的膝盖上，问：“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也不太想让我加入学生会，为什么……”
    穆夕归放下奶茶杯子，接过他的问题说：“为什么劝你加入吗？”
    陈昭至颔首。
    吃人家嘴短，穆夕归笑笑，和盘托出：“第一，你们的到来会打破组织内原本的平衡。”
    学生组织里拉帮结派、千丝万缕的关系，加入了其他的人一定会接着站队，不说现在形势多么稳定，但穆夕归可以肯定的是，等这帮人加入组织后，一定会很不平静。
    “第二，”穆夕归顿了顿，看着陈昭至的眼睛，“你也知道，我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下一届主席，可在换届大会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未知，你们的到来，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威胁我的地位。”
    陈昭至笑了。
    他一直听闻说这个穆夕归是个很聪明的人，没想到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通透。
    虽说女人麻烦，但这句话在聪明的女人面前显然不适用。
    听完，陈昭至开口：“你倒是实诚。”
    “这话可不像是在夸我，”穆夕归笑笑，耸耸肩，“反正……我们不会在对立面。”
    陈昭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可不一定。”
    “那就拭目以待吧。”
    第6章 昭至
    得知陈昭至要调到秘书部，作为勤工俭学部部长的王莫莫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
    大约是认定了陈昭至一定会加入学生会，王莫莫周六晚上抱着枕头来到陈昭至宿舍，拉着宿舍两人说东说西，把学生会秘闻都翻了个底朝天，以防他“遭人陷害”，大有挑灯夜谈的架势。
    “毕业的那个学生会会长和体育部的女孩子谈恋爱，那女孩真太厉害了，一只手就能拦腰抱着会长绕着操场走三圈！……”
    张百新：“哇！！”
    陈昭至：“……”
    陈昭至努力睁着眼睛，好让王莫莫这个说故事的人没有挫败感。
    从晚上九点说到十二点，王莫莫一口水都没喝，陈昭至困得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趴在床上恹恹地听两个人一唱一和。
    张百新越听越兴奋，只拍着床，兴奋地问：“穆学姐呢？她有什么故事吗？”
    一听提到穆夕归的名字，陈昭至的困意消了大半，翻了个身，还拿了个枕头垫在脖子后头，努力听着王莫莫的话。
    陈昭至虽然是秘书部的人，但穆夕归话说的很明白，他加入学生会，只要跟在她身边就好，当个能躺的辅助就可以。
    要真进了学生会，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应该了解的更多一点对吧，这样也能更好地和她相处不是？
    陈昭至要被自己的善良感动哭了。
    “穆夕归啊，让我想想。”
    王莫莫挠挠头，皱眉，“她一向待人很好，没什么距离感，是大家都很欣赏的女神级人物，你想，她可是这五年来第一个预备女主席，那肯定厉害啊。”
    张百新又问：“没有什么感情史？”
    “没有，反正听说她从小学习就很好，报医科大只是意外，结果就录取了，你们也看到了吧，她的能力超强，是能让现在的两位主席折服的那种，这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陈昭至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床边，听着王莫莫思索着说话，“就是，确实有个事儿，我听人说，她家里是妈妈‘掌权’，所以连带着她的性子也很刚强，遇到什么事儿都自己硬扛。”
    “有次运动会，不小心从主席台上摔下来，胳膊都摔断了。咱们这学校的特殊性对吧，遍地都是未来的护士医生啥的，当场找了一个人矫正了胳膊，眉头都没皱一下啊。”
    王莫莫竖起大拇指，“那是真的厉害。”
    困意来袭，陈昭至实在是撑不住了，迷糊间只听到王莫莫说什么“那个男的”、“喜欢”、“一直没表白”一系列关键词，就昏沉睡去。
    刘主任把陈昭至塞进来，穆夕归也挺抗拒的。
    秘书部作为今年新设立的部门，受主席团直接管束。这个部门主要还是分担主席任务，正好赶上学校文明建设，陈昭至和另外一个女生就被分进了秘书部。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部门，能进秘书部的人，肯定都不是绣花枕头。
    可单就陈昭至这张脸来说，就足够称之为绣花枕头了。
    不老男神陈风易，凭着一张不老的脸和精湛的演技，在娱乐圈现在还是一座男演员都跨不过去的高峰，而B市医科大学陈昭至，则是被医科大的女孩子亲切的称为“小陈风易”。
    一看起来就是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枕头。
    又一次被刘主任喊到办公室，穆夕归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刘主任给打印机新添上纸，笑得脸上皱纹都起来了：“小穆啊，对陈昭至这孩子，严格管理，别手软，男孩子该干活就让他干，别让他闲着，一天天的被给脑子学傻了。”
    穆夕归点头：“主任，这次的十二个人只是为了补量化分数，其实没必要让他们进入学生会的，这样一来，同学们难免多想……”
    学生组织的选拔并不容易，光面试就有两轮，除去这届大一的新成员外，其余都是组织里的老人，大多是经历过部长的“压迫”和任务的“毒打”，练就运用各种软件的技能。
    一下把这么多什么都不懂的人塞进来，不服气的声音肯定是存在的。
    刘主任顿了顿：“这些人不能参加换届竞选，加够了量化分数就让他们退出来，不用太担心。”
    穆夕归到嘴边的话没好说，心下只开始想着应该找出点东西当证明，能让众人对这个政策服气。
    礼堂那天，是穆夕归第一次正面见到陈昭至。
    脸小肤白，用这词来形容一个男孩子好像是不太合适，但实在是太过形象。
    眼睛是标准好看的桃花眼，眸子是纯黑的颜色，只看一眼就噬人魂魄的漂亮眼睛，就算是轻轻瞥上你一眼，也带着随意的勾人美感。
    五官的任何地方都很完美，难怪说他是“小陈风易”，这张脸和那明星还真有这么几分相似。
    在学校表白墙上，穆夕归在曾见到有人拍照寻人，大都是照片拍得及其模糊，看不清人脸，如今见着他，只能说一句话——
    “这人是真的不上相。”
    也是因为要收集陈昭至调任的相关资料，穆夕归对这人刮目相看。
    大家都觉得非常难、挂科率很高的科目，到了陈昭至这里易如反掌，他仿佛就是为学习而生，参加的很多比赛穆夕归连名字都没有听过。
    单就勤工俭学部门提供的资料来看，这个人也不是只会学习，办公软件用的也相当好。
    和陈昭至聊完后，穆夕归对这个人的印象倒是不错，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细想之后，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陈昭至看似是个好相与的人，对谁都说不出什么重话，任何事情都进退有度，谦谦有礼。
    二十岁的男生，不易怒已经很不容易，陈昭至像是平静的湖面，穆夕归觉得，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起波澜。
    这种人其实很可怕。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一个月之后，两个人就再无相交点，学校这么大，估计以后连一面都见不到。
    感受到杯壁一点点地变凉，穆夕归站起来，把杯子里的水倒掉，看了眼手表，给某个人发了条信息。
    拎起电脑包就往主楼1102去了。
    陆岩把学校政策的公告书拍在桌上，语气不善：“这不合规矩，能留在组织里的都是有自己特长的，他们算什么？！”
    两位会长也是两天前才得知这个消息，周五外出活动忙完就直奔主任办公室，得到了和穆夕归询问时同样的答案。
    “主任就有这个特权了吗？我最恨这种特权的人！跟老师关系好了不起吗？难道……”
    陆岩咬咬牙，像是在为在场所有的人打抱不平，“秘书部这么重要的部门，居然让两个新手过来负责，这不是很可笑吗？”
    几个部长和主席团坐在会议室，千万个小心，还是在商讨明天大会的时候出了意外，穆夕归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不能服众，是为最难。
    里头是学生会干部开会，因为量化分数被迫加入组织的人十几个人就站在门外，听着室内把会开完。
    争吵声没停过，外头等候的这些人也很尴尬。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怎么的啊，学生会的了不起？要不是为了毕业证，老子愿意来？！”
    在场的人纷纷应和。
    “受这鸟气？！”
    一行人都往外走，领头的那人正迎面撞上刚进来的陈昭至。
    感觉到陈昭至行走的方向就是他们刚刚等候的地方，领头的那人问：“哥们儿，你也是来补分数的？”
    “啊？”陈昭至摘下耳机，愣愣的来了个上扬音。
    而后又想明白了这人的话，来了个下沉音，“啊，你……们也是吗？”
    那人越说越上头：“别去了，学生会那帮人根本不欢迎我们，正在里头吵呢，进去干嘛，受气吗？！”
    陈昭至收好两只耳机，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唇角上扬：“那不挺热闹的么？”
    抬步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人们依旧在往外走，这群行动派，说走还真走啊。
    陈昭至出言提醒：“你们现在走，是不给老师面子，还是不想要毕业证？”
    办公室里，两个主席也很无奈，被陆岩一句接一句当面质问，一时间还真有点下不来台。
    一听陆岩提到了陈昭至，王莫莫不乐意了，立马说道：“秘书部两个人，一个是宣传部的，一个是在我手下待了一年的，都不算是外人吧？这顶多算是组织内部调整。”
    陆岩皮笑肉不笑地说：“陈昭至是你手底下的，你肯定护着。”
    好像是想起了大一时，陈昭至拿着所谓请假条来消分的样子，陆岩更是喋喋不休，满嘴说着陈昭至是个通过老师关系塞进来的小人。
    自己手下的人被陆岩这样诋毁，王莫莫也很生气：“你最想要的东西，他未必能看得上。”
    以王莫莫这一年对陈昭至的了解，他绝不会竞争主席团。来蹚校组织这浑水，还不如让他干脆住在解剖室。
    陆岩欲言又止，带着不屑：“这种人，享受惯了特权，等竞选的时候没准直接来个空降，现在倒是说的好听。”
    穆夕归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把U盘插到电脑上，连接投影，细数陈昭至进入大学后的种种功绩。
    单就所获荣誉就说了快一分钟，陆岩打断她：“仅就凭着他的成绩吗？”
    “这个PPT，”穆夕归把文件发进群里，抬头看着他，“你能做出来吗？”
    “还有他给勤工俭学部剪的视频，不管是从转角还是卡点，你做的有他好吗？”
    “至于其他的一些文件，我都发进群里，大家都看一看。”
    “还有……陆岩，”穆夕归管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带着犀利的光，“你一个大三的跟大二的计较什么？”
    “去年那事儿，你是依旧觉得自己没错吗？”
    第7章 昭至
    陈昭至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还真是巧了，刚过来就听到王莫莫和穆夕归两人的出言维护，这感觉堪称妙极了。
    原来吃软饭的感觉这么好。
    王莫莫果然是好兄弟，不枉费他那天撑着眼皮听他哔哔了几个小时。
    至于穆夕归嘛，这可是她第二次维护他了。
    上次临走时，在礼堂后台准备室还怼了电话那边的人。
    没看出来，这学姐还挺会照顾新人？
    不仅实诚还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和那些娇滴滴的小女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咱们不进去吗？”刚刚领头的那个男孩子站在陈昭至身后，听到里头的话，加上陈昭至的反应，他恍然大悟，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都带着崇拜，“你不会就是那个‘专排第一，量化倒一’的大佬陈昭至吧？”
    陈大佬：“……”
    不瞒你说，我真不想当这个大佬。
    “陈昭至”这名字一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转到手还在门把手的人身上。
    窃窃私语立刻传了出来：
    ——“就是他啊！我一直都觉得学霸又呆又木，但是他怎么这么好看！”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我长见识了。”
    ——“大佬就是大佬，两个第一都是他的，厉害厉害。”
    陈昭至敛了敛情绪，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用力下压，转头看那个戳破真相的个子稍矮的男生：“你叫什么？”
    那人有些受宠若惊，而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叫岳东。”
    岳。东。
    陈昭至点头。
    好样的，我记住你了。
    进门前，脸上所有的表情被陈昭至卸下来，刚刚上扬的眉梢也带着凌厉的角度，面无表情地在门上轻叩两下，瞬间传出一道允许进入的声音，他才推开门。
    戏得做足了，才不会留下被人指点的话柄。
    门是由外往里开的，众人视线都聚集到开门的第一个人身上。
    小学弟穿了一身黑，上衣是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扣，从喉结顺着修长的脖子，视线向下，能看到好看的锁骨，黑色的裤子将整个人从视觉上拉长了不少，明明是个学弟，看起来非常成熟。
    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双黝黑的眸子冷冷地在长桌上坐着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最前面的女孩身上：
    “六点，我没迟到。”
    陈昭至他们进去后，陆岩一句话也没再说，但看向陈昭至的眼神非常不好。
    陈昭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当着众人的面，拉了个凳子坐在穆夕归身后，二郎腿一跷，陈大爷重新上线。
    陆岩这才骂了句“舔狗”。
    陈昭至将衬衫袖口往下卷到小臂的位置，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有的人想舔都没这机会。”
    “我不稀罕！”
    陈昭至冷笑了一声。
    大会长赶紧出来打圆场，说着好听的场面话，第一天见面都友好一点，要团结才能把组织建设地更好，不能吵架，不然让别人听了多闹笑话……
    陈昭至听他哔哔了好久，最后总结就是一句话：你们在这吵吵啥呢，都是成年人至于吗，我他妈真的好心累为什么你们会被分到这里来！！！
    当然，这最后一句是陈昭至听完他所有的发言，再加上他的表情揣测出来的。
    大会长都出来调和，陈昭至不想给穆夕归添麻烦，坐在那里，再没说一句话，一个转眼，看到背对着自己坐的王莫莫把手挪到身后——
    比了个大拇指。
    和妹妹对于成绩上年级第一的激昂追求相比，陈昭至简直可以用“超凡脱俗”四个字来形容。
    对于任何事都不急不慢，性子平和地不行，也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脾气很不好，还叮嘱张百新一定要监督他修身养性。
    即使对学生组织没什么好印象，陈昭至碍着尽职尽责刘主任和热心市民穆夕归，也决定去走一遭。左不过就是干的活不尽如人意，顶多被人说上两句，不至于拿不到毕业证。
    在陈昭至这圈子里的人，大多都该上学的上学，该出道的出道，大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往日里联系多的朋友里，萧家老大萧含叛离父亲愿望，做了个电竞职业选手；左达也算一个，家里想让他考个公务员当官，自己选了创业之路，走的也颇为艰难。
    想来朋友之间能玩到一起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这三个人而言，都是主动逃离了父辈设置的舒适圈，走了自己最想走的路。
    左达总会在三个人的群里吐槽，新遇到的客户又是怎样的难缠；萧含则是在群里分享最新的游戏战绩，至于陈昭至……每次就只能秀一秀学校的解剖室来挽尊了。
    到了年纪，三个人家里居然都非常默契地同时催婚。
    陈氏夫妇，一个混迹娱乐圈多年，一个在写作圈子里也是座高山，对于两个孩子的教育是一点没落下，陈昭至和林佳乐的成绩都相当不错。
    差了两岁的兄妹俩，明显妹妹的成绩比陈昭至这个每次考试的“万年老三”要好，也因为这件事，陈昭至总会被爸爸从家庭群里艾特出来，然后甩上林佳乐的成绩单，疯狂嘲笑儿子。
    这段时间倒是挺奇怪，按说高二学习时间紧张，爸妈平时也挺忙，家庭群发的消息却一直与学习无关。
    群名【爱我你怕了么】——
    还是林佳乐那会儿恶搞改的，却一直沿用至今。
    @爸：【[链接]有些人活着，恋爱的心却已经死了[文章分享]】
    @妈：【[链接]另一半决定了你的眼界！[文章分享]】
    @傻妹：【[链接]惊！哥哥找了个坏嫂子！】
    @傻妹：【[链接]速进！教你如何看透一个女人！】
    陈昭至：【……我谢谢你们】
    @傻妹：【不客气哥哥！哥哥要好好找女朋友！哥哥加油！哥哥最棒！】
    @帅爸：【一家人，不用客气。】
    @美妈：【不客气儿子！】
    陈昭至盯了会儿屏幕，悬在空中的手指迟迟没在键盘上打字。
    对这三个戏精，陈昭至真是没话说了。
    “都准备好了？”
    穆夕归依旧穿着那天的制服，看到陈昭至靠在斜斜倚在墙边，笑了笑，“待会儿要上台演讲，紧张吗？”
    陈昭至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口袋，抬头看着来人。
    头发梳得整齐，带了点蓬松感，女孩子睫毛卷翘，和她高冷霸气的人设完全不同。
    以陈昭至的角度看过去，穆夕归脸上还有没完全因为成长而消失的婴儿肥，抬头看他的时候，会自然地带了点女孩子家的娇憨。
    好像……没有第一次见面的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陈昭至收回视线，余光看到穆夕归一撮从耳后漏出来的黑发，不自然地转开视线，随即回答她的话：
    “放心吧，上台演讲而已，难不倒我。”
    穆夕归点点头，手里握着的对讲机突然传出一句话：“让那个陈昭至准备准备上台。”
    饶是平和如陈昭至，从这语气里也听出了十分的不善。等穆夕归关掉对讲机，他问：“这是陆岩？”
    穆夕归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其实他人还不错，只是曾经经历过一些事情，所以……”
    陈昭至垂下头，黝黑的眸子晦暗不明，嘴边的笑意却及其讽刺：“你还挺维护他？”
    说大一学年的量化成绩为负和学生会有关倒不如说，和这个学习部部长陆岩有关系。
    要不是他“恪守规矩”，陈昭至也不至于因为那三天的旷课扣完了所有的量化分数。
    后来老师想找学生会澄清此事，也被陈昭至婉拒。他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也没必要强求。
    那时还没有牵扯到奖学金和毕业证，老师们也都没有太在意。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学习部部长对自己很不友好，面没见几次，仇倒先结上，陈昭至活了这二十年还是第一次。
    陈昭至上台前，穆夕归像是个送孩子远门的忧心老母亲，一直陪在他身边。
    台上开始喊陈昭至的名字时，陈昭至感受到西装外套被拉住，她的声音又细又小，像是安慰：
    “那件事情，委屈你了。”
    第8章 昭至
    从小就被别人夸长得帅的陈昭至对自己的颜值一直挺自信的，以至于对所有的夸奖和追捧都带了免疫。
    周一开的新学期学生会大型会议，陈昭至却是记忆犹新。
    大学之前的女生追捧大多是会夸一夸，递递情书，可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回了宿舍就在家庭群里发消息：【我终于感受到了有迷弟迷妹的感觉！！！】
    手边平板突然响起来的林佳乐扔下笔，回消息，@傻妹：【啥感觉？】
    陈昭至：【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
    @帅爸：【这种事情要放平心态，不能骄傲，要向爸爸学习】
    这种时候，作为父亲没有一点夸奖儿子的迹象，反倒是来说儿子要调整好心态？
    说起学习，陈昭至想了想，就现在他这些迷弟迷妹们的数量，估计连自家老爹微博粉丝的零头都比不上。
    打击即是宠爱。这是这么多年陈家养儿子的态度。
    陈昭至：【……您真是我亲爹】
    @美妈：【小迷弟迷妹们怎么样你了？】
    陈昭至美滋滋地看着手机，心想还是老妈懂我。
    陈昭至：【就我上台发言那会儿一个劲儿欢呼什么的，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昭至：【现场特别热烈，不是我想象中正规严肃的学生会大型会议，大概是被我的颜值征服了吧】
    @傻妹：【你真太自恋了，我滚去学习了】
    @美妈：【你要矜持点，学学妈妈，当年这么多迷哥迷弟，依旧稳如泰山】
    @帅爸：【你迷哥迷弟有我帅吗】
    陈昭至：【……你们聊，我滚去做策划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要惹小情侣，更不要惹结婚多年依旧如胶似漆的夫妻。
    上一秒还在吵架，下一秒就能一起众志成城怼儿女。这样的事情夫妻俩做过多回，陈昭至和林佳乐也很是无奈。
    想想父母婚姻美满，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陈昭至想起那天王莫莫说的话，穆夕归家里是妈妈“掌权”，有一个及其强势的妈妈，作为传统家庭一家之主的父亲角色就会显得格外无力。
    若是这个父亲一心一意为家庭，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可要是他本人是个不检点的人……
    陈昭至摇摇头，把这个很不好的念头晃走，拿起手机看了眼穆夕归的消息：【你的办公室值班跟我一起，每周四上午十点半到十二点，这个点刚好你没课】
    穆夕归说了，在学生会里只要跟紧她就好，反正他就是来划个水，不需要太劳心劳力。
    但是……值班？
    办公室值班是个什么东西？
    穆夕归：【就是在办公室坐着，你可以带作业过去，帮老师干个活什么的】
    陈昭至：【你们学生会还要干这个？？？】
    在他的印象里，这些组织成员可不都是做“大事”的人？
    穆夕归：【是的】
    陈昭至刚看完这行，手机又是一个提示音。
    穆夕归：【还有，我提醒你，不是“你们学生会”，是——我们学生会】
    陈昭至：“？”
    这样被人支配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啊啊啊！！！
    主楼1102房间是学生会的办公室，陈昭至先是和穆夕归在里面坐了会儿，等到上午第二节 课的上课铃一响，穆夕归才带着陈昭至慢悠悠地上五楼。
    只要牵扯到老师的事情，陈昭至总觉得学生应该积极一点，不说提前十分钟到，提前两分钟也是好的。
    结果！新来的小韭菜苗！跟着大佬！踩着点！进了老师办公室！
    陈昭至总觉得其中一位老师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瞟，场面一度尴尬。
    穆夕归带着陈昭至坐在一张空桌子上，正面放着一张签到表，看得出来，这张桌子就是给值班的学生干部用的。
    签到表从穆夕归那里递过来，陈昭至下笔时发现，这表应该是新做的，在周四第二节 课的签到栏上，有两个名字。
    因为姓名的表面含义，这两个名字格外扎眼。
    一早一晚，好像还真有这么点登对的意思。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陈昭至签完名字，把签到表递回去，近乎用了气音：“学姐，你这名字是怎么起的？”
    穆夕归收好签到表，看了他一眼，而后从书包里拿出电脑，反问：“你名字怎么起的？”
    “我啊，我出生那会儿，太阳初升，我爸给起的名字。”
    穆夕归点点头，很随意的样子：“我差不多。”
    差不多是几个意思？晚上出生？然后也是亲爹给取的名字？
    未来小会长这么一回话，陈昭至还真就没法儿接下句。
    看得出来，穆夕归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陈昭至也没再多问，拿出专业的课外书开始细细研读。
    没过多久，陈昭至就感受到身后有道炽热的目光，然后他转头——
    对上了身后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被称为医科大学宝藏廖教授发亮的眼睛。
    顿时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陈昭至淡淡又把头挪回来，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
    被一个年老教授用这样赤/裸裸的眼神盯着，任谁也没法儿再进行手里的工作了吧。
    陈昭至放下笔，叹了口气，对着穆夕归扯了扯嘴角，回头又看那个老教授。
    把穆夕归看得莫名其妙。
    刚刚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难看之中还带了这么一丝丝委屈，转头时有种大义凛然的正义之气？
    随即就听到老教授喊陈昭至过去，活泼可爱的音调不像是年迈之人能说出来的。
    “来呀！”老教授朝陈昭至招手，眨眨眼睛，“你快过来呀！”
    办公室里还有一位老师在，再不济还有穆夕归在，反正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保他的。
    对！怕什么！
    陈昭至走到老教授桌前，露出尴尬又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老师，您找我？”
    “是的呀。”
    老教授压低声音，示意让陈昭至把头低一些，说道：“你帮我个忙。”
    陈昭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老教授身上，没看到穆夕归略带幸灾乐祸的笑容。
    陈昭至：“老师您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您办了！”
    “去学校门口给我拿几个快递。”
    陈昭至：“？”
    老教授低声说道，“路上要是遇到有人问你快递是谁的，你就说是你的。”
    陈昭至：“？？？”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陈昭至坐在床上捶着腿，跟张百新倒苦水，“就那个学校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教授，一个半小时让我给他总共拿了六个快递！”
    张百新笑到捶床。
    “还跟我说，遇到人问不要说这快递是他的？这什么操作？”
    张百新平复了下心情，一脸正色：“我还真知道是为什么。”
    “？”
    “这个教授是C国回来的，你也知道C国的医学技术是世界顶尖，他没留在C国反而是回了国……”
    张百新压低声音，“那是因为教授夫人在这里任职，跟他在一个办公室！”
    难怪一出门正面遇上的那个女老师见到穆夕归就问有没有拿快递。
    在张百新的叙述中，陈昭至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个老教授的认知。
    廖老教授当年在C国深造，和前去旅游的夫人一见钟情，异国恋三年，以妻子也去了C国留学为终结，很快两个人就领了证，并且在初见的地方办了婚礼，幸福美满。
    教授夫人学成归来，回了家乡B市，教授一看，连忙拒绝了所有的学校邀请，和她一起来到B市医科大学，也是桩美谈。
    廖老教授有个老毛病，特别喜欢茶叶，自从小孙女教了他网上购物，购物车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茶叶，每个月单买茶叶的钱都会被老婆骂个狗血淋头。
    因为这个老教授买起茶叶来真的毫！无！节！制！快递都会直接寄到学校不敢寄到家里，陈昭至那天帮他拿的六个快递全部都是茶叶。
    跟张百新抱怨了一会儿，陈昭至接到了穆夕归的电话。
    “明天开始准备办活动，都发给你了，你仔细看看，今年九月是活动‘重灾区’，不懂的问我。”
    陈昭至戴着蓝牙耳机，手指在点开对方发过来的文件。
    是一个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从九月到十月一个多月的活动计划。
    黑体二号打出了巨大的标题：
    #教师节歌颂诗歌朗诵#
    #中秋节望月诗歌朗诵#
    #国庆节爱国诗歌朗诵#
    陈昭至：【？？？】
    穆夕归：【怎么了？】
    陈昭至斟酌着，尽量把话说得更温和一些：【这位同学，你们学生会生活这么单调的吗？？？】
    第9章 昭至
    被穆夕归纠正了无数次“我们学生会”后，陈昭至终于改口，承认自己是学生组织里的一员。
    陈昭至：“是又怎么样啊，三十天之后我就要被踹出去了。”
    穆夕归一个眼神轻飘飘扫了过来：
    “你要是想待，也可以。”
    陈昭至闭嘴了。
    正如穆夕归所说，九月份三个节日，每个节日都要出活动，每年承办的学生组织都不一样，学生会、社团联合会、媒体宣传中心以及团委四大组织轮流承办。
    今年刚好轮到学生会，还真被陈昭至赶上了。
    也正是因为早早知道九月份会有这么多活动，穆夕归才敢说出陈昭至这要一个月就能补完量化成绩之类的话。
    正所谓能者多劳，穆夕归不仅给陈昭至找了不少事儿做，还顺手想给他报个表演的名。
    然后被陈昭至一口拒绝。
    陈昭至用笔后端敲着桌子，皱眉：“我上干嘛？教师节给大家跳一曲‘礼仪之邦’吗？”
    穆夕归顿了一顿，抬眼看他，认真地思考了他这话的可行性：“你要是愿意，也可以。”
    “你觉得我像是愿意的样子？！”
    “你要是不表演，一个月没法儿帮你挣这么多分数。”
    陈昭至沉默。
    紧接着，穆夕归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毕业证最终的评定是五年的量化分数拉均分，平均每年一百分就可以。”
    穆夕归大脑飞速运转，迅速考虑了陈昭至这个及其特殊的情况，“你大一学年比较特殊，也就是说……大二这年的量化要拿到两百分，后面几年才会轻松一些。”
    陈昭至认命地放下手中的纸张，问：“出一场活动观众加几分？”
    “两分。”
    穆夕归如是说。
    “……”
    别说了，我上台给大家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穆夕归不是强迫人的性子，让陈昭至上台表演这事儿也就提了一次，之后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
    朗诵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就算穆夕归给他列出不少上台表演的好处，陈昭至还是一口拒绝。
    表什么演？
    老子当年在二十八中那会儿也没上过台啊！！！
    和陈昭至想的一样，教师节的朗诵活动果然很无聊，光做前期各种琐碎的准备工作，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穆夕归倒是很淡定，现任的两位会长好像是有意锻炼她一样，对这些活动丝毫不插手，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她，每次开会都是象征性地到场静静地当个聆听者。
    陈昭至坐在穆夕归身边，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流程，感叹这个女孩子能力真是太强了。
    要是可以的话，问问她毕业后的打算，挖到自家的公司来也不失为一件互惠互利的事。
    想得正美，陈昭至就感受到了对面炽热和不善的眼神，抬头一看——
    这不是那个陆干部吗？
    顶着巨大的视线压迫，陈昭至朝他友好地点了个头。
    自从进了这个组织办公室，陆岩每次见到他态度都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大一那事儿，到大三了却发现自己和这个被刁难过的小学弟居然成了同事。
    一进校组织还就是秘书部，跟在准会长后面捡漏。
    陈昭至是刘主任委托给穆夕归的，因而日常的工作也是跟在这个女孩子后面，轻松不累还不少拿分，接触也多了不少。
    就陈昭至观察来看，现在坐在这张会议桌的男生来说，至少有三个是对穆夕归有这么点男女之情的意思。
    其中就包括陆岩。
    陈昭至猜测，这应该也是陆岩仇视自己的原因之一。
    自己喜欢的姑娘身后突然多了个人朝夕相处，任谁谁心里都不舒服。
    自我觉得大度的陈昭至暗暗想，要换成他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看着她每天跟一个男人相处甚好，估计能气得吐血。
    陆岩还算是比较沉默的了，只是见着面了瞪陈昭至几下。
    穆夕归又重复了一遍流程和任务，关上手中的激光笔和投影仪，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底下的人纷纷摇头。
    “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到这里吧。”
    全场起立，在场剩了大小会长和正在收拾东西的穆夕归和陈昭至外，还有全体学习部。
    穆夕归抬眼：“有事？”
    陆岩说道：“教师节我们还准备了一个小惊喜，是给各位老师送祝福的，但是现在媒宣那里的专业设备坏了，在教师节朗诵会上的视频可能播不了。”
    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学习部女孩子站出来，说道：“我们用手机试了，但是效果不太好……不然的话，就只能每个人说一两句祝福语录下来发过去。”
    陈昭至心算了下时间，教师节的各项任务大约在半个月前就下发到各个部门，马上要到截止时间，却张口说一切都还没弄好。
    陆岩这乌龟般的办事效率可不就是在找事吗？
    ——这是陈昭至的第一反应。
    全场静默，窗外阳光正好，还有麻雀嘁嘁喳喳的叫声，陈昭至倒是不惧穆夕归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翘着腿、手里转着笔，一副懒懒散散的做派。
    大会长笑得有深意，语气倒是十分温和：“活动没几天了，视频还没做好？”
    陆岩讷讷点头。
    小会长皱着眉，质问：“你们学习部怎么办事儿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
    穆夕归眼中带了淡淡的遗憾：“陆岩，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做事情这么不认真。”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上报？
    ——还是说你根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平时嘴上说为组织奉献一切都是假的？
    她说道：“那就别做了吧。”
    音量很低，陈昭至从这里头听到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和往常不同，她今天穿了身米色长裙，直直盖到小腿，增添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就算是有这么点不高兴，也被今天这温和的气质遮了过去。
    办公室安静到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主座上三个人的情绪很不好，陆岩也知道这事儿的确是自己做的欠妥。媒宣的专业设备坏了后，他跑到很多地方去借设备，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他不想让他穆夕归觉得自己是个做不好事的人，选择了隐瞒。
    眼瞧着时间截止即将到来，这事儿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才在今天说了出来。
    “差的是专业设备？”
    陈昭至轻声问话的声音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手中的笔轻轻落在桌上，看向穆夕归，“没准我可以帮忙。”
    得亏是在B市，要是到其他城市，陈昭至还真没把握。
    借设备还不是小菜一碟。
    陈昭至立刻联系了公司的专业团队，那边一听是他要用，立马调出了一支临时队伍给他。
    放下手机，众人的目光带着深究望过来。
    陈昭至解释：“我之前在一家婚庆公司做兼职，和老板关系不错。”
    穆夕归收回视线：“那拍视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整理文件的空隙，心里却想着能借着这事儿让他多加点量化分数。
    陈昭至点头。
    在外人看来非常融洽的活动前会议，却不知道后续是这样跌宕起伏。穆夕归对陆岩的态度一样冷冷淡淡，这事儿一出，更是连说话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和陆岩虽不和，陈昭至也感受到了他的失落。
    眼尾垂着，一身的刺卸了大半，盯着桌子看了一会，抬头看向陈昭至，眼中尽是不甘心和埋怨。
    也是，在陆岩眼里，陈昭至就是个塞进来的关系户，是他最看不上的人，如今自己没做好的事情让他最看不起的人轻飘飘解决，换成哪个人心里会舒服？
    陆岩甩了袖子就走，学习部的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双马尾女孩还朝陈昭至笑了笑。
    一屋子的人走了大半，穆夕归转头，说话温柔了不少：“图书馆关门了，我要去自习室，一起吗？”
    陈昭至单手拎上包跟在她后面就走。
    九月天还热着，医科大校园里灯火通明，白色的路灯映得整条路十分冷清，蚊虫成堆地在灯下晃悠，一抬头，有漫天的星星。
    陈昭至跟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拿出一瓶花露水，告诉穆夕归屏气后，在她周身喷了喷。
    第一次见男孩子还随身带着花露水，穆夕归笑着感叹：“你这么细心的男孩子还真不多见。”
    “没办法，体质不太好，招蚊子惦记。”
    穆夕归见他都拿出了花露水，心下了然他一定知道待会是要在室外待着，步子和往日一样，又急又快，冲着操场就走。
    背着的包被人从后面拽住，穆夕归感受到阻力，脚步也让放慢了一些。
    男孩子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你散步的时候也走这么快？”
    穆夕归回头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和他并排走。
    晚上的操场上人很多，吉他社的人带着一帮社员坐在人造草坪中央唱歌，今天唱歌的是社长，人美歌甜，因为组织的关系，穆夕归还接触过几回。
    两个人走得慢，穆夕归就选了最外边的一条跑道，给夜跑的同学们让出一条路来。
    走了半圈，谁都没开口说话，最后还是陈昭至率先问：“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我？”
    穆夕归低头走路，盯着自己的影子呆愣愣的，随即稍稍抬头，看着陈昭至：“我在想，刘主任让你加入学生会是没错的，你这样的人，很适合做领导。”
    陈昭至嗤笑道：“领导什么？领导一帮人天天气陆岩么？”
    一句话把穆夕归逗笑了。
    说什么能找到专业团队，那都是为了气陆岩，陈昭至很小心眼地记仇记到现在，穆夕归肯定是知道两人纠葛的，却从来没有问过。
    “刘主任把你交给我，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我这边的人，要是以后学生会内斗，估计会牵连你。”
    “那不挺好吗？”陈昭至笑，“我吃软饭吃惯了，难不成你保不了我？”
    穆夕归盯了他一会儿，心里也猜出陈昭至说的“吃软饭”是什么意思，而后露了个很好看的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有弯弯的弧度。
    陈昭至先一步投降，转开眼睛。
    “也是，”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点点头，像是对自己的肯定，“我这么厉害，还罩不住你吗？”
    第10章 昭至
    穆夕归对陈昭至倒也是真的放心，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做，美其名曰是锻炼新手，还不是想让他在人前露一露，能多加点量化分数。
    拍视频那天，陈昭至带着一大帮子人从外头进来，那架势像是要来学校取景的剧组一样，专业的设备随着大卡车运进来。
    彼时穆夕归和两个会长就站在主楼门口，看着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搭背景，俩会长惊得目瞪口呆，指着正在工作的团队问穆夕归：“这？婚庆公司？！”
    大会长轻拍了下穆夕归的肩：“你这真是好运气，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你的得力干将，你要是……”
    “他不会想留在校组织的，”穆夕归笑笑，“他这性子，看上去是挺随和，但要是真的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恐怕会咬人啊。”
    正说着，穆夕归和两会长打了招呼，走到陈昭至旁边，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个人给他递了支烟，陈昭至笑着接过来，却没点，双指捏着在手里来回转。
    身后立马有个急切的男声传来：“陈昭至！你要是敢抽烟！我就告诉你爸妈打断你的腿！！！”
    陈昭至笑着走过去，把烟丢进垃圾桶，揽着老杨肩膀：“哪儿能啊，我多乖了？再说了，您可疼我了，告密这事儿做不得做不得……”
    这还是第一次，穆夕归在陈昭至脸上看到除标准笑容的以外表情，带着讨好却不显得人低三下四，话说的谄媚，配上这张脸却没有一点点卑躬屈膝，只觉得这男孩就可会哄人了，肯定是个能哄好小姑娘的主儿。
    简称——渣男。
    众所周知，渣男其中之一的特质就是嘴甜。
    穆夕归站在树荫下看了他们一会儿，陈昭至感受到这边的视线，又和那人说了几句话，朝穆夕归这边走过来。
    男孩子走路潇洒随意，站定在穆夕归跟前时，刚刚和那人说话的神情还并未完全褪去。
    眉梢有点得意的意味，眼底都是笑意。双手插兜，问：“还像样吗？”
    穆夕归没说话，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满脸都写着“你天下无敌第一棒”。
    陈昭至很吃这套，又走了两步，和她从面对面到并肩而立，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穆夕归开口：
    “活动结束，经费给你报销。”
    “报销就不用了，以后还得多仰仗您罩着我才是。”陈昭至抱拳，“小弟这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一切靠您了！”
    和陈昭至待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对亲近的人说起话来简直毫无底线，单就穆夕归接触他的这段时间，他喊自家妹妹“小祖宗”就不下于三十遍；和爸妈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各种好话说尽……细细想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么“讨好式说话”。
    穆夕归自认是个心肠不软的人，软硬不吃。像陈昭至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对熟悉的人相处一向随意，活得这么开心。
    为他开心又很羡慕。
    远处的老杨看到树下的两个人，女美男俊，陈昭至稍高一些，正侧着头看着那个女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昭至朝她揖手，女孩子笑得灿烂，瞅着自小看大的孩子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老杨欣慰极了。
    等手边的活儿忙完了，老杨走到陈昭至身边：“好孩子，你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欣慰的。”
    眼神瞟向穆夕归，满意地点了点头，拍拍陈昭至的肩膀：“好样的！女朋友不错！”
    陈昭至：“老杨，你误会了，我们……”
    “别解释！我都懂！”
    “您真的误会了，”穆夕归开口，“我只是他学姐。”
    老杨狐疑问：“只是学姐？”
    不是啊，昭至这孩子没这么对除了妈妈和妹妹之外的女孩子这么笑过啊。
    看着陈昭至一脸认真的样子，老杨坚定地觉得自己没误会什么。
    陈昭至担心他和爸妈真说点什么，也赶紧接上话：“这我学姐，我们在一个校组织，她是我顶头上司，就这样，真没什么。”
    “这样啊，”老杨借着那边有活的借口，走到两人看不到的地方，打出了一个微信电话。
    “小曦啊，我得跟你说件事情……”
    “……对！我看昭至对那姑娘笑得可欢了！那感觉不一样！”
    “女孩子看起来挺不错的，你们家昭至眼光不错啊！”
    ……
    专业团队的效率原本就比学生的要高，加上陈昭至表达出了视频的紧迫性，第二天一早，陈昭至就收到了处理好的祝福视频，他看完一遍，确认无误后，发给了穆夕归。
    那边表示非常震惊和满意，头天才结束拍摄的短视频，第二天就交了上来，这效率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又把视频看了一遍，穆夕归给陆岩发了过去，让他加到活动要用的PPT里，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眼手表，要上课了。
    室友罗妙见她还要拿电脑，伸手帮她拎了包，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等她。
    “不着急，老周和淼淼先去占座了，我们慢一点也没关系。”
    穆夕归锁上门，接过自己的包，笑着道谢。
    “哎呀，你又来了！都住了三年了，你怎么还跟我客气，”罗妙叹气，“你脑子里除了学生会，还有其他东西吗？”
    穆夕归亲昵地挽住她：“怎么没有？还有你们啊。”
    老周生病那会儿，穆夕归翘了办公室值班给她从校医室拿药；淼淼家里出事儿那次，穆夕归怕她有事，陪她一起回的家；至于罗妙……失恋的时候还是穆夕归给出的气。
    对于室友，穆夕归倒不是不在乎，而是校组织的事情太多，总让她有所权衡。
    每次宿舍聚餐大都会好巧不巧都撞上学生会会议，三年下来，宿舍的集体行动穆夕归也只去了几回。
    遇到室友的控诉，穆夕归也很无奈，只能事后抽出时间补偿三个人。最后就变成了每次的聚会都是穆夕归按照她的时间去安排，其他三个人闲得很，也乐在其中。
    “晚晚，我听说你有个小跟班？”罗妙朝她眨眨眼，“我还听说——是个可帅的小学弟了？”
    穆夕归笑着点头：“嗯，是挺帅的，怎么，你看上了？”
    “不不不，这人我hold不住，还是您请吧。”
    说完佯装叹息，“来这学校三年，我都还没见过这个量化倒一的传奇人物，真是可惜。”
    穆夕归：“教师节朗诵会上你就能见到了，你不是要出观众？”
    罗妙兴奋地点头。
    有室友占座，两个人也不着急，不急不慢地往教学楼走，穆夕归想事情正投入，只听耳边传来一声问好：
    “晚晚学姐好——”
    侧头一看，是笑得一脸灿烂的陈昭至。
    旁边的张百新笑着和穆夕归招了招手。
    罗妙愣愣地看着面前两个人，只听陈昭至对罗妙说：“学姐好，我是陈昭至。”
    穆夕归瞧着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一时无言以对。
    忙碌中，总算迎来了教师节活动，陈昭至跟在穆夕归后头学设备调控，陆岩就在一边调试大屏幕上待会儿要播放的PPT。
    这些会场设备，陈昭至还真的没有接触过，了解的都是拍摄时现场所有的设备，他学的用心，记的也快，很快就能上手，穆夕归对这个学弟也是很满意了。
    从设备室里可以清晰地听到舞台的阵阵朗诵声，陈昭至听完，感叹：“这人是学过播音吧？果然学过播音主持的人，说话字正腔圆，声音还好听。”
    陆岩倒是接上了话，得意地说：“这是我们学习部的许灿灿，能力很强。”
    穆夕归：“就是那天把U盘递给你的那个双马尾女孩。”
    是她啊。
    陈昭至想起来了，俩马尾，挺白。
    对她留这么深的印象还是因为岳东。
    那天开完会，岳东拉着陈昭至，和他说想认识下这个大一的小学妹，岳东星星眼，说这妹子不化妆都这么好看，要是化妆那还得了。
    陈昭至回想起那天许灿灿化的素颜妆，面无表情地问：“你眼睛是不是近视？”
    “我四百多度。”
    “难怪，”陈昭至拍拍他的肩，“别戴眼镜，留一点美好在人间吧。”
    不过许灿灿胆子还挺大的，当着陆岩的面把事情揭露，不怯场的样子实在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陆岩留。
    瞧陆岩这样子，也是挺纵容许灿灿的，细想下来，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陈昭至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想这些有什么用？这些事情又跟他无关，反正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退出校组织，管他们明争暗斗去，头破血流跟他都没有关系。
    房间里几个人皆是沉默，门被推开，笑得灿烂的许灿灿走了进来，还穿着朗诵统一着装的小裙子和白衬衫，笑着和室内的几个人打招呼。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往日不对付的陆岩突然把话转到陈昭至身上，对许灿灿说：“刚刚表现不错啊？你陈学长都夸你了。”
    许灿灿似乎很是震惊，随即客气道谢：“谢谢学长。”
    陈昭至点了下头，没什么表情。
    陆岩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接着说：“他还夸你声音好听呢。”
    被夸的人小脸通红，双手捂着脸，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陈昭至一向对其他的女孩子很不客气，他淡淡看了许灿灿一眼，又将视线挪到陆岩身上：“你听错了。”
    陆岩：“字正腔圆，声音好听，这不是你说的？”
    陈昭至：“你再仔细想想？”
    ——这人是学过播音吧？果然学过播音主持的人，说话字正腔圆，声音还好听。
    他转头看许灿灿，冷淡着问：“你学过播音主持吗？”
    许灿灿愣了愣：“没有，这是我自己喜欢，所以……”
    不等她说完，陈昭至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夸的是学播音的人，是陆学长误会了，你别介意。”
    室内气温降至零点，穆夕归拿着什么东西在后面戳了下陈昭至，陈昭至回头，和穆夕归来了个对视。
    ——你一个学长，把人学妹弄得下不来台，不合适。
    ——你怎么不说陆岩？明明是他先挑衅的！！！
    ——他就那性子，你听听就过去了，还当真？
    ——我就是小心眼，怎么的了？
    最后以穆夕归转开眼睛为终。
    许灿灿正委屈地偷看陈昭至，被看的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耳朵上插着一只蓝牙耳机，另一只顺手递给了穆夕归。
    他问：“挺好笑的一电台，真不听？”
    穆夕归没接，白了他一眼。
    陈昭至笑得更欢了。
    紧接着，许灿灿看到陈昭至站起来，面色无虞地把耳机收进耳机盒子里，对穆夕归说道：“走，活动结束了，该带我去见见你室友了吧。”
    穆夕归：“？”
    陆岩：“？？”
    第11章 昭至
    回到宿舍，罗妙就一直和舍友说遇到的小学弟多么多么好，连带着张百新都被夸了一通懂礼貌。
    穆夕归想着陈昭至在这帮人跟前装乖的样子，真想把他话多爱叭叭的样子在人前曝光。
    “可帅可高了，比晚晚还高了一个头呢！”罗妙捂着心口,“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么一个帅气的跟班小学弟啊！！！”
    老周：“舞蹈社罗社长无所不能。”
    淼淼：“你今年不是新招了几个大一的街舞少年？？？”
    罗妙哭唧唧：“他们都名草有主了，我是真的惨。”
    穆夕归把做好的表保存，发给主席，听着室友争辩的声音，不禁笑出声，应和道：“是挺惨的。”
    罗妙恨得朝她砸了个抱枕过来，稳稳地被穆夕归接住，眼瞧着没砸到人，气得面朝墙壁思过去了。下一秒又和老周和淼淼聊起来，不停地安利陈昭至和张百新，说这万般传闻不如一见，不见这辈子都会后悔。
    穆夕归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给陈昭至发了个截图消息。是他这次教师节活动加的量化分数，估计能让他开心一下。
    老周听完罗妙的安利，扒着床栏看桌旁的穆夕归，好奇地问：“晚晚，这男孩听起来不错，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下手？”
    穆夕归淡定抬头，失笑：“你知道什么叫知己吗？”
    不用多余的东西，只要一个对视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甚至在聊天的时候，聊天框里会出现一模一样的观点和一句话。
    陈昭至为人聪明，所有的人情世故他不是不懂，据穆夕归这些天对他的了解，陈昭至知道的远比表面看起来多得多。
    和这样的人建立亲密关系并不是一件好事，穆夕归心里头明白清楚得很，他和所有人说那天来拍视频的是之前兼职的婚庆公司，那架势又岂止是个小公司？
    而且……陈昭至和那个领头的相处时十分亲密，老者言语里透露出他还认识陈昭至的爸妈。
    穆夕归没问，心里却有个大概。
    陈昭至这人是个狠角色，建立关系时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成了对立面。
    收到穆夕归消息时，陈昭至正在收拾宿舍。
    四人间的宿舍只住了陈昭至和张百新，今儿上午终于收到班主任的消息，说宿舍要调进两个人，让他们提前把床位和柜子收拾出来。
    陈昭至收拾得很快，他本来就是B市人，东西就没多少，稍微归置就没问题，倒是张百新，坐在地上收拾他刚刚从柜子里扒出来的一片狼藉。
    看到穆夕归发过来的表格，陈昭至高兴地笑出了声。
    “老子要熬出头了。”陈昭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开心地恨不得打个滚。
    “待会儿新室友一来，你就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了.”
    张百新收拾着东西，把打听到的事情告诉陈昭至，“一个呢，年龄偏大，是我们学长，是个贼能哔哔的人；还有个小学弟，是个脾气火爆一点就燃的。再说了，你想想，咱们都大三了，再塞人进来，是怎么个意思。”
    ——那肯定是这帮人跟室友闹得不愉快，被赶出来了呗。
    陈昭至倒是不在意这些，要真是宿舍不清净，他大可以直接在附近买套房子，反正这里是市中心，以后工作也会方便些，张百新一起住过去，也是没问题的。
    室友，真是全靠天命运气。好室友更是可遇不可求。相处的好倒算了，相处不来，一住就是五年，每天吵吵头都得大。
    陈昭至在聊天框里给穆夕归回消息：
    【谢谢学姐！学姐真好！学姐有空我请你吃饭！】
    穆夕归：【不用，工作做好，继续加油】
    还没给穆夕归回消息，就有人推门而入，陈昭至一抬头，是左手拎着行李箱，后背背着一个鼓鼓大大的书包的王莫莫。
    王莫莫看到屋里两人一脸错愕的表情，笑着走了进去，笑容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狡猾：“没想到吧兄弟萌，我是你们的王部长啊。”
    陈昭至转头问张百新：“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年龄偏大贼能哔哔的学长？”
    张百新：“……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下一秒，有个男生走了进来，双手一起推着两个行李箱，长得白白净净，见着是陈昭至，震惊地站在原地，说话都不利索：
    “陈、陈、陈学长！！居然是你？！”
    有点激动，眼中充满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红晕显得白皮肤更白。
    想几天前，主楼1102门口，岳东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了他“专排第一量化倒一”的身份，陈昭至对这人印象颇深。
    陈昭至愣愣地看着岳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只转头又问张百新：“脾气火爆一点就燃的小学弟？”
    被两个问题砸懵的张百新，抬头看着曾经来宿舍夜谈的老学长和那个带着欣喜脸蛋泛红的小学弟：“……”
    我他妈是真的不知道啊！！！
    上次请张百新出去吃的饭没吃成，陈昭至提议新室友搬过来应该一起庆祝一下。张百新嚷嚷着他来请，陈昭至叹了口气，最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扔了过去。
    三个脑袋怼在一起，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金色的卡片上面映着一家火锅店的名字，背面用黑色印着三个字母“VIP”。
    几个人愣啊愣，最终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叫做震惊。
    这家店就在医科大学对面，是全国有名的火锅连锁，味道超好，但价格对学生党很不友好。
    王莫莫呐呐道：“这家火锅店我也去过，可从没听说有什么会员卡啊，老陈，你这哪里弄来的？”
    陈昭至把桌上的书收好，回答：“此卡不问出处，莫问，问就是捡的。”
    这家火锅店以极快的速度在全国铺设开来，众人只关注这品牌建立起来的快速，背后的大老板却一直是个谜团。
    众人不知道的是，这大老板就是陈昭至那个离经叛道、不愿意走上当官路的好哥们左达。
    创业的路不好走，开始时陈昭至和萧家少爷帮了不少忙，后来左达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餐饮王国后，为了向两位好友表达谢意，更是送上了世界独两份的贵宾卡。
    凭着这张卡，只要去左达旗下的店，所有消费全部免单。
    这是条店内不成文的规定，也没有对外公开，张百新他们不知道也是常事。
    “跟我就别客气了，今儿我请，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小昭，你这卡……是捡的？”张百新在手里转了两圈，疑惑地问，“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张？”
    王莫莫：“……你还真信？”
    岳东：“学长你是真的单纯。”
    等两个人收拾完东西，宿舍显得拥挤了很多，随之而来的是打闹和欢笑。
    陈昭至属于有时活泼有时很闷的人，在宿舍大都是闷闷地不爱说话，更多的还是和张百新互怼，日子难免单调。有了这两股新鲜血液的加入，小房间里真的热闹了很多。
    岳东是个很爱脸红的人，王莫莫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脸就一路红到脖子。想起那天在1102门口，这小子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还真是他少有的勇敢。
    王莫莫话多爱叭叭，这话是真的没错，从进门到出门，一张嘴就没停过，最可怕的是还有个相当敬业的陪聊，走在前面的陈昭至和岳东对视一眼，而后非常默契地同时叹了口气——
    以后的每个夜晚，估计都要在这喋喋不休中度过了。
    刚走到主楼，只听王莫莫喊了声“穆穆”，众人视线纷纷转过去。
    恰好看到穆夕归手里拎着电脑，旁边三个妹子笑得带有深意。
    已是傍晚，天边余晖斜阳，照得人脸上都是好看的橘色。
    穆夕归站在台阶上，看着来人，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和室友一起走到王莫莫四人面前：“好巧。”
    陈昭至插兜握拳的手松开，调整剧烈跳动的心脏频率，暗骂自己的幼稚和不争气，然后和几位学姐打招呼。
    中国传统美德，见着人要问一句“您干嘛去”？老周随口一句话，便达成了两宿舍八个人一起去吃饭的盛况。
    王莫莫人缘好一些，穆夕归宿舍的三个女孩他都认得，就带张百新走在一起，几个人打打闹闹，倒也热闹。
    岳东年龄小一些，只会跟在陈昭至身后，旁边走着穆夕归，感受着未来会长的强大气场，不敢说话。
    “照这个速度，一个月肯定能补上你之前的量化分数，以后你就消停点，该去的活动都走一走，不然最后麻烦的还是你。”
    “嗯，我知道。”
    岳东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瞟啊瞟，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特别是陈学长听完这句话之后，脸色都有点不太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样子，熟稔又默契，对视时也总有种很微妙的东西在两人周身围绕着。
    岳东抬手揉揉脑袋。不想了，你们这帮人真太难懂了，大人的世界我不懂，还是安心看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章节修了一下，记得刷新喔
    我终于忙完啦，恢复日更～
    第12章 昭至
    教师节活动结束后的第三天，陈昭至收到了自家老妈的电话。
    大约在一周前，陈昭至收到消息，说爸妈要进组，这次进组匆匆忙忙，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安排，外公外婆常年在外旅游，根本见不到他们的人，于是这照顾妹妹的重担就落在了陈昭至身上。
    从小到大，只要爸妈出门工作，陈昭至和林佳乐就会在家“相依为命”，总体相处地还算融洽。陈昭至厨艺不错，一向挑剔的林佳乐也赞不绝口，也就在这件事上，林佳乐对哥哥一直是各种彩虹屁。
    这还是陈昭至上大学后，爸妈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得知这消息时，陈昭至在手机屏幕这边幽幽叹气。爸爸是个演员，妈妈作为编剧，从头到尾都得陪着，美其名曰是剧组走不开，兄妹俩心里头清楚，这都是借口。
    不过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逃避夫妻俩想腻歪在一起的小心思。
    那边有点吵，听得出来周围人很多，母上大人一上来就抱怨这两天真是忙过了头，忘记了最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陈昭至轻手轻脚地从宿舍出来，不吵到睡觉的室友，拉开阳台门，才说：“怎么？佳佳周考成绩下来了？”
    又拿妹妹年级第一的成绩过来炫耀了？
    那边沉默了两秒，说道：“你别老说你妹妹，说说你吧，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吗？”
    陈昭至笑了：“有什么？我小测考了全班第一？”
    “关乎你的人生大事？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这回换成陈昭至沉默了。
    老妈这么一说，陈昭至瞬间明白了什么。
    肯定是老杨上次过来帮忙的时候把一些误会学给自家老妈听了，结果这人居然就信了？？？
    陈昭至扶额，语气无奈：“妈，没有的事，那是个误会，我没……”
    “儿子——老妈懂你，你这孩子啊，就是不稳定了不会和家里人说的，那也没关系，先带回来让我看看……”
    “……”
    林曦：“我担心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是我这个当妈的，看到儿子过的好，还是非常欣慰的，真喜欢就别手下留情，不然都让被人抢走了，会有遗憾！”
    陈昭至听着林曦在那头的声音激昂，忍不住劝说：“……妈，你现在在片场，能不能稍微维持一下你的淑女形象？”
    “我旁边是横店的城墙，要什么形象？”
    陈昭至给自家妈妈跪了。
    那边又啰嗦了好久，说着一些和女孩子相处的注意事项，满满都是老母亲对儿子的疼爱。
    还是传来导演接着喊集合的声音，林曦才结束了这场电话深刻教育。
    “我和你爸在剧组，佳佳一个人在家，挺不好的，你这段时间多往家里跑跑，妹妹要是瘦了，我回来把你头拧下来哦。”
    之后不等陈昭至说话，非常冷漠地“啪——”挂了电话。
    陈昭至：“？”
    #妈妈的爱只有一秒钟系列#
    不过妹妹是女孩子，总归还是要让着点的，陈昭至清除后台内存，想着这是周末，准备给林佳乐打个电话。
    刚点回微信页面，就看到家群【爱我你怕了吗】里，林曦发了消息——
    @美妈：
    【预警预警高能预警！！！】
    【哥哥找女朋友啦！】
    【要鼓励为主，不能打击，终于开窍的小孩子太不容易了……】
    @帅爸：【曦曦，儿子还在群里……】
    @美妈：【啊，不好意思，忘记了】
    下一秒，陈昭至看到了一条系统消息：
    【您已被@美妈移出群聊】
    陈昭至：“……”
    我这到底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
    嫌弃不要太明显。
    赶上工作日，陈昭至抽了天没有课的日子，开着车去二十八中陪林佳乐吃饭。
    可得好好听老妈的话，不然等她回来，他头真的不保。
    让他意外的是，林佳乐身边还有个男孩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远远地看了一眼觉得还不错。
    林佳乐气得要摔筷子：“都说了是同学！！他是我后桌！你怎么不信我？”
    陈昭至也顾不上碗里的面会不会因为时间长而变得不好吃，放下筷子，淡淡道：“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用了这么多话来怼我？”
    他伸手去捏林佳乐的脸，带着兄长教训小辈独特的“慈爱”笑容，“佳姐，长本事了啊？”
    林佳乐似乎也感受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只喊着疼让他松开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拿着筷子戳碗里的面：“周考没考过他，年级第一被他抢了……”
    这可真是……
    天生我材必有用，遇到对家你别得意啊！！
    陈昭至努力憋住笑意，不让自己笑出声，敲了敲她的碗：“吃饭，别想这么多。”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林佳乐问他，“你加入校组织，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怎么样？
    大概就是，有人罩着的感觉非常不错？
    陈昭至看了自带八卦眼神的妹妹一眼：“小社会，人心难测，背后手段一堆一堆，很是无趣。”
    不过，想想有她在，就觉得这学生会也是有值得他待下去的地方的。
    还好有她，不然这一个月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哥？哥你想什么呢？”
    林佳乐带着质问的眼神扫过来，“是不是想到哪个小姐姐了？我要听第一手资料！老妈说的太无趣了。”
    陈昭至：“妈怎么说的？”
    林佳乐想了想，把那天的聊天记录复述给他听。
    那天哥哥突然找公司借了专业团队，说是要拍个小视频，刚好赶上看着他长大的老杨休息，一听是他有事，赶紧就往学校赶。
    到了学校，看到陈昭至和一个女孩子眉目传情。陈昭至在长辈心里一直都是个会哄人的主儿，瞧着这小姑娘这么开心，肯定是他说了什么讨人欢心的话。
    能让陈昭至说出这种话的人不多，除了自家的女性，肯定就是他在乎的人。
    结合年龄来看，应该就是女朋友没错了。
    眼神里带着温柔和欢喜，女孩子娇俏可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稍稍低下了头。
    言语里都表露出老杨对这个女孩子的赞许。
    陈昭至还随手翻了翻他被踢出群后的聊天记录。
    @美妈：【佳佳，我和你说，这个女孩子得到了老杨的高度赞美，你记得老杨吧，是个眼神特挑剔的人，他说好的人，肯定就是好了】
    【我好期待哥哥什么时候把小姑娘带回来，能让我早早抱上孙子辈的最好了】
    陈昭至：“……咱妈是有多想让我找个对象？”
    林佳乐：“大概是觉得你这人找个对象不容易，一时惊喜罢了。”
    瞅着两天前的聊天记录，陈昭至面无表情地让妹妹把自己重新拉进群。
    陈昭至：【劳烦大家关心，小弟过挺好的[微笑]】
    @美妈：【找个对象你过得就更好了】
    @帅爸：【附议】
    陈昭至还没回消息，只见一条消息弹出来，赫然是面前妹妹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傻妹：【[链接]有了对象后，你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改变[来自知乎]】
    陈昭至又伸手去掐她脸，恶狠狠地问：“……你皮痒？”
    眼瞅着眼前人的表情从嘻嘻哈哈变得幽怨，陈昭至心里直呼不妙，果然——
    林佳乐：“你威胁我，你完蛋了。”
    “……”
    “Mali奖学金评定开始了，你准备一下你的资料，压缩成文件包给我，这是要往市里交的，认真做。”
    陈昭至被班主任拉到办公室，见着老刘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通知他这学期某一科目挂科重考。
    “全校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老刘叹口气，眼里满怀着对后生的期待，“昭至，你一定要加油，这个奖学金一拿，咱们学校离建设文明学校又近了一步。”
    忍住想要吐槽学校为了争文明学校改了量化考核的骚操作，陈昭至点头应下：
    “行，我回去就做，做好了给您发过去。”
    老刘挥挥手，示意陈昭至退下。
    陈昭至拿着那张表格，上头标满了要准备的各种文件和证明，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太阳穴隐隐作痛。
    办公室在主楼三楼，陈昭至刚推门出去就遇上手里拎着电脑的穆夕归，两人对视，陈昭至心跳不知怎么的突然加速，面前的人倒是一如既往冷静地不像话。
    自教师节活动结束后，穆夕归就给陈昭至放了个几天的小假，学校又大，这几天都没能见着一面，现在在办公室门口遇着，真是偶然。
    几天不见，陈昭至瞧着穆夕归的脸，恍惚间觉得她白了不少，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又扑面而来，想来应该是这几天没见的缘故，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时间拉大。
    穆夕归看着他，嘱咐道：“明天上午办公室值班，记得来。”
    “好。”
    得到陈昭至的回复，穆夕归错了肩就要进办公室，陈昭至见状，立即出声——
    “哎，那个……”
    她回头：“怎么了？”
    “这个表，”陈昭至呐呐，有点尴尬地看着她，“我不太懂要怎么做。”
    穆夕归折回头，从他手里抽出那张表，远离办公室门口，不至于进出不方便，拿着表细细看了上面需要的东西，缓缓说道：
    “你这个个人简介得自己写，还有这个……证书什么的，你手里都有原件吧，需要扫描之后打包发送。”
    “不过这个……”穆夕归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纸张某处，“‘表彰及学校表现’，我之前做过你大一学年的所有获奖和校内组织工作，待会儿发给你，省得你再做一遍。”
    陈昭至勾唇：“怎么样，看完我那些获奖，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优秀？”
    他扶着额角，表情十分矫情做作，“小姑娘都迷倒一片的那种？”
    穆夕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总算笑了出来，她微笑着，把手里的表格递还给他：“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给你当媒婆？”
    “……”
    穆夕归接着提议：“想相亲么？用不用给你办个相亲大会？”
    “……大可不必。”
    第13章 昭至
    办公室值班无聊又枯燥，陈昭至被廖教授支配的恐惧伴随他走入主楼的每时每刻。果不其然，陈昭至“重新上岗”的第一天，廖教授就打发他去取快递，一口气给他发了十二条取货验证码。
    穆夕归体恤下属，提出要和他一起去。临走前廖教授还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别撞上自家老婆大人，俩学生相视一笑，点头。
    陈昭至捏着手机，吊儿郎当地率先带头往外走。
    穆夕归看着回办公室的必经之路，又想起现在已经快到下课时分，犹豫地说：“你要是把这事儿告诉廖夫人，廖教授估计能把你从楼上的窗户扔出去。”
    陈昭至笑得狡猾，侧头赞许地看了眼穆夕归。
    “还是晚晚学姐懂我啊……”陈昭至幽幽感叹，“我肯定不告密，你放心吧。”
    晚、晚、学、姐。
    穆夕归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没什么波澜地将这句话略过去，心下算着距离中秋节晚会还有多久，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陈昭至聊天。
    聊到那个朗诵活动时，穆夕归笑出了声，直说当时发给陈昭至的是模板，不是最终的活动表，他居然还当了真。顺带着夸了通陈昭至的“聪明才智”。
    教师节是诗朗诵，中秋节是晚会形式，各学生组织、各班级上表演节目的那种。
    “中秋节的活动有几个空白，目前还没有能填补的节目，”穆夕归有些惆怅，“我还在筛几个社团推上来的表演，到时候看怎么办。”
    陈昭至问：“跳舞的有了吗？”
    穆夕归：“嗯，上了一个舞蹈串烧和一个中国舞。”
    陈昭至顿了顿，好整以暇地侧眼看着她，犹豫的话缓缓说出口：“没有……双人舞？”
    穆夕归拒绝：“舞种够了。”
    想和灵魂伴侣跳支舞的陈昭至：“……”
    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不对，跳什么舞？？？
    他陈昭至是那种能上台表演的人吗？
    肯定不能啊。
    陈昭至接收到穆夕归派下来的任务，心里的小算盘啪嗒啪嗒地打着。
    到了快递点，陈昭至把快递盒子累在一起，不给穆夕归上手的机会，抱着一打快递就走。
    “不用你来，”陈昭至瞟了她一眼，“哪有让女孩子做事的？”
    “我妹在家都是我干活，女孩子的手得好好养着。”
    穆夕归笑了：“拿两个快递而已，我还没这么娇气。”
    “我是你助理，这些小活本来就是我应该……”快递累得高，陈昭至走路时得把头偏着去看路，只一个劲儿跟穆夕归说话，忘记看路，撞上了前面的人。
    陈昭至急忙道歉，弯腰去拿散落一地的快递盒子。
    身后的穆夕归看着面前保养很好的女人弯腰拿起一个快递盒，瞧了眼上头的收货人名称，喃喃道：“爱和孙女聊茶叶？”
    穆夕归：“……”
    完蛋，被廖夫人抓了个正着可还行？
    陈昭至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廖夫人，只当这是个热心的女老师，他双手从廖夫人手里接过快递盒子，笑了：“谢谢老师！刚刚真是抱歉啊。”
    廖夫人的视线从快递盒移到陈昭至脸上，问：“这是谁的快递？”
    陈昭至认领下来：“我的。”
    廖夫人：“你是‘爱和孙女聊茶叶’？”
    陈昭至：“昂，是我。”
    “你有孙女？”
    陈昭至这一刻恨极了廖教授，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这么个奇葩名字，他顿了顿，认真地看向廖夫人：“干的、干孙女。”
    廖夫人狐疑地看了眼陈昭至，身后的穆夕归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我帮你拿吧，刚好我也要去三楼。”
    陈昭至：“谢谢您，不……”
    等等，三楼？
    穆夕归在后面扯了他一把，笑着说：“云老师，那就麻烦您啦。”
    陈昭至：“云老师？”
    如果他没记错，廖教授的夫人好像是姓云来着？
    两个人跟在廖夫人身后走，穆夕归说道：“刚刚想提醒你，但是感觉你说干孙女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就让你说完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善解人意？”
    穆夕归勾唇：“不用客气。”
    男生和女生的思维有很多不同之处，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差了很多。听着室友们争辩“家庭关系中到底哪方付出最多”的这个话题，陈昭至拎着手机出了门。
    操场上依旧有很多的学生，陈昭至像上回一样，绕着跑道最外围戴着耳机慢走，看到围在一起的一对对小情侣，心里头那股子烦躁的劲儿一直下不去。
    就，开始见到穆夕归吧，他还是挺抵触的，年龄不大，做事却显出比同龄人更高的老成劲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都是最活泼的年龄，像林佳乐这在外头“称霸”的性格，在家人面前依旧句句撒娇。
    但是穆夕归显然没有。
    一点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就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很冷漠，对待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笑也倒是会笑，笑得僵硬模式化。做事情瞻前顾后，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明明自己肩上的担子重的不像话，却还总会去安慰他人。
    看起来，这世界上好像没有她特别想要的东西……
    不对。
    陈昭至想起来了，学生会会长的位置是她最想要的。
    可矛盾的是，按着穆夕归这与世无争的性格，不像是会追逐名利的人，这事儿她没必要啊。
    她对学生组织的付出任何人都看在眼里，很多时候，兼顾组织和学习不是件容易的事，因而在众人眼里，把这两样东西平衡很好的穆夕归常常被他们歌颂对比。
    他们不知道的，穆夕归的付出远比看上去要多得多。
    不能占用学习时间，不能耽误组织事务，最终牺牲的只有她自己业余所有的空闲时间。
    以至于她没什么兴趣爱好，更没有时间和闲情逸致去培养这些东西。
    多无聊的一个女孩子。
    感到唇角上扬，陈昭至刻意保持着刚才的笑意，伸手摸了摸，确定不是假的，而后轻捂了下眼睛，叹气。
    摁亮手机，瞧着这点，林佳乐应该已经到家了，便给她发了个慰问消息。
    得到准确的回复后，陈昭至放了心，坐在主席台的板凳上，捧着手机接着打字：【你说，别人女朋友都是怎么追到手的？】
    @傻妹：【好好追总能追到的】
    @傻妹：【……】
    @傻妹：【哥，你是不是……】
    要是林佳乐现在在陈昭至身边，肯定得骂他一句傻人。
    不用照镜子，陈昭至都觉得自己现在这笑容实在是傻的不像话。
    陈昭至：【嗯】
    一瞧这就是来“寻求帮助”的，林佳乐飞快跑下楼，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手机举到林曦面前。
    林曦看完聊天对话，开心地不行，拿着手机学着林佳乐的语气给陈昭至回消息：
    【我教你，你得先创造机会，各种机会，懂吗】
    最后还学着女儿的聊天习惯，在最后加了三个问号。
    @傻妹：【偶遇机会，一起学习的机会，出游的机会，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总归跟她有关的你都要努力给自己制造机会，懂不？】
    陈昭至：【……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
    林曦赶紧把手机还给林佳乐圆谎，嘱咐她：“别告诉你哥我回来过，也别和他说这些都是我说的。他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要是知道了，以后肯定就不问了。”
    林曦摸摸女儿的脑袋瓜子，一脸怜爱：“不问的话，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佳乐非常懂，给了老妈一个“我都懂这可都是八卦”的眼神。
    默契满分。
    备选的有三个节目，穆夕归作为最后筛选人，从她的立场考虑，就是想让这帮大一大二的孩子们能有个展现自己的机会，顺带还能加点量化考核的分数最好不过。
    “这相声讲的是真好啊……”
    “这小品也不错。”
    “朗诵社的望月诗也蛮好的。”
    穆夕归揉揉额角，一脸生无可恋：“这真是自我加入学生组织以来遇到的最大阻碍。”
    还要找个节目把陈昭至塞进去，太难了。
    陈昭至坐到她身边，明显感受得到身边人的压力，用笔敲了敲她的胳膊：“有的时候，很多东西不能兼得。”
    穆夕归突然正襟危坐，满血复活的样子：“我再看看。”
    “等你再看好，怕是赶不上活动了。”
    穆夕归想了想，最后在朗诵和小品两行画上直线，示意取消，把确认好的名单扔给陈昭至，让他下通知。
    看得出来，这决心下得还挺大。
    陈昭至编辑着要发出去的消息，突然想起昨晚收到的建议——
    要创造机会。
    陈昭至收回手机，打开电脑，点开节目单列表，在上面编辑着什么。
    估摸着过了十分钟，陈昭至把电脑屏幕摆到穆夕归面前。
    不仅把穆夕归觉得很好的几个节目加了进去，居然还加了其他的东西。
    “大家都是一个组织的，节目没必要分开，放一起挺好的。而且你可以加两个节目，老师也只是给出了一个时间范围，就算超过一会儿，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学生办公室里相当安静，穆夕归小声问：“你呢？”
    刚说完这话，陆岩和许灿灿就走了进来，看来是对节目单有异议，过来找穆夕归商量。
    陈昭至转头，接着回答穆夕归的话：“我可以钢琴伴奏最后的朗诵节目，但是——”
    “我需要一个人协助我。”
    陆岩笑了：“你还想‘四手联弹’？”
    陈昭至：“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来，灿灿，”陆岩把许灿灿推到陈昭至面前，“她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可以帮你。”
    陈昭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女孩子眼里的欣喜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又是转头，对上陆岩不怀好意的眼神。
    陈昭至明白了。
    这么几次陆岩都很明显地把许灿灿推到他这里，大概就是应了自家老妹那句“创造机会”。
    “你会钢琴？”陈昭至问。
    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对上陈昭至，许灿灿有点紧张：“会、会一点。”
    陈昭至皱了皱眉，转头看穆夕归。
    穆夕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被他瞧了个正着。
    朝陈昭至露了个很微妙的笑容，穆夕归听到他问：“晚晚学姐会弹钢琴吗？”
    老古语说的好，坏什么都不能坏了别人姻缘。穆夕归给了个很实在的回答：“一点都不会。”
    “一点”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好的，”陈昭至一个眼神都没给许灿灿，对穆夕归说道，“就你了。”
    原本想成人之美的穆夕归：“？”
    等待很久觉得胜券在握的许灿灿：“？？”
    终于找着机会能把这个碍眼鬼和心上人分开异常开心的陆岩：“？？？”
    第14章 昭至
    穆夕归要上台表演，这事儿在学生会内部还掀起了阵水花。这未来会长可是公认的实力咖，现在居然还要表演弹琴，果然人是完人，比不了比不了。
    别人的议论穆夕归也不是没听到，单就她那三个室友听到这事儿都惊呆了下巴，何况是其他人。
    老周啃着苹果，感叹人生：“晚晚开窍了呀，终于知道要弄点除了学习和学生会之外的事情，太太太太不容易了。”
    淼淼：“要上台肯定要打扮的对吧？到时候我给你化个妆，保证让你艳压群芳！”
    淼淼是宿舍公认的顶级化妆师，对化妆品更是精通，像宿舍集体聚餐这么隆重的事情，出门前化妆这事儿就被交给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头衔——“三二八宿舍御用化妆师”。
    穆夕归靠在墙上叹气：“要不是陈昭至死缠烂打，我怎么可能答应这件事情……”
    要说这陈昭至，大概是觉得和她逐渐熟悉起来，现在已经到了在学生活动里，以穆夕归为圆心，半径为十米，此圆中必有陈昭至身影的日常。
    相处的时间一长，距离感也渐渐消失，陈昭至“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被他自己卸下，在穆夕归面前格外不像个人。
    ——“好学姐，你就陪我上个台吧。”
    ——“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事成之后，火锅？烧烤？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随便说！”
    被缠得急了，穆夕归气得只问他为什么不选许灿灿。
    陈昭至皱着眉，认真地说：“她没有你好看。”
    穆夕归：“……”
    行吧，这话听上去还挺受用的。
    于是每天还要被陈昭至拉到音乐社团活动室练琴。
    这些惨兮兮的事情穆夕归都没和室友说，只每天在她们的八卦下的眼神下苟活。
    “我觉得那个陈昭至，看晚晚的眼神不对。”罗妙也啃着苹果，开始分析，“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是在路上偶遇的，他听到我喊晚晚，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就故意喊了声‘晚晚学姐好’，你们说，是不是不对劲极了？”
    老周、淼淼：“极了！”
    穆夕归叹气：“他那是路过，而且你们都被他骗了，是不知道他有多皮。”
    罗妙没理她，接着说：“第二次，在主楼前遇到，陈昭至正好和室友出去吃饭，我们就一起去了，记得吗？”
    “虽说那天的确是我们蹭了饭，但是我发现，陈昭至在饭桌上特别照顾晚晚，有没有有没有？！”
    老周想了想：“是不是给晚晚拿饮料来着？”
    淼淼一拍大腿：“而且还帮她烫碗筷！”
    罗妙一副诗人做派，大手一挥：“姐妹，遇到给你烫碗筷的男人就嫁了吧。”
    穆夕归：“……你们应该转系去隔壁影视学院，当戏精。”
    按照约定的时间，下午第四节 课下课后，穆夕归来到音乐社团活动室，推开门，陈昭至还没到。
    三角钢琴摆在活动室西南角，盖子还紧紧扣着。她走过去，把钢琴盖子掀上去，露出黑白色分明的琴键。
    这应该是学校对社团活动做的最大财力贡献，想来也是为了支持同学们的兴趣爱好的。
    穆夕归对这些乐器不太懂，即使是被陈昭至带着练了几天的和弦，还是分不清哪个才是正确对应的音符。
    在她耳里，简谱上的1、2、3和学音乐说的do、re、mi并没有什么区别，好像哪个曲子都能按着那个音调唱上去。
    果然是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啊。
    教这样的音乐蠢材学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乐器很难吧。
    穆夕归突然有点心疼陈昭至了。
    不如趁陈昭至没来，先自己练练好了。这样想着，穆夕归就坐在了琴凳上。
    按着陈昭至教的，右手抱住左手拳头做空心状弧度，手指垂直放下……手指发力。拇指、中指、无名指触琴键……
    同时按下……
    听起来好像是对的。
    就着这个和弦，穆夕归满心都在琴键上头，连身后来了人都没注意。
    直到感觉整个手不太对劲，穆夕归收回手，发现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整个右手都抽了筋。
    左手努力地捋直抽筋的右手，揉了两下却不见成效，然后，右手被人拉住，左手被塞进一杯豆浆。
    男孩子蹲在她面前，双手揉着她抽筋的手，温声道：“不用这么拼命，不过是想让你也加点量化分数而已。”
    加点量化分数而已……
    瞧瞧，进学生组织没多久，人都脱胎换骨、思想都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被一个男生这样亲昵地拉着手，在穆夕归这二十多年里，还是第一次，总归还是有些不自在，想把手抽出来，陈昭至却拉得更紧了点，抬眼看着她：“现在不揉好，待会儿你练琴还得接着抽筋。”
    穆夕归：“我可以自己来。”
    陈昭至笑了，反问：“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听起来，好像是陈昭至更专业一些，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穆夕归的视线停在男生认真的脸上，低垂着眼睛，睫毛很长，下颌线分明，透着这个年龄男孩子该有的英气。
    手上的触感极为鲜明，陈昭至滚烫粗糙的手一点点从她指尖按到手掌，又从手掌折回头。他好像真的如所说般专业，连弹琴时手抽筋的位置都清清楚楚，每一下都按得恰到好处。
    穆夕归手掌完全放松，每到陈昭至从手掌按下，她温热的手心和指尖就会恰巧包住他几根手指，像极亲密关系中缱绻的模样。
    感受到自己的脸有些烫，穆夕归在陈昭至没开口前说道：“去把窗户开大点吧？”
    陈昭至抬头，看到她躲闪的目光，起身：“我去开空调。”
    手上的热度消失，穆夕归简单活动了右手，果然恢复了正常，只赶紧把吸管插进豆浆杯子里，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
    校门口的豆浆比食堂的更醇香、也更甜，是穆夕归喜欢的味道。豆子独有的味道简直是味蕾的美妙享受。
    “豆浆这种东西，”陈昭至把空调遥控器放在桌子上，看着穆夕归喝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皱眉，“你不会觉得有豆子的腥气吗？”
    “没，我觉得还挺好的。”豆浆不热，穆夕归迅速解决完，把空纸杯扔进垃圾桶，看着他，“你可以自己试试。”
    陈昭至满脸都写着拒绝，穆夕归一直给他安利门口的豆浆味道多么多么好，直到他把她按坐在琴凳上才作罢。
    “看来你是练的不错？”
    陈昭至在她身边坐下，侧头看她：“合奏试试？”
    穆夕归顿了顿，看着琴键，声音很小：“我，可能会，出错。”
    陈昭至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手按了一个音：“没事儿，我弹慢点。”
    学过乐器和没学过的差距真的太大，陈昭至闭着眼睛往下按都能知道自己在弹哪个调，穆夕归就逊色太多，只能记得要按下去的琴键的位置——
    陈昭至怕她忘记，还特意给她贴上了标记。
    也不知道哪个要上台表演的像她这么无能。
    看出穆夕归的忐忑，陈昭至笑笑，按下第一个音：“别怕，跟着我走。”
    她点点头，跟上他的音往后。
    陈昭至把任务划分地明确，他负责主要的弹奏部分，穆夕归要做的只是在每小节做个和弦，三个音同时按下去就行，其中最难的就是和陈昭至的配合。
    陈昭至弹的很慢，穆夕归按着和弦缓缓跟着，好在和弦可以大多是重复，她得以有空和陈昭至说话：
    “你这么厉害，和弦可以自己做的吧？我上来反而拉你后腿了。”
    陈昭至脑中只有林佳乐的一句话——“你要创造各种机会。”
    可这话吧，又不能和穆夕归挑明了说，他叹口气，手上的主旋律却没停：“我太久没练琴，灵活度和熟练度都不如以前，双手合奏可能会不协调。”
    感觉到身边人的疑惑神情，他接着说，“所以真正弹主旋律的是我的右手，左手只按了一个音。”
    明目张胆地忽悠，也只能骗骗穆夕归这种未入门级选手。
    陈昭至又一次无比庆幸穆夕归不懂音乐，要是换成自家那个乐器鬼才妹妹，听完这话估计能把他怼上天。
    想到妹妹，陈昭至笑了：“你说我厉害，其实我跟我妹比，差的远了。”
    “她钢琴等级比你高吗？”
    陈昭至摇头：“不止。中西洋乐器她都会一点，这种东西学的多了，一通百通。”
    穆夕归这两天感受到学乐器的不易，真心感叹：“那她是真挺厉害的。”
    陈昭至骄傲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们兄妹关系很好。每次陈昭至提起这个妹妹时，脸上的笑意总是骄傲中带着欢喜。
    家人宠爱中成长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吧？
    “换和弦了。”陈昭至出言提醒她。
    “啊，好——”
    想的太入神，连陈昭至进了主旋律第二段都不知道。穆夕归十分气馁，每一次的触键更加谨慎。
    而后，手机响了起来。
    这铃声是穆夕归给妈妈设定的特有铃声，听到这个声音，穆夕归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和陈昭至打了招呼，拿了手机就匆匆往外走。
    妈妈平时很少会给自己打电话，除非是除了什么很紧急的事情。
    “妈妈，怎么——”
    “了”字还没说出口，只听穆妈妈在那边说道：“晚晚，我要和你爸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啊，我和我女神合奏了，我永远爱她
    晚晚：戏精学院欢迎您？
    第15章 昭至
    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说完这句话，两边都是沉默。
    穆夕归靠在社团活动室的墙上，整个后背都是寒意，她眨了眨眼，平静的表情被撕裂，嘴角用力弯了弯：“挺好的。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了很久，这是对彼此最好的解脱。可是我担心你，晚晚，你会不会……？”
    “妈妈，我没事的，”穆夕归从背后靠墙的姿势换到侧身站着，面朝走廊尽头的窗户，又一次重复，“我没事的。”
    太阳已经下山，夜幕降临前天空的颜色泛着深紫色，薄薄的月亮像透明的纸片一样贴在深紫色的画布上，莫名有些萧索。
    穆妈妈说话小心翼翼，温声劝着穆夕归：“晚晚，这是迟早的事情，你也知道，你爸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再过下去了。”
    “我知道，”穆夕归站直身子，往窗边走，低垂着眸子，额前的稀零碎发挡住神色，“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只要你做好决定，不用管我。”她顿了顿，“妈妈，我会支持你的。”
    挂了电话，穆夕归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手机沾上手掌的温度，边缘硌得手心一片通红。
    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这样的结果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不是吗？
    她一遍一遍劝着自己要接受事实，可只要一想起来，整个人脑子都很乱。
    想着活动室里还有人在等她，穆夕归收拾好情绪，转身回去。
    陈昭至正坐在琴凳上给人回语音消息，笑意连连：“赌注不大，就赌你的头。稳住第一的宝座，头就是你的；稳不住，头就砍下来给我当球踢。”
    即使是零碎的信息，穆夕归也知道这是在给他妹妹发语音。
    他们关系可真好啊。
    要是父母也给自己留一个兄弟姐妹，有些东西就不用她一个人承担地这么辛苦了吧。
    不行，要真是有个陪伴的亲人存在，这种痛苦岂不是他也要承受。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穆夕归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坐在琴凳上，对陈昭至说道：“我好了，可以开始了。”
    陈昭至放下手机，侧头看了她一眼，转开的眼睛又回到她脸上，放在琴键上的手迟迟不落。
    本应该开始的主旋律没起调，穆夕归觉得疑惑，转头看他。
    她听到陈昭至问：“谁欺负你了？”
    和穆夕归相处的这些天，陈昭至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在任何时候，处理事情都是绝对的冷静，看人的时候，眼神都透着名为睿智的光，现在眼底的无力和沮丧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刚才只是觉得穆夕归脸色不好，这才多看了两眼，一对上视线，陈昭至就皱了眉。
    “说话，是谁欺负你了？”陈昭至盯着她，问，“是不是陆岩？”
    穆夕归鼻子泛起酸意，笑意苍白：“他还没这本事。”
    在陈昭至继续追问前，她收回视线，停在琴键上，“家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没什么的。”
    熟悉穆夕归的人都知道，她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
    做事情比以前更加拼命，上课精神百分百、组织活动精神百分百、室友聚会精神百分百……像是个只会做事、一点都感受不到疲惫的机器人。
    室友们格外心疼她，每次问起她的情况，穆夕归总会笑着回答“没事”，而后继续将整个人埋进工作和学习。
    三个人想了一圈，最终还是罗妙给张百新发了消息，拜托他问问秘书陈昭至，穆夕归究竟是怎么了。
    张百新把消息一起转给了陈昭至，让他自己看。
    说实话，陈昭至近期跟穆夕归相处的时间也很少，除了晚上会去音乐社团活动室练琴外，其余的时间都被穆夕归分派给了小会长，由小会长带着他准备活动。
    陈昭至对这件事也非常奇怪，可这还是不太好开口问，几次打在聊天框里的消息都被他删掉，还是憋在了心里。
    要不是罗妙托张百新过来询问，陈昭至都要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穆夕归不高兴，这才要远离。
    好像是从……那天接了个电话起，人就不太对劲了。
    陈昭至想这她那天说过的话，大概是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的，左不过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麻烦事儿。可看穆夕归这样子，这件事绝不像她说的这么轻松。
    眼看着就要到中秋节晚会，穆夕归的状态还是没恢复过来，平时就沉默寡言，现在说话更少。
    好像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干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要集中所有的精力去做事情，才能感觉心安。
    “到时候别紧张，按照平时的练习，肯定是没问题的。”
    陈昭至一遍一遍安慰着她。
    穆夕归只是淡淡地：“我尽力。”
    又回到了开始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冷清清的模样。
    很快就到了彩排时间，陈昭至穿了身西装，在宿舍楼下等换好衣服的穆夕归下来。
    这条裙子是陈昭至给她找的，品牌是公司一直合作的老伙伴，带着她去量了尺寸，量身订做。
    穆夕归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拿到裙子时只说会还给他，其他的再没多说。
    对裙子的来历和过程丝毫不关心，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陈昭至知道她这两天心情不好，也由着她，准备等正式的中秋节晚会结束之后，再和她聊聊。
    看见白色的裙摆，陈昭至直直抬头，一时之间愣了。
    这裙子刚做好时，设计师还说这裙子很挑人，虽是单独设计，上身的效果因人而异。
    要是设计师在场，估计能兴奋地上天。能看到自己的作品得到如此完美的展现，任谁都会很欣慰。
    胸口是中V领，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好看的锁骨；袖子是中袖设计，从肩部开始接上白纱，荷叶式的设计随意更多；腰间是收腰式，下面的裙摆不大，垂直的设计内敛有范儿。
    果然满足了陈昭至开始时给设计师提的要求——低调、好看。
    “你穿这个，很美。”陈昭至说完，还顺道夸夸自己，“果然是我找的设计师，就是厉害。”
    穆夕归：“……”
    从没见过如此自恋之人。
    但总算是露了个真心的笑。
    “笑了就好啊，”陈昭至和她一起往礼堂走，“笑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穆夕归看了他一眼，又弯了弯唇角。
    “最近压力挺大。”陈昭至说道，“明晚去爬山？”
    穆夕归怕是自己听错，又问：“晚上？”
    “傍晚去爬，晚上住在山上。”
    陈昭至看着她，“去不去？”生怕她拒绝，拿出惯用的套路，“好学姐，就一起去吧。”
    穆夕归想了想，点头。
    简单地收拾了东西，给老师请了一天假连着后面的周末，陈昭至和穆夕归去了和B市相邻的岳城市。
    岳城这座城市，虽是在干燥的北方，景致却好的不像话，有山有水，是个南北美食荟萃之地。
    因为家离得近，陈昭至小时候经常和家人一起驱车来这里旅游，时间一长，哪条巷子有什么美食、去各个景点的路，他都清楚得很。
    既然是散心，人员众多嘈杂的B市就不太合适，又记着林佳乐的话要“创造机会”，陈昭至随口一提，说完又怕她不答应，谁知穆夕归一口就应了下来，可算是省了不少事。
    到岳城时是下午三点，外头很热，两人先打了个车去岳城山，在山脚下找了家便利店，避暑聊天，等天暗一些再往上走。
    陈昭至手里拿了杯咖啡，瞅着她手里的豆浆，好似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都能闻到他所谓的豆子腥气，伸手捂了捂鼻子：“你真的没觉得豆浆里有豆子的腥气吗？”
    穆夕归转头：“没有。”
    陈昭至：“你细品？”
    穆夕归喝了口豆浆，皱着眉。
    就在陈昭至以为她要说出和他一样的感受时，只听穆夕归说道：“这豆浆没有学校门口的好喝。”
    陈昭至：“……”
    说一句你赞同我会死吗。
    看出陈昭至的挫败，穆夕归笑了笑，把面前的豆浆推到一边等凉，笑道：“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趣。”
    活动前别人都紧张得不行，你带着人出来爬山？
    陈昭至叹气：“这还不是被我妹妹忽悠过来的？”
    他一本正经地扯谎，“就，我妹妹说这个季节的岳城山很美，就来了。”
    穆夕归知道这两天的确是被家里的事情弄得有些神经质，她一直认定人只要忙碌起来就没有烦心事，这才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填满。
    室友也问过她累不累。
    累啊。
    心里的累要比身体承受的多多了。
    或许是陈昭至的询问无比真诚，穆夕归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很多，直接就答应了。
    “这大概是我活这么大，最放纵的一次了。”
    穆夕归撑着下巴去看窗外，“谢谢你。”
    陈昭至突然被她说谢谢，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而后笑着问：“长这么大，没做过什么任性的事情吗？”
    穆夕归想了想，说道：“大概是，高考结束后，一个人去了趟日本？”
    她捂着脸笑了笑，“其实去那里就是为了买个清水寺的铃铛。”
    陈昭至笑：“怎么傻乎乎的，不会找代购吗？”
    “那个时候啊，我都把自己埋在书里了，哪知道有代购这个职业？还是自己去买最好，还能在那里玩一圈，挺好的。”
    在便利店坐了一会儿，太阳落山时，陈昭至带着穆夕归往山上走。
    他对这边极为熟悉，走哪条道最短最快，大概走上去要多长时间，他都心知肚明。
    穆夕归跟着他走，心里莫名安定。
    “你就这么跟我走了……”陈昭至在台阶尽头停下来，回头等她，“不怕被我卖到山沟沟里去吗？”
    穆夕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往前走：“那你会吗？”
    陈昭至跟上她：“你猜猜看？”
    秉承着对学弟为人的信任，穆夕归摇头：“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陈昭至勾唇，“毕竟和猪肉的价格比起来，你差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面无表情·陈小昭·卖肉郎
    第16章 昭至
    穆夕归从没想过，能和一个相识不到一个月的男生请假出来爬山，爬的还是夜场。
    好在周五的课程一向很少，像穆夕归的班级，周五一天都没课，量化分数不会受影响。
    让穆夕归担心的是陈昭至，缺了两节正课，量化要扣四分，好容易攒的分又没了。
    她是真觉得可惜极了，以至于和陈昭至吃完晚饭后一起出门遛弯都提不起兴趣。
    陈昭至随身带了驱蚊液，和穆夕归走在灯火通明修筑完好的小路上，看着她一脸愁绪，笑了：“扣的是我的分，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
    她叹了口气：“你不是只在组织待一个月？”
    不等陈昭至说话，穆夕归接着说，“再待下去，估计会耽误你的学习生涯了。”
    一字一句都是为他考虑。
    不过，这想法的确是陈昭至刚进学生组织时明确表达过的。
    至于现在嘛……
    陈昭至轻轻晃着树下的一架秋千，浓重的夜色下倒也让人心情不错，他笑笑，没说话。
    所谓的学习生涯，不过是不知道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在这段最空闲的时间里，做一些自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学习不过是借口罢了。
    树下的两个秋千是并排放的，铁链子一头连着上头的铁杆，一头拴住木板。两个人停在秋千旁，穆夕归伸手拉着铁链，轻轻晃了晃，思绪飞远。
    放空自己时，丝毫感受不到两人在一起时不说话的尴尬。
    陈昭至倒是没觉得气氛多么不好，相反，他还觉得这气氛不错。
    这不就是影视剧里，男女主相恋时经常会出现的场景？
    来时应该牵着手来，坐在秋千上时男主角会站在秋千后推着女主，让秋千越荡越高，然后……
    顺理成章地做一些应该发生的事情。
    陈昭至侧头看她，女孩子眼神盯着远处，眼睛都不眨，一看就知道肯定在想事情。
    她家里的事情应该很棘手吧，连关系最好的罗妙都不知道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偏偏这些东西，全都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一个女孩子，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别人夸着是好听，但细细想来，对她是件极不公平的事情。
    陈昭至拍拍她胳膊，见她回神，他悠悠荡起秋千，越荡越高。
    “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把秋千荡高的秘诀吗？”
    穆夕归摇头。
    “秋千往前荡，腿伸直；秋千向后，把腿蜷起来，”陈昭至侧头看她，“试试？”
    穆夕归照做。
    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小时候才玩的，可在穆夕归的印象里，接触这些东西的时间少之又少，小时候倒是经常会和爸妈去公园，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喂鸽子，再多的娱乐项目也没做过多少。
    荡秋千也是。
    这也大概就是很多朋友说她“没有童年”的来源吧。
    很多小时候玩的玩具、看的电视剧或者电影，她都没有接触过。
    也许是成年的缘故，荡秋千的快乐都被无限放大，按陈昭至的技巧，穆夕归的确把秋千越荡越高，每一次秋千的上扬都是一次精神的放松。
    两架秋千你追我赶，终于在某一个瞬间动作一致。
    陈昭至嘱咐她：“抓稳点。”
    穆夕归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我突然想和宿管阿姨发个消息，”穆夕归的头往后偏了些，朝陈昭至笑，“我告诉阿姨，我是要回家才请的假，其实我是出来爬山，是骗了她。”
    简单而朴实的快乐和放松会让人忘记烦恼，听完穆夕归的话，陈昭至也放心了。
    能在这时候说出带有欺骗色彩的某件事，说明是完全放松的状态了。
    “只想给宿管阿姨坦白吗？”陈昭至问她，“没有其他想做的什么事情？”
    比如……？
    穆夕归转头看向他，对视了几秒钟后，避开陈昭至炽热的眼神，开怀地笑了：“你要是能让我省点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昭至理直气壮，被她这一句话气笑了：“我怎么就给你惹了事儿了？”
    “你惹的事儿还不够多？陆岩、许灿灿，这俩人哪个不是我事后安慰？”
    “……”
    列举了一系列陈昭至在组织里犯的错后，穆夕归叹气，半开玩笑地说：“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你一辈子？”
    这话实际上就是上司对下属的单纯担心，可这一旦带上了性别问题，所有的意思都会变了味道。
    穆夕归似乎也感受到这句话可能会造成歧义，看着陈昭至，解释：“我的意思是……”
    陈昭至打断她，黝黑的眸子像极了浓稠的天空黑色，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慌。
    而后，他语气中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明明距离很远，却像是贴在穆夕归耳边说似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返程路上，穆夕归没敢再和陈昭至多说什么话，大多时候又回到了开始冷冷清清的模样，只在问她问题的时候才会回上一句话，其余的时间都在盯着电脑，看各种学校下发的文件。
    B市医科大学要争文明学校称号，整改肯定不止从学生组织开始。作为大家认定的下一届会长，穆夕归手边的工作随着学校建设的进度推进变得越来越多。
    这些事情，其中的一部分理所应当地被她分给了作为秘书部的陈昭至。
    回到学校，紧接着就是中秋晚会，所有的工作一并开展，穆夕归统筹全局，倒也没出什么大错。
    中秋节表演也非常顺利，没有想象中的意外，主持人在台上报幕时，穆夕归和陈昭至并排站在舞台下方的台阶上，红色的幕帘一拉开，陈昭至朝她伸出手。
    穆夕归愣了愣，彩排的时候显然没有这个小插曲。
    想着也算是正常流程，她把手放在陈昭至手心，而后感受到手上的温暖和力度。
    不得不说这感觉实在是有些奇妙。
    穆夕归笑：“又不是大型晚会，还这么正式？”
    陈昭至挑眉，没说话。
    第一次同台，怎么不是正式？
    非要把每一个精彩瞬间记录下来才好。
    台下的张百新举着陈昭至提前交给他的单反，等两人上台时，咔咔咔拍个不停，等轻柔的钢琴声音响起，中秋赏月朗诵，也是整个中秋晚会的压轴节目。
    至于朗诵的内容的到底是什么，张百新丝毫不关注，他关注的只是拍出来的照片能不能达到好兄弟的标准，所以朗诵一开始，他就坐下开始看刚才拍的照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张百新从没觉得自己拍照水平这么好过，一时间坐在座位上连连感叹。
    还吸引来了岳东和王莫莫好奇的目光。
    王莫莫看完，只带着深意的眼神看向台上的两人。
    岳东挠挠脑袋，皱着眉思考着什么。熟悉的疑惑感又浮现上来，和那天在主楼看到陈昭至和穆夕归的相处过程时一模一样。
    台上实际上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陈昭至的侧身和两人放在琴键上的手指。
    看得出来，陈昭至处于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不时还转头看穆夕归，但后者显然没有注意到，专心致志地弹好自己的部分。
    观众席的另一边，罗妙和两个室友说着话，感叹这两天穆夕归倒是温和了不少，笑的次数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罗妙感叹：“我瞧着自从晚晚爬完山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样。”
    老周看着台上认真演奏的人，欣慰地说道：“可不是吗？人都活过来了。”
    淼淼喃喃道：“你们没觉得，认识了陈昭至之后，晚晚才变了很多吗？”
    三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大学的两年，穆夕归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学校组织，还打趣说电脑就是她的男朋友，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闲暇时间对她来说是奢侈，因为遇事淡定、做事冷静，笑容也不常有，待人冷淡，单看一眼，很多人都不敢和她搭讪。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身上依旧带着在哪里都掩盖不掉的光芒，哪里都没变，除了她自己。
    变得更加开朗，在人前也会和别人开起玩笑，笑容越来越多，身上凌厉的气质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还有一个变化的地方，大概连穆夕归自己没有察觉。
    在宿舍提起陈昭至的次数也在逐渐增加，并不是她主动提起，而是只要有话题，就会莫名其妙想到他，然后被舍友严刑拷打。
    ——会和陈昭至在一起吗？
    第一次被舍友这样问时，穆夕归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和陈昭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一起的几率微乎其微。
    往后的日子里，再提起这个问题，穆夕归只当是室友的打趣，一句话就扯了过去。
    底下三个室友还是很认可陈昭至的，尤其是看今天这台上的演出，莫名觉得两个人真是相配啊。
    台下的人思绪翻飞，台上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上台之后，穆夕归被陈昭至拉着坐下，等他把她的裙摆归置好，才在她身边坐下。
    右边对着观众席，决不能让她一个半吊子选手坐右边。
    陈昭至一坐下，穆夕归身侧立刻热了起来，空气中仿佛都带了炽热的温度，让人觉得无比焦躁。
    “紧张吗？”陈昭至问她。
    穆夕归很轻地点了点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陈昭至第一个音按下，侧头在穆夕归耳边说道：“跟着我走，别慌。”
    啊啊啊啊啊啊——
    耳朵也像被烧着了一样。
    穆夕归只觉得自己一张脸都要烧起来一样，火辣辣的感觉是之前在全校几千人面前发言都没有的紧张。
    正觉得疑惑，穆夕归只觉得手背也被什么滚烫的东西覆住，定神一看，是陈昭至按住她的手。
    拉着她的手，放在下一个和弦上。
    太！丢！人！了！
    这之前不都是练习好的吗？？？
    明明是百分百不出错的！！！
    穆夕归觉得自己没救了。
    偏偏陈昭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勾了勾唇，带着戏谑的笑意：“专心点。”
    第17章 昭至
    中秋节晚会结束后，陈昭至总觉得穆夕归有意无意在拉开两人的距离。
    最明显的就是开会时的座位，陈昭至直接从主位下属调到了会议室墙边旁听。
    陈昭至加入学生会时，还有很多人也一起被送了进来，同样被分到秘书部的还有个叫笑笑的女孩子，不知怎么的，自打陈昭至被调到墙边上后，笑笑也被“顺带”调到了墙边上。
    每次开会，两个人并排坐在墙根边上，场面一度非常搞笑。
    在那之后，陈昭至的很多工作都是和笑笑一起进行。
    老师说的不错，这帮为了加分的学生在加入学生组织后，量化分一度飙升，还有好几个已经攒够了分数，退出了学生组织。临走前还好一阵感叹，说这学生组织真是锻炼人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说的是真情实意的夸赞，最后还不是一溜烟撒欢地跑出了校组织办公室。
    一帮骗子。
    名单上的人越来越少，连岳东都攒够了分数，光荣退出了学生会。
    眼看着就要到一个月，张百新开始为他着急，催促陈昭至赶紧多加点分，在多次劝说无果后，张百新语重心长地劝他：“我寻思你这秘书部说出去好听，怎么待了这么久，分还没够，你是不是不想退学生会了？”
    陈昭至从电脑屏前抬起头，讷讷道：“有点。”
    有点。
    有点？
    张百新看着他这副样子，指着他，感叹：“你就是一摊烂泥——”
    旁边各玩各手机的两人抬起头，只听张百新接着说，“扶不上墙！！！”
    陈昭至笑了。
    这不是找到比学校更有意义的事儿了吗，何必还要委屈自己呢。
    岳东趴在床上，看着喜气洋洋、丝毫没受退群名单影响的陈昭至，稍显稚嫩的脸上有着大大的疑惑。
    刚开始那会儿，大家都想一起逃出学生会这个牢笼，属于补分的那个群里每天都有热心市民发一些加分的活动，去敬老院孤儿院、打扫礼堂教室什么的，最早的那一批在加入学生会后一周就退了群，当时陈学长还说，什么时候能轮到他。
    这一个月还没到，怎么觉得他有种赖在学生组织里不走的感觉？
    岳东想了想，脱口而出：“陈学长。”
    陈昭至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你是不是……”岳东声音越说越小，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为了穆学姐？”
    所以才不愿意退出学生组织？
    张百新像是听到什么八卦一样，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凑到陈昭至面前，好奇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我脸上有花？”陈昭至砸了本书过去，“好看吗？”
    “你是真因为穆学姐？”
    张百新一巴掌拍在陈昭至胳膊上，笑得灿烂，“可以啊兄弟，你真太可以了。”
    王莫莫朝陈昭至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都瞎兴奋什么？”陈昭至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再一次被主任叫到办公室，穆夕归已经习惯了。
    在她的学习生涯中，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大多是因为表扬。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另一个人经常被叫到办公室，穆夕归心态也不太好。
    “小穆啊，昭至还好吧？”
    “你还是得多提点提点啊。”
    “反正他们这波补分的人加进来的都是双倍加分，他要是分数够了，就让他专心赶紧准备后面的比赛……”
    穆夕归出办公室的时候，这几句话还在脑子里头回荡。
    这一个月，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对陈昭至，她还是很复杂的。
    虽然陈昭至没有明确说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可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在这个年龄段里，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为一个人付出什么。
    夜爬岳城山那天，陈昭至说的那句话，穆夕归倒宁愿相信他只是一时兴起。
    只是那天的月亮太好看，为所有感官盖上一层轻纱。在那种氛围下，情不自禁地说出那样的话来。
    这场自我催眠只持续到中秋晚会当晚。
    穆夕归看到了表白墙发的照片。不得不说，这照片绝对是媒宣的人拿着专业相机拍出来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拍得清清楚楚。
    那件裙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照片中的一男一女深情对视，十五秒的小视频每一桢单拎出来都美如画。
    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的举动过于亲昵和自然。
    穆夕归想，要不是自己作为当事人，大概都信了“这两个人是情侣吧”之类的鬼话。
    就连三位室友都非常兴奋，直呼“这cp我先磕为敬”。
    当天晚上，穆夕归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插着耳机放着轻音乐，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这段关系。
    缘于从小家庭就不是非常和睦，还有前些天母亲打来的电话，她对非血缘亲密关系的建立产生了一种惧怕，刚开始的时候，他对你肯定是好的，但时间一长，所有的东西就会暴露出来。
    爸妈是自由恋爱，是在四位大家长都不同意的情况下，两个人偷拿了户口本去打的结婚证。
    听起来好像是很唯美的爱情故事，可在婚后，一切都变了。
    穆妈妈给穆夕归带电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坚决：“我一直念着你爸对我的好，但他实在太不争气。”
    “我不后悔嫁给他，但要是有来生，我绝不会嫁给他。”
    身边人婚姻失败的案例太多太多，穆夕归抱着膝坐在阳台，看着漫天的星星，下定了决心。
    往后见到陈昭至，她都是能躲则躲，能扔给小会长就扔给小会长，摆出一副“老娘现在不想看到你”的架势。
    哪里是不想看到，完全就是害怕看到。
    室友的每一次打趣都成负担的时候，穆夕归又相应减少了在宿舍待着的时间，整天泡在图书馆，困了就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趴会儿，晚上才回到宿舍睡觉。
    感受到她的抗拒，渐渐的，舍友也不再说什么。
    穆夕归有时候也想，这挺对不起陈昭至的。
    毕竟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可每当看到陈昭至的脸和看她时不一样的眼神，穆夕归又狠了心，把他丢给了小会长。
    最后安慰自己一句——见鬼去吧狗男人，老娘要搞事业。
    眼看着和陈昭至约定好的一个月期限就在眼前，穆夕归有些着急，又有点难过。
    主任一次次催让她赶紧把陈昭至的事儿了结，但她只要一想起，陈昭至离开学生会后两人再无交集，心里头又空落落的。
    习惯了热闹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一个人独自享受时光的惬意了。
    不知不觉，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出了神，有人敲了敲桌子，提醒她上一个发言的人已经结束了。
    穆夕归拉回思绪，感激地看了眼陆岩。而后非常淡定地看着下面的人：“接着来，下一个。”
    学生会每周的例会枯燥又无聊，陆岩只当穆夕归是觉得无趣才走了神，趁着体育部长发言时，递了张纸条过去。
    【心情不好？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奶茶点，一起去试试？】
    奶茶？
    三分糖奶茶？
    穆夕归看到纸条的一瞬间，居然满脑子都是陈昭至的细心和精致。
    为了贿赂她，就是在这间学生办公室里，给自己带了杯三分糖奶茶。
    绝了。
    真！绝！了！
    穆夕归在纸上写道：【老师留了小论文，我还没写完，这两天要赶论文，谢谢你】
    把纸条推过去的时候，穆夕归还朝陆岩歉意一笑。
    只有当事人知道真实情况的笑意，落在旁人眼里就有其它的含义了。
    比如陈昭至。
    陆岩是谁啊。
    要不是这人，他陈昭至至于在这个破学生会待这么久？？？
    现在！居然！还当着他的面……！！！
    陈昭至拿起手中的文件夹，挡住噼里啪啦打字的爪子，给林佳乐发消息：【老妹儿！快给我支个招！】
    然后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叙述了当前的严峻形势。
    林佳乐看到后，笑得不行，转发给了老妈，老妈那边很快给她回了消息，林佳乐又用自己的语气给陈昭至发了过去。
    @傻妹：【根据你的描述，没拒绝你就表示你还是有机会的！哥你不要放弃！你有机会的！】
    @傻妹：【创造机会还是要的，这个时候，你得做一些事情来吸引她的目光，你懂吗？就是让她必须得找你的那种】
    陈昭至回了个OK的手势，开始思考近期有什么活动能让他达成心愿。
    看到PPT上打出的最新活动，陈昭至笑了。
    果然是机会想来，挡都挡不住啊。
    “小昭，你不是这次活动的观众？”张百新咬着薯片，问，“这活动是院里的，不去的话扣二十分呢，可狠了。”
    陈昭至戴着耳机，慢悠悠地开了局电脑枪战大型游戏。
    回归本质、遵从本心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心甘情愿出活动是他陈昭至做人做事的风格吗？？
    是？吗？
    刚进游戏，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陈昭至刚要去接，手就缩了回来。
    张百新翻身下床，把自己的手机拿到陈昭至面前，上头赫然是班主任和张百新的私聊界面：【陈昭至呢？在宿舍不？】
    张百新用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回，陈昭至大手一挥：“就说我……”
    刚好游戏里陈昭至操控的角色被人击中到地，他顺口一说，“我死了。”
    张百新边打字边说：【他说他死了】
    陈昭至：“……？”
    陈昭至：“你发出去了？”
    张百新：“昂。”
    陈昭至气到心梗。
    没过两分钟，陈昭至的手机再度响起，总算是看到了想要的人的来电显示，陈昭至拿着手机，欢天喜地地拎着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这个问题，陈昭至在心里头演练了无数回，但当电话接起的那一刻，他免不了还是忐忑了起来。
    “喂——学姐。”
    那边先是沉默，而后传过来一声轻笑，陈昭至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她说：“我听说你死了？”
    “……”
    她接着说，“所以，我特意来你宿舍楼下给你送点福尔马林，保你尸身不腐，供全校师生瞻仰。”
    “……”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昭至：大家好，从今儿起我改名叫事业
    第18章 昭至
    穆夕归到底有没有带福尔马林，陈昭至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个女孩子终于主动给他打了次电话，老妹儿支招果然有用。
    吸引她的注意力。
    ——新技能get。
    院里的活动不去，一下被扣掉二十分量化，陈昭至倒是一点都不心疼，还美滋滋地在宿舍睡了一下午，快到傍晚给穆夕归发了个消息：
    【我是真的不舒服啊学姐】
    想了想，又打字：【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今天胃疼，人都瘦了一圈】
    穆夕归：【现代李清照？】
    ——人比黄花瘦。
    忽略她话语中的哀怨，陈昭至开心地要上天。
    少了这二十分，他陈昭至估计又得在学生会奋斗个五六十年。
    人生美妙。
    落在学生会众人眼里，变化最大的就是陈昭至和笑笑。之后的第一次例会，陈昭至带着笑笑搬了个小板凳坐回了下首位置，两人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握着一支笔的样子像极了尽职尽责的秘书。
    瞧着他们这副“我就是任劳任怨”的正义表情，穆夕归都不忍再让他们坐回墙边了。
    刘主任说让陈昭至开始准备的学术性考试是全国统考的一场大考，含金量很高，要是能拿到这个奖项，对陈昭至去拿Mali奖学金将会是个很好的助力。
    这场考试报名的人太多，大家都明白这个证书的意义。
    唯独陈昭至。
    天天跟个大爷似的，食堂、图书馆、宿舍、学生组织办公室四点每日奔波，一点都没有一个即将迎来重头考试的自觉。
    又一次被刘主任喊到办公室后，穆夕归终于爆发了。
    出了办公室就给陈昭至打电话，用词非常巧妙，让他穿一身运动装“滚”到离学校很近的一个室内体育馆来。
    外头下着雨，满地都是泥泞，陈昭至撑着把大伞，步子不急不慢来到主楼，看到站在屋檐下避雨的穆夕归。
    见到他打着伞过来，穆夕归瞥了他一眼，顶着雨往校外走。
    陈昭至赶紧跟上。
    直到把穆夕归整个人罩在伞下，他又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纸，递过去：“擦擦？”
    穆夕归盯着他，说道：“谁让你打伞来的？”
    陈昭至挑了挑眉，手臂一伸直，把伞都推到她那边去，自己整个身子在外头淋着雨。
    雨点又急又密，他的头发很快被打湿，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身上有一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生气的淡然。
    穆夕归觉得自己很不齿。
    最近事情特别多，不止是校组织的事，还有家里的事。
    学校的事一切好办，学生干部的效率都很高，很多事情都不用她操心，但家里的事儿就不一样了。
    穆夕归家在南城，穆妈妈给她打电话，嘱咐她千万别回家，在学校待着就好。
    从妈妈的话里，她听出这次的离婚事件，彻底激怒了她那个游手好闲的爸爸。穆妈妈也是尽力不想让女儿知道有关穆明华的一切。
    一个非常不称职的爸爸，穆妈妈不希望让女儿看到穆明华如今丑恶的嘴脸。结婚二十年，最后一点尊严是还要留给彼此的。
    这些事情扯得人心烦，穆夕归就像是拔河时的那条绳子，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
    莫名的暴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从陈昭至手里接过雨伞，两人重新立于伞下。
    透明的雨伞将雨点隔绝，打在伞面上的雨水很快连成一线，顺着伞架流下去。
    不知怎么的，穆夕归总觉得雨点敲打伞面的声音，莫名带了点暧昧的气氛。
    抬头一看陈昭至，这人正笑着看她。
    是每次一见到她时，都会露出的笑容。
    穆夕归被这略带深情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朝他手里使了个眼色，盯着那包手帕纸：“不擦擦？”
    陈昭至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微微低下头，把纸巾递到她面前：“你给我擦？”
    “……”
    穆夕归：“你自己没长手吗？”
    “唉——我这，前两天感冒还没好，今天又淋了雨，大不了就是发一次烧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夕归咬着牙：“别卖惨。”
    陈昭至佯装叹气：“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家是爹不疼娘不爱，我妹才是家里最得宠的那个，家里的猫的地位都比我高，现在好容易遇上一个这么愿意照顾我的学姐……”
    “闭嘴吧，”穆夕归把伞往那边一递，从他手里抓过那包纸巾，无奈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啊。
    这就是被人宠爱的感觉？
    虽然说出的话很不情愿！但是！陈昭至感受到了她的顺从！！！
    他终于明白在家里，自己的地位为什么没有妹妹高了，就那个小兔崽子，干什么事儿都要去告状，还动不动就哭！外公都说她是个小哭包，但依旧得宠。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这感觉太美妙了。
    陈昭至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盯着穆夕归看。后者如芒在背，终于抬起头。
    往日倔强的眸子里带着闪着光，歉意地开口：“对不起。”
    “不该莫名对你发脾气。”
    “没控制好脾气，是我的错。”
    三句话一出，陈昭至愣了。
    迅速整理好脑中糊成浆糊似的思维，陈昭至伸手扒拉两下湿着的头发，无所谓地拍拍胸脯：“没关系，学弟我原谅你！”
    穆夕归笑笑：“也就你，整天做事都风风火火的，你要是有陆岩的一半，我就不用天天被主任叫到办公室了。”
    怎么突然提这个男的？
    陈昭至很不乐意，皱着眉：“有他什么的一半？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吗？”
    陈昭至鲜少在穆夕归面前露出尤其讨厌谁这样的讯号，看到他这反应，穆夕归摸索着问：“你不喜欢陆岩？”
    而后又笑，“大一的事儿我听说了，的确是他做的不对……其实他人不坏，就是之前经历过一些事情。你大一说的话里，带了刘主任。”
    陈昭至疑惑道：“我那会儿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的确给老师请了假，才问他要不要打电话问问的。”
    两个人边说边走，已经进了体育馆，很多傍晚健身的都人瞧见下雨，都到这里来运动。穆夕归本意是想带陈昭至过来跑步，以此来发泄她心中怨气的。但真当到了这里来，反倒平静了下来，和他找了个空位，并排坐下。
    “陆岩挺不容易的，家里条件很不好，属于村子里几年都考不出一个大学生的那种。”
    “他成绩一向都好，全县第一，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因为优异的成绩，被录取进入市里最好的高中，结果等成绩下来那天，全县第一依旧是他，但被保送的人却是县里一所中学老师的孩子。”
    “这个学生家里很有钱，找了各种关系，用一些很不光彩的手段抢了唯一一个名额。陆岩落榜，只能去县里最好的高中。”穆夕归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他去了市里的那所学校，一定能考到更好的大学。”
    要不是陆岩自己没有放弃，他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陈昭至明白了。他那句的本意是想找老师确认此事，可落在陆岩耳朵里，就变成了找老师找特权的意思。一下就触到心里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搞特权事儿吧，要搁到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在以前，那是真的不好说。
    陈昭至为陆岩惋惜，转头看穆夕归：“我讨厌他，不是因为这件事。”
    “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他给我消分也好，不消也罢，我都不是很在意。反正现在有机会补救，不过就是浪费一些时间。”
    “但要不是他给我扣了一百分，我也不会被老刘塞到你这里，”他啧啧两声，“不能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的遗憾。”
    穆夕归笑了：“你这张嘴啊，一定很会哄小姑娘。”
    “没有。”
    穆夕归：“嗯？”
    “除了我妈和我妹，你是我第一个哄的女孩子。”
    穆夕归拿着靠在一旁的伞，轻轻拍了他一下，皱眉：“你这动不动就撩妹，什么毛病？”
    可要是说心里头一点波澜都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眼前这个男孩子在某些事情上的无微不至，总会让她想起父亲穆明华。
    穆夕归算是从小缺失父爱的那种孩子，但穆妈妈尽自己最大努力，把能给这个孩子的爱和物质都给了她。相比于现在网络上一些父母不疼不爱的孩子，穆夕归常常想，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可心里头缺失的东西，还是会不经意冒出来，只要不去想就还好，但一旦触发了一个点，剩下的就一发不可收拾。
    穆夕归也曾经在看父爱主题的电影时，出了电影院嚎啕大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也有非常需要父亲的时候，一直一来的催眠都是假的。
    需要这种情感，是决不能逃避的问题，必须要面对。
    可是……没有机会了吧。
    自嘲地笑了笑，她胳膊被陈昭至碰了碰。
    “哎——你好点没？”
    他应该是看出自己今天的心情非常差了吧，穆夕归长出了口气，点头，非常认真地说：“谢谢你。”
    以往穆夕归说这些非常客气的话时，陈昭至总会有些腼腆地微低下头，眼尖的穆夕归还能看到面色如常耳朵却红的他。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不但视线对视时没有躲开，还在笑吟吟地看着她，笑得像个阴谋得逞的小孩子，低头靠近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烫着穆夕归的耳朵：“晚晚，以后要是想找个人聊天，记得给我发消息。”
    理智如穆夕归，现在也有些感动。
    却听陈昭至接着说道：“毕竟我们晚晚生起气来，还挺可爱的。”
    “……？”
    可爱你妹！！！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被cue到的老妹儿林佳乐：喵喵喵？？？
    第19章 昭至
    得知陈昭至又被扣了二十分，刘主任打了个电话把他叫到办公室，气得不轻。
    进办公室前，陈昭至在楼梯间遇到了刚好要去楼上办公室值班的穆夕归。
    鉴于对刘主任的脾气有大概的了解，穆夕归朝陈昭至露了个“祝你好运”的笑容。
    陈昭至走时嬉皮笑脸。穆夕归倒是想都不用想，刘主任肯定是气得胡子乱抖、胸口剧烈起伏。除了能嘱咐陈昭至自求多福，穆夕归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刚把电脑放在值班的桌子上，穆夕归就被廖教授喊过去：“小穆，昭至又没来呀？”
    连着两回，陈昭至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换课没能来值班，上次遇着廖夫人的事儿后，陈昭至一直没见着廖教授。不知道是不是想问什么，每次穆夕归来值班，廖教授都把陈昭至挂在嘴边。
    穆夕归已经连续答了两周“他哪科哪科老师临时换课，所以没来”，廖教授每次听到，都会非常怅然地点点头，然后深深地叹口气。
    大概是心疼自己那些搁置在快递点的快递？
    瞧着廖教授还在眼巴巴地等她的回答，穆夕归笑了：“他被刘主任叫走了，待会儿应该就能过来。”
    廖教授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感叹：“我的小昭至要回来了！”
    我的……
    小昭至？
    穆夕归：“……”
    你俩都已经这么熟了吗？？？
    穆夕归猜测，廖老师应该很喜欢陈昭至，不然也不会一直念着他，看着老师高兴，穆夕归安心坐下，看下周国庆节活动的人员安排。
    要不是陈昭至这次活动没去，他这周肯定能“光荣退休”。穆夕归点开一张表格，上面是目前因为补分还没退出学生组织的名单。
    陈昭至赫然在列，并且分数是差的最多的那个。
    跟着自己混还能混的这么差，这要是传出去，让她穆夕归一个工作狂大佬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样的人就得狠狠地训一顿！
    得让他知道后果！
    一个成年人，做事情不能这么任性，随心所欲那还得了？
    单就这一张表格，穆夕归就觉得，她刚刚对陈昭至的担心都消失殆尽，甚至还有一丝期待，想让刘主任劈头盖脸骂一顿才好。
    这人，怎么就能让她这么操心？？？
    穆夕归盯着那张表看了半天，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异样。
    一张上面不到五个人的名单，她心里头已经写出了一篇一千五百字小论文，字字句句都是对陈昭至的谴责和担心，明明上面除了陈昭至还有其他人，她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怎么怎么爱惹事、怎么怎么性子急、以后可怎么办……
    可是。
    这些东西。
    和她穆夕归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
    当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她在这里气什么？
    穆夕归关掉页面，手扶着额头。
    陈昭至对她的心意还算是明显，虽然没明说，但穆夕归也能感受得到，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照顾和贴心，这样的男孩子真挺难拒绝的。
    何况，她也从没讨厌这个人过。
    反倒还觉得……
    她喝了口水，把后面的想法压了下去。
    对穆夕归来说，有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情。使劲儿把这些闲事清空出大脑，她又重新开始看学生组织内的各种活动和规划。
    可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刚刚脑子里的主人公，满脸喜气地推门而入。
    这和穆夕归想象的被老师训过话的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整个人和个霜打的茄子一般才是对的，怎么能有陈昭至这么雀跃，好像下一秒就要蹦起来似的学生？
    进来之后，陈昭至先和廖教授打了招呼，而后递给他一份论文，是针对两人上次讨论的，有关于医疗器械的话题。
    递过去的时候，陈昭至还笑：“我以后有钱了，一定把咱们学校的设备全换了！”
    廖教授哈哈大笑，只当是学生的豪言壮志。
    整个学校的医疗器械全部换新，那得花多少钱啊。
    廖教授拿到论文，摆摆手让陈昭至赶紧走，大有不想让他打扰自己看论文的意味。
    陈昭至：“……”
    突然感受到了无情和冷漠。
    坐回自己的位置，陈昭至讨好地朝穆夕归笑：“我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穆夕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陈昭至自顾自地说：“刘主任没说什么，让我下次注意。”
    又接着兴奋着压低了声音说，“我感觉廖教授也挺看好我的。”
    “嗯？”穆夕归总算给了回应。
    她懒懒抬眼，盯了陈昭至两秒，“大概是想让你做他孙女婿吧。”
    “……”
    陈昭至对这次全国统一的技术性考试还是很上心的，去了趟刘主任办公室后，整个人觉悟都高了很多，不像之前这么跟在穆夕归后头忙工作，在图书馆倒是能经常看见他。
    张百新他们倒是对目前两人的进度非常好奇，王莫莫更是每天在宿舍说着有关于穆夕归的八卦，哪个男孩子今儿又去下届会长面前刷了个脸、要了个号什么的，暗示性十足。
    三个人为陈昭至天天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担心死了，生怕哪天听到的消息是穆夕归成了别家的人。于是陈昭至整天被舍友骂不上进。
    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状态就是陈昭至背后那个“支招大佬”吩咐的。
    @傻妹：【关怀够了的话，你最近找个正当理由稍稍远离她一点，让她感受下没有你是什么感觉】
    明面上的这位军师大佬美滋滋地把陈昭至发过来的照片转发给老妈，感叹：【虽然没有正脸，但是这个光看气质，这个女孩子还蛮好的，我哥眼光[强]】
    @妈妈：【你也不看是谁生的】
    行呗。
    这个小插曲陈昭至当然是不知道的，看到老妹儿的招数，他第一次开始了自我怀疑。
    一个高三的女孩子，脑子里怎么天天都是这些东西，并且听起来还非常有道理？
    这些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追人攻略，这破大点孩子怎么都知道？
    等林佳乐叭叭又说了一顿注意事项后，陈昭至开始给妹妹回消息：
    【林佳乐】
    【你怎么这么了解小情侣的事儿啊？】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微笑]】
    @傻妹：【？？？出门右转不送，离老娘远点】
    不管怎么样，林佳乐这军师做的还是很到位的，陈昭至哄了又哄，把这位小祖宗哄好，不至于下次不给自己支招。
    后路得留好啊。
    带着这个新技能，陈昭至重新上路了。
    首先就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场全国型考试刚好就是最好的借口。
    理由找好了，下一步就是远离。
    例会之后，穆夕归照常在学生组织办公室待上一会儿，把今天收到的信息做整理，往常都是陈昭至在旁边做会议总结，今天，他偏不。
    站起身，一脸歉意地说：“会议总结我和笑笑轮流做的，这次轮到她，我得去图书馆复习了。”
    “哦，”穆夕归抬头，表情没有陈昭至想的有不舍有挽留，非常淡定地抬头，“那你快去吧。”
    陈昭至和笑笑交换了眼神，非常满意地离开。
    沮丧还是有点的，但是转念一想，这肯定是女孩子矜持，不好意思表现表达。
    对。他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
    出了门，陈昭至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
    果然，等他走了之后，笑笑迟疑着开口：“学姐，陈学长就这样走了？”
    穆夕归语气淡淡的：“嗯？不然呢？”
    不然还能哭着喊着捆着让他留下来么？
    一句话问住了能言善道的笑笑，她顿了顿，接着问：“我觉得陈学长还蛮好的……”
    笑笑期待地等着穆夕归说出肯定的答案，只要你开口说一句，我就能让你们有故事！！！
    穆夕归抬头：“你喜欢他这类型的？”
    笑笑：“不是我……”
    穆夕归接着说：“陈昭至这孩子，相当会惹事，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你应该找个稳重踏实的男朋友。”
    站在门口的孩子：“……”
    笑笑当场石化。
    果然是能做大事的女人，像极了断情绝爱的莫愁师姐。
    这事儿结束后，陈昭至继续准备考试，穆夕归接着准备活动。
    国庆节活动也是晚会形式，九月三十号晚上在礼堂筹备。陈昭至为了展现自己真的有在好好看书，坐在总控室里抱着ipad很认真地在看考试题目。
    总控室只剩下四个人，仿佛历史重演，又到了这个尴尬时刻。
    设备类的东西是穆夕归和陆岩负责，两人坐在设备台前，很认真地根据舞台需要调节灯光和音响设备。
    陈昭至坐在后面翘着二郎腿看书，许灿灿坐在他不远处，一直盯着他看。
    在陈昭至短暂休息活动伏案很久的脖子时，许灿灿上前，双手捏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陈学长，我可以请教你一些pr上的问题吗？做视频好难哦……”
    可怜巴巴的眼神一露，回头看热闹的穆夕归都笑了。
    小姑娘还怪委屈的，眼神中期待值蹭蹭上涨。
    陈昭至用余光看到穆夕归和陆岩转头，看着许灿灿，嗯了一声。
    许灿灿一听，兴奋极了，当场拿出手机：“那我们先加个好友吧。”
    陈昭至：“？”
    陈昭至：“你问我问题和加好友，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许灿灿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是我的电脑没带过来，所以得等我回到宿舍才能给你发问题。”
    陈昭至点点头，随意地摆摆手：“那你加吧。”
    他这副样子还真不像是被妹子主动要号的，一点都不情愿。穆夕归想起当时他俩加好友的时候，是陈昭至要求加的，也就是说，她没有遇到传说中的验证问题。
    许灿灿慢吞吞地点开学生会的群聊，又点开陈昭至的头像，点了添加。
    果然，令人窒息的加好友验证问题弹了出来。
    许灿灿一脸为难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验证问题：【猪有几个脚后跟？】
    他看了眼这个非常奇葩的问题，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那么问题来了：猪有几个脚后跟？
    许灿灿（陷入迷茫）：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这真是我眼前那个文质彬彬温柔的学长自己设置的问题吗？？？
    ——本书未解之谜之一
    第20章 昭至
    这个问题，还真是……
    特别啊。
    穆夕归真是要感谢陈昭至加好友之恩了。
    瞧着许灿灿一脸迷茫的样子，陈昭至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我、怎、么、知、道。”
    许灿灿没反应过来：“啊？”
    陆岩忍不住了，接话：“答案就是‘我怎么知道’。”
    许灿灿慌张地把字打上，瞬间通过。
    这破问题，折磨了她好几周，从各种浏览器搜到某乎，唯独没想到答案是这个？？？
    算了，好在结果还是很完美的，就不计较这么多啦。
    许灿灿笑脸盈盈：“谢谢学长。”
    陈昭至疏离有礼：“客气。”
    国庆节晚会开得盛大，各方都得到了校领导的统一表扬，特别是当天还有市里的一位领导莅临，看完舞台也是连连称赞。
    几个学生组织干部先被喊了出去，陈昭至就在总控室收拾东西，这几天下来，他算是贯彻了林佳乐说的“远离”吧。
    总不至于到十二月的考试前，两个人没有其他的交集了？
    这不行，万一要是被哪个狗男人撬了墙角，陈昭至哭都没地方去。
    迅速收拾好东西，陈昭至背着包往外走，这个举国欢庆的好日子，应该找人去酒吧喝一杯。
    远远就看到一帮学生干部围在一起听领导说话，陈昭至拎着包从后面溜走，站在门口的大树下面等穆夕归出来。
    学校的路灯特别亮，把路面的坑坑洼洼都照得特别清楚，一抬头，月亮也特别亮，透着莹白的光。
    陈昭至从包里拿出单反，对准天空上的明亮，按下拍摄键。
    低头看照片时，听到旁边的声音。
    “您就别担心我啦，我很好的，你们得保重身体才好。”
    “不用挂念我，真的，我可好了，您和爷爷没事儿多出去转转才行，别一天都在家闷着，对身体不好。”
    “嗯啊，我刚拿了个奖啊，就是那个优秀干部，我和您说过的呀。”
    “……”
    这样的语气和声调，显然不是陈昭至认识的那个人，背靠着一棵树，听着女孩子戴着耳机和家人打电话。
    这个事情听上去还挺不好的，偷听别人打电话，实在是很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他不是偷听啊，陈昭至来这里的时候，压根不知道穆夕归也在这。
    想着父母大人对自己的教育，陈昭至很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远离了那棵树，临走前，听到穆夕归和那边说话，带着很明显的哭腔，声音一度哽咽，却努力在压抑着腔调，不让对面感觉到异样：“我以为他们离了，你们就不要我了……”
    声音渐渐远去，陈昭至看着远离礼堂往暗处走的穆夕归。橘色的光落在她身上，肩微微抖动，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捂着脸，步子极快地往远处走。
    原来这些天，她家里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么单薄的身子，能经得住多少压力？
    承担家里和学校两方的事情，她肩上的担子重到让人心疼。
    在B市医科大这所学校里，只要大家有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学生会。他们一心为学生服务，建设学校、维护学校形象。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很厉害，在学生眼里，学生会主席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他们厉害到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和老师关系很好，绩点很高，所有的光环往他们身上一套，整个组织都充满了神秘感。
    穆夕归作为五年来的第一个正会长女生人选，所有人都对她给予了期望，觉得在她面前，任何事情都不叫事情，别人解决不掉的难题，她轻飘飘就可以解决。
    陈昭至必须承认的是，穆夕归能力的确很强，但在这种所谓光环的加持下，一个女孩子莫名被所有人给予厚望，对她个人并不是一件非常友好的事情。
    这是陈昭至第一次见到她哭，他按捺住想去安慰她的冲动。
    出了店门，陈昭至给穆夕归发消息：【哪儿呢？我找你有事】
    穆夕归没回消息。陈昭至绕了个路，从主路大门进了校园，刚好路过穆夕归刚刚走的方向，估摸着这电话也该打完，他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通话等候音响了几秒，戛然而止。
    这就意味着上一个通话已经结束，是手机主人自己挂断的。
    陈昭至又发了个消息给她：【在哪儿呢？】
    穆夕归很快就回了消息：【有事？】
    还是一贯的语气啊。陈昭至笑笑，接着打字：【面谈？】
    穆夕归：【不用，现在说吧】
    陈昭至低头，大拇指长按上短语音键：“我看到你了。”
    远远的能看到她坐在花坛旁边，后背对着花坛里的矮矮的常青树，手机被她举到耳边，然后转头。
    这里很暗，暗到看不清人的表情，只能借着几米远右侧的一个路灯引点光。要不是陈昭至知道她刚刚朝这个方向离开，又一路走过来，压根找不到这地儿。
    温热的空气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陈昭至把刚买的奶茶递给她。
    穆夕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插上吸管，入口是柠檬的清香和酸甜，还有红茶的味道。
    这男孩果然很会买东西，上次的三分糖奶茶、这次清爽的柠檬茶，每一杯都买到穆夕归心坎里。
    谁都没开口说话，陈昭至离她很近，穆夕归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陈昭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背包前侧的拉链，手在一个地方停了一下，转而去拿了包纸巾出来，撕开，递过去。
    穆夕归正是自我调节情绪的时候，等陈昭至把纸巾递过来，她一杯柠檬茶都快要见底。
    一抬头，余光看到路边灯光下飞成一团的小虫子。她这才想起什么，把包背好，站起身。
    刚刚陈昭至应该是想去拿驱蚊液，但顾忌着穆夕归在喝饮料，拿东西的手又转而拿了其他东西。
    在草多的地方，蚊子也很多。
    果然，一到灯光下面，就发现陈昭至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肿到整条胳膊触目惊心。
    “没关系，”陈昭至拿出随身带的止痒药，抹了点上去，笑笑，“体质问题，全家就我一个这样。”
    说完又皱眉，“真是矫情死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破事儿这么多。”
    穆夕归转头，总算说了第一句话：“大概因为，你是你们家长得最好看的吧。”
    天妒俊才啊兄弟。
    穆夕归的情绪好了很多，没有陈昭至在礼堂门口听到的沮丧和无措，语气轻松，耳测没事。
    可微肿的眼睛还是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
    陈昭至对刚才在礼堂前的事情只字不提，接着正在聊的话题，不太同意地开口：“要说我们家最好看的，那当属我爸，他那张脸，谁见谁都说帅。”
    穆夕归笑了。
    “难得见你不这么自恋。”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晚晚。”
    “嗯？”
    陈昭至异常高兴，转头看她：“总算愿意应我了？我喊了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
    穆夕归：“总要给你点面子的。”
    两人走的是回宿舍的小路，眼瞧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女生宿舍楼，陈昭至开始叹气，指着胳膊上还没消散的肿包：“你看，我这也太可怜了吧？？？”
    可怜个屁。
    是谁刚才说这体质娘们唧唧不像个大男人破事儿还多的？
    你现在倒是委屈上了？？？
    没听到穆夕归的回应，陈昭至倒是没有半分挫败感，头往她那伸了点，提醒她：“你要不要补偿我一下？”
    穆夕归垂着头，没理他。
    陈昭至撇撇嘴，叹气：“唉——算了，我大男人，不能跟你一小姑娘计较对——”吧？
    话音刚落，他看到身边的女孩子转了个身，以极快的速度，环住他的腰，而后整个人埋在他胸前。
    距离太近太近，抱着陈昭至的穆夕归清晰地听到他心脏的快速跳动。
    大脑在这一瞬间停止运作，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陈昭至浑身都僵住。
    他听到穆夕归闷闷的声音：“谢谢你。”
    陈昭至被这举动炸得有点懵，很快就反应过来，两只手依旧悬在空中，微微低头，下巴抵着穆夕归头顶，商量似的语气：“你都抱了我了，那我能抱你吗？”
    穆夕归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补偿结束，你该走了。”
    陈昭至戏精上身，却是勾唇一笑，快步追上她：“你这女人，好生冷漠啊。”
    全校迎来一周的小长假，有了大一的先例，很多人都没选择回家，反而留在了学校。
    父母还在剧组不能回家，陈昭至得回家去照顾妹妹，宿舍其余三个人都在学校，嚷嚷着让陈昭至这两天带他们去B市转转。
    陈昭至只应好。
    穆夕归这个十一总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假，十月一号一早的飞机就回了南城，这个时间，陈昭至估摸着，她已经到家了。
    好咧，现在轮到家里的那个小祖宗了。
    简单地收拾了东西，临出门前告诉室友们等他消息，潇洒地背上包走了。
    校门口，一辆轿车早早地停在那里，陈昭至一来，副驾驶就有个人下来，帮他拉开车门。
    做完这一切后，那人坐回副驾驶。车子发动，他说道：“林总嘱咐，先送您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公司。”
    陈昭至捏了捏太阳穴：“好。”
    司机是林家的老司机，姓王，算是看着陈昭至这代的几个孩子长大的，从后视镜里看到陈昭至一副很累的样子，关切地问：“学习压力大吧？”
    “那倒还好，就是最近的杂事儿比较多。”
    王叔欲言又止，犹豫着开口：“追女孩子追的？”
    陈昭至：“您怎么知道？！”
    王叔得意洋洋地说：“我啥不知道啊。”
    陈昭至觉得有点不对，试探着开口：“我舅和您说的？”
    “那倒不是，”王叔笑着摇头，看向陈昭至的眼里都是开心和欣慰，“是大小姐和林总打电话的时候，开的免提，我们都听到了。”
    生怕陈昭至不相信，王叔甩了个眼色给一旁的钱秘书，“是吧是吧？”
    钱秘书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陈昭至：“……”
    陈昭至问：“我妈说的？我妈给舅舅打电话？我妈给我舅打电话说我有喜欢的小女孩了？”
    王叔、钱秘书：“昂。”
    陈昭至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林佳乐你个小兔崽子，你敢把这事儿告诉老妈，我回家就让你玩完：）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躺枪的林佳乐：我是真的难，我给这个狗男人出点子还要被他骂，活着怎么这么难，不行我要去找爸妈诉诉苦……
    陈小昭：……一句mmp，不知该说不该说
    第21章 昭至
    穆夕归和穆妈妈提前说了要回家，等到了机场，穆妈妈早就开车等待女儿出来。穆夕归拉了个堪堪到膝盖的小箱子，见到穆妈妈，疾步如飞。
    “路上累吗？”
    “不累，总共可就一个来小时的飞机。”
    母女俩说说笑笑，气氛倒也融洽。
    穆妈妈听着女儿一路神采飞扬地说着学校发生的趣事，箱子一路被拉得飞快。穆夕归一手拉箱子，一手挽着穆妈妈的胳膊，亲昵地不行。
    到了一段往下走到的台阶，不长，穆夕归拉着箱子躲开妈妈的手，把拉杆箱的杆子放下去，轻飘飘就拎起来：“这次东西很少的，不重。”
    穆妈妈微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脸上有一丝欣慰。
    出门在外，女儿特别会照顾自己，不管在任何时候都非常孝顺。有她在，不管多重的东西，穆妈妈是碰也没有碰过，她也一直引以为傲。
    我的晚晚啊，一直都是这么懂事，这么善解人意，什么事儿都不用我操心，她自己就会安排得井井有条，比起邻居家那个捣蛋的孩子不知道有多让人省心。
    是谁跟她说的只能养儿防老？穆妈妈满意地看着女儿，明明闺女也很好嘛，贴心小棉袄。
    把箱子放进后备箱，穆夕归坐上副驾驶，划开手机，发现了陈昭至的消息：【到家没？】
    穆夕归把手机屏幕倒扣在腿上，伸手去拉安全带。
    穆妈妈没察觉到女儿情绪上细微的变化，只笑着问她学生组织里的事儿是不是很忙。
    穆夕归笑着说还好。
    “我看你们学校推的那个公众号文章，大型活动的时候，你还上去表演节目了呢，”穆妈妈唉声叹气的说，“我都没到现场能亲耳听一听，真是可惜。”
    穆夕归笑笑，胳膊搭在主驾和副驾中间的小隔板上，说道：“我为这节目可付出太多了。妈，你想想，我就是一音痴，让我上去弹可不就是要了我的命？”
    “但你还是上台了，说明练的不错。”
    “哪是我练的不错，那是人家教得好。”
    “教得好？”穆妈妈一听来了劲儿，兴奋道，“男的女的？手把手教的？你们年级的？”
    穆夕归哭笑不得：“妈你这是干嘛？”
    穆妈妈装模作样地感叹：“盼着你找个贴心的男朋友，我就了了心事咯。”
    穆夕归嗤之以鼻。
    她当然知道，穆妈妈在结婚找对象这件事情上从来不着急，之前没催过，现在也没催，将来更不会催。
    有个不会催婚的妈妈，太幸福了。
    加上有穆明华这个事儿在这，穆妈妈对穆夕归的伴侣要求更高，好在一直给女儿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能靠男人，而女儿也没让她失望，在任何事情上都做的很好。
    聊完学校里的事儿，穆妈妈冷不丁地开口：“你爸搬回他娘家了。”
    穆夕归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穆妈妈挑眉，有点惊讶地问：“你知道？你和他联系过了？”
    穆夕归摇摇头，微微垂下眼睛，双手抱着手机，两个拇指不安地来回擦动着手机屏幕，声音有点儿低：“我和奶奶打过电话了。”
    穆妈妈没说话。
    “奶奶还说，我爸出差了，”瞧着穆妈妈脸上并无异常，穆夕归接着说道，“我和二老说，这次国庆假期，会去他们家住两天。”
    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穆夕归只能听到车子发动时嗡嗡的响声，不知道该和妈妈说些什么。
    穆家情况特殊，所有的家产都是穆妈妈一个人打拼的，和穆明华结婚的这二十年，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反倒出轨在外养小三成了常事。爷爷宠爱儿子，在妈妈把这出轨证据扔在一家人面前时，穆奶奶开始数落媳妇这个妻子做的不到位，而穆爷爷更是笑呵呵地说：“这是你老公有魅力。”
    在穆妈妈的眼里，公婆不分青红皂白已是事实，后来，穆爸爸在爸妈纵容下犯了大错也是情理之中。穆家的婆媳关系，向来不是很好，在离婚敏感期这个时候，穆夕归提出要去奶奶那里住两天，在穆妈妈心里，会觉得她这当女儿的也要离她远去了。
    “妈妈，”穆夕归扯扯穆妈妈的胳膊，“我看着他们，觉得挺心酸的，而且你也知道，他们一向疼我。”
    车子驶过无人的宽路，渐渐进入市区，沉默了很久的穆妈妈才开口：“你想去的话，我会把你送过去。”
    ——“毕竟你是她带大的。”
    在公司待了一下午，陈昭至才得以回家，舅舅特意和他一起乘车，顺路把他送回家。
    坐在后座上，林盛南吩咐钱秘书把文件的电子版都发给陈昭至，交代完一系列事情后，开始和陈昭至聊生意上的事儿。
    林家从陈昭至外公那代开始创业，外公林长烨是个国内极有名的电影导演，创立盛世传媒公司并将其立足后，把所有的事情甩给了儿子林盛南，而同样的，作为作家的女儿同样享受了公司的股份，比起任劳任怨的儿子只多不少。
    林曦从头到尾只对钱和文字感兴趣，对打理公司一窍不通，也没有想学的意思，林父也不逼她，只坚定地拍拍儿子的肩，将一家人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儿子身上。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父亲对他委以重任，林盛南还是接了下来。
    这么些年发展下来，放眼国内娱乐圈，影视经纪公司盛世、嘉业、骁人三巨头。
    外人不知道的是，骁人公司最大的老板就是陈昭至的爸爸。
    而现在，林盛南和陈昭至聊的就是有关于盛世和骁人公司合并的事情。
    林盛南说道：“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他还是想好好演戏，骁人不太想管。”
    陈昭至：“……我爸那是不想管公司么？”
    林盛南：“当然不是啊，那肯定是他管公司的时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陪老婆。”
    陈昭至笑：“那您还答应他？”
    “我为什么不答应？”林盛南有些得意，手放在膝上，看向陈昭至，提问道，“我本质可是个商人，商人的本质是什么？”
    陈昭至想了想自家舅舅的特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命地回答这个问题：
    “奸诈。”
    林盛南猛地一下坐直身子，屈起手指敲在陈昭至额头上，气道：“是共赢！是利益！！！”
    气完之后，恨恨地说，“你这么多年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
    “你说说，你姐进公司是没指望了，一心就念着她那演戏赚钱，就那点片酬，风吹日晒的，哪有坐办公室舒服？！”
    陈昭至默默叹气。
    林大小姐好歹在上个月还拿了个权威的影后好吗？到她爸嘴里怎么就成了这副不上进的德行了？思来想去，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职业病吧。
    自己觉得好的职业，就想让孩子也去做，不管如何，总能保得衣食无忧。
    林盛南说完，调了座椅的角度，半仰在车内，盯着车顶，最后闭上眼睛叹气：“昭至，好好学，舅舅只能指望你了。”
    陈昭至他们这代孩子，以林盛南独女林之瑶为首，其二就是陈昭至，最小的就是林佳乐。
    林之瑶长大后直接进娱乐圈当了演员，自己家里就是影视公司，总体这路还不算难走。凭着优秀的演技，拿下了满满一柜子的奖项。陈昭至只要一去她家，就会被她拉到奖杯柜前，展示新拿到的奖杯。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职业，接手公司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自家老妹……
    早早就表露出了想自己创业的决心，并且也非常坚定。
    “很多年前，你外公和我说‘这个家的重担就交给你了’，现在，”林盛南郑重地拍拍陈昭至的肩，一脸欣慰，“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林盛南没说的是，林家外公说完这话后，没过一周就和老婆周游世界去了，扔下一对儿女在B市奋斗。
    上一辈的苦，下一代得接。林盛南想，可算有个人能继承，情况还算可观。
    陈昭至很随和，完全继承了爸爸身上谦谦的君子气息。他很听家里人的话，对长辈的话几乎都是言听计从，好在家里的教育方式一向民主，不会逼迫孩子什么，这代的孩子都有个非常快乐的童年。
    在陈昭至的专业选择上，家人也的确和他有分歧，但依旧尊重孩子意愿。
    平时嘻嘻哈哈不像话，陈昭至在长辈面前乖如瓷娃娃，任何事情都是顺从地听着，只轮到自己时才说这么一两句自己的观点。
    可这次听完舅舅的话，陈昭至轻轻转头。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男孩低沉的声音传出来：“我暂时，不能接手了。”
    林盛南笑了：“我暑假那会好不容易说服你答应，现在就反悔？陈昭至，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陈昭至没说话。
    林盛南：“不会是觉得工作耽误你追妹子了吧？”
    红灯一变，车子缓缓前行，陈昭至嗓子才溢出一个音：“嗯。”
    林盛南：“……”
    行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去陪老婆、都没时间，就我有时间、就我不用陪老婆吗？？？
    就很生气。
    非常生气。
    林盛南把陈昭至送到小区门口，车子扬长而去，丝毫没有留恋，临走时还让陈昭至帮忙慰问独自一人在家的林佳乐。
    不提林佳乐还好，一提到她，陈昭至只觉得火气上冲，嘴角露了个笑，拎着袋包装精致舅舅送的巧克力就往家走。
    小房子里早就灯火通明，暖色的灯光烘托出浓浓的家的味道。陈昭至站在院子里，看着落地窗那边自家妹妹伸手逗猫，嘴边的冷笑都渐渐平和下来，变成了一个兄长该有的宠爱妹妹的老母亲般微笑。
    门锁一响，屋里人和猫的视线唰地一下被吸引过来，林佳乐一把抱起猫，冲到陈昭至面前，笑脸盈盈：“哥哥！你回来啦？”
    “嗯。”陈昭至把手边的巧克力递给她，“舅舅让带回来的，说是欠你的。”
    林佳乐见到糖眼睛都发光，放下手中的猫，满心满眼都是这盒巧克力。
    这下轮到陈昭至抱着那只布偶坐在她边上，看着她盘腿坐在沙发，吃起巧克力津津有味的样子，笑了：“你和我们那个远房表弟发展得怎么样？”
    林佳乐吃糖的手一顿，咬牙切齿地说：“此人是我活了十几年，最大的敌人！！！”
    兄妹俩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林佳乐心满意足地吃完巧克力，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开始问陈昭至他和那个女孩子相处得怎么样。
    陈昭至想到穆夕归，又想起她回的已到家报平安的消息，身子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挺好的，用了老妹儿的方法，果然效率翻倍。”
    “那可不？这可是……”林佳乐正洋洋得意地接话，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
    完蛋，差点就卖了老妈。
    她转而去看陈昭至，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视线定格在他脸上，突然皱眉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和老妈告密了？”
    林佳乐：“？”
    是我一个不小心跟我哥说漏嘴了？？？
    不对啊没这事儿啊。
    陈昭至：“我追姑娘这事儿，舅舅也知道了。”
    林佳乐：“！！！这肯定与我无关。”
    这是老妈啊喂！！！
    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佳乐立刻辩解：“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去核实一下情况，否则……”
    “马上你就会看到十月飘雪！你的妹妹从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变成了哭哭啼啼的林姜女！你信不信我现在把长城哭倒给你看！！”
    ……
    两分钟后，林佳乐站在沙发上，手里举着沙发垫子，是陈昭至熟悉的嚣张跋扈的表情：“陈昭至我告诉你！今天！你手上的垫子要是打着我一下！以后你都别想从我这得到一个追妹子的招！！！”
    “不需要你了，”陈昭至捏紧手里的沙发垫，笑得又冷又酷，“我再推一把就成了。”
    ……
    “陈昭至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傲娇叉腰）：我觉得我下章就能脱单了！！！
    作者君：孩子，醒醒，大清亡了
    一众吃瓜群众：我们其实也觉得不是很行
    评论我都是两天一看喔，没及时回复的就……等我双更！（叉腰）
    第22章 昭至
    国庆节是一年里除了寒暑假放假最长的假期，终于到了可以好好歇息的时候，陈昭至和林佳乐兄妹俩睡到日上三竿。除去早上六点来了个老妈查岗的小插曲外，一切都非常美好。
    林佳乐起床的时候，陈昭至已经做好午饭，客厅里找不到他的人，而后，她眼尖地看到猫从书房下面的小门钻了出来。
    她把缘缘抱起来，往书房看了一眼：“他在工作？”
    缘缘：“喵。”
    难得能看到自家老哥对工作这么上心，林佳乐抱着猫，走到门边，却听到里面的对话——
    “我觉得这个活动，不是很合适。”
    语气温和得不像是昨晚那个怼妹狂魔，后面的解释也非常有耐心。就算是林佳乐高一没分科那会儿，他一理科生给自己讲题都没见他这么耐心过。
    而且这也不是陈昭至的风格啊。
    “缘缘，”林佳乐摸着猫耳朵，用气音说道，“咱们是好人，所以不管怎么样，咱们得帮帮他。”
    怀里的猫叫了一声。
    “你说，老妈上次和我说，要让女孩子有危机感。”
    “可怎么才能让她有危机感……”
    林佳乐站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里头的人也是一愣，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垂眸看着一人一猫，半个肩膀靠在门框，上下打量她一眼，笑了：“你吃好了？”
    林佳乐乖巧作答：“没呀。”
    以陈昭至的性子，应该会冷笑一声，然后说“你这么厉害，是想成仙？”
    结果，她听到面前的狗男人说道：“不饿吗？快去吧。”
    林佳乐看见他手里的杯子，觉得他大概是出来接水的，这语气之温和，很可能是因为……桌上的电话没挂。
    机灵鬼妹妹朝屋里使了个眼色，这一猜测立即得到了证实。
    林佳乐：“哥哥哥！”
    看到老妹儿的笑容，陈昭至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夏夏今天下午要来家里哦。”
    陈昭至一愣：“夏夏？”
    林佳乐重重点头：“就是我们的小青梅啊，从小玩到大的，元清阿姨家的那个妹妹。”
    关键词：
    阿姨家的、从小玩到大的、小青梅妹妹。
    陈昭至咬着牙，念着屋里的电话没挂，压着想把林佳乐扔出去的冲动，微微眯起眼睛，警示林佳乐：“她来管我什么事？”
    “不啊，人家可喜欢你了，哪次来家里不是找你的？”
    陈昭至：“……”
    林佳乐还想说些什么，眨着大眼睛装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陈昭至把手里的杯子丢给她，让她给自己倒杯水，自己则是回到桌前，听着林佳乐脚步越来越远，犹豫着说道：“这个妹妹吧，她是……”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和我解释什么？”
    林佳乐闻到八卦的气息，哒哒哒跑回来，双手稳稳地端着杯子，在门前稳稳停下，听到女孩冷淡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学生会，可从来不管学生的私生活。”
    “……”
    两人聊了会儿正事，穆夕归硕大：“你要是有新的想法，做好策划发给我。”
    陈昭至扶额叹气：“好。”
    女孩子说话很像是通话时无情的机器人，一点情感都没有：“就这样，挂了。”
    挂电话挂这么快？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再见来不及挥手吧。
    林佳乐这个小兔崽子……
    乱说什么话？
    陈昭至靠在办公椅上，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认识的人都知道，元清阿姨家里的确有个小姑娘，叫明夏，但是这女孩每次来都是找林佳乐的，哪像她说的是来找他的？
    再说了，明夏一门心思都在小提琴上，哪顾得上男女之情。每次见到陈昭至，眉头都皱成朵蔫巴巴的花儿，怎么可能还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
    可这话一让穆夕归听去，可不就误会了吗？
    最关键问题是，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林佳乐这个……
    又一次在心里觉得这个妹妹真是不懂事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睛。
    ——！
    这是，醋了吗？
    这是！良好的开端！
    他陈昭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林佳乐这时才笑眯眯地推门进去，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杯是陈昭至的温白开，一杯是特意给老哥冲的蜂蜜水。
    她先是把蜂蜜水递到陈昭至面前：“哥，一口解千愁。”
    “解什么千愁？”陈昭至了然地笑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挑眉问她，“达到你目的了？林大小姐还满意吗？”
    林佳乐摆摆手，朝他抱拳：“彼此彼此，您还满意吗？”
    那杯蜂蜜水被陈昭至接过来，他笑着喝了一口，赞同地看向林佳乐：“挺甜啊。”
    挂了电话，穆夕归接着看老师发来的学生组织下半年计划。其中有几个要和其他几个学生组织一起进行，还有部门的联谊活动，总之事情多的要命。
    去年下半年也没见得学校有这么多破事儿，为了争个文明校园也太拼了吧。
    举个例子，譬如往年的校园活动一年下来是十个，今年则是翻倍。
    学校还要求，不止要数量递增，并且质量也要保证。内容要符合大时代，符合国内一系列举措，要能上得了台面，还要能参加评选。
    事实上，好几个穆夕归觉得不错的活动都被辅导员否决，从九月份开始，被打回来的策划约莫着有十份。
    好容易陆岩交上来一份好策划，教导员那里都通过了。陈昭至那个狗男人说的啥？
    ——【我觉得这个活动，不是很合适。】
    不合适个鬼！！！
    说什么合适不合适，就会鸡蛋里挑骨头！
    果然狗男人还是狗男人，变得了样貌变不了本质！！！
    气都要被他气死了……她在这儿气得够呛，狗男人那边呢？
    对，有个小青梅要来找他来着。
    约会。
    很好。
    穆夕归“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穆妈妈依着门框目睹全程，现在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瞧见她气冲冲地把日常爱惜的电脑扔进书包，笑得更是开心：“谁惹你了？”
    “没谁，”穆夕归手中的动作轻了一些，依旧低着头，头发有效地挡住穆妈妈的视线，平息自己胸口那股子堵塞的愤懑后，她接着说，“你收拾好了？”
    穆妈妈手里拿着车钥匙，看着女儿收拾的速度：“我先去按电梯。”
    穆妈妈向来是个很会安排时间的人，每天的上班时间就是股市交易期，一天四个小时，加上前后各一个小时的复盘。六个小时以外的时间，都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学中国舞、学插花、学钢琴、学画画……快五十岁的人，身上那股子积极向上不服输的劲儿，总让人觉得她还是二十岁那个富有勇气的年纪。
    穆妈妈也是穆夕归最敬佩的人，在她身上，穆夕归明白，一个女人能挣钱、不需要男人的生活，原来可以过的很好。
    今天是和奶奶约好的日子，穆夕归背上包，出门发现，妈妈已经把电梯从负一楼按到二十四楼，方便她直接下去。
    她笑了笑，伸手按了负一。
    坐上副驾驶，穆夕归伸手把背包扔到后座，拉上安全带。
    穆妈妈开口：“去住几天？”
    穆夕归：“明晚或者后天早上。”
    “我很忙的，你最好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得了吧，国庆休市，不耽误您挣钱。”
    被女儿拆穿后，穆妈妈脸不红心不跳，依旧稳稳地开着车，良好的心理素质告诉她，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慌张。
    ——即使是心思已经被女儿猜了大半的情况下。
    不愧是跟着自己长大的女儿，就是懂自己这个当妈的，穆妈妈心头又涌上一丝骄傲，认命地说道：“行吧，我就是不想让你去，可以了吧？”
    穆夕归撇着嘴笑了。
    “晚晚，你要清楚。三岁前，的确是你奶奶照顾你居多，即使是三岁后回到我和你爸身边……对，也就是你上小学后。她依旧是为了照顾你，来了这边。我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你孝敬他们，我也没有意见。”
    “但是晚晚，你必须记住，你爸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夫妇俩一手造成的！小学毕业后你就开始上私立住宿学校，她还要留在儿子这里！把你爸惯得一点家庭责任心都没有！不说我当年嫁进他们家他们对我怎样，单就作为父母来说，他们一点都不合格！”
    穆夕归沉默着坐在一边，往常这个时候，妈妈都会吐槽一段时间，把自己心里所想都说给女儿听。开始时，穆夕归还会劝一劝，到后来，她连劝都不知道该劝什么了。
    没得到女儿的回应，并不耽误穆妈妈接着发表观点：“我是发自内心地讨厌他们，但是这并不妨碍你孝顺他们，晚晚，你听懂了吗？”
    ——我不会阻止你们见面，但是我不会去见他们。
    ——我知道你会孝顺他们，我了解你这个女儿。
    ——我很恨他们，从我嫁进穆家开始，直至现在。
    穆夕归还是没说话，双手把手机后壳都捂得热乎乎的，她微低着头，眼睛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变成一坛就算是丢进石子也没有波澜的死水。
    穆妈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穆夕归只觉得手机一个震动，定神一看，屏幕上发亮，显示着新消息：
    【给你看我家特别可爱的猫[图片][图片][图片]】
    三张照片，一张是猫咪本猫的个猫照片，后面的两张都是和某个狗男人的合照。
    一张是一人一猫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莫名显得亲昵；另一张是陈昭至抱着猫，一只猫爪正踩在他脑袋上，猫爪毛茸茸的样子让人看见了就想去捏一把。
    照片中的男孩子被猫踩着，没有丝毫不悦，被踩的那半边脑袋，眼睛闭着，笑得正灿烂。看着照片，仿佛就能看到陈昭至和猫咪打闹的温馨现场。
    刚刚变成一坛死水的眼睛，好像被人砸下一个巨大的石块，轻轻松松就破了黯淡的颜色。
    压抑着那个名为欢喜的情绪，穆夕归避开重点，回了消息：【果然猫才是最治愈的宝贝】
    看猫就看猫呗，还发自己和猫的合照，是想表达自己有多帅吗？
    陈昭至这个男孩子，不仅狗，还自恋。
    其实也没有多帅啊，就……一般般啦。
    穆夕归点开图片，视线停留在笑容温暖的男孩子脸上，面无表情地长按，然后——
    【保存到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又一次傲娇叉腰）：我觉得我下章能脱单了！你们看到了没！我家晚晚！心里！有我！
    林佳乐：是哦，晚晚姐心里的自恋狂魔狗男人，恭喜老哥喜提新称号！！！
    作者君：佳佳，看好你哥，我去给他买一筐桃子：）
    第23章 昭至
    从新区转到老区，明显能感受到年龄的变化，老区的人大都已经搬到南城新区，留下的都是上一代的老人，白发苍苍，很多都拄着拐杖。
    傍晚时分，正是出来老人家吃完晚饭，出来锻炼的高峰期，许多老人都在饭后消食散步。区中心的公园中心，被人安置上一大片地方，祝国庆快乐。
    穆妈妈把车停在老旧的居民楼下，这楼年久失修，原本刷的蓝色的墙体早都变得不像样，还有几户人家为了不交电视费，在窗外固定了一个信号天线。
    到处都是老旧的模样。
    “上去吧，我回去了。”
    嘱咐了穆妈妈路上安全，穆夕归背着包上楼。
    穆妈妈倒是一点没留恋，开着车哼着小调上茶艺课去了。
    楼梯间阴暗潮湿，穆夕归每走上去一层，楼梯间的声控灯都会亮起来，暗暗的橘黄色形同没开。不过二老家在三楼，不算很高，很快就到了。
    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穆爷爷哈哈大笑，双手一拍，脚也在原地轻轻跺了下，兴奋地说道：“晚晚来啦？”
    穆夕归和爷爷简单拥抱后，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穆奶奶。
    穿着个大红色围裙，双手在上头上下挪动着搓啊搓，不安的感觉只一眼就感觉得到。头发应该是新烫的卷发，花白色的，还挺时髦。
    穆奶奶照顾穆夕归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穆夕归能从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到疼爱。
    满满的爱意像是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一样，笑眯眯地盯着孙女看。直到穆夕归朝她长开双臂，穆奶奶才回过神，笑着走过去，抱住日思夜想的孙女。
    “来了？”
    穆夕归嗯了一声，“你们这都要吃晚饭了吗？”
    穆爷爷进了厨房，把一盘盘菜端出来。穆夕归扫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菜。
    穆奶奶笑着把穆夕归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稳稳地放在桌上，说道：“这都吃迟了，平时这个时候，我和你爷爷早都吃完了。”
    穆夕归：“那我还耽误你们了？”
    “不耽误！”穆爷爷拿着刚烫好的碗筷走进来，瞬间皱完眉头又笑，“只要你来，怎么都不耽误！”
    穆夕归笑了。爷爷总还是老样子，只要一见到她，永远都是无底线地宠爱着。
    穆奶奶趴在穆夕归耳边，指着客厅的窗户小声说道：“他从两点开始，就站那看，一看到你妈妈的车过来，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等着你来。”
    穆奶奶很骄傲的样子，像是在和穆夕归分析着哪家的八卦一样，这话听进穆夕归心里，难受劲儿一股一股地泛上来。
    在穆明华没出事前，二老都还好好的，奶奶/头发没白的这么快，爷爷也不会小脑萎缩，这个家，还是像样的。
    即使是出事后，穆妈妈念着他的好，没有和他离婚，希望他能改过自新，他却还是一次次让家人失望。后来，家庭破裂。
    穆爷爷得了轻微的老年痴呆后，最亲的就是穆夕归，对穆夕归的堂姐说话时，也会动不动喊上一句晚晚。
    看着老人家这样，穆夕归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穆奶奶拉着她的手，害怕她跑了似的，一路拉到桌边：“买了你最喜欢的老豆腐，还有红烧肉，快趁热吃。”
    很快，穆夕归碗里就被堆成了小山，她抬手阻止还要给自己夹菜的爷爷：“真的吃不了了。”
    穆爷爷皱眉，在穆夕归阻止下，依旧把那块肉放进她碗里：“你又不瘦，减什么肥？”
    穆夕归：“……那我非得胖两斤回去才好吗？”
    穆爷爷：“好啊，胖点好！”
    ——又夹一块。
    穆夕归笑着通通收下，老人家一片心意，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聊着吃着真开心，穆爷爷突然问道：“晚晚，这段时间有和你爸联系过吗？”
    穆夕归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嗤笑一声：“我和他联系干嘛？吵架吗？”
    穆爷爷当即扔了筷子：“你看你这孩子，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你爸！”
    “我爸？”穆夕归笑笑，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但凡知道自己是个爸爸，知道有我、有我妈、有这个家，他都不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似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时间，屋子里的人纷纷保持沉默。
    “所以不用提他。”穆夕归接着吃饭，说道，“他虽然是我爸，但是现在只要不出现在我眼前，我开开心心的，就是对我最大的贡献了。”
    一提到他，整个人的情绪都难以得到控制，实在不太喜欢那个状态。
    穆明华是这个家庭的痛，作为爸妈，又能拿他怎么办呢？还不是得嘘寒问暖，没钱了还是得他们来给。骂也骂了，这么大个人，打也打过，却依旧不知悔改，穆家二老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穆夕归很快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和对面两个老人说道：“我早都和你们说过，他不养你们，我来养，所以你们真的不能指望他。”
    她笑笑，“还是指望我好了。”
    穆奶奶欣慰又难过，只从围裙的小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低低地嗯了一声。
    穆爷爷好似是忘记了刚才不太愉快的对话，嘿嘿笑了一声，露出稀疏的泛着黑色的牙齿：“还是我孙女厉害！爷爷靠你养了！”
    “好咧。”
    刚吃完饭，穆爷爷把碗收到厨房，穆夕归被穆奶奶拉到一边聊天。
    和妈妈说过的校园趣事又和奶奶说了一遍，奶奶总是会细心嘱咐她要注意和一些人的相处，告诉她和身边人相处一定要留个心眼，一定要多注意。
    穆夕归说知道，然后抱着穆奶奶的胳膊接着叭叭。
    祖孙俩聊得正开心，穆夕归的电话一响，将两人视线拉到桌上。
    来电显示：陈昭至。
    这个自恋狗男人还真是不停地刷存在感啊。
    “晚晚学姐，”陈昭至语气轻快，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还在转着笔，“新策划给您发过去了，您看看？”
    不得不说，效率还蛮高的。
    不是特殊电话，穆夕归也没避着穆奶奶接，只从奶奶身上坐直身子，靠在沙发上，淡淡说道：“行，我知道了，待会儿看。”
    “我待会儿就看，看完给你回复。”
    “……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
    陈昭至顿了顿，笑道：“没，就是夏夏吧，缠着我妹，我开心，就想找你聊会儿天。”
    穆夕归要被他气笑了：“你找我聊天？你的‘夏夏’万一要是误会了怎么办？你还是陪你小青梅去吧，我最讨厌处理感情问题了。”
    “其实，她才不会误会，”陈昭至笑，“夏夏一未成年小屁孩，懂什么？”
    穆夕归愣了愣，沉默了五秒钟：“小孩子你都不放过，陈昭至，你做个人吧。”
    陈昭至：“？”
    陈昭至急忙辩解：“不是你想的……”
    “我在忙，挂了。”
    手机拿离耳朵的一瞬间，穆奶奶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男朋友吗？”
    穆夕归被问得一愣，慌忙答道：“不是啊，怎么可能。”
    低头一看，电话没挂。
    果断按了挂断。
    “普通朋友你脸红什么？”穆奶奶指着穆夕归的脸，打趣道，“奶奶你都瞒着啊，太不仗义了！”
    “没有，真就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
    “不能再真了。”
    穆夕归被穆奶奶的眼神盯得发慌，最后缴械投降，伸出食指和拇指在穆奶奶面前比划了一下，“就，比普通朋友的关系，近了这么一点点而已啦。”
    那边的陈昭至盯着还没灭掉的手机屏幕，无声地笑了出来。
    门露了条缝，两人一猫三个脑袋伸了进来。
    “哥，电话打完了？”
    “昭至哥，小嫂子到手了吗？”
    “喵——”
    【小嫂子到手了吗？】
    陈昭至甩了个眼神给林佳乐：“这话是你教夏夏说的？”
    林佳乐嘿嘿一笑，推门进来：“女孩子，从小就得教会她，不能被狗男人骗，一定要有点忧患意识。”
    和明夏一起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缘缘跳进林佳乐怀里，她问道，“怎么样，晚晚姐怎么说？”
    “没说什么。”
    陈昭至关上电脑，站起来转了转胳膊，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朝沙发上两个人招招手，“走吧，带你们去左达哥哥家吃火锅。”
    林佳乐和明夏站在院子里，等陈昭至把车开出来。作为最了解他的妹妹，林佳乐弯了弯唇角，把明夏揽过来：“瞧见没，以后找男人就找这样的。”
    “我才不，”明夏紧紧抿着嘴，满脸都写着拒绝，“他上次说我弹钢琴的手跟鸡爪子似的，嘴这么坏的人，我才不要找这样的。”
    林佳乐：“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啊？”
    明夏委委屈屈地控诉他：“真的！他还说我腰挺不直像只虾！头坠着像只吃草的长颈鹿！让我以后别弹钢琴！我真的被他气死了！”
    林佳乐一直知道自家老哥嘴挺毒的，没想到对着爸妈好友家的女儿都这样，果然单身有原因的。
    她突然觉得，她林佳乐的人生奇迹之一，就是和陈昭至在同屋檐下生活了快二十年。
    突然有点敬佩自己是怎么回事？
    不过，对除女朋友以外的异性脾气差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夏夏，对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才是最应该注意的，明白吗？”
    明夏懵懂地点点头。
    林佳乐没说的是，判断陈昭至的心情好坏，还有一个小技巧。
    ——看他会不会去左达哥旗下的店里吃饭。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开心的时候一定要去宰好友一顿，毕竟他是拥有VVVVVVIP卡的人。
    刚挂完电话就要去左达那里吃火锅，可不就是心情极好的标志？
    林佳乐带着明夏上了车，心里已经开始估算自家老哥什么时候能把穆夕归拐进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我依旧jio得我下章能脱单！下章就要回学校了！我能见到我家晚晚了我太开心了……
    作者君搬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我就静静看着你演
    第24章 昭至
    林佳乐笑着把明夏这事儿学给陈昭至听时，当事人也及其纳闷，仔细地回想了那次的弹钢琴事件，陈昭至扶额：“夏夏这小丫头，胡搅蛮缠的劲儿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明夏的老爸是个歌手，还是个非常优秀的唱作人，可到明夏这里，小姑娘就是不喜欢钢琴，偏偏陈昭至还算是她身边钢琴弹的好的人。几年前的某个暑假，明夏被老妈送到陈昭至家里，让他盯着她练琴。
    陈昭至当时的原话是：【你弹钢琴吧，首先坐得有坐相，不能弓着背垂着头，弓背像只虾、垂头像是吃草的长颈鹿，还有你弹琴的手型也得对吧？手型不对，就跟个鸡爪子似的，多不好看啊。】
    天知道明夏是怎么就理解成那个样子了。
    误会一场，林佳乐还特意去了趟明家，跟明夏解释清楚这事儿。好在两家交情够深，明家夫妇也都不是认死理儿的人，这点小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倒是明夏，哭唧唧的样子委屈极了。
    趁着国庆假期还没有结束，老妹儿又不用照顾，陈昭至给宿舍几个兄弟打了电话，开着车带他们出去兜风。
    一见着面，张百新就直接给陈昭至来了个熊抱，还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口中念叨着说好兄弟。
    “百新学长还一直说呢，”岳东学着张百新在宿舍时抱着柜子的痛心疾首，演技十分到位，“小昭一定是忘了我们了，一定是有人勾走了我的小昭，他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小昭了！！！”
    陈昭至：“您演张无忌演上瘾了吧？”
    张百新一招飞龙在天的把式一亮：“我就是魔教教主张……”
    旁边三个人：“……”
    这谁？我们不认识。麻烦带去精神病院好吧？
    趁着张百新还在那自娱自乐，王莫莫率先抢占副驾驶，岳东乖乖巧巧地坐到后排，陈昭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部长，学生会什么时候换届大会？”
    陈昭至没进学生会前，王莫莫就是他顶头部长，喊着喊着也就喊惯了，“部长”二字延续至今，宿舍里另外两人也一起跟着喊了部长。
    王莫莫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在明年一月，寒假前。”
    陈昭至点点头。
    岳东问：“陈学长是想参加竞选吗？”
    说完就笑了，“你要是参加竞选，肯定好多人支持！”
    王莫莫嗤之以鼻：“就他？他会去参加竞选？开玩笑。”
    岳东还在疑惑，这时，张百新拎着几瓶矿泉水上了车，看到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迅速加入群聊。
    王莫莫和张百新一致认为陈昭至不会参加竞选，岳东倒是很疑惑，在他眼里，陈昭至不仅能力强，并且人缘还很好，学生会里一片好评，只要参加竞选，冲个主席团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小昭，你这还留在学生组织里头，和你这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格不符啊，”张百新挠挠头，“你要是想退组织还不容易，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陈昭至发动车子，笑了：“我这不是想陪她走完换届大会？”
    车内一阵唏嘘，车上人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王莫莫搓着胳膊：“还没在一起就这么腻腻歪歪的，等你俩要是在一起了，可让我们这群单身狗怎么活？”
    陈昭至理直气壮：“那就提前适应一下好了。”
    岳东年纪小一些，不过也能听出陈昭至言语之意是肯定能追上穆学姐，他笑笑：“我看陈学长和穆学姐像是认识了好久一样，从我第一次见你们同框就这么觉得了。”
    陈昭至挑眉，对岳东的话颇为满意。
    这叫什么。
    小孩子的直觉！
    他陈昭至追不上人天理难容啊。
    穆夕归出了名的不好追，宿舍几人对陈昭至的追人过程有这么大概的了解，一边感叹万年冰雪也有融化的时候，一边还有点骄傲。
    全校公认不好追的妹子，是我们宿舍的家属！
    太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儿了。
    陈昭至作为土生土长的B市人，加上小时候林佳乐喜欢到处闯荡，她一个人出去父母又不放心，也算是托老妹儿的福，一说到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陈昭至什么都知道。
    又深知几位舍友的口味和爱好，陈昭至很快就从中筛选出了要去的餐厅和景点。
    快到晚上，林佳乐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晚上在明夏家里不回去了，陈昭至便带着几位好友去酒吧，喝了个痛快。
    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张百新酒后吐真言，说自己已经脱单了。
    对象还是穆夕归同宿舍的罗妙。
    “我终于能见到我对象了！”张百姓仰天长啸，“国庆节真是个相思的季节！！！”
    陈昭至酒量一向不错，看着旁边四仰八叉躺着的两个人，拿着杯子走到张百新身边，和他手中成瓶的小啤酒轻轻来了个清脆碰撞，笑了：“谁还不是呢。”
    国庆节后，各地学生纷纷返校，冷清的校园一瞬间恢复繁华，处处可见小情侣的身影。
    食堂的窗户粘着好看的贴纸，阳光一撒，窗边小情侣相识一笑，还真有这么点偶像剧的味道。
    饶是自小被老妈言情小说影响，觉得这世上没什么狗血玛丽苏的陈昭至，都觉得这一幕唯美的不像话。
    晚上林曦和陈风易回来待一晚，陈昭至早早和宿管大爷签了离宿，班主任那边也说了清楚。做完这一切后，陈昭至给穆夕归发了消息。
    陈昭至：【学姐，你到学校了吗？】
    消息刚发过去没一会儿，就收到那边的消息：【嗯】
    冷冷淡淡的一个字，让人看不清情绪。陈昭至笑了声，低头接着往前走。
    而后脑袋被人用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皱着眉抬头——
    皱眉厌恶的表情瞬间消失。
    陈昭至看着来人，又看了眼她手里举着的“凶器”，一时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你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穆夕归手里拉着行李箱，防止在高铁上冷，小外套还被她搭在胳膊上，她摇摇头，好笑地看着他，说道：“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路还是认得的。”
    陈昭至狗腿式发言：“我们晚晚啊，到哪里都是小孩子。”
    穆夕归：“……”
    赶在她发火之前，陈昭至拿出手机，摆出勤学好问的样子：“就我们，那个重阳节的活动，内容还没确定吗？”
    “确定了，策划是学习部出的，今晚应该就能发进工作群。”穆夕归手里的箱子被陈昭至接过去，往宿舍楼走。
    看着陈昭至这样子，穆夕归很是欣慰，“你啊，总算是对工作上点心了，早这样何必还在学生组织待？没事儿多跟陆岩相处相处，他做事一向很认真。”
    陈昭至紧抿着唇，眼睛的笑意也消失了大半，静静待在她身边当个人工拉箱机。
    怎么了这是，最近怎么动不动就提陆岩啊？
    这人是到底多认真才能让你一个劲儿止不住地夸啊。
    行吧，那咱们等着瞧。
    陈昭至迅速在脑中整理出最近陆岩做过的工作，心想这可没我做的多啊，不高兴归不高兴，他还是在宿舍楼停下，把箱子递给穆夕归。
    穆夕归道了谢，伸出手去拿拉杆箱，却没拉动，定眼一看，陈昭至的手还握在拉杆箱的杆子上。
    “？”
    “学姐，”陈昭至微低着头，说话有点儿委屈，“你刚刚拿手机砸我那一下，太狠了点，我估计脑袋要肿。”
    穆夕归：“碰瓷？”
    陈昭至撸起袖子，指着上头那些被蚊子亲过、还没消失的红印：“你看你看，这还没好全呢你又打我，所以——”
    穆夕归盯着他，大概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了。
    果然，自恋不要脸的狗男人开口了：“你要不要补偿一下？”
    “要我补偿什么？”穆夕归微笑着，从他手里抢过箱子，冲他眨眨眼睛，“您的委屈朝‘夏夏’说去吧，想必到时候妹子一定会很心疼你的。”
    陈昭至：“？”
    她心疼我？她巴不得我受伤然后过来疯狂嘲笑我：）
    走上两级台阶，穆夕归突然转身：“对了，重阳节的活动你要是没有参与，我就用我娴熟的技术把你帅气的脑袋瓜子拧下来。”
    说完，优雅地转过身，轻笑道：“马上秋季运动会了，正好拿去给他们当铅球。”
    “……”
    这，学医的妹子，口味颇重啊。
    和家人吃完饭，陈昭至在楼上等群消息。楼下，爸妈正和助理以及经纪人一起打麻将，林佳乐搬了个小板凳旁观。
    等了好久，手机终于响了，陈昭至点开——
    【请大家给老人发条祝福短信并截图】
    陈昭吧至叹了口气，知道这次的活动是为了做个什么集锦，想着家里健在的、并能称之为“老人”的人也只有外公外婆，点开二老的微信头像，分别发了条祝福短信。
    学生会要的着急，陈昭至等了很久两人也没有回消息。他点开微博，打开外公的个人主页。
    @导演林长烨：【待会要带老婆进山看猴子，你们觉得我们能看到多少种猴子？】
    底下纷纷评论：
    【林导夫妇太/恩爱了叭我慕了】
    @导演林长烨回复：【谢谢[呲牙笑]】
    【林导我想看齐天大圣可以吗？！】
    @导演林长烨回复：【不急，我给你找找】
    【猴子有啥好看的，去马达加斯加看企鹅啊[doge]】
    @导演林长烨回复：【去了去了去了】
    第二条微博——
    @导演林长烨：【我进山了，没有信号，大概得几天才能出山，等我出来给你们发照片】
    陈昭至：“……”
    这咋整，没人回复我了，我任务完不成了啊。
    思前想后，重阳节，给爸妈发了消息。
    陈昭至：
    【祝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重阳节快乐！】
    【祝老爸心想事成，平安喜乐，重阳节快乐！】
    发完这两条消息，陈昭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总算有人能给回消息，任务也有了交代。
    随手翻了翻群里，很多人都给爸妈发了消息，并且也得到了相对应的非常友好的回复。
    【谢谢宝贝，妈妈很好！】
    【谢谢儿子[大笑]】
    【妈妈永远爱你[亲亲]】
    ……
    多么暖心的回复啊。
    陈昭至想着以自家老爸老妈的态度，咱这肯定不能输对吧。
    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小憩等那边的回复，半个小时后，陈昭至的手机响了。他顺手拿起——
    帅爸：【……？】
    美妈：【[微笑]】
    美妈：【是谁教你重阳节要来祝贺爸妈的？】
    “……”
    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一线吃瓜群众林佳乐迅速给老哥发了消息：【哈哈哈哈哈你完蛋了老妈要去微博和朋友圈挂你】
    陈昭至：“……”
    这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是怎么回事？
    没过一分钟，发现老妈发了朋友圈：
    【在线等一个把儿子塞回去的方法】
    然后附上和陈昭至的聊天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她吃醋了吃醋了吃醋了我要脱单了脱单了脱单了！！！
    作者君：他傻了，别理，这人就是越理越上头——
    第25章 昭至
    任务完不成，陈昭至也沮丧得很，好说歹说跟爸妈解释清楚，他们却还是不愿意帮陈昭至这个忙。
    用老妈的原话说，就是“你想让我承认我过重阳节？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要不是顾着晚上医科大学的宿舍楼落锁，陈昭至晚上估计会被老妈直接赶出家门。
    求助林佳乐无果后，陈昭至躺在床上发呆。
    刚巧穆夕归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你是真不想要脑袋了？】
    【我真是冤枉！！！】
    陈昭至盘腿坐起来，刚好缘缘从门下的小窗户里探出脑袋，四个爪子一用力，跳到他身边，乖乖地趴着。
    看来是楼下太无聊，最后发现哥哥最好，这才跑了上来。毕竟往日里缘缘和林佳乐才是最亲的，属于人到哪里猫到哪里的那种。
    陈昭至把缘缘抱在怀里，接着打字：【晚晚学姐，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爹不疼娘不爱的事儿吗？】
    穆夕归：【？】
    陈昭至当即甩了几个截图过去，和老爸老妈的聊天记录以及朋友圈的挂儿子事件。=
    【你这下信了吧？】
    给陈昭至发消息前两分钟，穆夕归桌上放了张专业课试卷，回一句消息看一道选择题，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她把最后一道选择题勾完，打开手机。
    【是谁教你重阳节要来祝贺爸妈的？】
    【在线等一个把儿子塞回去的方法】
    穆夕归差点没笑抽过去。
    真·一大家子人·都是活宝。
    罗妙的桌子在穆夕归旁边，看到她笑成这样，好奇地凑过来，笑完以后感叹：“这真是亲妈做派啊，我罗妙妙服了！”
    上铺正吃鸡战场疯狂杀人的两位游戏大佬停下手中操作，探头，并且竖起了耳朵。
    老周：“这还是我认识晚晚这么久，第一次听她笑这么开心。”
    淼淼：“可不是吗？这比我游戏里不是MVP的几率还要小哦。”
    罗妙站在她俩下头，一步跨上床梯，扒着床说道：“这牵扯到小学弟了，能不开心吗？”
    老周、淼淼：“小学弟？！”
    之后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
    “陈昭至吗？”
    “陈昭至？”
    罗妙：“嗯哼。”
    三个人在上头又开始八卦，当事人坐在下面淡定无比地打字：【这东西今晚要上交的，明儿学习部要开始做视频了】
    陈昭至：【学姐你也看到了，我这真没办法了，特殊情况么不是，少我一个而已，没关系的】
    穆夕归：【我倒有个办法】
    陈昭至：【？】
    穆夕归：【你点开我的头像，给我改个备注】
    陈昭至：【改什么？】
    穆夕归嘴边挂着抹笑：【随你，陪你演个戏，截个图就行】
    陈昭至：【……谢谢学姐？】
    穆夕归立刻去找了个老年人头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一看就很有成熟气质。
    陈昭至笑得不行，默默给穆夕归改了个备注，伸手摸着缘缘下巴上的毛，猫咪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着眼睛半抬着头。
    “缘缘，你嫂子会跟我开玩笑了——”陈昭至截了个图，发给穆夕归后就把手机甩到一边，笑眯眯地接着摸缘缘，“你开不开心？”
    穆夕归收到陈昭至的截图，瞬间把头像换了回来。被别人看到，以为是被盗号，影响就太不好了。
    截图一点开，映入眼帘的是顶上头两个打字：祖宗。
    穆夕归：“……”
    不是我说，你真是个改名鬼才。
    说来也奇怪，自打陈昭至上次被刘主任找过一次后，穆夕归就再也没被他喊到过办公室，见了面的眼神也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对陈昭至半句都没提过。
    穆夕归倒是觉得挺好，也没再纠结这么多。陈昭至短时间内不能退出学生组织，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活动和事务他还是得参与，包括主楼办公室的值班。
    据穆夕归了解，陈昭至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和廖教授聊起了当代医院的现状，两人对此意见十分契合，很快话题就变得深入。陈昭至上次交的论文也被廖教授大肆赞美，连连感叹他真是个好苗子。
    之后再来办公室，一个半小时的值班时光，陈昭至总是一半分给廖教授，一半分给十二月的技能考试，时间之紧迫，他和穆夕归都说不上什么话。
    大多的交流都在社交软件上，每天晚上八点，陈昭至都会准时找穆夕归唠上一两句话，话题不固定却总能聊到临睡前。
    每次在办公室的探讨总是会吸引来各个老师的目光，陈昭至和廖教授一开口，周围的老师就会放下手中的活，情不自禁地参与到这场讨论中。
    穆夕归侧耳听着他们的讨论，老师提出的问题或是观点，陈昭至总能给出一个自己的答案，角度新颖，逻辑清晰。遇上难题或是没听过的观点，也总是会低头沉思一会儿，然后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每周的这时候，仿佛已经成为了办公室茶话会，老师们捧着杯子，听着老者和年轻人高谈阔论，热闹极了。
    几周之后，陈昭至和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熟悉得不行，见了面恨不得直接来个give me five。再到后来，廖夫人也留在了办公室，听着这办公室探讨会，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
    穆夕归和廖夫人总是会坐个并排，笑眯眯地看着年迈的丈夫充满活力的样子，眼角有些湿润。
    末了开始感叹：“我当年和他一见钟情，就是看他这样在教室和老师探讨问题，那时候我英文不好，他英语特别厉害，叽里呱啦给老师说话，我对他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总是能让人嘴角上扬。廖夫人显然沉浸在丈夫此时的慷慨激昂中，眼神都是满满的爱意和钦佩。
    “我看小昭这孩子，还真和老廖年轻那会儿有的一拼，”廖夫人像是在自我肯定似的，说完还自己点点头，“要是好好发展，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穆夕归点头，眼神落在陈昭至身上。
    清清爽爽的样子真是大学里阳光学长的风格，往人群里一站，这身高和颜值都是最扎眼的那个。
    他一向都很好，不止是在学习方面，反正，就是哪里都很好。
    正看得出神，廖教授的声音响起：
    “小穆，我手边有个项目，你要和小昭至一起做吗？”
    穆夕归被廖夫人的胳膊撞回神，急忙收回视线，点头称好，一转头，掉进陈昭至带笑的眼睛里。
    穆夕归心脏都一颤，满脑子都是三个字——
    我完了。
    陈昭至对她的示好她不是没感觉到，左不过就是觉得，世间要做的事情这么多，为什么要去做谈恋爱这么费力、可能最后还不讨好的事情？
    浪费时间是肯定的，并且还要费心，要维持好一段恋人关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今后的生活轨迹中，每一处的安排里都要有他。最可怕的是，一个人一旦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再想换回到一个人，是件非常难的事。
    想到这里，穆夕归对穆妈妈的敬佩油然而生。
    想当年，穆家父母也是相爱才在一起的，二十年之后的结果呢，还不是闹得两败俱伤？
    有爸妈之先例，穆夕归是真的怕了。
    仿佛身处一间漆黑的密室，看不清前路，辨不清方向，感觉前方好像有光，小心翼翼迈出去的脚步又被自己收了回来。
    “小心点。”陈昭至一把扶住穆夕归的胳膊，皱着眉看她，“这么大个人，怎么下个楼梯都能踩空？”
    穆夕归面色很淡，很自然地用背包的动作拉开陈昭至扶着她的手：“刚刚在想事情，没看清路。”
    陈昭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笑道：“在想秋季运动会的事情？”
    话都说出去了，不接也不太好。穆夕归嗯了一声。
    “这是体育部的活，而且运动会还有团委和媒宣辅助，流程不是和去年一样么？没问题的。”
    穆夕归脱口而出：“那你呢？”
    陈昭至笑：“我？我不是跟在你身后打杂的吗？”
    “你要是像陆岩一样，细心一点，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穆夕归又叹气，想起上次他被扣的量化分数，觉得十分可惜，“你多跟他请教请教，学生会里很多事情你都是第一次做，他……”
    “他就这么好吗？”
    穆夕归愣了下，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这不像是陈昭至懒散随意的语气，认真低沉、还带了点薄怒，他唇线紧紧压下，看向穆夕归的眼神都带着冷漠，又一次开口：“他真就好到要你一次次在我面前提他？”
    穆夕归心一沉。
    楼梯间没有人，灯也是暗的，男孩的气势莫名都强了几分，他嘴角带着轻佻的笑容，弯腰凑近她：
    “我要是在你面前每天提许灿灿，你会怎么样？”
    会怎样……
    她低垂着眼睛，对这个问题，她想都不敢想。
    死一样的低气压萦绕在整个楼梯间，穆夕归被他逼退楼梯扶手的栏杆上，腰部被老式扶梯的方边硌得生疼。
    耳边是低沉的笑声和滚烫的呼吸：
    “算了——”
    “穆夕归。”
    “你是真的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作者今天更迟了，为什么呢？
    晚晚：因为她追文去了
    陈小昭：啥文？
    晚晚：你干妈的文，《傅何知》
    陈小昭：是咱们干妈
    晚晚：……
    作者君：啊这傅云实和何榆两个人为什么这么甜我为什么没有这么甜甜的恋爱啊啊啊啊啊啊！！！
    第26章 昭至
    ——果然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穆夕归这些天一直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自信地觉得陈昭至不会就这么放弃，心里头莫名还带了一丝希冀，总想着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种可笑的想法终结于第二天傍晚。她在图书馆遇到了陈昭至和许灿灿。两个人坐着并排，许灿灿带着电脑，屏幕是Premiere Pro软件界面，穆夕归这才想起许灿灿的确提出过，让陈昭至教她剪辑软件的使用。
    这一幕看得穆夕归心里头不是很舒服，图书馆也待不下去，从书架上拿了几本要看的书，拎着电脑就走，紧接着，冤家路窄——
    许灿灿和陈昭至刚好也起身，和楼梯间的穆夕归撞了个正着。
    许灿灿倒是笑着打招呼，陈昭至冷冷看她一眼，率先下楼，许灿灿边喊边追，也急匆匆地留下穆夕归一个人。
    穆夕归一个人在楼梯间站了好久，她的大脑很不清醒，从遇到陈昭至开始就嗡嗡作响，在原地站到浑身僵直，她才扶着栏杆往下走。
    回到宿舍，罗妙就说她脸色不对，穆夕归觉得头有点疼，想着应该是这段时间晚上总是做梦，睡不好觉，摆摆手说睡上一觉就好。
    一宿舍都觉得她不太对劲，老周直接给罗妙使眼色让她去问张百新，看这事儿是不是与陈昭至有关。
    罗妙：【老张老张，陈昭至和晚晚怎么了？】
    怎么了？
    张百新看了眼坐在一旁打端游的陈昭至，皱着眉头打字：【他还活着】
    罗妙：【谁问你这个了？他和晚晚怎么了？晚晚到了宿舍倒头就睡，脸色还特别差】
    张百新：【你先别急，我来问问】
    一直观望着陈昭至那边的动静，见他终于结束了这局游戏，凑过去问：“小昭同学脸色不太好啊？”
    陈昭至身子往后一靠，下巴微昂，眼神和嘴边笑意透着不屑：“有什么不好？老子今儿十连胜，打得那帮人开语音叫爸爸。”
    张百新装模作样地感叹：“那就好那就好，还是得保重身体啊，不然生病了都不知道。”
    岳东在几分钟前就收到了张百新的私聊，让他帮忙接个茬。岳东也是个机灵的人，听完这话，赶紧问道：“怎么平白无故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百新学长你赶紧‘呸呸呸’，这话不能乱说的。”
    “我呸什么？又不是我，”张百新站起身，佯装叹气，眼睛时刻盯着陈昭至，“是穆学姐，妙妙说她一回宿舍倒头就睡，这可不就是告诉我们要好好保重吗，身体第一啊岳东，记得学长这话。”
    岳东点点头。
    张百新想等的那句话却一直没等到，看陈大爷这坐姿也不像是要开口的样子，但电脑屏幕一直停留在“Victory”的游戏页面，他就知道，陈昭至肯定是听进去了。
    他给岳东使了个眼色，岳东赶紧开口关切地问：“那穆学姐还好吗？现在怎么样？”
    张百新摇头，摊手：“我可不知道，妙妙只说穆学姐看起来脸色就很差，其余的没说。”
    两个人又叭叭叭说了一通，陈大爷的二郎腿姿势倒是动也没动一下，电脑屏幕还是那个页面，好像在发呆。
    以往这个时候，陈昭至肯定去阳台给穆夕归打电话去了，像今儿这么沉着，肯定是出事儿了。
    岳东赶紧爬下床，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张百新，直接拉了个板凳坐在陈昭至旁边，伸手拍在他翘起来的膝盖骨上。陈昭至一个眼神轻飘飘扫过来，岳东被这眼神吓住，脑子一片空白，右手一个握拳，下了狠心，问道：
    “陈学长，你不去看看穆学姐吗？”
    陈昭至疑惑地看着他：“我是她谁？她怎么了关我什么事？”
    岳东被他这话一噎，而后继续发问：“你和穆学姐到底怎么了啊？”
    陈昭至转开眼睛，手覆上鼻梁捏了捏：“没怎么，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
    岳东：“可是……”
    陈昭至朝他狠狠皱了皱眉，极不耐烦的表情。
    瞧着情形不对，张百新赶紧出来打圆场。
    他拉了个凳子坐在陈昭至另一边，俨然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循循善诱地开口：“我总不算小孩子了吧？小昭，这是怎么了？前天不还好好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东双手一拍：“别是有其他的人也看上穆学姐了吧？！”
    陈昭至被这小孩子的天真无邪打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岳东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气势冲天：“谁敢跟陈学长抢女人！老子上去就拧掉他的狗头！！！”
    嚯，小孩子家家的，火气倒不小。
    这才是陈昭至对岳东的第一印象，在学生会组织办公室门口，小岳东大喊着“受这鸟气”，当即带着一群人就要离开现场。
    小孩子就应该有这样的志气。
    陈昭至气笑了：“那你去吧，记得把陆岩的头拧下来给我当球踢，我等你的好消息。”
    张百新、岳东：“？？？”
    两人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故事竟然是这个走向。
    宿舍气氛微妙，王莫莫刚好值班完回来，他看着站在宿舍中间两只手握着拳的岳东，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小岳东了？”
    岳东没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王莫莫。
    王莫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言自语地说：“我刚碰见穆学姐了，这姑娘真是太倔了。”
    “脸色真是差到极点，就这还拎着电脑往办公室去，说是运动会有些事情需要当面交涉，啧……”
    “我估计她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吧？真的太倔了太倔了。怎么说呢，毕竟是正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女人，还是值得我等敬佩的。”
    张百新和岳东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陈昭至身上，等了半分钟，陈昭至“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拿了手机就往外走。
    宿舍门一开一合，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岳东：“刚才是谁说的，‘关我什么事’？”
    张百新：“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王莫莫：“你俩瞎哔哔啥呢？”
    走到学生会办公室前，陈昭至满脑子都是自我控诉。
    ——老子上辈子是欠了她吗？
    ——在宿舍打游戏不香吗？
    ——大晚上跑到她跟前是找虐吗？
    等结束了一番内心挣扎，陈昭至已经站定在办公室门口了。从门上的玻璃窗户上看进去，有两个人正坐在桌前。
    穆夕归双臂叠着，下巴搁在胳膊上，神情恹恹，眼神空洞地盯着投影发呆。陆岩站起来，关掉投影，开始帮穆夕归简单地收拾东西，末了手背贴上她脑门，后者却微微侧头躲开了一些，扶着桌子站起来。
    很不舒服的样子，陈昭至从没见过她这样。低头皱眉，撑在桌上的双手指节都泛着白色，但还是努力地把包背好，一路扶着东西往外走。
    陈昭至赶紧走到拐角处躲好。
    屋里的两人很快出来，只听陆岩说道：“我摸着你头有点烫，回去量个体温确定一下，吃点药，你手边的事情都交给我，多休息。”
    穆夕归：“那个流程你再看一遍，千万不能出错。”
    “我知道了。”
    “还有冬至的活动，辅导员和主任都要参与的，要好好安排。”
    “行，你放心吧。”
    等两人走远，陈昭至才从拐角走出来，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放心不下，还是转了方向，朝那两个人走的方向去了。
    跟踪这事儿吧，在陈昭至活的这二十年里，那是根本想都没想过，今儿，算是破例了。
    只不过就是想亲眼看她进宿舍楼，他总觉得陆岩这个狗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路上再来个乘人之危，那就太过分了。
    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前面两个人说的话都被陈昭至听得清清楚楚。
    “记得量体温，吃完药再睡觉，不然明儿早上真起烧了有你难受的。”
    “嗯。”
    “不要贪凉，宿舍空调稍微调高点，别再冻着。”
    “嗯，行。”
    “你手边的工作都发给我吧，我帮你做，一样的。”
    听到这里，穆夕归才给出一个不同的回答：“谢谢你，我自己可以。”
    陈昭至在后面听得直纳闷，穆夕归不是说这个陆岩多细心吗？怎么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看不出来她现在很难受吗？
    嘱咐的都是些什么轻飘飘的话，有这功夫，直接带去校医室或者医院就好了，干在瞎哔哔骗谁呢？
    这心也没见得多细啊，至少在疼人这方面，他陈昭至甩了陆岩一个宇宙！！！
    眼瞧着快到宿舍楼，陈昭至也准备从旁边的岔路回去，却看见前面两个人双双停下脚步。
    陆岩的声音先响起：“穆夕归，我……”
    他鼓起勇气，双手紧紧握着，磕磕巴巴把最后的话说出口：“我喜欢你，你感觉得到吗？”
    陈昭至：“？”
    嚯。
    表白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穆夕归看着他，没说话。
    “所以，你愿不愿意……”
    “抱歉，我不愿意。”
    陆岩有些着急：“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够好，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会站到你想去的地方，真的，你信我！”
    穆夕归很累，生理上的不舒服让她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但碍于事情的紧急，她还是决定和陆岩说清楚。
    “不是你够不够好的问题，”她顿了顿，“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共事的伙伴，没有其他的心思。”
    “谢谢你的喜欢，也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吧，对不起。”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陈昭至呢？”陆岩一句话让穆夕归的脚步停下，问道，“你还会不会是这个答案？”
    穆夕归笑笑：“他不会的。”
    陈昭至此人，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绝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已经听到想听的答案，陈昭至非常满意地离开，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
    陆岩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看着穆夕归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还有些苍凉之感。
    陈昭至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点心酸，但是感情这件事情，谁都说不准。追女孩子，还是要等她愿意把一颗真心露在你面前，那才能成。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你敢抢我的女人啊啊啊啊老子要宰了你！！！
    陆岩：略略略略略略略
    第27章 昭至
    欢天喜地回到宿舍时，张百新和岳东非常不解。
    明明出门前走路带风，回来的时候像只皮猴。
    张百新拍拍岳东的肩，教他领悟爱情：“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懂了不？”
    岳东：“……”
    其实我并不是很懂。
    看这样子，陈昭至和穆夕归应该是握手言和了。张百新乐见其成，把刚才的事情说给罗妙听，叙述事件的同时还不忘歌颂自己一把。
    张百新：【怎么样，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厉害？】
    罗妙：【是哦你最厉害了】
    过了几秒钟，罗妙接着发消息：【你刚刚说，陈昭至才回来？】
    张百新：【可不是吗？听到穆学姐生病，跑的跟只兔子似的】
    罗妙：【可是晚晚并没有看见陈昭至啊……】
    罗妙：【不跟你说了，我去医务室给晚晚拿点药，她有点低烧】
    张百新看完消息，又抬头看陈昭至。陈大爷依旧在打游戏，手速如飞、目光如炬，专心致志打游戏，周遭的事儿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哥们怎么淡定成这副模样？
    张百新想了想，把聊天内容截图，发给了陈昭至。你俩最后能发展成什么样，全看缘分吧。
    陈昭至是个很少打游戏的人，只有在过度放纵自己的时候才会在电脑面前坐一下午。
    鉴于今儿有什么特别烦心的事儿，那得追溯到今早。
    陈昭至最近一直在准备十二月的统考，一早就去了图书馆，结果意外地遇上了许灿灿，自己安安分分坐在位置上看书，没过多久她就抱着电脑，毫不客气地坐在自己旁边，笑着让自己教她学软件。
    说话的时候嗲里嗲气，眼睛里闪着对于知识的渴望，表达完自己是个视频剪辑软件的菜鸡后，还微微鼓着腮帮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还得感谢老妈，从小耳濡目染，能够精准地分辨各种花，以至于许灿灿一露出那种表情，陈昭至就闻到了异常浓烈的白莲花香气。
    陈昭至淡淡收回目光，甩给她一个网址：“我自学的，就在这个网址上，你不会的自己去找。”
    许灿灿：“这个软件是全英文的耶，我英语不太好……”
    陈昭至面不改色地接话：“我英语也很差。”
    “那这怎么办呀，我都看不懂。”
    “看不懂的话，”陈昭至收拾了东西，起身，“那就别看了吧。”
    两个人坐在图书馆的最后排，周围没有人，即使是压低声音，陈昭至也觉得这举动很不好，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而后在楼梯间遇到了同样来图书馆找书的穆夕归。
    见到她就想起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穆夕归一个解释都没有给过他。那天他气得连头都不回，穆夕归愣是一个消息也没给他发。如今一下见着面，陈昭至那个名为主动的心思突然收了回来。
    正僵持在楼梯间，许灿灿突然追了上来，陈昭至当时整个人处于炸毛的临界状态，甩下两人愤然离去。
    他走得快，却还是在图书馆楼下被许灿灿追上，并且人小姑娘又是一脸委屈，说他走太快都追不上了啦。
    ——了啦。
    陈昭至心里一万句mmp到嘴边了说不出口，最终，他压下情绪，缓缓道：
    “资料分享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
    “没有人告诉你，搜索引擎上能找到的东西不要问别人吗？”
    陈昭至手往兜里一插，接着说，“还是你的电子设备没有网络，查不到单词？”
    许灿灿又要说话，陈昭至又开口：“图书馆一楼，各国语言字典都在书架上。从你现在站的地方开始，往里走，右转。我说清楚了吗？”
    许灿灿沉默了，眼睛里很快闪出泪花。陈昭至一看她这样子，不气反笑：“你这样很容易让被人误会我和你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为了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我建议你擦干眼泪，并且去里面找本字典开始学PR，毕竟学习使你进步。”
    从没见过陈昭至这么冷漠的一面，许灿灿心里对陈昭至温润学长的形象瞬间崩塌，她整个人都傻了，呆呆愣愣地站着，一时之间，连哭腔都忘记装出来：“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对穆学姐说话的时候……”
    “小妹妹，是谁告诉你我脾气很好的？”陈昭至耐着性子，扯了扯嘴角，“至于你穆学姐，她不一样。”
    “她是……未来的学生会主席？”
    “她是我祖宗，”陈昭至笑了，“你说说，这能比吗？”
    许灿灿显然没想到陈昭至会这么说话，愣了几秒后哭着跑开了。
    ——这次是真哭。
    长痛不如短痛，小姑娘虽然执着了一点，人总归还是不坏的，没必要给她留着没有希望的事情。
    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好了。
    随着最后一个瞄准压枪的动作结束，陈昭至伸了个懒腰，摘下耳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炫彩特效无声地笑了笑。
    双手枕在脑后，陈昭至又扯了个笑。今儿这一天，还是有很大收获的。
    张百新瞧见他没看手机，手指敲了敲桌子，朝着他手机的方向指了指。陈昭至拿起来扫了两眼，拎着手机就去了阳台。
    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出现，舍友们都知道陈昭至这是要去给穆学姐打电话，八卦的眼神纷纷亮起，三道视线紧盯着阳台的玻璃门。
    这通电话，陈昭至最终也没打过去。
    在阳台上犹豫了很久，甚至心里头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最后还是放弃。
    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所有的吵架都是朋友之间闹的小别扭。
    陈昭至想想，还是算了，下一秒，圆润地滚回床上睡觉。
    刚趟回床上，王莫莫开口：“小昭，下周运动会，当天肯定特别忙，主席台上你要是忙完了过来帮我哈。”
    下周就运动会了？这么快吗？
    陈昭至有点恍惚，按照流程表，他好像是要全天跟在穆夕归身边来着，但现在这情况特殊，总不能要顶着这种情绪去共事吧？
    给了王莫莫一个肯定的眼神，陈昭至却睡不着了。思前想后，还是给穆夕归发了个消息：
    【你还好吗？】
    穆夕归吃完了药，手机在枕头下震动，迷迷糊糊拿起来，视线聚焦的一瞬间，脑子都灵光了不少。
    打字都没有力气，她侧着身子，努力回消息：【没事，刚吃了药】
    陈昭至：【好好休息】
    穆夕归：【那我去睡啦】
    【晚安】
    穆夕归很轻地笑了下，回复：【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近年来，世界上出现了一种狗，名为双标狗。某个狗男人明明非常讨厌女孩子说话带“啦”字，等到了心仪的女孩子这里，原则都没了（老母亲叹气）
    陈小昭：我乐意，少管我：）
    第28章 昭至
    用一个词来形容目前陈昭至和穆夕归的关系——微妙。
    两人见面说的话不多，句句聊的都关乎工作和学生组织，正常在校园里见到面也只会点个头，连笑容都变得吝啬起来。开完会之后，秘书部的陈昭至和笑笑就会留下来辅助工作和会议整理，笑笑性子开朗活泼，三个人的办公室总体也不算尴尬。
    原本笑笑的量化分已经攒够，可以离开学生组织，可她明确表示自己想要再为学生会奉献青春，话说的慷慨激昂，成功逗笑全场，也成功地留了下来。
    穆夕归和笑笑一问一答，一静一动，陈昭至就坐在旁边，看似专心做事，实际心不在焉。耳朵竖着听俩姑娘的对话，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未落。
    “学姐，你病好了吗？要多注意休息哦，组织里的事儿有我们呢。”
    “我已经好了，哪儿这么娇气？”
    “最近降温太突然了，学姐一定不要贪凉。”
    “知道了，啰嗦笑。”
    穆夕归的气色还是不怎么好，说话时还有感冒留下的后遗症，浓浓的鼻音和发白的嘴唇都昭示着不太好的身体状况。
    看东西的时候也不像之前这么有精神，对什么事情都恹恹的，做事情提不起劲儿，听汇报时也不停地按着太阳穴，好让自己提神。
    笑笑的问题和关切都是陈昭至嘱咐的，当然中间也是有她自己关心的情绪在。对这个学姐，她真是又喜欢又敬佩，看她这样子，也很心疼她。
    “学姐，工作都结束了，就等明天运动会啦，你不好好休息下？”
    笑笑生怕她拒绝，接着说道，“你今儿不好好休息，明天上台讲话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手边的工作的确已经做完，穆夕归点头：“好，我听你的，回去睡一觉。”
    “我也回宿舍，刚好顺路。学姐，我送你回去吧？”
    笑笑说这话时，看着陈昭至，还给他甩了个“放心”的眼神。
    陈昭至朝她笑笑，赶在穆夕归收拾好东西前站起身，说话时平平淡淡：“那我先回去了。”
    笑笑：“好，学长再见！”
    穆夕归朝他点了下头。
    这一周以来，陈昭至和穆夕归的聊天记录里全部都是工作和学习，眼看着运动会即将结束，后面的组织内工作也少了很多，手边的事务也迅速减少。可廖教授这次的研究破例带了两个低年级的学生，两人压力还是很大。
    要知道，能跟着廖教授做研究，都是大四大五的尖子生，并且还都是廖教授亲自挑选，光学习好没用，人教授还看综合人品。廖教授在界内享有盛誉，跟他做完研究，简历也会极其漂亮。
    穆夕归这段时间生病，精神状态不佳。好在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即将开幕，这事儿一结束，最好是能给自己放个小长假，七天的那种，除上课外所有时间都在宿舍睡觉。
    美妙的日子在穆夕归的盼望下终于到来，照着镜子，她才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天没好好化过妆了，今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拿出化妆包给自己画了个精致妆容。
    正红的口红一涂，整个人气场瞬间被提起，只有眼底还有着点倦色，完美的妆掩盖了气色的不足。太久没见穆夕归这副模样在人前出现，三个室友各种彩虹屁吹上天，穆夕归也不跟她们瞎闹，拿着文件夹就往办公室走。
    学生组织的人要提前到场，流程虽然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可最怕的就是中途出现意外，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大意。
    组织办公室的门没关，她抬步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嘁嘁喳喳的讨论声瞬间停止。从门口走到桌前，全场鸦雀无声，穆夕归抬头，发现众人视线都聚在自己身上，静静地回望过去。
    笑笑不愧是破局大佬，她怔怔地看着穆夕归，感叹：“学姐，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欸。”
    穆夕归翻开文件夹，把里面的东西递给陆岩，问：“怎么？”
    笑笑抿着嘴，星星眼似的看向她：“好强的杀气啊！！！”
    可是你这个钦佩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穆夕归侧头朝她笑了笑。
    笑笑捂着心口：“啊我死了，晚晚学姐美颜暴击我瞬间空血！！！真太酷了！！！”
    穆夕归又嘱咐了几句话，上午七点二十，学生会干部前往主席台。
    这一路都没看到陈昭至，出了办公室的门，穆夕归拿出手机就要给他发消息，却看到那人从主楼大门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来人身影颀长，衬衫西裤的统一服装是从没有过的正经，他走到穆夕归面前，很明显能看到他眼中的惊艳，说出的话却不像是对她说的，十分正式官方：“抱歉，我迟到了。”
    他以前从不会这客气的。
    穆夕归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感，很快就被自己压下，看着陈昭至，也给他回了个官腔：“下次注意。”
    众人接着往前走，运动会上，笑笑的工作是公益志愿者，瞧见陈昭至过来，非常有眼力见地先行离开，蹦蹦跳跳回自己岗位上去了。
    今天的事情一定很多，肯定有非常多的意外出现……穆夕归越想越心慌，理性告诉她不要去想，感性却一直把她往边缘拉，脑子里两个小人来回拉扯，真应了那个“脑壳疼”的表情包。
    “学姐，吃早饭了吗？”
    穆夕归侧了下头，很快就转了回来：“等发言完了再去吃，不着急。”
    陈昭至笑了：“发言完得九点呢，到时候可以直接收拾收拾吃午饭了。”
    说的也是。
    她不吃早饭已成了习惯，只有在早上有课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吃一点，防止早上过度用脑，饿的胃疼。这种活动类的，本来起得就早，早饭又不在她安排事件的考虑范围内，也就没打算。
    “我……晨跑刚回来，从门口顺便买了点早饭，”陈昭至把“顺便”二字咬得很重，右手抬起，食指勾着杯豆浆，递到穆夕归面前，“喝吗？”
    穆夕归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接过，道了声谢。
    穿着一身正装去晨跑，跑完去门口“顺便”多买了一个人的早餐，买的还刚巧是她喜欢的口味。
    这真是……太！巧！了！
    穆夕归转头想问陈昭至他负责的部分准备好了没有，却见到他手里也拿着杯和她一样的豆浆包装，眉头微微皱着，一脸为难地看着这杯东西。
    “你不是不喜欢喝豆浆吗？”穆夕归笑问，“今儿怎么想通了？”
    毕竟他可是说过“豆浆有豆子腥气”这种话的人，还对穆夕归这类喜欢豆浆的人产生了非一般的敬佩之情。
    此时，敬佩人终于成了被敬佩人，陈昭至有点尴尬，别别扭扭地说出两个字：“好奇。”
    穆夕归没拆穿他，迅速把一杯豆浆喝完，心里都甜丝丝的。
    上了主席台，穆夕归看着底下的人山人海，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才喝完豆浆，吸管一定破坏了她完美的口红形状！！！
    拿出手机对着屏幕开始看妆，耳边一声轻笑，她转头。
    陈昭至似是知道她举动的目的，看了她一眼：“口红很好，近乎没掉。”
    穆夕归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原有的频率。
    “这个颜色很好看，”陈昭至接着说道，“很适合你。”
    穆夕归感觉到逐渐平复的心跳又一次加速。
    上台讲话前给她来这一出戏……
    真不知道陈昭至是有意还是无意。
    前期工作做了很多，现场工作井井有条，有那杯豆浆垫着，等九点开始讲话时也不饿。
    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紧张的同时，心里头又暗暗夸起陈昭至的细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默默叹了口气。
    校长发完言后，穆夕归作为学生代表说话。稿子早都印在脑袋里，贴近麦克风的一瞬间，紧张感却全部消失。
    穆夕归讲话时，一排学生干部干事就站在主席台上靠后的位置，笑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陈昭至旁边，意有所指：“学姐今天好美啊。”
    陈昭至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穆夕归的侧脸，在台上讲话时有着非同一般的沉稳大气，往那一站就压得住全场的人。
    没得到陈昭至的回应，笑笑撇撇嘴，用胳膊碰了碰他，让他看右边。陈昭至看过去，陆岩正盯着穆夕归，眼神都泛着光。
    哦。
    这个男的还没死心啊。
    陈昭至还是没反应。
    笑笑作为爱情引路人，看着这样子就为两个人着急，清了清嗓子，眯着眼睛，说道：“你瞧瞧那个深情的眼神，没有女孩子抵抗得了。”
    陈昭至淡淡说道：“没关系。”
    笑笑伸出食指在陈昭至面前晃了晃，很不赞同地说：“就你俩现在这样，我觉得不行。”
    陈昭至：“你穆学姐不是一般女孩子。”
    笑笑：“行——吧——”
    您开心就好可以吧？您这一皇上都不急我一太监急个鬼啊？
    下午的运动会项目正常进行，穆夕归发完言，开始全场支援模式，当天运动会还没结束，步数就破了半年以来的最高记录。
    临近傍晚，陈昭至被王莫莫拉着去当“志愿者”，周围一片嘈杂，王莫莫作为勤工俭学部部长，管的是全场的琐碎事务，譬如矿泉水的发放和各种应急药品的管理。
    “小昭，瞧瞧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王莫莫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矿泉水一箱一箱摆得整整齐齐，一脸骄傲地和陈昭至感叹，“我这活真挺闲的。”
    “我也觉得你挺闲的，”陈昭至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拉下来，“昨儿还在嚎事儿多，今儿就拉我过来唠嗑，您可真行。”
    王莫莫嘿嘿笑了两声，凑近，问道：“你和你那穆学姐怎么回事儿啊？我听组织里人说你俩分手了？”
    传言果然不可信，传着传着就把尚未开始的事儿直接传成了be结局。
    陈昭至好笑地问：“王莫莫，你作为我的室友，我有没有女朋友，你难道不知道？”
    “我也奇怪来着，传的那叫一个有模有样，连情节都给你们设定好了。”
    “？”
    “说是你追的穆穆，却出轨于组织内的某个女生，穆穆气得也去给你带了顶绿帽子……”
    王莫莫仔细观察着陈昭至的表情，十分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同时又担心他听完这话会生气。
    还出轨，还绿帽子。
    陈昭至脸色一沉，王莫莫立即双手投降状：“这是他们传的，不是我说的啊。”
    沉默了足足三十秒，陈昭至问：“许灿灿，陆岩？”
    传言说，陈昭至出轨的女孩子是许灿灿，穆夕归就顺理成章找了陆岩。
    王莫莫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这问句一说出口，陈昭至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才对了，冷笑道：“这帮人真有趣啊。”
    真能也真敢传啊。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被传的有鼻子有眼，这帮人真是可以。
    “我就说嘛，我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王莫莫话音未落，只听旁边一声刺耳尖叫。
    “啊——”
    “部长小心！”
    “小昭！！！”
    这一幕出现得太过突然，两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耳边的各种叫声刚结束，下一秒，陈昭至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抱住，而后传进耳里的，是箱子落地时的巨大闷响。
    陈昭至愣愣着低头，看到手腕上的漂亮手链，心脏近乎被吓到暂停。
    没有犹豫，他立马转身把瘫软下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学姐，你这手上戴的什么？”
    ——“绿幽灵，”怕他不懂，穆夕归还笑着解释，“是串招财水晶。”
    穆夕归的头抵在他怀里低低喘着气，试图用呼吸的急促来减缓后背的疼痛。
    砸的是真疼，疼的她呲牙咧嘴，甚至连双腿都失去了力气，要不是陈昭至抱着她，险些倒在地上。
    这边累了三层矿泉水的纸箱，大一年级的学生在这边打闹，陈昭至和王莫莫站在另一侧说话。互相打闹的两个男孩，一个推了另外一个一把，直直撞在箱子上，人是站稳了，箱子却朝另一边倒了下去。
    也不知是怎么的，见着箱子倒下来的瞬间，穆夕归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护住陈昭至，忘记了说话和其他举动，直到箱子砸在自己身上，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闹出的轰动不小，学生、裁判、老师迅速向中心聚拢，张百新蹲下来，推着还在发愣的陈昭至，着急道：“送医院啊！”
    “先送去医务室，那里比较近。”
    “学姐你怎么样啊？”
    “……”
    后背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穆夕归揪着陈昭至肩部的衣服，闭着眼睛扯了个笑：“你没事吧？”
    还笑！
    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学姐你流血了”，陈昭至才看到他小臂处白色衬衫上染的点点血红，应该是后颈被纸箱边缘划上造成的伤口。
    陈昭至瞧着她这样子，吓得脸都白了，询问清楚她受伤的地方，打横抱起她就往操场外走，有张百新他们维持秩序，陈昭至很快就突出重围，在老师还没到达现场的时候前往目的地。
    手臂避开了穆夕归受伤的位置，紧抿着嘴不说话，眼神带着杀气，大有你挡着我的路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箱子里装的都是大桶矿泉水，就算是个男的被砸到也不可能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姑娘倒好，被砸完了还能风轻云淡地问他有没有事。
    眼圈都憋红了。
    陈昭至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抱着她往医务室走，越想心里头越气，咬着牙说道：“老子迟早被你气死。”
    医务室离操场很近，陈昭至走得又快，没多久就把穆夕归送到地点，轻轻把她放在临时病床上坐好。
    穆夕归疼到睁不开眼睛，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还揪着陈昭至的衣服。身边的温度突然消失时，穆夕归还有点不习惯，耳边传来椅子和地砖摩擦的轻微响声，她微微睁开眼睛。
    陈昭至拉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额上有因为着急冒出来的汗珠，他低垂着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她，明明一句话没说，莫名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压得人连对视都不敢。
    即使穆夕归再是胆大，这时候也跟只兔子似的，乖乖垂下脑袋，等着被训话。
    “把头抬起来。”
    ——说出的第一句话不带丝毫温度。
    穆夕归顺从抬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
    被他一凶，穆夕归先是一愣，而后抓着陈昭至衣服的手倏地松开，握成拳放在腿上，有些无措。
    “在场这么多人，需要你挺身而出美救英雄？”
    “你胆子可真是大，你以为你是谁？”
    两人对视。
    穆夕归呆呆地看着他，狠狠用牙齿咬着嘴唇内侧，拼命压下眼底的湿意。
    她伸手推了下陈昭至，却发现一开口说话，眼泪就止不住。于是，她放慢说话的频率，说得断断续续，嗓子有点哑：“你……回去。”
    陈昭至轻笑了一声：“我回去？”
    “要不是你帮我挡箱子，我能在这？”
    他上手掐住她下巴，笑容刺得穆夕归心口都疼，“你别自以为是了。”
    他怎么是这样的……
    不对，她一定是在做梦，陈昭至绝不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她好心啊，怎么被他说的这么不堪……
    委屈、难过、生气……还带了一点点的后悔，各种负能量情绪漫上来，即使是闭着眼睛，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出来。
    她自认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从小不愿意给家人添麻烦，想要的东西不会去要，情绪崩溃当然属于“麻烦”之一。
    克制和隐忍，穆夕归做的很好。
    一旦开闸，眼泪就跟泄了洪的水，收都收不住。
    穆夕归后背有伤，抬手想擦擦眼睛都举不起来，整个病房里没有声音，女孩子连哭泣都非常安静，一点点抽噎声都没有。
    脸上覆上柔软的纸巾，穆夕归抬手想打掉陈昭至这只令人厌恶的手，被他另一只手轻飘飘抓住，说出的话无奈又温柔：
    “你乖一点，不要动。”
    穆夕归处于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种话，只用力挣扎束缚，恶狠狠地瞪着他。
    然后。
    对面坐着的狗男人笑了。
    还笑了出声。
    穆夕归气得只想打他，想让他走，一张嘴，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可真是丢人。
    平白无故让别人看了笑话。
    陈昭至给她擦了眼泪，双手拽着她两个胳膊往自己脖子上搭，而后将她抱进怀里，小心地避开伤口，轻拍着她腰部，声线都是温柔：
    “学弟给你抱，让你哭个够。”
    谁要你这样不听话还顶撞学姐的学弟！！！
    穆夕归气到心梗，这个时候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在他怀里挣扎几下后，扯到了后背的伤口，决定放弃挣扎，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
    感觉过了半个世纪这么久，穆夕归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鼻腔里都是陈昭至身上说不上来的好闻气味。手指揪着陈昭至的衣服，开始贪恋周身的热度。
    “哭够了？”陈昭至笑着问她，还摸摸她脑袋，“小哭包，哭好没啊？”
    穆夕归把头埋进陈昭至脖颈和她小臂的空隙，把自己缩得更深。
    陈昭至叹口气，接着说道：“小姑娘家家的，就得娇气一点，不娇气就不能说是女孩子了。”
    “以后想哭就过来找我，我提前给你备好纸巾，嗯？”
    穆夕归闷闷地回答：“怎么说的我老爱哭似的？”
    “晚晚，一个人的心就拳头大，承不了这么多东西，有些东西是要适当发泄出来的。”
    所以，他刚刚说那些话，都是故意的。
    估计气她让她哭出来，告诉她再苦再难都没有关系，他都会一直陪着她啊。
    穆夕归抱着陈昭至的胳膊收紧了一些，显然还没有缓过来。
    这人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陈昭至，”穆夕归趴在他耳边，浑身都没有力气，“谢谢你。”
    陈昭至的那只耳朵瞬间开始发烫，他倒是不在意的样子：“那……有奖励吗？”
    穆夕归笑了一声：“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要奖励？”
    陈昭至傲娇地不行：“其他人就算了，你的不能少——”
    脸颊边贴上温软的东西，先是呼吸的热度，而后是羽毛般的轻触。
    陈昭至僵住，手背上青筋都暴起。
    女孩子的声音变得娇气不已，气音勾着他的魂：“够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让我太感动了，我双合一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忙完啦～爱你们mua～
    第29章 昭至
    陈昭至当场惊住，要不是女孩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怀里，他还真在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是个大男人对吧？
    不能说被女的亲一下就失去理智对吧？
    这事儿他怎么能放在心上呢？
    就得！放平心态！
    陈昭至叹了口气：“穆夕归，你在干嘛？”
    “嗯？奖励啊——”穆夕归从他怀里抬头，疑惑的眼神盯着他，“这不是你要的奖励么？”
    陈昭至一哽。
    合着这还是自己给挖的坑？
    不知怎么的，穆夕归突然就笑了，她清清嗓子，喊道：“小昭同学。”
    陈昭至：“？”
    穆夕归跟调戏他似的问：“你脸怎么红了？”
    陈昭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抬眼发现后头有块镜子，一张脸果然染成红色。
    可是这话怎么能让女孩子问？一般不都是男生开口，然后女孩羞涩地钻进他怀里才是正儿八经的、最正常的情节吗？
    这不对。
    陈昭至缓缓道：“你抱我抱得太紧了，我热。”
    “哦，”穆夕归撇撇嘴，“那好吧，你离我远点儿。”
    话音未落，双手已从陈昭至脖子上拿了下来。
    陈昭至伸手给拉了回去，往下把穆夕归的头按在他怀里，叹气：“挺好的挺好的，我也没觉得有多热，你抱的舒服就行，天大地大祖宗最大。”
    穆夕归伸手就要掐他，动一动就牵着后头的伤，疼得直皱眉。
    陈昭至这才发现医务室的医生迟迟没进来，这么长时间，医务室里就他和穆夕归两个人。
    感觉到不大对劲，陈昭至的眼神下意识往门口瞟去——
    隔着医务室小门上的玻璃，陈昭至看到了好多张脸。
    笑得一脸八卦的张百新和王莫莫，欣慰式姨母笑的笑笑，一帮嘻嘻哈哈的吃瓜群众，以及快五十岁依旧貌美的王校医。
    随着陈昭至的视线看过来，王校医还友好地朝他招招手，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陈昭至拍拍穆夕归：“王校医来了。”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穆夕归“唰”地一下把抱着陈昭至脖子的手放下来，身子也下意识坐直，笑眯眯地看着王校医。
    王校医边开柜子拿医疗箱，边和张百新一行人说道：“你们这帮孩子，真的太皮了，不知道里头有伤患吗？还拦着我不让我进来……唉，真是——”
    张百新立刻变身皮猴，开始指控：“我瞧着您看戏的时候也挺开心，还和我们说您和丈夫是怎么相识的来着。”
    身后立刻有起哄的声音。
    穆夕归算是明白了什么，合着这帮人是看到了刚才所有的事件，连校医都在外面等他们两人聊完才进来的。
    她高冷形象不保，她刚才都干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下意识去看陈昭至。
    陈昭至朝她笑笑，捏了捏她的手。
    穆夕归瞪了他一眼。
    被这帮孩子们揭穿，王校医笑着赶他们走：“行了行了，闲杂人等离场，都出去出去。”
    陈昭至闻言，等一大帮子人都走到门口，才缓缓起身，摸摸穆夕归的头：“我在门口等你。”
    穆夕归乖乖朝他点头。
    王校医一看人走得干干净净，赶紧喊道：“你们也别都走了，留一个人过来帮我啊。”
    张百新推着罗妙三个宿舍姐妹花笑嘻嘻地离开，笑笑也被王莫莫拉走，一瞬间现场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大男人们。
    王校医叹了口气，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她撮合这两个人吗？
    算了，就看刚刚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样子，她这校医也不能棒打鸳鸯不是？
    王校医看了陈昭至一眼：“你留下。”
    陈昭至：“我？”
    又下意识看看穆夕归，“这不太好吧，我去找个女孩子过来。”
    “等你找来，她都该疼死了，”王校医没好气地说，“你可是医学院的学生，就应该知道，在患者面前你就只是医生，不讲求性别，再说了，”
    王校医笑笑，“我在校医室这么久，该见的、不该见的我都见了，这有什么？为医者，做事要大气点。”
    是这么个道理，大一入学时，班主任第一次班会也说过这个内容。
    为医者，做事要大气。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给喜欢的姑娘看个病吗？
    还就娇情上了。
    他陈昭至能怕这场面？
    绝！不！
    “你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陈昭至当然没愣在那，挪了挪脚步——
    往病床边前进了十厘米。
    好像还是有这么点紧张，不过还好，快到了快到了。
    王校医已经开始查看穆夕归背后的伤，睨了眼陈昭至的动作：“你属龟的？”
    穆夕归笑了，还连带着扯到了背后的伤，真应了那句“又哭又笑”。
    陈昭至立马踩了几个大步到床边，王校医递了根皮筋给他：“头发扎起来。”
    陈昭至：“我扎什么头发？我没……”
    王校医：“让你给她扎，你扎什么？冲天辫吗？”
    陈昭至：“……”
    王校医拧开消毒水，又拿了几只棉签，皱眉说道：“年纪轻轻的，这脑子是怎么回事？”
    穆夕归抿着嘴，想笑还不敢笑，一张脸都是笑意，笑眼盈盈地抬头看着陈昭至。
    陈昭至把她脑袋瓜子按下去，开始给她扎头发。
    他也见过长发的女孩扎头发，比如自家妹妹，双手一拢，皮筋一套，再缠两圈，结束。
    多简单的事儿啊，能难得住他陈昭至？
    穆夕归的头堪堪到他腰腹位置，陈昭至站在她对面，这个角度委实上手扎头发难度有些大，但是没办法，后方的绝佳位置已经被王校医占领，时间紧迫，他无奈开始上手。
    她发质很好，短头发又黑又亮，陈昭至的手拢住头发，开始用皮筋一圈圈缠。
    王校医目睹全程，疑惑又真诚地发问：“你手在抖什么？”
    陈昭至：“我、我没、没抖啊。”
    王校医：“……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医科大的？”
    穆夕归把头抵在陈昭至身上，后者明显感受到了压抑着的笑起来时的颤动。
    还嘴硬。
    说话都抖成这样，这人真是很可以了。
    王校医一手举着消毒水，一手捏着沾了药的棉签，嫌弃地说道：“你这头发扎的……唉，就这样吧。”
    穆夕归十分好奇是有多丑，能让王校医嫌弃成这样。
    陈昭至磕磕巴巴地回答：“我这不是……没经验吗，下次、下次一定行的。”
    王校医没理他，拍拍穆夕归，嘱咐道：“会疼，忍着点，”手上的棉签刚要贴在伤口上，她又停下来，说道，“你实在要是疼得厉害，就咬他。”
    王校医指指陈昭至，“咬了他你就不疼了。”
    穆夕归的手早就被陈昭至攥在手里，听了这话，握陈昭至手的力度微微加大，得到了回以同样力度和暖意：“别怕。”
    酒精开始沾在皮肤上时不是很疼，还有点凉爽的感觉，很快就是“冰火两重天”，之后就是火辣辣的疼，像是直接在肉上贴了块烙铁。
    穆夕归紧紧攥着陈昭至的手，低着头狠狠皱眉。
    疼痛很快过去，穆夕归近乎于晕厥，等她放松下来时，陈昭至还在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穆夕归的手在他手里动了两下，把他的意识拉回来，陈昭至低头，穆夕归居然敏锐地感受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心疼。
    王校医把垃圾扔掉，对穆夕归说道：“流血的伤口处理好了，我看看你后面的伤，衣服脱了。”
    这个时候，再待在这里，非常、非常、非常不合适。
    陈昭至扔下一句“我去给你买水”，就仓皇离去。
    王校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帮行动不便的穆夕归解扣子：“这小男孩，真是纯情地可爱。”
    这话没法儿接，穆夕归只笑了笑。
    “看起来不像是谈过恋爱的，挺好的男孩子，”王校医顿了顿，“就是蠢了点。”
    陈昭至一出门，才拿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仔细一看，都是宿舍群的三个人在叭叭。
    张百新：【罗妙要跟我分手，说看到小昭对穆学姐那样，感觉自己谈了个假恋爱[微笑]】
    王莫莫：【我真是！我居然没看出来陈昭至是个这么会撩妹的狗！！！@昭】
    岳东：【[某个静止表情包]】
    张百新：【真的绝了，我家小昭太会了！我一定要让他教教我，跟他比起来，我太菜了】
    王莫莫：【刚刚已经有人来问我他俩啥时候在一起的了，我保持微笑，不知道该说点啥】
    岳东：【[表情包.jpg]】
    张百新：【东儿啊你怎么回事，怎么老发表情包？】
    岳东：【不知道该说点啥，但是又要告诉你们我一直在窥屏以表尊敬】
    ……
    陈昭至翻完聊天记录，在聊天款里回消息：【你们瞧瞧你们都在哔哔什么鬼话？？？】
    王莫莫：【哟，大忙人回来了，穆学姐怎么样，严重吗？】
    陈昭至：【感觉挺严重的，估计得留疤】
    张百新：【明目张胆地碰瓷让我们小昭负责啊！！！】
    岳东：【[表情包.gif]】
    陈昭至：【老子乐意，她要是愿意，老子给她碰一辈子的瓷】
    张百新：【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这话绝不能让罗妙看见，我刚把她哄好】
    陈昭至：【不跟你说了，我去给我家祖宗买水去了，你们接着哔哔吧】
    王莫莫：【哎，给我带瓶可乐啊，要冰的】
    岳东：【部长，可乐杀精，饮用要谨慎啊】
    王莫莫：【……我单身，可以喝】
    ……
    给室友们买完水，陈昭至估摸着穆夕归那边还没结束，准备把水送到操场。
    进了操场大门就是塑胶跑道，陈昭至低头在群里发消息：【爸爸给你们送水来了，感不感动】
    刚点完发送，陈昭至抬头，发现跑道上正在进行接力比赛，他停在最外圈，等待跑步的运动员跑过去，再走到操场中央的临时棚子找三个室友。
    手机嗡嗡震动，消息也一条条进入陈昭至的手机，他点开，看到室友们彩虹屁的吹捧，单手开始在聊天框里打字：【节操呢，你们这帮……】
    字还没打完，就听见有道女孩子的惨叫声离自己很近，他应声望去——
    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许灿灿正跪在地上，双膝和双手都贴在塑胶跑道上，表情十分狰狞痛苦。
    陈昭至本来想上去扶一把，却瞧见旁边许多人都围了上去，不知怎么的，他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许灿灿慢慢抬头，哭得梨花带雨，带着哭腔，不管围上来问询的人，眼神直直看向陈昭至：“好痛啊……”
    陈昭至：“？”
    众人：“emmmmmmm？”
    赶过来的张百新当然听见了这声音，又见着许灿灿边哭边看陈昭至，伸手打了他一下，皱眉问：“这怎么回事啊？”
    陈昭至把要给穆夕归的水拿出来，剩下的扔给张百新，说道：“真不是我干的，他们都能作证。”
    不是你干的人姑娘能一直盯着你看？？？
    张百新：“那这是……？”
    陈昭至面不改色：“碰瓷。”
    许灿灿：“……？”
    众人：“嗯嗯嗯？”
    神他妈碰瓷。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这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碰瓷！！！
    张百新：哦，看来你长得很有钱
    许灿灿内心：我不图钱我想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啊啊啊啊
    作者君：来呀，给我们灿灿上一盘桃子
    第30章 昭至
    王校医刚帮穆夕归看好伤，正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时，一大帮子人一窝蜂涌了进来，簇拥着受了伤的许灿灿。屋里两个人定神一看，都被许灿灿这一身血吓到。
    脸色惨白，膝盖和手上都是血，白色的运动服上也都是红色的血，十分恐怖。
    王校医赶紧让这帮人把受伤的人扶进来，开始查看伤口。
    众人视线聚集在受伤的许灿灿身上，看起来伤势较轻的穆夕归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也为许灿灿担心。
    许灿灿很讨人喜欢，性子文静，做事认真，从现在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就能看出她人缘很好。她刚加入校组织那会儿，很多事情都不懂，还是穆夕归手把手带出来的。
    听王校医的意思，许灿灿手上的伤口比较轻，但是膝盖上的就比较严重，留疤是肯定的了，连养伤估计都得很久。
    “晚晚，我们先回宿舍吧？”
    罗妙扶着她的手，朝那堆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扶起穆夕归，没说再多的话。
    老周和淼淼立刻围上来，两个人架着穆夕归，一个人帮忙拿东西，往门口走。
    穆夕归好笑地开口：“我伤的是上半截后背，又不是不能走，你们怎么跟搀老佛爷似的？”
    “你不懂，”罗妙轻蔑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许灿灿那里一瞬，收回来，“咱们不能输了气势。”
    老周、淼淼：“对！”
    要说起罗妙和许灿灿的相识，还得从一个月前的活动说起。学生会的学习部和街舞社有个联谊活动，罗妙和许灿灿分别是两方领队，瞧着许灿灿在联谊活动上的全程动作和神态，晚上回了宿舍，她就开始和舍友分享自己的感悟。
    “知道什么叫盛世白莲吗？”罗妙竖起大拇指，“那可真是高啊。”
    “一个联谊活动下来，所有男生视线都在她一个人身上，而且啊，这女的是真厉害，一句话就能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的责任抹得干干净净，还不留痕迹。”
    “我要是有这手段，至于现在还没男朋友吗？”
    穆夕归当时听完，笑着说她是多想，老周和淼淼倒是觉得她这是小女孩的嫉妒心理。
    罗妙只意味深长地拍拍穆夕归的肩膀：“反正啊，你跟她相处的时候，一定要多小心一点。晚晚，论心眼，你玩不过她。”
    往后的日子里，罗妙只要一听到八卦就往宿舍学，老周和淼淼在罗妙的形容下，也觉得这个许灿灿不是什么好人，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今儿出了这事儿，又看到这么个壮观场面，只互相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以表敬意。
    果然高段位就是高段位。
    高段位的白莲做出来的事儿，用言语描述出来就是显得你小气。
    穆夕归捏了罗妙一把，说道：“你也不是没看到，她摔得不轻，那血总不是装的吧？”
    罗妙若有所思，悄咪咪地说：“这可不一定，等我去听听八卦，别急。”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要真是为了什么，那就精彩了。
    四个人正往外走，刚好迎面碰上陈昭至和张百新。张百新顺势站到女朋友身边，伸头问穆夕归：“穆学姐，你怎么样了？”
    穆夕归：“没事。”
    张百新：“学姐我和你说小昭可偏心了，给我们买水给你买了奶茶，真太过分……”
    陈昭至踹了他一脚：“少说几句话会死？”
    张百新仗着穆夕归在旁边，傲娇地挺了挺胸。
    “我不知道你的室友们也在，”陈昭至把手里的奶茶举到穆夕归面前，朝其他三人歉意地笑了笑，“我下次补上。”
    三个女孩大手一挥：“两杯！”
    “宿舍最好的妹子被你拐走了，宰你两杯奶茶都是轻的。”
    “两杯奶茶就让我们卖了晚晚，在吃面前，姐妹的小船说翻就翻。”
    陈昭至笑着说好，穆夕归只一个劲儿用眼神示意她们三个不要乱说话，三个人没听，热心市民老周还把搀扶的位置留给了陈昭至：“您请？”
    陈昭至毫不客气地走到穆夕归身边，动作有些僵硬机械，他和穆夕归对视一眼，然后弯腰——
    把她懒腰抱起来。
    罗妙、老周、淼淼：“哇——”
    穆夕归压根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么一出，下意识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皱眉推着他：“放我下来。”
    陈昭至的手臂收紧，认真地回答：“你受伤了，没法儿走啊。”
    老周冲上去：“对，伤号走不了路啊，学弟好好抱，别伤着我们晚晚哈。”
    罗妙察觉到医务室的安静，转头看到万草丛中的许灿灿，像只受伤的小鹿一样，眼睛里带着泪光，看着这边。
    这眼神当然不可能是看向张百新的，那就是……
    罗妙眼神一沉。
    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来闯一遭啊，咱们宿舍的女婿岂能是你看上就能抢的？
    笑话，能被你抢了我就不姓罗。
    “学弟啊，”罗妙打断正在和穆夕归讲道理的陈昭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把晚晚送回宿舍吧，交给你了。”
    老周和淼淼甩了个“我看好你”的眼神，率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罗妙拉着张百新神神秘秘地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干嘛。
    陈昭至无辜道：“这是她们嘱咐我的，走吧，带你回宿舍。”
    “你等等，”穆夕归在劝说陈昭至无果后，指着后面的柜子，“你去给我拿点纱布。”
    “？”
    “丢不起这人，你快给我把头包上。”
    陈昭至没理她，大步迈着出门去了。
    临走前，屋内还能听到穆夕归气急败坏的声音：“陈昭至！！！”
    而后是被喊人欠扁的回答：“哎，这儿呢——”
    也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他俩是在一起了吧？”
    “大概是吧。”
    “刚刚我问了王部长，他说没有，应该是没有的吧？”
    王校医白了这帮人一眼，心里说你们怕不是眼瞎？这俩人好着呢，在一起可不就是迟早的事儿吗？
    许灿灿低着头，看着膝盖上的伤，双手捏着床单，渐渐握成拳。
    “你们一定想象不到，本女侠打听出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罗妙一进宿舍，兴奋地喊出声，双手往上一举，“啊，如果这段视频不能证明我是个大气不计较的性格，那我真的无fuck说了。”
    老周和淼淼正陪着穆夕归聊天，闻言抬头，好奇地看过去。
    罗妙伸着兰花指，翘着小指头，装着娇滴滴的样子，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宿舍群的消息弹出一条视频。
    穆夕归点开，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正在播放的高清视频。
    背景是在操场，正在进行的是接力比赛，视频跟着运动员奔跑，而现在出现在放大镜头里的，正是许灿灿。
    等她跑远，切了个远景，许灿灿突然脚一崴，趴在了地上，由于跑步速度太快，惯性使她摔倒后还往在地上向前冲了一把，接触到地面的皮肤还在地上摩擦，看着都疼。
    拍视频的人应该是知道这边出了事，还放大来看，刚好拍到许灿灿坐在地上，眼睛盯着某个地方看，那个方向站了个拎着奶茶手足无措的男孩，他看到许灿灿摔倒，先是往前上了一步，看到很多人上前搀扶，瞬间又后退一步。
    视频到许灿灿被扶出操场就戛然而止，留下看视频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罗妙观察着三个人的面部表情，得意地说道：“看见了吧，这才是高段位的白莲，真不是我小心眼，人家就是这样的。”
    老周疑惑道：“她摔的动作还挺假的，但是摔在地上是真的。”
    淼淼接着说：“感觉像是在博取别人的可怜，只是想摔一下，她自己可能都没想到摔这么狠。”
    “但是我真的被学弟这个往后退的动作笑到了，这个小男孩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把这视频分析得十分透彻，无非就是许灿灿此人对陈昭至意图不轨，想做些什么事情来吸引眼球，结果倒打一耙，不仅没得到陈昭至的关注，还让自己受了伤。
    “晚晚，这下你相信了吧？”罗妙噘着嘴，提起这件事就不太高兴，“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而且也不是针对她。”
    穆夕归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罗妙笑了。
    “我也不是不知道许灿灿的为人，只不过觉得我和她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也不是特别深的关系，她的为人处事，与我无关。”
    穆夕归很少在宿舍说有关于组织和自己的事情，这还是大学三年来的第一次，她愿意在宿舍说说自己的见解，对别人的生活从不指指点点，是她处事的常态。
    她和罗妙同宿舍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罗妙的为人，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也不代表她也是这样认为。
    被穆夕归解释了一通，罗妙还有点感动，她摆摆手，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出结论，这个许灿灿对陈昭至，绝对是有这么点意思的，但是我瞧着学弟那样子，还是对我们晚晚更上心。”
    老周：“对，我看这小男孩还是不错的，晚晚，你怎么想？”
    穆夕归叹了口气，视线在三个室友身上扫了一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显示着21:21的钟表——
    “我想……”
    “先睡觉。”
    “反正不管怎么说，学弟是我们的，白莲花想都不要想！！！”
    “对！”
    “为了两杯奶茶你们就把我卖了？”
    “有问题吗？人为财死人为食亡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陈小昭：狗作者复盘上一章的时候发现，里头某个人的行为就是她本人的心理想法
    晚晚：谁？罗妙吗？
    小昭：不，狗作者没对象
    （狗作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晚晚：？
    小昭：是王校医啊！！！
    晚晚：哦——就是一直在怼你并且说你蠢的那个漂亮校医吗？
    小昭：？？
    第31章 昭至
    运动会前，穆夕归曾许愿，等活动结束后，一定要给自己一个长达七天的假期，谁知道运动会当天就给了她空降了这么大的惊喜。
    被砸的伤口还没缓过来那会儿，疼得倒不是很厉害。就是睡觉只能趴着睡，夜里被压到喘不过气，只能慢慢挪动着身子，把半边身体悬空在床边才好一些，又担心自己睡着睡着会翻下床，睡个觉都提心吊胆。
    听说上学期，有个大一的男生上铺的床上摔下来，直接骨折，连夜送到了医务室。
    正常人都摔得这么严重，何况是受了伤的她。
    睡眠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穆夕归毫不犹豫地选了小命。
    受伤的位置非常尴尬，平躺着睡压得疼，趴着睡一早起来连起身都是难事，起床还要室友帮忙把自己扶起来，场景不要太搞笑。
    每次对床的罗妙把穆夕归扶起来时，都笑得花枝乱颤，笑够了之后被全宿舍人一起鄙视。
    这事儿当然也传到了张百新那里，罗妙一方面是想吐槽吐槽分享快乐，至于另一方面嘛……那就是知道穆夕归一定不会和陈昭至说这些，借张百新把这件事传给陈昭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对彼此都是有意思的，可就是差那一点点。
    他们当然不介意做这个推手。
    张百新也非常荣幸地充当了这个传话筒的角色，还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情学给陈昭至听，陈昭至听完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低着头思考着什么，很快就抬头朝张百新笑笑，开始跟他说前几天的视频的事儿。
    陈昭至说道：“许灿灿吧，人还行，不至于干歪门邪道的事儿，不过这视频还真挺有意思，她也真能豁得出去，就这一点上，我挺佩服她。”
    岳东为人比较直率，看完视频的第一句话就揭露真相：“这个女的是不是看到小昭学长抱了穆学姐，也想让学长抱她去医务室啊？”
    宿舍沉寂了几秒钟。
    张百新：“别说，没准还真是。”
    陈昭至没准备把那天在图书馆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这话要是往外传，对两个人都不是好事。
    而王莫莫对许灿灿没什么特殊的印象，两个部门没什么交集，只见着面能打个招呼。也是因为这件事对她多了些关注，回来之后对她评论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管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与自己无关。
    几天后，陈昭至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给穆夕归发消息：“东西收到没？”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这东西是你买的？？？】
    然后拍过来一张快递的照片，还没拆开，包装得严严实实。
    陈昭至：【嗯】
    又过了几分钟，穆夕归回了消息：【您真是个鬼才[棒]】
    传过来的照片上赫然是个吊床，两边被室友拽着，悬在空中。
    陈昭至：【我想了想，只有这个会好一些】
    只有这个睡觉时会让你不这么疼。
    发过去之后又补了一句：【补偿，谢谢你为我挡箱子】
    穆夕归：【谢谢】
    往常这个时候，穆夕归总会怼他一两句，今天搞这么客气还真让他非常不适应。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
    【你再想想？】
    无聊的对话对了足足半个小时后，穆夕归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要干嘛？】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上来】
    穆夕归实在被逼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一张口就问：“陈昭至，你很闲么？”
    陈昭至笑笑：“也没很闲。”
    穆夕归：“廖教授要你看的文献你是都看完了吗？”
    “没。就是一天不挨你骂，我有点不太适应。”
    “哦，”穆夕归淡淡应了一声，“陈昭至，你找死吗？”
    陈昭至突然笑了，知道她不仅是配合自己“演戏”，更是在出医务室那天他骂她的气。
    那边久久没说话，穆夕归想着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正想嘱咐他几句话时，只听那边欠扁的声音传来：“嗯，要是能死在你手里，也挺好的。”
    “？”
    突然骚话？
    秋天很快过去，金黄的叶子都成了无精打采的枯树颜色，春天里泛着的光泽也消失地一干二净。人们的穿着也从薄外套变成了大衣，说话时都带着哈气的白雾。
    今年的冬天来得这样快啊。
    研究课题正到紧要关头，廖教授给两个人下了截止时间，要在下周末交出一份两万字研究论文。陈昭至和穆夕归已经连续两周泡在图书馆里，早上起得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
    为了改掉穆夕归不吃早饭的坏习惯，陈昭至早上会拉着她出去吃早饭，两个人已经成了门口包子店的常客。穆夕归手边永远都是一杯豆浆，陈昭至开始喝时还很不习惯，到后来也渐渐觉得豆浆这东西还挺好喝。
    包子店的老板见着两个人走近，不用陈昭至开口，就已经把两人日常吃的早点拿上来，笑着让他们慢用。
    穆夕归一坐下，就用手撑着脑子，按着太阳穴，眼皮都耷拉着。
    陈昭至伸手揉揉她脑袋：“ 困？”
    “ 有点，”穆夕归叹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
    快三十天的连轴转，这谁受得住啊。
    陈昭至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先吃饭，实在困的话回宿舍睡会。”
    穆夕归摇头拒绝。
    最近的日程很赶，她休息一天就意味着陈昭至的工作量会加大。这个项目是自己和陈昭至一起做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一个人做。
    “没关系，熬过这两周就清闲了。 ”
    这段时间，穆夕归将重心都放在这个项目上，学生会的事情很少去管，统统交给了陆岩，只有一些大事或者陆岩拿不定主意的事儿才会过来找她商量。
    陈昭至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怎么听说今年学生组织要改革？媒体宣传中心要并入学生会了？ ”
    “嗯，社团联合会并入团委，四大组织合并，说是为了学校的文明建设。 ”
    陈昭至笑了：“你这么些天，都泡在图书馆，一月份就是换届大会了，你不怕到时候竞选不上？ ”
    穆夕归刚把汤包塞进嘴里，听完陈昭至的话，动作也没停，慢慢把汤包咽下去，说道：“不知道，没想过。 ”
    “是没想过会落选，还是压根没去想竞选这事儿？ ”
    “都有吧，”穆夕归放下筷子，“竞选还是要参加的，只不过最近分身乏术，等这段时间忙完，刚好到竞选前。”
    穆夕归是大家公认的下届主席，现任的两位会长对她的器重，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穆夕归办事条理逻辑之清晰，也是大家服气的人选。
    按理来说，穆夕归通过竞选成为下一届会长绝对是众望所归。
    陈昭至能这么问她，是因为前两天听到了一些事情，有关于组织合并，也有关于大会长人选。
    媒宣那里也有一个相当厉害的女孩子，据陈昭至了解，这个女孩子和穆夕归不太一样，和老师关系好的成分大于她自身的实力。
    学生组织选举向来也是有内幕的，陈昭至不知道穆夕归了不了解这个女孩子，但他知道，单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形势并不是很好。
    陈昭至把豆浆的吸管递过去：“没关系的。”
    穆夕归愣了下：“什么没关系？”
    陈昭至一哽。
    这种事情，总归还没有结果，开始时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
    他找了个话题，略过了这个事情。
    两个人吃着饭，闲扯着专业上的事儿，饭快吃完，今日份专业性答疑解惑也刚好结束。
    话题又被陈昭至扯回到学生组织上，他顿了顿，说道：“从我进学生组织，我就特别纳闷一件事儿。”
    穆夕归笑笑：“我这个性格，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学生会么？”
    陈昭至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穆夕归：“那是因为……”
    回答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一道声音打断──
    “哟，昭至，小穆，好巧啊！”
    两个人一抬头，看到了笑眯眯过来的刘主任，打了招呼后，刘主任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这段时间我忙得很，一直没见到你，现在看来，你小子大有长进啊！”
    陈昭至：“廖教授还是很严厉的，是个很好的老师。”
    “我不是说这个，”刘主任看着穆夕归，意味深长地说，“这小子上次可是特意跟我说，不要老在你面前提他，怕你反感就追不上了。”
    穆夕归：“？”
    陈昭至赶紧出来，使劲儿跟刘主任使眼色：“没有没有，老师您不是给师母买包子吗，那包子出锅了……”
    刘主任从老板手里接过两笼包子，欣慰地看向陈昭至：“好孩子，好好处，以后结婚了一定要请老师啊。”
    刘主任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了。留下尴尬的两个人，场面一度失控。
    穆夕归之前就很纳闷，刘主任为什么那段时间没找她聊陈昭至的事儿，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合着那天她觉得陈昭至是被刘主任揪到办公室训话，实际上是陈昭至跟刘主任说了这些话吗。
    穆夕归笑着喊陈昭至去图书馆，她明显感觉到陈昭至一路上都很紧张，生怕她问起关于刘主任的什么事儿。穆夕归没当回事，只喊他：“陈昭至？ ”
    他身体一僵，慢慢转头。
    “刚刚的那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完──”穆夕归正色道，“我这么努力想当主席，是因为大会长可以有去C国留学的交换名额。”
    这个答案，陈昭至从来没想过，听完后，他低头笑了笑。
    “笑什么？是觉得我英语不好，去那里听不懂课么？”
    “不是，”陈昭至收起笑容，低垂着眼睛看她，“就是觉得，谈个恋爱怎么还谈上异国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我快脱单了快脱单了快脱单了！旋转跳跃我闭着眼高兴到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全旋！！！
    作者君：啊，那你等着吧
    粽子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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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昭至
    谈个恋爱怎么还谈上异国恋了？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鬼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骚包。
    陈昭至跟着穆夕归往前走，没再多说话。
    又开始了模版式的一天，早上图书馆，上下午上课，晚上图书馆，唯一不同的是这周开始，两人每天都要抽出半个小时去学生组织办公室开会。
    年末有个元旦晚会，是学生会和媒体宣传中心合办，学生会这里是陆岩拿主意，媒宣那边是由那个叫白安安的女会长领导。
    开会时间当然不止半个小时，穆夕归每次都是把会议记录拿到手，听他们说说观点，半个小时后就必须离开去图书馆翻书写课题论文。
    看书看到崩溃，写论文写到怀疑人生，现在看电脑屏幕时，眼睛都是花的。
    廖教授的学术研究精神和他日常的为人截然相反，日常偷偷摸摸让陈昭至去拿茶叶，一到学术方面的东西，说话比谁都正经，老花镜一戴，除了学术研究，谁都不认识。
    陈昭至和穆夕归在他手下帮忙，一旦做起工作就特别专心，骚话连天的陈昭至都默默闭嘴。学术上的东西都讲究严谨，每一个数据都要重复确认，每一句话的前后逻辑都要保证完全正确。六千字初稿拿给廖教授检查时，他硬是给标出了十二处标点符号、六处前后句逻辑和无数处不书面语的错误。
    前两处都很容易理解，单就这最后一项难住了两个人。
    很多语言看起来像是书面语，被廖老师说完后，顿时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来来回回整合了好几次，终于在DDL的两天前上交了一份异常完美的三万字论文，比要求的字数还多了一万。
    一篇课题研究下来，陈昭至和穆夕归简直是没了半条命，交掉论文的当晚，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同时给对方发了消息：
    陈昭至：【今儿休息吧】
    穆夕归：【我撑不住了】
    互给对方回了一个表情包后，各自丢了手机睡觉。
    学校的课程依旧要进行，研究的课题也不能落下，两个人这段时间是身心俱疲，其他的事儿实在是无暇顾及。研究途中，林佳乐给陈昭至发消息，问他追人追得怎么样，还好心地问他要不要出谋划策。
    陈昭至只轻蔑地笑笑：【学习它不香吗？】
    林佳乐：【是挺香的，但是我个人觉得女孩子比学习香多了】
    陈昭至：【嗯，我也觉得】
    林佳乐看完消息，瞳孔地震式愣了几秒，而后迅速拎着平板下楼：“妈妈妈妈妈！！！我哥他开窍了！！！”
    林曦十分淡定，回头：“怎么的？追到手了？”
    “感觉应该是的，我哥说小嫂子可香了。”
    林曦：“？？？”
    她皱着眉，跟林佳乐缓缓说道：“这才多久，我得给你哥打电话，不能年少轻狂干了不该干的事。”
    能是什么不该干的事啊。
    该不会是……
    看着老妈从桌上拿起手机，林佳乐扑上去按住她的手机，悲壮着开口：“妈，您这电话一打，您闺女我就完了。”
    “乖乖，这个电话必须得打，这个事情不是开玩笑的。”林曦话锋一转，盯着林佳乐，“你以后也是。”
    林佳乐：“？”
    “你以后谈男朋友，千万给我小心点，别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
    林曦拿起手机，还是顾及到女儿和儿子的关系，叹了口气又将手机放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你哥他有分寸的对吧？”
    林佳乐：“对对对。”
    “算了，直接跟他说的话肯定会让他反感的，等我换个笔名给公众号写几篇稿子去，再推给他。”
    “……”
    您真是无与伦比的机智啊。林佳乐默默在心里给老妈比了个大拇指。
    第二天，「爱我你怕了吗」群聊里——
    @美妈：【别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做这种事[必看]】
    @美妈：【二十岁，青春的骚动[文章分享]】
    @美妈：【亲身经历——青春期的有恃无恐真的是有恃无恐吗？】
    ……
    @美妈：【@昭快来看看这些文章写得多好啊！】
    陈昭至：“？”
    年少无知、二十岁、青春期、有恃无恐……？
    我觉得你在内涵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廖教授对这篇论文非常满意，并且还找好了发表渠道，拿着打印出来厚厚的一沓论文满意地走了，临走前，又给陈昭至发了个茶叶的取货码。
    别的不说，陈昭至就是十分好奇，廖教授买这么多茶叶是不是真的能喝完。
    问题并没有时间问出口，陈昭至就被穆夕归拉去了大礼堂。
    去的时候现场还在布置，东西都没归置好，道具零零散散堆在一边，说句一片狼藉也不为过。
    穆夕归走在前面，和白安安点头打了个招呼，和她并排站着，陈昭至默默跟在她身后，等她站定，他斜斜依靠在离她不远的舞台沿边，像个护卫似的。
    白安安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些天都看不见你的人，穆夕归，你是不是不想好好混了？”
    穆夕归丝毫没被这阴阳怪气的话影响到，表情是说不尽的温和：“这不是看着我们白会长对工作如此上心，所以放心把这事儿交给你了吗？”
    白安安白她一眼：“你少埋汰我。”
    穆夕归：“这夸奖不能再真了。”
    白安安和穆夕归分别在两个组织，媒宣的换届比学生会早，白安安也早早就任媒宣主席，成为新一届会长。
    众人只知道媒宣老大和学生会未来老大都是个厉害人物，加之组织宣布合并，都在讨论学生会会长最终会落在谁头上。
    别人不知道的是，穆夕归和白安安是高中同学，属于一直较劲的那种，较劲之外，还对彼此欣赏，关系不近不远，却是一见面就很能聊得来的人。
    “穆晚晚，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大二的小男孩关系不错？”白安安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说道，“看起来还可以，毕竟他对你公主抱横跨一个操场的事迹可是传遍整个学校的。”
    穆夕归双手背在身后，不太自在地转开视线：“我也听了您的光辉史诗，可不就是追一个大五学长上头，为了人家干了不少荒唐事儿吗？”
    “……学校这么大，咱们估计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上一面，你至于每次见面都要怼我吗？”
    “彼此彼此。”
    互相又说了对方几句，两个人开始聊现场布置和舞台设计的小心机，穆夕归感叹白安安对活动的创新思想，白安安面上十分淡定，心里头还是美滋滋的。
    陈昭至在后头看俩人亲密的交谈，聊到兴头上还笑得开怀，实在不是传闻中针锋相对的样子。
    穆夕归这么甜美的笑容，可从来都没主动在他面前露过。
    陈昭至看得出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站在舞台上的许灿灿。
    她头发重新拉直，发质很软，乖乖地越过肩上，垂直到腰，笑意盈盈地喊：“学长好呀。”
    陈昭至直起身子，往观众席方向偏离一步，这个位置使抬头的角度都不会不舒服，他上下打量许灿灿一遍：“你伤好了？”
    “嗯，已经好很多了，”许灿灿捂着膝盖，皱着眉，“就是膝盖还有点疼。”
    “可是我现在要下台，那边的小楼梯被他们搬东西挡住了，学长……你能拉我下去吗？”
    陈昭至盯了她两秒，抬起屈起的手指按了按鼻梁，眼神往后瞟——
    刚刚在那里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视线环绕，不远处，他看到穆夕归正踩着凳子，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的气球往墙上粘。
    眼神就像是被她锁定了一样，脚尖也指向她在的那个方向。
    还没迈步，想起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女孩子向他寻求帮助来着？
    哦，对，是许灿灿要下台。
    他拦住路过的一个学习部的男孩子，又看向许灿灿，朝男孩说道：“团结、友爱，是我们学生会历来的行动宗旨。少侠，展现你男友力的时候来了！你俩自己沟通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留下一脸懵的大一学弟和怔怔望着他背影的许灿灿。
    “你是想下台？”男孩皱眉道，“那儿不是有楼梯？”
    许灿灿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说：“是的，那我从楼梯走好了。”
    真·不解风情。
    活该你们这帮直男没对象。
    就该让你们单狗到天荒地老！！！
    和白安安聊完，穆夕归就和她一起布置现场。白安安去看横幅，穆夕归看到那边的气球还没挂起来，主动提出要去帮忙粘气球。这才有了陈昭至看到的那一幕。
    穆夕归走的时候是想和他说来着，可刚一转头，就看到他和许灿灿在说话，许灿灿还朝自己笑了笑，笑容居然带了一丝挑衅？
    和别的小姑娘聊这么欢，穆夕归都不忍打扰他们，于是自己走开，也没告诉陈昭至。
    要粘上去的位置比较高，穆夕归身高不够，得加个凳子站着，刚一抬手，就感到后背有些酸痛，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大幅度行动时还是会疼。
    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穆夕归轻轻活动了下脖子，双脚立起，把整个人又抬高了一截，成功把气球粘在指定位置。刚松懈下来，脚下踩着的板凳就突然开始晃动，她心里一慌，上手迅速开始寻找着力点。
    然后准确无误地按上了温热的手。
    陈昭至话中带笑：“穆学姐挺厉害啊，伤还没好就来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穆夕归愣了愣，下意识去看刚刚许灿灿的位置，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下来，”陈昭至冷着声，双手从她背后扶住她两只手，呈一个从后方抱住她的姿势。等她稳稳站在地上，他接着说道，“不想麻烦他们，你麻烦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迟了两个小时没让我出来表演真是作者君的失职！！！
    晚晚：亲妈呢？
    小昭：右转那个角落跪着呢
    作者君：orz orz orz
    第33章 昭至
    正在指导着男生们把横幅往上挂的白安安在整个礼堂寻找穆夕归的身影，看完陈昭至全程动作的她无声勾了勾唇角。
    白安安和穆夕归不仅是高中同学，并且家也住得很近，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穆家虽然是家事，但左邻右舍也都清清楚楚。
    那小学弟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至少对穆夕归是好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旁边的学弟学妹们都看到了这一幕，感叹声不断传进白安安的耳朵。
    “刚刚那个动作就跟偶像剧一样欸，我也好想让男朋友从背后抱我啊。”
    “穆学姐真的太幸福了，我真的慕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不就是把人从后头抱下来吗，你们女生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不说了不说了，你们男生不会懂的。”
    羡慕吗？
    听到别人对穆夕归是这种评价，白安安很是欣慰。
    南城这个地方，是那种走在路上遇着十个人，认识的就占八个的那种小城市。即使白安安和穆家长辈再没有交集，都听过穆家的事情。
    因为了解，所以才更心疼。
    看到有个人能愿意真心对她，白安安也非常高兴。听完学弟学妹们的话，她笑着说：“好好学习，别瞎想。”
    想那么多干嘛，该是自己的最归跑不掉。
    缘分这件事情，最是强求不得。
    挂完横幅的男孩子一脸受伤地问白安安：“会长，穆学姐是真有男朋友了吗？”
    白安安一扬下巴：“那不是吗？”
    男孩子自然也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怔怔地望着下面，很是伤心，耳朵都无精打采地垂下：“我以为穆学姐很不好追，才一直没敢表白的……”
    很难想象，穆夕归这恋情一旦坐实公布，全校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的男孩子们心都能碎成玻璃渣渣。
    “能让她动心的男孩子，一定有过人之处。”白安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麻烦你一趟，把这个送到学生会陆岩那里。”
    视线往下，刚刚站在板凳上的人变成了陈昭至，男孩个头很高，穆夕归觉得很高的地方他抬手就能碰到。很快那片就布置完毕，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穆夕归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陈昭至无意识抬头，看到了抱胸盯着这边的白安安。
    视线在空中碰撞，有隐形的火花。
    几秒后，白安安面无表情地朝陈昭至比了个大拇指。
    “你爸他同意离婚，但有个前提。”
    穆夕归走到墙边，说道：“要钱吗？”
    “三万。”
    穆夕归初二那年，穆明华进了监狱，一待就是三年。进去前，工资少得可怜，每到红白事还要找穆妈妈拿钱。出来之后，说着要出去挣钱，每天早出晚归，穆夕归见到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到最后，钱也没挣到，家庭责任也没有承担过。
    给家人的承诺都成了空虚泡影。
    房子车子和存款，都是穆妈妈一个人挣的。几年前，很多人都劝穆妈妈和穆明华离婚，可穆妈妈却念着旧情，直至他出狱，都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
    她坚信穆明华只是一时冲动，也相信他能够洗心革面。
    得到的却是无尽的失望。
    穆夕归很理解妈妈现在的心情，同时也因为穆明华说的这句话心凉得彻底。
    “三万买我下半辈子的自由，晚晚，”穆妈妈顿了顿，“我觉得很值。”
    穆夕归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眼睛有些红：“凭什么？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穆妈妈坐在沙发上，揉着脑袋，说道：“晚晚，我不想再拖下去了，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穆晚晚，你和我说，我和你爸离婚这件事情，对你有影响吗？”
    穆夕归一哽，语气轻松：“能有什么影响，我巴不得你俩离了。”
    “那就好，”穆妈妈手边放着离婚协议书，又和穆夕归扯了两句闲话，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跟你爸说我们家里账户上只有不到二十万，你别给我说漏嘴了。”
    穆夕归嗯了一声，电话被挂断。
    一通电话，只是通知她这件事情，然后轻飘飘就挂了。
    这是之前预料过的结局不是吗，现在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从此脱离这个人，她们母女俩就都能解脱了。
    这个季节，温度已经很低，风也很凉，穆夕归把下巴缩进围巾里，手插/进口袋，指尖都是冷的。
    穆夕归站的地方背靠着礼堂，来来往往的人很少，她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把脑袋里装的事情捋清楚后，才往礼堂里走。
    她心里知道，礼堂里还有个她不打招呼就不会离开的人。
    刚转身，就看到了陆岩。
    这个即将在一月份换届大会上就任学习部部长的人，曾经在她眼里最好的伙伴，如今见到面却是十足十的尴尬。
    前段时间的联系大都是在聊天软件上，见到面也只是在学生组织会议上，连话没说过几句。
    陆岩先是和身边的人嘱咐好礼堂里的事，随后看向穆夕归：“我可以找你聊聊吗？”
    不等穆夕归回话，说完主动往右边走，还率先找了个花坛沿边坐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穆夕归朝他愧疚地笑笑，“我已经忙完了，以后的事情就可以自己来了。”
    “你能把这些事情交给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陆岩平静地开口，“我们认识的这几年里，你从没有完完全全把某件事情交给我办过，换句话说，你是相信我的。”
    总觉得后面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穆夕归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我听说你跟陈昭至的事儿了，你是真心的吗？”
    穆夕归轻轻把背靠在墙上，双臂交叉叠着，耐心十足。
    许久没等到穆夕归的答案，陆岩笑笑，双手搓着脸：“我以为你是真的不想谈恋爱。”
    穆夕归微微垂着头，面色很淡：“我很抱歉。”
    陆岩耸耸肩，站起身，说话时咬字很重：“不用你抱歉，感情这种事情，我向来看得开。”
    这话听起来，总不是真的放下心思的感觉。
    穆夕归心里默默把他吐槽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想说什么？”
    陆岩朝她走了两步，低着眼睛看她：“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下，我知道你和陈昭至的事了。”
    穆夕归没否认，只盯着他：“然后呢？”
    “没了，”陆岩自嘲地笑了两声，“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他？”
    穆夕归把头转开，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有点局促，还带了点不安。
    “你和他比？”她笑了笑，“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陆岩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往后一瞥：“的确是毫无意义，单就他的主动，我就比不过。”
    穆夕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边，斜斜倚着一个人，只穿了件高领的灰色毛衣，左腿伸直，右脚踝搭在左脚踝上，双手抱臂，很是闲暇。
    感觉到两道炽热的视线扫过来，陈昭至懒懒抬头，很淡地朝穆夕归笑。
    她转回头，更多的话并不想再和陆岩多说，只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了最后一句话：“马上就要换届了，好好加油吧。”
    陆岩目送她离开，紧抿着嘴，没再说一句话。
    穆夕归走到陈昭至身边，头往前小幅度地甩了下：“穿这么少，不冷吗？”
    陈·怨妇·昭至：“这不是出来等你吗？”
    穆夕归：“……”
    陈昭至：“我看你跟那个谁聊挺好？”
    穆夕归：“你当人就不要说鬼话。”
    “我其实觉得吧，我比那个小白脸长得好看多了，那人除了白之外没别的了，哪有我帅啊？”
    “你少自恋。”
    陈昭至被她这两句一怼，开始闹小孩子脾气，皱着眉开口：“你是不是要始乱终弃？”
    穆夕归盯了他两秒，笑出了声。
    “你瞎吃什么醋？”
    向天再借五百年酿的精致老陈醋：）
    陈昭至撇撇嘴，站起身往礼堂里走，步子迈得很小，边走还边看身边的人：“冷吗？”
    穆夕归的手在口袋里攥住，抬头：“不冷。”
    陈昭至轻佻地斜眼看她，手心向上伸到穆夕归面前：“敢让我摸摸？”
    穆夕归一个眼神甩过去，陈昭至缩回视线，手也垂下来：“算了，我就知道……”
    话音未落，手也还没垂在身旁，就感受到手心覆上来温温的暖意。
    陈昭至连顿的动作都没有，微皱着眉，感叹她看起来穿得比自己还多，怎么手还能这么凉。他把穆夕归的手攥进手里，滚烫的热度无声传递，说道：
    “你手好凉啊。”
    穆夕归的动作太突然，陈昭至却能默契地接住，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明明是第一次牵手，拉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手被人捂着，好像有根线连着心脏，手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心口也越来越暖。
    女孩耳朵有点儿红，陈昭至吊儿郎当泼皮无赖的样子，嘚嘚瑟瑟地问：“还想干点什么吗？”
    穆夕归安静窝在他手心的手瞬间反抓住他，往自己这边轻轻拉了一下：
    “我……”
    她有点不自在，说话时卡了一下，拉着陈昭至的手倒是丝毫没松。
    陈昭至弯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只要你叫声哥哥，想干嘛我都满足你。”
    每每他一说这种骚话，穆夕归总会露出一种凶巴巴的眼神看着他，陈昭至大概是有被虐属性，莫名其妙被骂两句还浑身舒爽。
    美滋滋地等着穆夕归的眼神和话，陈昭至却瞬间僵住——
    扑面而来的是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香气，是陈昭至一贯熟悉的味道，他脖子被人紧紧搂住，肩上沉着她脑袋的重量，却没动一丝想推开她的念头。
    但是陈昭至总觉得不被骂，不太习惯，还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哎——”他趴在穆夕归耳边低低地笑，“我这算是圆了你的梦，叫声哥哥来听听？”
    穆夕归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微笑着喊人——
    “你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我抱上了抱上了抱上了！！！
    晚晚（冷漠）：哦
    作者君：光明在眼前，我今儿看了大纲，你快熬出头了兄弟（拍肩）
    我这两天会小修前面的bug，一切细节以新章为主，对8起我真的太粗心了orz
    第34章 昭至
    布置完礼堂后，白安安说是要请穆夕归吃饭，直接把人劫走，甩开了陈昭至。
    白安安从没见过穆夕归这么维护一个人，也因此对这个学弟非常感兴趣，抓着穆夕归询问了半个小时她和陈昭至的事情。
    从头到尾，事无巨细。
    穆夕归被问烦，把桌面上的饮料推到她面前：“你真的太八卦啰嗦了白安安。”
    “最后一个问题，”白安安清了清嗓子，问道，“用一句话形容陈昭至？”
    穆夕归一愣：“一句话怎么够？”
    敏锐地嗅觉闻到了狗粮的味道，白安安立刻出言打断：“这小学弟果然是深得你心，夸人的话就不必说了吧。”
    穆夕归微笑着开口：“给个杆子就往上爬，那杆子还得是擎天柱，他应该是很喜欢太阳，想爬上去和太阳做兄弟。”
    白安安：“嗯？！”
    你不是要夸他的吗？
    穆夕归接着说道：“还有，明明自己比我小，张口就要我喊哥。”
    白安安忍着笑意：“你喊了？”
    穆夕归没好气地说：“喊个鬼！”
    白安安：“那您倒挺有骨气。”
    菜全部上齐，白安安早饿得不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忽得又问，“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穆夕归手肘撑着桌子，思索着开口：“还没有。”
    白安安嗤笑一声，戳穿她的谎话，斯里慢条给自己盛了碗汤，翻了个白眼过去：“得了吧，就你们那样，像是还没在一起的？”
    “等换届结束再说吧。”
    “你真敢啊，万一小学弟变了心，你该怎么办？”
    穆夕归撇撇嘴：“我又不是不要他。”
    “瞧你得意那样，”单身狗白安安用筷子末端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姐们肩膀留给你，有事儿过来找我。”
    穆夕归家里的事情白安安都知道，却从没开口问过。穆家的事情，最受伤的就是穆夕归，没必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这件事情，还是藏得越深越好。
    最好除了她和当事人外，学校里永远都没有人知道。
    手机屏幕一亮，是老师通知她要准备好演讲稿，白安安正剥虾，没手给老师回消息，只抬头问穆夕归：“你换届大会的演讲稿准备好了没？我听说竞争还挺激烈的，单就我们媒宣来讲，几个部长可都想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你压力很大啊晚姐。”
    “看命吧，”穆夕归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再不行我也没法子了。”
    白安安点头。
    穆夕归撑着头，好奇地问这个面对自己永远胜负欲爆棚的对手：“白会长，学生会主席您不想争个试试？”
    “真太累了，我们不是一个月前才换的吗，管下头三个部门我都累趴下，别说是六个部门的学生会了，我可受不了，不过──”白安安朝穆夕归眨眨眼，“我肯定还是要参与竞选，装模作样还是要的，我毕竟一个媒宣老大，这种场合我不能输啊。”
    白安安参选，估计众人又会脑补各种狗血撕逼大剧，强者相遇，PK时都不会见血，旁人只会看个热闹，拥有决定权的还是各院主任和班主任。
    穆夕归和这帮老师关系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和特定的一些老师关系会很好，比如廖教授和几院主任，但学校老师众多，结果还真的说不准。
    白安安放下筷子，认真地看向她，还是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前两年在组织里划水划惯了，能当上媒宣主席都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学生会主席我是真的没有心思，但总得给老师和我底下的部长一个交代。晚晚，你能理解我吗？”
    朋友之间，最好永远都不要有过大的利益牵扯。可组织合并事出突然，甚至是在媒体宣传中心换届大会结束后学校才下了文件，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说句实话，有白安安的加入，穆夕归总有点这么不安。
    不知怎么的，明明临近换届应该更紧张，要准备的东西更多才对，怎么越到跟前就越淡定，内心深处居然已经生出一个淡泊名利的观念来。
    为了这个位置，穆夕归上了大学后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一心一意为组织，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是她应得的。
    是了，只要前期的准备充足，结果怎么样全凭天命了。
    白安安端起杯子，轻轻晃着里头的橙汁，红唇轻启：“穆晚晚，你知道你现在的这状态叫什么吗？”
    “什么？”
    白安安手里的杯子往前一伸，和穆夕归放在桌上的杯子来了个碰撞，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她，然后给出解释：“色令智昏。”
    十二月底的天气一向不好，一周里天阴的次数直线上升，倒是B市一向雨水少，只天阴不下雨，连带着人心里头也很烦躁。
    校园里入目皆是冬日的冷调，到处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学生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帽子围巾已成了出门标配。
    陈昭至和穆夕归就是在一个阴天被廖教授叫到办公室的，一见了面，陈昭至非常自然地去碰碰她的脸，感受到凉意后，责怪式地开口：“不冷？”
    穆夕归没躲开，倒是不自然地自己也伸手去摸了摸脸：“还好。”
    两人一起上楼，拐弯处，穆夕归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廖教授跟你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只说来了再说。”
    她嗯了一声。
    “不会是论文出了问题吧？”穆夕归出了个气音，抿着嘴，脑子里头开始隐隐作痛，“我现在听到‘论文’这两个字就生理恶心。”
    陈昭至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安慰道：“别多想，等你去了就知道。”
    论文已经足够出彩，不需要再去想通不通过的事情，现在被找还能是怎么的，总不能说觉得你俩不错，再给我写一篇？
    廖教授要真这么说，陈昭至会把自己的头给他。
    头和脑子都在这儿了，知识什么的也都在这了，您要是想看，自己挖开看吧。
    真·这辈子都不想再写论文了。
    很快就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廖教授，他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一本实体期刊，手边一杯茶水还冒着热气。
    一见着两个学生进来，他伸出手指着室内的椅子：“来了？你俩坐过来。”
    陈昭至和穆夕归乖乖在他身边坐下。
    廖教授伸手从书立最前方抽出一沓白色的文件纸，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看看？”
    最上方是全英文写的C国某学校名称，这所学校有全球最好的医学资源，被誉为医学生的摇篮，是所有热爱医学的学生心里的梦想学校。
    廖教授捧着那杯茶水，生怕两个学生看不懂全英文文件，解释道：“我虽然身在国内，可一直跟C国医大那边有联系，你们这次做的项目研究也是那边给我的题目，那边也有教授带学生做了这个题目，待会我把他们的论文发给你们，互相学习进步。”
    “这份文件下的突然，我也没有想到能直接送到我手上。C国医大的留学名额，本硕连读，八年，只有一个。”
    学医专业的学习时间向来很长，八年本硕已经算是很节省时间的方法了。
    “我带出来的国内优秀学生不多，上一个……也就是你们的应学长，他已经进了国立医院，前途一片大好，用不上这个东西。”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穆夕归和陈昭至都没听进去。
    廖教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开口：“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陈昭至问：“这个名额，是在我们俩之间选？”
    廖教授点头，无奈道：“你们的论文很完美，我和那边联系了，还是只能给一个名额。”
    作为老师，廖教授当然想让学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这话两个人也是信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们再商量商量，九月份才去，到时候再给消息也是可以的。”
    这份文件被陈昭至拿出了办公室，门一关，陈昭至就拿着卷起来的文件敲在穆夕归额头上。
    他笑着问：“想什么呢？刚刚就全程没说话。”
    “陈昭至，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好好准备竞选，主席的留学可也是C国医大，就算选不上，这不还有后路么？”
    穆夕归看过来，陈昭至很清楚她在担心什么，笑笑，“再说了，我也可以自己准备申请，我的成绩，申请到C医是没问题的。”
    穆夕归还是不说话，她突然对这次竞选很没信心了。
    好像之前的干劲和动力都被抽空，这个时候才更应该去争取才对啊。
    她停下脚步，缓了会儿，说道：“我还是有点儿心慌。”
    陈昭至把文件揣进口袋，出主楼大门前拦住她，帮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我陪你走走。”
    绕着校园外围一圈一圈地走，穆夕归的心情也没有好一些，依旧非常低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昭至劝她：“你为学生组织做的足够多，不要再想一些你控制不了的事情。”
    这些道理，穆夕归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一想起来，就不受控制。
    就怕她拿不到名额，就怕她就此跌落，就怕所有的努力在最后一刻付之东流。
    直到这一刻穆夕归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勇敢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心里都是对自己的怀疑，甚至开始质疑走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对的。
    “穆夕归，你有空想这些，不如想点别的。”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比如？”
    陈昭至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神情闲适：“比如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想想我你肯定就开心了。”
    “就是这异国恋吧，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怎么就还真谈上了？”
    话刚说完，只觉得呼吸一滞，整个身子被人拉到左边。穆夕归正用一只手揪着他衣领，身高差距，他被迫低头。
    她跟警告似的开口：“陈昭至，这件事情，现在还不是时机。”
    距离很近，他甚至能在穆夕归眼睛里看到缩小版的自己。陈昭至耐着性子：“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是时机吗？”
    陈昭至有信心，只要穆夕归回答，他就能用编好了的大道理说得她哑口无言。
    论说起大道理，他陈昭至还没怕过谁。
    穆夕归盯着他，而后轻轻踮起脚，准确无误地亲在他唇上。
    陈昭至脑子里“嗡”地一声，心跳急速飙升。
    不知道是不是“阴谋诡计”得逞，穆夕归十分骄傲，后退一步，笑着说：“小弟弟，你要乖一点，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我亲上了亲上了亲上了！！！
    晚总（冷漠）：男人，注意你的言行
    第35章 昭至
    想起刚刚在校园小路上被穆夕归“轻薄”的一幕，陈昭至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全程都听着穆夕归重复问一句话。
    “你今儿怎么没脸红啊？”
    “你最近是不是修炼厚皮功去了？”
    ……
    陈昭至心里知道穆夕归是在打趣她，想着第二天就是换届大会，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心情好一点也无不可，只由着她东拉西扯些胡话，一会儿说到这棵树真是长得好看，一会儿又吐槽病理学真的好难，老师还很严格。
    好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要说完一样。
    陈昭至从认识穆夕归起，就没见她在一天内说过这么多话，难得她有兴致，安安静静当个听众就好。
    从专业药理聊到自然绿色，从生态环境聊到人类进化。陈昭至第一次感叹学习的重要性，不然真是她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懂。
    出来的时候是傍晚，穆夕归把手机拿出来，摁亮屏幕，笑眯眯地说道：“二十一年前的明天这个时候，是我的生日。”
    陈昭至看到上面的时间——18:05。
    明天是学生会换届大会，同样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
    要说其他事情，陈昭至能帮的肯定都能帮，但穆夕归自身实力在那里，这事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不会有任何意外，也不应该有任何意外。
    努力了这么多年，那个位置就应该是她的。
    大事儿前一天，穆夕归肯定是紧张的，明面上没说，陈昭至却已从她反常的行为中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回宿舍时，穆夕归都是蹦蹦跳跳上的楼。
    还有点开心？
    感觉这状态不错。
    晚上，陈昭至给廖教授发了消息，询问换届大会的相关事宜。廖教授很快给了答复，说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投给穆夕归。
    一晚上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去，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所有人在大会议室集合。
    陈昭至在学生会里待了几个月，自认为见过的老师有很多，今儿一来会场才发现，这些老师他真的很多都不认识，走到廖教授旁边打了招呼后，到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次的换届大会也很有意思，明天就是在礼堂的元旦大活动，头一天换了学生组织领导层。听说是学校想在年前把新的学生组织选出来，做个年度汇总。
    陈昭至四周扫了一圈，所有的人都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全场就他一个穿得最另类，一身保暖休闲装坐在那里，非常扎眼。
    白安安也换了身西装，此刻正坐在前面和一群老师聊天，看起来非常愉快，几位老师笑得很是高兴。
    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穆夕归还没出现，陈昭至低头给她发消息，旁边的椅子就被人按下，罗妙的声音响起：“巧啊学弟。”
    陈昭至朝她轻点了下头：“你好。”
    通常罗妙出现，穆夕归就在附近，陈昭至又在身边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罗妙压低声音，语速还很快：“待会儿不管怎么样，你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晚晚，知道吗？”
    罗妙的表情异常认真，陈昭至反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晚晚来了，我晚点和你说。”
    陈昭至抬头，穆夕归已从后门走到前面，手里拿着蓝色的文件夹，带着一身睥睨天下秒杀全场的气势站定在刘主任身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身边坐着的罗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等陈昭至转过头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他复又看向穆夕归，她正忙着开投影仪和设备。陈昭至起身到前面，很自然地帮她干活。
    在她手下工作这么久，已经养成独特的默契，她只要一抬手，陈昭至就知道她需要什么。
    帮她把设备调试好，陈昭至拿着她用不到的文件夹下台，走了两步，回头。
    穆夕归正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陈昭至笑笑，走回到她身边，敲了下她额头：“行了，给自己的压力别太大，好好表现，我在下面等你。”
    整个人换届大会的过程非常无聊，就是竞选人轮番上台演讲，在陈昭至看来，假大空到不能再空了。
    最后一个竞选位置是学生会主席，有二十三个人竞选这个位置，白安安瞧见没人愿意第一个上，主动举手要求上台，一开口就是：“没人愿意上来啊，那我就秉承着身先士卒的奉献精神，给大家探个路。”
    台下的人都笑了，尤其是前排的老师们，笑容尤为灿烂。
    结合罗妙刚刚的温馨提示，陈昭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得出来，白安安的演讲稿压根没用心准备，大多数时候都在和底下的人插科打诨。等她结束后，下一个人接着上去。
    “我热爱学生组织，在媒体宣传中心的这三年里，我更是以身作则……”
    得，又是一个畅想未来的人。
    陈昭至在后面听得几乎要睡着，百般无聊地拿出手机准备刷个朋友圈，结果看到了因为手机静音被屏蔽掉的罗妙的消息。
    罗妙：【晚晚这次惨了，就会议室里参与投票的这些人，都是白安安那边的】
    罗妙：【就是你知道吧，这次完全是老师投票的，白安安和所有老师关系都很好，我有点担心晚晚】
    后面发的消息陈昭至压根没看进去，他只抬头看着前排的穆夕归。她背影依旧笔直，侧脸看起来也无比严肃，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认真聆听每一个人的发言。
    不管在任何时候看到穆夕归，她永远是干劲满满，永远不会认输的狠劲儿任谁看了都会折服。
    这么骄傲的人，一旦输了，后果是什么，陈昭至不敢去想。
    等到了二十二个竞选者上台时，陈昭至攥在手里的手机一亮，是舅舅来电，他猫着身子走到后排，贴着墙走出去接电话。
    林盛南这通电话是想让他寒假来公司实习，多了解一些东西，对他没什么坏处，等毕业了，盛世公司还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寒假有没有事儿，到时候再给您回话。”
    林盛南拿着钢笔敲了敲桌面，不快道：“陈昭至，你去医院实习才给你多少钱？回家工作不好吗？”
    陈昭至：“您一个月给我多少啊？”
    林盛南轻咳一声，即使心虚说话依旧中气十足：“包吃包住还给年货，不亏待你吧？”
    陈昭至：“……那您还挺大方。”
    医学院的学习压力一向很大，况且陈昭至还在这学期交了篇大论文，现在是身心俱疲，加之要命的期末考试还没来，想着寒假可以好好休息，在家睡到天荒地老，结果被告知“给你找了个实习啊还包吃包住哦”。
    包吃就算了，包住这个条件实在是说不过去。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就是会说话。
    陈昭至和他闲扯了几句，最终还是告诉舅舅，放过他这个寒假，让他好好活下去。
    挂电话前，林盛南冷笑了一声：“陈昭至，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陈昭至：“……”
    生意人就是无情冷漠，挂电话都这么快。
    陈昭至无所谓地笑笑，转身看到穆夕归正推门出来，她的表情依旧淡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看到陈昭至，主动拉起他，自言自语似的：“我要先回个宿舍。”
    陈昭至犹豫着，又缓缓开口：“结束了？”
    “没，在投票，”穆夕归笑了笑，“太没意思了，我先出来透个气。”
    这个时候才最应该在现场的吧？
    陈昭至没敢问，只跟着她一路回了女生宿舍，按照她的嘱咐，在楼下等着。
    这举动何止能用反常来形容？
    陈昭至赶紧给罗妙发了消息：【她上楼了，你在宿舍吗？】
    罗妙：【晚晚是当上了会长吗？她看起来很高兴啊？】
    陈昭至简单跟罗妙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罗妙回道：【她换了大衣，现在下楼了，你好好陪她吧】
    作为过来人，罗妙非常懂一个女孩子在难受时最想看见的人是谁了。
    穆夕归从楼上跑下来，把西装换成大衣，整个人的气质都好了很多。
    她跑得快，头发都往后飞，撞到陈昭至时一把抱住他。在被抱的人处于全懵状态时，穆夕归已经拉着他的手往校门走了。
    这这这，看不出来，穆学姐还是个这么主动的人啊。
    这些事情都让她做了，男孩子干嘛呢。
    陈昭至傻了。
    穆夕归步子很大，拉着陈昭至来到校外的一个小公园里，红漆的小亭子下，板凳都干干净净。
    冬天的天色暗得很快，这个点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好在小亭子上方有盏路灯，勉强能照明。
    她双手往后一背，说道：“陈昭至，今天我生日。”
    “嗯，”陈昭至笑了，拍拍她头顶，“生日快乐，恭喜我们晚晚又长大一岁。”
    穆夕归笑着打他：“还‘又长大一岁’，你怎么跟哄孩子一样？”
    “这是我每年都和我小侄女说的话，她每次听完都很开心，就想拿来哄你试试。”
    “原来是你用过的招数啊……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她话多到不正常，陈昭至伸手掐掐她的脸，带着满腹的疑问：“是你吗穆晚晚，你不会是被人魂穿了吧？”
    穆夕归拍开他的手，皱眉开始揉被他掐疼的脸：“礼物不给就算了，你居然还掐我。”
    陈昭至不理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大冬天的，也不觉得冷，还在大晚上把他拉来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要说对他没点非分之想，陈昭至都不信。
    他手肘撑在身后的围栏上，身体后仰：“礼物在宿舍，回头拿给你。”
    穆夕归往前走了两步，并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在他面前停下，弯腰：“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又是这个该死的近距离，陈昭至发现，只要和她对视，自己的心跳就会失控。每次这个距离一出现，他就必定是最早缴械投降的那个。
    穆夕归定力真的好，和他对视这么久不觉尴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不会害羞。
    他陈昭至却有些怂了。
    借着看手机消息的动作，陈昭至低头躲开紧逼过来的视线，而后手机被人抽走，屏幕倒扣在木质长椅上。
    陈昭至硬着头皮扯了个笑，好让穆夕归觉得自己很轻松的样子，说道：“那穆学姐想要什么，小弟只要能弄到，肯定双手奉上！”
    学着影视剧里流氓混混的模样，穆夕归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陈昭至的下巴，他被迫和她对视。
    她另一只手贴住陈昭至心口：“小学弟，你心跳好快。”
    一下一下，敲着穆夕归的手心。
    “耳朵也好红，”穆夕归放在他心口的手拿上来，抚上他脸颊，“脸也好烫。”
    这小学弟皮儿太薄了，不禁撩啊。
    穆夕归决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好好做人，洗心革面。
    她笑了一下，眼尾勾人，开始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姐：你躺好，姐带你飞
    小昭：……惹、惹不起QAQ
    第36章 昭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陈昭至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
    这怎么就什么事儿都让她有了主动权了？这走向不对，必须得改个剧本。
    陈昭至被盯得不太自在，却还是有种叫尊严的东西让他挺直了腰背，输人不输阵，在敌人面前，决不能丢了气势！！！
    是人都得要面子，是男人就不能没皮没脸！
    又对视五秒钟，陈昭至忽地往前一挪，本就很窄的距离瞬间缩小到呼吸可闻。
    女孩子没有他臆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轻轻把额头抵在他的上，眼睛闭着，而后笑了两声，呼吸擦过陈昭至脸颊，停在耳边。随之而来的，还有压着被迫往后靠的身体。
    穆夕归把手撑在陈昭至身后的长椅镂空围栏上，戏谑地问：“失望吗？”
    陈昭至喉咙发干，说话都不利索，想抬手摸鼻子的力气都没有，只抿着嘴摇了摇头。
    穆夕归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和陈昭至的同时响起，两人视线瞬间被转移。
    这个时候的信息，估计是选举结束，群内消息公示。
    许久，陈昭至才问：“要看吗？”
    穆夕归撑在围栏上的手一使劲儿，身子就换了个方向。陈昭至面前的压迫感终于解除，他伸手碰了碰滚烫的耳朵。
    拿起手机，点开群内截图过来的一张表格，上面是所有成员的名单。
    陈昭至迅速翻完，终于在某个位置定位到穆夕归的名字，收起手机，看旁边的人正百般无聊地掰着自己的手指。
    察觉到陈昭至看过来，她笑笑：“最终结果出来了？”
    这笑容过于勉强，眼睛里的光在看到陈昭至的表情时，一点一点黯下去。
    穆夕归像是自我安慰一样，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脚蹭着地面，低着头：“没事儿，能多大事儿啊，不就是个选举吗。”
    这结果，在选举前她就意料到了。
    白安安的确无心参与竞争，可还是碍不过这些老师对她的喜欢，在穆夕归站上台时，台下老师们淡漠的表情她就已经了然。
    这个位置，她争取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没能拿到手。
    虽然大概猜到了结果，最后一场仗还是要打好。穆夕归从来不是怕事的人，她有信心，不论到了哪个场合、在哪种环境下，她都可以把问题完美解决。
    自从帮两位会长料理组织内事务，上台发言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是不怕的。
    下台之后，刘主任和廖教授带头鼓掌，坐在下头的学生会成员把手心都打得通红，还朝着穆夕归比了个大拇指。
    发完言，她就出来了。
    不想知道结果，也不想面对结果。
    换届结束后，最重要的就是她属于自己的事儿了。
    陈昭至揉揉她的头发：“难受可以哭出来。”
    穆夕归倒是傲娇地不行：“哭什么？该哭的是他们才对，少了我这个得力将才，不知道组织内麻烦有多少呢。”
    “嗯，我们晚晚最厉害了。”
    该怎么和她说，她并没有进入主席团，却也得了个学习部副部长的职位。
    陈昭至觉得这太过搞笑了。
    大会长是白安安，小会长是陆岩。众人眼里早把他视为学习部部长的人，却在最后一刻冲进了主席团。
    对陆岩来说当然是好事，可是对穆夕归可谓是当头一棒。
    当事人倒是很闲适，拿出手机，挂掉来电，进入学生会的大群里，越翻消息笑得越开心。
    陈昭至也拿出手机，跟她同步爬楼。
    学校大主任发了学会会换届名单后，学生会的同学们在群里开了匿名会话：
    【这什么？】
    【？？？？？？？？】
    【假的吧？】
    【这真是换届结果？！】
    【就这？我穆学姐呢？】
    【这要是真的，我真的服了这帮投票的人了】
    【真是一群白眼狼，人家穆夕归辛辛苦苦一心为组织，最后就这个下场，你们真是牛逼，就牛逼好吧】
    ……
    满屏都是各种各样的问号，群管理迫不得已，屏蔽了群内所有会话。
    陈昭至看到消息框里不停地跳出“XXX”邀请“XXX”进群的提示，意识到这应该是开始拉新人进群了。点开群成员，作为管理员的穆夕归却不在群里了。
    她直接退群，就是告诉群里的所有人，我就是要退出学生会。
    穆夕归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一直有人不间断地给她发消息，上台划水意外当选的白某更是孜孜不倦地给她打电话，她一概没理，直接把手机关机，塞进口袋。
    “我解放了。”穆夕归往后把头靠在椅背上，头磕到的不是坚硬的棱角边，而是温软的什么东西，她转头，陈昭至的胳膊横着，手正被她枕在脑后。
    她把身子挪到陈昭至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陈昭至。”
    “嗯？”
    “我好喜欢你。”
    “？！！”
    “我听过一句话，”她的头蹭着陈昭至的肩膀，眯着眼睛说道，“男朋友是用来实现愿望的。”
    陈昭至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这怎么就，突然……？
    陈昭至——卒。
    穆夕归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小憩，过了很久，陈昭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你所有的愿望，男朋友都能帮你实现。”
    她环在陈昭至腰间的手收紧，喃喃道：“那我许一个愿望，希望——我可以拥有一个叫陈昭至的男朋友。”
    陈昭至笑笑，低头亲了她一下：“当然可以。”
    穆夕归笑得傻里傻气，陈昭至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手心里捂着。在冷空气下长时间暴露着的双手冻得通红，她还是乐不可支一次次想要拉住陈昭至的手。
    到最后，陈昭至也没能说服她心甘情愿地把手放进他手心，来来回回都是一句“攥在手里的才是我的”，他也很是无奈。
    没办法，陈昭至摸着她的手，总觉得她浑身都冰凉。穆夕归又不愿意回学校，陈昭至干脆把她拉起来，拉开外套的拉链，用厚重的短款羽绒服把穆夕归包进去。这样她还能从衣服里面抱着陈昭至，总不至于冻着手。
    穆夕归整个人被搂进他怀里，鼻腔里都是陈昭至身上的味道，她脸颊贴着他胸口：“男朋友，你好暖和。”
    陈昭至还没回话，怀里的人娇笑道：“男朋友，你心跳好快。”
    “……”
    他用下巴磕在穆夕归头顶，哑声道：“你见过谁抱女朋友心跳不快？再说了——”
    “我这不是第一次吗，没什么经验。”
    “哦——”穆夕归继续听着他的心跳，闭着眼睛笑，“我们昭至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
    我们昭至……
    我们昭至！！！
    陈昭至不争气地耳朵开始发烫，他哄着穆夕归：“回学校吗？我估计很多人都在找你。”
    “不着急，这事儿明天再说。”
    穆夕归换了边脑袋贴在他心口上，突然有种岁月静好人生圆满的感觉。
    但是，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陈昭至，缓缓开口：“接个吻吗？”
    陈昭至愣了下。
    穆夕归笑笑，搂住他的腰的双手加了力道，她嘴唇擦过陈昭至下巴，而后慢慢抬起：“我不太会，但我会尽力。”
    陈昭至：？？？
    陈昭至脑子里乱哄哄的，像团浆糊。女孩子温软的唇贴上来时，他脑子里那根弦急速断开，视物清晰、理智回归。
    她是真的不太会接吻，刚刚还在说陈昭至心跳好快，而现在的陈昭至同样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身上温度骤升。闭着眼睛，睫毛紧张到微微颤抖，乖巧得不行。
    久久没得到陈昭至的回应，她慢吞吞地把脑袋缩了回来，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好像每一个步骤都没有他的存在感，这样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阴影……？
    穆夕归揪着陈昭至毛衣的手微微松开，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正纠结时，陈昭至低着声音说道：“晚晚。”
    她抬头看他。
    灯光氤氲出好看的橘黄色，女孩子抬头时，眼里有绚丽的光彩。陈昭至感受到怀里人的退缩，勾唇笑了：“你怕什么？”
    穆夕归狡辩：“我不是……”
    下一秒，后脑勺被人紧紧箍住，陈昭至五指从后颈一路向上，插/进她头发，往自己这边推。
    即将碰到穆夕归的唇时，他突然停了动作，低而粗的喘气声喷洒在脸上，她听出了他强行隐忍的欲/望。
    ——“晚晚，不要憋气。”
    她听了陈昭至的话，刚放松了自己的呼吸，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陈昭至已趁着这个空档吻了上来。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对男生来说真是无师自通。
    刚刚被亲时还全程懵，现在轮到他时，就像是只暴怒的狮子，控制不住自己，毫无节制。
    穆夕归甚至开始怀疑他刚才说的看似关心的话，实际上都是为了给他长驱直入的机会做铺垫。
    看不出来，狗男人这么阴险狡诈！！！
    全程穆夕归都被他带着走，现在应该做什么，每一步他都在很耐心地教他，直到穆夕归被吻到浑身无力往下滑，陈昭至紧紧抱住她，这个长长的吻才结束。
    穆夕归窝在他怀里，决定当个缩头乌龟。
    等那阵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穆夕归说道：“我要回学校了。”
    罪魁祸首笑了一声，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牵住：“嗯，走吧。”
    想了想，又气不过，穆夕归恨得咬牙切齿地控诉他：“你真的太过分了。”
    “我亲我女朋友，怎么就过分了，再说了——”陈昭至把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捂着，接着道，“不是你先动嘴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我圆满了我太开心了！！！
    作者君：圆满了是吧？那就直接拉去火葬场叭～
    这章……真的……太为难……我这个……单身狗了……了……orz
    （能感受到我的抓狂不）
    第37章 昭至
    穆夕归在组织里待了这么久，在学校早已是个风云人物。从进校开始，她就觉得每一个路过的人视线都要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和陈昭至牵着的手变成十指相扣，走路时都跟软骨头似的，把头靠在他肩上。
    这一幕被人拍了下来，迅速在校园里传播开来。
    众人纷纷感叹，虽然换届失败，可人家穆学姐情场得意啊。
    其他人不知道，学生会里的人倒是非常清楚。陈昭至刚加入组织那会儿可谓是相当狂放不羁，对任何事情不上心。明明身在学生会秘书部，应该为全组织服务，后来却变成了穆夕归一个人的小秘书，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可谓是相当尽职尽责。
    学生会成员们纷纷感叹，果然还是穆学姐厉害，御夫有术啊。
    陈昭至把穆夕归送到宿舍楼下，她定神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拽着他衣领，迫使他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啊，男朋友。”
    陈昭至目送她上了楼，才转身回去。
    回男生宿舍的路上时，他收到了宿舍群里张百新发的消息。
    @张百新：【兄弟！！！你和穆学姐怎么回事！！】
    紧接着，后面就发过来三张照片，前两张都是他们刚进学校的背影，一第一张只牵着手，第二张穆夕归把头靠在他肩上，第三张则是在宿舍楼下，穆夕归踮起脚去吻他额头。
    陈昭至笑笑，回复：【拍的不错】
    @岳东：【！！！！】
    @王莫莫：【卧槽？？？】
    @张百新：【哥几个傻了】
    陈昭至没理这帮人，翻上去点开那三张照片，发给了穆夕归。那边几乎是秒回：【高手在民间，这拍得真不错】
    他还没到宿舍，Q/Q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上楼的功夫，他顺手点开，发现是穆夕归的官宣文案。
    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胆大了点。
    @晚晚：【能满足我所有愿望的人——你好呀 男朋友 @昭】
    接着配上三张照片，坐实恋情。
    陈昭至转发：【是你的哆啦日召[爱心]】
    穆夕归在回宿舍的路上就问了陈昭至有没有公开的意愿，得到陈昭至肯定的答案后，她才决定要发条公开内容。
    整天看这帮人动不动就在社交平台上秀恩爱，这下终于轮到了自己，她当然要好好秀一下。
    穆夕归哼着小调进了宿舍门，门刚推开，罗妙就冲了过来，跟屁虫似的跟着她走到桌前。
    穆夕归：“？”
    罗妙：“你没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
    穆夕归喟叹着说：“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老周和淼淼抬头，傻了。
    直到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把这条消息发送到社交平台上，放下手机，看向三个室友：“你们现在可以问了。”
    三人坐成一排，像极了审判现场，让穆夕归把全程说了一遍，她当然跳过了令人心跳加速的部分，捡了重要的地方说。
    几个人听完，哭唧唧地说自己化身柠檬精，不过也只感叹了一瞬，而后老周抱住淼淼，感叹道：“我还是粉我们家知了吧，看她睥睨战场不香吗？”
    淼淼：“我们把她之前的游戏视频再看一遍吧。”
    两个人爬上床看精彩cut去了。
    瞧见穆夕归心情不错，三个人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担心穆夕归受了换届的打击就此一蹶不振，不过还好，有陈昭至在，事情总坏不到哪里去。
    罗妙坐到穆夕归身边，好笑地问道：“晚晚，初谈恋爱，感觉如何？”
    穆夕归伸手捏了捏鼻梁：“挺好。”
    终于能有一个人，愿意去分享她所有的心事。对穆夕归来说，最好的安慰并不是要说多么动听的话，而是在她需要的时候，能让她靠一靠。就算这条路再难走，她都有勇气把它走完。
    “他是第一个，”穆夕归回完陈昭至的消息，抬头，“应该也会是最后一个。”
    穆夕归这边刚进宿舍就被逼问，陈昭至那边更甚。从他进门开始，三个室友都不说话，就是在等他开口。
    手头的事情全部被放下，三道视线紧紧跟随他。陈昭至被盯得不自在，拉了个凳子坐下：“问。”
    张百新率先开始鼓掌，那俩人也开始由衷地赞叹：“厉害厉害。”
    “你知不知道，你俩在一起这消息一传出来，全校都炸了。”
    陈昭至很是淡然：“意料之中。”
    王莫莫笑了：“穆穆的影响力真的太大了，不说你俩这事儿，就单讲她退群，你知道吗，她退完群之后，群里的人瞬间少了一半。”
    张百新接着说：“可不是吗？学校这操作太骚了，这不就等于空降了个会长过来？”
    穆夕归退完群后，陈昭至紧接着退了群，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在王莫莫和岳东的描述后，陈昭至才知道后续。
    很多人看到穆夕归退学生会，纷纷感叹这个学生组织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学生组织了，也跟着退了群，这一退就退了一半，群里的老师又气又愁，还不知道这事儿怎么收尾。
    陈昭至听着几人的讨论，想起了什么，视线落在桌上某处，是份全英文文件。
    差点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
    当晚，陈昭至就给廖教授回了消息，确定了C医名额。廖教授听完，也赞同他的做法，电话一挂，就把名字报了过去。中国是晚上，但C国还是大白天，消息一提交，C医就给了回复。
    第二天，穆夕归醒来得知才这个消息。在自己没当上学生会主席时，她就已经准备国内考研了。她必须承认，如果去进修的是陈昭至，等他回国时，一定会比她更优秀。
    但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名额让给自己，穆夕归的确很惊讶，拿着C医的offer，总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穆夕归拿着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轻声问道：“这个还能改吗？”
    “为什么要改？”陈昭至反问她，“你是不想去吗？”
    怎么会不想去，她想这个学校都想疯了。
    陈昭至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伸手敲了敲她脑袋：“别想太多，让你去你就去，我要是想去，毕业时申请就好了。”
    穆夕归还是不怎么高兴，他接着说道：“我爸妈其实是不太愿意去学医的，毕业之后估计就要被他们抓回去继承家业，我要是去深造，他们估计能冲到C国把我的皮扒下来。”
    穆夕归把那张录取通知书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地冲着他笑：“谢谢我的哆啦昭。”
    谢谢你愿意支持我，让我去做想做的一切事情。
    有你在，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怕了。
    穆妈妈得知这个消息时，却有些担心。不管怎么说，别人是把这个名额让给了自家闺女，可两人的关系并不稳定，如果有一天分手，那男方会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绝佳的进修机会，没准还会反过头来怨恨她。
    “妈妈，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很好。”
    穆妈妈叹了口气：“妈妈知道你有分寸，但在完全确定关系前，最好还是不要欠他什么，你明白吗？”
    穆夕归嗯了一声。
    挂掉电话，穆夕归想了好多好多，最后还是在陈昭至的劝说下，归于平静。
    期末考试结束，陈昭至开车把穆夕归送到机场，临走前啰里啰嗦嘱咐了好多，被穆夕归怼了一通才老实。在廖教授的指导下，穆夕归开始着手准备九月入学需要的文件和证明，夏季前往C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她和陈昭至真的要开始异国恋了。
    寒假异地恋，暑假异国恋。穆夕归想，不管多少年过去，这两个大假期都会让她记一辈子。
    之后的一个月寒假里，和他视频通话的穆夕归每晚都能看到活泼搞怪的林佳乐和胖到不行的布偶猫缘缘。
    穆夕归觉得，这一大家人还挺有意思的。
    在放假的这十二天里，穆夕归觉得非常纳闷，从没见陈昭至提起过爸妈。陈昭至听完，慢悠悠地说道：“他们啊，我爸收到了塞尔时装周的邀请，我妈也去了，这段时间他们在那边旅游，才不会记得家里还有俩孩子。”
    穆夕归愣了：“塞尔……时装周？”
    可谓是众星云集，灯光璀璨的一个盛大节日。
    去年还有一个网红想去走个红毯，却到处找不到入场渠道，最后直接穿着裙子去了现场想硬闯，却因为没有邀请函而被拦在门外，照片传回国内，被网友群嘲。
    塞尔时装周的邀请函都是有名额的，若是咖位不够，根本就收不到邀请，因而往年这个时候，微博也变成了众明星的炫耀时节。
    陈昭至很是淡定：“嗯，他们连着邀请了我爸三年他都没去，今年爸妈想去那边度个假，这才答应的。”
    和陈昭至相处这么长时间，穆夕归从没过问他的家庭情况，听完这话，她问道：“你爸爸是混时尚圈的？”
    时尚圈的人，本就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陈昭至摇头：“不是，他叫陈风易。”
    穆夕归瞬间呆滞：“你爸是陈风易？！”
    陈风易作为实力派演员，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拿了无数，这些年更是转型电影，由身为作家的妻子繁北写剧本，因为只出演妻子笔下的人物，至今也是桩美谈。
    他的每一部剧穆妈妈都追过，并且非常喜欢这个演员。
    “那敢情好啊，”陈昭至满意地点点头，“那丈母娘这关就过了啊。”
    “……”
    穆夕归笑了：“我妈很严格的。”
    “你男朋友也很优秀，这个不用你担心。”
    “自恋这杯酒，谁喝谁上头？”
    ……
    又聊了会儿，穆夕归困意袭来，互道晚安后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穆妈妈推门而入，把昏昏欲睡的穆夕归拉起来，连夜拉着她去了穆奶奶家。
    穆妈妈发动车子：“我刚刚才知道，你爸今天回来，明天就要走，现在去一趟你奶奶家里，有些话必须得说明白。”
    穆夕归把窗户打开，冷风呼呼往车内灌，她手撑着窗户沿，看着路上稀稀拉拉的车辆，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晚晚，我和你爸离婚，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没和你说。”
    穆夕归睡眼朦胧，问道：“什么？”
    “赌/博，他在外面欠了近两百万的赌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亲妈说了，塞尔时装周是啥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她瞎哔哔了一个，别当真
    晚总：我们亲妈求生欲一向很强[大拇指]
    终于！
    校园篇这两天就结束啦～
    你们越越骄傲地挺起胸脯昂起头颅！
    然姐出了新歌，网易云《爱过的人》（这歌名一听就好悲哈哈哈哈），听完满脑子都是我的昭至夕归，太带感了，推荐推荐～
    第38章 昭至
    穆夕归从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穆明华，往日里连消息都不会发一条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生疏中带了点不适感。
    寂静的房间里，暗暗的白炽灯下，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直到穆妈妈很平静地把协议书放在桌上，并且提出在上半年把离婚协议办完的要求后，穆明华才冷笑了一声，开始指控穆妈妈和她生意上一个有往来的男性朋友有奸/情。
    “我早都看见你们在一起了，”穆明华抱着胸，坐在穆妈妈对面，手指敲着桌子，指尖恨不能戳到穆妈妈鼻子上去，挑衅地说道，“有次晚上，他开着你的车，把你送到车库，我没说错吧？你以为你做事就是天衣无缝吗？我告诉你！我全都知道。”
    穆夕归和穆妈妈相依为命这些年，对彼此的事情都非常了解，穆妈妈满心都是穆夕归的未来，压根没有想找另一半的打算。至于穆明华说的那个男人，真的只是穆妈妈的好友而已。
    在穆夕归的记忆里，父亲是很个温文尔雅的人。小的时候她作文写的不好，穆明华会指导她写作文，也正是那篇作文，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从那天以后，她拼命钻研作文的写法，后来终于在六年级时，拿到了市里的奖项。
    穆明华很欣慰地摸着她的头，说我们晚晚真棒啊。
    穆夕归可骄傲了。
    可这一幕，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两个人重合。他对着妈妈歇斯底里怒吼她种种不是的时候，他对着二十年的发妻不顾念这么多年情谊的时候……每一个瞬间都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穆明华是这样的人吗？穆夕归清楚地记得，他一直告诉女儿，不管到了哪里，只要被人欺负，都必须要打回来，因为爸爸在，你要告诉爸爸，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爸爸。
    后来，穆夕归学会了不受别人欺负，她却也再没了那个给她撑腰的爸爸。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穆夕归觉得无比讽刺和可笑。
    穆奶奶和穆爷爷坐在一边，穆奶奶拿着抽纸无声流泪，穆爷爷则是握紧了拳头搁在膝盖上，眼睛也有些红。
    穆夕归倒成了那个最置身事外的人。
    穆明华还在指责穆妈妈和那个情人的“奸/情”，口口声声说离婚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所有的罪责都被一股脑推到了穆妈妈头上。
    出轨的那个成了她，背叛家庭的也成了她。
    穆夕归从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居然还有这么一套颠倒黑白的手段。
    真是长见识了。
    穆明华拿过离婚协议书唰唰签字，边签边冷笑，像是多大的施舍一样，字迹重得划坏了三张纸：“我成全你们，可以吧？”
    离婚协议书被砸在穆夕归面前，他看着女儿，笑眯眯地说道：“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穆夕归冷冷地看着他大笑，他这副样子，跟疯子无异。
    许久，她才缓缓问道：“你笑够了吗？”
    穆明华收了笑，手指指着穆夕归，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妈妈：“看啊，你养的好女儿，现在就敢跟我这么说话了，真是翻了天了。”
    穆妈妈安静地把离婚协议书收好，心死到不愿意再去跟他做什么争辩，拉起穆夕归的手：“走吧。”
    穆夕归反手拉住她。
    “把一个家弄成这样，你很高兴吗？”
    穆明华愣了愣，而后像是听了个巨大的笑话一样，又指指穆妈妈：“穆夕归，你看清楚，是你妈出轨，不是我。”
    “是吗？”穆夕归坐在椅子上，面色很淡，拿着桌上一支笔开始把玩，“我初二那会儿，你不是因为某项关于女性的罪名在里头待了三年吗？我回家之后，登上了你的某个社交软件，可是有三个女人给你发消息喊老公呢。”
    穆明华眼睛发红，碍于二老在这里，怒气又不能发出来，只冷哼着不说话。
    在学校时，穆夕归就是学生组织的小领导，常年耳濡目染下来，上位者的姿态也学了不少，面对这样的人，就该压着火，最好让他火大才行。
    她接着说：“所以，最早出轨的是你，毁了这个家的也是你，我妈真是看走了眼，找了你这么个没担当的人。”
    穆明华笑笑：“那你比你妈强，你至少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穆夕归心里咯噔一声，想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却被她咽了下去。她低下头，迅速表情管理，冷淡道：“这关你什么事？”
    穆明华双手一摊，耸耸肩：“没什么。”
    以穆夕归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陈昭至，而这段时间她和穆明华就没有联系，他是怎么知道陈昭至的事情的？
    没等穆夕归问什么，穆妈妈冲上来，桌上的一杯水就被倒在穆明华脸上，紧接着，清脆的耳光声音回荡在屋里。
    “穆明华我告诉你！我已经被你毁了，你要是敢动晚晚一下，我要你好看！！”
    被打的男人站起身时顺道把椅子踹翻，几个健步冲上来，伸手打了下去。
    距离较远的穆家二老甚至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穆明华的手就落在了穆夕归脸上。
    一声比刚才还响的巴掌声刺着室内几个人的耳膜。
    穆夕归只觉得脸上疼得不行，滚烫的温度攀爬上脸颊，抬眼看着穆明华，心凉得彻底。
    穆妈妈抽出被穆夕归拽着的手，想到刚才是女儿一把拉过她，自己才躲过去。心里就无比愧疚，拎起旁边的板凳就要往穆明华身上砸。
    穆家二老这下反应过来，迅速拦下穆妈妈。穆奶奶冲上去掐着穆明华的脖子，哭着质问他怎么能打孩子。穆爷爷一向疼爱穆夕归，看到她被打，一晚上的火气都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先是一巴掌打在他后背上，力道重得听者都胆战心惊，而后让他回屋闭门思过。
    穆明华向来是听二老话的人，这时即使怒气再上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阴沉着脸往里屋走。
    “你等等，”穆夕归开口喊住他，一说话，左脸火辣辣地疼痛愈发明显，她咬着牙，问，“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穆明华十分不屑：“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你不就是恨我吗？”
    穆夕归只觉得可笑：“我从没有恨过你，你一直觉得我们歧视你。可你要知道，要是我真的看不起你，从你出狱回来，我都不会喊你一声爸爸。”
    穆明华还是一副谁都不相信的样子，还有种天大地大为我独尊的气势。
    “我以为我和你说，我这二十年怎么过来的你会心疼我一点，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了。”穆夕归自嘲地笑笑，“其实我想过这个对峙场景，觉得只要你能心疼我一点，你都算是个合格的父亲，你现在这个态度，我真的死心了。”
    穆明华笑了：“我什么态度？！嗯？我什么态度？你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旁观者，我应该有什么态度？！”
    “旁观者……”穆夕归笑出声，末了摇摇头，“我再问你一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他坐在木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臂抱着，冷哼一声，无所谓地说道：“说什么？你就是个旁观者。”
    旁观者是什么意思？
    是从头到尾这件事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你站在你妈那边对我倒打一耙，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几年前的入狱与你无关，现在的离婚同样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这话一出，穆夕归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历经岁月洗礼，脸上都是褶皱，即使是在屋里，也泛着红色，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因干燥而起的白皮。
    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以为自己的存在和遭遇可以感化他一点点，让他觉得对自己这个女儿可以有一点点歉意，不需要他挣这么多钱，也不需要他承担什么家庭责任，只需要流露出一点点歉意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好一个旁观者，”穆夕归擦干眼泪，吐出一口气，边说话边站起身，“穆明华，我们断绝关系吧。”
    穆妈妈拉着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到门边，穆奶奶冲上来，心疼地握住穆夕归的手，枯老粗糙的手心颤抖着，满脸都是泪：“晚晚……奶奶知道，这件事情，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啊……你要好好的，奶奶、奶奶心疼你啊……”
    和穆奶奶拥抱了一下，穆夕归这才惊觉，奶奶已经伴随着年老，早没有当年的身高，连穆夕归都比她高了一个头。
    她用双手拇指蹭掉穆奶奶脸上的眼泪：“奶奶，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他不养你们，我来养啊。
    视线转到穆爷爷那里，穆夕归才发现爷爷的目光有些呆滞，她轻喊了声“爷爷，”穆爷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伸出手指指了指脑袋，眼中也带着泪意：“晚晚，爷爷脑子不太清楚了……”
    穆夕归在眼睛前建好的围墙瞬间崩塌，眼泪一股劲儿冒了出来。穆妈妈拉拉她的手，带她下楼回家。
    凌晨两点，困扰了穆妈妈几个月的事情终于解决，心事一了，整个人的力气被抽空大半。
    坐在车上，只有仪表盘的光亮着，母女俩谁都没说话。
    “还疼吗？”穆妈妈问道。
    穆夕归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巴掌是她故意贴上去的，她就是想看看，穆明华打了她之后，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内疚，事实证明，完全没有。
    他居然还因此沾沾自喜。
    “你当年只知道你爸进监狱是因为强/奸罪，所有人都在和你说，你爸是被人诬陷的。晚晚，你今天看到了你爸的真面目，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写着他是尾随入室实施暴行，相比之下，你更相信人的话，还是公安调查的结果？”
    穆夕归把窗户摇下来，趴在边上，恹恹的说：“回家吧，我累了。”
    一路上，穆夕归眼底的湿意就没干过，到了家躺在床上，本来非常困倦，却被这一趟折腾得困意全无。
    穆明华的话就是在告诉穆夕归，就算我们离婚，我照样想知道什么都能知道。你妈的钱不多，我不能要，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女儿，不管怎样，你都应该帮助我。
    特别还是在你找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的情况下。
    穆夕归脑子很乱，打开手机，点开和陈昭至的聊天界面，慢吞吞地打字：【男朋友，我好想你】
    打完字后，又长按了删除键，一键清空。
    有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最终消失在发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迟了呜呜呜呜呜我今儿等科三考试在风里被吹了好久……回来之后就开始头疼QAQ
    第39章 昭至
    穆夕归就这样提心吊胆熬了三个月，担心自己家里会给陈昭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让他觉得和自己在一起都是煎熬。
    她习惯性去承担很多东西，就像是室友评论她——从来没从你嘴里听过哪个人不好。很多东西，她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不愿意去说，说出来给对方和当事人都是困扰。
    一向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在这一点上，陈昭至极力地去纠正她，并且义正言辞地告诉她，男朋友会帮你做一切事情。
    穆夕归听完，开心又难过。
    可她还是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陈昭至，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吧。她这么劝着自己。
    自从寒假结束，穆夕归就没回过家，很多事情都是通过穆妈妈才知道的。据说穆明华又一次聚众赌/博被抓，却因为领头人的缘故，只判了拘留十天。
    如释重负的同时，穆夕归还有点难过，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用邻居的话来说，总还得有点“良心”的。
    可这种东西，穆夕归不想有了。
    良心是要留给好人的，他不配。
    退出学生会回到学校，仿佛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光环，归于平静后，才觉得平淡的日子过起来相当舒服。
    不用再去想着协调各部门，也不用想着要卡着点去交东西，每天就是谈谈恋爱学学习，看书陪读打游戏。
    在图书馆的闲暇时间里，穆夕归经常会靠在陈昭至身上看书，陈昭至总是说她这样会把眼睛看坏。穆夕归习惯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等她靠了一会，觉得有点累，陈昭至就会主动站起来，坐到她另一边，让她换一边抱。
    嘴上说着不行，行动各种宠着她。
    “陈昭至，你能不能有点思想，别我说什么是什么，你这样不行的，别人会说你……”
    陈昭至低头亲了下她额头：“嗯，说我妻管严。”
    穆夕归：“你真愿意别人这么说你啊？”
    陈昭至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我觉得挺好的，说这话的人，他们肯定都没有女朋友。我家祖宗好着呢，任他们说去吧。”
    穆夕归甜甜地笑了起来。
    她蹭蹭陈昭至的胳膊：“对我这么好啊？不怕我哪天跑了？”
    陈昭至收拾好东西，拉起她的手：“跑了也把你抓回来。”
    谈恋爱前，穆夕归从不吃男生的这套说辞，总觉得过于娇情和虚假，现在主角换成了自己，莫名觉得还有点甜蜜。
    果然女人善变啊。
    陈昭至选的吃饭的地方永远都合穆夕归的胃口，这种偏僻美味的小餐厅，也只有陈昭至才能找得到。
    可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吃蹲在马路边喝啤酒也觉得很开心。
    还是陈昭至点单，穆夕归点开廖教授的消息，开始回话。
    陈昭至知道她的口味，很快下好单，问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你九月去C医报道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穆夕归笑着说：“那时候学校都该开学了，你可安分点吧。”
    “怕什么？我量化分数很多的。”
    穆夕归弯了弯眼睛，身子往前探：“哎——安安可是新任学生会会长，我会拜托她好好照顾你的。”
    说起白安安，就不得不提她那晚的痛哭流涕。
    换届结束的当晚，白安安就蹑手蹑脚地来了穆夕归宿舍，认认真真地和她聊了关于职位的事情。
    白安安的确是投票选出来的，穆夕归也就是输在没和老师们都打好关系。一个是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的学生，一个是陌生人，任谁都会私心选择第一种，穆夕归也认了。
    至于白安安，她还是了解的，这人最不屑非正常手段，自己就更不可能去做最讨厌的事情。听说自从换届，白安安就明里暗里怼了许灿灿好多次，每次都是她的工作做不到位，按陆岩的意思，他希望提拔许灿灿为下届的学习部部长，这才总把她拉到众人面前。
    原来大家都是早有算计。
    穆夕归摇摇头，温声劝着白安安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既然已成定局，那就是天意。
    “晚晚，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吧，真的，我绝无怨言。”
    在会议室里，白安安听到换届结果的时候都快哭了，回头找穆夕归，发现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只能晚上跑来她宿舍，跟她当面解释清楚。
    “晚晚，你信我，我是真的没有想争这个位置啊！！我他妈上台就讲了半分钟啊我也没准备我也不知道说啥啊！！！”白安安捂着脸，“我是真没想到啊我靠！！”
    穆夕归一如既往地淡定，好容易劝好了白安安，这人又犹豫地问：“你是不是没事儿做了？闲了好啊，这好多工作我都不知道怎么做的……”
    想让她一个中途退休养老的人再回学生会？她想得倒美。
    “谁说我闲？”穆夕归笑笑，“我忙着谈恋爱，太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恕不远送啊。”
    白安安：“？？？”
    白安安抱拳，感叹：“学弟牛掰！”
    真说起这二十年里交的最合得来的朋友，白安安在穆夕归这里绝对是榜首。
    陈昭至对这人感觉一般，说对白安安倒不如说是除穆夕归以外的所有女生，他对人一直不冷不热的，谈恋爱之后更是。
    见到女孩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三句话不离女朋友。
    “你这手链挺好看的，哪儿买的？我也想给我女朋友买一个。”
    “加好友就算了吧……不，我女朋友很大度，她不会介意……但我介意。”
    “嗯，好，等你找了男朋友，我带着我女朋友跟你吃饭庆祝一下。”
    对此，一线记者张百新如此报道：“有些人啊，谈个恋爱，脸皮都不要了。”
    ……
    菜一道一道上齐，陈昭至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皱了皱眉，慢吞吞地接起：“你好？”
    穆夕归闻言抬头。
    看这样子，陈昭至应该不认识那个人。
    正想着，陈昭至突然把手机递了过来：“找你的。”
    穆夕归指指自己，疑惑道：“我？”
    边说边接过电话，还觉得纳闷，自己又不是没有手机，干嘛电话要打到陈昭至那里。
    她刚贴近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对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晚晚，是我。”
    穆夕归神色一凛，迅速低下头，用另一只手不自在地撩头发遮着脸，别过脸去，声音压得很低：“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的手机我打不通，想问问你和你男朋友最近好不好。”
    “你……”
    穆夕归话还没说完，电话被挂断。她把手机拿下来，压下心里的各种情绪，笑着说：“这人好奇怪啊，我也不认识他，别是骚扰电话吧？”
    陈昭至：“那就别理他，就这样吧，先吃饭。”
    穆夕归尽量表现得非常自然，先把这个手机号码拉到黑名单，又删除了通话记录，递还给陈昭至：“喏，帮你屏蔽了。”
    陈昭至笑着接过来，放在一边：“嗯，谢谢祖宗。”
    这顿饭她吃得很不舒服，这件事情她不能和任何人说，没有一个人能帮助到她。
    和穆妈妈说，以她的性子，估计会直接杀进穆家质问；跟陈昭至说，他一定会考虑到自己，而帮去帮穆明华做各种事情，从此被牵制。
    好累啊。
    为什么父辈的欢乐她没有体会多少，反而要经历这些她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穆夕归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到后来，穆夕归每刻都能感受到陈昭至对她的喜欢和纵容，一点一点加深，深入骨髓的爱意和眷恋。
    中间穆明华也找过穆夕归，告诉她用钱可以买安宁，每天都打电话过来，她直接把通话录音，立马报警，警方一介入，穆明华瞬间老实下来。
    往后几个月，他再也没有打扰过穆夕归，穆夕归也过了一段相当平静的日子。
    想出去旅游这件事情，穆夕归早都和陈昭至提过，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安排上。这学期期末考试刚结束，陈昭至就和她说自家那个妹妹想去趟滨市。
    “她啊，是想和一小男孩一起去玩，又怕被爸妈抓着，这才拉上我一起。”
    去呗。
    穆夕归紧紧抱着陈昭至，再一次狠心做了决定。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吧。
    见到林佳乐，果然和视频里一样开朗，兄妹俩全程的互怼格外有趣，弄得穆夕归也羡慕起这兄妹情谊来。陈昭至口中的“小男孩”，实际上比林佳乐还大一些，不管去哪里，他的视线永远挂在林佳乐身上，眼睛里的喜欢挡都挡不住。
    这样纯粹的年纪，什么东西都不用去想，她要是和陈昭至早点相遇该多好啊……花一样的年龄，只要想着两个人以后能在一起，一切都不用担心。
    成年以后，肩上的责任明显重了很多，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了。
    几天的行程结束后，林佳乐和温姓男孩去了岳城，穆夕归和陈昭至也已经到达车站，她回南城，他回B市。
    穆夕归突然改了主意，想去岳城全国闻名的酒吧一条街看看，陈昭至顺着她，两个人当即改了车票，转头去了岳城。
    这事儿他当然没和家里人说，毕竟意外的行程总有意外的收获。
    酒吧里头灯火来回晃，两个人找了吧台坐下，点酒的任务又交给了陈昭至。
    “你酒量怎么样？”陈昭至翻着菜单，笑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好像从来没聊起过酒量这东西。”
    穆夕归想了想，说道：“你给我点一杯最烈的酒。”
    陈昭至笑了：“你能行？”
    她朝他笑笑：“这不还有你吗？”
    明目张胆地依靠男朋友，这不正是陈昭至想看到的吗？
    酒一上来，穆夕归拿起矿泉水润了润嗓子，端起酒杯，大有一口就要喝尽的架势。陈昭至慌忙去拦，酒杯拿下来时，已然被她喝了三分之一。
    他把穆夕归揽进怀里，皱着眉说道：“这酒后劲太大，你喝这么快怎么能受得了？！”
    穆夕归勾住他脖子，亲亲他下巴：“我困了。”
    陈昭至用纸巾给她擦了下巴，揽着她就要出门。穆夕归反手拉住他，指着桌上的酒：“太浪费了吧……”
    最受不住她盯着自己看的这眼神，陈昭至伸手就把那杯酒喝干净，放下杯子，又要去拿另一种酒，穆夕归拽着他：“还是别喝了……走吧走吧。”
    陈昭至失笑，却还是由着她，十指相扣着往外走。
    穆夕归的酒量并不差，刚刚灌酒，也是知道他一定会拦着她，说出那句话，也是算准了陈昭至一定会喝光那杯桌上度数最高的酒。
    这是她第一次算计他，也会是最后一次。
    穆夕归早早定好附近的酒店，只订了一间房，办好入住后，乘坐电梯上了楼。
    酒店的各处都非常安静，踩在软软的地毯上，脚步都轻不可闻。
    看起来，陈昭至有些醉意，刷了房卡开门，又帮穆夕归抵住，等她进来，才转身把门关上。
    一转身，穆夕归还站在玄关处，背对着他站着，头顶有白色的玄关处灯光，显得十分落寞。
    他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晚晚……”
    穆夕归僵在原地，而后一把把他按在门上，疯狂地吻上去。
    借着酒精的作用，这个吻都带了意乱情迷，直到陈昭至推开她，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耳朵，又松开她：“你收拾收拾，我先去洗澡。”
    比平时都低的嗓音掺着其他的东西。
    穆夕归一把拉住他，将陈昭至又按回门上，她抬头盯着他眼睛，认真又虔诚：“我爱你。”
    “嗯，我早知道了，”陈昭至摸摸她的头，“你还是得先让我去洗澡。”
    “陈昭至，如果我做了一件你很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
    什么我做你做的，喝酒喝得太快，酒劲上头，陈昭至意识有点不清醒，只问：“什么——”
    “我想要你。”
    她语气坚定。
    这话他倒是听明白了，陈昭至微微一愣，而后拍拍她脸蛋，笑道：“你这是想让我受家法啊。”
    这决心穆夕归早都下了，怎么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就放弃。
    她一路把陈昭至拉到床上，做着在陈昭至眼里男生才会主动的事情，手一用力，穆夕归两只手就被他紧紧抓住。
    他眼底很红，躺在床上问她，平静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绷了这么长时间的神经一瞬间松懈下来，穆夕归全身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满腹的委屈和酸意蔓延上来，说话带了哭腔：“陈昭至，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对不起，让我自私一回吧……”
    ……
    耳鬓厮磨时的一句句我爱你，每一个吻都仿佛吻在她心上，每一句情话都无比动人，好像说出来就真的能天荒地老。
    很久之前，她就告诉过自己，如果遇到一个很爱很爱的男生，一定会走完最后一步，她本身就是个极其冷淡的人，对待什么东西都平淡到了极点，对人更是。
    要是有一个人，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出来，那应该就是唯一。
    九月，穆夕归前往C医报道，当天也是她和陈昭至分手的第二十二天。她删除了陈昭至的一切联系方式，屏蔽了所有有关于陈昭至的消息，断得一干二净。
    临走前，穆夕归去找了穆明华，告诉她自己已经分手的消息，穆明华对这套说辞并不相信，她拿过穆明华的手机，拨出一串熟悉到不行的号码，用手指了指：“你可以问他。”
    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穆明华刮目相看，穆夕归走前，他缓缓说道：“你和你妈不一样。”
    穆夕归回头。
    “你比她狠心。”
    拿得起放得下，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情，任何东西都可以抛之脑后。
    但是评价对穆夕归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未来怎么样，才是她最应该关注的。
    飞机起飞，整座城市的建筑由清晰变得模糊，立于眼前地面上的立牌也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点，随着飞机的不断前进，全部被甩在身后。
    过去的人和事，就留在回忆里吧。
    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都像是浮影泡沫，幻化在阳光下，透着美丽的光，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靠在窗边的女孩无声地笑起来，眼角有晶莹的泪光滑落。
    陈昭至，有缘再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一路陪伴的大家，撒花，谢谢（鞠躬）
    小昭：哎哎哎你怎么弄得像完结了一样？！！
    作者君（痴傻）：啊，我还没完结吗？……？
    给下本求个收呀，《糊掉之后我被迫炒cp》，换个题材，我真的连着三本校园要写吐了。后面还会开一个小郡主的古言预收，是我突然想写的女主金手指题材没错了（叉腰）！这两天会放文案哦
    然后在这本里，有一些小细节和《风知道》不太一样，小朋友们看得时候就当两本独立的书看就OK，只要知道这两本一个兄一个妹就行啦
    期待一下重逢后叭～
    然姐又出新歌了呜呜呜呜我配着这歌写的这章感觉敲棒！！！
    任然《飞鸟与蝉》给我冲啊！！！
    第40章 夕归
    穆夕归醒来时，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手按上额角，视物渐渐清晰。
    入目是酒店房间的空白的墙壁空白，意识瞬间回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扫视四周。
    挡光性极好的窗帘遮着上午的阳光，穆夕归揉了揉眼睛，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室内所有的灯和窗帘，脑子才逐渐清醒。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她以外没人在。阳光洒进来，她抱着头开始想昨晚断片之后的事情。
    哦，对。
    在校友会上，他看到了相处时举动亲昵的陈昭至和许灿灿，穆夕归自诩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和别人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当这些东西真正映入眼帘的时候，还是免不得会难过。
    可她是以什么身份去看待这件事情的呢？旁观者还是前女友？
    何况这个前女友还是彻彻底底伤了他的心的前女友。
    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和一个恶毒人设的前女友，任谁都会更偏向前者吧。
    外面天气很好，和八年前某日的天气天差地别。
    分手那天，南城大雨磅礴，下到城市积水都恨不能到了膝盖。她站在窗边，看着漫天雨雾，很平静地给陈昭至打了分手电话。
    陈昭至当然是千万个不愿意，沉默了很久质问她为什么，但是穆夕归却不能把这些东西都告诉他，只是笑着说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留学名额。
    彼时，陈昭至还未涉入商场，为人比较单纯，但看人还是准的。穆夕归是什么样的人，他早都知道，要真是个相当势利的，那他也断不会选择跟她在一起。
    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沉默的时间就有二十分钟。
    穆夕归当时就想着，要是这电话能那么一直打下去，听着他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也不错。
    后来，电话是被他率先挂断的。六个小时后，外面的天沉下来，穆夕归捂着哭肿的眼睛躺在床上，陈昭至却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下来。”
    穆夕归瞬间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发现楼下正站着一个人，没有打伞，浑身湿透。只有手机的屏幕隐隐地亮着。楼下的人每在手机上敲击一句话，穆夕归的手机就会收到一条信息。
    原来，挂完电话后，陈昭至买了去南城的机票，当晚就到了穆夕归家。
    她披了件薄外套，一路冲到门边，从柜子里抽了把伞就下了楼。
    眼前的人被雨淋得厉害，见他下来，还是站在那里，只字未言，穆夕归从他的眼神里知道要说什么。
    对视的一瞬间，穆夕归的眼圈又红了。
    她控制着泪意，撑开伞，慢步走到陈昭至面前。雨伞暂且将两人头顶的雨遮住，她平静地开口：“你来干嘛？”
    陈昭至慢慢抬手，冰冷的手贴在穆夕归握伞的手背上，低着声音：“晚晚，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心疼归心疼，穆夕归还是没办法去拉住他的手，她甩开，冷漠地回答：“你可以走了。”
    你再不走，我真的就忍不住要去抱你了。
    陈昭至的双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着：“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穆夕归不想再跟他纠缠什么，转开头，把眼泪收回去，声音有点抖：“我腻了。”
    陈昭至身侧手紧紧握成拳。
    “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得到了以后就不会再去喜欢的人。陈昭至，你真的看错我了。”
    穆夕归不能也不想再逗留了，她把伞塞进陈昭至手里，笑着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祝福你，早日找到真爱。”
    “可惜了，那个人不是我。”
    转身走的那一刻，泪水混着雨水划过脸颊，穆夕归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直到进了单元门。玻璃门将空间隔成两块，外头的雨势渐渐大了，穆夕归不想去听，捂着耳朵乘电梯上楼。
    回去之后，遇到了中途出来喝水的穆妈妈，看到她这副模样，穆妈妈很是意外，却没问原因，赶紧推女儿去洗了个热水澡。
    吹头发时，穆夕归全程失神，最后的头发是穆妈妈给她吹的，像小时候一样。
    “眼睛怎么肿了？”穆妈妈关切地问。
    “妈妈，”穆夕归说话哽咽，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又冒了出来，“我和他完了。”
    过了这么久，穆夕归始终忘不了那个雨夜，和男孩看她时眼中的绝望。直至凌晨，陈昭至还是没走，她才给林佳乐发了消息，让她把他哥带回去。
    最后他到底怎么样，穆夕归不知结果。只是她和陈昭至分手的这八年里，林佳乐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她聊一次天，单就对她嘘寒问暖这一点，穆夕归非常不解，毕竟没有哪个妹妹看到自家哥哥受了情伤后，还能很好的跟哥哥前女友相处的。
    昨天晚上，和那天下了一样大的雨。穆夕归不想看见有关于陈昭至的任何事情，才选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因而只要过来和她敬酒的人，通通是来者不拒。
    简单梳洗之后，她就该回学校了。
    穆夕归这次回国，还是校长特意给她打了电话，想让她回校从讲师做起。酬劳和条件给的相当好，很难不让人心动。
    刚出了门就接到了一个老友的电话，这位朋友昨天只在校友会上出现了不到十分钟，而后临时被顶头上司拉出去开了个会，可谓是人间惨案。
    白安安说道：“穆晚晚，一起吃个饭吧，老地方等你。”
    白安安本来是要作为学生会会长到C医留学，无奈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一心想着毕业挣钱，放弃了这个名额。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陆岩，更没有这个想法，那个名额就破例给了那一届的办公室部长，相当戏剧性了。
    毕业后，她到一家医院找了个实习工作，进到医院后才发现顶头上司就是她之前死皮赖脸追求过的学长，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微妙。
    遇见老友，还是让他非常感慨地到达了赴约地点，白安安早都坐在了那里，甚至已经点好了菜。
    “快坐下，一路回来累坏了吧。”白安安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我都听说了，你时差还没调过来，就被老校长拉去做了什么演讲，真太惨了！”
    穆夕归笑着摇摇头，感叹这姑娘的吐槽属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啊。
    白安安撅着嘴跟她说：“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刚走那年，我的日子有多难过。整个学生会都不听我的，退群的一部分人被老师劝了回来，但对我意见非常大，我说什么他们都要杠我。不过还好，老娘就是有本事让他们服我。”
    穆夕归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笑道：“不愧是我们白会长。”
    白安安好像就是穆夕归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自顾自地开始跟她聊起当年一些的人和事。
    “你去了C医后，廖教授和刘主任只要提到学生，就一定要把你拎出来说一说，每次说到你两个人都特别激动。你知道吗？你已经挂在学校的名人榜上了！”
    穆夕归喝了口水，呆了一瞬：“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我们这届的名人榜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白安安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继而转开话题，“罗妙和张百新婚事定在今年，唉——真是段完美的校园恋爱故事啊！！”
    本来是自己感叹，抬头看见穆夕归的脸色，她瞬间闭嘴。桌上沉默了十几秒后，白安安开口：“那个——”
    “你和……学、弟现在怎么样？”
    穆夕归抬眼看她：“就那样吧。”
    “晚晚，你当年分手，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么？”
    穆夕归没什么反应，盯着桌上的水杯发呆。
    她出国后，屏蔽了所有国内朋友的消息，连罗妙要结婚这事儿，还是直接给穆夕归打了电话她才知道的。
    白安安说的这些事情，穆夕归一概不知。
    像是汇报似的，白安安说道：“按你的吩咐，我把他大一的量化分数找回来了，分数还挺高。只不过后面的活动都没有出席，直接和班长说以后活动不要上报他的名字，他自己不要分，我也不能说什么。”
    穆夕归脸色未变，白安安接着说：“大三九月刚开学，他就请了一个月的病假，第二个月才回来上课，不过后来就申请搬出去住了，当了个走读生，除了在教室能看见他，其他地方是见不到他的……”
    他这些年，应该特别狠她吧。
    恨她莫名其妙地离开，也恨她的冷漠和狠心。
    白安安说完后，菜就上齐了。她看出穆夕归的情绪有变化，嘴角弯了弯，很快就恢复平直的样子，扯开话题开始聊其他的事情。
    给某人打探敌情，完成。
    白安安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和白安安吃完饭，穆夕归就回了学校。要交接的手续很多，她行动得尽快。行李也只是被草草扔在了职工宿舍，没来得及收拾。
    现在就是非常想冲回职工宿舍睡个天昏地暗。
    拿好要交的各种文件，穆夕归从宿舍出来，插着耳机，横穿半个校园去主楼一楼办手续。
    迈步进大门时，穆夕归右眼狠狠跳了两下，手刚按住眼皮，被人喊住：“小穆？哎——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穆夕归抬头，看到廖教授旁边站了个人。
    这年头，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身休闲装，总还让她想起校园时光。八年下来，男孩变成了男人，褪去青涩的模样，眉眼都是沉稳。
    穆夕归就像个隐形人一样，从开始见到陈昭至时，他的视线就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过一秒。
    本来以为，过了这么久，再见他一定不会有什么波澜。
    穆夕归想，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安安：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er，夸我！！！
    第41章 夕归
    穆夕归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大气也不敢出，只站在原地双手抱着一个棕色的文件袋，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小穆，晚上吃饭我请客，你们俩都得到场啊。”
    穆夕归刚想说不太方便，理由都已经想好，不管是宿舍没收拾还是入职手续没办完，这时候只要是能逃过这一劫，怎么都行。
    陈昭至有些为难地开口：“廖教授，我这公司还有事情……”
    廖教授气得胡子乱抖：“你闭嘴！你今儿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陈昭至，这么多年不见，你胆量见长？”
    陈昭至笑着不说话了。
    穆夕归想说的话也被廖教授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的脾气拍了回去。
    行呗，看着架势，自己也必须得去一趟了？
    “小穆啊，你先去办手续，我和昭至在门口等你。”廖教授还友好地朝她招招手，“快去吧。”
    穆夕归：“哪能让你们在这等？不如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
    你们到了就是先到，我去不去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不去也就不去了。总不能知道自己不去，还能回学校把她抓到吃饭的地方去？
    她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松了口气，端庄大方地朝一楼办公室去。
    只要不和他同桌，什么都不是事儿。
    面对面和他坐在一起，穆夕归还真做不到。
    不知道廖教授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把精美的茶叶罐子换了个手拿，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在外面等你，办手续的老师都在里面，我刚和他们打过招呼。再说了，今天办不完，明天也可以办啊。”
    穆夕归：“……”
    不，我觉得我要完。
    入职办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办完了所有手续，手里的东西也都放在办公室由其他老师归整。出来时，除了身上的背包外空无一物。
    刚出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正在闻茶叶的廖教授，看得出来，他对这罐茶叶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害怕见到的人也不在现场。
    穆夕归刚坐下，廖教授才开口说道：“昭至接电话去了，我们等等他。”
    穆夕归放在包上的手瞬间紧张到捏紧。
    原来他没走啊。
    害怕又有点开心。
    “我当年以为，他说的‘要把学校所有的设备换成新的’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把这变成了现实。”
    廖教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遗憾，“我当年也以为，他会进入B市最好的医院，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家业要继承，还跨界搞娱乐圈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以后再也不给学生这样的期待了！”
    穆夕归没接茬，只望着玻璃门外男人的身影。
    他的身材依旧很好，即使是接电话这个随意的动作也能做得赏心悦目。接电话时，微微地皱起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在缓缓燃烧的细香烟。
    他以前不抽烟的，连酒都很少碰。
    穆夕归心头泛着苦涩，暗骂自己是自作自受。分手这事儿可是自己提的，何况都这么多年了，心里头还是莫名记挂着这个人。
    在C国留学的日子并不好过，要承受学业的压力和生活文化上的差异，撑不住的时候不能和任何人说，只找个地方哭一场，然后接着拿起书开始看知识点。
    她偶尔会去繁华区逛逛，见到好玩新鲜的事物，会拿起手机拍照，打开社交软件，却发现最想分享给的那个人，已经被她自己弄丢了。
    但是日子还得过，自己选的路自己得走，都是成年人，这些后果必须要承担。
    穆夕归看得出神，直到门外站着的人突然回头，视线相撞，室内的人瞬间把头垂下，僵着笑容和老教授聊天。
    演技太过拙劣了。
    陈昭至把眼神收了回来，弯了弯唇角，香烟在他手里打了个转，食指和拇指将其掐灭，丢在了垃圾桶里。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边的女孩子笑得灿烂：“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着办吧，有些事情我帮不了你的。晚晚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什么事儿都喜欢往心里藏，她不是不相信你，她是不相信任何人。”
    陈昭至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听完这话沉默了一下，又问：“当年她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安安瞬间闭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叹气：“我给你个建议——这件事情你当年明明有察觉，却没找人去查，那现在就也不要查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当事人。”
    “谢谢你。”
    “不用谢，你们俩要是真的好好的，我这个朋友也不算白当。”
    什么叫做立难安？穆夕归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成语的意思。
    廖教授坐在自己对面，陈昭至坐在自己身旁。
    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这情况还尴尬的吗？
    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些什么，廖教授更是热情，拉着陈昭至说着这些年学校的趣事。
    看这样子，似乎毕业后他也很少回学校。廖教授言语里总是在透露着这些年，他也不回学校来看看他，害他这个老头子对这个优秀学生朝思暮想。
    陈昭至和教授聊得非常开心，没因为身边坐了穆夕归而感到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吧。
    也就自己在这乱想，总奢望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和穆夕归相处这么久，善于捕捉她的情绪变化，已经成为了陈昭至的习惯。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瞬间低落，他和教授碰了个杯，廖教授很自然地把话引到了穆夕归身上。
    “小穆啊，我听C医的老师跟我聊过一些你的情况，表现得很不错呀，真是不错！”
    穆夕归笑笑：“老师都很好，尤其是带我的那个赵老师，他是个中国人，各方面都特别照顾我。”
    听到“赵老师”这三个字，陈昭至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那就行，”还没开吃，廖教授就喝到脸通红，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看到你们都好好的，老师就满足啦。”
    看到你们都好好的……
    你们……
    都好好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其他的东西在里头？
    吃饭的全程，穆夕归都相当安静，动也不敢动一下，眼睛也不敢到处乱看，只盯着自己的碗和面前的菜。时不时看一眼廖教授，就已经是她今晚坐在这里最大的视线活动范围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她真的要待不下去了……
    分手是自己提的，还是在陈昭至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这样的前情提要，穆夕归见到陈昭至就觉得心虚，觉得很对不起他。
    就是，莫名很怂。
    感觉这顿饭有结束的意思，穆夕归轻轻站起身，外头坐着的人立马站起来让她出去。
    总算解脱了。
    气压低到穆夕归怀疑人生。
    史上第一人，在厕所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双手撩着水往脸上泼，穆夕归清醒了不少，对，走出这道门，她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女王人设！
    没错！输人不能输阵！
    出洗手间的门，刚走出来两步，她脚步就顿住，而后迅速转身。
    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打脸就是来得这么快。
    “你站住，”倚在墙上的男人睨了她一眼，缓缓吸了口烟，低沉地问，“这么怕我？”
    这可是他今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啊。
    也是八年来的第一句话。
    也是……很耳熟的一句话。
    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在学校附近公园的小亭子里，她把陈昭至压在椅子围栏上，调戏似的问他是不是害怕。
    果然是，天道有轮回。
    穆夕归闭了闭眼，转身，一点一点挪到他旁边，双手背在身后，乖乖巧巧的样子和陈昭至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好巧。”她如是说道。
    她走过来时，陈昭至就掐灭了烟，听到她这个回答，他勾了勾唇角：“嗯，是很巧。”
    男人的声音好低，没有当年和她说话时的激昂和活跃，笑时也只是轻轻地一下，再也没有当年的开朗。
    这时的气氛好像比饭桌上那会儿还尴尬。
    穆夕归低着头，盯着他的脚发呆。
    她现在就是无比希望，从天而降一道闪电把她劈死算了。
    干净利索一了百了。
    脑袋被人敲了下，穆夕归抬头，对上他黝黑的眼睛，听到他问：“你——好点没？”
    穆夕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昨天的校友会，她喝了不少酒。
    她摇了摇头，说了句“已经没事了”，又一次陷入寂静。
    等等！
    昨天的校友会上，白安安早都离场，罗妙一行宿舍妹子也没给她发消息，她醒来时在酒店，是谁把她送到酒店的？
    穆夕归小心翼翼地抬头，缓缓问道：“昨天，是你……？”
    他倒是没否认：“是我。”
    穆夕归脱口而出：“谢谢你，麻烦了。”
    男人凌厉的视线瞬间甩到她身上，盯了她很久，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唇线紧紧成一条直线：“你跟我，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穆夕归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双手只在身后来回搓着，很是不安。
    “说话，”陈昭至皱了皱眉，“这几年出去上学，怎么连本性都忘了？”
    以前多骄傲的一个人啊，走到哪里都是绝对性的气场碾压全场，众人都得敬佩的喊上一句“穆学姐”的人，怎么现在胆小到这副模样。
    被他一喝，穆夕归更是心虚，头低地更深。
    应该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么畏畏缩缩吧，她回国前可是因为项目里某个观点全英文和教授吵架的人，才不会怂。
    陈昭至拿着那只没丢掉的香烟，轻挑着穆夕归的下巴，力度不大，她却顺从地抬头。
    他喊道：“穆学姐。”
    穆夕归眼眶一下就红了，左手用力地掐着右手手指，努力地忍住想哭的冲动。
    他当然看到她红着的眼圈，语气也渐渐平和下来：“你不觉得，欠了我一个解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是真的好难，我是真的想哭
    昭总：是么？你怂什么？
    作者（嘎吱嘎吱嘎吱[嗑瓜子的声音]）：哈哈哈哈哈
    第42章 夕归
    要完。
    她一世霸气英名总不能就毁在这个男人手上了？
    这不行。
    她抬头，努力和他对视，非常沉着冷静的外壳下，手心都被她掐出印来。
    “这种事情，向来都没有解释的。”
    陈昭至瞥了她一眼，穆夕归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不知怎么的，这人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她连呼吸都一滞。
    商场如战场，陈昭至还没毕业就进了公司，这些年下来，身上沾染了不少商人习气，看人的时候目光不自然地就变得凌厉，说话的习惯也有了改变。
    连张百新都说过，自从他毕业之后，身上一点人情味都没了。
    说是没有人间烟火气，倒不如说是不想再和人进行过多的交流。商人做事，从来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在陈昭至进入公司的这几年里，受到了公司元老和舅舅的一致夸赞，感叹他是个商业苗子的同时，舅舅也庆幸陈昭至幸好放弃了本专业。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陈昭至的应酬就占了百分之九十。在饭桌上待得久，很多事情就都会了。
    感觉到自己对穆夕归态度的确不太对，陈昭至选择放弃，往前走了两步，把烟丢进垃圾桶。
    穆夕归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有点无措。
    “回去吧，廖教授要等急了。”
    “啊，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陈昭至走路很快，穆夕归有点跟不上他，走着走着就落了一段距离。
    穆夕归垂着头走路，满心都想着待会儿回到饭桌上该怎么找个理由提前离场。不仅要能提前走，还要不留痕迹，她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个正常的理由。
    余光瞥到灰色的运动装离自己很近，穆夕归在抬头的一瞬间步子往后迈了一步，非常巧妙地避开了要撞上他的尴尬场景。
    不过这动作实在太明显，穆夕归捕捉到陈昭至的脸色迅速沉下来，而后没说一句话，接着往前走。
    “哎——陈总，好巧啊。”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穆夕归觉得很熟悉，抬头望过去，看到了许灿灿。
    她依旧是相当艳丽的着装，白日校友会上就足够吸引眼球，现在又换了身靛蓝色超显身材的裙子，笑起来时可谓是光芒四射。
    果然人一出校园，就会发生很大变化。一贯柔弱的女孩子进入职场，瞬间变身人间小辣椒。
    陈昭至朝她点了下头，也没多余的话给她。
    明媚的笑容在看到穆夕归时僵硬了下，许灿灿快步走到她面前，热情地拉起她的手：“穆学姐？！真的是你？”
    Excuse me？
    小妹妹，我们很熟吗？
    穆夕归笑了笑，把许灿灿的手掰下去：“好久不见。”
    “嗯呐，我们真的是好久没见了，”许灿灿特别兴奋，又伸手去抱着穆夕归的胳膊，轻轻晃了两下，落在别人眼里，像是个小妹妹正在撒娇，“学姐，你真的好久都没回来过了，B市这几年变化挺大的。”
    潜台词是，你八年没回来，B市早都是新城啦，肯定好多地方不认识了吧。
    穆夕归这几年在外上学，遇到了很多人。在C医时，她有个玩得很好的女孩子，她自认为和这妹子无话不谈三观相符，最后却发现这人是因人而异，你说什么她都应和着，对朋友更是两面三刀。
    后来大家都知道这人的真面目后，纷纷疏远。
    看到如今的许灿灿，穆夕归第一反应就像是见到了那个同学。不过那妹子比许灿灿长得好看多了，同性选择疏远她时，她还收获了一大批的异性朋友。
    穆夕归保持着名为端庄的笑容：“还好，学校还没变。”
    许灿灿抱着穆夕归胳膊的手又一次被她拉下来，她表情不变，笑着说道：“改天让陈总给我准两天假，我带你在B市逛逛，这么多年没回来，肯定想家的吧？”
    又一次cue到她“很多年没回来”，还顺带着表明了自己和陈昭至的关系，上司和下属，这话说出来之后，倒让众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多有猜测。
    很好，她穆夕归就是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
    “不必了，”穆夕归冷淡地回答，“谢谢你一番好意，不过我朋友都在B市，这太麻烦你了。”
    许灿灿还想争取一下，穆夕归接着说，“再说了，还是工作比较重要，陪我是小事，要是耽误了工作，那可就不好了。”
    穆夕归和许灿灿本来就不熟，聊起天来更是浑身不舒服。以廖教授久等为借口，她迅速离开现场，一眼都没看陈昭至。
    许灿灿揪着衣服下摆，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没说错话吧？学姐是生我的气了吗？”
    陈昭至看着穆夕归离去的身影，没回答她这句话，反倒是极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开口：“明天上班，别迟到。”
    自打重逢到现在，陈昭至觉着穆夕归这八年，在C国待到性子的棱角都被磨平，相比之下，还是校园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更讨喜。有了许灿灿这个小插曲，他才明白，穆夕归哪儿是性子被磨平？不过只在他一个人面前乖乖巧巧像只兔子。
    他这些年有变化这么多？连他自己都忘记以前的模样了。
    陈昭至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消息，前面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现在是变得能吃人了还是怎么的？她穿着高跟鞋还跑这么快。
    这得有多怕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亲妈说了，她今儿头疼，少的明儿补上
    昭总：嗯，这爱岗精神不错，明儿来公司上班吧
    瑟瑟发抖·越：谢！谢！大！佬！
    昭总：不许迟到
    抱头痛哭·越：……好凶QAQ
    第43章 夕归
    穆夕归对许灿灿为什么毕业没从事相关专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她能这样选择，就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管是出自于对行业，还是对人。
    不过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生活嘛，谁都得往前看。
    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两个学生，廖教授喝了好多酒，等廖夫人来接他的时候，还嘻嘻哈哈地指着两个学生，捂着脸说他们可算是回来了。
    说的还挺心酸。
    廖夫人自己开着车来的，陈昭至帮忙把老师扶上车，又和廖夫人打了招呼，廖夫人还贴心地嘱咐两个学生路上小心。
    车子开走，站在路边的穆夕归又开始活动僵硬，她看了眼时间，跟陈昭至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和她隔了足足有两米距离的陈昭至淡淡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穆夕归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陈昭至瞧着她这样子，恐怕是自己又吓到她了。
    抬头看一眼来路，陈昭至看到有辆车子往这边驶来，说道：“我送你回去。”
    穆夕归：“？”
    她慌忙拒绝：“不用了。这离学校不远，我可以走回去。”
    面前的人把手机放进口袋，往她这边走了两步，主动说道：“那我把你送到宿舍楼下。”
    穆夕归是真的傻了，装作很稳重的样子，摆摆手：“不用，我……可以打车回去。”
    话音刚落，一辆车停在两人面前，伴随着车门的自动打开，副驾驶的车窗也摇了下来，司机的脸露了出来，朝陈昭至点了下头。
    陈昭至随手指了指车子：“你要的打车。”
    穆夕归：“……”
    真的是绝了。
    今天她是撞了什么霉运，怎么什么事儿都撞到一起？
    穆夕归站在原地，很是纠结。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以陈昭至说出要把她送到宿舍楼的坚决，她今天应该怎么都躲不过这劫了……不过，坐车肯定要比步行的速度更快。
    不就是坐个车吗。
    “做好决定了？”陈昭至看了她一眼，率先上车，坐在靠近车门的座位，把里面的位置留给她。
    按理说，穆夕归坐在靠外的座位才对，待会儿下车的时候也方便。到了车边，看到人陈大爷已经就坐，本来搭车就给他添了麻烦，其他的话也不好说了。
    SUV相比于一般的轿车来说是要高一截，但上车时还是要弯腰进去。她小心翼翼地越过陈昭至，尽量避免一切触碰，像极玩了场真实版超级玛丽的打怪游戏，到达目标点后，她将自己摔进座椅里，长舒了一口气。
    从穆夕归上车起，陈昭至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弯腰时，安静趴在肩上的长发顺着行动滚下来，距离太近，他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等她坐定，陈昭至移开视线，车门一关，司机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时差还没来得及调，穆夕归就被安排了两场聚会，又喝了点酒，困意上头，碍于这场合打盹委实是不太合适，她强撑着睁开眼皮，最后还是把头靠在座椅上，眼睛眯着，意识还算清醒。
    回来两天，接收到的信息量也太大。B医大的同学们都有很好的发展，当年的班长更是因为自身的优秀，还没毕业，国内的各大顶尖医院就向他抛出橄榄枝，前途一片大好。
    还有宿舍的妹子们，罗妙和张百新做起了直播带货，现在是某平台的著名网红夫妻档；老周和淼淼这对游戏姐妹花，一起考上了B医的研究生，接着读书。
    ……
    穆夕归这海外归来，回校讲师，听起来是不错，但她自己并不是很满意。
    倒不是对现状，而是对自身。
    年少时，总会给自己立下很多目标。想见识世界，又想学知识，她就想出国留学；不想花家里的钱，想自己拼一拼，那就得走公费；想公费留学，那就必须要当上学生会主席。
    一切的一切，她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即使有的时候会觉得很难，但这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不会觉得累。
    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在她眼里，回来当讲师就是个职业而已，没有什么渴望，更没有动力。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动也不动一下，枯燥又无聊。
    在这样下去，她都要失去人生的意义了。
    车上一片寂静，司机早早在两人上车时就把隔板拉上，享受属于前排的安逸。
    这还是他给小陈总开车以来，第一次有同龄的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子乘车，司机大叔小眼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上个月，公司那个叫许灿灿的小总监和小陈总一起到了地下停车场，小陈总率先上车，许灿灿刚想上车，就被拦住，并且还被贴心地嘱咐明天上班别迟到。
    车子绝尘而去，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孩子难看的脸色，怪不忍心的。
    他和陈昭至向来关系不错，见状，说道：“陈总，小姑娘怪可怜的。”
    陈昭至抬起正在看ipad的头，问：“什么可怜？”
    “人家这意思是想让你送到家，我还以为你会让她上车的。”
    沉默了几秒，他听见陈昭至的声音清晰地从后排传来：“她又没说要让我送。”
    司机大叔：“……”
    你这要是能找着对象，我算你赢。
    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穆夕归睁开眼睛，拿好包，转头看向陈昭至：“谢谢你，麻烦了。”
    开车门的时候，还笑着和司机大叔打了招呼：“谢谢叔。”
    司机大叔：这个女孩子好懂礼貌陈总眼光不错啊！！！
    司机大叔很是兴奋，朝她挥挥手：“不客气！下次再见！”
    下次？
    恐怕没有下次了。
    穆夕归朝他笑笑，进了宿舍楼。
    车子发动，坐在后排的陈昭至调整了座椅角度，躺着小憩。
    几个月前还人模狗样地说人小姑娘没开口要你送，今天倒好，舔着脸把人姑娘请上车。
    看不出来，小陈总还是挺细心的人。
    结合自家追星的女儿在家说的网络流行词，司机大叔觉得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小陈总非常合适，那就是——双标狗。
    报道后的工作就比较清闲，穆夕归的办公室被安排在了廖教授和刘主任的下一层，见面也成了常事。
    廖家添了个小孙子，廖夫人辞职回家帮忙照顾小奶娃。她离开学校后，廖教授觉得很是无聊，没过多久，就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要回校任职，在家里兴奋了好多天。
    穆夕归这一来，他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往楼下跑，今儿聊聊这个同学，明儿说说要去某地儿买新茶，说的话题从来都没重样。
    瞧着老人家这样开心，穆夕归也很高兴，在学术上不懂的东西也可以借此机会请教，非常方便。
    对她和陈昭至感情上的事情，廖教授也很遗憾，他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就算是没了情侣关系，同学情谊还是在的，加上那天吃饭时，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就更坐实了他的想法。
    要是穆夕归知道廖教授这么想，估计会气到捶床。
    在和穆夕归聊了半个月后，廖教授终于把想说的话问出了口。
    “小穆啊，你现在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穆夕归愣了下，接着低头写教案：“没有。”
    “那太好了，”廖教授双手一拍，笑眯眯地说道，“我有个侄子，搞计算机的，有房有车有存款，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穆夕归：“？”
    这怎么还当起媒爷来了？？？
    “不了，我还是想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您也知道，我这刚回来，什么事都不懂。”
    “先成家后立业，”廖教授开始说服她，努力地推销自己侄子，“我这侄子啊，哪哪都好，你俩先处着试试看，要真是合适，就……”
    “老师，我突然想起，宿管那边刚刚联系我，要我现在回去一趟，我就先走了，老师再见！……”
    穆夕归抓起手机就往宿舍跑，迅速逃离大型被迫相亲现场。
    现在的老年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好在自家妈妈不催婚，不然她早都被安排上了。
    从办公楼回职工宿舍，中间要走一段小路，平时人就不多，现在正值中午，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熟悉的场景在眼前略过的时候，脚下轻快的步伐渐渐沉重起来。
    校园的每一处，她都和陈昭至来过。这条路上有棵石榴树，到季节了会结果实。鉴于这地儿人烟稀少，两个人会过来摘石榴。
    不过这树可能长得不太好，石榴结的很小，又很涩，但这是陈昭至扒着墙角摘下来的，难吃也得吃完。
    穆夕归记忆犹新的不是这石榴有多难吃，而是陈昭至吃完石榴的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
    难吃是真的难吃，穆夕归吃得很开心是因为这是男朋友给摘的，陈昭至笑着吃苦石榴的样子，倒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蕾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感觉这人吃东西像是吃出了绝世美味的样子，她很是不解，最终没忍住，问出了口。
    ——“那是因为看你吃得很高兴。”
    原来，两个人都因为彼此。
    原来，这些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模糊掉。
    站在树下，一幕幕都还清晰得不像话，她所谓的早已忘记，都是自欺欺人。
    不过，一切都晚了吧。
    年少的东西，总会随着年纪增长被丢弃。那个选择，是她能在那个年龄里，做的最好的决定。
    即使要承受痛苦和折磨，还有日复一日的思念，她也从没有后悔过。
    盯着那树看了一会儿，身后有道不确定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她回头一看，笑了：“好久不见，陆岩。”
    陆岩比她走的时候要自信很多，挺胸抬头的样子倒还有几分气质在里头。刚刚只是看着那身影像是穆夕归，直到她回头，他才快步走过去：“是啊，好久不见。”
    那天的校友会陆岩没到场，只是听说穆夕归要回校做讲师。和众人所见一样，学生时代的穆夕归身上更多的是凌厉的气场，现在就像个江南水乡的女孩，温柔地站在那里亲和力十足。
    他的手在后脑勺处揉了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几年不见，你变漂亮了。”
    穆夕归笑：“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长发更好看……”
    陆岩以前寡言少语，如今话多了起来，有时还能被穆夕归逗得慌张到连话都说不成句。
    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回来。”
    陆岩朝她张开双臂，结结巴巴地开口问，“我可以……叫你、晚晚吗？”
    拥抱还是过于亲密的动作，即使是在C国待了这么多年，穆夕归依旧不习惯和别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笑笑，只伸出右手握了握陆岩的左手以示礼貌，回答道：“当然可以。”
    陆岩的手僵在空中，脸上的笑容垮下来，握着穆夕归的那只手一个用力，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来。
    穆夕归双手抵着在他胸前，皱着眉用力推他：“陆岩？你……”
    陆岩拼命地抱着她，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急切地说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和陈昭至在一起的时候，我真是……我太无能了。你走的这些年，我天天都在想你，现在你分手了，你回来了，我们还可以接着像以前那样相处的。晚晚……”
    穆夕归在国外时，学过一点点防身术，陆岩这样的抱法，她几乎是脱不掉身。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赵教授教自己的技巧——下肢后撤，一手按住他右耳，一手从他的右胯用力一推，整个人速度后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挣脱开陆岩的束缚。
    后退时头发垂下，穆夕归站稳，用手拨拉了下凌乱的头发，冷漠地看向陆岩，冷漠地看着她：“你真是疯了。”
    陆岩愣愣的，听完她的话后，双手攥成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穆夕归揉了揉手腕，接着说道：“念着之前的同学情分，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要是再这样，记得回去之后自己正骨。”
    这副样子，才是陆岩心里穆夕归该有的模样。
    张狂到天下无敌手，做任何事情都是骄傲的。
    穆夕归压着气，转身就要走，陆岩吼道：“我要是陈昭至，你会这样？！”
    这句话像一根刺一样，直直地往她心里扎。
    是啊，要是陈昭至对她这样，她反应还会不会这么大？
    她站在原地，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僵持间，有道男声传了过来，低沉中带着点戏谑。
    “那可惜了，你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亲妈头发那个掉啊，愁啊，愁死了
    昭总：？
    晚晚：愁咱俩啥时候能和好啊……
    昭总（沉思）：来个车就好了
    晚晚：？
    几根稀毛·越：你在说什么pi话！！！
    第44章 夕归
    穆夕归脑子一懵，陆岩也应声回头。
    陈昭至穿了身西装，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棵树正看着两人。
    他来干嘛？
    这莫名怎么又撞上了？？
    我本来来这里是干嘛的来着？？？
    穆夕归问号三连，却没有一个有答案。
    哦，对。
    她来这里是因为这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看到了石榴树，想起往事，有点伤怀。
    然后遇到陆岩，紧接着遇上陈昭至。
    一天俩冤家，这路实在是太窄了。
    “陆主席，”陈昭至学着两人之前的寒暄，“好久不见。”
    陆岩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都凶狠。
    陈昭至胳膊上还搭着西装外套，走到穆夕归面前：“还不走？”
    穆夕归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在救场，眼神都未再给陆岩一个，和陈昭至离开。
    这个方向是往职工宿舍去的，陈昭至应该知道她要回宿舍，不等她开口，就率先选了路。
    穆夕归声音很低，犹豫着说道：“谢谢。”
    “我们见面的这三天里，你跟我说了多少句谢谢？”陈昭至淡淡说道，“穆夕归，你良心呢？”
    穆夕归：“？”
    说谢谢就没良心了？这是什么逻辑？
    “我来找你，是因为捐给学校的仪器需要一个表彰，”陈昭至顿了顿，接着说，“我问了刘主任，他说在你这里。”
    穆夕归：“你是不是听错了，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交给我？”
    陈昭至轻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想着陈昭至事务繁忙，穆夕归主动请缨：“我帮你问问，找到了和你说。”
    两人边说边聊，刚好走到宿舍楼下，陈昭至点头，单手拎起外套往自己肩上一搭，看着她：
    “好，找到之后，麻烦你送过来。”
    和陈昭至说话就觉得很尴尬了，见到宿舍大门，穆夕归就像见到了救星，她随意地嗯了一声，在楼下就和陈昭至告别。
    进了宿舍楼，才想起陈昭至的话。
    ——麻烦你送过来。
    这个“你”，指的是她吗？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已经远离宿舍楼，陈昭至拿出手机给刘主任打了个电话。
    “昭至，东西拿到了吧？教务处你肯定认得。”
    陈昭至开口，缓缓说道：“主任，我临时有点事情，就不去学校了。”
    刘主任：“没关系，那我找人给你送过去。”
    陈昭至语气都没有变化，用平稳的声调说道：“劳烦您找个相熟靠谱的人，不然办事你我都不放心。”
    刘主任秒懂：“欧克。”
    挂掉电话，陈昭至回头看了眼高六层的宿舍楼，笑了笑，大步离开。
    从刘主任那里得知这文件真是要自己送过去，穆夕归濒临崩溃。
    刘主任苦口婆心地劝啊，劝得喝了三杯水。
    “我知道你和昭至之前的事情，但是小穆啊，人得往前看，你现在不面对，以后就更没有办法面对了。”
    “老师为什么这么想让你去送呢？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性子软，下不了这个狠心，可是你想想，毕竟大家都是校友，不能弄得这么尴尬对吧？”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穆夕归想了想，觉得不是很行。
    “您给他打个电话，可以让他秘书来学校取，何必要这么麻烦？”
    “实话说，这件事情还真得你去办，”刘主任神秘兮兮地说，“里面还有份学校的绝密论文，你得帮我拿给他。”
    穆夕归：“……”
    说谎话的时候能不能打个草稿？
    总归是老师请求，穆夕归还是答应下来，并且保证会把东西送到陈昭至手里。
    说服了学生，刘主任很是兴奋，当即拿起手机，跟穆夕归说：“别改天了，就今天吧，我现在给昭至打电话。”
    穆夕归：“？？？”
    我怀疑你们组团，但是我没有证据。
    司机大叔很快就到了学校，依旧是那晚的SUV，顶着个车标停在路边非常扎眼。
    她迅速上了车，和司机大叔打了个招呼。
    “我就说咱们还能再见吧？”司机大叔得意地笑笑，“我这人啊，从不说假话。”
    穆夕归笑着点了下头。
    “姑娘，我和你说，我们小陈总那可是顶厉害的人。”
    “我给老林总没开几年车，小陈总就接手公司了。这孩子这挺不错的，刚进公司那会儿，那叫一个‘群臣反对’，所有的人都不服他。小陈总脾气倔，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
    “有个收购的案子，林总跟了六个月，愣是没跟人家谈拢，小陈总找到人家老总，唠了半个小时，人家心甘情愿把公司双手奉上。就这魄力，真不是一般人有的。”
    他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学生时代，畅想未来时还说过要进医院当医生，说的好听，可现实是，说好的事情都没实现。
    司机大叔接着说道：“小陈总这些年，真挺难的。他人也很好，我闺女那初中学校，要不是他，那肯定上不了，还有他那个大学校友，女孩子，也是学校老师拜托陈总，才能进盛世当总监的。”
    穆夕归缓缓说道：“许灿灿？”
    “就是她，我听说她爸爸是个小公司的老板，和B医大的一位教授相熟。本来工作都安排得好好的，临近毕业突然闹着要进公司工作，点名非盛世不去。”
    看不出来，这许灿灿也是个狠人。
    和她的主动比起来，穆夕归显得太懦弱了。
    车子行驶出市区，估摸着开了有十分钟，眼前只出现了一条路。司机顺着路开，两边的树长得都很高，整条路都阴凉。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陈昭至说要让司机过来接了。
    真的是很偏僻，为什么一家娱乐巨头公司的位置会这么偏？？？
    好在车子很快停下，等大门打开，司机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前进。
    里面的构造和穆夕归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印象里的大公司，不仅现代化，并且科技感极强。
    盛世公司倒是独树一帜，一进大门，仿佛进了一个江南园林，绿化做得不要太到位，一棵棵树都是精修过的样子，一片湖、湖上是红漆九曲长廊，虽然没什么标语，但给人感觉就是到处都写着“修身养性”四个大字。
    这也太有古典设计感了……
    盛世公司占地面积极大，司机大叔进园后又开了十分钟才把车停在办公室前，好心地告诉她二楼是陈总办公室。
    说完，又扔下一句“下次再见”，一踩油门停车去了。
    穆夕归拿着文件夹，硬着头皮往上走。
    刚踩上一楼第一个台阶，就听到上面有不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她脚步一顿，突然觉得这样贸然上去不太好。
    犹豫着，穆夕归又往上迈了一步。
    她长大之后，真的太无能了。
    送个东西还矫情这么久，真是绝了。
    秉承着“大步一迈，谁也不认”的法则，穆夕归昂首挺胸就往上走。
    骨子里的傲气，始终还是在的啊。
    走到转弯处，看到有人从右边办公室里出来，见到她，先是一愣，而后脚步一顿，盯着她的脸，突然笑了。
    穆夕归：“？”
    这是真的不认识。
    “妈，走了走了，待在这儿干嘛呀？”林佳乐从后面揽住妈妈的肩，还想说些什么，眼睛一瞥看到了站在数个台阶下的穆夕归。
    “晚晚姐！你回国了？”
    林佳乐冲到她身边，抱住她，说道：“你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穆夕归伸手抱住林佳乐，笑了笑：“这次的确回来得比较突然。”
    林佳乐回头，在穆夕归看不到的地方朝林曦挤眉弄眼，林曦很快明白女儿的意思，笑着说道：“这就是晚晚吧？”
    穆夕归礼貌地问了声好。
    林曦夸赞：“真不错。”
    狗儿子干啥啥不行，找对象第一名。
    又一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也亲昵地从后面抱住自家姑姑，同样看到穆夕归，头很俏皮地歪了一下，友好地朝穆夕归笑笑。
    穆夕归一眼就认出她是影后林之瑶，最近追的剧还是她主演的，演技颜值都在线的那种。
    真人比荧幕上好看好多啊……
    林之瑶跟林曦一起下楼，站在穆夕归面前，笑着说：“老听昭至提起你，今儿可算见着了。”
    穆夕归笑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前女友，见到一大帮子前男友的家里人，世界上还有比这尴尬的事情吗？？？
    最可怕的是，这帮家里人好像是不知道她和陈昭至已经分手了一样，每个人对她的态度都很好，尤其是陈昭至的妈妈，更是直接拉起她的手，跟她说有空来家里玩。
    末了还补一句：“来找佳佳玩。”
    欲！盖！弥！彰！
    穆夕归只能连连应好，直到陈昭至在上面轻咳了一声，一行人的视线才挪过去。
    陈昭至倚在门边，看了眼手表，说道：“你们不是约好要去逛街？还在这待着干嘛？”
    林佳乐甩给自家老哥一个眼神，笑着和穆夕归打了招呼，和林曦率先离开。林之瑶把眼神落在弟弟身上，皱着眉说道：“你跟我说的原创剧本的事情，我想好了，我来给取个名字，朝思——”
    她拖了个长音，把眼神落在穆夕归身上，笑着开口：“——暮想。”
    不等陈昭至说什么，大影后很是傲娇，墨镜一戴，昂着头走了。
    留下楼道里眼底笑意的陈昭至和一脸淡定的穆夕归。
    有些人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批。
    朝思暮想。
    真能想的出来啊啊啊啊啊！
    穆夕归迅速回神，上楼把文件递给陈昭至。他拿着东西往里走，穆夕归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又大又宽敞，外头一张办公桌和待客用的巨大沙发，右边还隔出一个透明的小会议室。
    文件也送到他手里，穆夕归说道：“那你收好，我先回去了。”
    “等等——”
    陈昭至把一沓纸从文件袋里抽出来，不确定地问：“这是刘主任让你送过来的？”
    “嗯，他还说里面有一份绝密论文，一起带给你。”
    看陈昭至的表情有点不太对，穆夕归问道，“是有问题？”
    陈昭至把那沓厚厚的纸递到她面前，笑了：“我要的文件没有，但是这个……可真是‘绝密’啊。”
    穆夕归接过来一看，正面上写着大大的论文题目——
    《论物理阉割和化学阉割的区别》
    “？？？”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为什么今儿更迟了呢，因为作者干了个蠢事
    昭总：是哦，把自己关进了强制码字房，不码完规定字数电脑的任何程序都打不开的那种。等把这章码完了，发现自己还没出来，于是准备用手机同步软件数据，app更新
    晚晚：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手机一开这软件就闪退
    昭总：于是她又哼哧哼哧边哭边码出了这个小黑屋
    晚晚、昭总：真！的！太！蠢！了！
    第45章 夕归
    当着陈昭至的面给刘主任打了电话，证明的确是他拿错了，还问要不要给送过来。
    鉴于这距离实在太远，陈昭至提出让秘书去取就好。
    刘主任：“那你和小穆联系吧，我把文件给小穆。”
    “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穆夕归：“？？？”
    你们这群人都是怎么回事？？？
    陈昭至拿出手机，无奈地说：“那没办法了，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要成为B医大的讲师，需要通过试讲，即使穆夕归已经被聘请过来，意味着这项目根本不需要参与，可鉴于自己这水平，还是早早地就准备起来。
    穆妈妈知道她住在职工宿舍，给了她一笔名为嫁妆的钱，让她在学校附近买套小公寓。
    因而这段时间除了准备课件以外，又多了项看房子的工作。
    自从送完东西，穆夕归没和陈昭至有联系，属于加了好友就躺列的那种。
    不过把他放在社交软件里，看着他这些年都没变过的头像，穆夕归还是很怀念。
    怀念归怀念，复合这事儿穆夕归倒是从来没想过。
    几年过去，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何况是陈昭至。
    在一起时是对彼此很熟悉，随着社会的敲打和时间的磨炼，也只剩下了熟悉感。
    分手这事儿是穆夕归一意孤行，陈昭至这副闲适和她相处的模样，更让她坚信他一定是放下了。
    穆夕归不是个矫情的人，不管怎么样，生活嘛，还是得大步往前走。
    和陈昭至的秘书约好在校门口见面，穆夕归拿上文件，出门时又遇上来找她唠嗑的廖教授。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您先坐。”
    廖教授拦下她：“我就来问个事儿，问完我就走。”
    穆夕归笑：“您说。”
    “我那侄子的事儿你考虑地怎么样啦？”
    “啊？我……”
    廖教授说道：“可以等你这段时间忙完再见面。”
    刚决定要开始新生活，伴侣选择当然也是其中一项，穆夕归答应下来，廖教授满意离开。
    走到校门口，秘书已经到了，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见她出来，立刻小跑着迎上去，笑道：“穆小姐好。”
    穆夕归纳闷：“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见过照片。”
    疑惑是疑惑，她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麻烦你了。”
    秘书双手一伸，准备接过，却突然瞧见自己左手还拎着药，讪讪一笑，从她手上接过，歉意笑笑：“我这出来，顺便给陈总买点药。”
    穆夕归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反应实在太大，缓慢地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秘书解释道：“陈总的胃不太好，买了点胃药。”
    穆夕归记得，陈昭至的胃在上学时是没毛病的，这才工作了几年，怎么就成了这样。
    秘书接着说：“为了工作，这的确没办法。”
    穆夕归默默叹了口气，秘书问：“穆小姐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让他多保重身体。”
    秘书笑笑：“我一定把话带到。”
    秘书走了，临走时还跟她说了句很熟悉的话：“下次再见。”
    这帮人难不成都经过什么特殊培训？？？
    穆夕归转身回学校，秘书目送她离去，转了个弯上了辆黑色的SUV。
    秘书坐上副驾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后排的人，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地把穆夕归的话学给了陈昭至听。
    陈昭至笑笑，手捂着胃部，脸色苍白：“她真这么说？”
    秘书不太懂为什么自家陈总为什么突然笑起来，那女孩真不是陈总女朋友？
    司机大叔朝他挤挤眼，有不明的意味在里头。
    秘书跟他无声地做着口型：到底是谁？
    司机大叔：陈总屏幕上那个。
    秘书：“……”
    我知道她是屏幕上那个！！但是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啊！！
    他也曾听闻公司内部有个八卦，说陈总当年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后来女方提的分手，还是陈总初恋来着。
    秘书对这女孩也非常好奇，毕竟能甩了陈总的姑娘，那绝非等闲之辈啊。
    而且……
    秘书回头看了眼陈昭至。
    他跟着陈总也有好几年了，但从未见过陈总这痛中带笑的表情，看来这是情未了啊。
    有戏！
    难不成他们快有老板娘了吗？？？
    秘书兴奋地转头：“陈总，那女孩……”
    陈昭至凉飕飕地抬眼，秘书：“……没，没什么。”
    无奈地缩了回来，秘书和司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陈昭至把座椅靠后，喝了口温水先吃了药，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屏幕，脸色柔和。
    虽然还能看得出来身体不舒服，但心情非常愉悦。
    秘书小声道：“陈总这是在看自己的账户余额吗？”
    司机大叔：“一看你就是没谈过恋爱的，这样子一看就是……”
    陈昭至在后头咳了一声。
    前排两个人闭嘴。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和穆夕归的聊天界面，最上面的那行断断续续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删删减减，最终归于平静，变成一个安静的昵称。
    陈昭至笑了笑，开始缓缓打字：【话我收到了，谢谢你】
    点开消息的穆夕归：“……”
    终于知道陈昭至为什么屡次说她太客气了，“谢谢”二字一出，给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穆夕归：【不客气，多注意吧，年纪轻轻的，身体不能垮了】
    陈昭至：【我还没差到这种地步】
    穆夕归回了个“OK”的手势，手机就丢到了一边。
    手边有封罗妙和张百新托人送来的婚礼邀请函，因为这事儿，沉寂了许久的宿舍群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罗妙：【你们三个不仅要到场，还得给我做伴娘，所以不来者！格杀勿论！】
    老周：【肯定得去呀，这可是大学开学我们就约好的】
    提起宿舍的美好时光，穆夕归笑了。刚入学那会儿，四个女孩儿聊天谈地，最后一致决定，不管是谁的婚礼，都要邀请其他的人一起到场。那时候众人还猜测宿舍里第一个结婚的会是谁，众人纷纷把票投给了罗妙，结果第一个结婚的真的是她。
    很快，淼淼也加入了群聊：【放心吧，冲着红包我也会去的！！！】
    罗妙：【能不能有点出息？】
    淼淼：【金钱视我如粪土，我却视金钱如宝藏，我这还叫没出息吗？】
    老周：【[赞同]】
    罗妙：【我不管，反正你们这几个人都得到场，谁不到场，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们看着办吧！】
    穆夕归：【一定】
    老周、淼淼：【晚晚！！！】
    宿舍小姐妹们又闹腾了一番，集体控诉穆夕归每次都不加入群聊，最后穆夕归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话题才得以终结。
    这帮认钱不认人的主啊！！！
    没过一会儿，罗妙给她打了个电话，开口先是谢谢她的大红包，而后犹豫着开口问：“姐妹，当伴娘可是你很久之前就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反悔。再说了，伴娘伴郎得成双成对。你们三个，再加上我闺蜜，伴娘团只有四个人。你要是反悔了，我连救兵都没有。”
    穆夕归：“嗯，不反悔。”
    “那就好，”罗妙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地说道，“那我们就两周后见，但是……我得给你提前说一件事情。”
    罗妙顿了顿，“你在我的婚礼上一定会见到许多校友。”
    穆夕归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意料到她要说什么，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罗妙心想这俩人肯定是见过面了，清清嗓子，说道：“学弟和老张是好朋友，所以婚礼他肯定会到场，你做个心理准备。”
    穆夕归嗯了一声。
    这情况她接到婚礼邀请函的时候就想到过，见面是肯定得见的，毕竟同学情谊还是在的，总不能以后见面一直尴尬下去？
    罗妙觉得穆夕归的接受能力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舒了一口比刚才更大的气，哈哈干笑了两声：“那就好，所以他来当伴郎，你别太在意哈。”
    穆夕归：“？”
    我总觉得你们对我图谋不轨，但是我没有证据。
    第46章 夕归
    算了，迟早都会遇上的。
    人要往前看。
    今天是周五，穆夕归约了周末看房。手边有三套最新的小公寓的资料，她最终选出一套采光最好，同时也最符合她要求的五十平米小房子。
    穆妈妈曾经就说过，要给穆夕归在工作定居的城市买套房子。她现在一个人住，买太大会比较浪费，小公寓方便打扫又清净，堪称最完美的选择。
    鉴于B市现在的房价，如果她以后离开这座城市，转卖也能卖不少钱，不管怎么说，现在买房都是一个好时机。
    她看上的这套小房子离B医大步行只要二十分钟，上下班很便利，离地铁站很近，出行都很方便。最关键是这样的小公寓是精装房，拎包入住即可，省去了装修和晾房的时间。
    联系好看房的时间。又到实地去看，测了一遍。穆夕归当场就签了合同。
    给穆妈妈报了个信，她就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购物商城。毕竟买房子是件大事儿，办完了总要有一些庆祝方式才对。
    至于小家具什么的，就直接网上购物送到家里去就好了。
    罗妙最近在忙着筹备婚礼各种琐碎事宜，根本就抽不开身，老周和淼淼跑到体育场看游戏比赛去了，据说是早期的一个大神回归，还是俩人偶像来着。
    宿舍的这些朋友们，每次国内的聚会都要给她开视频，经常在凌晨把穆夕归闹起来，隔了两个洋闹腾到不行。
    这次回来，刚落地四人就小聚了一下。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四人感情依旧很好。
    想了一圈，穆夕归坐在咖啡厅给白安安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巧的是白安安就在附近，五分钟就能到，还气势汹汹地说要跟穆夕归吐槽什么。
    穆夕归选了家西餐厅，和白安安在那里见面。
    她刚坐下，人就进了餐厅，和她自我描述说的一样，脸色铁青，朝着穆夕归这个方向就冲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的。
    许久没见到白安安这么生气，穆夕归觉得有些好笑，问道：“白大小姐消消气，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他今天居然跟我说不让我穿短裙！你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让我穿短裙？思想也太封建了吧？！”
    上学时，白安安追这位学长，可谓是煞费苦心。追了三个月，学长连个回应都没给，白安安受此打击，从此一心搞事业，眼里再无狗男人。
    没想到毕业后莫名和男神在一家医院，很快就擦出了名为爱情的火花。校园时没结果的故事，工作后接着续写。
    穆夕归听完，正色道：“这事儿不能包庇，你去不去做，直接决定了你的家庭地位。安安，你想清楚。”
    白安安：“我要是能听他的话，我就是他爸爸！！”
    穆夕归看她气得不行，端起杯子喝了口酸梅汁，忽略她后面的各种生活细节的吐槽，等她说完，穆夕归这杯酸梅汁都见底。
    白安安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你说，这狗男人，我留着他干什么用？”
    “确实没用。”
    白安安愣了下：“啊？”
    穆夕归抬眼看了她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那就分手吧。”
    白安安愣了，刚刚冲天的火气被穆夕归这一句话浇灭，瞬间怂了：“其实……他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有时候比较那什么，不至于到分手那一步吧……”
    “所以你不会分手，也从没有考虑过分手，对吗？”
    白安安呆呆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旦真正开始相处，会有非常多的小细节需要处理。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在一起之后相互磨合，磨合完后，才能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适合你。”
    “学长对你总体还是好的，只是在有些小事上相处不来。但这都无伤大雅，你要关注的是他人品怎么样，对你是否真心。”
    “晚晚，”白安安竖起大拇指，夸道，“您真是情感专家。”
    穆夕归耸耸肩，笑了：“我才不是什么什么专家，只不过是过来人，了解一点。”
    一聊起这个事情，场面就有些尴尬。
    白安安向来是个性子大方的，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看着你和学弟走到一起，我们那时候都觉得，你们俩让我们相信了爱情。”
    穆夕归微垂着头，不说话。
    “晚晚，如果有一天学弟来找你……你会怎么办？”
    “都已经这样，”穆夕归双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添上一杯酸梅汤，“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白安安眼瞧着没有希望，只慢吞吞地说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啊，”穆夕归抬头，“相亲，我都联系好了。”
    白安安不着痕迹地往穆夕归身后看了一眼，碍于有靠垫和座位之间的隔板，看不到后面的人，才收回视线，说道：“靠谱吗？谁给你介绍的？”
    穆夕归吃了口小蛋糕：“廖教授的小侄子，你说靠不靠谱？”
    白安安：“那……听上去还挺靠谱的哈。”
    穆夕归身后坐着的人轻轻把切牛排的刀放在盘子上，勾唇笑了笑。
    穆夕归是很认真地在和廖教授家的侄子相处，但几次天聊下来，总让她浑身不舒服。
    两个人聊天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某次，穆夕归被老周和淼淼拉着打了两局游戏，廖凡的消息刚好发过来，问她在干嘛，穆夕归回答说：【我在打《守城I》】
    廖凡没应，他又问了一句：【你平时看电视吗？】
    穆夕归：【不看，平时看科教片会比较多】
    廖凡：【这个还挺枯燥的吧？】
    穆夕归心说这是我喜欢的专业为什么看起来会枯燥！！！
    在这样完全不知道聊什么的情况下，廖凡硬生生跟她聊了二十分钟，最后问她：【你打游戏吗？】
    穆夕归：“……”
    所以咱俩刚聊天的时候我在说啥？？
    穆夕归面无表情地回道：【不打】
    这次无聊而枯燥的聊天就这么翻了页，没想到噩梦又降临在三天后的一个晚上。
    廖凡又来找她聊天了，并且这次依旧没有什么话题。
    聊了十分钟，穆夕归却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两个人的状态就是廖凡问，她作答。
    穆夕归实在忍不住了，发了条消息给他：【我打断一下，我想知道，我们在聊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为了显示自己不是故意在挑刺，还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缓解尴尬。
    廖凡：【哈哈，我也不知道】
    穆夕归：“……”
    那你在和我说啥？！
    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总不能直接跟廖教授说，和他聊都聊不来？见个面，以示对人家的尊重。毕竟廖凡为人老实，只是不善于交际而已，这样的男孩子没准更爱家。
    到达相亲的地点，穆夕归给廖凡发了个消息，廖凡却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提前到达相亲地点，不迟到、比女生早到十分钟。
    好！男！人！
    坐在廖凡对面，穆夕归笑道：“等久了吧？”
    廖凡正在看菜单的头抬起，局促地站起身，腼腆地朝她笑笑，手挠了挠后脑勺：“你比照片上好看。”
    她今天化了淡妆，穿了身长裙，长发散着，温柔的样子确实比照片上灵动很多。
    “谢谢。”穆夕归收下这份夸赞，坐在他对面。
    见了面，廖凡说话却少了，只一直看着穆夕归，听她全程说话，在网上的一问一答突然变换了角色，还真让她有点不太习惯。
    在穆夕归面前，廖凡很拘谨，低着头说道：“我这个人比较闷，不太会说话，你不要介意。”
    穆夕归戳着碗里的菜，端着笑容，回答：“不会。”
    廖凡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穆夕归站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廖凡很适合托付终身，他一定会是那种很称职的丈夫，将来也会是一个很棒的父亲。但是穆夕归今天来完全就是应付，她没想到的是，廖凡显然当真，这让穆夕归觉得很过意不去。
    一个认真的人在你面前，当你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很难说出一句假话。
    那种目光太单纯了，一个字是假的，都会让人觉得是玷污了这份纯粹。
    感情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就会越难处理。说句实话，和陈昭至分手之后，她再也没有考虑过其他人。
    那个名字就像是用烙铁烙在了自己心里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想起他。
    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包括和廖凡聊天的全程。
    大概她就是栽在了陈昭至身上吧。
    在洗手间里冷静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要和廖凡说清楚。从洗手间回到餐厅要路过一个安全出口，这个出口是主道的一个分支，要往里走一些才能到门口。
    穆夕归就是在这里看到他的。
    依旧是漫不经心地倚靠在墙边，手里转着一支烟，垂着眼睛看着。
    她脚步一顿，在陈昭至几米远处停下。
    她看到陈昭至抬头，很浅地朝她笑了一下，而后紧紧盯着她，眼中意味明显。
    穆夕归慢吞吞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陈昭至说道：“视察。”
    “这商场是你的？”
    “盛世有股份。”
    在陈昭至面前，穆夕归莫名就喜欢把双手背到身后，觉得这实在是待不下去，她抬头：“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先走了。”
    陈昭至笑着问：“相亲对象也算朋友？”
    穆夕归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
    “这与你无关，”陈昭至把那只烟又塞回烟盒里，正眼看她，“八年前，你跟我提的分手。”
    这是重逢后，两个人第一次聊这个话题，穆夕归低下头，小声说道：“过去了。”
    这事儿都过去好久了。
    陈昭至弯下腰，眼睛和她低着的眼睛平视，缓缓说道：“但是我没有答应。”
    “所以你相亲，我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廖凡那种人这挺适合结婚的
    昭总：我比他更适合，你要不要试试？
    晚晚：……
    第47章 夕归
    穆夕归在没回国前，曾经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有担忧却也有期待，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还是慌张到手脚冰冷大脑空白。
    从回国开始，和陈昭至的每次见面，他给穆夕归一种无形且巨大的压迫感，一次又一次的步步紧逼，穆夕归每次都被问得手足无措。
    决定的事情最好不要改变。这是穆妈妈经常说给穆夕归听的话。
    股市波动瞬息万变，下决定时犹犹豫豫，势必会影响整天的收益率。
    穆妈妈觉得，这话照样适用于人生。她当年也在穆明华和另一个男人选择时摇摆不定，最终选择了穆明华，才有了今天这个下场。
    穆夕归向来听穆妈妈的话，妈妈的每个建议，她也都会在认真考虑之后，决定是否采纳。
    ——决定了就不要犹豫！
    穆夕归鼓起勇气：“你别这样想。”
    陈昭至气笑：“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想？”
    穆夕归瞥开视线，往后挪了一步：“当年分手的确是我的问题，但这么多年过去，我没有干涉过你的情感生活。分都分了，没必要再这样。”
    “既然你提到当年，”陈昭至伸出手，屈起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那你跟我仔细说说，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敲头的这个小动作，陈昭至对穆夕归从校园时就常对她做，重逢之后更甚。
    穆夕归甚至还觉得他现在的手劲比之前大了好多。
    她别过头去：“我早都说了，对你不感兴趣了。”
    “嗯，睡完就不感兴趣，穆学姐透彻。”
    她感到耳朵滚烫，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冷漠地说：“希望你早日走出来，也祝我相亲顺利。”
    陈昭至轻笑一声，看着她离开。
    这一幕让他想起八年前，在穆夕归家楼下的瓢泼大雨和昏暗路灯，她走时也是这个样子，骄傲地来、骄傲地走。
    要不是自己这些天对她了解，陈昭至还真要以为她真是如她所说的那样。
    不近人情，睡完就走，翻脸不认人。
    就算她刚刚情绪隐藏地再好，陈昭至还是敏锐地感受到她言语里压抑的痛苦。
    还好，她还记挂着他。
    一切都好说。
    回到餐桌，穆夕归已经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和廖凡又聊了两句后，这顿晚饭也宣告结束。
    廖凡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穆夕归没拒绝，和他乘坐电梯一起下楼。
    穆夕归哪会真的让他送，只打算到了楼下就分道扬镳。
    商城前的广场人来人往，穆夕归不禁停住脚步，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廖凡的背影，握紧了拳，有些东西还是决定说出口。
    “我还是叫辆车来吧，”廖凡拿出手机，打开某个软件，笑了笑，“我会努力挣钱买车的。”
    穆夕归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廖凡，”她笑着开口，“你请我吃了饭，我回请你杯咖啡吧？”
    廖凡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去了一楼的咖啡厅。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似是猜到穆夕归要说什么，廖凡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活这么大，没接触过不熟的异性，上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读书，工作之后满脑子都是代码。但是我会改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他眼中闪着坚定的光，穆夕归心虚地低下头。
    “你真的很好，”她捧着温热的咖啡杯，笑得暖意融融，“廖凡，你将来一定会是个模范丈夫。”
    他低下头，沮丧地说：“这就是传说中，女孩子发出来的好人卡吗？”
    即使再不忍心，穆夕归还是决定把这话说清楚。
    “廖凡，你说没接触过女孩，但是……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暗恋也算。”
    廖凡想了想，讷讷点头：“有的，初中时候，喜欢过我们班数学课代表，长得好看人也好。”
    穆夕归点点头：“学生时代的喜欢最单纯了。”
    廖凡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我们那时候按成绩排位置，。一次和她成了同桌，我每天都会给她带一颗糖，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因为我知道她喜欢，也愿意买给她。看着她吃的开心，我也开心。”
    “现在就不一样了，结婚谈恋爱必须要考虑很多因素，你给女孩子一颗糖，她也不会冲你笑。”
    穆夕归在咖啡里加了点成包装的白糖，用勺子轻轻搅拌：“那是因为她拥有很多糖，你给她的这颗，太微不足道了。”
    “那你呢？”廖凡被黑咖啡的苦味冲了一下，猛地皱了皱眉，跟她一样开始放糖，“有人给你糖吗？”
    穆夕归笑了，缓缓说道：“小时候没有，后来有了。”
    廖凡：“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穆夕归朝他笑了下：“对不起，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顾家的女孩，目前来看，我的重心只有工作。”
    “他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廖凡扯了扯嘴角，“也挺幸运的。”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穆夕归长舒了口气，心里的烦闷也散了大半：“谢谢你今天的晚饭，我很开心。”
    罗妙约穆夕归试装那天，刚好赶上她试讲，走后门让主任安排了个靠前的次序，又拜托刘主任把录像发给她，这才放心离开。
    结婚前的琐碎细节罗妙夫妇俩都准备好了，今天去就是为了去婚纱店试衣服，两位主人公试正装，他们这帮伴娘伴郎团试小礼服。
    快到约定的时间，穆夕归赶着去，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准备打辆车过去。
    谁知刚到出租车停靠点，她就听到有车在她身边鸣了喇叭，转头一看，是熟悉的那辆SUV。
    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她很淡定，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得了黑色SUV ptsd，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买车买白色就好了。
    她也没跟车上的人客气，走到车边，车门就已经打开，陈昭至坐在靠里的位置，正低头看Ipad，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戴了副细银边眼镜，显得儒雅了好多。
    穆夕归坐上车，轻声道：“麻烦你了，多谢。”
    他伸手按了车门旁的按钮，隔板升起：“我顺路。”
    穆夕归轻轻点了下头。
    车子朝着目的地驶去，陈昭至放下手里的文件，捏了捏鼻梁，微闭着眼睛，问：“我听说，陆岩成了教助？”
    穆夕归“嗯”了一声。
    宿舍群的消息适时响起，这个时候选择低头看手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穆夕归开始翻消息——
    罗妙：【来了吗来了吗来了吗×n】
    老周：【我和二淼在路上，马上到】
    罗妙：【偶像和我谁重要？还去签名会！要是迟到我把你头拧下来！】
    淼淼：【……当然是偶像更重要啦～】
    罗妙：【朋友再见】
    穆夕归大致翻完聊天记录，笑着打字：【我也还有几分钟就到啦】
    罗妙：【不着急，我们等你哟】
    这态度的天差地别让老周和淼淼对她很是不满，三个人在群里就吵了起来，穆夕归全程吃瓜群众，看得开心极了。
    车子缓缓停在一家婚纱店前，穆夕归和陈昭至一前一后下了车，司机大叔冲她笑了笑，把车子开走了。
    婚纱这东西，穆夕归没有需求，自然也没来看过。进入店面时，路过店内高大的玻璃橱窗，里面摆了店内最设计感的婚纱，她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嗯，要好好挣钱买婚纱。
    人生新目标。
    陈昭至走得比她要慢一些，将她所有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看见精致的婚纱时的欣喜和之后的嘴角上扬。
    看来她前段时间的相亲不错？
    陈昭至脸色一沉，跟着她走进店内。
    一看见他们，张百新就迎了出来，和陈昭至互相用拳头在肩上轻砸了下后，看向穆夕归。
    “穆学姐，感谢你能来。”
    穆夕归笑笑：“不用客气。”
    在店内看了一圈，她没见到罗妙，张百新指了指里间，叹了口气：“在里面试婚纱呢，还不让我看。这不，把我赶出来了。”
    穆夕归会意地点点头：“那我进去，你们在这待着吧。”
    她刚走，张百新就揽着陈昭至的肩坐在一边待客的小沙发上，朝她走的方向甩了个眼色：“有戏吗？”
    陈昭至把他的手拉下来：“她好像相亲成功了。”
    张百新仿佛受到了暴击：“不会吧？相亲？”
    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记得穆夕归当年英姿帅气的样子，怎么莫名奇妙就相起亲来了？？
    穆夕归是个不服输的性格，没有什么人或事能逼着她去做什么。也就是说，相亲这事儿是她自己愿意的。
    这和罗妙说的不太相符啊……
    穆夕归这些年和她们断断续续都有联系，这八年在国外的时光里，没听说穆夕归谈恋爱。每次说漏嘴在她面前提起陈昭至时，穆夕归瞬间就变了脸。
    这情况也不像是放下这段感情的样子啊。
    张百新有点傻了，但陈昭至又不可能说谎，他坚定地拍拍兄弟的肩：“没事儿，我也给你介绍一个！咱也相亲去！”
    陈昭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想要什么样的，跟兄弟说！”
    陈昭至：“没想过。”
    张百新说道：“什么没想过，你也老大不小了。”
    老大不小。
    这四个字陈昭至好久都没有听到了，这些年家里也没催过他的婚事，即使在林佳乐婚礼上，众人也只是打趣他一嘴，再也没提过。
    家人应该都知道这段没有结果的恋爱，也了解陈昭至失恋后的神伤，这些年从没在他面前提过有关于恋爱、结婚和穆夕归。
    三大禁忌。
    听完张百新的话，陈昭至笑着说道：“算了。”
    ——“除了她以外，我谁都没想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晚：呵呵哒
    昭：？
    第48章 夕归
    看不出来，小昭还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的人！
    就冲这一句话，他张百新都帮定他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里间没一个人出来，张百新有点着急，唤来店内的服务员，问怎么还没好。
    话音刚落，罗妙的声音传出来：“催什么催！不知道这衣服多难穿吗？！”
    张·出了名·百·怕老婆·新瞬间闭嘴。
    罗妙拖着婚纱后的长长的裙摆，从后面走出来，站在镜子前，随意摆了几个pose，转身正面对着张百新：“这个好看吗？”
    张百新愣愣的：“好、好看！”
    被自己老婆的绝世美颜倾倒，张百新起身，冲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我老婆真好看！”
    坐在后面看两人腻歪的陈昭至简直没眼看。
    似是察觉到后面还坐了个人，罗妙下巴一扬：“晚晚在试伴娘服。”
    陈昭至翻杂志的动作顿也没顿一下，头都没抬。
    两人的关注点也不在他身上，当然没看到陈昭至捏着书页准备翻的手微小地抖了一下。
    看到罗妙穿着婚纱从后面走出来，陈昭至脑子里想的却都是穆夕归的脸。
    她穿婚纱一定也很美。
    想到她可能会嫁给别人，陈昭至就嫉妒到发狂。
    正想着，里间传出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紧接着是穆夕归的疑问：“这个裙摆是真实的吗？”
    店内人员笑道：“伴娘服长裙拖地的想法，是罗小姐主动提出来的。”
    穆夕归踩着高跟鞋，顺着指引的路线走出去。
    出现时，众人都眼前一亮。
    罗妙拉着她左看右看，十分满意：“晚晚，你真是把这伴娘服穿到极致了。”
    她伸手扒拉了下穆夕归的头发，“都不用做头发了，这样真的特别合适。”
    穆夕归皱眉，拎起垂在身后的拖地裙摆：“你设计的？”
    “我厉害吧？”
    “你厉害个鬼。”
    穆夕归放下拽着的裙摆，问她：“这伴娘服太喧宾夺主了。”
    “没有，我就是故意的，”罗妙嘿嘿一笑，说道，“我脱单了，婚礼上就应该造福姐们儿，给我四个小姐妹都找上对象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夺不夺主。”
    穆夕归：“……”
    那您可真棒棒。
    老周和淼淼很快就到，见着穆夕归也是好一阵夸赞，没说上几句话，也罗妙很不客气地推进了试衣间。
    三个人分为一对二阵营，吵吵了一会儿，淼淼甩给罗妙一个巨大的白眼，走进试衣间。
    罗妙要看整体的效果，穆夕归就坐在一边玩手机等两人出来，顺带着还要等待罗妙的另一个小姐妹，毕竟伴娘团四个人。
    手机在进店时就开了静音，消息发过来她也没有收到提示音。
    见着是穆妈妈发来的语音消息，她点开，刚准备放在耳边，手机扬声器却突然播放了出来：“晚晚，你爸他……”
    穆夕归眼疾手快地退出微信，路过陈昭至和张百新，出了这个小包间，站在不远处的橱窗处，才点开语音消息，紧紧扣在耳边。
    “晚晚，你爸他又参与赌博，同伙都被抓，他逃跑了，如果他联系你，一定记得要报警。”
    穆妈妈还附上了新闻链接，穆夕归也眼尖地看到下方的通缉令。
    她闭了闭眼睛，另一只手撑在玻璃橱窗上，眼睛有点花。
    这种结局她和穆妈妈早都料想过，一个人品行不正，到哪里都是一个德行。
    穆夕归出国的这八年，家里的变故也很大，爷爷奶奶二老离世，她和穆明华也再没联系过。
    没想到回国后知道的第一个有关于他的消息竟然是这个。
    这世界还真是玄幻啊。
    穆夕归站直身子，随意撩了撩遮挡眼前的头发，想事情想得入迷，没留意身后的视线。
    他看着她逆光而站，听完语音后忧心忡忡的侧脸，背对着他，坐在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低气压。
    陈昭至压抑住想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因为他看见穆夕归接了个电话。
    这电话不太一样，穆夕归全程英文，看来很有可能是异国的朋友。
    笑得很欢，和这朋友关系不错。
    陈昭至的英文还算不错，离得远听得不太真切，但还是能听到些词汇，其中就有什么miss you啊什么的。
    对面别是个男的吧？？？
    陈昭至瞬间想到几年前，林佳乐拿给自己看的那张照片。
    穆夕归很少会更新朋友圈，从没有自拍之类的照片，这么多年，唯一发过的照片里，只有她和一个欧美男性的合影。
    连他都没有在穆夕归的朋友圈里拥有过这样的特权！！！
    嫉妒到双眼发红！
    直到听见穆夕归说的一句话，陈昭至才平静下来。
    翻译过来就是：“你和你男朋友闹别扭了？”
    陈昭至舒坦了。
    试讲让学校领导层都很满意，加上廖教授和刘主任的推荐，学校更是铁了心要留住穆夕归，毕竟通过学校出国后，还能再回学校任教的学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教的还是穆夕归的本专业，预防医学。
    都是她学过的内容，上手也会更快。
    跟着几位教授学习了一段时间后，穆夕归的第一节 课敲定，从今年九月新入学的大一带起，教一年级的基础部分。
    很快就要放暑假，穆夕归也在做了各种准备后正式成为了一名讲师，各种证书到手的时候，她脑子还有点懵。
    忙活了这么久，为了这几个证书，真是太不容易了。
    给穆妈妈报了个喜，穆夕归收拾好东西，一个包一个箱子，箱子要送到新家，包是随身物品，要带回南城。
    想着好友要远跨重洋来到B市，穆夕归联系了对门那户人家门上贴着的出租信息，租下了对面的小公寓，就等着这位大兄弟来到这里，能有地方落脚。
    Gary这个男孩，在穆夕归刚去，也是最难的两年里帮了她很多忙。
    两人不仅都是受了情伤的人，还都是被同性别的人伤害到，自然而然，聊的也就多些。
    刚认识那会儿，Gary就说过有机会一定要来中国看看，吃遍中国的美食，爬遍中国的山。
    穆夕归：“那你十辈子之后才能回C国了。”
    几十年就想吃遍玩遍全中国，这白日梦做得不错。
    在新家睡了一觉，穆夕归觉得很不错，这里所有的小物件都是她搬进来后才添置的，每一样都符合她的习惯。
    到楼下的早餐店吃了个早饭，耳机里放着新闻。在C国的时候，每天听新闻联播，已经成了穆夕归的日常。
    吃饭的时候，又接了个熟人的电话，询问她在国内是否习惯以及其他的一些问题。
    穆夕归无奈地说道：“赵老师，我从小就生活在国内，怎么会觉得不习惯？”
    赵景阳笑笑：“那老师就放心了。”
    又和穆夕归聊了两句，赵景阳总算放下心来，嘱咐了几句，接着说道：
    “有问题的话及时找我，如果你想要继续升学，我也可以帮你。”
    挂完电话，天还是黑的赵景阳又找出一个电话拨过去，那边接起电话，一如既往地冷静。
    “小鬼，你还没把人追到手？”
    那边沉默了两秒：“……没。”
    赵景阳：“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看。这都多少年了？啊？你自己算算，几年了？”
    陈昭至闷闷地：“八年。”
    “八年，追不回一姑娘，”赵景阳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可真行。”
    陈昭至：“亲叔，你就别给我脸上贴金了。”
    赵景阳是陈昭至亲叔叔，穆夕归刚去C国，陈昭至就给叔叔发了消息，拜托他多多关照。
    赵景阳开始还觉得奇怪，毕竟这么些年，陈昭至从未求过他什么事，后来简单托人了解，才知道其中缘由。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精力。
    真是不知道所爱的人在身边，却迟迟不下手，会带来多少的祸患。
    算了，小孩子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掺和去，大人就别管了。
    陈昭至问：“叔，真不打算回国定居？”
    赵景阳笑笑：“再过两年吧，和你婶婶一起回去。”
    穆夕归在上回家的飞机前，收到了陆岩的信息。
    问，自己能不能追求她。
    穆夕归早都不在乎这种东西，但还是很礼貌地给他回了消息：【我想我们不是很合适】
    又发了个条登机状态的回复，她靠在座椅上小憩。
    机舱里很安静，空姐好听的声音在整个舱里回荡。两三个小时的航程，足够穆夕归睡一觉了。
    依旧是靠窗的座位，她盯着眼前的云层发呆，恍惚间回到八年前，去C国时的情景。
    飞机飞起的一刹那她有过一丝的后悔，对未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逃避似的躲去了C国，伤害了那个给了她一颗糖的人。
    那个时候，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去了C国，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到了那里，她拼命学习，妄想用专业来填补自己时间的空白，大脑思考问题、高速运转时，她就不会去想其他东西。
    可是她发现她错了。
    不管是陈昭至，还是穆家，所有的事情她都逃不开。
    陈昭至是深入骨髓的爱，而穆家却是个挣脱不开的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　　晚：之前有个新闻，说一老外立了个flag，三个月内游遍全中国，后来，他在四川吃了三年还没有出来
    Gary：……
    第49章 夕归
    回家的第一天，穆夕归难得睡了个懒觉，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件多幸福的事情。
    穆妈妈知道她这段时间没好好休息过，大早上也难得没有喊她，伴着音乐在客厅里跳拉丁舞，脚边还有个正在挪动着的扫地机器人。
    穆夕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看着妈妈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踩在地上，无奈地说：“妈，大早上的，你的音乐和高跟鞋真的太吵了。”
    “是挺早，午饭给你留好了，自己去热。”
    穆夕归：“？”
    耳边的老式小立钟开始响，很慢地敲了十三下。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的吗？
    我是猪吗？
    穆夕归捂了捂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了洗手间，简单洗漱后，顺带还梳齐了头发。
    穆妈妈：“难得你有个人样。”
    穆夕归：“妈，我难得回来，您嘴下留情。”
    穆妈妈专心跳着自己的舞，争取把每个动作都跳到位，眼神再未给女儿一个：“我说的是实话，你跟我瞎扯什么？”
    穆夕归转身进了厨房：“……行8。”
    穆妈妈厨艺不错，做菜精致又好吃，色香味俱全，穆夕归只动动鼻子，就觉得无比满足。
    回国前，她和穆妈妈商量过，到底是留在C国继续深造、回B市工作、还是回到家乡南城。
    穆妈妈尊重女儿的意愿，母女俩分析完后，觉得B市是最好选择。
    对穆夕归，穆妈妈向来是放心的，女儿有更宽的天地，那就应该放手让她去闯一闯，就算失败了，还有她在。
    还有一句话，穆妈妈一直没说。
    她不想让穆夕归留在C国，毕竟异国他乡，特别是安全方面，国内是毋庸置疑地更好。
    当然这些话，她只是侧面和穆夕归提了下，尊重女儿的意愿，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影响了女儿的发展。
    B市这个地方，穆夕归一向很喜欢，不止是她大学时待过的地方，承载了各种回忆，每一处都是城市之美。
    知道穆夕归想要留在B市，穆妈妈举双手赞成。
    穆妈妈还没有去看过新房，但在视频里，每个房间都见了，她还暗戳戳觉得女儿眼光不错。
    “妈妈，你要和我一起去B市住吗？”
    穆妈妈刚好跳完一支舞，把音乐暂停，没好气地说：“怎么的了？”
    “来给我做饭吧，”穆夕归吃得很开心，“我在B市都饿瘦了。”
    穆妈妈：“你瞧瞧你那爪子，你到底多重你心里没点数？”
    穆夕归：“……”
    别人的妈妈会把孩子碗里夹满菜，而我的妈妈……
    你的妈妈，我的妈妈，好像不一样。
    穆妈妈换上家居服，甩掉高跟鞋：“行了，B市那个地方，我没事儿过去玩两天就好，住就免了，论物价和空气质量，还是南城舒服。”
    穆夕归知道穆妈妈的性子，默默吃自己的饭。
    “闺女，上次那个廖凡，聊得怎么样？”
    “人很不错，老实又顾家。但我和他聊不到一起。”
    穆妈妈也摇头，劝道：“那就算了，还是得找个你喜欢的。我们不着急，慢慢来。”
    穆夕归：“？”
    我没着急啊。
    吃完午饭，穆夕归找了个借口出门，打了车去了陵园。
    上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想到那次回来，穆夕归都觉得很玄幻。
    跟学校请了假，明面上是玩心大，和Gary两人去了附近的国家旅游。
    除了Gary外，没人知道她中途回来过。
    “爷爷、奶奶，”穆夕归把捧花放在墓碑前，低声道，“我来看你们了。 ”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她在家就呆了一个多月。八月中下旬是罗妙的婚礼，也就是说，她得收拾收拾回B市了。
    谁知当晚收到了Gary的视频电话,背景正是B市的某著名商城。
    Gary跟着她学了八年的中文，现在说起来已经非常流利了：“晚，猜猜我在哪？”
    穆夕归气到捶床：“你为什么提前到了！！！”
    我就想在家里多休息两天啊啊啊啊！！！
    “给你个surprise，这不好吗？”
    “……”好个鬼。
    穆妈妈推门而入，关切地问女儿：“你什么时候回去呀？你妹还约你出去吃饭了，别忘记了。”
    大晚上，穆夕归在老妈的注视下爬起来收拾东西：“我明天回去。”
    穆妈妈：“……”
    第二天一早，把女儿送到机场时，穆妈妈还在念叨：“你妹都约了你好几回了，一起吃个饭不好吗？”
    穆夕归正色：“吃什么饭？她一个高三狗，应该把所有的时间奉献给学习。”
    穆妈妈：“也对。”
    几个小时后，穆夕归出现在B市机场。Gary听她的话，找房东拿来了钥匙，已然就住。
    知道穆夕归今天回B市，Gary自告奋勇的要去机场接她，却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穆夕归在机场滞留了四个小时，Gary才到。
    到时气喘吁吁的和她说，司机走错了方向，去了城南机场。
    一趟飞机坐下来，人很是疲惫，又在机场眼巴巴等了几个小时，穆夕归只觉得一身骨头要散架，推着他赶紧走。
    “晚，这次回来，你有见到他吗？”
    穆夕归正靠着出租车靠椅小憩，闻言嗯了一声。
    Gary笑着说：“他现在是不后悔死了？”
    穆夕归困死了，迷迷糊糊地回答：“你想多了，只是见面而已。”
    Gary听完还觉得挺可惜，他知道穆夕归有多喜欢这个男人，见到面却犹犹豫豫的，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他第一次见到穆夕归时，女孩子落落大方，阐述自己观点时从不赘述，句句说到要点，为人也是干净利索。
    后来听说了她的故事，却觉得很奇怪。
    在Gary的国家，任何事情都是要说出口的。包括表白和爱情,不说出来，对方永远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东西，可能别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明明这么喜欢他，却连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口。
    自小生活在开放程度较高的国家,Gary很难理解这一点,穆夕归告诉他这叫做内敛。
    但内敛得到的结果就是，终此一生两个人都会错过了。
    真的好奇怪啊，Gary百思不得其解。
    在B市医科大学那会儿，她跟着陈昭至跑了不少地方，其中就有很多B市特色的餐厅和景点。
    这次Gary过来，她就带着他在整个B市逛了一圈，每一顿吃的东西都是当地特色。
    Gary连连夸赞说，这地儿就是好，还是中国美食最好吃。
    好友来这里玩的开心，她这个东道主就不算白当。
    连带着Garry在B市穿过大街小巷，逛了一周后，也迎来了罗妙的婚礼。
    没有见过中国人办婚礼是什么样子，Gary好奇地不行，提出可不可以带他一起去。
    穆夕归征求了两位主人公的同意后，答应他可以到婚礼现场。
    Gary兴奋了好半天，拉着穆夕归大晚上起来挑衣服。说不管怎么样，不能丢了她的脸面。
    罗妙和张百新是从校园走到了婚姻殿堂，因此请的很多人都是B市医科大学的同学和老师。
    即使她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当天抬头见低头也见的各种老熟人晃花了眼。
    巧的是，白安安也到了现场，拉着她那个学长，亲昵地站在一边。
    看到穆夕归，白安安朝她招了招手，热情地给两个人做介绍。
    这个学长看上去温柔敦儒，一看脾气就很好。
    白安安眼光不错，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喜欢，也总算有了结果。
    罗妙的这场婚礼是中西合并，没有少了传统婚礼中的繁缛礼节，也多了西式婚礼的一些时尚潮流。
    以前在婚礼现场大都是闹伴娘，现在流行起了闹伴郎。
    为了不让伴郎团尽快的找到新娘丢失的鞋，四个伴娘可谓是煞费苦心。
    由罗妙的闺蜜出手，随意找为一个玩偶往地上一扔。玩偶是什么样？狼叫。相伴郎就要相对的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伴郎团集体把年龄最小的岳东推了出去。
    岳东：委屈巴巴。
    玩偶的姿势各异，各种奇葩。学出来之后，全场爆笑。
    伴娘团要轮流刁难包括新郎在内的伴郎团，每一个都要测试一遍。
    轮到陈昭至时，穆夕归默默地站到后排，躲开。
    谁知，到陈昭至这里，他直接从左边口袋里拿出了一沓红包，分发给伴娘团：“够吗？”
    三个伴娘：“不够！！！”
    于是众人又看着他从右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红包。
    陈昭至又问：“这下够了吗？”
    三个伴娘：“鞋子在床下，你们扒拉扒拉！”
    罗妙：“！！！”
    一群只认钱的女人啊啊啊！！
    张百新拿到鞋子，又走完流程，才把新娘抱了出去，亲友也都跟着纷纷离场，前往下一个场地。
    陈昭至用胳膊碰了碰穆夕归，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一大把红包。
    “这是我们准备敲门用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但是他们都塞完了，我这还有一些。”
    穆夕归手里沉甸甸的，疑惑地问：“你的？”
    “想要我的钱？”
    他笑笑，“等我结婚的时候，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陈昭至把所有家当都给了晚晚。我晚就此走上人生巅峰，踹开狗男人，包养小白脸。
    ——全剧终。
    第50章 夕归
    和穆夕归想象中的婚礼现场差不多，每一处的布置都很用心，两位主人公的相处也能看得出甜蜜。
    罗妙拉着几位伴娘，到各处瞎逛，真有种“要帮姐们找对象”的样子。Gary被穆夕归托付给了白安安，和她一起坐在某个包厢，有白安安在，穆夕归也能放心跟着罗妙。
    罗妙酒量一向不好，好容易轮上她大喜的日子，万一要是一个冲动，抱着一瓶白酒往里灌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刚好，轮到敬酒时，穆夕归和陈昭至作为伴娘和伴郎之一，好巧不巧地被选在了一起。
    要放松，要放平心态，要知道见一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就算是一起敬酒也只是帮罗妙夫妇俩的忙而已嘛。
    要镇定。
    穆夕归托着放酒的精巧小盘子，跟着新娘新郎走过大厅，又走过一个个包间。
    她个子高，平日里也穿不上高跟鞋，今儿一穿就穿了这么久，委实是太为难她的脚了。
    几趟走下来，穆夕归有点站不稳，但还是勉强稳住身形，坚持着要把最后一个包间走完。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张百新的酒量很差，但碍于新郎身份，又必须保持清醒，很多敬过来的酒都是陈昭至代劳。
    穆夕归看罗妙最后也有点撑不住，帮她挡了两杯。
    张百新那边，几乎全都是陈昭至把酒挡下，穆夕归按住他要拿酒杯的手，皱着眉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陈昭至给她做了个口型：“没事。”而后还是一杯接一杯。
    偏偏每桌还有这么几个会来事儿的，酒倒完后，还要看杯子是否真的倒满。
    穆夕归气得不行，最后直接借故拿着白酒出去，把里面的酒倒掉，换成了白开水。
    陈昭至本来应酬就多，今天喝这么多，胃病要是犯了有他受的。
    敬酒环节结束，穆夕归看着陈昭至去了洗手间，脸色看起来倒还好，走起路来也不慌，看不出一丝不适。
    Gary从她后面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晚，你结束了吗？”
    她想了想罗妈妈交代的事情，说道：“还早，后面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来做。”
    Gary笑道：“这帮姑娘太热情了，我被她们灌了好多酒，不行，我现在要回去了。”
    天知道刚才有多少女孩围着他要跟他喝酒啊！！
    这帮小姐姐真的太热情了……
    客人这样说，穆夕归立马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反正还有老周她们在，三个人也是足够罗妙紧急事务支配了。
    “不用，我就是有点难受，打个车回去就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穆夕归很了解Gary的性格，他从不跟人客气，要真是想做什么，一定会和穆夕归说他要怎么样，是个从来不会矫情的大老爷们。
    他的回答很坚决，穆夕归也再没有说什么，他既然说了能回去，那就是没事。
    她嘱咐了两句，让Gary到家后给她发了个消息，就转身接着找罗妙去了。
    Gary目送她离开，跟随着那个人进了洗手间。
    ……
    婚礼结束，穆夕归整个人累到不行，想着待会儿Gary还在家，得赶紧回去才行。
    出门路过大厅时，看见陈昭至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手捂着胃，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两个当事人和家属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穆夕归还算是走的晚的，没想到陈昭至还在？
    穆夕归脚下打了个转，坐在他旁边，轻声问：
    “还好吗？”
    陈昭至努力提起精神，放在胃部的手也拿了下来：“还行。”
    穆夕归刚想说你说的是假话，陈昭至自己就补了一句：“其实不太好。”
    他眉间愁云又重了点：“很不好。”
    穆夕归：“赶紧回家歇着吧，走，我送你回去。”
    陈昭至摆手：“让我缓会儿，没事，待会儿就好。”
    穆夕归不听他的话，拉着他胳膊想让他站起来，陈昭至反手拉住她，扯了个无力的笑：“司机待会儿就到。”
    看到他一个病号一个人在这里，穆夕归肯定是走不了了，只能坐在这里，和他一起等司机到达，把他送上车就好。
    陈昭至的胃绞痛，闭着眼睛都缓解不了半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胃病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喝点酒就疼成这样，要换成刚入行的那两年，这身子骨早都被他败完了。
    张百新是新郎，要到每桌上说话，肯定不能醉，兄弟酒量到底怎么样，陈昭至心里清楚，看他撑不住了，直接站出去说我来，也算解了他的围。
    就是自己苦了点。
    但是也不是没有意外收获。
    陈昭至去洗手间的功夫，遇到一个很眼熟的欧美小伙。
    见到他出来，Gary笑了笑：“我能和你聊聊吗？”
    陈昭至和他找了个空房间，打开灯，又关了门。
    Gary坐下，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晚的同学，我们认识八年了。”
    陈昭至静静听着。
    “她和我说了她和你的故事，我对你非常感兴趣，很好奇能让她喜欢的男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这次这么早来中国，就是因为知道她要参加一场婚礼，旁敲侧击了一下，知道你也会到场，就想来看看。”
    “我本来还不确定到了现场能不能认出来是你，直到我看见晚的眼神。你懂吗？我认识她八年，从未在任何场合、任何一个人身上看见她露出过那种眼神。”
    Gary毕竟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坐在陈昭至面前，就像个面试时侃侃而谈的面试者，加上他虽然中文流利，但有些词说起来还是很费力，就更像是紧张。
    陈昭至入行这些年，看人的动作和眼神就大概能猜出这个人在想什么，他的胃有些不舒服，一手轻轻揉着，另一只胳膊就放在桌上，抬眼看着Gary：“你喜欢她？”
    Gary顿了一下，而后笑了，双手一摊：“她跟我相处八年，从没这么想过，就算是别人开玩笑，她都不相信，我和她表过白，但她不信。”
    八年的时间足够长，陈昭至深有体会，Gary说的这话非常奇怪。相处了八年，两个人还都是单身，一方对另一方还保持这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很难不产生同学之外的其他感情。
    “因为我骗她，说我是gay，她居然真的信了。”
    Gary叹了口气：“晚的性子特别倔，她刚到C医的时候特别拼命，对人的防备心也特别重，要不是我和她有相同的情感经历，她才不会把这些事情都和我说。”
    在Gary的阐述中，在他失败的那段感情里，是Gary的女朋友提的分手，原因是他太过直男，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分完手的Gary整日买醉，遇上了穆夕归。
    在他身上，穆夕归看到了陈昭至的影子，因而特别心疼Gary，每次说话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透露这一点。
    “她还喜欢你，相信我，真的。”
    Gary站起来，拍拍陈昭至的肩，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似是鼓励的样子，“我要成全她。”
    Gary说完，径直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陈昭至一个人。
    明明是她提的分手，根据Gary的描述，她明显比自己这个被甩的更痛苦。
    还有，Gary说她曾经回国，回去之后，哭着跟Gary说都结束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在过去的八年里，他从未见过穆夕归，不存在又对她做了什么事的可能性。
    陈昭至捂着一直坚持不懈疼痛的胃，满脑子都是疑问。
    至于为什么分手，陈昭至不想去查，也不屑于查。这是穆家的隐私，查了反而会让穆夕归不适，让她难过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做。
    好在临走前，他见到了穆夕归。
    好在她对自己还有感情，还能给自己找个塑料瓶，接了点热水，让他捂着胃。
    一切都还好，都还来得及。
    司机很快到了，陈昭至站起来的身影略显僵硬，皱着眉头，额头隐隐都是汗珠。
    穆夕归走到一边，搀扶住他，缓缓往外走。
    幸好这里离门口不是太远，扶着个病号，走得虽然慢，但还能看得到不远处的终点。
    车停在酒店门口，穆夕归把陈昭至扶上车，说道：“那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司机大叔：“哎——姑娘，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给你送回去吧？”
    陈昭至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每个字都说的清楚：“嗯，上来，送你回去。”
    穆夕归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天色，扒着车门上了车。
    车门一关，司机大叔在前排默默露了个微笑。
    啊，立功了！
    啊，我撮合了这对了！
    啊，我成红爹了！
    退休之后可以去搞个相亲角什么的，牵牵线当当月老，不错不错。
    穆夕归报了新住址，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陈昭至一眼，皱眉说道：“陈总这胃病越来越厉害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行了章叔，”陈昭至无奈地说，“我知道了，您就别再说了。”
    司机大叔接着担忧地说道：“家里还只有你一个人吧？你说说这回家了可怎么办？”
    穆夕归看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陈昭至身上。
    ……
    然后不知怎么的，她就扶着陈昭至下了车，把他带来了新公寓。
    要完。
    穆夕归觉着挺失败的，这辈子可就在这一个人身上栽了。
    小公寓有电梯，穆夕归很快就扶着陈昭至上了楼。小公寓是两户一梯，右边的住户是对门，房型更是对称的。她刚上楼，Gary住的那间房门突然从里被打开，欧美小伙身姿妖娆地倚着门：
    “嘿baby，你回来了？”
    一抬眼，正好看见陈昭至。
    Gary：“你你你你？？？”
    陈昭至的一只胳膊还环在穆夕归肩上，见状，立刻拿下，苍白着一张脸，说道：“不太方便吧？我还是回去好了。”
    话音刚落，更是转身就走。
    穆夕归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电梯上来时的提示音，她才缓缓说道：“你站住。”
    陈昭至停下脚步。
    她声音依旧平静：“回来。”
    陈昭至没动。
    两人僵持，电梯门关上，小走廊安静得可怕。
    穆夕归叹了口气，走到陈昭至身边，拉起他的手，开门，把他扔了进去，转头和Gary说道：“你早点睡。”
    门被关上，Gary被吓呆，裹在头上的仿印第安人浴巾也掉了下来。
    要不是有今天这事儿，他还真的以为穆夕归是个很温柔的人，难怪今天听到好多人讨论说穆学姐变了好多，他还纳闷。
    Gary笑笑，总算是完成目标，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缓缓说了句：
    “Goodnight。”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亲妈说大结局已经在脑子里了，拼了！
    昭：拼了！
    不要命·越：啊啊啊啊啊拼了！！！！！！！
    第51章 夕归
    穆妈妈知道今天是罗妙婚礼，女儿会很忙，也没打电话过来询问，只跳完了今日份舞蹈就上床睡觉。
    晚上九点，穆夕归收到了母上大人的一条信息：【我睡了】
    潜台词就是告诉穆夕归：你别给我打电话了，打了我也接不到，老娘睡觉时手机关机。
    换成往日，穆夕归有可能还会直接打个电话过去，今天……
    她转头看一眼亮着的浴室。
    ……还是算了吧。
    要是让穆妈妈知道她和一个男孩子大晚上的共处一室，估计会从南城冲过来砍了她的脑袋。
    暴躁妈妈真的惹不起。
    趁着陈昭至在洗澡，穆夕归迅速把一身衣服换下来，换上睡衣，坐在电脑面前接着做课件。
    等陈昭至出来，她还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
    专注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就是眉宇间成熟了很多。
    陈昭至盯了她一会儿，穆夕归总算回神，耳机也被她拿下来。
    做好了新课件，穆夕归心情不错，下巴往卧室的方向一昂：“你先去睡吧。”
    陈昭至点头，率先进了卧室。
    整个小公寓都是北欧风，卧室更是浅蓝色搭配着纯白，看着颜色就让人心旷神怡。
    这公寓陈昭至也有所耳闻，是B市少有的精装修公寓，每一间的风格都不一样，这同样是这家地产商的特色和卖点。
    这个北欧风是真的很好看，连陈昭至这个对生活细节挑剔的人都很满意。
    胃还有点疼，他捂着肚子，坐在了床边。
    穆夕归这个“享乐主义”之人，直接买了张两米的大床，打滚都可以了。
    到处都是她的生活气息。
    窗帘是全自动，从太阳初升就会自动拉开，是她之前少有在陈昭至面前提起过的智能家居。
    小小的床头柜蹲在床头，上面一本书、一支笔、一盏占地很小的落地灯，还有一本勾勾画画的日历。
    书是预防学的大学专业课书籍，再眼熟不过。陈昭至伸手拿起那本日历，随手翻了翻。
    十月二十五日，她特地用红色的笔标出来——回南城。
    她当天是要回南城吗？
    陈昭至想着Gary说过，穆夕归曾经在三年前回过中国，好像就是这个时间段。
    这个日期，一定有什么特殊含义。
    听到外头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陈昭至把日历放回原处，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被子都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坐在床边，迟迟不知道该以一个怎样的姿势睡在这张床上。
    穆夕归进来时，就看见他苍凉纠结的背影，她走过去，端给他一杯水，又拿出刚买的胃药，放在他手里：“先吃药。”
    他很乖地把药吃下去。
    自从进了职场，他就没有离开过药类的东西，实在是过于熟悉。
    穆夕归弯下腰，长到腰的微卷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往前，洗发水的香气传过来，陈昭至不自在地抓紧了被子。
    她摸摸他额头：“还好，没什么大事，你赶紧睡吧。”
    把陈昭至这个病人招呼好，穆夕归抬步就要出去。
    陈昭至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拽着她手腕：“你不睡吗？”
    “……”
    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她该怎么说告诉他，这个公寓里只有一张床？
    和前任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任谁谁能睡得好啊！！！
    她拂下他的手，找了个借口：“我还有工作，你先睡。”
    出卧室时，穆夕归还细心地关上了门，站在门外时，她靠在门上，觉得自己冷静地过了头。
    这股冷静劲儿，就像是三年前，爷爷奶奶去世，她借故回国。
    祭拜完二老，穆夕归从林佳乐的朋友圈里知道陈昭至今天回去某大厦有活动。
    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起初只是脑子里的一道念头，之后就愈发不可收拾，等她想起诸多注意事项时，人已经下了出租车，站在大厦的花坛边了。
    林佳乐朋友圈只是拍了个横幅，她上网一查，才知道今天是盛世的大会，各明星都会到场。
    盛世传媒旗下明星众多，众媒体得知后纷纷到场，地方不大，架的都是拍照用的各种专业设备。
    隔着人墙，穆夕归站在花坛上，勉强看到了刚入场的陈昭至。
    侧脸完美得不像话，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不一样的是，他身边有个女孩。穿着礼服，挽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过红毯，还笑着和身边的媒体打招呼。
    看不清脸，但觉得她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有大人物入场，各家媒体都想争个位置拍照，穆夕归被两边挤得不行，看完这一幕后更是难过，一步跨下花坛边缘瓷砖，拦了辆车去了机场。
    她也想过，分手这么多年，陈昭至会找个新女朋友，她更是一次次劝自己，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当真正看到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身边有了其他人时，还是会很难过。
    记得那个出租车司机还好心地给她递了张纸，劝道：“赶紧擦擦，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不能哭花了脸。”
    “哭这么狠，别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了吧？”出租车司机笑着说，“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但是她可比你看得开，她那男朋友，可不就是她自己追到手的？”
    “不过我家这女儿，脾气大的不行，那男孩子也挺不容易，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我闺女给他追回来了。”
    “现在俩人都结婚了，好着呢。”
    穆夕归伸手擦了眼泪，哭到连说话都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儿摇头，捂着头，声音沮丧：“我追不回他了……”
    “晚晚？”
    迷糊间，穆夕归听到有人喊她，睁开眼睛，眼泪就涌了出来。
    下一秒，眼角覆上温热的手指，擦掉她的眼泪，那只手移到眉骨，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做噩梦了？”
    她闭上眼，用脸压住他的手，很轻地点了下头。
    陈昭至看着她缩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一手托着她脖子，一手从腿弯穿过。穆夕归睡得很香，被他抱起来也只是皱了皱眉，之后就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把她放到床的另一边，陈昭至起身关了灯。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空调很小的显示屏上亮着温度，随之而来的还有吹风时轻微的响声，他借着很微弱的光，分辨出她肩的位置，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活了这么多年，只有真真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才会觉得安心。
    穆夕归在他怀里动了动，陈昭至立刻松开手，害怕惊扰到她。
    怀里的人只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陈昭至慢慢露出一个很满足的笑来，今晚的梦，一定很美。
    ……
    这一觉睡得很好，穆夕归醒的时候卧室里的温度不高，她翻了个身，感受到身边的热源，手很随意地往他身上一搭。
    一呼一吸，鼻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
    “！！！”
    她惊得往后一缩，而后瞬间被人往怀里按。
    头顶响起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声音：“别闹。”
    穆夕归：“？？？”
    我昨晚是梦游了还是怎么的？
    瞬移大法？
    陈昭至昨晚就不舒服，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些。穆夕归看他已经醒了，微微抬头，问：“你好点没有？”
    “嗯，没事了。”
    这样亲密拥抱着的姿势让她不太习惯，穆夕归想了想，说道：“我要起床了。”
    “不急，让我抱会儿。”
    他一说话，穆夕归所有准备好的坚硬盔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想着他昨晚身体还不舒服，心疼地不行。
    “晚晚——”
    陈昭至轻拍着穆夕归听到这称呼时僵硬的后背，说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陈昭至闭着眼睛，鼻尖就是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我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你说，还是让我去查？”
    穆夕归哽住。
    等了很久，陈昭至听到她说：“你去查吧。”
    得到她的首肯，陈昭至还挺高兴，揉揉她的头发：“好。”
    “第二个问题，你三年前回来过？”
    穆夕归紧紧闭上眼睛，把头埋起来，没吱声。
    “那就是回来过了，”陈昭至感受到她的颤抖，问道，“为什么回来？”
    她不说，陈昭至就陪她耗着，反正手机没电了，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司机肯定也和秘书说了昨晚的事，这个时候，去找副总就对了。
    就当是给他这个老大放个假。
    想当年林佳乐有次生病，他那个妹夫更是直接推迟了会议，去病房开的视频会议。
    彼时陈昭至还笑话他是妻奴，是老妹儿美色误人。
    妹夫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林佳乐叹了口气：“等你有了能让你牵挂的人，那就不一样咯。”
    妹夫：“没有人逃得过真香定律。”
    陈昭至：“怎么可能，我肯定不会。”
    今天看来，美人在怀，这感觉是真的不错。
    他抱着穆夕归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贪婪地去闻她发间的香。
    怀里的人扒下他放在腰上的手，微凉的双手将陈昭至的一只手包在手心，女孩又低又小的声音传出来：
    “三年前，我爷爷奶奶去世，我要瞒着我妈妈，回国奔丧。”
    作者有话要说：　　晚：我要是早点会瞬移，是不是可以省下三年前的机票钱QAQ
    昭：……
    第52章 夕归
    陈昭至想了很多个可能性，却没想到是这个。
    在B医科那会儿，陈昭至知道穆夕归和爷爷奶奶的感情有多深。他就是知道，只有在爷爷奶奶面前，穆夕归才会笑得像个傻子，而在妈妈面前，总是会刻意装作自己已经成年长大的样子。
    ——我最讨厌别人夸我懂事。
    穆夕归曾这样说道。
    被夸赞懂事，那就意味着一个孩子，懂得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情世故。这两个字的意义太重，承载的东西太多了。
    宁愿被人说任性，好歹会有个幸福、无忧无虑的童年。
    懂事，真不是个好词儿。
    陈昭至从不主动过问穆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穆夕归愿意说，他就听着。
    只言片语中，他能感觉到穆夕归的压力很大，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从小就会缺失一部分安全感，即使在成长过程中再用心呵护，都无法弥补那一部分。
    这些孩子长大后，会把外表伪装地很好，别人根本感觉不到，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更会觉得，这种东西并不是必需品。
    实际上，只是一直压制着罢了，洗脑似的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东西我不需要，当内心真正渴望的时候，会有心口泛着酸的疼。
    穆夕归就是这样。
    从陈昭至认识她时，她永远都是别人口中带着敬畏的“穆学姐”，工作能力强，沟通能力强，交际能力强……她就是无所不能。
    可抛开她学生组织内的身份，穆夕归也只是个女孩子而已。
    外表再坚强，其实内心还是很脆弱。
    穆夕归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身在异国，收到二老去世的消息，一定内疚又自责吧。
    陈昭至的一只手被她紧紧攥着，再提起这件事时，她还是浑身冰凉、说话颤抖。
    提起来还是会难过。
    陈昭至轻声哄着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包容她所有的悲伤和无助。
    她刚才说——三年前，我爷爷奶奶去世，我要瞒着我妈妈，回国奔丧。
    既然是“瞒”，那就是说明，穆妈妈是不想让穆夕归到场的。
    按一般的逻辑来说，白事比红事更牵动人心，红事要是不到场，份子钱带到也是可以的，但白事不一样，要真是错过了最后一面，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这个道理，穆妈妈不会不懂。
    所以他的女孩，在这几年里，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啊……
    穆夕归缩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了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放开抓住陈昭至的一只手，擦了擦眼睛。
    嗫嚅道：“都过去了。”
    说的倒是轻巧。
    陈昭至侧身，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把头埋进她颈间，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次拥有她。
    “第三个问题，”
    陈昭至贴着她耳边，“要，重新在一起吗？”
    穆夕归久久没说话。
    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在陈昭至的意料之中。
    “对不起。”
    陈昭至在她耳后吻了一下：“不用对不起。”
    穆夕归接着说道：“再给我一段时间。”
    “没关系，多久都等你。”
    ……
    穆夕归从没奢望过，有一天还能以这么亲昵的姿势缩在陈昭至怀里。
    这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孩子，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同样也是被她“抛弃”过的人。
    终于还是在几年后，不仅有机会重逢，还给来了一个弥补关系的绝佳好机会。
    八年前的穆夕归想法单纯，觉得只要离开了陈昭至就可以避免所有不可控情况的出现。
    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穆夕归也渐渐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躲就能躲得掉的，活到这个岁数，要真还跟小时候想法一样单纯，那她得多失败啊。
    手上的锅铲被人抽走，有人从后面环住她，陈昭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蛋糊了。”
    熟练地把煎蛋翻了个身，他轻笑道，“想什么呢，还入迷了？”
    穆夕归浑身僵着，感受到他把下巴放在自己肩上，周身温度骤升，她双手无措地抓着灶台边的大理石边沿，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了，”陈昭至把煎蛋盛进盘子，塞进穆夕归手里，“吃饭去吧。”
    穆夕归：“我还熬了粥。”
    陈昭至用手指敲了下她脑门：“我知道，我来，你去吧。”
    穆夕归端着盘子出去，有种幼儿园小孩子被老师指导着坐回桌上的感觉。
    他还挺适合当老师？
    陈昭至昨天喝了点酒，犯了胃病，穆夕归熬了小米粥，贴心地给陈昭至煮了白煮蛋。
    早饭是面对面坐着吃的，穆夕归本来跟陈昭至坐在一起就挺尴尬，又因为早上说的那些话，两个人之间更是气氛微妙。
    沉默间，陈昭至率先开口：“你第一节 正式课安排在什么时候？”
    穆夕归：“他们开学第一天就有我的课。”
    “那你肯定要被学生们恨死了。”
    穆夕归抬眼：“才不会，我多好一老师啊。”
    穆妈妈曾经说过，如果别人质疑你，那你就一定要狠狠地反击回去。
    她戳着盘子里的煎蛋，接着说道，“我认真负责、善良大方、还不会逼他们交作业。”
    陈昭至搅着碗里的粥，笑着说：“一直没问你，为什么想回来当老师？”
    穆夕归就差掰着手指头给他数：“薪水不错，待遇不错，假期不错。”
    陈昭至斯里慢条地喝着粥，说道：“你要是来盛世，我给你的能更多。”
    “……”
    这个男人又在叨叨什么骚话？？？
    穆夕归话少，还有点不自在。反观第一次来这里的陈昭至，倒是怡然自得的模样，吃完饭，还把碗收到厨房，顺手洗了碗，把灶台都擦得干干净净。
    林家有个传统，女婿都得会做饭，相对应的，家里的男丁也得会。
    双标要不得。别人给了你一个好的女婿，你总不能送出去一个啥都不会的儿子？
    自小就受家庭影响，陈昭至厨艺不错，家务做的也很好。
    穆夕归坐在餐桌边，看着勤勤恳恳干家务的陈昭至，心里头生出一种异样滋味来。
    如果，八年前没有分开，他们是不是现在已经结婚、组建了美满的家庭，住在一起，适应着彼此不同的生活习惯，朝夕相处。
    不求大富大贵，求得是一个彼此喜欢的人，能填补人生的所有空白。
    而今天就是一个和好的机会。
    穆夕归手里拿着杯子，盯着里面沉沉浮浮的茶叶，心里有了主意。
    不答应陈昭至和好的提议，并不是不愿意，而是有些事情要做个了断，不然一辈子都得是心结。
    陈昭至收拾好厨房，洗了手，坐在穆夕归身边，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找穆夕归借了充电器，开始倒腾手机。
    穆夕归喝了口水，苦涩的茶味在嘴里蔓延开来，问：“你胃没事了吧？”
    陈昭至给秘书发了条微信，又找副总“请”了个假，这才放下手机：“没事了。”
    房间里莫名又安静起来，穆夕归实在坐不住，借口去了小书房，坐在书桌前，她才喘上一口气。
    这个男人难道上辈子是乌云吗？？？
    怎么就，只要他在现场，她穆夕归连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要命。
    穆夕归伸手拍了拍脸，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而后打开电脑，开始做下一章的课件。
    每个老师的上课方式都不一样，医学院上课更是又苦又累，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多，久而久之的，学生们就失去了对这门课的兴趣。
    老师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穆夕归深知这一专业的枯燥，就尽可能地想要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把课上的有趣一些，展开重点部分的讨论，课堂活跃，也有助于开发每一位学生的潜力。
    想这样做，就意味着学校的课间穆夕归都不能用，每一张PPT都必须是自己做的，还都得符合心意。
    就很头疼。
    眼睛都要看瞎了。
    正揉着脑袋时，陈昭至敲了敲门，给她送了杯水。
    “穆老师，”他把水杯放在桌上，“辛苦了。”
    穆夕归摆手：“一切为了学生，值得！”
    陈昭至走到她身后，伸手给她按着太阳穴，力度刚好。
    穆夕归开始还很不自在，后来也放松下俩，实在是久盯着电脑，真的很累。
    按摩完太阳穴，陈昭至一路往下，双手给她捏着肩，边按还边说：“你这经络不通，长期低头看手机，颈椎不好。”
    穆夕归被他手劲儿按得直疼，龇牙咧嘴地给比了个大拇指：“陈大师说的真对！”
    疼归疼，有一说一，陈昭至这按摩技术确实不错。
    按摩结束，她转了转脖子，准备接着和课件搏斗，手刚碰到鼠标，办公转移就突然后移，紧接着，一双手从后面卡住她下巴。
    往上抬。
    她看到了陈昭至的眼睛。
    “哎——”陈昭至低下头，热气呼在她耳边，“你不觉得这个时候，特别适合接个吻吗？”
    穆夕归：“？”
    没等她反应，陈昭至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八年前的初吻，陈昭至抱着她在小红亭子里，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反倒是成年后，接个吻都开始讲求仪式感。
    酥酥麻麻的吻先落下来，感到穆夕归没有反感，他才一点点地深入，将这个吻进行下去。
    穆夕归双手死死抓着座椅的两边把手，仰头去接着他的亲近，羞耻又心动。
    心脏扑通扑通跳，有什么东西悄然滋长，又活了过来。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被敲门声打断。
    穆夕归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和陈昭至十指相扣的手轻轻动了下，他渐渐远离。
    好事被打断，任谁都不会高兴，陈昭至又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起身利落地走了出去。
    穆夕归是腰疼脖子疼，顺带着还有衣衫不整。
    狗！男！人！！！
    简单地把自己收拾好，刚出小书房的门，就听见外面的对话——
    “昭，你胃好了吗？”
    陈昭至：“已经好了。”
    穆夕归没看陈昭至的脸，只从这话里就能听出陈昭至压抑着想要把Gary拉出去打死的冲动。
    Gary笑笑，接着说：“外面有个神秘人，你猜猜是谁。”
    陈昭至：“……我不太想猜。”
    穆夕归走过去，刚好“神秘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陈昭至：这人有点眼熟啊……
    穆夕归一看，脱口而出：“妈？”
    陈昭至愣了下，转头看穆妈妈，大脑一空白，顺嘴道：“妈？”
    穆妈妈反应极快，朝陈昭至笑笑：“哎。”
    穆夕归：“……”
    您是真自来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差的明天补，不要脸的作者今天追剧去了，她说了，后面都是双更：）
    不要脸·越：？？？
    第53章 夕归
    穆夕归是真的傻了。
    真是一个人敢喊，一个人敢应啊。
    你看你俩这妈和儿子多亲切啊。
    穆夕归把妈妈拉进来，顺道还踢了陈昭至一脚。
    瞎喊什么喊？！
    狗东西！！！
    穆妈妈却回头，笑着说道：“看见了吗，我儿子女儿。”
    保安朝她点了下头，拿着警棍下楼去了。
    穆妈妈把包扔到穆夕归怀里，径直走向沙发，翘着二郎腿，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又欣慰地开口：“你这小公寓安保还不错，没有门禁卡还不让我进，非要亲眼看见才行。”
    穆夕归把包放好，没好气地问：“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穆妈妈：“你的妈妈很渴，现在并不想理你。”
    穆夕归起身去给穆妈妈倒水，路过餐桌坐着的陈昭至时，又踢了他一脚，穆妈妈把一切都收进眼里，朝陈昭至招招手：“坐这么远干嘛？坐近点，陪我聊聊天。”
    陈昭至本来就有点慌张，被穆妈妈一喊，慢吞吞地站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那边挪。
    在谈判桌上面不改色的陈总，现在走一步都很困难。
    就丢人。
    非常丢人。
    穆夕归端着水回来，路过陈昭至时又踢了他一脚。
    Gary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还推了他一把。
    左不过是在意外情况下见到了前女友的妈，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至于这么胆小。
    穆夕归把水递给妈妈，白了老妈一眼。
    这个戏精，真的绝了。
    来B市，完全就是一时兴致，想来看看女儿住的地方，刚好她参加完婚礼，肯定很累，还能顺道照顾她两天。
    瞧，她可真是个好妈妈。
    默默在心里把自己夸了无数遍后，穆妈妈美滋滋地上了飞机，到了小区门口，还给女儿买了点水果。
    想着上次穆夕归问她要不要来B市，她还拒绝了女儿，想想还挺不是滋味的。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好容易跟自家老妈提了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却被拒绝，怎么想都太心酸了吧？
    于是她准备给乖女儿一个惊喜，没打招呼就来了B市。
    领导视察，表示这个小区还不错，环境安保都很让人满意。
    想着要给女儿一个惊喜，谁知一开门，发现穆夕归给了她一个惊喜。
    外头午头正盛，女儿家里却凭空多出了一个前男友。
    穆妈妈对陈昭至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从那之后，在女儿面前，这三个字就成了禁忌，不管在任何时候提起，穆夕归就会瞬间低落下来。
    八年前也只是在视频通话里见过，当时穆妈妈就想，这要是能成，后代的脸肯定是不用担心的了。
    小伙子对晚晚也好，这样一来，她作为妈妈肯定是放心了。
    这个时候出现在穆夕归家里，那肯定是很早就来了，或者昨天压根没回去。
    穆妈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陈昭至，看到他衬衫上皱巴巴的一片，笑了。
    有趣。
    穆妈妈看着陈昭至坐下，又招呼同样坐在餐桌上的Gary：“来来来，坐过来。”
    Gary笑嘻嘻地凑上来，把穆妈妈哄得贼开心，还说要带穆妈妈在附近逛逛。
    陈昭至默默低头给穆夕归发消息：【我这是不是不太好？】
    穆夕归：【没事，放宽心】
    不是当事人，就是淡定地一批。
    穆妈妈跟Gary聊上两句，很快又把目光转到陈昭至身上：“小陈现在怎么样？”
    陈昭至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先是点了下头，又觉得不太礼貌，说道：“挺好。”
    穆妈妈看了眼女儿，笑着说：“那就好，阿姨一直挂念着你呢。”
    又跟这群孩子扯了点闲话，穆妈妈看着到了饭点。陈昭至很有眼力见主地提出一起出去吃个午饭，不顾穆夕归使的眼色，穆妈妈当时就点了头。
    陈昭至还带上了这个千里迢迢来到中国的外国友人。
    陈昭至对B市太过熟悉，带着他们来到一家当地的特色餐厅。穆夕归住的地方离吃饭的地方不是很远，路上经过了一条胡同，陈昭至还给穆妈妈讲了这条小胡同的历史。
    现在的孩子，张口就能说某条巷子的历史真不多，穆妈妈好奇，问：“B市小巷子多，哪条你都能说吗？”
    陈昭至回答：“能的，小的时候被外公按在桌前背各种巷子，背完以后，跟他出去，每路过一条就要说历史或者典故。”
    穆妈妈夸赞：“你们家教的真不错。”
    穆妈妈认可陈昭至这个男孩子，瞧女儿的样子也不像是对他全然无意，这种情况，错过了也可惜。
    不过孩子的事儿嘛，让他们自己去拿主意吧。
    陈昭至对前女友母亲的到访也只是尴尬了前半段，后面聊开了，还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穆妈妈当天来，穆夕归就领着她去逛了B市，看了看夜景，穆妈妈连连称赞说B市真是繁华，谁知话锋一转，又夸起了家乡的物价和空气质量。
    往后三天，穆夕归带着她在B市的著名景点走了一圈，也算是来B市旅了趟游。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对穆妈妈最贴切的形容，仅在这里待了几天，穆妈妈就开始想家乡的小食，还把Gary的馋虫勾了出来，来B市的时候一个人，回南城的时候两个人。
    把穆妈妈和Gary送到机场，穆夕归接到了陈昭至的电话，问要不要带穆妈妈在四合院里住两天。
    穆夕归笑笑：“谢谢你啊，不过他们已经回去了，下次吧。”
    陈昭至一顿：“回去了？这么快？”
    穆夕归：“嗯，我妈说你工作忙，我就没和你说。”
    陈昭至对这说法很是无奈，起身站在床边，说道：“晚晚，以后这样的事，你得和我说。”
    穆夕归无所谓地说：“又不是大事，我可以解决的。”
    “以我对你的了解，”陈昭至顿了下，“你大事小事都不会和我说的。”
    “……”
    时间过得飞快，罗妙的婚礼一过，九月份学生就陆陆续续开学，穆夕归作为讲师，也要开始上班了。
    她和陈昭至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用白安安的话说就是：“这人是不是要重新追你一次啊？”
    是……吗？
    是吧。
    想起陈昭至，穆夕归莫名就会笑起来，她拎着包，往学校里走。
    假期一结束，B市医科大学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学生，很容易就将她的回忆拉回八年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学生呀，每天都要担心各种DDL，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她才是掌握DDL的那个人，这感觉不要太爽。
    刚进学校大门，她就接到了陈昭至慰问群众的电话，左一句右一句都是担心，穆夕归静静听着，最后说道：“我其实讲课还可以，你说的意外情况，一般不会出现。”
    陈昭至谨慎为先，接着嘱咐：“那可不一定，万事多小心总没坏处。”
    穆夕归笑道：“行了，你真的太啰嗦了，回聊吧。”
    在穆明华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前，穆夕归还真不想和陈昭至有任何来往。这段时间，不管是社交软件聊天还是电话，都是陈昭至主动，她一直都是只缩头乌龟。
    当只乌龟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遇到危险了还会有硬硬的壳能挡住伤害。
    穆夕归收了笑容，想到陈昭至，心里又酸又甜，矛盾得不行。
    挂了电话，陈昭至坐回办公桌前，按铃示意秘书进来。
    秘书把整理好的东西递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汇报工作时独有的腔调：“陈总，你要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都在这里。”
    陈昭至接过来，半天没敢翻开。
    他心里头明白，所有隐藏的事件都在这一沓纸上，只要看完内容，他这么多年的心结就能被解开。
    秘书在调查时就已经知道了穆家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职业素养要求他决不能往外泄露一个字，同时也告诉他，有些东西劝不得。
    陈昭至瞧秘书久久没出去，抬头问道：“还有事？”
    “陈总，”秘书皱着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句不当讲的话，您让我查的这个人，他真不是个东西！”
    陈昭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下手里的文件，身子往后一靠，手指敲着桌面：“说说看。”
    终于找到个能吐槽的地儿，秘书直接在老板面前撸起袖子，气愤地开口：“这个穆明华吧，父母一个是老师一个是事业单位的干部，家里条件还算可以。毕业之后在先是在一家工厂里当保安，没过两年，和一个女的自由恋爱，结了婚。”
    “我调查到的消息显示，这桩婚事四位老人都不同意，男方觉得女方家里做小本生意没有脸面，女方觉得穆明华这个人不够稳重，但是这俩人厉害啊，偷了户口本打了结婚证。”
    秘书气得不行，开始上手敲桌子：“能嫁给这个姓穆的，这女的真是倒了霉了。婚后，穆明华多次背着妻子出轨！被拍到和情人牵手的证据他都矢口否认！当保安没几年，觉得没前途，申请调去了厂里的销售部，常年在外地待着，几百年都不会回一次家的那种。”
    陈昭至站起身，拿出塑料杯，给秘书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喉，示意他接着说。
    秘书喝完水，深吸了一口气，本来这气都被陈总这杯水压了下去，一提到穆明华，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总，您猜后来怎么着？这个穆明华，居然在外地同时养了好多个小情人！挣钱就给情人花，家里老人孩子从来不管不问！终于，有一天翻车了。”
    “据说是有次过节回家，在楼下打麻将，一个女的输了他三百块钱，他就跟人家回去拿，结果他把那女的睡了。姓穆的也贼有意思，醒了之后还找那女的要钱，那女的急了，直接去报案说他强/奸，坐了三年牢。”
    坐了三年牢……
    陈昭至翻开文件某一页，找到了秘书所说的事件，对应上年份。
    他的晚晚那年十四岁。
    陈昭至脸色一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听着秘书接着吐槽。
    “陈总，要不说女人恋爱起来没脑子呢？他这个老婆，硬是等了他三年，回来之后大家都以为他会改好，谁知道人变得小气又刻薄，天天怀疑着怀疑那，和老婆结婚二十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最贵的衣服还是他老婆给买的。”
    “到头来，还诬陷他老婆出轨，赌博欠了好多钱，还吸毒，各种胡搅蛮缠，好在他老婆后来想开了，怎么都要离婚，对这些事情从来不去辩解，终于把婚离了。后来听说孩子也跟他口头上断绝父女关系，但是您也知道，没有真正意义在法律上的断绝亲子关系。”
    秘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到最后时，总算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感叹道：“总算是老天有眼，有次涉及大额赌博被抓，目前在逃，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天涯海角都地给他抓回来，最好判个死刑，这样的人，活着都是污染空气！”
    秘书边说，陈昭至边往下看文件。八年前，穆明华曾经欠债上百万，这件事也是两人离婚的导火线，一件一件事情，都波及到了穆夕归。
    但是，这里有说不通的地方。这些事情都是穆明华自己做出来的，和穆夕归无关，要真是因为她爸爸和自己分手，也大可不必。
    到底漏了什么……？
    陈昭至努力回想当年的各种奇怪事件，终于想起了，八年前的某天，他和穆夕归出去吃饭时接到的一个电话。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那通电话很可能就是穆明华打的。
    后来也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接通后沉默十几秒就挂断，他当时觉得很奇怪，还当笑话跟穆夕归讲过。
    直到穆夕归出国后，这种无聊的电话才消失。
    秘书恶狠狠地说：“死刑！这种人就是人渣！”
    陈昭至把旁边一沓文件扔给他，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你交到乐副总那里，我出去一趟。”
    “哎，陈总，外头下了好大的雨啊……”
    第一天上课，效果还可以，不知道是不是开学第一课的缘故，上课没有睡觉的学生，一切都非常顺利。
    傍晚结束了课程，穆夕归心情也非常好，结果一出门，发现大雨还是没停。
    不过公寓离这里也不远，打着伞，走两步也就到了。
    “上来，”黑色的越野车停在穆夕归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摇下，男人的声音从窗户传出来，“我送你回去。”
    穆夕归想起今早上刚给自己定的flag，拎着包的手指一点一点缩紧，心也紧张到漏跳半拍，垂着眼睛，客气婉拒：
    “谢谢，不用了。”
    她不动，雨幕中的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意味。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车窗往车里灌，副驾驶上都是撒进来的水珠。穆夕归瞧着这架势，微微弯腰：“你先走吧，这雨一会儿就停了。”
    驾驶室的人点了支烟，夹着烟的姿势带着几分不羁的味道，听到她的话，陈昭至转头，视线定格在她身后，带着玩味的笑：
    “你是想让陆岩送你回家？”
    穆夕归还没说话，陈昭至把手里压根没抽几口的烟掐灭，左手边的窗户开了条缝，将烟丢了出去。
    “是欠他的人情还是欠我的，穆夕归，你想想清楚。”
    穆夕归微微讶异，想着陆岩的事儿他大约是不知晓的，如今突然提及，还有点不知所措。
    像是被男朋友抓到了自己和其他异性暧昧的证据，有点尴尬……还夹杂着一丝丝窃喜。
    陆岩的声音适时响起，穆夕归回头看他，说着和刚才一样的话，语气却大有不同。
    完全客客气气的同事情谊，就差没把“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抱歉，我朋友在等我，明天见。”
    不等陆岩有什么反应，穆夕归逃跑一般，快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眼神都未再给陆岩一个。
    陆岩怔怔地站在原地，渐渐露出笑容：“明、明天见。”
    想到仓皇上车的全程被人目睹，穆夕归还有点不自在，想起雨水刚刚开着车门，雨水顺着车窗流进来的场景，她往前挪了挪身体，努力感受着裤子的干燥程度。
    垂下的手触到座椅，感受的是布料硬硬的触感，她低头一看，是身边人的西装。
    ……这么好的衣服就让他这样糟蹋，浪费。
    这衣服放在这里，像是料定了她一定会上车，明明点烟时外套还被陈昭至穿在身上，只一个转头就被他垫在了座椅上，是怕自己坐起来不舒服吗？
    应该不会了。
    大概是他脱了外套，随手放在了副驾驶上，现在却被穆夕归坐在屁股下头。
    想想真是……
    车内是个私密空间，穆夕归乖乖坐好，连大气也不敢出。
    绕了几个弯，眼看着就要出学校大门，陈昭至在扫车牌的栏杆处停下来，淡淡地说：
    “安全带。”
    “啊，好。”
    她转着身子去拉安全带，顺利扣上。
    却没看到男人在看到安全带被顺利抽出时淡淡遗憾的表情。
    车子重新发动，穆夕归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接听的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陈昭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不接电话？”
    回过神，穆夕归按下接听键：“陆老师？”
    陈昭至瞥了她一眼。
    副驾驶上的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听完陆岩说的事情，居然就跟他聊了起来，左右也印证了自己是个“工作狂”之类的话，聊起工作来浑身干劲。
    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个人的事实。
    “雨下大了，”陈昭至皱着眉，出言打断，“电话挂了吧。”
    不容置喙的语气还真让穆夕归有点不太适应，总觉得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疑惑的眼神看过来，陈昭至解释：“打雷了，打电话容易被劈。”
    穆夕归：“……”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而后非常果断地挂了电话。
    看到她按着自己的意愿挂了那个追求者的电话，陈昭至心情很好，眉宇间的戾气也少了些，还好心情地打开了电台听节目。
    这节目日常做沙雕主题，电台名字就叫“没话聊”，主播名字叫“纸盒儿”，今天这期专为情感迷茫的人们解答困惑。
    听到熟悉的开场白，穆夕归问：“你也听这个电台？”
    注意到她用了“也”字，陈昭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也在听？”
    “嗯，”穆夕归点头，“他很火的，在电台圈里算是个人物，每次说话都贼有意思。”
    眼前的人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男孩子活泼外向的样子，和她坐在图书馆里认真地聊娱乐圈里的各种八卦，那副青春期灵动的样子好像又回来了。
    “这电台开始是佳佳在听，推荐给我的，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听着玩儿。”
    穆夕归点头。
    车里又是一片寂静，前车窗上的雨刷呼呼地来回摆动，B市难得一见的暴雨被两人刚巧撞上。
    车子行驶的方向不是穆夕归的家，她侧头，问道：“这是去哪儿？”
    陈昭至面无表情：“去了你就知道。”
    狭仄的空间里，两个人又是沉默。
    “晚晚，这些年，你开不开心？”
    穆夕归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手指不由得揪紧包链，有些僵硬地回答：“开心啊。”
    陈昭至直接戳穿她：“撒谎。”
    穆夕归不说话了。
    雨越来越大，雨刷器刷动几乎要累断，就在穆夕归开口问要不要先找地方停车时，车子终于驶进某个小区，停在了地下车库。
    作者有话要说：　　晚：我妈这个女人绝对是外貌协会会长！
    昭：那不挺好么？
    不要脸·被狗饼嘲笑还没完结·越：啊啊啊啊啊码码码码
    第54章 夕归
    地下车库近乎是一片漆黑，陈昭至把车子熄了火，却没有下车，穆夕归伸手拉了把车门，锁的。
    她问：“不下车吗？”
    陈昭至没理她，黑暗中，他伸手按掉了穆夕归的安全带，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低地：“过来。”
    过……来？
    过哪儿？
    穆夕归愣了一下，而后，手被陈昭至往他那边拉了一下，示意她方向。
    这是什么操作？
    穆夕归脑子空白了一下，僵着没动。
    他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神也死死盯着她。
    重复刚才说的话：“过来。”
    穆夕归慢慢起身，跨过中间，来到主驾驶位。
    陈昭至搂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穆夕归就坐在了他身上。
    一时间，空气流通都困难。
    陈昭至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扣着她后脑勺往下压。
    有了环境的衬托，这个吻来的热烈又色/情，陈昭至变成了完全的入侵者，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扣着她后颈，还不忘照顾跟不上他节奏的穆夕归，吻至中途，还很耐心地指导。
    穆夕归全身都开始发热，从头到脚，明明自己觉得已经很高的温度，却在男人的手掌碰到腰间时，还是被他手心的温度惊到。
    外头还在滴滴答答地下雨，地下停车库里也能清晰地听到朦胧的雨声。
    穆夕归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眯着的眼睛和专注的表情，眼眶一热，她慌忙闭上眼睛。
    这么紧地被他抱在怀里，鼻腔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穆夕归还是觉得这一刻很不真实。
    像是在无数个梦里，梦到的亲密场景，醒来后手边都是凉的。
    那种清醒后的落寞感，她太熟悉了。
    持续了很久的吻慢慢结束，陈昭至伸手碰到天窗开关，露了条缝，涌进点新鲜空气。
    他的吻依然流连在穆夕归耳后和脖子，最终在锁骨处轻轻地咬下去。
    “哭什么？”他问。
    穆夕归揪着他衣领，把头埋进他肩膀，轻声说道：“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天。”
    一句话，又把陈昭至今天得到的消息从脑袋里勾了出来，他用手擦掉穆夕归眼角的泪水，用力地抱着她：“我都知道了，晚晚，你不该瞒着我。”
    “这些事情，你应该早点跟我说。你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但是我可以，你要相信我。”
    穆夕归哭着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点头。
    “你要是早点想通，我们也不至于分开这么多年。”陈昭至咬着她耳垂，“你真是没良心。”
    这样抱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穆夕归在他怀里笑出声，学着他的样子，咬着他耳垂。
    陈昭至阻止她往下的进一步举动，意有所指地说：“我赞同你刚才说的话，的确很不真实。”
    “嗯？你也这么觉得？”
    “没有真真实实地拥有你，抱着你我都觉得很虚幻。”
    ……
    好在天窗开了条缝，不然穆夕归都觉得自己要死在车里。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稍微做点什么事情都很容易让人心跳加速。
    最后还是陈昭至把她抱下车，穆夕归瘫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装死。
    饿到极致的狼突然得到了食物，短时间内不会轻易放手。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还有麻雀在嘁嘁喳喳地叫着，天也黑下来。
    穆夕归迷糊之中，趁脑子里还有点残存的意识，带着哭腔，哑声道：“我明天还要上课……”
    陈昭至秉承着做事情有头有尾的理念，还是没能放过她。
    ……就很无奈。
    沉沦之后，陈昭至亲亲她唇角，把她散落一床的头发简单扎起来，抱到浴缸，打开水龙头。
    穆夕归浑身没有力气，却还是靠在浴缸边缘，努力朝他摆摆手：“我可以自己洗。”
    试了试水温，他拿了条毛巾盖在穆夕归身上，遮住情迷意乱后的痕迹，摸摸她脑袋，带着笑意，说道：“好，那我去做饭？”
    穆夕归又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听到关门声，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清净了。
    满脑子都是刚才令人脸红心跳的瞬间，穆夕归拍了拍脸，清醒了不少。感到身上的不适感消散了大半，她起身开始擦干。
    只扫了一眼面前的浴室镜子，穆夕归就垂下眼睛，开始穿他拿过来的睡裙。
    陈昭至刚刚说过，这些都是他早准备好的，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今天。
    就，还挺自信？
    睡裙的尺寸比正常的衣服大，她刚开门，陈昭至想要开门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四目相对，穆夕归还有点不自在，陈昭至笑了笑，敲了她额头：“去吃饭。”
    这人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
    陈昭至家里铺了地毯，踩在地上都软软的，陈昭至拉过想走楼梯的穆夕归，站在电梯门口，又是一个意有所指：“你不方便。”
    “？！”
    穆夕归回怼：“我能有什么不方便？”
    “你说呢？”
    “……”
    闭嘴吧狗男人。
    进了电梯，陈昭至又慢悠悠地开口：“穆学姐。”
    穆夕归连正眼都不想给他。
    “果然还是和八年前一样，下了床就不认人。”
    穆夕归：“？”
    电梯门开的一刹那，穆夕归就要冲出去，结果被陈昭至拉住，用力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拉着她走了出去。
    气得穆夕归直想踩他。
    瞧着墙上的挂钟提示着现在的时间，穆夕归恨不得把陈昭至的按在地上摩擦。
    毫无节制，超厚脸皮。
    穆夕归被他安排坐在餐桌上，看着陈昭至在里头忙活。
    嗯，也就看起来还像个人。
    热腾腾的面放在眼前，穆夕归手里还被塞进一双筷子。
    哦，做起事来也还算有个人样。
    味道不错，五星好评，下次再来。
    陈昭至也端了碗面，坐在穆夕归对面，看她吃得香，忍不住笑。
    穆夕归皱着眉踢了他一脚：“笑什么？”
    “感觉你一来，家里都有人气儿了。”
    “你平时家里都没人吗？”
    陈昭至摇头：“大多时候都在公司，日常是阿姨照顾猫狗，它们跟阿姨在一起，比跟我还亲。”
    他们家有猫，穆夕归一直都知道，据说那猫还是林佳乐给取的名，叫缘缘来着。但这猫好像跟林佳乐更亲一些吧？能心甘情愿让他带回来？
    “两个小家伙还不到六个月，猫稍大一些，俩孩子都是被原主人抛弃的，我这是领养。”
    穆夕归低头吃着面：“哦。”
    “这不是知道，你喜欢孩子吗？先带着玩，以后我们……”
    穆夕归又要狠狠踢他一脚，被他灵敏地躲开。
    “晚晚，搬过来吧。”
    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陈昭至立马说道，“那房子不用留，直接转卖，我可以先给你报销。”
    穆夕归：“学弟真是本事见长。”
    这人十分谦虚：“也还好吧。”
    穆夕归微笑：“本事长了不少，就是越来也不像个人了。”
    “……”
    和好的过程远比穆夕归想的简单，没有过多华丽的场景，用成年人简单粗暴的方式，和好都来得如此之快。
    速度快到让人咂舌。
    本来晚上吃完饭，穆夕归想回家换身衣服，陈昭至笑笑，带她上了三楼衣帽间。
    ……惊了。
    里面各种类型的女士服装都有，置办妥帖到内衣。
    用陈昭至的话说，就是“从知道你回国的第一天，就置办好了。”
    这话听得穆夕归又是开心又是难过。
    抱着陈昭至腻腻歪歪了好久，连刚才的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的课在下午，晚上陈昭至只抱着她老老实实睡了一晚，一睁眼已经早上八点，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凉。
    去卫生间洗漱时，穆夕归发现洗漱架上已经摆上了新物件，一点都没有违和感，一个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这人真是细心到不行。
    穆夕归默默开心到飞起。
    到了这个点，陈昭至估计已经去了公司，穆夕归压根没想到还能在楼下碰见他。
    电梯门一开，就看见陈昭至身边一猫一狗。猫咪是常见的家养橘猫，尾巴尖上还有撮白毛；狗狗是只柯基，能看得出来，右耳根那里有愈合后的伤疤。
    陈昭至正坐在地上，橘猫懒懒地趴在他腿上，柯基是个性子活泼的，正在和他玩闹。
    电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一楼的三个生物，穆夕归走过来，柯基呆在原地没动，反倒是那只橘猫，开始往陈昭至怀里钻。
    陈昭至笑着去rua它脑门，安抚式地开口：“大白，怕什么，这是你妈，快喊人。”
    柯基四只腿短的很，修剪后的爪子更是软软的讨人喜欢，看到穆夕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走过来，蹲在它面前，轻轻摸它的脑袋，感叹：“它好乖。”
    陈昭至把安抚好的猫递给穆夕归，又把柯基抱过来，开始解释：“小柯被人伤害过，我领养它的时候，耳朵后面是被人烧的，伤口还很严重，见到人就往后缩，它不是乖，是害怕。”
    “大白被人遗弃在路边，领养站的人跟我说，被抛弃的是一窝刚出生的小橘猫，只有它一只活了下来。”
    穆夕归摸摸怀里的大白，心疼地看着它。
    宠物类的动物，依附人类而活，真给不了生活环境，大可以找好心人领养，没有遗弃的道理。
    陈昭至看了眼手表，放下小柯，说道：“我送你去学校。”
    “嗯？”穆夕归愣愣抬头，“你不去公司的吗？”
    “先送你，我不着急。”
    一点都不着急，毕竟两个副总现在正在办公室等着找他麻烦，去这么早等着挨骂吗？
    这两个人，在陈昭至大学来公司实习时就在了，关系好得没话说，这两天陈昭至临时有事，把事情都推给了他俩。
    原本以为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谁知道人陈总是追妹子去了。
    就非常不公平。
    情侣的快乐为什么要建立在单身狗的痛苦之上？
    这些事情，陈昭至都没和穆夕归说，只笑着跟她上了车，还顺手打开了电台节目。
    车子刚发动，穆夕归手机轻微地震动，是条短信。
    这年头，除了广告推销，谁还会发短信？
    一串陌生的号码，给她发了寥寥几句话，穆夕归看完，脸色大变。
    “陈昭至，去公安局。”
    陈昭至边问边将车子变道：“怎么了？”
    “我爸给我发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大概，好像，快，完结，了
    昭（霸总式响指）：奶思
    莫得感情码字机·越：啊啊啊啊啊啊码码码码
    第55章 夕归
    【晚晚，爸爸想再见你一面，可以吗】
    短信拿给卫警官看时，他面色凝重，听完穆夕归的叙述，当即联系了南城警方，两城联手，势必把穆明华捉拿归案。
    穆夕归全程都没什么表情，机械式地填表签字，还有个上了年龄的女警官过来，安抚式地抱了她一下：“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就算他不给你发消息，落网都是迟早的事。”
    穆夕归道了谢，并且表示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卫警官的意思是，从现在起，穆夕归将会有便衣保护，直到穆明华落网。
    技术人员迅速定位了这个手机号码，却发现卡的主人是个土生土长的B市人，接到警方电话时，人都傻了。
    想了半天，才说是今天的确有个人找他借手机，说是要给家里人发条短信，穿的破破烂烂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就把手机借给了穆明华。
    号码主人知道他是个通缉犯后，人吓得连说话都语无伦次，直说一定配合警方工作。
    看着卫警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行动，穆夕归心都凉了半截。
    这就说明，穆明华已经北上来到了B市。
    陈昭至拉着她的手，感觉到穆夕归的心不在焉，只默默把她带上副驾，又给她扣上安全带，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坐上车。
    心疼地摸摸她脑袋，他才开口：“下午的课，实在不想去，就别去了。”
    穆夕归很轻地笑了一下，拉过陈昭至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还好啦，我没事。”
    他这次很用力地弹了下穆夕归的脑门，皱眉说道：“说好以后什么事都跟我说的，穆老师可不能撒谎。”
    穆夕归捂着脑门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把手蜷在陈昭至的手里：“有一点点难受，应该是觉得他可怜吧，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女，要真说把他举报，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信息时代，不管他在哪里，都能抓的到。那个女警官说的对，就算你不说，找到他也是迟早的事。”
    穆夕归把眼睛闭上，手背上传来他身上的温度，温暖安心。
    “每个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一定要受到惩罚，他当个逃犯，流离失所，也未必好过。”
    这些道理穆夕归都懂，但心里头还是有点失落感，跟陈昭至聊了两句，隐隐也想开了一些，她松开他，催促道：“开车吧，开学第二天我就旷工，挺不好的。”
    陈昭至看了眼手表，知道她下课时间早，一条一条跟她嘱咐注意事项。
    学校里还算安全，进出都需要出示证明，一旦出了校门，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陈昭至本来就想让她搬进家里，出了这事儿，更是顺理成章。
    “下了课我会让大叔过来接你，你先去公寓收拾东西，让他把你送回家。公司临时出了点事儿，我很晚才能回去，你早睡，不要等我。”
    “大白小柯在家，你没事儿可以陪陪它们。”
    “……”
    穆夕归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说：“陈昭至，我发现你现在真的特别啰嗦，你才适合去当老师吧？”
    “嗯，”陈昭至脸不红心不跳，“我可不就是你的老师吗？昨天——”
    穆夕归瞪了他一眼，在和他对视的瞬间把视线转到窗外。
    所以说狗男人就是狗男人，本质从来都不会因为外表而改变。
    今天也要在狗男人的调戏下勇敢地活下去：）
    一路开到学校门口，穆夕归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气得直接伸手拉车门，却被身边这个狗男人拉住手。
    在穆夕归以为他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的时候，陈昭至把什么东西套进她中指，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温柔虔诚：“结婚吧。”
    穆夕归愣住。
    求婚？
    这是求婚？
    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气得直接把手抽了出来，临走前还给了陈昭至肩膀一巴掌，转头时嘴角却有压不下去的弧度。
    陈昭至低头笑了笑，目送她进了校门，才一脚油门去了公司。
    巧的是，穆夕归在进校时，遇到了陆岩。
    昨天她只在主楼门口和他见了一面，那时候穆夕归还当着他的面上了陈昭至的车，加之和陆岩的这关系，就越想越尴尬。
    大学时，陆岩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任何事情都会较真，经常被别人说成是斤斤计较，但是穆夕归知道，这是他长时间受了家里的影响，还有这些年在外面受到的欺负。
    攻击性越强的人，内里其实越弱。
    用坚强的外表来伪装，这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情。
    回国之后，陆岩的举动也的确吓到了穆夕归，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他依旧对她保持着，他以为的那种名为“喜欢”的感情。见到穆夕归回来，就像是见到了寻觅很久但跟丢的猎物，重逢的第一面，就让穆夕归觉得他变了很多。
    这些东西，陆岩通通都是意识不到的，穆夕归每周办公桌上的鲜花，还有每天状似无意的偶遇，他就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穆夕归，陈昭至做不到的陪伴，他可以给她。
    感情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当局者迷。陆岩作为当事人，又是个这么倔强的人，何况穆夕归还是他第一个正儿八经动了心的女孩子，这种做法也可以理解。
    穆夕归和陈昭至聊过陆岩，她担心陈昭至会想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而后者也非常自信地告诉她，自己的墙角不是这么好挖的。
    他看得开，穆夕归自然就放心了。
    和陆岩打了招呼，一起走进学校时，穆夕归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学生会预备会长和未来的学习部部长，不管走到哪里，同学们都会认个脸熟。
    谁都没想到，这个预备会长后来不仅没当上会长，而且往后的八年都没有回国。而那个大家都觉得很小肚鸡肠的学习部部长，最后当上了小会长。
    生活玄幻，大抵如此。
    “和你走在一起，就感觉我们好像还没有毕业，还在组织里，每天都在为活动奔波，所有的人都会关心学生会的动向，一点风吹草动，八卦就传了老远。”
    穆夕归笑笑：“可不是吗？传八卦就算了，还传得这么邪乎，一点都不切实际。”
    “不过他们有传的切实际的，”陆岩侧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你和陈昭至。”
    她和陈昭至啊，当年的确有学生传八卦，说他们好上了来着，不过那会儿他们还只是彼此欣赏，并不是那种关系。
    提起以前的事情，穆夕归对陆岩反倒没有这么大敌意，语气还很轻松：“就算他们传对了一件事情吧。”
    昨天下了大雨，学校里路面都是积水，走过去时，鞋底会带起路面的水，吧嗒吧嗒地响着。
    一路只听两个人路过带水的路面时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穆夕归的学生们的句句问好。
    等这个打招呼的学生走过去，陆岩开口问道：“陈昭至对你好吗？他这些年有没有别的女人？”
    穆夕归想了想，回答：“他很好。”
    陆岩轻蔑地说道：“他们这样的大老板，不会专一的吧？我之前遇到过一个老总，他同时养了三个女人，但每一个都只仅限于养着而已，没有娶她们过门的打算，偏偏这些女孩还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陆岩，那只是那个人，并不能代表所有。”
    “他们都一样，男人有了钱，就一定会三心二意，因为他们会觉得这个女人配不上他的这么多钱！”
    陆岩的想法相当偏激，在学生会时，能扣了陈昭至这么多量化分数，也只是因为他觉得陈昭至的做法让他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觉得所有人都会走后门；之后遇到一个出轨的大老板，又下意识觉得所有的有钱人都会出轨。
    穆夕归看了他一眼，陆岩脸上还有因为生气而产生的红晕，正气得胸口都剧烈起伏着。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
    陆岩难以置信地笑了：“相信能当饭吃吗？你说一句相信难道他就不会去做吗？！”
    站定在主楼前，穆夕归静静地看着近乎发狂的陆岩，不止是脸，他现在眼睛都是红的。
    他死死盯着穆夕归，语气里有了哀求：“晚晚，我可以的，我不会放弃你的，你看我一眼……”
    穆夕归反问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岩一时间突然顿住：“凭……”
    “你也说不上来理由，所以你为什么觉得陈昭至会出轨，而你就不会呢？一个人的人品和钱并没有直接关系，要真出了轨，那也是他这个人人品不正，而不是因为有了钱才变坏。”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明白。陆岩，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八年可以证明很多，我和陈昭至从来不止是说说而已，而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我想请你，仔细想一想。”
    陆岩急忙说道：“我喜欢你啊晚晚！我喜欢……”
    “以后还是叫我穆老师吧，”穆夕归纠正完称呼，又说，“你还是想想清楚，或者学校的心理老师可以帮你。”
    陆岩站在台阶下，看着穆夕归朝他笑笑，转身利落地离开。
    她连背影都没有属于过自己。
    “对了，忘记了一件事情，”穆夕归停下脚步，看着陆岩，轻轻一笑，举起左手，中指上戴着戒指，“我要结婚了，和陈昭至。”
    作者有话要说：　　晚：明天完结
    昭：我jio得可以
    码字到头秃·越（弱弱举手）：后……后天吧QAQ
    第56章 夕归
    再一个转身，穆夕归在主楼门口碰见了廖教授，还有他身边站着的廖凡。
    那次吃完饭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反倒是在社交软件上会聊上这么一两句，大都是闲话，没什么主题。
    穆夕归这段时间也比较忙，廖凡也很有眼力见地没再找她。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一连就见着俩。
    穆夕归保持微笑，走到廖教授身边问了好，也朝廖凡点了下头。
    廖教授打心里喜欢这个学生，做事认真，有自己的想法，人长得好不说，性格也没话讲。要是真能和侄子成了一对，那该有多好啊。
    现在看来，廖凡应该是没这个机会咯。
    陈昭至是他欣赏的学生，没从事大学专业，怪可惜的。
    听到穆夕归和陆岩说的话，廖教授满眼怜爱地看着穆夕归，说道：“小穆啊，结婚记得请我，我也算是见证了你们这一路，走下来挺不容易的。”
    穆夕归很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眼看着要到上课时间，她和两人一起往上走。
    廖凡看起来很是低落，没和穆夕归说上一句话。
    等坐在办公桌前，她收到了廖凡一条微信：【祝你幸福】
    她回道：【谢谢，你也是】
    人这一生有多少时间用来爱一个人，穆夕归不知道，而她可以肯定的是，往后的岁月里，她爱的人，将会陪伴她度过每道坎，共享她的悲欢离合。
    未来的日子还长，只要想起每分每秒都有个人时刻挂念着你，这感觉也不错。
    回完唠唠叨叨陈昭至的消息后，穆夕归面带笑容地进了教室。
    看到穆夕归回的消息，陈昭至在会议室里勾了勾嘴角，很快就被他压下，旁边坐着的两个副总齐齐给了他一个白眼。
    ……没眼看。
    坠入爱河的男人真可怕。
    “今年六月，我们与元盛公司合办的‘电竞梦工厂’正式运营。九月份的校园赛，筛选工作由国内顶尖战队FH四人和元盛电竞俱乐部教练一起执行。九月开始，各种大规模电竞赛事开启，元盛那边希望我们能有团队协助。”
    陈昭至手指轻点着桌面，等项目部经理说完，他才看向手边坐着的某位副总。
    郭副总：“？”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昭至翻了几页面前的合作文件，看了眼工作项目。
    “我记得，郭副总是个电竞迷？更是FH战队的忠实拥护者，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由你带队，我最放心了。”
    郭副总：保持微笑.jpg
    陈昭至的视线在底下扫了一圈，点了几个人，最后停在许灿灿身上：“许总监也一起去吧。”
    许灿灿猛地抬头，可惜陈昭至已经开始下一项议程了。
    两位副总又是一个对视，又冲着对方摇了摇头。
    派郭副总去，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是他陈昭至想把许灿灿从总部移出去。
    这事儿他早都和两位副总商量过，人一个黄花闺女，一直被人和陈昭至传八卦，对两人都不太好。
    这次可算让他逮到了机会。
    当然，这些只是两位副总的分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陈昭至没有告诉他们。
    元盛这次的项目，林佳乐也会参与，虽然是个场外指导，可就关系而言，在场的还没有一个人能压得过她的。
    FH战队ID“荔枝”的女战神是林佳乐的好友，就自家这位林小祖宗，许灿灿跟她正面撞上，保证让许灿灿心服口服地回家当她的大小姐。
    当年要不是廖教授委托，陈昭至也不会应允许灿灿加入盛世。初心只是想给她个职位历练历练，谁知人事部的人却觉得许灿灿能力不错，硬是生生提拔了上来。
    廖教授和许灿灿的爸爸是多年老友，要真是这样把许灿灿踢出公司，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这也是陈昭至一直没和她计较的原因。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穆夕归一回来，陈昭至不得不重视许灿灿。
    有些麻烦，还是趁早规避地好。
    也怪自己当年太在乎廖教授，这么多年，陈昭至依旧念着他愿意给推荐信，让穆夕归去了C医这所梦想中的学校。而廖教授，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人生导师。
    许灿灿在公司的这么多年，这账也该还清了吧？
    这会足足开了两个小时，事务繁多。散会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秘书走过来，附耳和陈昭至说了些什么，男人笑了笑，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
    郭副总恶狠狠地对陈昭至和另一个副总说：“什么时候我有了对象，我要把你们都虐哭！”
    陈昭至起身：“首先，你得有个女朋友。还有，我纠正一下，她——不是我女朋友。”
    两位副总：“？？？”
    狗男人清了清嗓子：“她是我未婚妻。”
    “……”
    “真没意思，我去准备这次的资料了。”
    “哎——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见弟妹？”
    陈昭至朝他们笑笑，也没理他们，大步流星离开会议室。
    “嘿你瞧瞧这人，什么人呐这是？”
    “太过分了，不就有个未婚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副总拍拍郭副总的肩，好笑地说道：“你连对象都没有的人，瞎哔哔啥？”
    郭副总：“……”
    想起来了，您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许灿灿故意收拾东西时慢吞吞的，本想跟着陈昭至去办公室，谁知听到了这样的一番对话。
    她去往办公室的背影都很气急败坏，进了陈昭至办公室，更是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砸在陈昭至面前。秘书刚想上去制止，却见陈昭至摆摆手，让他出去。
    秘书出去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许灿灿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撑着桌子，质问他：“陈昭至，我在盛世待了八年，你就这么对我？！”
    陈昭至默默把她砸在自己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身子往后一靠，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我这些年，一心为盛世，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为了改一份文件，我熬了多少个夜？我付出了多少，你都不知道。”许灿灿自嘲地笑了笑，前倾的身子往后撤了点，“你只管你自己，穆夕归回来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管了，满心满眼都是她。”
    陈昭至面色很淡：“说完了？”
    “我是为了你啊，不然我为什么会待在一个陌生的公司里八年？！你当我很闲吗？”
    “为了我？”
    陈昭至笑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个Ipad，又打开相册，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人跟我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不太信，直到他把这些拿给我——”
    许灿灿眼皮一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张脸瞬间惨白。
    那是她和人事部经理吃饭的照片，两个人相谈甚欢，吃完饭后……
    陈昭至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后面的照片，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许灿灿冷笑一声：“你调查我？”
    “你爸爸授意，说你这段时间回家很晚，问我是不是压榨员工。”陈昭至的眼神透着玩味，从桌上拿过烟，一支刚抽出一半，突然又塞了回去，“他可能是觉得你应该和我发生了点什么吧？”
    当着许灿灿的面，陈昭至没再点开后面的照片，只全部选中，删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照片，我没有交给你爸，你酌情考虑。”
    删除的时候，许灿灿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数量，更是觉得心惊。
    没一张张照片在她眼前翻过，已经算是给她留了最大的颜面了。
    那些晚上流连在灯红酒绿的场所、街口的放纵，都是从小父亲禁止她做的，这种事情，真的会上瘾。
    她自认为瞒过所有人，却还是在这里栽了跟头。
    面前的这个人，和初见一样，看似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实际却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许灿灿自嘲无声地笑着，眼睛里似有眼泪，亮晶晶的：“陈昭至，我觉得我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你。”
    “谢谢，我很荣幸。”
    许灿灿转身，这退场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想象中的离场，即使是失败者，也该是充满傲气。
    陈昭至喊住她，许灿灿连头都没回，她听到陈昭至说：“你爸爸还说，他给你找好了男朋友，要你回去见一见。”
    许灿灿没应他，直接开门走了。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自己不想见到的人。穆夕归看见她，反倒是率先朝她露出个友好的笑来。
    许灿灿只抬头盯了她一会儿，而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穆夕归觉得今天应该去买张彩票，没准能中个大奖什么的。
    和秘书客气一笑，她推门而入。陈昭至的椅子背对着门，他不知来人是谁，只当是许灿灿又回来，皱着眉，语气平平淡淡：
    “你有事就去找你爸，我能做的都做了，也算是不辜负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
    穆夕归缓步走到他身边，靠在他办公桌边沿，随手拿起他扔在桌上的烟盒：“早上刚送了戒指，晚上就只是同学情谊，你这人怎么回事？”
    陈昭至一个激灵，转了椅子过来，看到眼中带着玩味的穆夕归。他站起来，双臂把穆夕归圈在怀里，低头就要亲她。
    穆夕归把手抵在他唇上：“你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亲啊抱的？”
    “陈太太，我提醒你一下，刚才出去的那个，是觊觎了你丈夫很久的女人，是你的情敌。”
    穆夕归纠正：“未婚夫。”
    陈昭至笑笑，摸摸她脑袋，边摇头边感叹：“不愧是你。”
    被他亲口认证了陈太太，别说，这称呼还挺好听。
    至少取悦了穆夕归。
    抱着陈昭至的脖子，穆夕归跟他简单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对陆岩和廖凡那段直接一句话带过，大多都还是学生的事儿。上课有睡觉的，她还帮忙看巡视老师；还有的学生会下课过来问问题。
    穆夕归：“我感受到了被学生肯定的快乐。”
    听着她开心，陈昭至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他把车钥匙塞进穆夕归手里，腾空把她抱起来，笑眯眯地说回家。
    ！！！
    这么多人！
    还是公司这公众场合！
    穆夕归的腿在空中蹬了两下，用手拍拍他的脸：“哎——陈总，您能给自己留点面子吗？”
    陈昭至：“要老婆，不要脸了。”
    刚出办公室门口，穆夕归就听到了她手机独有的短信提示音。
    短短的声音一响，她和陈昭至就对视了一眼。他把穆夕归放下来，和她一起看短信内容。
    时隔几天，穆明华还是用手机联系了女儿。和上次不同，这次直接要约着见面，没有发地址，只友好地询问了穆夕归的意见。
    既然要套话，穆夕归很快就给穆明华回复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快结束了。”她轻声说道。
    陈昭至握住她发抖的手，把她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她额角：“嗯，结束了我们就结婚。”
    第57章 夕归
    提心吊胆地又过了一周，穆夕归总算在一个晚上收到了穆明华明天见面的短信。
    对于他发过来的位置，穆夕归很陌生。陈昭至看完后，犹豫着开口：“这地儿是个拆迁区，是B市最老的区，里头还有几家钉子户，政府一上门做工作就要死要活。”
    这几家钉子户的主人都不住在这片拆迁区，而是会雇佣其他人在这里住着，要是有人过来催促，就用各种偏激手段把他们赶走。
    穆明华居然找了这么个事儿做？
    到了警局，卫警官已经开始部署这次的抓捕行动了。与此同时，南城警方也连夜赶往B市。B市警方先部署，摸清楚周围的情况，等南城警方一到，即刻抓捕。
    穆妈妈知道这件事后，也买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机票，和正在旅途中的Gary回到B市。
    卫警官的意思是，只要摸清楚了穆明华的位置，一切好办。
    但问题在于，穆明华给穆夕归发的短信里，明确地提出只让她一个人来。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小小的会议间，众人一齐沉默。穆夕归看到周围人制服肩部金灿灿的标，笑了：“我去走一趟。”
    “不行！”
    “太危险了！”
    陈昭至和卫警官齐齐开口。
    穆夕归默默握了握陈昭至的手，朝卫警官笑了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再说了，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陈昭至和卫警官同时沉默。
    濒临绝境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而穆夕归赌的，就是穆明华会不会再对她有一点点父女之情。
    时间紧迫，卫警官最终还是同意了穆夕归的做法，保证联络畅通，还给了她一个窃听器。
    “进去前，先试试是否能正常使用，遇到意外，一定告知我们。”
    陈昭至面色铁青地拉着她离开，上了车还都是一言不发。
    平心而论，穆夕归一个人进去，是目前为止，最妥帖也是最合适的办法。
    道理他都懂，可当这人真是换成了穆夕归时，还是免不了会担心。
    穆夕归扯扯他衣角，乖巧地说：“喂，别生气呀。”
    陈昭至发动车子，没理她，脸色还是很难看，眼尾都耷拉着。
    瞧着他心情不好，穆夕归也没敢说话，只伸手按开电台，试图让他分分心，别去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下一个十字路口，陈昭至缓缓把车停下，等着前面很长时间的红灯。他从右手边的隔层拿出盒烟，面无表情地点燃，指尖亮着一点猩红，一时间，烟雾缭绕。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陈昭至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从来都是只点烟，看着那支细烟一点一点燃到尽头，一口都没抽就直接扔掉。
    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穆夕归故意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上，等着他开口。
    窗户一关，车内空气闭塞，烟气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斜眼看了眼憋着气的穆夕归，他单手掐了烟，伸手按了窗户。
    “明天我陪你进去。”
    穆夕归皱着眉，当即拒绝。
    陈昭至咬着牙：“不然你就别去。”
    “只能是我，”穆夕归侧面对着陈昭至，温声跟他解释，“陈昭至，你明白吗？”
    陈昭至淡声说道：“我不明白。”
    警察守护的是人民群众，而他只想要她一个人好好的。
    什么牺牲，都见鬼去吧！
    陈昭至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过话，只进门时见到大白小柯时，伸手摸了摸脑袋，而后两个小家伙很有眼力见地各自回窝，穆夕归站在三楼，看着他把俩孩子哄好，转身回了屋。
    洗完了澡，穆夕归很久都没等到陈昭至回来，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她推开门，来到书房前。
    有光从门下头的缝隐隐漏出来。
    穆夕归的手压上门把，往下一按，把门打开。
    门没全部打开，也只露了条和脑袋一样宽的缝。先伸了额头和眼睛进去，看到满屋子的烟气和还在抽烟的陈昭至。
    她眨眨眼睛，俏皮地笑了：“学弟，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陈昭至眼睛很红，看见她缓步朝自己走来，把手里的烟暗灭在烟灰缸，责怪式地开口：“鞋呢？”
    穆夕归推开窗户，手一撑坐上办公桌，把双脚踩在陈昭至腿上：“在等着学弟抱我回去。”
    陈昭至很顺从地把她抱起来，穆夕归转身关了台灯，黑暗中，双臂攀上他脖子。
    今晚有B市难得一见的星空，漫天都是星星，晚上的凉风把窗帘吹动，楼下的一猫一狗更是乖乖趴在软垫上，抬眼瞅着楼上的卧室门。
    穆夕归的手被按在头顶，她闭着眼睛，摸索着和陈昭至十指相扣。头发被陈昭至撩到头顶，他狠狠在穆夕归肩上咬了一口。
    “我只等你两个小时——”陈昭至喘着气，黑暗中，穆夕归看不到男人红着的眼睛，贴在她耳边，“最后两个小时。”
    “你要是出不来，我就随便找个人娶了，你看着办吧。”
    穆明华通知的时间是上午九点，穆夕归一大早就起了床，换了身利落的装扮，和陈昭至一起前往目的地。
    眼见着陈昭至又要说各种莫名其妙的话，穆夕归抱着他亲了一口，制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实话说，我觉唐僧应该姓陈。”
    陈昭至：“……唐僧俗家姓名陈袆。”
    好的，等事情结束，一定好好回去补《西游记》。
    安好窃听器，卫警官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最后说道：“所有的警方全部就位，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你一定照顾好自己，一定好好走出来。”
    穆夕归自己开了车，把车停在拆迁区门口，手机就收到了新消息。
    穆明华把具体见面的地点发了个过来，应该是里面的某一幢居民楼。
    消息很快被转发给了卫警官，那边很快回复了收到。
    在卫警官的介绍下，穆夕归对这片地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政府早早就下了拆迁令，就因为那几个钉子户不愿意搬走，头疼得要命。
    狮子大开口，要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政府的预期。
    想到这里，穆夕归自嘲地笑笑，谁能知道这其中的一户“钉子户”就有自己“爸爸”的杰作呢。
    这次相见就是终结了吧，从此以后，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怨恨他的。
    恨他有这么好的家庭为什么不珍惜，恨他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更恨他对自己毫无歉意的态度。
    可说恨吧，又算不上。
    顶多算是失望攒够了，变成了麻木。
    穆夕归都想过，要是哪一天，他离开人世，自己会不会难过。
    会的吧。想到小时候没考好时爸爸的安慰；也记得小时候被人欺负时，爸爸决然地告诉她“要是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这样的豪言……最后还是败给了他自己的自私和贪婪。
    老楼陈旧得很，墙上都是受潮之后斑驳的痕迹，墙皮软软地挂在墙上，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一进楼道，湿气大的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地上也是湿漉漉的，老城区房子的楼道没有窗户，每层楼梯转角的“窗户”是用转头砌起来的，只在交错的砖头缝中露出丝丝缕缕的光。
    穆夕归压下心里的堵塞，站定在四楼的一户门前，对着手机上发送过来的门牌号，她屈起手指在门上扣了两下。
    她听着里面有人过来开门的迟缓脚步，低头把手机调成静音。
    锈迹斑斑的铁锈大门从里面被打开，穆夕归看着面前的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记忆中身姿挺拔的父亲如今瘦骨如柴，五十多岁的脸苍老得厉害，脸颊两边深深地凹进去，眼圈泛着不正常的黑色。
    看到穆夕归，他笑了笑，露出零星的牙齿，笑中带着慈爱：“晚晚来啦？快进来。”
    穆夕归抬步走了进来，在屋子里扫视一圈，莫名开始心疼起这个人来。
    他应该过的很不好吧？
    穷困潦倒的生活，很不好过吧？
    相聚的时光短暂，穆明华的手紧张地在衣服上来回搓了两下，咧嘴笑：“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和我说，以后要给爸爸买大房子。”
    穆夕归没应他。
    他是怎么才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是单纯在缅怀过去？还是勾起她那些很不好的回忆，以此来证明他作为父亲真真切切地为她付出过？
    穆夕归神情很淡：“都过去了。”
    “坐下聊，在爸爸面前就不要客气了。”
    客厅的沙发也破旧得不像话，穆夕归找了个还算是平整的地方坐下，简单打量了下四周。
    老城区的这个小区，不仅外头很破，里头更是烂得不像话。
    墙面是大片受潮之后发霉的漆黑，从穆夕归这里看过去，对面是厨房，隔壁是洗手间，再往右，是两个关得紧紧的木门。
    看出她的打量，穆明华说道：“我和另一个朋友合住。”
    穆夕归点点头，复又说道：“我可以帮你找条件好一些的房子，这房子太潮湿，对你关节不好。”
    一听她提起这事儿，穆明华的眼神都亮了，坐在她旁边，双手来回搓着，有些急切的样子：“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给我钱就好了。”
    穆夕归：“？”
    她冷笑一声，“你怎么有脸找我要钱？”
    “你从来没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甚至当初连我都可以不要，你现在找我要钱？”
    “晚晚，”穆明华耐心很好的样子，说道，“我是你爸爸。”
    “你不是。”
    “我爸爸在十几年前就出车祸死了。”
    穆夕归一股火气憋在心里。
    “晚晚，”穆明华伸出五个手指，朝她笑，“这个数就够了。”
    五千？五万？
    要说进门前穆夕归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那现在她的心已经凉了个彻底。
    “我知道你现在在B医大任教，每个月工资不少吧？”他顿了顿，笑了，“你不是还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吗？五十万对他来说不是小钱，你跟他说说，肯定会给你的。”
    穆夕归只觉得可笑：“五十万？”
    在穆明华僵硬笑容的注视下，她缓缓说道，“是谁给你的信心，觉得你只要开口我就会给你？”
    “晚晚，我们可是父女……我们……”
    穆夕归打断他：“别说什么父女，是你先不要我的，别说这些。”
    之后就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本来今儿过来就是和他聊聊，看两个人的心结是不是都能解开，如今看来，大没有这个必要。
    一次次的失望之后，爆发之后也许并不会归于平静。
    穆夕归率先起身，把随身的东西都装好：“说完了？那我走了。”
    “穆夕归——！”
    穆明华站起来，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眼睛里都是因隐忍而泛出的红血丝：“你真不给？”
    “我原本以为，你会为这些年的事情对我有一点点心疼，现在我想开了，觉得关于你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穆夕归带着自嘲的笑，“你算什么东西？你不配。”
    穆明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他死死盯着穆夕归，眼中都是恨意。
    挺搞笑的。
    就，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爸爸的小棉袄，到她这里，见了面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得灰飞烟灭了才好。
    穆夕归往前走了几步，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
    窃听器收声很好，穆夕归估摸着，这会儿那头的人已经听完了全程，等她一把门打开，就会有警察冲进来。
    最重要的是，她答应了陈昭至，说到做到，好好地走了出来。
    思及此，她唇边又露出抹笑来。
    今天一过，过往皆是云烟，过去的一切都将和她说拜拜，心结结不掉了就搁那儿吧，没准等老了以后拿出来回忆回忆也挺好的。
    估摸着这只过了半小时，还能回去吃个饭。
    手刚扶上大门门把，身后的卧室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穆夕归转头一看，这人更是瘦得可怕，就像是行走的骷髅架子，正常码数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得一片。
    和他一比，穆明华倒不是这么瘦了。
    这就是穆明华所说的“一起合租的朋友”？
    他笑得十分诡异，侧着头，一步一步往她这边走过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穆夕归客气地笑笑，手轻轻旋转开门的把手。
    没拧开。
    第58章 夕归
    他说：“来都来了，别这么快走。”
    穆夕归的手挪到门把下的锁扣，试图把它拧开，能顺利打开大门。
    只要打开大门，所有的危险都不存在了。
    要冷静，要淡定，一定不能慌。
    穆夕归背对着大门，凭着感觉摸索锁扣的位置，直直地盯着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不必，我男朋友在等我。”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笑容狰狞，依旧坚持：“喝杯茶，要不了多长时间。”
    ——穆夕归开始心跳加速。
    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能不慌张。面对一个随时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以及一个漠然看着自己女儿被人威胁无动于衷的父亲，没有人还能和颜悦色地攀谈。
    但是在门外，不仅有救援的人，更有她心心念念着的人。
    想到这些，她好像又不怕了。
    穆夕归捏到锁扣，轻轻旋转了一下。她只要能转动门把，就能打开大门，只要打开大门……
    ——！
    穆夕归看着门把的眼神忽得一冷，面若寒冰，只听身后有钥匙清脆的碰撞声，男人歪着头，露出稀疏的牙齿，阴森森地笑着：“想开门，得用这个呀。”
    连夜商量战略部署，卫警官做了两手打算。第一就是门外，要是穆夕归能顺利把门打开，破门而入当然最好，但要是真的没办法，只能换第二种。
    此刻，卫警官正和一众人站在楼顶，在楼顶接了专门的设备，一旦有变故，立刻就会有警员顺着绳索往下，从窗户进入房间。
    穆夕归的声音从设备里传出来：“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不打算下去走走？”
    “在家里呆着，可真是辜负了这个大晴天。”
    “B市再过两天就要下雨了，就见不到这么好的天了。”
    ……
    穆夕归和卫警官约好的，用来传递危险的信号，就是说天气很好。连着十句话，她恨不得十句都要带上天气状况。
    看来屋内情况不容乐观。
    卫警官和楼道里的警员用对讲机通了话，面色凝重地吩咐着周围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拉着绳索下到四楼。
    设备里传出穆夕归颤抖却又格外清晰的声音：“你知道……这针扎下来，意味着什么吗？”
    另一道声音很是沧桑，但又夹带着雀跃：“意味着你将会染上毒瘾，而我们才能给你供货，你只能给我们钱。”
    “穆明华，”这边能听得出穆夕归正压抑着疼痛，咬着牙，“你居然吸毒？！”
    男人嘿嘿地笑着：“他胆子小，你别瞪他。谁让你刚刚不给钱？给了钱不就没事了？”
    ……
    卫警官眼睛都急红了，招呼着腰上套着绳索的警员赶紧下去，转头找陈昭至：“你在门口等……”
    “人呢？！”
    余光一瞥，正看到他手上戴着手套，正在试绳子的安全程度。
    卫警官顾不上其他，大喝：“拦住他！”
    陈昭至看了来人一眼，拉着绳子跳了下去。
    一众警官惊得趴在顶楼上伸头往下看。男人正双手紧握绳子，每往下滑一截，双脚就会蹬一下墙壁，动作流畅专业。
    楼上有小警官疑惑地问：“他这是不是练过啊？”
    卫警官看着陈昭至腰间连安全带都没绑，一张脸都白了。这小楼好歹也七层，要真出了意外，还真不好说。可现在看来，陈昭至还是有实力的。
    他拍拍小警官的肩：“人没经过专业训练都能这样，你呢？你敢吗？”
    刚毕业的小警官缩了缩脖子：“没绑安全带就往下跳，我是不敢。再说了，他是爱情的力量，我个单身狗，一心一意为人民。”
    卫警官：“你不去唱rap都屈才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昭至很快来到四楼窗户边上。他脚踩着楼层间凸出的小小边沿，伸头确认客厅没人后，轻轻拉开纱窗，抬头给楼上一个“OK”的手势。
    一手扒着窗户，脚一个使劲儿，就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卫警官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组织着后面的人赶紧下去展开救援。
    听到从设备里传出来的声音，陈昭至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八年之后相聚，最后却给他这样的结局？
    他不信。
    可他坚信有些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空中绳索降落他也是学过的，可事出紧急，救人要紧。哪还来得及系安全带。
    好在他足够谨慎，也是命大，安全着陆。
    一进屋子就是扑面而来的霉气，这片拆迁老楼楼间距很窄，这里更是出了卧室外常年见不到太阳。
    发现客厅没人，他放轻脚步，仔细听着三个关着的房门里的动静。
    穆夕归的声音隐隐从某个房间传出来，断断续续地，听不太清。
    她传递过来的消息就是屋内只有两个人，还都是常年吸毒、很不健康的人。
    听到穆夕归的声音，他疯一样冲到那扇门前。这门倒是没锁，很轻易就被打开，门一开，屋内三人视线通通扫了过来。
    穆夕归被绑在椅子上，右胳膊上有蜿蜒而下的血迹，再往下，是一根被用过的针管。
    另外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靠在墙上抽烟，见到陈昭至进来，瞬间提起警惕。
    不等他们说话，陈昭至冲过去，一脚踢在男人肚子上。后者本来就弱，被他这一踹，后背重重摔上墙，穆明华慌忙之中抄起旁边一根棍子，朝陈昭至头上打过去。
    陈昭至从小被爸妈扔进散打场，这种招数对他来说向来低级。
    穆明华反应过来时，手中的棍子已被陈昭至拎着手里，而后下棍的方向变成了他的腿。
    做完这一切，他蹲在穆夕归面前解绳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随手拿起桌上的钥匙，抱着穆夕归就出了门。
    到了大门边上，他声音沙哑着开口：“能站吗？”
    穆夕归点点头。
    陈昭至用钥匙打开大门，外面围着的警方一拥而入，将两人押住。
    穆夕归重新被他抱起来。这个角度，能看到男人好看的下颌线，还有泛红的眼圈。
    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很想抱抱他，但是自己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
    只窝在他怀里，慢慢地睡了过去。
    行至一楼，救护车已经候在楼道口。看见陈昭至出来，医护人员围上去，又瞧见陈昭至血肉模糊的十指，说道：“交给我们吧。”
    陈昭至面无表情地躲开：“不用。”
    穆妈妈和Gary到的比较晚，救护车和他们刚好擦肩而过。说明身份后，有警员带他们进入封锁区。
    刚到楼道，戴着手铐的穆明华被人从楼上抬下来。
    隐约还听到有人的议论声——
    “下手可狠了，我看那伤口也就一棍，这条腿怕是折咯。”
    “作孽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穆妈妈看见躺在担架上的穆明华把头转了过去。
    二十年夫妻，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他，这一面，想必就是最后一面了。
    从头到尾，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从未后悔过。
    十月，陈昭至和穆夕归回了南城。
    修养了几个月，穆夕归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加上当天被注射的毒品剂量很小，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吃好喝好身体养好。
    也因着是剂量小，成瘾的可能性不大，只要以后不碰，一定没大碍。
    她一向身体康健，不至于连这个都抗不过去。
    靠在陈昭至肩上，她闭上眼睛，感受飞机起飞时短暂的眩晕和耳鸣。
    “累了？”陈昭至放下手里的活，把她揽进怀里，“睡会吧，到南城还得几个小时。”
    飞机进入飞行轨道，趋于平稳时，穆夕归用手掐着陈昭至的下巴，把他的头掰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而后迅速转头，闭上眼睛装睡。
    陈昭至摸着被亲过的唇，很轻地笑了一下，找空姐拿了毯子，知道她没睡，小声说道：“这么着急啊陈太太，今晚我们可就是合法造人了。”
    穆夕归伸手打他，耳朵都红了：“你瞎说什么！！！”
    陈昭至忍着笑意：“好，不说。今晚你就是合法亲我了，让你亲个够。”
    末了又补一句，“我好像也是。”
    ——合法亲你，哪儿都可以。
    穆夕归气得把头转向窗户那边，不想理他。
    明明前几个月还对她各种嘘寒问暖来着，转头狗男人就都变了。
    什么深情好男人，都是人设！
    哼！！！
    迷糊了一会儿，她还是睡不着，睁开眼睛看窗外。
    飞机飞得好高，机翼旁就是云层。
    再过一个小时，飞机就会落地，半个小时后，她将和陈昭至站在南城民政局门口。
    要不是她一直畏手畏脚，想着这想着那，也不至于错过了八年。
    每每提到之前的八年，陈昭至就觉得很遗憾。
    穆夕归问他：“我那个时候要是和你说这些，你会和我分手吗？”
    陈昭至当即摇头：“当然不会。”
    穆夕归笑：“那不就行了，这种恶人角色还是我来当吧。你没办法下决心，那我来帮你。”
    陈昭至拉着她的手站在民政局门口时，穆夕归还有点懵，扯着陈昭至的手指，问这是不是真的。
    而后在民政局门口被他吻得喘不上气，狗男人一脸真诚：“你现在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穆夕归刚刚补完放进包里的口红又被她拿了出来。
    早晚有一天要被这个狗男人气死。
    一系列手续办下来，拿到大红色的结婚证时，穆夕归还是脑袋空空的，和陈昭至并肩站在民政局的台阶上，她捏着这个小红本，看看四周，叹了口气。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她回头看了眼民政局的金色竖牌匾，“半个小时就能把少女变成少妇，最关键的是，这地儿还是政府机构。”
    陈昭至敲了下她脑门：“现在后悔？迟了，旁边离婚处要预约的。”
    两个人又在民政局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陈昭至问：“去看看爷爷奶奶吗？”
    穆夕归“嗯”了一声。
    从陵园出来，穆夕归跟陈昭至说了一件事情。
    穆妈妈对穆家敌意都很重，曾经再三要求穆夕归不能回来给二老送终，如果是在国内，白事不去肯定不行，但是在国外就不一样了。
    她背着穆妈妈，每天都会给二老打跨洋的视频电话，直到二老生命的最后一天。
    后来，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南城，也赶上同天去世二老的下葬仪式。
    穆夕归远远地看着，等众人都走了才跪在二老墓前大哭，好在最后姑姑不顾禁忌走了回来，这才碰见偷偷回来的穆夕归。
    温声劝了穆夕归几句，责怪的话并未说出口。
    “再然后，我就去找你了，”穆夕归顿了顿，说道，“看到你们在一幢写字楼，有个女孩挽着你入场，我当时想，应该是你的新女朋友吧。”
    提到这个，她还有点落寞。这次再回来，她从未问过陈昭至这八年的感情生活，说是逃避也不为过。
    陈昭至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那场活动，想完了就笑。
    穆夕归莫名其妙，伸手打了他一下，昂起头，一副自己大方明事理的样子：“就算你中途有过其他的女朋友，我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真的不介意？”
    “好吧，还是有这么一点点——的。”
    陈昭至笑完，摇了摇头：“我要真和她有点什么，爸妈估计得打断我的腿。”
    穆夕归：“？”
    陈昭至：“那是林佳乐。”
    “……”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其实才是盛世最大的股东，我作为总经理，是要和她一起入场的。”
    穆夕归偷偷笑了，但还是冷冷淡淡回了他一个很高冷的字：“哦。”
    拿出手机，陈昭至编辑了条微信朋友圈文案，配上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发了出去。
    【遇你之后，世间唯你】
    你是我的梦，亦是我一生所向，所以你来，我归。不管岁月流逝，归去来兮，依旧是你。
    万般磨砺尽头皆是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又是个圆圆满满的故事[比心]
    明天开始番外嗷，在这里放下一本的文案～（还有我超想放飞自我写的小郡主的故事，在专栏，就不在这里放文案啦～）
    下本开《糊掉之后我被迫炒cp》，戳专栏可见呀
    闻夏和路朝的合作始于她出道的第四年，一个为了转移大众视线，一个为了给公司蹭免费的代言人。
    各取所需，为期一年。
    合同到期的当晚，在酒吧和朋友聚会的路朝遇到了前女友。
    “前女友”做了个新发型，脸蛋娇俏，涂着大红的指甲，笑得肆意张扬。
    朋友拍拍路朝的肩：愿赌服输，大冒险对吧？去找你前女友，跟她说你还喜欢她。
    路朝想了想，起身走到闻夏面前，还没说话，闻夏的眼神就扫了过来，淡淡道：“先生你谁？”
    路朝默了下：“我喜欢你很久了。”
    朋友们开始瞎起哄。
    闻夏看到他身后一帮手舞足蹈的朋友，弯了弯唇角：“大冒险？”
    路朝死盯着她：“不，是真心话。”
    路朝：我真的喜欢了你好多年
    老娘又火啦老娘转型成功啦
    闻夏：我有这么强的实力所以我当时为什么要和你炒cp？？？
    #你还记得大明湖畔会议室那个说一不二的路总吗#
    #狗男人说话不算话禁锢我自由究竟为哪般#
    #我有吃不完的高级保健品你们嫉不嫉妒？？？#
    第59章 八年
    穆夕归的分手提得太过突然，陈昭至被林佳乐从南城带回来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白天里做事心不在焉，晚上睡个觉梦里全是她。
    这样下去，陈昭至怕是命不久矣。
    林佳乐开始担心起哥哥来，可每次点开和穆夕归的聊天记录，一个字都发不出去。
    感情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两个当事人的事，别人再掺和，当事人不松口，谁都没办法改变结局。
    目光定格在穆夕归最后发的那条消息上，林佳乐觉得，晚晚姐对自家哥哥还是有意思的。
    但她既然提出了分手，两个人之间就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林佳乐跟温乃元说这事儿的时候，还有点遗憾。
    陈昭至在她心里，无所不能。从小到大，所有自己做不了、做不好的事情，哥哥都会很好的完成，还会很耐心地帮她去做。
    他一个这么骄傲的人，突然有一天倒下，林佳乐难过又心疼。
    温乃元说：“感情的事情，得让他自己想开了才好。”
    林佳乐没办法，只能默默担心。
    消沉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九月。林佳乐升进高三部，陈昭至也成为一名大三学生。
    和张百新他们约好一起回宿舍，站在学校门口看着龙飞凤舞的牌匾时，陈昭至被宿舍一帮人揽着肩进了校园。
    往里走的每一步，看到的每一件东西，一棵树、一段台阶，都像是滚烫的热油，烧得他心尖都疼。
    经过一番心理挣扎，陈昭至选择对自己好一点。和室友们简单说明情况后，转身走出校门。
    远离所有熟悉的事物，他应该会好很多。
    紧接着，他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在家待了两天后，林曦敲开了儿子的房门。
    “跟妈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陈昭至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WASD四键来回跳着，“我觉得我挺好的。”
    林曦翻着儿子放在桌上的专业书，笑道：“我是你亲妈，还有，你要相信一个女人的第六感。”
    陈昭至轻嗤了声：“然后？”
    “喜欢就去追吧，妈妈支持你。”
    陈昭至手指一停，屏幕上刚刚还在移动着的人瞬间倒地，游戏界面也渐渐暗下来。
    “行了，游戏也打完了，没事儿了就去找找人小姑娘吧。”
    林曦伸了个懒腰，扔给他一张卡，“走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佳佳。”
    陈昭至盯着那张卡好半天，伸手就按了电脑主机开关。
    说什么放得下，都是假的。
    登机前，陈昭至给老妈发了个消息，没等她回复，就关机了。
    林曦叹了口气，跟陈风易说道：“咱们儿子这情路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陈风易摸摸她的头：“别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的路，就让他自己走吧。”
    心疼归心疼，林曦还是给儿子发了长长的消息，嘱咐他一些事项。
    坐了好久的飞机，陈昭至终于到达C国。出了机场，他打了个车就去了C医大。出租车上，他看到了老妈发过来的消息：
    【儿啊，你听我跟你说。】
    【追女孩这个事情吧，比较微妙，有的时候不是说你努力了就可以的，但是晚晚不一样，你们是在一起过的。据我了解，这女孩很懂事，不会无缘无故跟你分开，你要考虑好，和她到底要怎么发展】
    【要真的特别喜欢，就努力追回来吧，不给自己留遗憾，妈妈支持你[加油]】
    陈昭至笑着给妈妈回消息：【佳佳真是遗传了您的优秀恋爱心理学，你俩语气真的像】
    林曦：【等你回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昭至：【林佳乐之前给我出的招是您想的？】
    林曦：【儿子的智慧也是遗传了我啊】
    他就知道！
    林佳乐这个不守信用的人！
    这次还准备给她带礼物来着。
    带个屁！
    林佳乐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哥哥我错了QAQ，但是我真的不会追人啊，我也想帮帮你呀】
    林佳乐：【你体谅一个妹妹想要帮哥哥脱单的心吧……】
    陈昭至坐在后座，莫名笑出声。
    别说，自家这个妹妹，还挺可爱的。
    他还没有想好，要是见到了穆夕归，该说点什么，或者说，该以什么身份去说这些话。
    C医大开学比国内迟，陈昭至来的第二天就是新生报到的日子。他也曾经和穆夕归说过，要陪她来开学典礼。
    说到做到，一向是陈昭至的为人准则。
    C医大报道当天，陈昭至见到了各种肤色的人，这才感叹学术的强大、跨洋越海，汇聚C医求学。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陈昭至静静看着学校的主道，双手抱胸，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陈少爷看好了没有？都站一个小时了，你不累吗？”
    赵景阳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地开始玩桌上的沙漏，“怎么？看上我们C医了，想过来念书吗？我给你安排个名额？……不过入学得明年了。”
    陈昭至转身，坐在沙发一角，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学校大门，能看到来来往往进出的学生。
    怎么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来？
    “不是我说——”赵景阳用笔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响声拉回陈昭至的思绪，他接着开口，“你来这儿不会是为了看妹子的吧？”
    “我告诉你啊，能来C医的都是想好好进修的，你可别给人家带坏了。”
    陈昭至扯着嘴角笑了笑，也不知道谁带坏谁——
    哪一个第一次不是她主动？
    陈昭至闭上干涩的眼睛，微微仰头，看着赵景阳，带着请求式的语气：“叔，能帮我留意一个人吗？”
    赵景阳撇着嘴点了下头。
    能让陈昭至开口的事儿，他还真的很好奇。
    “你们这届，有个学生是廖教授推荐过来的，叫——”
    陈昭至还没说完，赵景阳笑了：“穆夕归吗？”
    说完，他从电脑上调出份名单，笑得更是灿烂：“你一说廖教授我就知道了，这女孩挺厉害，我看了她的档案，加上她这名字，对她印象很深啊。”
    还富有深意地看了眼陈昭至。
    “怎么，让我关照一下这个女孩子，让她好好上学，别谈恋爱？”
    “你放心，你叔忽悠人……”
    陈昭至的头转向外面，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猛地起身，站在窗边，嗓子里又苦又涩：
    “我要她平安。”
    赵景阳的笑僵在脸上，他看着陈昭至认真的侧脸，心尖都一颤。
    这小子……是认真了啊。
    不过这个答案，他倒是很意外。
    好小子，不得了啊。
    赵景阳站在他身侧，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
    “谢谢叔。”
    跟赵景阳告别后，陈昭至又在C国待了二十天。
    他在C国对面找了个咖啡厅，二楼的一个位置斜对C医学校大门。
    每天清晨，他会戴着口罩围着C医跑上一圈，然后坐在咖啡厅二楼吃早饭，直到第一节 课开始。
    他会盯着心心念念的人抱着书，乖巧地走进学校，行动时的每一桢他都不想错过，直到看不见。
    陈昭至才会放下咖啡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把周围的路都摸熟后，用电脑绘了张图。
    详细到这家店里有什么，哪家的什么东西比较好吃，他都会一一记录下来。
    画在地图上。
    陈昭至手里有穆夕归的课表，他会卡着她不在的时间去穆夕归住所附近的各个小超市打卡。
    他熟知穆夕归对每种食物的口味。
    某天，陈昭至正在水果货架前徘徊，对比着和其他超市的价格。末了，他把右手拿着的水果放回货架，一抬眼，对上货架缝隙中的一双眼睛。
    他扔下手中的东西，仓皇离开。
    听到身后追过来的脚步，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用着蹩脚的中文问：“晚，在看什么？”
    水果的货架正对大门，出去肯定是没机会了。
    陈昭至躲在拐弯处的货架，连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戴上口罩，听着身后转角处女孩子说：“没事。”
    她的声音落寞颤抖，还带着自嘲，“是我……我看错了。”
    他心疼的现在就想冲上去抱抱她。
    最后还是走了。
    把地图交给赵景阳后，还再三嘱咐他，让他以老师的名义给穆夕归。
    赵景阳拍拍他的肩，庄重地点了点头。
    明明没让他帮忙看着穆夕归别谈恋爱，偏偏就每个月陈昭至都能收到他汇报一样的微信——【一切正常】
    再站在落地窗前，陈昭至已经毕业两年。彼时早已林盛南退位逍遥，开心地把公司甩给了陈昭至。
    看着底下金黄的落叶，陈昭至莫名开始怀念起C国那家咖啡厅里的咖啡。
    秘书走了进来，告诉廖教授已经到了。
    对廖教授，他仍是心存感激。
    要不是他提供了一个C医名额，穆夕归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本以为廖教授来，是为了学校或者专业上的什么问题，谁知他居然是为了许灿灿开口。
    询问他，许灿灿是否能来到盛世工作。
    教授因为这事儿上门，陈昭至不好拒绝，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欣然答应。
    许灿灿来盛世报到的那天，特意过来对陈昭至表达了感谢。
    他抬眼看了许灿灿勾勒出身材的紧身裙子，说道：“盛世主营在娱乐圈，但员工不是，注意你的着装。”
    许灿灿委屈地两手揪着衣服，眼里含着泪，声音娇滴滴的：“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陈昭至面无表情：“你最好不是。”
    “还有，你来盛世是工作的，其他的心思最好别动，我想查一个人的底细，太容易了。”
    许灿灿哭着被秘书请了出去。
    满桌堆的都是文件，数量多，但好在非常整齐。
    陈昭至捏捏鼻梁，双臂叠在办公桌上，侧头趴着。
    这入夜之后，果然思念会被无限放大。
    晚晚。
    不管在哪里。
    你一定要好好的。
    要记得，有个叫陈昭至的人，想了你很多年，喜欢了你很多年。
    如果你能回来，请一定让他见你一面。
    第60章 我这一生的朝思暮想
    十一月，陈昭至和穆夕归决定旅行结婚。
    刚好赶上赵景阳携夫人回国，陈昭至立刻去搬了救兵，找来赵景阳帮穆夕归代课。
    不管在国内外，“赵景阳”这三个字在医学界都是响当当的。B医大知道赵景阳要来代课，欣然答应。
    当然，这只是陈昭至学给穆夕归的话，具体如何，他倒是没说。
    “反正学校那里帮你请了假，你就安心出去玩，什么都不用管。”
    假都请了，机票也买了，还能怎么办。
    去就去呗。
    十一月的中国已步入冬天，陈昭至定了半个月的欧洲游，还能顺道和穆夕归去一趟C国看看母校。
    又是一趟长途旅行啊。穆夕归想到坐飞机头都大了。
    她靠在陈昭至肩上，感叹：“还是你厉害，赵老师可是出了名的请不动。”
    陈昭至正在看飞机上的财经杂志，伸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肩：“毕竟是亲叔，这点面子他还是得给我的。”
    穆夕归：“？”
    “亲叔？？？”
    陈昭至叹了口气，揉揉她脑袋：“他和咱爸同父异母，这关系比较复杂。”
    穆夕归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飞机落地，两人在C医附近订了房，穆夕归笑嘻嘻地拉着他，跟他说学校附近好吃的东西有哪些。
    陈昭至垂眸看她兴奋的样子，眼里露出浓浓的宠溺和喜欢。
    穆夕归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走一路给他介绍一路，这家养的花，那家养的狗……越说越兴奋。
    “你知道吗，我和Gary那个时候特别喜欢去那家店，老板是个中国人，我们特别能聊得来，还给我们做他们那里的家乡菜，特别好吃。”
    穆夕归抱着他的胳膊，接着喋喋不休：“有家花店养了只很酷的猫，每天路过这里我都会摸摸它的头，这么多年，头还没秃，真挺难得的。”
    说完了就哈哈笑了两声，把头靠在陈昭至身上，软骨头似的走路，声音又轻又软，“我以前，想过……如果还能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要带你来看看这条街……”
    陈昭至偏头亲亲她额角：“我这不是来了吗？”
    虽说两人再次走到了一起，但只要想起之前的事，还是免不得会难过。
    穆夕归眨去眼底的湿意，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陈昭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鼻尖都染上她身上的香水味。
    先路过了那家花店，穆夕归伸手逗猫，陈昭至悄悄进去买了一支粉白蔷薇，横放在她面前。穆夕归惊喜地抬头，逗完了猫，一手捏着花枝，一手被陈昭至牵着，继续往前走。
    她垂头闻了闻，还有股淡淡的花香。
    而后翘着嘴角，“陈总，好老套啊，还送花。”
    “不喜欢？”陈昭至点头，眼睛看向前方，“出来不太方便，回国了给你种一片。”
    想起房子前光秃秃的小花园，又脑补了陈昭至一副辛勤花农的打扮，穆夕归笑出了声。
    “好久没听你这么笑了，回到C国很开心？”
    是很开心，却不是因为C国。
    穆夕归笑着开口：“陈总，对自己有点信心，稍微自恋点不是坏事。”
    陈昭至勾唇笑了。
    穆导游继续上线，指着右边一家超市吐槽他们家的土豆泥特别难吃，之后又笑着说前面就是那家中国老板餐厅，可以进去吃个饭。
    只要是穆夕归提出的要求，陈昭至向来都是顺着她的。
    到了门口，小餐馆的老板见着两人过来，正在浇花的水壶被放下，笑着朝两人说：“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穆夕归愣了下，而后下意识看向陈昭至。
    陈昭至淡定地不行，举起和穆夕归十指相扣的手朝他晃了晃。
    “哎哟，恭喜恭喜！”老板做了个往里的手势，“来来来，今天给你们做我的拿手菜。”
    这两个人，一个是C医的学生，来小餐馆吃了八年的饭；一个是每年都来C国，每次必来这里的越洋老主顾。这俩成了一对儿，老板还挺高兴的，一直嚷嚷着是缘分。
    穆夕归悄悄问他：“我怎么觉得，我周围所有的人你都认识？”
    上至最难大boss景阳，下至餐馆小老板。
    陈昭至没打算解释，手上用热水给她烫餐具的动作不停，没正面回答：“缘分吧。”
    老板很快端了几盘家乡菜上来，在异国他乡吃到中国菜，这感觉真的不太一样。
    两杯酒下肚，老板开始酒气上头。
    “那时候啊，你可是每周都要到这里来，我就想着，这小丫头肯定是想家了。十几年前，我一个人出来打拼，那全靠着家乡菜续命，边吃边哭，和你当时一模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陈昭至不着声色地看了眼身边人。
    穆夕归笑着打断老板的话，用手捂着半张脸：“这些黑历史……就别提了吧。”
    老板豪迈一挥手，喝酒喝得脸透红：“那都是回忆！”对陈昭至说道，“哭的还可惨了，幸好最后和你在一起了，这女孩子不容易啊。”
    穆夕归：“老板你醉了，就到这吧……”
    老板：“没醉！”
    陈昭至给老板倒了杯水，问道：“怎么‘挺不容易’的？”
    老板犹豫了一下，酒后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都一亮，“你那地图肯定画好了吧？也不拿一份给我……多好的挣钱的法子啊？咱俩你六我四，怎么样？”
    地图？
    穆夕归凑上去：“什么地图？”
    陈昭至按着穆夕归的肩，轻轻朝老板摇了摇头。
    老板没看见，只迷迷糊糊地说：“几年前，这小子来这边玩，说是要画份旅游地图，我看过那张地图，那叫一个细致，每家店好吃的好玩的小东西都标注出来，这哪是旅游地图，这可是居住指南啊……”
    穆夕归木讷地去看陈昭至。
    赵景阳当时把这个交给她时，说的是他夫人画的，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赵夫人蕙质兰心。
    没想到……
    穆夕归迅速捋了思绪。也就是说，她来C医报道那年，陈昭至也在C国，还在这里待了很久。
    白安安和她说过，陈昭至大三开学的第一个学期，整整请了一个月的假。
    原来，他真的陪她来了C国，只不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从餐馆老板那里回酒店，穆夕归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能把那张地图画出来，还每年都来，陈昭至对C医附近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酒店订了海景房，穆夕归坐在室内，屋里暖气很足，她趴在小沙发的靠背上看海，神情恹恹。
    陈昭至给她拿了瓶酸奶，拧开盖子，递给她。
    直到这时，他才问她八年前跟小老板哭着说了什么。
    “对不起。”
    陈昭至皱了皱眉：“什么？”
    穆夕归直视他，重复一遍：“对不起。”
    年少时的无知和胆怯，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波及到你。
    他摸摸穆夕归的头，循循善诱：“晚晚，成年人的道歉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得——有点实质性的东西。”
    ……
    几天后，两人去了欧洲，在那里待了半个月。给一圈的朋友都带了礼物。
    十二月，天气渐冷，陈昭至和穆夕归去了南半球，去看了壮观的大瀑布和最细的沙滩。
    没在南半球待几天，穆夕归就总觉得累，去了趟医院，查出怀孕，陈昭至立即带她返程。
    回国后，林曦和穆妈妈上门做指导，说了好些注意事项，陈昭至一一记下，还问了好多东西。
    穆妈妈：“其实，没这么可怕，我当时生晚晚的时候，她没怎么闹我，五个小时不到就出来了，就是之前的阵痛比较难忍。”
    林曦：“……我生昭至的时候也是，我四个小时不到。”
    亲妈和丈母娘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赏。
    陈昭至：“……”
    四五个小时还不叫多吗？？？
    一想起他的女孩要在手术台上待这么久，他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最后，林曦犹豫了一下，问：“你不就是学医的吗？”
    穆妈妈：“对啊，这些东西你知道的肯定比我们仔细。”
    陈昭至：“……”
    对哦，我可是医学生。
    是真的着急忙慌忘记了。
    但是他丝毫不慌，强势挽尊：“……这不是，找你们实践过的问问，我安心点吗？”
    查出怀孕后，穆夕归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之后更是孕吐地厉害，陈昭至心疼地不行，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家里。
    担心穆夕归无聊，陈昭至每天都会给大白小柯带进电梯，把俩孩子送到卧室那层陪她。而陈昭至经常会在客厅工作，只要她站在走廊上喊一声，他马上就能听到。
    学校那边，陈昭至辞职的提议被穆夕归强烈拒绝。她在家里修养了几天，觉得好一些后，依旧去学校继续工作。
    陈昭至差点要跟着她去学校。
    “陈总，是我生孩子，您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陈昭至握着方向盘，开着15km/h的车：“胜似我生。”
    “……”
    九个月后，陈家两个男孩在全家期盼下出生。
    鉴于家里孩子大名得是长辈起，外公外婆还在外旅游没有回来，陈昭至先给起了小名。
    林佳乐逗着怀里的小奶娃，开始吐槽自家哥哥：“老大叫思思，老二叫想想……哥，我觉得这俩孩子以后得恨你。”
    陈昭至怀里抱着小想想，转头看着已经幼儿园中班、正围着温乃元的漂亮小姑娘，说道：“照你这么说，小布丁以后也得恨你。”
    “没啊，你瞧我闺女多可爱！布丁多好听啊！！”
    “……”
    兄妹俩从小比成绩，长大比孩子名字。温乃元和病床上的穆夕归相视一笑，随后将目光落在哄孩子的两人身上。
    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陈昭至曾经和穆夕归商量过，以后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他说：“一个叫思，一个叫想。一听就显得很有思想的样子。”
    穆夕归却记得，林之瑶在楼梯间对着两人说过一个词——朝思暮想。
    思和想，并不是陈昭至说的那个意思。
    而是朝思暮想。
    ——你是我这一生的朝思暮想。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完结啦，谢谢大噶的一路支持（鞠躬）
    第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同样也是见证了很多事件
    希望大家能喜欢呀～
    下本要开的是我曾经信誓旦旦说绝不再写的娱乐圈题材（被自己疯狂打脸），果然没人逃得过真香定律，全文存稿，希望我能行
    再放个文案叭——
    《糊掉之后我被迫炒cp》
    唱跳rap女歌手×搞保健品商业大佬
    闻夏和路朝的合作始于她出道的第四年，一个为了转移大众视线，一个为了给公司蹭免费的代言人。
    各取所需，为期一年。
    合同到期的当晚，在酒吧和朋友聚会的路朝遇到了前女友。
    “前女友”做了个新发型，脸蛋娇俏，涂着大红的指甲，笑得肆意张扬。
    朋友拍拍路朝的肩：愿赌服输，大冒险对吧？去找你前女友，跟她说你还喜欢她。
    路朝想了想，起身走到闻夏面前，还没说话，闻夏的眼神就扫了过来，淡淡道：“先生你谁？”
    路朝默了下：“我喜欢你很久了。”
    朋友们开始瞎起哄。
    闻夏看到他身后一帮手舞足蹈的朋友，弯了弯唇角：“大冒险？”
    路朝死盯着她：“不，是真心话。”
    路朝：我真的喜欢了你好多年
    老娘又火啦老娘转型成功啦
    闻夏：我有这么强的实力所以我当时为什么要和你炒cp？？？
    #你还记得大明湖畔会议室那个说一不二的路总吗#
    #狗男人说话不算话禁锢我自由究竟为哪般#
    #我有吃不完的高级保健品你们嫉不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