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与他的贴身护卫》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大佬与他的贴身护卫 作者:木夕朝兮 文案: 下山寻找师兄的君小酒一路来到景阳城,因为盘缠用尽,为维持生计,成了秦君倾的贴身护卫。 这个涉嫌靠美貌‘诈骗’的大少爷,第一次在青楼差点被暗杀,第二次更是被土匪绑上山。 君小酒自豪:别怕,我很能打的! 秦君倾羞涩:即便我的酒酒是天下第一,我也还是会觉得担心。 江严心碎:我好像,失宠了…… 这是一段围绕神功曦夜展开的故事。 当空有美貌的秦君倾,遇上天真懵懂的君小酒,有人嗅到阴谋的味道。 谁能想到,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功曦夜,是拌了蜜糖的毒药。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小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立意:求人不如靠自己 第1章 景阳城花街最负盛名的春归院,卯时一到便已是高朋满座。待日落西山,华灯初上,环绕在身侧的莺声燕语,光是听着,心就先酥了一半~ 此刻元字号上房的一间厢房内,正上演着一幕幕香艳画面。 一对男女,从四扇开合的画屏后,辗转倒至香软的床榻上,留下一地被扯落的钗环与罗裳…… 男子眉眼风流模样俊美,身上的那股慵懒气质更是迷人,眼波流转间一双半醉含情目微微上挑。此刻白玉一般修长挺直的手指,正向女子微敞的衣襟处探来。 一声轻响,停在衣襟前一寸的手被拿住。衣裳半解,发丝凌乱的君小酒有些不满,瞪着秦君倾的眼里明显写着三个大字——戏过啦! 秦君倾秋波频送,手腕一转,反手把君小酒的小手包在掌心里,俯身偎在她耳畔,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解释:“他们可能就在屋内。” 交缠的发丝,凌乱的深衣与温热的呼吸,房内旖旎的气氛令人心神微微荡漾~ 就在此时听见‘刷啦’几声响,不知从哪儿窜出的两名黑衣人,高举长剑动作迅速地朝床上的男子刺去。 只是在长剑入肉的前一瞬,秦君倾一个翻身滚向床角,堪堪躲过这一击,而同一时间君小君抽出一早藏在被褥下的长剑,顺利挡下这一击后反守为攻,横劈斜挑,动作既快又稳。 滚在床脚的秦君倾顺势撑起脑袋,侧卧在床上看起好戏来。那一派从容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危机感,仿佛方才差点被刺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他看着君小酒追着两人一顿暴打,银光随着长剑划过的轨迹一闪又一闪,两三下就生擒了两名黑衣刺客。 秦君倾眉梢微挑,坐直了身子啪啪啪鼓掌,不愧是他重金请来的帮手,果然本事不小,这银子没白花。 酒小君压着已经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两人跪倒在地,冲秦君倾微抬了下下巴,满脸的小得意。 两名刺客鼻青脸肿哎呦呦叫唤着,被门外赶来的两名护卫拖出去。门外娇滴滴的惊呼声响起一片。 “按照约定,喏。”秦君倾从衣襟里取出一枚刻有皓月星辰的铜制令牌,抛进君小酒的怀里。 君小酒顿时乐开了花,宝贝似的握在手里,想着景阳城真是个好地方呀,连挣银子都这样容易,若是往后接的每样任务都这样简单,可该有多好啊。 “谢啦。”朝金主道了谢,君小酒捡起外袍往身上一套,开了窗就要往下跳,被秦君倾喊住。 “……你就打算,这么出去?” 他表情看着有些傻眼,意有所指地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遍。 她恍然大悟,连忙关窗退回来,她因为着急拿令牌去行知斋换赏钱,激动得差点忘了,此时此刻自己的这副妆扮有多么不合适。 因为任务需要她扮做娼.女,再经过方才的那场‘香.艳’表演,长发全部披散下来,胭脂口脂暧昧晕染开来,看得人想入非非。 一旁秦君倾已喊人打了热水来,君小酒端着绕到屏扇后,不一会儿便换了一副清爽模样出来,头发随意用一根木筷先暂时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后,朝秦君倾一摆手,利落地翻窗就走。 哒哒哒~ 秦君倾指尖一下接着一下敲在桌面上,望着半开的窗扇发了会儿呆。直到贴身侍卫江严走到他身畔,他才回过神来,“那两人?” “押下去问话了。”冷面的护卫,回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但这会儿明显带着点小情绪。 “有什么不满,直说就是,你家少爷是个讲道理的好人。”秦君倾眉梢微挑,曲指支着半边脸,笑问向他。 “下属不是不满。” “哦?那是什么?” 江严低低头,沉吟片刻后道:“属下只是不懂,这两人属下一样制服得了,少爷为何要另选他人?”难道……是不信任自己的实力。 秦君倾不由好笑,他道这几日江严闹的哪门子小别扭,原来是为这事,“这地方毕竟有些特殊,如若你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我一定不找旁人。” 原来是输在了不是女人上,江严的心情明显好起来,虽然就面上而言,看不出半点分别。他想了想后,坚定道:“少爷,若还有下次类似情形,江严愿意扮做女人。” 他说得颇有点慷慨赴义的味道,秦君倾以为自己听差了,看着眼前身量挺拔的冷面护卫坚定地再次点头,似乎联想到了某些不能容忍的画面,他嘴角一抽,摇头甩掉影像,一字一顿,“千万别。” 君小酒一路疾行,因为一身打扮多少还是有些花里胡哨太招眼,所以还是采取了翻窗的办法回到客栈。 回去后简单的换了一身日常装扮就又上路了,这一回目的地直奔景阳城南街巷子尾的行知斋交任务去了。 景阳城的行知斋是个神奇的存在,它的情报网极大,小到捉猫遛狗,大到暗杀寻人,行知斋内每日都有新的任务发布,只要你够本事就能揭榜,任务完成大把钞票进账! 传说有名侠客在接了一单任务后,一夜暴富,就此隐退江湖,金盆洗手。 在这里你可以是揭榜者,同时也可以是发榜者。前者需要你够有本事,后者则需要有雄厚的财力,因为行知斋更类似中间商的存在,每条任务都需要收取赏金的一半,而为了吸引到实力强大的揭榜者,发榜者常常会怒砸千金。 君小酒暗道自己好运气,第一次接到的任务这般简单,赏金还这样高。 进入南街巷子尾,被蒙着眼绕过一圈又一圈后,君小酒顺利进入行知斋。行知斋一次只接待一位客人,一丈见方的单间内,斋主隐在厚重的帘幕后,看不见身形,只听得到声音。帘幕旁四寸大小的方格是用来传达令牌与赏金用的。 此外的三面墙,两面为普通任务榜,而第三面则是用来贴紧急任务的急榜,不是真的高手与财主,是真不敢往上靠。 交付令牌后,方格内很快推出了一根金条。看得君小酒眼睛都亮了,抓在手上摸了一下又一下,可是想到自己今日过来行知斋的另一个目的,只得恋恋不舍地将金条又推回去,“我要发条寻人榜。”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日更有保证~不会很长,大概十万字以内。 接档文《捂紧马甲别掉了!》10月1日国庆开文~ 文案一: 梁州县令萧程,冰清玉洁,品性高洁,别说小妾就连通房也没有一个,守身如玉十九年,最后栽在那个顶着绝美容颜的小妖精身上。 只要为她,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萧程:苏子衿,你三番两次接近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喜欢我? 文案二: 一场爆破是结束也是开始,不同的朝代相同的遭遇,眼见小白花寡母被恶霸调戏,苏子衿反手就是一块砖。 于是穿越第一天苏子衿就被押着去见官。打的是官商相护,引她就范的算盘。 可是,堂上铁面无私的县令爷,怎么越看越眼熟,像极了那个她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小鬼头! 第2章 “急榜还是普通榜?”从帘幕后传来的声音慢慢悠悠,温温柔柔,带着几分老态。 “急榜。”君小酒想都不想就答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资料递进去。她千里迢迢来到景阳城是为寻师兄,是因为她知道,师兄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景阳城。 她千方百计为寻找师兄早已花光了积蓄,幸好因缘巧合之下她找到了行知斋,并顺利接到第一单生意。 递向小格的厚厚资料,包含师兄的画像,以及此前查到的寻踪路线。由于寻人任务很多都较为私密,所以这类任务行知斋都是内部派遣,保密工作十分可靠,所以她非常放心,没有过多犹豫就交出了资料。 帘幕后的行知斋斋主拿到资料后即刻翻看起来,似乎在做难度等级评估。约莫过了一盏灯的时间,斋主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算后,慢慢悠悠的声音再度响起:“急榜,为期一月,两根金。” “什么?!”君小酒差点咬掉舌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声捂嘴。她知道行知斋的费用不便宜,但没想到这么贵。重点是,这所谓的为期一月,并不是说一个月内给你找到人。而是指,一个月内找没找到人,都要两根金条。 天哪,本就快要住不起客栈的君小酒满脸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普……普通榜呢。一根金够吗?” 帘幕后又是一阵噼啪声起,“够,还有富余二两银子。” 只剩二两银子,君小酒只觉得心头在滴血,但转念想想,行知斋的情报网确实够强大,或许一个月内真就能找到师兄呢?于是她咬了咬牙,“那就普通榜吧。” 收好二两银子,君小酒在屋内绕了一圈,今日急榜上一条任务也没有,而普通版上稀稀落落的任务统共就十几条,还都是需要去往别城执行的任务,她为寻师兄才来了景阳城,显然不适合接下这些任务。 无法,只得明日再来碰碰运气了。 回到客栈交完半月房钱后,身上就又只剩下几百文钱了,君小酒苦恼得不得了,于是接下来几日日日都去行知斋绕一圈,只是每日的新增任务几乎为零。 好不容易来上一例她能够揭下的榜又都是些小打小闹,真是白瞎了她的一身好武艺。虽然没有多少银子但勉勉强强能够糊口。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快一个月的时候才有了转变,这日君小酒和往日一样寅时才去了行知斋,一路上又是心疼师兄下落没着落银子白花,又是担心今日再接不到大单,就要被客栈扫地出门,喝西北风去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熟悉的小单间,帘幕后的斋主叩了叩墙板先开口,“君姑娘今日来得巧,就在一炷香前,鄙斋刚接了个急单,大单。执行地点就在景阳城城郊,姑娘不妨去看看?” 这慢慢悠悠的声音,平日听来太拖拉,而此刻听在君小酒耳里却宛如天籁,她转头,果然一眼瞧见,原本光秃秃的急榜上,多了一张单子,还不待看清,就先一把从急榜上揭下来。 那头斋主呦呦叫道:“君姑娘怎么也不先看清了再揭,这任务等级可不低。” 君小酒却答得豪气,“这任务,我接了。”她向来对自己的武功有种莫名的自信,常常自诩武艺高强天下第三,除了师父与师兄外,江湖之上再无敌手。 帘幕后的声音对她的盲目自信有些狐疑,“君姑娘应该知道,我们行知斋的规矩。” “知道,揭下的任务若无法完成,倒赔一倍赏金。”君小酒答得爽快,在看到任务奖赏为一百金时,早已乐开了花,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呐。至于完不成任务,倒赔赏金?她才不会。 一直到出了行知斋,君小酒才再度拿出任务单细细看起来,任务单上简单说来就一件事——前往城郊黑云寨救人。 发榜者是白玉山庄 白玉山庄?君小酒喃喃自语,怪不得任务奖赏出了一百金。要知道白玉山庄的庄主苏牧可是景阳城首富啊,当然不差钱。 她想着又翻出任务单中夹杂的要救那人的画像,画像上的男子容貌非常俊美,五官柔和却不女气,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尽显风流。 才看一眼她就呆住,有些诧异,这人不就是她来景阳城后的第一个金主秦君倾吗? 她眨巴眨巴眼,突然想到什么,难道后患没除,上次春归楼捉住的几名刺客就是黑云寨的人?想想还真有这可能。 说到黑云寨,她来景阳城这么久,也略有耳闻,那是一群手段残忍的野蛮人的窝点。据说连官兵都敢抢,官府对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不过他们顶多抢抢过路马车,只要银子给得够多,倒也不至于见一个杀一个,因此官府虽然头疼,但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君倾怎么会惹上这帮亡命徒?”君小酒觉得有些好奇,不仅好奇秦君倾是怎么得罪了黑云寨,还好奇白玉山庄为什么肯出一百金救他。但这一点好奇只在脑袋里兜了个圈,就被她抛之脑后。 不做耽搁,君小酒打算立刻就出发救人,只不过在出发之前,她要先回趟客栈做做准备。 只是因为囊中羞涩,房钱拖了一日又一日,一会撞上掌柜的一定又会被拦下。想着明日才有银子还钱,这会还是偷偷摸摸翻窗回屋比较好。 君小酒动作利落又娴熟,攀上窗栏后,推窗一个翻身滚入,不等起身一双棕褐色的布履就出现在眼前。君小酒表情一僵,起身拍拍袖子,对着店小二笑得尴尬极了。 店小二看看敞开的窗扇与姑娘,表情有些微妙,但他说的话还是很客气,“君姑娘你看,这都已经第五日了,你看着房钱可否……” 君小酒立马表示,“再通融一日好不好?明日,明日我一定给到。” “君姑娘昨日也是这么说的。”小二的表情有些为难,貌美姑娘有求于人,他虽乐意予她方便。但问题是,他不过一个店小二,他予姑娘方便,掌柜的可不和他讲方便啊。 君小酒面上讪讪,看来没点表示,不用再等几日,今日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小二在一旁真心实意的提议道:“要不姑娘看看,身上有没有玉呀钗呀的压在小店这,我也好同掌柜交差。”但说完这话,他就觉得这建议玄得很,君姑娘比他想象得还要穷,衣上没什么锒铛玉环就算了,发上也不见珠钗,甚至连一幅耳饰都没有。 然而君小酒被他一点开了窍,有道理啊,压点值钱的东西不就行了。于是她从床下掏出一个包袱,往小二面前轻轻一放,刷地一下打开。匕首、虎爪、飞镖、银针……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第3章 君小酒蹲在包袱前,有些取舍不定,哪样都是她的宝贝,哪样都舍不得压出去,但转念想想明日就能用银子赎回来,遂下定决心挑了把匕首。 彼时房门又被推开,这一回是掌柜的推门进来,正好瞧见她为店小二演示匕首的锋利,不明前后因果的他吓得脸都白了, “君君君君姑娘,你冷静一点,房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啊?” 好在误会很快解除,但掌柜的看着满地的‘凶器’显然心有余悸,软着语气答应再通融一日。君小酒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小郁闷,因为她拖欠房钱好多日,这一个两个以为她不在客栈,进门都这么随意了吗。 当夜黑云寨的广场中央燃起篝火,奏起鼓乐,一寨子的兄弟聚在一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大伙推杯换盏,轮番恭喜大当家喜得娇滴滴的压寨相公。 被唤作大当家的雄壮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扯过一旁小弟的衣袖,抹了一把吃了满嘴油的嘴,一一应付大伙敬来的酒。 她乐滋滋地想着前几天终于抓到的貌美相公,被关了这么多天,开始还硬气的绝食抗议,今天还不是挺不住乖乖吃上饭了,看样子是终于认命了,所以今日无疑是成亲的最佳日子。 她可再等不急了,要不是‘小相公’一张脸生得甚得她意,她才不这么大费周章的搞什么仪式名分,“去去去,时辰到了,快带人上来拜堂,拜堂!”说罢就是一阵狂笑。 众人起哄,说着各种不三不四的荤话,没一会就见两人架着身着喜服遮着盖头的秦君倾慢步行来。 大当家粗壮的身体同样套进喜服里,将喜服挤得都有些变形。看着踏着月光徐徐慢行的三人,她搓了搓手,急不可耐的上前迎接。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掀开盖头,有心要炫耀一番自己抢来的相公,是如何如何的貌美。 四周又是一阵恭喜声起,秦君倾的脸堪比锅底黑,他因为被点了哑穴,此时此刻心里再如何冒火,也只能用眼神抗议。 二当家捋一捋大胡子,本就小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别有深意道:“城里的少爷都娇气得很,大当家你一会儿可得温柔点啊。”话音刚落,场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全场只四当家状况之外,看着这场闹剧觉得有些无趣,在他看来娶亲哪有和人打一架来得痛快。 大当家咽了咽口水再度搓了搓胖手,想要摸一把秦君倾的脸过过手瘾,被秦君倾泥鳅似的左右躲开,样子显得有些狼狈,哪还有之前的半点潇洒淡定。 “别害羞啊新郎官,今晚过后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二当家又是一嚎嗓子,在一旁带头起哄,众人笑得秦君倾一张脸更黑了。 大当家倒是‘怜香惜玉’抬了抬手把起哄的声音全部压下去,终于被她一把抓住了秦君倾的小手,正要进行下一个动作时,意外突发! 原本焰火高燃的篝火,中心不知被远远投入了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火焰爆燃,火花四溅散开,那些站得近的男男女女,瞬间被灼了头发和外衫。更有甚者直接烧成火人,好在在同伴的帮助下很快扑灭身上的火,性命无忧。 突发的状况令人场面一时混乱极了,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怎么着,明明站得不算近的大当家偏生被四散的火花溅入了右眼,衣摆都烧了一片,就这样,她还满心满眼担心着自己那细皮嫩肉的压寨相公,有没有遭罪。 但她伸手摸了个空,刚才就在身旁的压寨相公,居然不知所踪,联想方才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里还会不明白。大当家怒气爆涨,扯开嗓门,啊——!地高声惊吼。 因为大当家压根没想到,成亲当夜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因此往日随身带着的流星锤,这会还在屋里搁着呢。 哪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居然敢坏她好事,大当家气得肺都要爆炸,一把抓起旁边的长形矮桌,听着酒杯碟盘哗啦落地的声音,想着一定要抓住那人打爆脑袋,才足以泄愤。 可还没等她完全抓起矮桌,就被人对着后心部位狠狠把她踹趴在地上,大当家一声吃疼,嚎得杀猪一般。而刚才偷袭她的人显然做足准备,一招接着一招,动作又快又狠,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被四肢飞镖,穿过双手和手脚死死定在地上。 若不是秦君倾被点了哑穴,真要忍不住为君小酒帅气的招式和果断的判断喝彩! 君小酒冲他一挑下巴,得意的表情中带着几分自信轻狂,然后拉起他就跑,“我送你回家。” 趁着场面混乱一片,他们一口气冲出黑云寨,在距离黑云寨寨门半里地的位置,君小酒终于因为受不了秦君倾过慢的脚程停下脚步,霸气的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绕到他身前蹲下。 “我背你,你动作太慢了。按照这个速度,我们迟早要被追上的。虽然我不是打不过他们,但我师父说过的,无意义的打架是没有必要的。” 她噼里啪啦说了半天见身后没有反应,反倒是秦君倾又绕到她身前,指着嗓子,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朝她摇头,她这才想起,这家伙被点了哑穴,于是在他身上轻轻一点解了穴。之后点了点肩膀再次重复,“走吧,我背你。” “不好吧。”重新解放嗓子的秦君倾,满脸羞涩的看了一眼君小酒,“男女授受不亲。” 君小酒在男女大防上一向少根筋,闻言只是不能理解,“可上回,你不但脱了我衣服,还搂了我呀。” 两人就在距离黑云寨门半里地的位置上,就背不背这事争执起来,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突然,黑云寨寨门方向一点星光骤闪,正好对着秦君倾,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小心——!” 咻——! 君小酒反应极快,带着秦君倾漂亮的一个旋身,长剑当空一劈,飞驰的流矢断做两节,无力地跌在山道上。 第4章 飞驰的长箭被斩成两截跌落在地。 风声、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衣服拂动的摩擦声…… 君小酒随手捻起一颗碎石,做了一个假动作后,对准山头一颗树的树梢方向飞掷去。 少倾,蓝衫的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背,向两人走来。 少年眼里既没愤怒也没敌意,有的只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为了一会能够酣畅淋漓的打一场这事感到兴奋。 如果不是事前知道这少年是黑云寨的四当家,真要以为他也是被掳上山的受害者之一。毕竟少年生得白白净净,一眼看过去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和黑云寨这个地方,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你来抢人?”君小酒拉着秦君倾站在自己身后,虽然小小的身体,根本遮不住高出一头有余的他,但却让秦君倾觉得倍有安全感。 “不,我来找你打架!”少年话不多说,直接拔了剑就往上冲。 君小酒让秦君倾躲到一旁的树后等她一会儿,也拔了剑迎上去。 一时间黑黢黢的山道上,随着兵戈碰击的锵锵响,道道银光赤芒频闪。 秦君倾并没有听话的躲在树后面,而是选择了一个最佳位置,倚在一颗树干上看起好戏来。 在他看来,那少年的动作虽说不慢,但一招一式都被君小酒轻松化解,可以说是被压制得死死的了。 但那少年不但不气馁,反倒越战越勇,一面观察一面出击,原以为终于找到突破口,却被君小酒脚下一偏躲过,然后架着手臂,直接一个过肩摔摔趴在地。 这一摔又实又狠,少年被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等好不容易抹一把满面的血爬起来时,两人早已走远。 “好厉害啊。”少年一双眼又清又亮,看着消失在夜色下的两人,一点没有战败的恼火,反倒笑得十分快意。 ** 酒小酒带着秦君倾回到景阳城时已是亥初时刻,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往来的行人,唯有更夫挑着红灯笼慢慢巡街。彼时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晕出淡淡华光。 一路上,秦君倾灼灼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君小酒的面,放在其他女子身上,一路被这样一道不加掩饰的炙热视线盯着,定要羞得面红耳赤才算罢。 但君小酒好似看不见,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反倒有些不高兴这人不肯让她背,导致原本两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半个时辰。 “秦君倾,你真不要我背吗?”君小酒偏头看上去,再一次确认。 秦君倾摇头,就算他手无缚鸡之力,但堂堂七尺男儿,要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背,也太难看了点。 “可现在都亥时了,按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白玉山庄啊。”君小酒有些急,再晚些白玉山庄庄主苏牧完全睡过去了,那交差的令牌岂不是明日才能拿得到,再一拖赏金拿得晚了,房钱就又更晚了。 “你会骑马吗?”秦君倾却顾左右而言他。 “会啊。” “那……我们骑马回去呀。” “哪有马?” “去借,不就有了吗?” 一炷香后,两人来到一户农院马厩,秦君倾三两下勾引出了一匹鬃毛马,握着缰绳递给君小酒。 “这……不好吧?”君小酒看看秦君倾,再看看这匹听话得过分的鬃毛马,有些心虚。 “我们只是暂借一小会儿。”秦君倾笑得不怀好意,“你一会送我回白玉山庄后,不是还要回来吗,届时,将马一块送回来不就好了?” 君小酒犹豫了一小会便做了决定,正要问这匹马谁驾好,秦君倾先一步把手一摊,“我不会骑马。”她没想太多,先一步跨上马后,再把秦君倾拉上来,“你抱紧点,别掉下去了。” 身后的人一脸得逞,笑得鬼鬼祟祟,待君小酒说完这话,就一把环住她的腰。 驾——! 一骑两人,绝尘而去。 温香软玉在怀,秦君倾笑得像只偷到蜜的小狐狸。 飞驰间,迎面的夜风微微有些凉,他看着她墨似的长发有几缕在风中打着转,视线稍稍下移,夜风卷着衣袖上卷,露出半截玉白小臂。 咦?她左手小臂上怎么缠着白纱? 一个月不见,她又接了什么任务,怎么受伤了呢。 两人来到白玉山庄后,第一个迎接他们的就是秦君倾的冷面护卫江严,只是他额头上绕着圈渗血的白纱。一瘸一瘸,咯吱窝下还架个拐。看到秦君倾安然无恙的回来,拐杖一丢,飞扑着一把抱住秦君倾的大腿。 木头脸上终于有了复杂多变的情绪浮现,险些喜极而泣,“少爷,你回来啦?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你!” 这话说得,容易让人误会。秦君倾一只手推了推,撑开他的脸,“少爷我没事,多亏酒酒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君小酒听了他的称呼,冷不丁的一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严抬了抬脑袋看过去,正好与君小酒偏开秦君倾的视线不期而遇。君小酒礼貌性的笑了笑,江严却是满脸戒备的将秦君倾的大腿抱得更紧了。 很快庄主苏牧得到消息,也收拾得当赶出来,千恩万谢的把令牌送去君小酒手里。君小酒得了令牌同众人告辞后,就又风风火火地驾马走了。 “唉。”秦君倾看着一人一马渐行渐远,隐入夜色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忍不住一声轻叹,惹得江严立刻关心询问,“少爷怎么了?” “我忘了问酒酒住在哪个客栈。”秦君倾表情有些小遗憾,但这一丝小遗憾转瞬即逝,微扬的眉眼,眸中有光彩流盼,嘴角亦随之微微上翘,“不过不要紧,我们一定很快,还会见面的。” 听得江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很有些小纠结。 第5章 翌日君小酒拿了令牌去行知斋领了一百金,瞬间小富起来。 于是当即做了决定,寻人任务再续一个月,这回换急榜,因为不差钱~ 出去后君小酒换了点碎银子,先回客栈补了这几日的房钱,再去马市挑了匹品相不错的五花马,接着驾马去了趟昨晚‘借马’的农宅,取了一钱银子悄悄丢进小院内的木桌上。 做完这些还不算完,穷了这么多日,她有太多东西要换新了。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她一面等消息,一面寻遍景阳城的兵器铺,挑几样趁手的兵器。 这日她从兵器铺出来后,抬眼瞧见一铺之隔,有一家门面极大的店门前,排起了一条满是妙龄女子的长龙。一旁送她一道出来的兵器铺伙计,探出脑袋,看得眼都直了。 君小酒好奇:“那是什么店怎么那么热闹?”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抹了抹嘴角快要流下的哈喇子,讪讪笑道:“姑娘不知道吗?那是景阳城最大的玉器行琳琅阁。” 琳琅阁?这她倒是知道,琳琅阁是白玉山庄名下的产业,分店遍布,白玉山庄的苏牧就是靠它混成了景阳城的第一首富。 她看着门店前人头攒动,原本还以为是哪家胭脂铺又出了新品,才惹得姑娘们趋之若鹜。 伙计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在一旁径自充当起解说:“琳琅阁就爱弄些花噱头吸引小姑娘花银子,每月十五都会推出一款造型新颖的玉簪,但每一回推出的玉簪都唯且仅有五支,这才引得姑娘们早早排在店门外等候。” 这么多姑娘,才五支玉簪,怎么分,抢吗? 君小酒环手抱在胸前,很是不解,“拼力气?” 伙计摇头,“拼运气。”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小二打扮的少年,抱着个方盒子,走上前,让排队的姑娘们一个一个伸手从里面随机取出一枚木质小牌子,抽到木牌中心有红圈的五名姑娘,就将获得限量玉簪的购买权。 可奇怪的是,明明结果已经注定,但长龙上的姑娘一位也不见少,所有人都满脸期待的捂住胸口往里瞧。 少倾,人群里爆出几声惊呼,“秦公子来啦,秦公子来啦!” 君小酒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秦公子朝我眨眼了。” “什么朝你,秦公子看得是我。” “秦公子的笑得也太迷人了吧。” “啊~我要做秦公子手里的折扇!” “我要做秦公子发上的玉簪!!!” 有人嘶声高呼、有人羞涩掩面、有人捂着额头做晕倒状…… “那位秦公子,就是每月玉簪的设计者,很受追捧。不就是生了副好模样吗。”这话说得酸得很,伙计满脸羡慕嫉妒不加掩饰,似乎看不下去,同君小酒道了声姑娘慢走,就转身回店里去了。 一开始那边秦公子秦公子叫着时,她还没有将所谓的‘秦公子’和秦君倾联系在一起。直到他似有所觉的偏过头来,视线越过众人,半醉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朝她轻笑时。她才认出这熟悉面容,不就是前几日差点被成亲的秦君倾吗。 景阳城真是小,她似乎总能碰到他。 诶~看着被姑娘们里外三层围起来的秦君倾,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家伙就是因为总这么抛头露面,才会被城郊外的山匪头头给惦记上的吧。 “君姑娘,我家少爷有请。”江严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旁,虽然客客气气面上不露,但君小酒就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不情愿。 “秦君倾?他找我干嘛?”他不是还忙着呢吗。 江严瞥她一样,再次重复一遍,“君姑娘,我家少爷有请。”他觉得这姑娘真是不识抬举。 君小酒想想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急事,况且说起来,秦君倾算得上是她的财神爷,既然他邀请了,那就去一趟呗。 因为琳琅阁的前门这会被姑娘们堵得水泄不通,所以江严领着她走后门,上了二楼把她独自一个人留下后就又跑不见了。 客人们都被吸引去了一楼,于是偌大的二楼除了她之外,再看不见一个人。 等待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欣赏着那些被妥当存放在琉璃橱窗里的珍品,也大饱眼福了一番。就算她不懂玉,也知道这些玉器定然价值不菲。 “有看上什么吗?” 身后传来秦君倾的笑问声,他似乎已经暂时忙完手头上的事了。 君小酒回头对上他的视线,玩笑道:“不敢看上,我全身家当怕是都不够付零头。” “酒酒,你看上的直接拿走就是。”秦君倾慢悠悠靠近。 酒酒?君小酒没忍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耸了耸肩,当然不可能把他的话当真,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冷不丁从秦君倾身后钻出来的江严,横在两人中间喝声道:“放肆!” 君小酒被吼得一愣,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放肆了?”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从方才开始,江严就因为君小酒对着自家少爷直呼其名的无礼,十分介怀,这会看她面对着少爷时,说话还是这样不客气,于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喝出声来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君小酒也没了好脾气,皱了皱鼻子,直接过去绕着他打了个转,“从方才开始就阴阳怪气的,我得罪你了吗?” 江严气势瞬间弱了几分,他本就不善言辞,被君小酒问得一时答不上话来,正组织着语言,可还没开口,就又被君小酒抢了先机。 就见她撇撇嘴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是你家少爷的手下,干嘛卑躬屈膝。况且我说话哪里不客气了。”当初他们是雇佣关系,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她当然会给他三分薄面,收敛一下脾气。但如今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她为何还得伏低做小?毛病。 后头的秦君倾笑得上前打圆场,“酒酒说得对,我们之间用不着那么客气。”话罢又转头对江严道:“江严,这次是你的不对,快同酒酒道歉。” 君小酒听得别扭,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对……对不起。”别看江严这会儿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木头脸,其实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果然,经过春归院与黑云寨这两件事,少爷心里的天秤终于在今日彻底偏向了君小酒。他心里慌得一批,危机感爆棚,他他他,搞不好是要失宠了。 秦君倾接来下说的话,令没有表情的木头脸上出现裂痕。 “找你来是有要事。酒酒,要不要来当我的贴身护卫?” 江严一脸的五雷轰顶,踉跄的往后倒几步,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6章 “你要聘我,当你的护卫?”君小酒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 “我两次落难都幸好有酒酒在身边,才能安然度过,往后这样的事,一定也不会少,”秦君倾欢快地点点头,动作自然地捧起她的手拉近,“如果往后酒酒能留在身边保护我,我会安心很多的。” 一旁的江严呼吸都变得艰难,少爷这话太诛心,难道与他在一块感觉不到安心吗?!! 诚然,黑云寨这次他不但没保护好少爷反倒还落了满身伤,但那是因为,那群山匪耍诈啊。 再说春归院那次,他是因为身为男儿身这种不可抗力,才没法保护少爷,可要论忠心,他江严能认第一! 那边江严大受打击,心都碎了。这边君小酒正从秦君倾的掌心抽回手,下意识的拍了拍。虽然秦君倾没提佣金多少,但单看这两次关于他的任务自己得的金条,也猜得到,秦君倾的贴身护卫一定是个肥差。 虽说上回从黑云寨成功救回秦君倾,她小小赚了一笔,暂时不太差钱花。不过凡事总该往前看,她需要为以后考虑,毕竟需要打点和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秦君倾的提议,于她而言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只是…… 寻找师兄的下落,才是她此行真正的意义,如果行知斋传来消息,师兄的下落找到了,那么不论天涯海角,她都会立刻找过去。 怎么办,好纠结,既想要挣银子,又不想耽误正事,她……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君小酒的纠结全都写在脸上,秦君倾看在眼里,又立刻补充道:“酒酒有什么条件与难处,都尽管提出来,我一定接受与让步。” 那满脸的真诚好像在说,像他这么好的东家,可再找不到第二家了。 说实话,太心动了,交握着手,自己都觉得过分,“其实我来景阳城是为了寻我师兄,若是有消息了,我可能马上就会离开这里。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在景阳城待多久,如果这样你也不介意的话,我同意当你的护卫。不过我也知道这很不公平,所以……” “我同意。”他爽快得像儿戏。 君小酒看着眼前笑得花儿似的秦君倾,表情有些呆,迟疑道:“你不用再考虑看看吗?” “不用。”他依旧回答得干脆,那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便宜的那个人是他呢。 这人,指定有点毛病,她想。 但是,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吃亏的那方都不介意,她当然更乐意。 既然是贴身护卫,吃住自然要在一处,但今日就上工实在有些着急了,她还有些小事需要安排,所以同秦君倾打了个商量,明日再正式上工。 人傻钱多的秦君倾欣然同意,表示自己明日会去听客来茶楼听书,让君小酒届时直接上二楼找他就是。 下楼时,君小酒不小心踢到了横在长柜旁的江严的脚心,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满脸的恍恍惚惚。 ** 翌日巳时君小酒上了听客来茶楼二楼,一眼就瞧见了秦君倾。 真不是她眼神有多好,实在是此人打扮太招摇,再加上模样生得确实是好,在人群里想不显眼都难。 相比之下在他身旁的江严存在感就弱了太多了,要不是他在一旁瞪着自己做作的轻咳,自己一时半刻还真没发现他的存在。 君小酒反思了一下,自己从上楼到看到秦君倾,再到挥了挥手上前拉了椅子直接坐下,期间好像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吧,“我做什么了?” 江严乜她一眼,幽幽道:“知道的说聘了名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招了个祖宗呢。”身为护卫居然与主子平起平坐,这种不分尊卑的做法,他实在看不上眼。 嗨呀,还会说长句了,君小酒半撑着连脸抬头看他,“像我这种武功一流的高手,受到点优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江严又被怼得说不出话,嘴角动了又动,最后小小哼了一声,把头撇过去。君小酒发现看木头脸吃瘪,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啊。 秦君倾在一旁笑眯眯的看戏,说一句,“你们要友好相处呀。”然后招了招手,让江严也一块在桌前坐下。 坚守原则如江严,拒绝之,他可不能沦为目无尊卑之辈, 茶楼大厅说书先生一声惊堂木,“上回说到,天下第一剑死前的最后一夜,是去见了隐居在藏龙山的竹枧先生。人人都道,天下第一剑的神功‘曦夜’也是在那一夜交给了竹枧先生。” “唉,这才惹来了一年前的杀身之祸。”说书先生满饮了半杯茶润了润喉后,才继续开腔,啧啧摇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非江湖上传言纷纷,都道神功曦夜落入竹枧先生之手,又怎么会引来择天教的觊觎,盗了‘曦夜’不说,走前还放了把火!惨呐,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绕着宅子方圆三里都秃了,哪还能有命在。可惜了竹枧先生刚收的小徒儿,那时才不过八岁……” 宾客中有人听不下去了,打断说书先生夸大其词的滔滔不绝,“藏龙山一事到如今不还是个迷吗?您老是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折天教干的?” 说书先生抚着白须,淡定回应:“能安然闯过竹枧先生布下的层层护山阵,并将其打败,之后盗取神功曦夜的人,除了择天教教主厉坤,这世上还有第二隔人能有这能耐吗?” 四周轰声顿起,这话说得再有理有据,也是瞎猜呀。虽说折天教作恶多端,为江湖上众人所不耻,但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它头上扣啊。 说书先生被笑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高声问:“若不是折天教教主厉坤干的,你们倒是说说看还能是谁?” 下面乱哄哄一片,不一会儿宾客之间也有开始对骂的。 有人指着方才为折天教脱罪的那人道:“折天教向来作恶多端,这几个月更是疯狗似的到处抓人。你收了他们什么好处,居然为这种邪门歪道说话。” “你别血口喷人,谁收好处了?我看是你收好处,你们全家都收好处!”…… “酒酒,你昨日说来景阳城是为寻找师兄,不如与我说说是个什么情况,或许我能帮你呀。” 君小酒的注意力全被说书先生的话吸引去,直到秦君倾出声,她才醒过神来。 只是听了秦君倾的话,君小酒却是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她似乎有所顾忌,不肯多说一句关于师兄的事,只是道:“我已经委托人去找了。” 秦君倾看在眼里十分知趣,笑笑也不再继续提这件事。 三人在茶楼又待了一会儿,待到了饭点后,就近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点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短短一个上午,君小酒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出手阔绰、豪气大方、腰缠万贯…… 怎么同样是银票,让他花得让人有种,这钱是白捡的似的呢? 第7章 这是君小酒第二次上白玉山庄,前几日送秦君倾回来时夜已深,白玉山庄朦朦胧胧掩在夜色之下,看不真切。 今日阳光正好,看得真真切切,原来白玉山庄景色这样好。前有流水后有高山,松柏苍翠、百花争艳。山庄内四处都栽有扶桑花,娇嫩欲滴的扶桑花在风中招摇,像是红裳的美人在风中轻舞。 “君倾哥哥,你回来啦?爹在书房里等了你好久呢。” 才刚进门就有一个漂亮姑娘开心的迎上前来,行动间翩卷的裙摆与扶桑花一同在风中舞,声音柔柔糯糯的十分好听,看着秦君倾时带笑的眉眼写满倾慕。待她注意到秦君倾身旁君小酒的存在后,神情微微一滞,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她大大方方地朝君小酒一笑,又一派天真无邪地问秦君倾:“君倾哥哥,这位姑娘是谁啊?她长得可真好看。比你从前带回来的那些姑娘,都还要好看呢。” 不等秦君倾回答,君小酒自己家先作答,“我是他刚聘的贴身护卫。” “噢,是护卫姐姐。”那姑娘甜甜一笑,朝她伸出手,“姐姐好,我叫苏绾瑶,姐姐也可唤我瑶儿。” 君小酒迟疑地伸出手,与她握了下,正要收回手,苏绾瑶就势亲昵地挽起君小酒的胳膊,自然而然地隔在秦君倾与君小酒之间。 苏绾瑶的过分亲热,让君小酒感到了那么一丢丢的不适。尤其是与自己这样手挽手的亲昵动作,让她更是不自在起来,心中想着这小姑娘也太过于自来熟了吧。 苏绾瑶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一只手挽着君小酒往里走,一只手半推着秦君倾快些去书房找她爹,“君倾哥哥你快去吧,护卫姐姐有我照顾着呢,正好我带她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秦君倾嘴里应着好,离开前对着君小酒的那一笑却有些不怀好意,“瑶儿,好好照顾酒酒。” 苏绾瑶抱着君小酒的胳膊笑得更甜了,“君倾哥哥放心吧。” 可秦君倾与江严才刚消失了身影,她就立马松开君小酒的胳膊收起笑容,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喂,你是谁啊。” 君小酒看着眼前态度180度转变的苏绾瑶有些傻眼,但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的她,还是客气的答了一句,“我是秦君倾刚聘的护卫。” “护卫?少来了,你分明别有居心。”苏绾瑶双手抱在胸前,满眼鄙夷的盯着她看,“君倾哥哥身边一直有江严保护,为什么还要找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君倾哥哥了,所以死乞白赖的耍了什么花招,硬赖在君倾哥哥身边的吧。” “看上他?”君小酒满脸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君倾哥哥长得那样好看,没有姑娘会不喜欢的。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可见得多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君倾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苏绾瑶说着拉起君小酒的手,想要立刻就赶她走。 但那点力气在君小酒这根本不够看,她手腕一转反手就抖开了苏绾瑶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拍了拍被抓皱的袖子,君小酒有些无奈地看着因为方才那一抖,踉跄两步,险些跌倒的苏绾瑶。她算是明白了,原来这苏绾瑶是将自己当成假想敌了。 想到接下来贴身护卫的工作,势必与苏绾瑶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子虚乌有的误会,还是趁早解释清楚比较好。 而且在她看来,苏绾瑶方才说的话里,有一点大错特错,“首先说到好看,我师兄可比秦君倾要好看得多,如果长得好看就喜欢的话,我还不如去喜欢我师兄呢;其次,江严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能够更好的保护你的君倾哥哥,所以他雇用我做护卫,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条理清晰,说得有理有据,可苏绾瑶根本听不进去,觉得君小酒根本就是在狡辩。 特别是她说什么她的师兄比君倾哥哥还要好看,更是胡说八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比她的君倾哥哥生得还要好看呢! 苏绾瑶不服气,还想说些什么时,远远的江严去而复返,她只好先收了声。 “少爷命我先带君姑娘去住的地方。”江严停在两人身前,迟钝如他,也隐隐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苏绾瑶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好阻止,只是极不高兴的问了一句,“江严,你和她,究竟谁更厉害些?” 江严最不会应付这些事了,有些尴尬的想逃。但被问到谁更厉害时,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实话实说自己不是君小酒的对手。 “真没用。”苏绾瑶哼了声,甩着袖子就走。看来在江严面前她没想过维持自己的友好。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你一会儿同她解释解释吧。”君小酒回头看一眼江严,见他没什么表情的脸色,微微有些难堪,看来是扎心了。 “苏小姐她,向来如此。”丢下这句话,江严便走在前边为君小酒引路。 回想起方才见面时,苏绾瑶说的那些话,君小酒大概明白向来如此指的是什么了。她耸了耸肩也不去管了。 ** 不是说贴身护卫吗?君小酒撑着脸探在窗台前,无聊地望着天边又圆又亮的月亮发呆。从中午到现在她连秦君倾的影子都没见到。 江严方才说的住的地方就在秦君倾卧室的隔壁,只一墙之隔。他带自己在这间屋子安顿下后,同样也跑没影了。白玉山庄大得没边,没人领着,她不好乱逛,只是乖乖等在房间里,耐心也有些耗尽了。 想起江严走之前千叮万嘱不要随意跑进少爷卧室,她探着脑袋看过去,紧闭的房门,这会儿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吐了吐舌头,她为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身为贴身护卫为了保护主人家的安全,同吃同住是常态。秦君倾这间屋子她早晚会进去,现在自己只是把时间线提前了那么一点点,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既然想明白了就没什么好犹豫,君小酒直接攀着窗子跳出去,来到秦君倾卧室面前,一根手指顶住门扉往里轻轻一推。 开了~ 进屋的那一刹那夜风兜了满室,轻垂的月白纱帛翩卷,有淡淡香风迎面。 因为没有点灯,所以借着月关,只看到室内外间摆放笔墨的案几上书卷层垒,左右两侧的展品架上一面摆满玉器,一面摆满瓷器。内间一张拔步床、一展四扇屏风并一个雕工精致的衣橱…… 君小酒来到存放玉器的那面高架前,发现其中一件刻着玉麒麟的玉器,在月光下似有水波流动格外炫目,她伸手想要拿下它更近距离的欣赏。 只是抓着玉麒麟的手稍稍用力时,听到咔的一声响,接着整个高架向左偏移,月光随之偏漏进来。君小酒瞪大双眼,秦君倾屋子后面居然还连着一个封闭式的露天小温泉。 这手笔可真够大的,温泉水雾氤氲婷婷袅袅的雾气漫了满室,她探出半边身子,看到温泉水池旁摆着一张矮案,案几上凌乱的几张纸正被纸镇好好压着,而此刻,一只毛笔从案几上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第8章 同一时间,秦君倾带笑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酒酒,原来你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君小酒好大一跳,毕竟江严事先警告过,不要踏入秦君倾的房中一步。所以这会被当事人抓个正着,心中没点小心虚是不可能的。 君小酒回头看过去,见秦君倾正斜倚在门栏处歪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她尴尬一笑,见秦君倾似乎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走上前。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要怀疑自己来白玉山庄的目的了,难道说你指的那个贴身护卫,和我理解的不一样?” 秦君倾不答反问,“噢?酒酒理解的贴身护卫要如何?”他嘴角微翘,笑意从唇畔荡开来。 “当然是要片刻不离,才能更好的保护啊。”君小酒背着手,认真的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所以你其实不必为我准备屋子的。” “可这样的话,你睡哪儿呢?” “说了贴身保护,当然是睡你屋内的房梁啊。”她正打算顺势狡辩,所以自己着是提前来看看他屋里的房梁如何,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才有眼前这一幕。 “那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他夸张地拿手往胸膛前一挡,可是那笑完全不是羞涩的意思,“那样不好吧。” “少爷屋内的房梁是我的。”江严悄没声息从秦君倾身后飘出来,宣誓主权。 “你怎么在少爷屋内?”江严一脸严肃,“我应该……” 君小酒拿手撑在眼前,看一眼天色,“哎呀,天色不早了,既然秦君倾屋里的房梁是你的,那我就回屋歇息去咯。” 话罢溜之大吉,回头还冲秦君倾挥手,“有事记得叫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你。” 看着君小酒钻入一旁小屋,秦君倾来到温泉池旁的案几前,俯身抽出被压在纸镇下的其中一张纸,对着走了会儿神后,焚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君小酒确确实实当起了贴身护卫,让秦君倾时时刻刻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护卫的工作比想象中要枯燥,因为连日来秦君倾哪也没去,偶尔应付下苏绾瑶的‘骚扰’,跑腿的事基本都打发江严去做。而她就待在秦君倾身边看着他晨时浇花,未时练字,戌时弹琴…… 悠哉得像在度假,她这贴身护卫完全发挥不出价值来。 伴着古琴悠悠,君小酒盘腿坐在一颗树梢上,双手贴脸撑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秦君倾发呆。这几日大雨连天,直到了今日午时,方开始放晴,空气里微涩的泥土芬芳,简单又纯粹。 月华泠泠倾泻下来,顺着墨似长发,落在半边肩袖与案上的七弦琴上,他的眉眼掩于柔柔月夜之下…… 琴音戛然而止,挺直瘦长的十指从琴弦上收回,微微抬头朝君小酒的方向看过去,与她向下的视线不期而遇,于是抬手朝她招了招,“你像是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我。” 君小酒点了点头,然后搬来一条小杌子对着他摆正后坐下,“我是有满肚子疑惑,可是,真的能问吗?” 他笑,“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酒酒,我都能告诉你。” 这么大方?她想了想后问,“我听人说,琳琅阁每月出售的限量玉簪,都是由你设计的,但怎么这么多天来都不见你绘个图样什么的啊?我以为设计一款玉簪,至少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反复修修改改最后才是成品。难道你是天才?” 之所以有这样的认知,是因为她就曾经亲自设计雕刻了一枚玉牌,送给师兄当生辰礼物,当时光是确定图样就花了她半个月,然后修修改改才算定下来。 “你说玉簪绘样啊,明日就会有人送来一沓,从中敲定一张就行啦。” “啊?” “恩。” 等等,她捋捋,“你是说这些每月十五的玉簪根本不是你设计的?” “对呀。”某人不带一点遮掩,并且承认得很干脆,“那不过是个卖点,究竟是谁设计的根本不重要,只要每月十五我拿着玉簪准时露个脸,这个月业绩就稳了,毕竟小姑娘的银子最好赚啦。” 等等,君小酒傻眼,有人涉嫌靠美貌‘诈骗’,并且毫无悔改之心。 某人笑得一脸灿烂,“只这一个问题吗?酒酒想知道的话,我都能告诉你哦,比方说酒酒可以问问,我家底几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可有婚配、婚后愿不愿意做贤夫良父……” 但这些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要说好奇的事,倒也有一个,“你和白玉山庄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来了兴趣,但不马上回答,吊着她的胃口问:“酒酒以为呢?” 她就是猜不透才问啊,开始她猜想秦君倾可能是苏牧的某房亲戚,后来在琳琅阁遇上后,她以为秦君倾是苏牧的摇钱树,所以花重金也要救他回来。 可到了白玉山庄后,她又觉得以上的猜测都不太对。就拿秦君倾住的这个院子来说,也……太华丽了点吧?总之秦君倾在白玉山庄的分量明显不低。 “难道,你与苏牧是合作伙伴,琳琅阁有你的一半。”那样就是能解释他为何一副有花不完银子的模样了。 秦君倾想了想说差不多吧,“苏牧是琳琅阁明面上的老板,而我是幕后的。” 这可差多了,君小酒奇怪,这么低调,可不像他。 秦君倾仰头唉地一声轻叹,“毕竟太过完美,容易招人嫉妒。” 原来是惜命。 “咦,好像有只鸽子迷路了。”秦君倾忽然道。 君小酒顺着秦君倾的视线望上去,一眼就认出这只脚上缠了红丝带的飞鸽是行知斋的,师兄有消息了?! 她激动地一下坐起身,把手抬得高高的,接着飞鸽落在君小酒的小臂上,她迅速取出小纸条展开来看。 “怎么了?” 君小酒激动得不得了,“我师兄,有我师兄的消息了!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可她根本没给秦君倾回答的机会,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秦君倾等了好久都没见她回来,直到次日早上推开门时,见一封被小石子压着的信,躺在门前。 他拆开一看,上面写着:我去蜀川找师兄了,事出突然没能当面道别,抱歉。 落款——君小酒。 江严在一旁看得骂骂咧咧,“少爷你看,我就说她不靠谱。” 第9章 老实说君小酒是真的没想到师兄的消息会来得这么快,她心中对秦君倾多少感到有些抱歉,所以大方的决定放弃这几日当贴身护卫的银子,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补偿了,在她看来,自己这番举动真的很够义气。 她在秦君倾屋前压了一封辞行信后,从白玉山庄的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那匹五花马,星夜出奔。 目的地就是蜀川,她方才接到飞鸽来信后,第一时间赶去行知斋,虽说还没有师兄的直接下落,但他们查出,师兄来景阳城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叫陈齐的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虽然还是跟丢了师兄,但至少查到陈齐的下落。 即便只是一点的可能性,君小酒也不愿意错过,她要去找陈齐,至少找到陈齐。 那样才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师兄,你究竟在哪?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好在雨势不大,好在连日的大雨让她早有准备。她拉了缰绳下马,换上蓑衣,一刻也不做耽搁。 嘚嘚—— 马蹄声起,看来今夜除了她之外,还有人在赶路。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大有倾盆之势。 待她又疾行了小半个时辰后,突然前方山道呼隆隆几声响,坡道上的大石块翻滚着往下砸,看这架势是要封路的节奏啊,问题是,这是通往蜀川的唯一一条路,封了不是耽误事吗?!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不但不拽紧缰绳,反倒右手高高扬起长鞭,重重抽在马屁股上,“驾——!” 大雨倾盆、山石滑滚、却有一匹五花马不要命似的往险地冲刺。 半片山石眼看要断崖式的滑落,若是足够幸运或许冲得过去,但只要出一点纰漏,可是要连人带马都要给活埋了,情况那叫一个千钧一发。 胜利就在眼前,君小酒觉得自己能行。 闯过去! 电光火石间,身后那匹快马上的人,朝她的方向飞扑上来,猛地一个大力,扯着她的缰绳硬生生变了道。 下一瞬五花马前脚直接跪倒在地,她被向前的冲劲颠飞出去,若不是她身手敏捷反应迅速,这会儿绝对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落地。 “女侠,你不要命啦?!”那少年一脸心有余悸,听着轰隆一声响,山石彻底封道,“幸好我手快。” 君小酒炸了,上前就拎起了那少年的衣领,“要不是你,我就过去了。你这人谁啊,怎么这么好多管闲事。” “女侠,你不记得我了?”那少年把斗笠往上顶了顶,雨帘向左右偏开,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他提示道:“黑云寨,你的手下败将。想起来了吗?” “是你?”君小酒松开他的衣领,没好气道:“干嘛,又找我打架?你不是我的对手,况且我现在看着你就来气,一定不会像上回那样手下留情。” 她气死了,但姑且算他好心办坏事,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这少年要是再这么在她眼前乱晃,她可是要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了。 君小酒看着山石封道,哀哀一声嚎,转身去查看她可怜的五花马,果然见两只前足伤得好重,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了。 少年心虚的站在一旁对手指,可是方才真的好危险嘛。 “或许……”少年弱弱出声,“等天亮了,我叫些人来铲出一条小道?” “荒山野岭的,你上哪儿叫人?”君小酒依旧气哼哼。 “就是因为荒山野岭。”才有山贼出没。 “噢,差点忘了,你是黑云寨的四当家。”真是峰回路转。 有了解决的办法,君小酒的心情总算好了点,回头一脸狐疑地看住少年,“你该不会,一路跟着我吧?”雨势又渐渐变小,恢复了淅淅沥沥的频率。 “嗯。”少年听她明显放软了语气,这才敢又巴巴地贴上来,“实不相瞒,之前和女侠打的那一架,太痛快了。” “所以,你还是来找我打架的啊。”君小酒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不不不”少年绕着食指,偷眼瞧她,“你很厉害,我想当你小弟,认你做老大。如果偶尔能切磋一下武艺,就更棒了。” 这不就是赖上她,好随时能找她打架嘛。 听着雨声淅淅,少年期待的眼里盛满星星。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少年挪啊挪啊,挪到自己的那匹马身边,拉着缰绳往后退了又退,待确定为安全距离后,高声道:“我就消失。” 卑鄙——! 明知她还等着他明日的救兵。 “好啊,我同意了。”一番权衡利弊,她妥协。招他弃暗投明,也是一件善事。 少年开心得高举双手,又火速来到她身前,煞有介事地抱拳朝她作揖:“老大,我叫陆子游,往后请多指教。” “君小酒。”她也自报姓名,只是被一声老大叫得别扭,“还是叫我小酒好了。” “那怎么行。”陆子游觉得这样没大没小,不成规矩,想了想后各退一步,“至少得叫小酒姐。” 小酒姐就小酒姐吧,只要不是别扭的老大就行。 雨越下越小,到了后半夜基本完全停下了。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座仅剩两面墙的木屋,将就睡了几个时辰。等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天色还蒙蒙亮的时候,君小酒就先醒了,昨夜她睡得不大好,一直都在做梦,梦里重复着曾经发生过的事。 看了眼靠着另一堵墙,好梦正酣的陆子游,君小酒着急离开,管不了那么多,毫无人道的把人吵醒。 陆子游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抓了一节衣摆就往脸上盖。 “天亮了,你快些起来叫帮手。” “嗯?”陆子游听到君小酒的声音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可是他太困了,努力睁开一只眼,看了眼还只是蒙蒙亮的天色,嘟嘟囔囔道:“再等等,等天色再亮点我才好叫人。” 君小酒虽然不知道陆子游说的叫人是个什么叫法,但显然不会是满山去找,所以只好靠回她的那堵墙去,耐着性子等天亮。 终于,天色完全亮了,陆子游连打了三个哈欠,也勉强算是清醒了。两人一马又回到了昨夜的那个地方。 君小酒看着他嘴里叼了一支铜哨,朝前跑出两步,仰头对着天,虽然做出吹哨的动作,但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看来这似乎是一支特质的哨子,吹出的声音并不是给人听的呢。 很快陆子游收了铜哨,自信满满的跑回君小酒身边,“小酒姐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因为从陆子游跑出去吹哨,再到他回来,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所以君小酒有些抓不准。将信将疑地看着陆子游,“真有用?” “嗯。”他掰着指头似乎在算什么,“大概再等一刻钟的时间就够了。” 君小酒挑眉,没再说什么。 后半夜才放晴的天,这会儿还是满地泥泞,他们就在原地等啊等。 突然,君小酒侧了侧身,一只手括在耳朵上,嘴里喃喃着,“一匹马、两匹马……”一双眼也一次比一次睁得更大,这少说也有五十匹马朝这方向来了,“陆子游,可以啊你。” 第10章 轰隆隆五十多匹马朝一个地方奔来,越是接近,噪音越大。 不一会儿黑压压一片大汉下马,提钢刀的提钢刀、拖流星锤的拖流星锤,个个抡枪带棒,气势汹汹却又排列整齐的围到陆子游身前。 打头一大胡子出来,一面眼神凌厉的看向君小酒,一面有些不确定的问陆子游,“老大,您这么急着叫兄弟们出来,对手只……只这么一个娘们?”他这会儿很有些凌乱,老大何许人物怎么揍个娘们,还要把兄弟全叫上? 陆子游明显不悦,招了招手让他把脑袋凑过来。 大胡子还以为陆子游是要同他说悄悄话,得意的朝身后兄弟扫一眼,显示自己与老大的关系就是要更不一般些。 可脑袋才刚伸过去,就被陆子游从上往下啪地盖了一巴掌,“没大没小,这是我新认的老大小酒姐,你们都给我问好。” 人群里一片骚动,他们神武英勇,以一当千的老大,这么大能耐,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占山为王,屈居在黑云寨当四当家,就已经够憋屈了。现在居然还认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当老大?! 虽然知道自家老大向来脑回路与寻常人不同,但这回也太扯了点吧。 “干什么干什么,叫人啊!”陆子游不耐烦了。 众人被喝得静若寒蝉,接着动作整齐的朝君小酒,深深鞠了一躬,“小酒姐好——!” 颇有点大哥女人的风范。 被一群大胡子叫姐,感觉就还挺,微妙的。 “其实今天叫兄弟们来,不是打架的。”陆子游指了指因为山石滑坡被封掉的前方道路,“弄通它,随便什么办法。” 一声令下,众人拿着各自打架的家伙,忙碌起来。 陆子游再度挤回君小酒身边,“小酒姐,他们不懂事,方才说话不好听,你别生气。” 君小酒当然不生气,有了他们的帮助,想想这条路很快就会通,她谢还来不及呢。 两人找了一块干净点的地方,一面监工,一面歇息,“小酒姐,你要不要去补个觉?” “啊?” “你昨夜一直在说梦话,所以我想你可能没睡好。” 君小酒心中咯噔一声,紧张道:“我说什么了。” “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师兄。”陆子游问:“说起来,小酒姐你去蜀川干嘛呀?” 君小酒放下心来,耸了耸肩道:“找人。” “哦。” “你的小弟还真不少啊。”君小酒似乎不想继续找人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前方卖力的大汉们,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收服的?” “打架赢回来的呗。”陆子游咧嘴一笑,然后一脸认真的看向君小酒,“小酒姐,遇上你之前,我在这一片打架可从没输过。” 怎么,难道输的那方当小弟,是他们当山匪的规矩? 前方哐哐开道,五十多名大汉,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果然没让人失望,一个时辰不到,方才打头的大胡子就过来报告:“山道通了。” 似乎想要将功抵过,大胡子这会儿对她十分殷勤,知道她的马昨夜伤了腿走不了道,特地献上自己的那匹马,巧的是也是匹五花马,只是更为雄壮高大。 与众人道别,两个人两匹马绝尘而去。 七日后,两人抵达蜀川。 因为行知斋查到的消息是,陈齐此人这段时间都混迹于长乐赌坊,所以君小酒一刻也不耽搁地找过去。 赌坊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乱糟糟的一片,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们赢钱的加注,赔钱的借银子也要继续,一个个早就赌红了眼,根本没人搭理他们俩。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庄家摇好骰子就待开大小了,看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会挤到赌桌前只一个劲问旁边的人认不认识一个叫陈齐的人,也没有要下注的意思,所以说话特别不客气,“什么陈齐,不认识,赌不赌啊,这里是赌坊,找人上外边去。” 行知斋给的消息不会有错,陈齐在长乐赌坊流连多日,即便赌客没在意,赌坊里的人没道理一个知道他的人都没有,显然是懒得搭理他们。 “闹不闹?”陆子游小小声问,对打群架这事感到有些小兴奋。 君小酒虽然有些急,但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她是想过要将人暴打一顿撬开嘴,但不合适。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而他俩初来乍到,还是冷静处理比较妥当。 “赌不赌啊?”庄家没耐烦的问。 “赌,”陆子游有些小失望,捏了粒碎银子压在了没什么人压的小字上,然后抬头朝庄家笑,“怎么不赌。” 那人撇了眼他那颗小得可怜的碎银子,呲了一声,似乎在鄙视他的小家子气。 陆子游一点不在意,还给了君小酒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的事交给他了。 君小酒知道陆子游鬼主意多,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大大大——!” “小小小——!” 围在赌桌前的赌徒们喊得脸红脖子粗,好像谁的声音大,骰子点数就听谁的似的。 “开——”庄家捏着筛盅往上提,“是小!” 话罢瞥一眼陆子游,似乎在说算你小子运气好。 不过陆子游的‘运气’也是真的好,一连十把把把都赢,从一开始的一粒碎银子到现在的将近五十两银子,引得人人都跟着他下注。 那头庄家额头上豆大的汗往下掉,倦了袖子往脸上胡乱一抹,趁人不注意搞了把小动作。 君小酒看在眼里,拉了拉陆子游的衣袖,贴着他的耳朵提醒道:“他出千。” 陆子游咧嘴笑了笑,“不怕,我也出千。” 提开筛盅的一刹那庄家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失声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难道说你开之前就已经知道是大是小了?这不好吧。”陆子游把属于自己的那堆银子往身前一揽。 庄家瞪着眼看向他,凶相毕露,正要喊人时被陆子游一只手扣住半边肩膀,瞬间疼得他冷汗直冒。 “其实银子不银子的呢,无所谓,我们就是来找人,陈齐,你认识吗?” 那人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知道遇上狠角色了,慌慌忙忙点头,“认识认识,往常这个时候早在赌坊里了,只是这两日没见到人影。”接着一股脑把陈齐的住所地址都说了。 然而该说的都说了,陆子游似乎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再赌一把吧。”陆子游把赢来的所有钱都压在大字上。 “……好。”那人哭丧着脸,有苦难言。 第11章 这一把骰子摇得不敢作假,只是开盅时点数意料之外的是‘小’,等他再抬头早看不见君小酒和陆子游的身影了。 出了赌坊后,君小酒在陆子游背后啪地一拍,“陆子游你真行啊。” “小意思。”陆子游咧嘴笑了笑,把一开始的那颗碎银子塞回荷包里。 其实他方才大可拿了银子一走了之,只是必定会惹来些小麻烦。如果今天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话,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麻烦,相反他正好还能和这些小麻烦打一架,松松筋骨。 但有小酒姐在身边就不一样啦,她急着寻人,所以他不想给她惹麻烦。 一路打听着找到陈齐的住处,但破落的柴门大敞着,桌椅翻倒,满地散落着柴禾上沾染着血迹,院子里有打斗的痕迹。 来晚一步?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在? 两人对视一眼,进去一看,一个穿着补丁破杉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在屋里床边的矮柜前乱翻。 男子听到动静明显吓了一跳,一面起身回头,一面急吼吼把手里的东西往腰兜里塞,只是手忙脚乱的几颗碎银子从腰兜里漏出来啪嗒掉地上了。 看来是个小贼。 君小酒看了眼屋内摆设还算整齐,只床边矮柜被翻过。要么这男子还没来得及翻其他地方,要么他一开始就认准了银子藏在矮柜里。 如果是后者,显然这人与屋主认识,或许关系还很熟。 那人做贼心虚,漏地上的碎银子都来不及捡,第一反应就是跑,可还没冲出门栏就被陆子游提着领子拎到君小酒面前。 君小酒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问,“你不是陈齐,陈齐去哪儿了?” 那人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是陈齐的亲戚或朋友,但这会儿听她这么问话,很明显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让他猜的话,不是讨债的就是仇家。 想到对方和陈齐无亲无故,那他偷个把银子也和他们没相干。于是壮了胆子轻轻拉开陆子游抓着自己领子的手,嘿嘿赔笑道:“你们来晚两步,齐哥前两天被抓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说完这句话,他又壮着胆子回去刚才漏银子的地方,把掉的几粒碎银子全捡回来,回头朝两人讪讪笑着,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银子是我之前借给齐哥的。” “被什么人抓走了?”君小酒才没兴趣这些碎银子到底是谁的,她只关心陈齐的去向。 他们不分昼夜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结果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叫她怎么甘心! “什么人我不知道,但那天真够惊险的。”那人啧啧摇头,一脸的后怕,“我那天来找齐哥喝酒,突然肚子疼,上完茅厕回来就看到有两个人闯进来,嚯,那两个人功夫了不得,两下就把齐哥打到吐血,当场就拖走了,吓得我都不敢出声。也不知道齐哥哪里惹来的仇家,两天了也不见他回来,怕是没命活咯。” 说到最后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说了一堆废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君小酒不死心,“那两个人什么打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什么特别的,就寻常人那副模样咯” “你再想想。”君小酒掏出一根金条。 那人眼睛都看直了,“噢噢,好像是有特别的,我再好好回忆回忆。” 他抓耳挠腮,努力回想那天的场面,一个细节也不放过,半晌一锤手,“我想起来了,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个黑色的图案。” 因为描述不明白那图案的形状,他索性把他们带去院子里,捡起一根柴火在地面画起来。 一笔又一笔,图形的全貌很快呈现出来,“好像,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细节方面我实在记不清了。” 可君小酒看得云里雾里,猜不出这图案代表着什么,于是她努力把图案印在脑子里,打算事后再去查。 一旁的陆子游接过男子手里的柴火在图案上补了几笔,那男子立马叫起来,“对对对,就是这图案,分毫不差了。” 君小酒看向陆子游,惊喜道:“你知道是谁抓了陈齐?” “嗯。”陆子游点头,面上表情隐隐有些小兴奋,“如果他没看错,抓陈齐的人,是折天教派来的。”折天教这样的邪门歪道,和它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可他倒是有些期待,能够和他们也打上一架。 “呐,能帮的我都帮了,那这根金条是不是……”那人笑得十足狗腿,一双眼就差粘金条上了。 他伸手正要去拿,被君小酒转了个弯又塞回兜里,无辜道:“谁说要给你的?我拿它出来放放风而已。”本就不富裕的她就是耍赖来着。 “你——” “怎么?”陆子游一记眼刀飞过去,他就又怂了,谁让眼前这两位手里都带着真家伙,他一个平头百姓可惹不起。 出了陈齐的院子,君小酒满脑袋想的都是:折天教,怎么又是折天教。 “小酒姐你来蜀川是为了找陈齐,但现在他被抓走了,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留下来,陈齐被抓走不过两天,或许还在蜀川,我要把他抢回来。” 抢回来?陆子游满脸的跃跃欲试,那就必定要与折天教的人正面对上了。他们那些人和他收服的大胡子山匪根本不在一个层级,打起架来,一定会很过瘾,于是他道:“那我也留下。” 君小酒看他一眼,“你确定?”她知道这件事是有危险的。 陆子游笑得一脸肯定,“老大在这,我还能去哪儿?” “那就走吧。”君小酒拉了缰绳往前走,“先找间客栈住下来,然后,我有事要你帮忙。” “好嘞。”陆子游立马跟上。 找陈齐这事是他们运气不济晚了一步,但找客栈时他们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正好剩下两间客房让他们给赶上了。 两人正在客栈高柜前准备交银子,同一时间一辆翠盖珠缨的八宝车在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君小酒原本没理会,但被看热闹的陆子游拿胳膊肘顶了顶手臂。 “诶?小酒姐你看。”陆子游伸长脖子往外看,“那个,是不是上次被你连夜救走的‘压寨相公’?” “压寨相公?”君小酒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噢,是说秦君倾啊。 君小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正见一人掀帘而出,锦衣墨发风流天成,单看背影确实像极了秦君倾,只是那人此刻正微微弯着腰下马车,因为角度问题,几缕长发落下,堪堪遮住眉眼,一时看不真切。 真是他吗?他来蜀川做什么? 第12章 下了马车朝客栈门前行来,男子露出真容。 是他?君小酒有些意外。 “原来不是他啊。”陆子游耸了耸肩,接过掌柜递过来的两枚木牌,正要同君小酒一块上楼时,被身形与秦君倾酷似的男子客气叫住。 “在下周泽,冒昧打扰了……”这人来迟一步,所以婉转的想让陆子游两人让出一间房给他。 “确实冒昧。”陆子游一脸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的表情看向他,“你觉得合适吗?” 周泽没想到对方说话这么不客气,一时脸色有些难堪,待视线越过陆子游注意到他身后的君小酒,顿时大囧起来,连道了两声打扰后悻悻离开。 其实这真不能怪他,他跑了几个客栈皆是客满,好不容易赶来这里,结果又慢了一步。加上他方才太着急了,没注意到和陆子游在一起的是位姑娘。 君小酒看着他逃似的背影不禁想,这两人的衣着品味还真相似,她方才差点晃了眼。但其实说像也不像,周泽穿不出秦君倾的独有风韵,更少了几分味道。 “小酒姐你刚才说的事是指什么?”放好行李后,陆子游就敲开了君小酒的门。 君小酒掩好房门,看着他认真道:“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抢回陈齐这件事,与其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需要更有计划性。她记得景阳城她去茶楼找秦君倾那次,听众人争辩时,曾提起过折天教这段时间四处抓人这件事。 所以留在蜀川的这些天她打算双管齐下,她明着去追查折天教那两人的下落。而陆子游暗着去查清楚,之前被折天教抓走的都是些什么人,与陈齐又有什么联系,以此推断出下一个可能被盯上的人。 这样,就算她没能顺利找到抓走陈齐那两人的下落,也能靠守在下一个目标身边守株待兔,然后悄悄跟去他们的老巢,抢回陈齐。 陆子游听了君小酒的解释立马来了兴趣,等不及立刻行动。 “也不急在一时,先吃点东西再去吧。”他们从进城到现在,可是连一碗热汤都还没喝过呢。 陆子游却从兜里掏出了他那枚小铜哨,“我先吩咐兄弟们一句。” “啊?”他们从山石滑坡那段路,可是用了七天时间快马加鞭才来到蜀川的。这一声哨响,那么远的距离也叫得动吗? 陆子游知道她误会了,咧嘴笑了笑,“我曾来过蜀川,和不少人打过一架呢。” 一连五日,君小酒都在外查找,关于抓走陈齐那两人的蛛丝马迹,然而一点线索也没有,还是陆子游与他那帮兄弟的效率要更高一些。 翻遍满桌子的画像和资料,君小酒陷入沉思。 是巧合吗?还是景阳城茶楼说书先生当日的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 她拿起这几个月来被抓者的画像,再次一一辨认。 不会有错,若要说这些人身上有什么相同点,那就是他们曾经都去过藏龙山。 难道真如茶楼说书先生说的那样,藏龙山的惨案真的与折天教有关?当日她之所以没有过多怀疑,是因为说书人的话错漏百出,他说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何止三天三夜,是五天五夜啊,滔天的火光像是要吞噬一切,没了,什么都没了…… 还有一件事,他也说错了,竹枧先生的小徒儿不止八岁,也没有死。因为,她就是竹枧先生的小徒儿啊。 现在,看着这些资料,她有了一个猜测,一年前折天教并没有从竹枧先生那得到‘夜曦’,所以不竭余力的四处捉拿曾经去过藏龙山的人,因为他们认为,竹枧先生曾偷偷将‘夜曦’给他们中一人。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小酒姐,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陆子游发现君小酒从方才起神情就不大对。 “嗯,我有线索了。”君小酒将资料画像压回桌子上,“你还记不记得,五天前在客栈碰到的那个人,就是让我们让出一间客房给他的那人。” “他?”陆子游立刻会意,“小酒姐是怀疑,折天教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他?”他记得,那人叫周泽,华服锦衣一身贵气,和黑云寨当初抓回去的‘压寨相公’很有些神似。 厉害了,他盯着这份好不容易查到的资料,翻来覆去查看了不下十遍,一点头绪都没有。可小酒姐她翻开看过第一遍时,似乎就有了发现。不愧是他认的老大,就是有本事。 关于研究折天教为什么抓走这些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规律,陆子游是一点都不在意的。他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放开手脚,过瘾地和折天教的人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所以,他没有多问君小酒,是怎么看出周泽是下一个目标的。对此,君小酒也乐得不用解释,因为关于她的身份,她现在还不想暴露。 “子游,你看看能不能尽快查到,周泽的行踪。”她有些担心,已经5天时间了,会不会折天教的人,又先一步将人抓去了。 陆子游一句包在我身后,一去就是两个时辰,不过回来时就带回了好消息。 陆子游进门时客栈一楼又传来了吵闹声,仔细一听果然又是因为客房已满的问题,君小酒已经有些习惯了,但还是奇怪,“这阵子来蜀川的人好像特别多。” “蜀川地下庄有个规模极大的夜市,售卖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只不过它一年只举办一次,并且就在这几天开市,所以引了不少人慕名而来。”这是他这几天查线索时顺便打探来的消息。 “怪不得。”君小酒去把房门关上,回头看向陆子游,“查到了?” “嗯。”陆子游点头,“周泽那天离开客栈后,又辗转去了几家客栈,只是家家客栈皆客满,所以最后他去了极乐坊,并在那里住到现在。” “极乐坊?那是什么地方?” 陆子游摸了摸脖子,表情有些尴尬,“就是,青楼。” 屋外夕阳渐落,红霞漫天,君小酒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天色,然后冲陆子游挑眉道:“走,我们守株待兔去。” 但陆子游表示有话要说。 “小酒姐,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出折天教在这附近的据点,好抢回陈齐吗?”陆子游说着从衣襟里拿出了一黑一白两罐小瓷瓶,“所以这几天,我让兄弟们帮我去弄了些好东西,哝,你看,就是这个。” “是什么?”君小酒挑眉。 “黑色这瓶里面是几只追踪虫。”陆子游一手一只小瓷瓶,解释,“只要把白色这瓶里面的粉末,撒在周泽身上,届时,不论周泽被抓去哪里,都能靠这几只追踪虫带路。” “太好了。”君小酒从陆子游手里接过两只小瓷瓶,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毫不吝啬的夸奖,“子游,你可真是个小机灵。一路上帮了我好多大忙!” 第13章 极乐坊虽为青楼,但布局设计却十分清雅。 坊内姑娘除了容貌过人外,皆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歌声婉转如黄鹂鸟、娉婷袅娜舞若惊鸿、或满腹经纶或诗画双绝……迎合得了绝大多数客人的偏好,而相对的,能来这里的客人同样非富即贵。 君小酒在首次女扮男装失败被赶出来后,她索性暗着来,翻墙潜入极乐坊后,看到一个长屋里隔着许多小间。每个小间里都坐着一名半蒙着面,衣着翩翩的女子。 她想当然的以为这些女子候在这里是等着一会上台献艺,所以打晕了其中一人,谁知扒了她的衣服换上后刚将人藏好,就感到一阵晕晕眩眩,浑身都使不上劲。 接着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看着素面朝天的君小酒,笑得十分满意:“这批姑娘的质量不错啊。” 极乐坊的老鸨丽娘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模样生得十分艳丽,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才最是迷人。 此刻丽娘站在大堂中心的高台上,轻摇了摇团扇半掩面。在她身侧的贵妃椅上,衣着翩翩,薄纱掩面的女子靠在其上。 丽娘的手指在女子纤纤蜂腰上流连辗转,而后望向高台下急不可耐男人们,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公子老爷们举牌吧~” “我出五十两。” “五十两?没银子就别来极乐坊丢人现眼啦,我出一百两。” “五十步笑百步,就凭你们也配拥有怜月姑娘。” “二百两!怜月姑娘的第一夜是老子的。”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德行,没得委屈了怜月姑娘。我出四百两!” 而此刻软绵绵靠在贵妃椅上的怜月姑娘君小酒真有些欲哭无泪,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也有被当做雏.妓推上台的这一天。方才那间屋里到底点了什么,她到现在都使不上劲来。 努力在人群里寻找早她一步混进来的陆子游,好不容易被她找到后,她疯狂用眼神暗示。陆子游分明已经和她对上视线了,可下一秒却是耳根一红地偏开脸,根本没认出自己是他的小酒姐。 天哪,听着她的第一夜被叫卖得越来越高,直逼一千两时她是真的慌了,她这会儿一点力气也没有,真要被勉强也根本反抗不了,怎么办怎么办,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千两一次,一千两两次,”丽娘笑得合不拢嘴,“如果没有更高价,今夜怜月就属于萧公子了哦……” 丽娘的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我出一千……” “秦公子说笑了,”丽娘抬头望去,赔笑道:“一千两可不够。” 在众人一阵嘘声中,那人慢悠悠又吐出了最后一个字“金。” 从未发现有个声音能如此动听,君小酒激动得努力仰头看去,一眼就撞进了那双带笑的桃花眼里。 众人咋舌,一时间都没了声音。 秦君倾,你寻欢作乐得太是时候了! 君小酒知道自己今夜逃过一劫了。 秦君倾缓步下楼,在意味深长的起哄声中,打横抱起君小酒往回走。 陆子游看到秦君倾现身,意外之余,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就又到处瞄起来,他这会站在周泽附近却找不到机会下手,因为就像小酒姐说的那样,粉末撒在衣上发上虽然容易,但只要周泽沐浴换衣后他们就算是白忙活了。 所以后续小酒姐提议,由她扮做青楼女子,方便靠近周泽,把粉末撒在他的贴身饰物上,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是小酒姐,你跑哪儿去了? 秦君倾带着君小酒上楼,接着进入其中一间厢房,勾了勾脚将门带上后,温温柔柔地把君小酒放到软榻上,直接摘开罩住她半张脸的面纱。 “酒酒,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秦君倾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江严手里接过一个冒着青烟的小药瓶,盛到她鼻间荡了荡。 很快君小酒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慢慢都恢复了,看着秦君倾望着她的眼里满是好奇,显然在等她解答。 她也好尴尬啊,她把今夜来极乐坊的目的全盘托出,扮男装她不是没试过,但一眼就被认出轰出来了。 之后她也不是没想过悄悄潜进来,可那样束手束脚的,没有办法大大方方的现身行动,太耽误事了。 所以她才想到像上次配合秦君倾那样,扮成青楼女子混进来。结果误打误撞,就成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 秦君倾曲指抵在唇畔偷笑,笑得君小酒差点就要恼羞成怒了,但想到今夜若不是他,自己可能要栽个大跟头,于是别别扭扭的又道谢,“秦君倾,幸好你今晚来极乐坊寻欢作乐,不然我就惨了。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是我的?还有,你怎么会在蜀川?” “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好?”秦君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床榻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更正道:“首先,我在极乐坊并非是寻欢作乐,酒酒这话委实冤枉我了。” 他支着半边脸,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表情,“因为蜀川城客栈客满,我无处可去,才会出此下策。” 君小酒点点头,对秦君倾的话没有怀疑,因为周泽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住进极乐坊的,这两人不光衣着打扮相似,想法也是出奇的一致。 诶?她忽然明白秦君倾会出现在蜀川的理由了,“你也是为一年一度的夜市而来?” “对呀,届时会有不少珍宝美玉,我是为琳琅阁而来。”他说着一把握住君小酒的手,“我庆幸客栈客满,才有了今夜的英雄救美。酒酒,你问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在看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是你。” 如此含情脉脉的一番话,令一向神经大条的君小酒心中也不禁微微有些触动。那双此刻裹着自己小手的大手,温度渐渐攀升,是如此灼人。她不自在地将自己的手抽回,真不害臊,哪有自己夸自己是英雄的啊。 一旁的江严看不下去了,扭开脖子咳了两声。 君小酒跳下床,拉了拉邹巴巴的衣服,待平复了方才乱糟糟的心情后,转头又向秦君倾求助,“能不能弄到一套衣服给我换上。”她还要下去设法接近周泽,这身衣服显然不合适。 第14章 江严很快找来了一套新衣,君小酒拿了衣服后直接绕到屏风后就换上了。顺便挽了个不同发髻,蹭掉了面上胭脂。 看着裙杉衣带一件件甩上屏风头,秦君倾抚额,无奈她的心大,转头压了江严的脑袋埋进被子里。方才的攻势显然对某人无效,这会还能做到同处一屋淡定换衣,还是不是矜持羞涩的姑娘家了? 换好衣服正准备走时,忽然想起,装着粉末的白色小瓷瓶还在之前的那件衣服里呢。于是头回去取,只不过动作大了点,瓷瓶不慎被甩了出去,咕噜噜滚到秦君倾脚边,幸好只撒了一点点。 秦君倾弯腰捡起递回给她,“酒酒,你住哪间客栈,过几日的夜市,我们……同去?” “我住天香客栈。至于夜市,到时候再说吧。”丢下这句话君小酒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毕竟她来蜀川可不是为了玩。 下面眼观八方的陆子游终于看到他老大的身影,一面留意着周泽的动向,一面朝君小酒蹭过去,“小酒姐,你总算是混进来了。” 君小酒也懒的说他眼神不好,只问,“没出什么事吧。” “一切正常。”陆子游指了指周泽方向,悄声道:“我方才观察了一下,周泽腰上悬着块玉佩,一会儿可以将粉末撒在玉佩下的穗子上,只要不沾水至少能保持十天。” 君小酒表示了解又与陆子游交换了个一个眼神,接着两人看似不经意地都慢慢朝周泽接近。 陆子游故意朝前一挤,君小酒佯装脚下不稳,接着整个人都扑倒在周泽身上,“哎呀~” 君小酒压着嗓子,学着楼里姑娘们贯用的语调,羞涩中,带着几分欲拒还迎,“对不起啊公子。” 温香软玉在怀,周公子哪里有脾气,虽然客栈那日他与君小酒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日匆匆一瞥本就没有多少印象,加之君小酒这会儿‘矫揉造作’的表情,他只觉得惊艳,原本下意识环着腰的手,不用收得更紧了一些,“姑娘没事吧。” 看得楼上某人,眼角一跳,扯着笑:“江严,你知道少爷这会儿在想什么吗?” 这笑看得江严不由自主抱紧胳膊,觉得冷,“少爷,这样不好。” “哼,”秦君倾甩着袖子将门嘭地一声关上。 “哎呀,我脚好像崴了,一下子有些站不起来。”君小酒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手上不忘快速行动。 “脚崴了,伤得厉害吗?”听那语气十足的关心。 成了,撒好粉末,君小酒方才还压在周泽身上的手立马往回收,“好像好一点了。” 周泽扶着君小酒在身旁的软椅上坐下,“我带着药只是不在身上,姑娘稍后,我去去就回。”待他去而复返早不见君小酒身影,于是他转身在人群里寻寻觅觅,怅然若失。 陆子游与君小酒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汇合,两人正要商量下一步对策,就听身后轰地传来一声巨响,烟尘四起高顶上出现一个大窟窿,四周一片惊呼声,男男女女四下逃开。 那高顶的正下方满是瓦片与房梁板,还有被砸成两半的桌椅,随着哗啦一声响,两道着黑色衫袍的身影从木板堆下钻出来。大大的帽兜罩住脑袋,半张脸都在帽兜的阴影之下,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 君小酒与陆子游藏在屏风后探头看出去时,正巧看到两人揉着脖子,露出黑色图腾。 “我说什么来着,要逮人大大方方进来不就好了,非要炸什么房顶。”高个那个留着八字胡,十指瘦长干枯像个活僵尸,这会满脸不爽地拿手里缠着铁钩的赤红长鞭,朝身旁胖成两个他的同伴抽去。 白胖子人虽胖硬生生挨了一记长鞭,疼得一身的肉都在抖,期期艾艾垂下脑袋,“对……对不起,大哥,我原本是打算用那火药炸断今夜要抓目标的腿,以免他像上回那人一样,半路就逃跑,结果一时没抓稳才炸了房顶。” “亏你想得出来,少主说了要活抓,活抓你知道吗,万一炸死了怎么办?你有没有记性!”八字胡依旧骂骂咧咧,说他笨说他蠢,说他满脑子装的全是屎,也不分场合地点,显然没把极乐坊里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白胖子一一受着也不辩解,这架根本吵不起来。八字胡骂了会自己也觉得没劲,“去去去,给老子上楼找人去,速战速决。” 白胖子连忙点头,抡了狼牙棒往肩上一抗,疾风一般地卷出去。 回回都这样,这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太让八字胡恼火了,于是他一根鞭子甩过去,直接捆了就近一人拉到眼前,无视那人的哭喊求饶,直接收紧五指扭断脖子,这才拍了拍手,觉得心中郁结得到舒缓。 “啊——!” “死人啦——!” 众人这才意识到,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是怎样的危险人物,唯恐在极乐坊内多待一刻,下一个被扭断脖子的就是自己,于是个个争先恐后往外奔逃。 惊呼声闹得八字胡心中烦躁,又是一鞭子甩过去同时撂倒了十来个人。 君小酒看着那人狠辣果断又熟稔的动作,心中一寒,眉头皱得死紧。这就是折天教的人?那一夜师父与师兄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帮人吗? 她探着脖子视线在外逡巡一周,奇怪怎么不见周泽的身影?难道是上楼了? 她的视线才刚往上移,就见先一步上楼的白胖子,一手拖着晕过去的周泽,一脚踹开了他身旁的另一扇门,看到屋里的人后,白胖子明显一愣,然后回头朝楼下喊,“大哥,我找到两个画上的人,要带哪一个回去?” 那是秦君倾的屋子! “什么两个?”楼下八字胡不耐烦的回答:“管他有几个,都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楼上的白胖子大叫一声别跑,就朝屋里冲进去。下一秒就见江严从屋内飞出,后背狠狠撞在走廊粗壮的栏杆上。 “噗——!”一口血猛地从他嘴里咳出,但他只随手一擦就又目光发狠地冲进屋子里。 “小酒姐?”陆子游一面盯着折天教这两人的动向,一面向君小酒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走。 君小酒心中纠结,她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会把秦君倾也牵扯进来。折天教的这两人显然是奉命拿人,这会儿分不清周泽与秦君倾究竟哪个才是目标任务,于是索性两个都一块带回去,宁抓错也不放过。 接下来要怎么做? 上前救人?那样可能会打草惊蛇,破坏整体行动。 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带走前东家?良心又有些过意不去。 救还是不救?君小酒觉得头大。 第15章 秦君倾屋内发生了什么事,君小酒所在的位置看不清情况,但从屋里传来的声音就能猜到战况激烈,君小酒在心中对秦君倾默默道了声抱歉,决定按兵不动。 待楼下的八字胡攀着柱子跳上二楼,朝屋内吼了一句,“别玩了,既然人已经抓到,我们就快些回去复命。” 屋内的白胖子憨声憨气地应了一句,提着江严的脚腕从屋里出来,甩破烂似的朝楼底下砸去。 江严不是没想过挣脱,但奈何对方力气大得惊人,他只能任由自己砸断楼梯扶手,再狠狠撞到地上。疼得全身直冒冷汗,眼睁睁看着自己少爷消失在屋顶。 “子游,你留在这里照顾他。”君小酒看了眼浑身是伤的江严有些不忍,陆子游听君小酒这话,明显是要撇下自己独自去追人,这他肯定不能同意。 只是君小酒这里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一路有你帮助,我很感谢,但是接下来,你没有义务陪我去冒险。” 话罢朝着屋顶上的破洞追出去,根本不给陆子游争取的机会。等陆子游跟出去时,别说折天教那几人的身影,就是君小酒的影子也见不着了。 他捏了捏拳头,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去,照顾那浑身是伤的伤员。 话说回来这家伙他认识,当初‘压寨相公’被他们劫走时,他曾与他打过一架。他们两人其实实力相差不大,如果不是二当家乱入耍诈,一时很难分出胜负的。 这样的人,对上折天教居然也败得这么彻底,那么与他实力旗鼓相当的自己呢,难道也只有被揍的份?小酒姐不让他去,一方面是不想他承受风险,另一方面也是默认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吧,如果他足够强的话…… 是啊,事实就是自己不够强……陆子游看着努力还想从地上爬起的江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事实太令人不爽了。 长舒一口气,陆子游背对着蹲在江严面前,回头对他说,“上来,我带你去看大夫。” 陆子游认得他,江严当然也没忘记这个黑云寨的四当家。他满脸戒备的伸手想要推开他,不明白这人怎么会与君小酒厮混在一起。 但他伤得挺重,这会儿身上没劲,手上更没劲。别说推开陆子游了,光是站稳都费劲。 “啧,麻烦。”极乐坊这会儿本来就乱糟糟的闹得人心烦,陆子游看他不配合,索性上手将人打横抱走。 “你——!”江严脸都黑了,在他看来陆子游现在做的事,可比他方才被折天教的人打成重伤还要伤自尊! “放我下来!”一个气急败坏。 “急什么,还没到医馆。”一个不慌不忙。 ** 夜黑风高,清冷的月光透过交错的枝叶斑驳洒落。 君小酒隔着三丈的距离跟了一路,渐渐远离闹市,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这是一条通往山上的路。 她隔着安全的距离,不至于跟丢,又不容易被发现,直到两人突然加快脚程,越过茂密的灌木后突然不见了身影。 夜色太黑,她看不真切,但总觉得不对,灌木后的植物长势太怪,像是断层了一样。 于是几步跃至茂密灌木前站定,并不轻举妄动,而是用手轻轻拨开灌木,眼前赫然出现一道断崖。 “好悬。”君小酒拍着胸脯向后腿两步,幸好自己方才没有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不然折天教的据点没找到,自己先摔个粉身碎骨。 从她拨开灌木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发生,所以可以排除掉,那两人是发现有人跟踪特意埋伏的可能。 既然不是埋伏那就是有暗道,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根本找不到暗道在哪,那可就奇怪了,他们一人提着秦君倾一人提着周泽,那么大个体积,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就算跳下崖也该有点声音才对。 从发现人不见了,到找不到暗道,这个过程半炷香时间都不到。君小酒想起她还有个杀手锏没用。 寻踪虫! 黑色瓶子里装有3只寻踪虫,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全放出来,而是在放出其中一只后,就迅速堵上瓶口。 黑色的小虫子,绕着瓶子飞了一周后。突然一头往断崖下窜去,等君小酒探出脑袋望出去时它早就融入夜色中看不着影子了。 不是吧?君小酒有些错愕,他们真跳崖了? 不可能呀。 难道暗道在峭壁上?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君小酒解了缠在左手小臂上的白纱,从白纱上抽出两根细丝线,并把它们结在一起。白色的细丝线带着微弱的光泽,在暗夜中很容易看到。 待把白纱重新又缠回小臂后,她将细丝线的一头缠在左手食指上,另一头小心翼翼地缠在追踪虫身上,接着在手上轻轻一颠看着它起飞。 那长得有些像迷你甲虫的小虫子照例在空中画了个圈,接着同样是一头朝断崖外飞去,这一次有细丝线指路,待食指上传来微微的牵动感,君小酒看到月光下一道微弱白光顺着峭壁往下延了约莫三尺后消失不见。 食指上传来的牵动感还在,看来丝线消失的地方就是暗道的位置。 原来他们在悬崖峭壁上开了个洞! 毕竟是第一次走这条暗道,还是保险起见为好。所以君小酒从怀里取出一支匕首,插进峭壁,接着顺利翻进洞去。 长长的隧道向下,走了半刻钟才到尽头,眼前是再寻常不过的山林景色。寻踪虫领着君小酒一路向前,可半天时间过去,君小酒发现兜兜转转,眼前是同样的景色,以及一开始留下的隐秘标记。 君小酒一看,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原地啊。 不知道折天教在这片山林布下了怎样的疑阵,竟然连寻踪虫都被绕晕了。所以她只得暂时收回了寻踪虫,把它按回黑色瓶子,道了声:“辛苦了。” 看着眼前的路,君小酒又走了一遍,不出意外的又回到了原地。在这黑黢黢的夜里,像极了鬼打墙,山林间凉凉的夜风袭来,真叫人毛骨悚然! 一遍又一遍直到东方破晓,君小酒终于累瘫在地上。 迷阵,可是她最不擅长的一门功课啊。 不会吧,不仅没找到陈齐,自己还可能困死在这地方? 唉,如果……如果师兄也在,一定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就能走出去。 不知道歇了多久,只知道日头越来越大,晒得人难受,就在君小酒准备跳下树去再试一次时,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她仔细辨别了一下,一道、两道…… 有两个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接近。 第16章 君小酒竖直耳朵仔细听,诶,有点熟悉,一个憨声憨气,一个颐指气使。 是昨夜的那两人。 君小酒咧了咧嘴笑,“带路的人来了。” 话罢窜上树梢藏好,静静等待来人走近。 八字胡:“那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少主不在他就拿自己当老大,指派起我们来了,呸!” “大哥别生气。”白胖子唯唯诺诺跟在身后。 待两人毫无防备地走到君小酒藏身的那颗树下。 瞬息之间只听‘锵——’地一声响,长剑划过赤红长鞭上的铁钩,顿时火星四溅。 八字胡捂着喷血的肩膀与白胖子跳开两丈远。 “反应挺快。”君小酒眉梢一挑,甩开剑身上的血。 每次只要一握剑,君小酒全身上下的气场都变了,自信又凌厉。 白胖子见大哥被伤,眼睛都红了,抡起琅琊棒不管不顾就冲上来。 君小酒一个漂亮的旋身闪开,下一步绕到白胖子身后,把他宽大的后背当墙踩,跳上肩膀后在与八字胡同样的位置处开了一刀。 接着君小酒迅速翻身避开飞溅的鲜血,并在下落的同时,长剑挑开迎面的赤红长鞭,下一瞬一脚重重踹在八字胡胸口,踹得他直接喷血。 对于八字胡与白胖子,君小酒以武力值绝对压制的优势胜利。这场二对一的打斗,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施暴, “你是谁!”八字胡痛得满脸纠结,看着架在脖子上银芒轻闪的长剑,不敢轻举妄动。 “嗯……”君小酒歪头想了想,笑道:“大概,是名问路人。” “大哥!”白胖子整个人都慌了,看着自家大哥脖子上还架着长剑,迈出的步子又往后缩了缩。 “别过来了哦,不然你大哥可就要没命了。” 君小酒握剑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八字胡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惊得他对着白胖子大骂,“蠢货,你想害死我吗?!” “我不过去,我不过去。”白胖子顾不上肩膀上的疼,一心只想着大哥的安危,向后退了又退,“你别杀我大哥。” “你,是来救昨夜的那两人?”八字胡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只要你答应不伤我们的性命,我带你去找人。” 他话虽怎么说,心中却另外打着小算盘,即便不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被发现自己如此大意将人带回据点,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他决定先佯装投降,然后把人领去人多的地方,趁机拿下,也好将功赎罪。 “你模样生得太狡诈,我信不过你。”君小酒摇了摇头,指向一旁的白胖子道,“我要他带路。” 话罢直接在八字胡身上点了两下,令他既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只要你别杀我大哥。”白胖子生怕君小酒对自家大哥动手,无限配合。 听得八字胡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个蠢货! 于是君小酒装模作样地把一颗随手搓好的小泥球塞进八字胡嘴里,威胁白胖子不耍花招才给解药,白胖子当然拼命点头保证。而君小酒随后替两人止血的举动,更加获得了白胖子的信任。 接着君小酒又剥下八字胡的外套,换到自己身上,将人藏到灌木丛里用折断的树枝盖好,做完这些才叫白胖子领头带路。 看着白胖子肥壮的身子像一座小山似的走在前面,君小酒觉得有意思,这手持狼牙棒的折天教徒,比起对折天教的忠诚,更在乎那个总把他当出气筒的大哥。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他给自己的感觉很怪异,就好像对或错、正或邪,评判的标准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大哥的一句话…… 同样的一条路,她怎么都走不出去,跟在这座‘小山’身后,虽然一路上她也每次都认真地在研究这里面的门道,可她在迷阵上是真的没有一点天赋,完全看不出特别与不同之处在哪里。 就这么一路跟着他走出迷阵,最后来到一个山洞前。白胖子朝前指了指,告诉她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还‘好心’地想要带她进去,但被君小酒阻止了。 这两人明显是出任务去的,现在只剩白胖子一个,身边还领着自己,太明显了,根本就是摆明了告诉对方不对劲嘛! 所以她让白胖子在这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等她救了人出来就会将解药奉上。 “你,说话算数?”白胖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说到做到,但如果你乱跑,或是被发现,解药就没了。” 白胖子拼命点头,“我一定藏好,不会被发现。” 君小酒看着白胖子满脸忧心的模样,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算她多管闲事,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大哥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 “因为我的命是大哥救下的。”白胖子想了想后道:“我想要报答大哥,所以要拼命对他好才行。” 君小酒无话可说,看着他藏好后,独自进了山洞。 山洞后面的景色像个小型行宫,偶尔有一两个脖子上纹着黑色图腾的折天教徒路过,因为她穿着同款教服,每次都轻松蒙混过关。 她来这个地方的最大目的是为了找陈齐,而秦君倾两人是因为同一原因被抓,所以他们三个,按理来说,应该是被关在同一个地方的。 因此君小酒再度放出寻踪虫,同样以丝线绕指的方法,一面躲着人一面让它领着自己走。 没多久,另一条路上走来一人,他手里提着食盒,嘴里不停抱怨,“搞什么,抓回两个祖宗。” 君小酒心中一动,等着人往前走了十步路,再悄悄跟上去敲晕他,点了穴后绑了丢草堆里,然后君小酒提了那人的食盒继续往前走。 半炷香后,君小酒远远看到一个二层高的小竹屋,竹屋外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院门前守着两名折天教徒。 君小酒再次把寻踪虫塞回去,看了看手中食盒,又看了看远方清雅的小竹屋,意外目的地居然不是森冷的地牢。 抬手扯了扯宽大的帽兜,将自己的巴掌小脸尽量罩住。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握着匕首。 若是没能顺利混进过去,就将人放倒! 第17章 君小酒握着匕首,提着食盒朝小竹屋走近。 守门的两人,看了眼君小酒觉得面生,但也没觉得有怎样,因为蜀川这个据点虽然只是个分部,但人数也不少,不时还有各分部调来的新人,所以偶尔瞧见几张生面孔也属正常。 他们只是奇怪,这回送饭的怎么不是小六。君小酒解释小六吃坏肚子,所以临时派她送饭来。 对于君小酒的话他们不疑有他,打开食盒看了眼里面的饭菜,一层放着两碗白米饭和两碟小菜。二层放着两个鸡腿和一条鱼。 其中一人嚯了声,有些嫉妒,嘟囔一句:“这伙食真够丰富的,比咱们的都强。”就给放行了。 然而君小酒盖好食盒才刚走几步,守门的另一人突然出声,“等等。” 听着脚步声靠近,君小酒紧了紧手中匕首,那喊了停的守门人又道,“鸡腿留下,两个阶下囚,有得吃就不错了。”说罢就把食盒二层盛着两只鸡腿的小碗抢走。 推开房门,君小酒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傻眼,不大的小竹屋内摆设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小桌和两张小椅外什么都没有。 屋内摆设如何,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周泽窝在角落被打得浑身是伤,一张脸更是肿得厉害。 而白白净净的秦君倾端坐在小桌前吃点心,还是一副优雅又从容的模样,听到开门声后,抬头看到一身黑衣的‘折天教徒’手里提着食盒,还不忘回头招呼周泽,“饭来了。” 周泽抱着膝盖抖抖索索不敢往门外看。 放下食盒、拉了帽兜,君小酒朝秦君倾打了个小声的手势,看着眼前怪异的画面完全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呀,”秦君倾满眼欢喜,“酒酒,你怎么来了?” “怎么回事?” 闻言,秦君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泽,大概明白君小酒想要问的是什么了。 他说:“昨夜我们被抓来这地方后,先是被带去牢房好一阵审问。周兄比较硬气,先是抵死不服软,后又一问三不知,所以被胖揍了一顿。” 君小酒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被打傻了的周泽,又看向话只说了一半的秦君倾。 秦君倾被看得有些羞涩,“因为我怕疼,他们来不及逼供,我就全招了。” 全招了?眼角挑了挑,君小酒有些无语,他们分明抓错秦君倾,能招出什么来,“全招了什么?” “那些人是为了找神功‘曦夜’的下落,才抓了我们来。”秦君倾耸了耸肩,“所以我就告诉他们‘曦夜’存放的地点了。没猜错的话他们已经派人去取了。” 藏龙山之事果然与折天教有关,那一夜他们并没有找到‘曦夜’。所以他们四处抓拿曾经到过藏龙的山的这些人,是因为怀疑在那之前,师父就已经悄悄将‘曦夜’交付给曾到过藏龙山的某个人。 那么师兄呢?师兄找陈齐的目的是什么?她脑子像装着一团乱麻,怎么也缕不顺。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秦君倾,“‘曦夜’……在你那?” 秦君倾摇头,“不在,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所以酒酒,幸好你来救我了。否则他们要是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我可就惨了。” 君小酒:“……”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找到陈齐或许所以谜题都能解开。 秦君倾看着君小酒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酒酒,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君小酒甩了甩脑袋,“昨夜地牢,除了你们还关着别人吗?” “听那惨叫声应该还有别人在。”秦君倾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吗?” “我要去一趟地牢,所以现在还不能救你走。”君小酒见秦君倾听了这话,满脸担忧,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丢下他不管,于是她解释说,“你别担心,他们派出去的人,回不来了,所以按你方才的说法,至少这几天你都会是安全的。” “不是的,酒酒。”秦君倾满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丢下我也没关系,我只是很担心你啊。那里是折天教的地牢,而你毕竟是女孩子。” “秦君倾……”不要这么温柔,那会令人对昨夜的见死不救感到愧疚,“别担心,我虽然是女孩子,但你应该知道,我很能打的。” “那是两回事。”秦君倾轻轻摇头,“即便我的酒酒是天下第一,我也还是会觉得担心。” 君小酒面上一红,赶紧问了秦君倾地牢的位置,提起空食盒就走。只是开门时按在门扉上的手顿了一下,回头道:“我不会丢下你,我会回来救你的。” 看着门扇被从外关紧,秦君倾半撑着脸,笑意在嘴角荡开。 ** 因为有秦君倾指路,君小酒很快找到地牢位置。 牢房前两名守门护卫,懒散地打着哈欠,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 君小酒从脚边捻起两块小石子,对准那两人太阳穴的位置瞄了瞄,然后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将人击晕,接着上前,直接从他的裤腰带那拿走钥匙开了牢门。 黑黢黢的地牢没有一扇窗,此刻里面也没点灯,借着从半开的门扇外漏进来的阳光,勉强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寻着微弱的呼吸声,君小酒找到了地牢里唯一一个人。 但令人遗憾的是,当她靠近后发现那个一身血污的人,脖子上有一块黑色图腾,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有些破烂,但确实是折天教的教服,这人显然不是陈齐。 君小酒快速退了出去,顺手拎起门前晕倒的其中一人,拖到角落里弄醒。 “女……女侠饶命啊。” 那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泛着寒光,也知道它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你们最近抓来的一个叫陈齐的人,在哪?” “我……我不知道什么陈齐。” 于是君小酒换了个问法:“昨夜之前抓来的人在哪?” “之前是有抓回来一个人,但……但那人第二天就死了。” “什么?”死了?! 第18章 君小酒照例将人敲晕后,捆了丢草堆里。但这一个又两个的,迟早要被发现不对。 况且陈齐这条线断了,还是及早离开这个地方为妙。不过她要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君倾离开,势必要多花些心思才行。 所以,姑且等着天色再暗些,有了夜色掩护,再劫走秦君倾不迟。 拉了拉帽兜刚拐出小道,迎面一人匆匆行来,与她的距离不足三丈,看那衣着打扮与那些教徒都不一样,显然,在这小行宫里是更高一级别的存在。 糟糕,这是要露相的节奏啊。眼下这情况她该怎么应对?是行礼,还是避到一旁等这人走过去,又或者是保持前行?天哪,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的人,可以的话,她更倾向于采用悄悄劫走秦君倾的方法。 君小酒纠结了一小会,决定选择第二种反应,默默退到一旁,候着那人离开。 那人一步步的走来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那人杀气爆增,落爪为勾,猛地一下朝君小酒肩上袭来,厉声问:“你是谁?” 君小酒拿手肘一顶,接着立手为刀,照着他的手腕从下往上一敲,同一时间解了连着帽兜的斗篷往他面上一抛。等那人抓了斗篷丢开后,早就看不见君小酒的身影了。 君小酒一路急奔,索性把不合身的折天教服一并脱了,里面穿的还是自己原本的那套衣服。 从裙摆下扯下一节衣料,往面上一绑,遮住大半张脸。看来计划有变等不了天黑了,她现在就要去小竹屋带走秦君倾,再晚一步大概会被围攻。就算她对自己的身手再如何自信,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她还要带着个累赘跑啊。 呜—— 远处传来号角声,随着这声长鸣,整个小行宫都躁动起来。散落在四处的折天教徒纷纷亮出兵器,警惕地看向四方。看这情景,君小酒就知道要遭,于是她加快了脚程向小竹屋奔去。 她答应了秦君倾会回来带他走,那就不能食言。 不对劲—— 君小酒远远看着小竹屋却没有再靠近,守在栅栏门外的两人不见了。视线稍稍偏移小竹屋的门是开着的。 她正纳闷,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在向她靠近,是一只手? 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抓住那只手就往后折。 “疼疼疼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疼得要命却不敢大叫,只能压着嗓子低低嚎,说不出的可怜模样。 “你怎么出来了?”君小酒瞪大眼。 “酒酒,你要是再使点劲,我这只胳膊可就不能要了。”秦君倾拖着手肘,可怜兮兮地向君小酒卖惨。 君小酒笑得有几分尴尬,看了看竹屋方向又看了看秦君倾,疑惑道:“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等逃出去了,我再向你解释。总之,折天教的少主回来了。” 君小酒点头,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 说话间方才被扔了一脸斗篷的男人,也朝这个方向赶来,君小酒看着他进了竹屋后,就拉着秦君倾往相反的方向潜行。 说实话,她真的被难住了,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逃走要容易得多。但折天教少主出现了,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加上她还带着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或许连翻墙也不会的大少爷。 君小酒想,飞檐走壁硬跑那套肯定是用不了了,看来还得抢两套衣服浑水摸鱼悄悄逃跑。 一路躲躲藏藏,特意等到天黑时刻,那样就有夜色为他们掩护了。君小酒领着秦君倾蹲在草丛里,看着搜寻的一队人马哗啦啦从眼前跑过,她看准时机敲晕最末尾的两人,拖进草丛里。脱了他们的衣服后,丢了其中一套给秦君倾。 接着等第二队人马出现后再混入其中,明目张胆地往出口方向跑,若是队伍所前往的方向不是出口,那他们就在合适的时机离队躲进角落。潜行着寻找另一个向出口方向靠近的队伍。 如此反复几次,他们很快就到了山洞出口附近。 果不其然,出口的地方被重重把守着,因为眼前的山洞是唯一的出口,他们要逃势必要经过这里。 君小酒回头看了眼探头探脑的秦君倾,把怀里的一把匕首递给他,说:“我去把他们都放倒,你看准时机就往外跑,出了洞口后往右跑半里路寻个地方躲好。” 秦君倾接过匕首,在树叶上试了试刀刃的锋利程度,向下飘落的树叶,在触到刀刃后瞬间崩成两半,“酒酒,那你呢?” “我断后。”君小酒莞尔,“然后去找你。” 风起时,长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又在下一瞬泛出血光,君小酒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几乎是一眨眼间的时间,守在洞门前的人就倒了一半。 君小酒能这么轻松的干倒这些人,一半是因为实力过硬,另一半也是因为出其不意。 她没下杀手,但这一剑下去,足以限制他们的行动,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余下的人纷纷目瞪口呆地看向她,慌得高举长刀对向她,但又不敢轻易上前。 君小酒可不打算与他们打太极,同样一招将余下几人都放倒。 “小心!” 但她太过自负了,没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正伺机反攻,秦君倾的那声小心在她身后响起,她满脸错愕的回头,看着半根长钉已经扎入秦君倾的左肩。 惊得她旋即揽住秦君倾的腰身,翩转着一脚踢飞他身后偷袭的人。 “秦君倾!” 秦君倾嘶地一声捂住肩膀朝她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疼。我们快走!” 洞门前的动静太大,很快引来重重追兵,好在秦君倾伤在肩膀不在脚,她还算应付得了。 君小酒与秦君倾刚出洞门不久,一直候在树林里等解药的白胖子立马迎了上来。君小酒看了眼身后追兵,忙把秦君倾丢给白胖子,“你安全带他出去悬崖洞口那,等我出来了就给你解药。” 白胖子有些迟疑。 打退上前的两人,君小酒回头高声道:“我说到做到。” “好。” 一把捞起还处在懵逼状态的秦君倾,白胖子一路捞着提到腰,往出口方向跑。 没有秦君倾在一旁令她分心,君小酒才刚感觉到游刃有余,突然一柄利剑破风而来,绕是她闪避及时,也仍被削断半绺长发。 好快的剑! 她折腰闪避,甚至来不及看清,剑的那头究竟握在谁的手里。 只感觉气息全乱,唯有闪避的份。 下一秒淬着冷意的长剑向咽喉处递进,君小酒向后疾退,可剑尖离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近,她惊恐地睁眼望去,撞进眼里的是一张狰狞鬼面,并与面具后的那双眼有了短暂的对视。 就是那短暂的对视,令鬼面人握剑的手有一瞬迟疑,正是这一瞬的迟疑,给了君小酒逃脱的机会。 鬼面的男人一摆手,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了定身穴,停住了追赶的动作。 晴明不解,“少主?” 第19章 “少主?” 说话的正是早先被君小酒丢了一脸斗篷的男人。 厉九宸迟迟转过眼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晴明,面具后狭长的双眼微眯,冰冷的眼神是令人胆寒的冷意,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我说,停。” “是。”晴明垂首,额上渗出冷汗,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君小酒大口喘息,心跳如鼓,方才她真以为自己会没命。她一向自持武艺高强,却被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人逼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带着鬼脸面具的人是谁?居然那么厉害,是折天教少主? 必须是折天教少主!她绝对不能接受,让自己这么狼狈的人,只是折天教里的小喽啰! 从悬崖峭壁上的洞口钻出来,一直候在悬崖边上的秦君倾立马搭把手拉她上来。 君小酒从无限懊恼中回过神来,其实她自己一个人也完全上得了,但看着秦君倾努力递向她的手,她还是搭了上去。 白胖子满眼期待地看着攀上悬崖的君小酒,指了指被自己安全带出来的秦君倾讨解药。 好在君小酒一早就搓好了泥丸,递给他的同时轻声道:“你别回去了,方才你打伤他们的举动,必定被认为与外面勾结叛教了。” 白胖子看了看君小酒不说话,他不懂背叛不背叛,只要大哥安然无恙就好。妥帖地收好泥丸子后,就又钻回悬崖峭壁上的洞。 再不做停留,拉着秦君倾一路急奔,因为君小酒不确定鬼面人是不是随时还会追上来。 和昨夜来时一样,黑黢黢的山林,唯有月光引路…… 因为秦君倾来蜀川时,各个客栈皆已客满,所以他住在了极乐坊,但昨夜那动静,弄得极乐坊这会儿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所以君小酒带着秦君倾回了她住的客栈。 其实原本是要去医馆给秦君倾看看肩头的伤,但天色太晚,医馆早就关门了。她想起客栈还有几瓶金创药凑合也能用,毕竟是因为她的自负,才害得秦君倾左肩受伤,她至少该为他包扎。 一路上君小酒的懊恼失意全摆在脸上,秦君倾便猜到,方才自己离开后,君小酒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和上黑云寨救他回来那次的从容不一样,这次她有着明显的焦虑,和想要快速离开的急切。 君小酒确实一路上都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没道理,她居然毫无反手之力?不可能,一定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又太过轻敌,才会被压制的死死。 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这种可能吧,但也改变不了,她输了的这个事实。而且在她跑后,那人居然没有继续追上来的意思,好像被瞧不起了! “秦君倾。”她果然还是没忍住问:“你知道带鬼脸面具的那人是谁吗?” 秦君倾眉梢一挑,大致了解了,“你也遇上他了?他是折天教的少主厉九宸。” “少主啊。”君小酒郁闷的心情稍微缓和些,幸好不是小喽啰。 一路无话,回客栈后发现陆子游那屋里没人,想起秦君倾的小跟班江严昨夜伤得挺重,而她打发了陆子游去照顾,这会儿两个人可能都还在医馆。 君小酒先回自己那间房,拿了金创药和包扎用的布条。出来后就带着秦君倾去了陆子游那间房,打算今夜安顿他在这里睡下。 之前情况太乱,没来得及处理秦君倾肩上的伤,到现在约莫两寸的长钉,半截扔埋在他的左肩里。君小酒真是有些佩服了,细皮嫩肉的贵公子,一路上没喊过一声疼。 “我现在帮你把肩上的长钉□□,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秦君倾还没来得及急做心里准备,君小酒的话音刚落,他的左肩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长钉带出一阵暖热浸湿周围的衣料。 君小酒啧啧捏着长钉尾给他看,“这上面还有倒钩。” 动作间左手衣袖滑落,露出小半截手臂,与腕上三寸缠着的白纱。秦君倾正巧回头瞧见,因为疼纠结着眉眼,随口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怎么还没好?” 小酒一下子收回手,拉下袖子盖好,面上的戒备都忘了掩饰。但她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打着哈哈,“女孩子嘛,当然细皮嫩肉些。” 秦君倾看在眼里也不点破。 “把上衣脱了,我给你上药。”半晌身后传来君小酒的声音,听起来不带有一丁点的羞涩,反倒是秦君倾略有些尴尬起来。 但他也没多说,她一个姑娘家都大大方方的,他自己在那扭扭捏捏像个什么样。迅速解开上衣,但衣裳只褪了一半,露出半个上身与受伤的肩膀。 君小酒等了半天不见他再动作,直接自己上手把碍事的衣服又往下拉了拉,“我又不是没见过。” 上身凉凉的秦君倾惊呆了,他的酒酒真是大胆呐,又或者说缺根弦。她好像对男女有别这个词一直没什么概念,不是什么懵懂,是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从认识到现在他算是深有体会。 但这回,他莫名就是想和她较劲,不顾肩上的伤还没处理,他起身面向还坐在榻上的她问:“什么叫又不是没见过,酒酒,你真知道男女间的差别吗?” 听了这话轮到君小酒惊讶,“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瞪了瞪眼睛觉得被小看了,“为了能够更清楚掌握一击致命的诀窍所在。对于人体结构我早就刻在脑海里了,男女之间的不同我更是再清楚不过了。”说罢一双眼直勾勾的将衣裳半解的他从头打量到脚。 看得秦君倾眼角频跳脸都有些黑了,还有没有廉耻,是不是姑娘,可看她一双眼清冽冽的,干净明亮得似雨后晴空,就像在看着垫板上的一块肉一样的毫无想法…… 居然没有看上他的如花美貌,他顿时不干了……… 低头看看自己结实的小腹和细白的胸膛,他确定不正常的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这丫头实在是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居然没有发现他的秀色可餐! 第20章 上药的过程秦君倾全程没说话,也不知在同谁生闷气。 但才表示一点歪心思都没有的君小酒,却在指尖触碰到秦君倾细白的皮肤时,心底荡出了几圈小涟漪。 那感觉很怪,但并不坏,只是令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君小酒有些不知所措,等包扎好后,匆匆忙忙就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隔壁才刚传来低低的掩门声,一道黑影便推窗进屋,来到秦君倾身旁低声问:“少爷,接下来?” 秦君倾定定望着着那根染血的长钉出神,半晌微微抬眸望着江严轻声道:“撤了吧。” 江严皱着眉头看了眼长钉,有些不解,“少爷?” “‘曦夜’我原本也不是非要不可,那不是无聊生活的调味剂,更何况……”他低笑,“我已经找到更珍贵的宝物。” 江严还要反驳:“可……” 但被秦君倾打断了,他看了眼面色仍有些苍白虚弱的江严,耸肩摇头道:“你对自己也未免太狠了点。” 江严尴尬地调开眼,“是属下无能。” “酒酒的小跟班将你照顾得挺好。”视线落在江严手掌,那上面层层缠绕的绷带最后被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可不像哪个医馆大夫会做的事。 江严:“……” 君小酒回房后直接仰在了床上,睁着眼望着榻顶的青幔轻轻晃荡,捂着有些发烫的脸,感受着砰砰跳的小心脏,觉得乱极了,她的脑子里现在全是与秦君倾相处的画面,从景阳城到蜀川,走马灯似地过一遍。 猛地一下,她盘腿在床上坐直身子,莫不是?莫不是!她有那么一丁点的对秦君倾…… 想到这里一张脸更是烧得通红,一把扯过被子闷头盖住自己。怎么办?她好像突然之间,变得不能再毫无想法地面对秦君倾了。 翌日君小酒是被饿醒的,她才发现认真算起来自己竟然一天没吃东西了。 下楼点吃的时看见了正站在柜台前的秦君倾。 “秦君倾,”君小酒朝他挥手,但猛地一下想起昨晚睡前乱糟糟的心理活动,突然舌头有些打结,“早……早啊。” “丑时,不早了。”秦君倾莞尔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招她过来坐下,“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点好了菜等你来。” 君小酒却站在原地没动,望着他的脸发呆,脑袋里想的全是,他……他从前笑起来也这样好看的吗? “酒酒?”秦君倾微微偏头 “啊?喔,我正好饿了。”她上前拉开椅子坐下,陆续有人端上饭菜,全是她爱吃的。 桌上虽然有两双筷子,但只有一碗饭,君小酒看了眼托着下巴望向自己笑的秦君倾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也是。”都丑时了,她不光一天没吃饭,还一夜没睡觉,所以昨晚才会倒头睡到现在。 刚埋头扒了两口饭,就见秦君倾夹了片五花肉放她碗里。 她呆了呆,视线顺着筷子往上移,又不自觉溜向他夹菜的手,挺直瘦长,骨节分明,白玉一样好看。 “酒酒?” “啊?”她回神,尴尬地收回视线。 “你今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她心头一跳连连摇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哪里不一样,没有不一样啊。” 看着如此反常的君小酒,秦君倾忍不住逗她:“酒酒今日反应总是慢了半拍,实在有些可爱。” “我那是因为睡眠不足。”话音刚落,自己先绷不住轰地一下烧红脸。赶紧低头扒饭,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丢人,丢人啊。 桌子那头传来低低的笑。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秦君倾提议道:“今日寅时夜市开市,酒酒同我一块去如何?”夜市虽叫夜市,但开市却不在夜里。 “好啊。”嘴巴动得比脑子快,君小酒真想锤死今天的自己。她记得秦君倾说过,来蜀川的目的就是为了去这一年一度的夜市里淘宝,原来就是今天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君倾心情无限好。 正说着,楼上的陆子游那间房被从里推开,先是江严托着发红的手背往外跑,然后是一手举着药膏,一手拿着盖的陆子游往外追。 江严踉踉跄跄跑下楼,躲在秦君倾背后警惕地看着陆子游。 陆子游后一步下来先是看到君小酒,他一个急刹车站住,“小酒姐你醒啦。” 昨夜还不见人影,这会儿怎么都在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早啊,不对,今早回来的是我,江严昨夜从医馆里跑了,让我一顿好找。今天早上我回客栈时就在屋里看见了他们俩。” 君小酒没想太多,只是看着他手里抓着的药膏奇怪道:“这又是什么?” “噢,这个啊,是替江严治伤的药。”陆子游把装着药膏的小瓷罐往君小酒眼前递了递,胭脂盒大小的小瓷罐里面装着青绿色的药膏,表面已经被剜去拇指大小那么一块。 “胡说,什么药?分明是毒!”江严绷着张脸,盯着陆子游,“你是何居心?!” 手背上原本小小擦伤,被他拿那不知名的药膏一抹,今早醒来又疼又痒,他居然还敢睁眼说瞎话,太可恨了。 君小酒朝他发红手背上瞄了一眼,奇怪前夜江严伤得更重的应该是腿,怎么现在走跑勉强算是正常,那只手背却有些皮开肉绽。 “怎么回事?”她招了招陆子游小声问。 陆子游挨着她小声回道:“我弄错药膏了,昨日帮他涂的确实是毒,但今天这个真的是好东西,不仅能解昨日的毒,对擦伤原本就有奇效。” 两人在这窃窃私语,声音却没有多收敛,全传到对面那两主仆的耳朵里。 “既然是误会,江严你便大度点,陆小哥原本也是好意。” 江严动了动嘴角委屈巴巴,既然少爷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办。但他反正和陆子游这人不对付,不想同他多呆一刻,“少爷,时候不早了,寅时夜市开市,是不是现在就走?”待夜市结束后,蜀川的客栈也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他一定说服少爷去另一家。 “小酒姐你去不去夜市逛逛?我前两年去过一次,没什么意思,但小酒姐若去,我就陪你一起去。”提到夜市陆子游在一旁问。 君小酒刚要点头,就听秦君倾对江严道:“你身上还带着伤,留在客栈好好休息。” 说罢转头看向陆子游,“只是我不放心江严一个人留在客栈,还要请陆小哥留下帮忙照顾。至于逛夜市,正好有我陪着酒酒一起。” 秦君倾一番话下来将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没人反对,只江严在心中默默落泪。 第21章 ‘卖’了江严后,秦君倾带着君小酒乘马车去夜市。 一路上,君小酒都有些心神恍惚,异于平常。秦君倾以为她是因为折天教的事苦恼,安慰了两句后。 君小酒对自己昨夜的战败供认不讳,但强调,“之前是因为在他们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我才会弄得那么狼狈,但在这里我能够很好的保护你。”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若是鬼面男人再来,她其实招架不住。 蜀川这场夜市有点类似盛大的集会,只是摆在摊位前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有品相极佳的玉石、能够在长短剑间随意变换的兵器、会唱曲的八哥、随着光线变换图案的画屏…… 一路走走逛逛从微阳正好,逛到夕阳西下,秦君倾没有在哪个摊位前多做停留,而此刻跟在秦君倾身旁的君小酒更是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因为方才被道上的小石子一绊,要不是秦君倾扶着她险些跌倒,于是被顺势牵住的手再也没松开过。 她耶!居然会被道上的小石子绊倒?就像秦君倾说的那样,今日的她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君小酒低了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那双手,感觉到好似有一股暖暖的热流从掌心传来,一路传向心口。 奇怪,她居然一点也不想抽回手。 没注意到秦君倾已经停下脚步,她一头撞了上去,再抬头看见秦君倾故作羞涩的表情。 就算不说出口,君小酒也猜得到他脑袋里蹦出的是哪四个字。 ……投怀送抱。 “酒酒……” 可话音未落,君小酒突然松了手,伴着一声师兄,失了魂似地朝前方追上去。 人来人往间人头攒动,她一路追赶,看着白衣滚蓝边的袍角隐入人群,而她与一名着紫裳的妖娆女子撞个正着,连声道歉后,再等她追上去,那抹熟悉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呆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自己擦肩而过,有些沮丧的想到,看来是自己花了眼。 身后是慢几步追上来的秦君倾,他看着站在道路中央有些失魂落魄君小酒,慢下了脚步,“酒酒,怎么了?” 她一愣,寻声望向一脸担忧的秦君倾,强打精神,“喔,没什么,我方才认错人了。” 她在做什么呢,师兄的下落没寻到,藏龙山的真相还没查清,她却一心只想着自己…… “秦君倾,我们再看一会就回去,好不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累。 “不逛了。”秦君倾上前拉了她走,“没什么好的玉石,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同离开的身影,落在身后不远处着白衣滚蓝边男子的眼里,男子眸光微闪,视线集中到秦君倾身上后微微皱了眉。 秦君倾似有所觉,回头扫了一眼,但并没发现不妥之处。 俄顷,着紫裳的妖娆女人出现在男子身旁,谦恭地唤了声少主。 “花柒,彻查此人。” 虽未点名道姓,但花柒一点就透,抱拳道:“是。” 话罢正要离去,却见男子忽然抬手捂了捂胸口的位置,有一瞬间的痛苦神情从面上一闪而过。 “少主,”花柒连忙上前去搀,忧心忡忡,“是不是主上他又……” “无妨。”男子轻轻推开她的手,“父亲罚我是应当。” 就像江严料想的那样,夜市结束后的第二日,客栈里就是有不少人纷纷退房。但也和他料想的不太一样,他并没有说服自家少爷去别家投宿,不过想着此间事已了,顶天了再待个一两日,他们就该启程回景阳城了,也算略有安慰。 从夜市回来的第二日晚,君小酒依旧辗转难眠,巡夜的更夫三更梆子敲响,君小酒还是一点睡意也无,于是她索性披衣起身,绕到客栈后院的小亭子里吹风看月。 今夜月朗星稀,泠泠冷月下,院中的竹叶乘着凉风飘摇落下,让她又想起了山中的岁月。 晨起的浓浓雾霭,入夜后的满天星辰,还有那个,陪她练剑的少年…… “林轩,林轩,你答应了今日陪我练剑。”少女手里舞着剑,朝树上小憩的少年挥手。 “没规矩,”院中乘凉的老者摇着蒲扇训道:“叫师兄。”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改口又叫,“师兄,师兄,快下来陪我练剑,我都要无聊死了。” 树上的少年依旧没反应,倒是一旁的老者摇了摇扇子,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就你那蹩脚的功夫,轩儿每回同你练剑都得收敛着放不开手脚,累!换了为师,也不想搭理你。” 少女跺了跺脚,上前把老者手里正捻的那块桂花糕抢走,顺带连搁肚子上的桂花糕也连盘端走,“师父那么瞧不上我,我做的桂花糕,师父也不准吃。” 老者手上一空,肚皮一松,咂了咂嘴,旋即笑成一朵花,“哎呦,小酒儿别那么小气嘛。轩儿不听小酒儿的,但听为师的呀。” “林轩快下来,陪你花儿似的小师妹练剑咯!” 老者扯了嗓子一声吼,震得少女愣怔的间隙,眼疾手快的把她手里的桂花糕,连同碟子都一块抢回来。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他已经端着盘子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简直气得人跳脚。 同一时间,树上的少年已经翻身下了树,理了理有些皱的衣服,抬脚就往外走。 “师兄,你去哪?”少女在身后急急问道。 林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嘴角微微朝上翘,“陪我花儿一样的小师妹,练剑。” 少女欢呼一声,连忙追上去,“师兄等我!” 林轩果真停住了脚步,反倒是少女停不住脚,一头撞了上去。 “小酒,”那声音带着隐忍,闷闷地飘进她的耳朵里,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发间,掌心的温暖那么真实,“别再追查下去了,也别再寻我了,你会受伤的。” 少女想抬头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随着一声枯枝折断的轻响,她终于冲开束缚,可眼前的景色却像镜面一样破碎。 猛然惊醒,朗月、稀星、随风飘落的竹叶……才发现,原来,又是梦一场。 君小酒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回屋里继续睡去。 然后一道人影从暗处显露,离去前深深看了眼院中凉亭。 第22章 藏在暗处的人影,跃上房檐一路飞奔,森冷的鬼面在暗夜下更显狰狞恐怖。 突然身后一柄飞刀袭来,势如闪电,鬼面人急急一闪,那柄飞刀贴着他的鬼面飞过,成功将他逼停。 他立身回头,清风皓月下,男子衣袂飘飘眸如星辰,望着他轻笑道:“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啊?” “是你?”鬼面人静静看着男子道。 “干嘛故作惊讶。”秦君倾一手抱胸,一手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明明是你引我出来的。我还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呢。” 鬼面人眸光微闪,突然一言不合就开打。 秦君倾踮足向后疾退,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柄软剑,于是反守为攻,与鬼面人缠斗在一起。 但令秦君倾感到奇怪的是,这人的剑招虽霸道凌厉,剑意中却不带杀意,比起死斗,倒更像是对武功的一种试探。他虽心中疑惑,但并没有半分懈怠。 突然,鬼面人身形一颤,闪避间朝胸口捂去,便是这一瞬间的破绽被秦君倾抓住,长剑一甩,狰狞的鬼面啪地一声砸落在地面。 与狰狞的鬼面不同,面具下的那张脸极为俊朗,像是两个极端。 秦君倾上前两步,将跌落的鬼面挑起,幽幽的声音传进厉九宸耳里,令他心头猛地一震,“我该叫你折天教少主厉九宸,还是……酒酒的师兄,林轩?” 厉九宸抬眸望来,满脸惊愕。 “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秦君倾洒然一笑,捻起鬼面半边系带推回厉九宸怀里,“原本这还只是我的一个小怀疑,直到你我初见那日,你一眼就辨出我并非周泽,更从未到过藏龙山,那一刻我便可以百分百的笃定,你,折天教的少主厉九宸,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竹枧先生的弟子——林轩。” “你既然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眼神复杂地看向秦君倾,“为何,不戳穿?” 沉吟片刻,秦君倾抬眸淡淡望向他:“是告诉酒酒,她一心寻找的师兄,另一重身份是折天教少主厉九宸。还是告诉她,她的师兄就是一年前那个弑师焚山的罪魁祸首?她,该如何承受这样的真相?” 厉九宸握剑的手寸寸收紧,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连剑身都跟着轻颤。他微垂着首,眉眼掩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那么你呢?你会为她向我讨一个公道?” “那是你们的过往,即便是要讨,也不该是由我。我只是看不懂……你的选择。”秦君倾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想瞒住君小酒一辈子,因为真相对她而言,太残忍了,“我说厉少主今夜来此,应该不止是为了与我讨论这个的吧?” “带她走,”他抬头,狭长的双目,全是坚定,“越远越好!” “你既然能追查到如此地步,就该知道,她若是继续寻找我的下落,会面临怎样的危险。” “那你也该知道,以酒酒的性格,没找到你她不会放弃。” “那就给她一个放弃的理由,只要她确信,我已经身死。”厉九宸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深深看了一眼后,抛向秦君倾。 秦君倾回到客栈时,到处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看到自己的房门留着条小缝,轻手轻脚地推开一看是江严等在里面。 夜市结束后客房多到随意挑,江严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少爷,你去哪儿了?” “噢~”秦君倾耸耸肩,“方才去追了只野猫。你这么晚,来少爷我的屋里干嘛呀。” 这么晚追野猫?江严知道少爷是有自己的小秘密,也不多问,只是道:“少爷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折天教数月来抓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曾去过藏龙山。” 果然是这样,秦君倾眉梢一挑,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打发江严回房后,秦君倾从袖子里取出方才从厉九宸手里得来的玉佩。捻在手中高高举起,看着玉穗在半空中荡出漂亮的圈,他喃喃出声,“真丑,可惜啊。” 这枚玉佩的玉料虽说上佳,但这磕磕绊绊的雕工实在拿不出手,方才看厉九宸还一副宝贝的样子,这蹩脚的雕工出自谁的手,他也能猜出个九层九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羡慕。 收好玉佩仰头躺在床上,秦君倾试着将脑中的乱线逐一捋顺。 一年前竹枧先生身死,‘曦夜’也因此不知所踪,在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猜测,杀死竹枧先生,盗走‘曦夜’的皆是折天教。 但渐渐有人不解,以折天教教主厉坤的嚣张霸道,倘若果真得了神功‘曦夜’又怎会如此低调? 于是各种说法在江湖上疯传起来,什么仇人上门、假死隐世,靠谱的不靠谱的,有人敢说,就有人敢听。 而他嘛,从来不道听途说,只相信证据。这一年来他因为对‘曦夜’的兴趣,确实查到不少消息。竹枧先生之死确实是折天教所为,但‘曦夜’却没落入他们手里。 这几个月来,折天教到处抓人,抓的还都是曾经上过藏龙山的人。这是因为,他们怀疑竹枧先生早在之前,就把‘曦夜’交给了曾经上山的某个人。 一连数月,他们人也已经抓得差不多了,但似乎还是毫无所获。让人不得不怀疑,‘曦夜’从未被竹枧先生交给过外人。 如果是他,第一个便要怀疑,‘曦夜’就在本该死于火海的酒酒身上。看厉九宸今夜的反应,他应该是也有了这样的怀疑。 只是—— 他似乎并没有对谁说出这个怀疑,还继续四处抓拿到过藏龙山的人。 为什么? 因为,厉九宸知道酒酒没死,但厉坤怕是还不知道。所以四处抓拿到过藏龙山的人,是厉九宸的缓兵之计?! 等抓光到过藏龙山的人,厉坤发现酒酒没死怕也是迟早的事了,所以厉九宸今夜才会急着让他带酒酒走,越远越好…… “厉九宸,”秦君倾的声音带着看不透的疑惑,“我果然还是看不懂你的选择。” 第23章 等秦君倾睡下后,早一步回房的君小酒却还瞪着天花板睡不着。 方才院子里她做的那个梦是怎么回事?是师兄托梦给她了?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不能百分百地确信师兄还活者,她要怎么办才好……君小酒轻轻捂上左手腕的白纱处,低声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翌日一早,君小酒收拾好包袱和陆子游一块下楼时,看到客栈外停着一辆马车,江严候在马车旁,脸色看着不太好。 没等她走近,秦君倾先一步撩了车帘探出头朝她招手,“酒酒,快上来。” 君小酒犹豫着没动,陆子游自来熟地上前朝秦君倾打招呼,“秦公子也今日回景阳城?那可太巧了。” 说着偏头看江严,咧着嘴笑,“嘿,江兄,咱们又同路。”抬起的手还没落在他肩膀上,就被江严躲鬼似地躲开。 失策啊失策,江严暗暗地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陆子游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回头也朝君小酒招手,“小酒姐,有马车坐,我们就不骑马了吧。” 不等君小酒说话,前去马厩牵马的店小二急急跑来,“姑娘的两匹马昨日吃坏肚子,这会儿蔫蔫地怕是上不了路。”他也满脑袋疑问,马厩里何止两匹马,但偏就他们的两匹吃坏肚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君小酒下意识地看向秦君倾,见他笑容不变地望着自己,显得老无辜了。 秦君倾打发江严处理完那两匹马的善后问题,几个人就乘着马车回景阳城了。 江严在前驾马,君小酒、陆子游、秦君倾三人坐在马车内。车内正中间小小的案几上摆着几碟糕点当早点。 陆子游囫囵吞了几个后掀帘出去,说是怕江严一个人在外面闷得慌。 江严对陆子游的避之不及君小酒看得真真切切,正要委婉地提醒他,秦君倾却是分外赞成地夸他想得周到。 于是君小酒收住了嘴,这两人原本是绑票和被绑票的关系,如今却相处得分外好,是该说秦君倾大度,还是陆子游缺心眼…… 因为昨夜没睡好,上马车没多久君小酒就靠在座位睡着了。 由于道路难行,马车难免有些颠簸,君小酒的脑袋就跟着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马车壁上。 秦君倾看她没有要醒的意思,于是挪了挪位置靠近,视线落在她衣袖微微上卷的左臂上,那里有一角白纱从衣袖漏出来。他伸手慢慢靠近,但却只是将翻卷的衣袖又重新盖好,而后轻拢了拢她的脑袋,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入睡。 秦君倾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睫毛跟着轻轻颤动。如果不是担心弄醒她,他真想将她纠结的眉心揉开。 那一刻,他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等回到景阳城,他要寻一个机会,向她坦明一切。 ** 陈齐这条线既然已经断了,一切只能从头来过。虽然君小酒也有怀疑,藏龙山甚至师兄的失踪都很可能与折天教有关,但一时也不敢贸然行动。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一向以武艺为傲的她那晚败得太彻底。 所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不敢再冒险,上一次能够逃走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若是再来一回,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因此她才决定回景阳城,一面拜托行知斋继续探查师兄的下落,另一面她需要变得更强才行。 回到景阳城城郊后,陆子游就回黑云寨继续当他的四当家,只是在离开前,留了支铜哨给君小酒,只说若是哪里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只要吹响这只小哨,他就会尽快赶来。 这只小哨和陆子游自己的那只很像,但又略略有一点的不同。君小酒也没推辞,爽快收下,但并没有打算轻易就用它。收好小哨后,君小酒忽然道:“子游,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入城后,君小酒在一家客栈前先一步下了马车,马车内秦君倾撩了帘子,恋恋不舍地再三确认,“酒酒,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回白玉山庄吗?” “嗯。”那灼灼目光看得君小酒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她其实是愿意去的,但,师兄下落不明、那夜的真相也未解开,她怎么能只想着自己……虽然这两者或许并不冲突,但至少现在,她还无法说服自己。 半个月后,君小酒再次收到行知斋的飞鸽,这一次没有隔着一重又一重的关系,而且真的有疑似师兄的下落了。 可这一次得到消息的君小酒却没有欢喜,她的心情异常沉重,因为行知斋给出的地点,是南郊那间几乎荒废的义庄。 君小酒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去,下马后,也不急着进去,只呆呆看着院门上方红漆几乎掉光的牌匾。 彼时已近黄昏,义庄内一个胡子拉渣的青年手里提着圈钥匙,出了院门后正准备落锁,看到呆站在门前的君小酒,愣了一下,上前询问:“姑娘是来领尸的?” 君小酒抿了抿嘴,低声应了一句。 那青年有些自来熟,一面引着君小酒入门一面道:“姑娘来得巧,再晚一步我就回家去了,明日一早,这些无人认领的尸骸,都要被直接丢进山谷里去,届时可就难找咯。” “丢进山谷?为什么?”君小酒看着院子里满地枯草与破碎的碟碗,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很久。 “姑娘可能不知道。”青年朝四周指了指,“这地方原本不是义庄,只不过原来的主人没了后,这就成了空宅,不知怎么后来传出闹鬼的传闻,也就没人敢买,久而久之,一些辩不了身份的死人就都往这丢。可半月前真有不怕事的老爷把这块地给买了,打算翻新。那这里面的尸体不得尽快清空吗?消息放出去到现在,陆陆续续来人辨认,也就领回去了两具尸体。” 青年说罢又拿起门脚的一盏油灯,点燃后领着君小酒往屋里走,“我陪你一块进去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人,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你一个小姑娘,待在这地方多少会有些害怕的吧。” 君小酒一面道谢,一面又因为耽误人回家道歉。 “嗨,这有什么。”青年看小姑娘生得漂亮说话又客气,乐意搭把手。 屋内窗户紧闭,一进门就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透着门,微亮的天光与油灯,勉强照亮屋子里的景象,在这样的环境下透着股诡异。 屋子里唯有角落处摆着三口棺材,其余皆是草席裹着尸身,随意地摆放在地上,窗台和梁柱上全是厚厚的积尘与蜘蛛网。君小酒先是查看了三口棺材里面的尸身,然后一张张草席翻过去。 “姑娘小心些。”正当君小酒要翻开下一具尸体的草席时,在一旁举灯的青年捏着鼻子突然提醒道:“那具尸体死状有些惨,不知道是染了什么怪病死的。” 君小酒抬起的手一顿,看到从草席下伸出的手已经腐烂。她留了个心眼,向青年要了油灯,凑近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这人更像是中了某种毒。 捻起草席一角,没来由的不安感从心底升起,心跳随之加速,随着捻着草席的手向上提起,微微一颤,她一把掀开了尸身上盖得严实的草席…… 第24章 胡子拉渣的青年捂着口鼻向后退了两步。 那具尸体散着恶臭,死去至少半年了,半张脸也因为溃烂显得狰狞又恐怖。这副模样还怎么辨认身份啊,他正想着就见小姑娘突然颤着手从尸身的腰上取一下一块脏兮兮的玉佩。 这屋子里一地无人认领的死尸,身上但凡值钱点的东西,乃至衣服都被扒了个精光。唯有这具尸体身上能寻到点东西,因为他死状这样惨烈,谁知道生前染的什么怪病,这才没人对他下手。 君小酒对着玉佩呆了很久很久,直到身后青年说话,“小姑娘,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她抓着玉佩的手越收越紧,半晌才从嗓子里逼出一个是。 而同一时间的千里之外,昏暗的水牢内,厉九宸的双手被拷在十字木桩上,腰部以下都泡在腥臭泛红的水里。腰部以上道道鞭痕新伤叠着旧伤,触目惊心。 随着一声开锁声响,长长的通道内,一前一后行来两人。 花柒跟在折天教教主厉坤身后一步之遥,不时望向水牢里的情况,待看见昏死在水牢木桩上的厉九宸,她一颗心都跟着纠在一起。但面上却又不敢显露出一点担心。 “取盆凉水来,浇醒他。”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传到花柒耳里,令她双手不自觉收紧,但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 彻骨的寒意当头淋下,厉九宸面上一动,缓缓睁开双目,待看清前的人后,艰难道:“父亲。” “宸儿,从前的你可不是如此无能啊。”厉坤背着手,满含威势的眸子扫向他,“‘曦夜’的下落,交由你都多久了?到如今却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你让本尊好失望啊,本尊罚你,难道不应当?” “是九宸……办事不力,理……理当受罚。”在水牢内关了三天三夜,粒米未进,还要忍受每日卯时的鞭刑,此刻光是说话,都十分艰难。 话音刚落,厉九宸突然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得可怕,因为痛整个人忍不住蜷缩,但因为手脚都被拷在木桩上无法动弹,因此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看得花柒抓皱袖口,她想立刻冲上前去将解药奉上,却又不敢,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主上。” 厉坤缓缓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花柒,“花柒,你是否觉得本尊太过残酷?” 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压得花柒喘不过气来,她猛地埋下头,“属下不敢。”虽然害怕得双手发凉,却仍是逼迫自己继续说道,“只是若再不服解药,少主他怕是……他怕是……” “死了又何妨?”厉坤一声冷笑,“当初他没能顺利带回‘曦夜’便已是死罪,本尊容他将功抵过,苟活至今,难道不算一种仁慈?” 花柒啪地一声惶恐得直直跪在地上,自接受寻找‘曦夜’任务以来,这番场景每月皆要上演一次,但从来都是点到为止,这一次主上却像是真的要弃了少主。 不行,少主不能有事,她绝不能让少主有事。可要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好?电光火石间,君小酒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少主的叮嘱犹在耳畔,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其实这次蜀川之行并非一无所获。” “哦?” 疼得肝胆俱裂的厉九宸,拼着最后一分力气想要阻止花柒接下里的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花柒像是豁出去了,“属下在蜀川曾看到过竹枧先生的女弟子,当时匆匆一瞥,对方便隐没在人海里,因此心中不敢十分确定,所以没来得及第一时间禀告主上。这几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倘若竹枧先生的女弟子确实还活者,那么‘曦夜’极有可能在她身上!” 听完这些话,厉坤没有说话,花柒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掉,半晌才听厉坤松了口,“去吧。” 花柒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想也没想就跳进水牢,一路趟过去,把瓶子里的解药喂入厉九宸口中,待他平复下来,又悄悄把一颗药丸喂给他。 后又按照厉坤吩咐,解了厉九宸铐住他手脚的链条,搀着他从水牢里上来。 厉坤淡淡看了一眼花柒后命她退下,花柒虽然心中担忧,却也不敢违抗教主的命令,恭敬地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待花柒退出后,厉坤上前两步,看着厉九宸冷笑:“那丫头竟然还活着?究竟是命大?还是宸儿你,心软了?” 身侧的手蓦然收紧,正要辩驳,就被厉坤抬手阻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本尊也无意追究。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带她回来见本尊,不容有失。” 说罢嘴角牵起一抹冷酷的笑,抬起的手重重落在厉九宸的肩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别让为父失望才好。” “是。”他的命令他从来不敢不顺从。 顺从?是啊,他是名义上的父亲,是他的天,既忌惮也敬重,即便被千般鄙弃,却仍渴望得到他的认同。他顺从了他十九年,反抗是什么,他不懂,也从没想过。唯一一次的违背命令,便是让君小酒活到现在…… “下去吧。” “是。” 待厉九宸捂着胸口踱出去时,花柒仍等在门外,他看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慢慢向外走去。方才的那颗药丸已经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 花柒微微色变,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但视线朝后挪了挪后,又立刻闭上。紧攥着双手,乖乖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少主……” 等走开一定距离后,在花柒开口的瞬间,厉九宸赤红着双目以极重的力道,掐住她的脖子砰地一下按着撞到墙上去,语气是说不出的暴戾:“谁允许你多嘴?!” 这一撞直接撞得花柒咳出血来,她惊恐地看着厉九宸,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少……少主……” 第25章 扼住花柒咽喉的那只手寸寸收紧,“我分明说过,此事绝不可提!” 花柒的脸从涨红到发青,有惊惧、有不敢相信、更有一丝悲凉。她抓着厉九宸扼住自己咽喉的手腕艰难道:“可是花柒……无法,无法看着少主去死。抛出君姑娘是……是迫不得已,但只要我们尽快找到……找到曦夜,君姑娘就不会有危险。” 厉九宸眼中的怒火,并没有因为听完花柒说的话而消减,只是眼角瞥见她未干的衣裙后,终是松了手,拂袖而去。 大口喘息着,花柒背脊顺着墙瘫坐在地,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左手叠着右手紧紧按向胸口,方才那一刻她是真的感觉到,他对自己起了杀心。 君姑娘就那么重要么? 花柒在心中轻问,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此前‘曦夜’究竟在哪,她也不知道,抛出君姑娘确如她所说,是迫不得已的缓兵之计。但此番看到厉九宸的过激反应,她隐隐猜到了某种可能。 为了保护她,他原来,能够连命都不要。 ** “酒酒,你终于醒了。你都昏了三天三夜。” 君小酒睁着眼,望着头顶素雅的帐幔发愣,直到一声极轻的开门声后,秦君倾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我昏了三天三夜?”难怪她感觉脑袋一片混沌。 看她挣扎着要起来,秦君倾扶着她坐起,又往她背后塞了个软枕。 坐起身后,君小酒四处打量了一番,确认了这地方明显不是客栈,“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三日前暴雨倾盆,你昏倒在路上不知多久,是少爷恰巧路过将你带回来。”江严面无表情道。 被江严这么一点,步行在瓢泼大雨中的画面在脑中闪现,君小酒面色一变,挣扎着要下床:“瓦罐呢?我那天怀里抱着的瓦罐呢?” 秦君倾将她按回床上去,“没有损坏,我帮你收着呢。那是……” 君小酒鼻子一酸,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了,她拿袖子用力抹了抹,怎么都抹不尽:“是我师兄,我师兄他死了。我找了他那么久,可是他死了,怎么办啊秦君倾……” 她看他,眼神无助又奔溃,“我师兄他死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从今往后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日确定师兄已死之后,她只觉得晴天霹雳,之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做的一切都像在梦中一样没有实感。最后的记忆,便是她抱着装有师兄骨灰的瓦罐,走在大雨之中。 “酒酒,别怕。”秦君倾轻轻拥她入怀,“往后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可他心中有种名为不安的情绪在滋生,像是害怕,他不由加大了力道拥住她,好像这样她就再也跑不掉。 君小酒在白玉山庄一待就是半个月,秦君倾以各种理由说服她留下,说她一个姑娘家在外,无人照顾,若是再像这次这样晕倒在路边该怎么办?他很不放心。 这一次君小酒没有推辞,只是她的出现让苏大小姐苏绾瑶很不开心,上回君小酒走后,苏绾瑶以为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出现,谁曾想,兜兜转转,这一次君倾哥哥又将人带回了白玉山庄。 尤其是苏绾瑶明显感觉到了差别对待,她的君倾哥哥,对她总是不咸不淡,但看向君小酒的眼里全是温柔,她简直危机感爆棚,于是这两日软磨硬泡的缠在爹爹苏牧身边。 “爹,您怎么就一点不心疼女儿呢,君倾哥哥都快要别的女人抢走了。您说过会促成女儿和君倾哥哥的姻缘,您说话不算数!” “一个姑娘家姻缘姻缘的挂在嘴边,你啊,也不害臊。”苏牧无奈摇头。 书房内,苏绾瑶拉着苏牧的袖子不松手,“女儿才不害臊呢,爹爹又不是不知道,女儿一直喜欢君倾哥哥,想要嫁给他,可那个突然出现的君小酒,又是怎么回事嘛!” 苏牧放下手上的账本叹了口气,想要叫她放弃,“你真当爹没为你游说过?爹也心疼你啊,爹也盼着你们能在一起,可你的君倾哥哥,明说了对你只有兄妹情谊,这让爹再如何开口?姻缘不可强求,爹的瑶儿是顶顶优秀的姑娘,多少才俊求着要娶,君倾既然无意,你又何必非他不嫁呢。” 即便说到这个地步,苏绾瑶仍旧不甘心,“爹爹想过没有,爹爹如今的地位,全是君倾哥哥给的,只要君倾哥哥的一句话,爹爹就什么都没有了,事实变幻无常,往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只有我嫁给了君倾哥哥,爹爹的庄主之位才是不可动摇的。” 苏牧摆了摆手,失笑道:“你君倾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与他相处数载,知他为人。” 苏绾瑶彻底急了,“爹爹好糊涂啊,君倾哥哥自然不会是那样的人,可是君小酒呢?爹爹又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君倾哥哥和她相识才多久,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说她没用手段,我是绝对不相信的。倘若君倾哥哥果真娶了这样的女人,往后怕是只需在枕边吹吹风,就没有我们父女的容身之地了!” 这话一出,苏牧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他虽然是白玉山庄庄主,但那不过是秦君倾让摆出的身份,实际上他更像是一名管家,替秦君倾管理着白玉山庄与琳琅阁,虽有些才能,却也并非不可替代。 出了书房后苏绾瑶一脸得意的笑,君小酒你就等着吧。她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已经让爹爹心中起了变化。 接下来要怎么做,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想要拆散两个人,无非是制造误会,挑拨离间。只是究竟该怎么制造矛盾,她一时还没想好。 不过没关系,只要爹爹是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她就有信心,赶走君小酒。 “少爷,您真的想好了,都告诉君姑娘吗?”江严小声询问。 哒哒哒,指尖一下接着一下敲在桌面上,急促的频率,暴露了此刻主人内心的烦躁。 秦君倾问:“你觉得不妥?” “君姑娘刚得知师兄身死的消息,眼下正伤心,若是少爷在这个时候告诉君姑娘,此前三番五次的巧遇皆是少爷的设计,属下怕……属下怕……” “怕什么?” 江严的木头脸上显出一丝难色,垂头道:“属下是怕君姑娘胡思乱想之下,误会了少爷的真心。”厉九宸的事,江严并不知道,只是单纯对秦君倾当初刻意接近君小酒这件事,就事论事。 其实这件事一开始他也是不知道的,少爷被劫上黑云寨那次他还纳闷,少爷那样好的身手怎么会轻易被抓,这事之后,少爷才将所有事都告诉了他。老实说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即便是他,心中也有小小的那么一丢丢的埋怨。 误会了少爷的真心…… 敲击声蓦地停下,秦君倾双眸晦暗难明,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事啊。 突然,秦君倾猛地抬头看向门外,“谁?!”他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 第26章 江严立刻上前开门,见是端着点心和香茗的苏绾瑶站在门前,还维持着抬手正要敲门的姿势,似乎只是刚到。此刻还正一脸奇怪的表情看向他,“怎么了江严,我来给君倾哥哥送点心呢,你快让开。” 江严回头看了一眼秦君倾后,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退开两步,让苏绾瑶进来。 苏绾瑶表情如常,把托盘上的香茗和小点心摆上桌,“君倾哥哥,瑶儿看你中午吃得好少,所以吩咐厨房做了点芝麻卷。哝,你看这壶碧螺春,是瑶儿特地为君倾哥哥沏的哦。” “瑶儿有心了。”秦君倾淡淡一句就没有下文了。 放在从前君倾说完这句话,必定会摸摸她的头,可这趟出了远门再回来后,君倾哥哥明显对自己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这让她很是失落,于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安到君小酒的身上去了。 但今日、此刻,她非但没有一点失落感,反而兴奋得不得了,为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苏绾瑶摇摇头,起身就待走,“君倾哥哥喜欢就好,那瑶儿就先走了,爹爹说上个月裁的新衣今日会送到,也不知道这会儿到了没有呢。” 出了门她面上虽不显,但其实心里早已兴奋得在打鼓,皆是设计?刻意接近?误会真心? 这些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她现在确实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找爹爹,但却不是因为什么新衣,而是想要去探探爹爹的口风,看爹爹是否知道更多细节! 这半个月来,君小酒除了养身体外,在醒来后的第二天又去了趟行知斋,既然师兄已经找到,那么寻找师兄的任务自然要撤下来。 原以为一个月时间没到,即便退不了一根金,但多多少少也会退点钱的吧,没想到行知斋居然那么黑,一文钱都不给退。 她心中虽然郁闷,但也不至于胡搅蛮缠。毕竟她还有事情要拜托行知斋查,一个是关于师兄死前中的毒,另一个则是与折天教有关。如果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藏龙山的事很可能与折天教有关。 其实回景阳城那日,君小酒拜托陆子游的事,就是这件事。 陆子游打出来的小弟不少,蜀川那次就是靠他的关系网打听到不少消息,所以回程那日才会拜托陆子游打探相关消息。 她正细细回想可能漏掉的蛛丝马迹时,院门外传来一叠脚步声,等她抬头看去时,正对上苏绾瑶一脸明媚的笑。 这个点看到苏绾瑶来,君小酒一点不奇怪,只是笑得一脸明媚还是头一次。这段时间,苏绾瑶隔三差五就来找自己,说来道去就那么几句话。 ‘君倾哥哥与我才是一对,你难道不应该知趣点退出吗?’ ‘君倾哥哥不过是觉得新鲜,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厌弃,最后陪在他身边的还是我。’ ‘原本不是这样的,你到底给君倾哥哥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什么都向着你。’…… 因为看她年纪小,并且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不想心心念念的君倾哥哥成为别人的,所以有些恶语相向罢了。所以君小酒并不和她生气与计较,只当她是个难缠的小妹妹。 “小酒姐姐我听说你和君倾哥哥相识,是因为在行知斋连番接到与君倾哥哥相关的任务对吗?”苏绾瑶背着手,点着步子走进来。 君小酒有些意外,这小妮子这回来找自己,不仅和颜悦色,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居然还管自己叫小酒姐姐,她表情奇怪地朝她看去,“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苏绾瑶闻言却是笑得一脸乖巧,“我只是想通啦,既然君倾哥哥只喜欢小酒姐姐,那我也只好接受和祝福。你们是不是因为这样相识的嘛,瑶儿有些好奇。” 提到秦君倾,君小酒面上有些发热,觉得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若不是因为要寻师兄她找来景阳城,就不会为了攒盘缠接行知斋的任务,这样一来就不会与秦君倾相识。 一开始秦君倾给她的印象并不算好,一个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一个人傻钱多的富家少爷、一个靠美貌‘诈骗’的无良奸商……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印象发生了改变呢?可能极乐坊被他搭救那次、可能是折天教据点为她受伤那次、又或许是在更早之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笑,他的话,突然变得轻易就能影响自己的情绪和心跳。 “嗯。”君小酒点点头,“我们确实是这么相识的。” “嘻嘻,看来小酒姐姐果然不知道呢。”苏绾瑶状似天真的捂嘴偷笑,“如果瑶儿没猜错,君倾哥哥一定早就看上小酒姐姐了,所以才会故意在行知斋发榜等着姐姐揭。君倾哥哥好浪漫啊。” 君小酒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苏绾瑶张了张嘴,又捂上,“瑶儿还是不说了吧,瑶儿怕君倾哥哥知道了要生气的。” 看到这里君小酒若还看不出苏绾瑶的故意,那这段时间她可就白在江湖上混了,不过苏绾瑶一个人演得这么尽兴,她也不好扫她的兴不是? 所以照着苏绾瑶的期望,君小酒做出一副完全被吊住胃口模样追问道:“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同你君倾哥哥说,是你告诉我的。” 苏绾瑶还假意思索了一阵,才点头说好,“小酒姐姐或许不知道,君倾哥哥真的很优秀。不光名满天下的琳琅阁是他的,就连最大的情报机构,行知斋背后真正的主人,也是君倾哥哥呢。” 满意地看着君小酒听了这话后僵了一瞬的表情,她继续道:“君倾哥哥若想利用行知斋的方便,结识小酒姐姐,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哦。所以瑶儿才说,君倾哥哥好浪漫啊。若是换做别人这么做的话,瑶儿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了呢。” 说完这番话,苏绾瑶偷偷打量君小酒的表情变化,却发现她只在一开始的一瞬间表情有些不对,之后便笑得满脸都是碍眼的幸福。听完她的话还赞同道:“原来他为我做过这么多事呢,好感动啊。” 接下来换做苏绾瑶脸上有些挂不住笑了,心想这人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啊,自己分明说得有够直白了,她居然没有听懂自己的话里有话! 笨死了!苏绾瑶简直气愤。方才才示好,这会儿也不好立刻撕破脸,她只能憋着气匆匆告辞离去,再想对策。 看着苏绾瑶远去的背影,君小酒陷入沉思,苏绾瑶方才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听得很明白。秦君倾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别有用心。 她知道苏绾瑶怀着的小心思,先是猜忌,再是令误会横生,进而破坏自己与秦君倾之间的关系。她一方面觉得苏绾瑶今夜说的话不可信,可另一方面又不自觉回想起,自己两次去行知斋接到关于秦君倾的任务,似乎皆有斋主的刻意引导……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捂紧马甲别掉了!》10月1日国庆开文~ 文案一: 梁州县令萧程,冰清玉洁,品性高洁,别说小妾就连通房也没有一个,守身如玉十九年,最后栽在那个顶着绝美容颜的小妖精身上。 只要为她,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萧程:苏子衿,你三番两次接近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喜欢我? 文案二: 一场爆破是结束也是开始,不同的朝代相同的遭遇,眼见小白花寡母被恶霸调戏,苏子衿反手就是一块砖。 于是穿越第一天苏子衿就被押着去见官。打的是官商相护,引她就范的算盘。 可是,堂上铁面无私的县令爷,怎么越看越眼熟,像极了那个她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小鬼头! 第27章 君小酒吹响小哨后,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陆子游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这支小哨原来真的能召唤你。” “小酒姐,你可太会挑时间了,我方才正沐浴,要不然能更快赶过来。” 这地方是之前君小酒与秦君倾一块听说书的茶楼,陆子游招来店小二倒了杯茶,满饮一杯才又道:“其实今日小酒姐即便没找我,我也要自己找过来的。” 君小酒随口问道:“你也找我有事?” “你之前不是让我打听,藏龙山灭门真凶吗?”陆子游挑了挑眉,有那么点求夸奖的意思,“我回去就吩咐下去了,不光我的小弟,还有我小弟的小弟。这不是人多好办事吗,我昨日花了一天时间,整理了一下传回来的那些消息,大致能够猜出真凶是谁了,正打算今天和你说呢,没想到小酒姐先找上我了。” 君小酒听得有点傻眼,她花了2根金条给行知斋,到现在还没收到消息,没想到陆子游一出马,这么快就查处结果了?可以呀!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真的假的?”她原本是有事要问陆子游的,但现在,没有什么比陆子游带来的消息更重要。 “是折天教的少主厉九宸。”陆子游压着嗓子小小声道。 “他?!”君小酒想起蜀川那夜,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的鬼面人,与他的那柄长剑,“你如何肯定?这消息确切吗?” “可以确信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折天教做的。”陆子游挠了挠头,“但要说具体到某个人就不敢说十分确信了,只是很大可能上就是厉九宸。” “小酒姐上次不是说了吗?藏龙山的那场大火是从四月初一开始烧的,所以我特别关注了一下四月初一前后,折天教教主厉坤的动向,发现那段时间折天教正窝里斗,厉坤忙着镇压,根本分身乏术。” “那为何是厉九宸?” “竹枧先生是何许人啊,能杀得了他的必定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厉坤杀的人,那么折天教内能杀得了竹枧先生的除了厉九宸外,不做他想。我听说,那家伙是个天生的杀人兵器,小小年纪天赋异禀,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七岁那年屠了整整一个村,遍地尸骸血流成河,被路过的厉坤看中并收为养子。” 这话听得君小酒倒吸一口凉气,七岁?七岁那年,她还在玩泥巴。 陆子游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还没说完,“这位厉少主被厉坤收做养子后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直到去年六月中旬,他像是终于闭关出谷似的在江湖上活跃起来。小酒姐不觉得奇怪吗?偏偏是在发生了藏龙山的那件事后。” 君小酒听得拳头不自觉紧握。 “所以我怀疑,藏龙山的事,不是折天教的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而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就是这位厉少主,说不定他乔装改扮后一直藏在藏龙山山脚,等待机会。如今任务完成了,自然要回归折天教。” 说到这里,他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一句,“厉九宸虽说本事大,但凭他要杀竹枧先生,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信息量好大,君小酒端着茶杯凑在嘴角却半天不饮,消化着陆子游抛出来的这些怀疑和可能。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切这就是答案,但确实是一个方向。 厉九宸,那个鬼面人,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是他杀了师父,毁了藏龙山! 啪—— 握在手中的茶杯一瞬间崩碎,茶水四溅碎片更刺破手掌,看得陆子游哎呀哎呀地赶紧拉过君小酒的手,“小酒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以为君小酒是思考得太深入,一时没控制好握杯的力道。 君小酒嘶地回过神来,把一块碎瓷片从手掌心里□□,从怀里取了小药瓶和锦帕,撒完药后随意一裹就算了事,“没事,没事,破点皮。”江湖儿女这点小伤确实不算什么。 一旁很快就有小二上前收拾。 陆子游再三确认,看君小酒是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来,虽然小酒姐是比他还能打的大哥,但她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不过小酒姐,你今日找我什么事啊?”陆子游说完自己这段时间查出的消息后,开始好奇君小酒今日找自己究竟什么事。 此时君小酒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点了点头道:“我今日来,是想向你问件事。” 陆子游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定当知无不言。 “子游,你我相识是因为黑云寨劫了秦君倾。”有些惭愧,因为昨日苏绾瑶的话,她心底确实产生了动摇,想要向陆子游求证一个心安,“我想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噢,这事啊,其实那天……” 与陆子游分开后,君小酒并没有立刻回白玉山庄,而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慢行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身后有几双眼盯着自己,但猛地回头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待她再回过头时,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秦君倾,“酒酒,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君小酒被小小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地转开眼,说:“待在白玉山庄养了半个多月,有些闷,所以去茶楼听了会书。” 秦君倾轻轻点了点头,转到她身侧与她并排走。看了眼她满腹心事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 两人并行,慢悠悠地向前走,在路过一个卖簪花的小摊时,摆摊的小贩向两人招手,“公子,买朵簪花送给心上人吧。” “这样好的做工琳琅阁的玉簪都比不上呢,戴在姑娘发上更是衬得人比花娇。”小贩的小嘴像是抹了蜜,一顿夸赞后才又道:“一两银子就够了。” 秦君倾想都没想,就从袖子里取了碎银子递过去。 只是不等小贩接走,就被君小酒拿走了,“一两银子?贵啦。”说罢把碎银子推回秦君倾怀里,拉了他就走。 也不管小贩在后面嚷着,“欸,姑娘别走呀,价格好商量。” 秦君倾跟在君小酒身后,看着被牵起的那只手,笑了又笑,直到君小酒回头微红着脸松开手,他才又道:“酒酒,不喜欢那簪花?” “那朵簪花哪里值得一两银子,根本就是乱喊价。”君小酒说着低了低头,像是有些憋不住话,又带着几分愧疚道:“君倾,其实我不是因为闷才去茶楼听书的。我是……”她把昨日听到的话,与自己心中的摇摆,以及今日来找陆子游问话这些事全都一股脑告诉他了。 “噢?那陆小哥是如何说的呢。”秦君倾表面还一副轻松模样,其实整个人这会儿已经有些慌了。 第28章 “我觉得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怀疑你的自己不好,很不好,所以又不问了。我觉得还是当面问你比较好,君倾,你真的是故意接近我的吗?”君小酒睁了睁眼,总算是问出来了。 “当然不是。”他察觉到她的不安,理智告诉他不应该也不能是这个回答,但脱口而出的四个字,连自己都来不及阻止。不安的不止她,他也一样。 他握着她的手,笑得很温柔,“酒酒,你在担心什么呢。”只是这笑背后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君小酒摇了摇头,明显松了口起,捏了捏手指,悄悄看他反应,“对不起啊君倾,我误会你了。” 秦君倾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放在往常秦君倾定是要调戏回去的,只是这细微的差别,这会儿正满心愧疚的君小酒没有发现。 君小酒不光没察觉到秦君倾的异样,甚至没察觉到身后不远处,隐约闪现的几道杀意。不过好在秦君倾发现了,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借口带她去了琳琅阁,可脚下才刚跨过门栏,就忽然一脸恍悟地拍头道:“酒酒,你留在这等我一会,我有样东西忘记买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就在附近,我很快就回来,方才你不肯要花簪,琳琅阁的玉簪可再不许推脱了。”他笑着招来伙计,领君小酒上二楼去挑簪子,自己则转身匆匆离去。 琳琅阁的簪子不论是做工还是品色都属上佳,饶是一旁伙计介绍得天花乱坠,君小酒也什么心思在这上面。只是以秦君倾的个性,即便她现在不挑,等他回来他一样要亲自选给她的。 所以她在稍微扫了一圈后,随意挑了支流云纹玉簪。伙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地带下去打包。虽说琳琅阁的玉簪就没有不好之说,但这支流云纹玉簪相比另外几支显然要更简素一些。 选好玉簪君小酒就坐在一旁的交椅上等秦君倾回来,可伙计奉上的茶水都饮了三杯,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秦君倾竟然还没回来,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有些不安。 看了看窗外有些阴阴的天色,君小酒朝伙计借了把伞,打算出去寻寻看怎么回事。不过才刚下楼就看到秦君倾回来了,手里还捏着包炒栗子。 她开心地迎了上去,又在他身前一步顿住,自然地接过那包炒栗子,惊喜地发现里面的栗子全都已经剥好了壳,直接捻起一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你可不要说,你去买一包炒栗子花了这么长时间?唔,就算顺带还剥了壳,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很甜蜜。 “路上遇上个朋友,多聊了两句。”秦君倾瞥见她夹臂弯里的油纸伞,眼里的笑意不觉又多了两分。 “欸?你怎么还换衣服了?”嘴里稍微得了闲,君小酒终于发现为何从秦君倾进门起,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穿的衣服不对,虽然是同一色调,但分明不是方才那套。 “方才,”秦君倾笑得有些尴尬起来,“咳,滑了一跤。” 君小酒哈哈哈地无情嘲笑,“我就说嘛,你去那么久。” 说话间天上下起淅淅小雨,路上行人疾跑着避雨,街边小摊除了卖油纸伞的,不肖一刻就全不见了。 等君小酒干掉一包炒栗子,淅淅小雨已变为瓢泼大雨,眼看着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秦君倾让伙计备好马车携君小酒回白玉山庄。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在这微冷的雨夜,却有一人一马从白玉山庄疾驰而出。 翌日一早君小酒就听说,昨夜秦君倾忽感风寒,今早就起不来床了。往常这个时候,江严必定死守在他身边,但今日一整天都没看到江严的身影。 秦君倾坐靠在床上,脸色不是太好看,但也不算太糟。君小酒坐在床沿用掌心捂了捂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转头端来煎了两个多时辰的药,因为这药放在一旁凉了有一小会儿,所以现在温度正合适,“你还总让我好好休息,不要累到,结果你先病倒了。” 秦君倾看了看黑乎乎的药汤,又看了看递到嘴边的勺子,心中纠结了一小会儿,就啊地张开口,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苦并快乐着。 那表情看得君小酒都不自觉跟着皱起脸,嘴里还道着:“良药苦口良药苦口。要不,你自己拿着碗,一口喝掉,长痛不如短痛。” 秦君倾闻言却是挣扎道:“不,我虚弱得没有力气拿碗,还是酒酒一口一口喂我,最稳妥。” 于是君小酒就这么一口又一口足足喂了十八口才把药汤全喂完,转身忙拿了颗蜜饯塞他嘴里,“还苦不苦?” 方才还说拿不住碗的某人,这会儿牢牢握着她的手腕按向自己的心口,摇头笑,“不苦,很甜。” 这下连君小酒都跟着烧起来了,挣扎两下抽回手,拿着碗跑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待君小酒走后,秦君倾仰靠在床头,喃喃道:“也不知道,没病乱喝药,有没有问题……”休息了一会后,他从枕头下摸出一瓶伤药,开始撩袖摆,左手小臂接近臂弯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刀伤,伤口不深,但有道道青紫向外延伸,其中一道沿着手臂一路向上,最终的目的地是心脏。 昨日太大意了,虽然解决了小尾巴却没躲过暗算。他说自己没什么力气,确实不是假话,只是还没到下不了床的程度。之所以乖乖躺在床上,只是不想加速毒素的蔓延。 秦君倾在心中默默道:江严啊江严,你可一定要快些带回解药。 虽然昨日已经解决掉折天教的那几人,但他们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接下来第二波、第三波的人再找上门相信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日、第三日,一连五日君小酒皆是在申时初煎好药汤,然后再送去秦君倾房里一口一口的喂他喝下。但奇怪的是,秦君倾不仅不见好转,整个人状态看上去反倒更糟糕了。 她心中焦急却又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是每天花两个多时辰亲自为他煎一碗汤药。 这日君小酒照例拿着药包去小厨房煎药,才刚到就见苏绾瑶在煎药的瓦罐前扇扇子,她显然不常做这事,因此有些手忙脚乱。 苏绾瑶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是君小酒,连忙求救地跑上前。 君小酒:“这是?” 第29章 苏绾瑶指了指煨着小火的瓦罐道:“我听说君倾哥哥喝了几天药都不见好转,所以求爹爹另请了名医配的新药。可我,不太会。” 君小酒现在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多留个心眼,但这事毕竟事关她的君倾哥哥,苏绾瑶真要做什么也是冲她来才对,所以对她说的话也就信了□□分。 药已经煎了一个多时辰,君小酒接手后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待把瓦罐里的药倒到碗里,她将盛碗的托盘推向苏绾瑶,不打算把功劳据为己有。 谁料苏绾瑶却摆了摆手说:“还是姐姐送吧,之前在姐姐面前说话错,君倾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呢。” 又是这副模样,君小酒感觉自己好像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她实在想不懂,这小妮子这一回又想了什么鬼主意。所以端着药汤送去秦君倾屋里的一路上都走得很小心翼翼,堤防着从灌木丛或拐角处突然出现的意外。 苏绾瑶看着走远的君小酒,握着手,喃喃道:“爹,女儿的幸福就全靠你了。”江严不在身边,君倾哥哥因为中毒不似从前警觉,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君倾,瑶儿的心你是知道的,我这做父亲的呐,少不得还是要为她争取一番。” 秦君倾偎在床头,唇色微有些发白,精神状态还算可以,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一向拿绾瑶当妹妹看待,苏先生也是知道的。” “是因为君姑娘的事?这伤想必也是因为她吧,你何苦做到如此地步。”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一句话能听出两个意思来。 秦君倾沉吟半晌,却没直接回答这两个问题,而是道:“我中毒的事,别和绾瑶说。” 苏牧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他当然不会认为秦君倾这么吩咐是因为怕苏绾瑶担心,他知道,秦君倾是担心苏绾瑶,又口无遮拦的把这话告诉君小酒听,“绾瑶她还小,心中藏不住事,之前的事,我已经好好说过她了。只是……” “只是什么?” 苏牧暗中悄悄掐手,安抚自己的紧张感,“只是君倾你为这事如此劳心费神,是已有确切消息,得知曦夜就在君姑娘手中?” 秦君倾听得眉头微皱,设计与君小酒的巧遇,需要有苏牧协助,所以这件事他也知晓一二,只不过后续的发展,早已偏离轨道,他正要把话说清,解开这个误会,门外却突然传来瓷碗落地的声音。 秦君倾心头一跳,想到某种可能,脑中轰地一声响,糟了! 他翻床下地,开门果然见到碎了一地的瓷片与撒了满地的药汤。顾不得什么毒气攻心,运起轻功追出去,生怕再慢一步,等她跑出白玉山庄,他就真的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酒酒,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有那么多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从前不说,要等我来发现?”君小酒看着他,却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秦君倾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不是那样的——” “不是哪样?假的,你还说得那么真,秦君倾,你的话究竟哪句才是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原来是她痴心错付,被人当猴耍,“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还要骗我吗?费尽心思的接近我、三番两次设计偶遇、不会武是假、真心也是假,你要的从来都只有‘曦夜’,我真傻!” “不是的,不是的酒酒。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秦君倾捂着心口有些站不稳,额前密密一层冷汗,因为运功,这会儿心口生疼。 “你别过来!”君小酒奔溃大喊,“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已经分不清了。你别过来,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恨你一辈子,你让我静一静,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后一步跟出来的苏牧与苏绾瑶父女看到这个情景也不由慌了,看着君小酒跑远后,秦君倾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上。 “君倾哥哥!” 从白玉山庄出来后,君小酒不知何去何从,天地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忍不住苦笑出声。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景阳城,这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 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走得又太急,现在身上身无分文,连佩剑也不在。就算要离开至少需要盘缠和傍身的兵器,她唯一能想到可以求救的人只有陆子游了。 在腰上摸着想要找到陆子游送的小哨,忽然想起今早沐浴时将它摘了挂在画屏上。幸好她去过黑云寨,也还认得路。 只是君小酒没想到的是,她刚出了城门就被麻烦找上。突然窜出的五个人将她团团围住,看那衣着与脖子上的黑色图腾,不会有错,是折天教的人。 可……为何追着自己到了景阳城? 难道又是因为曦夜,也是,除了曦夜,她的身上还有什么可贪图的?自嘲一笑,她扫了众人一眼道:“以多欺少,折天教还真是好这一口。” 话音刚落,拿着斧钺钩叉的几人一拥而上! …… 七日前 不对劲—— 在树下闭目小憩的厉九宸终于想明白,连日来心中隐约的不安与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父亲命他与花柒抓拿小酒,另又派了十来人协助。一路上他混淆视听故意朝着与景阳城相反的方向前进。 别人看不出不对实属正常,可花柒明明知道,但她的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甚至一次也没有表现出疑惑。他本以为是因为她猜透自己的想法,却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从一开始,被算计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呢! 猛地睁开眼,眼中的寒意令人不敢直视。起身跨上身侧的马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朝回路驾马狂奔。 花柒心中暗叫一声糟,同样驾马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少主——!” “若她出事,你便拿命来偿!” 第30章 旷阔的大道无处躲藏,君小酒特意引着几人向密林跑去,但很快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失算,这批人显然与蜀川折天教据点里的甲乙丙不是一个档次,若她猜得不错,至少也该是那日被她乎斗篷那人的级别。 如果她不是手无寸铁,或许善可以与他们斗上一斗,但此刻在几人的轮番攻势与巧妙配合下,她很快就抵抗不住。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君小酒一步跳开几丈远,丢开被削断的第一十八根树枝,她终于确认一点。 这几人虽然招招狠厉,但显然不打算下死手,看来,他们的主人是打算活抓自己。虽然没下死手,可下手也是真的狠,自己手臂、脊背上各挨了一刀,鲜血把衣裳染红一大片,疼得她想呲牙骂人。 四周密林环绕,确实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可继续下去,被抓只是迟早的事。君小酒抬手又折断一节枝丫,眼角余光扫向四方,寻找最佳逃跑路线。 逃跑,又是逃跑,自从遇上折天教她的自信心就连番遭受打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强忍着因为失血过多,而阵阵袭来的眩晕,她挪到落叶最多的地方后,突然一个扫堂腿激起枯叶与泥沙,像是一道屏障迷了冲上来的几人的眼。 而君小酒趁机疯狂奔逃,但扬起的沙层哪能真的挡住几人,眼看就要被追上,君小酒脑中又是猛得一晕,一头向前栽去。 但预想中的痛感没有来到,反倒栽进一个温暖怀抱。 她感觉自己被温柔抱到树脚坐下,随着数声满含诧异和惊恐的吼声响起,是兵戈碰撞声夹杂着刀剑入肉的钝响。 她努力睁开一边眼,看见在漫天血雨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他的脚边已经倒下三个人,而此刻他手中的长剑正送入跪坐在地上那人的心房里! “少主……为什么?”那道声音惊恐中带着深深的不解,待最后一口气落下,仍死死睁着眼。 少主?恍惚中不及她细想,已坠入一片黑暗里。 这一晕不知过了多久,等君小酒再睁开眼,入目皆是陌生的景色。 她挣扎着起床,不小心拉扯到身上的伤口,感觉了一下受伤处是手臂和后背,疼得她轻嘶了一声,抬手捂向手臂受伤处,意外发现已经有人替她包扎好。 她一呆,又伸了伸手去摸背后的伤口,不出所料,果然也已经包扎好了。 起身打量了下屋内的摆设,非常朴素,显然不是客栈,那这里是哪儿?等她推开门出去后,终于得到了答案,这是一家农舍,虽然简朴,但打扫得十分干净。 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她站在院子中间打量院子里的一桌一椅,感觉脑子一片混沌。 忽然,院门吱嘎一声响,一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猎户走了进来,他肩上挂了两只兔子,左手拿弓,右手提着只山鸡,看到正站在院子中心的君小酒,似乎也没有那么意外,只是笑了笑道:“你醒啦?” 君小酒呐呐点了两下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猎户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来是这位猎户小哥救了自己,可……她为什么会受伤? 年轻猎户走到院西角摆放着长桌的位置,放下手中的山鸡和长弓后,又卸下肩上的两只野兔,和背后的箭篓,回头朝君小酒道:“正好拿今日猎到的山鸡,给姑娘补补身子。不过姑娘你,怎么会伤得这样重?是被仇家追杀吗?还是路遇山匪?瞧我,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呢。” 正移步凑上前的君小酒闻言呆在了原地,小哥嘴里的一连数问,直接将君小酒问住,她张了张嘴,捂住因为细想而胀痛不已的脑袋,惊恐的发现,他问的那些问题,自己居然连一个也答不上来。 似乎是发现君小酒的异常,那小哥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连忙上前扶住她,“姑娘,你怎么了?” “我……”君小酒摇着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她拍着脑袋,越是深入去想,越是头疼得厉害,怎么会这样,她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哥扶着君小酒的手未松,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姑娘别担心,这段时间就先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待姑娘的伤好了,或许记忆也都回来了。” 君小酒看着他的脸,听着他说的话,有一种自己也解释不了的心安,遂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姑娘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往后总不好一直姑娘姑娘地称呼姑娘吧?” 君小酒被他的饶舌逗笑,“那?” 那小哥抬眼望了一圈院子里的景物,最后视线定格在方才那张长桌的边角上。君小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放着一只酒瓶。 “若姑娘不嫌弃,往后,我便唤你小酒,如何?” “小酒?”君小酒回味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觉得很喜欢,“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小哥定定望着她,嘴角微微牵起,那笑如三月春风般和煦,看得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 他说:“林轩,小酒唤我林轩便可。” “林轩?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君小酒说着郑重其事道:“林轩,谢谢你救了我,你能和我说说,救我时的情况吗?或许,我能快些回想起来。” 话音刚落,肚子一阵打鼓,窘得君小酒面上烧红烧红的。林轩于是拎起桌上的山鸡,在院子里屠宰起来。 因为君小酒完全搭不上手,所以去灶房里帮忙烧水~ 一天又一天,日子过得惬意又悠闲,可君小酒却无法真正轻松起来,她总感觉心里好像挂着什么事,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 “小酒,你怎么又在发呆?快过来把药喝了。” 然而她才抬头,微微冒着热气的汤药就已经被送到眼前,看着林轩近在咫尺的笑脸,她微微失神,有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每日晚饭后一个时辰,林轩必定会把一碗熬好的汤药送到眼前,一定要看自己喝下才离开。往常她皆是一口饮尽了事,但今天她接过药碗后先是搁到一旁,“太烫了,我凉一会儿再喝。” 其实温度正好,因为林轩总是周到地将药汤凉至可以入口的程度,才送到她面前。但对于她的借口,他也只笑笑说好。 “林大哥。”院子里的长桌上,君小酒托着腮,眸光映着微弱的烛光望向他,“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样偏僻的山野里?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这地方方圆数里不见炊烟人影,只这一户人家,孤零零的,被山林环绕。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预警,再几章就完结啦~ 第31章 随着桌上的油灯爆出轻微的一声响,火光也跟着跳了跳。林轩微垂着头,半张脸敛在阴影之下,“我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三年前父亲因病离世,这才独留我一人。我不喜热闹,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好在父亲留给我一身狩猎的本事,解决温饱,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如今还一块养活了我。”君小酒同他逗笑,但话音刚落,自己先笑起来。 对面林轩也被她引得发笑,笑了片刻,又正了容色,映着灯火的眸子,似也燃了一把火,他看着她,轻声道:“小酒,你问我一个人会不会感到寂寞,原本不会,但如今再叫我一个人,我应该会感到很寂寞吧。所以,小酒,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真的很好。” 君小酒微微有些被这番疑似告白的话惊到,她呆了半刻,然后打着哈哈笑道:“愿意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林大哥肯收留我,我当然愿意啦。” 林轩哑然失笑,点了点桌上的汤药,催促道:“快喝吧,再放下去就凉了。” 君小酒嘴里道着遵命,捧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吐了吐舌头。那边林轩已经将空碗接走去冲洗,君小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了两步,被打发走后她索性同他挥了挥手,说自己今夜好困,就提早回房休息了。 回房后,君小酒先是趴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然后将门掩好。回身就径直朝床边上放的一只瓦罐跑去,将方才喝下去的汤药尽数呕干净,她将声音控制得很好,没有防备的林轩应该不会发现。 抹了把嘴角的药渍,君小酒将瓦罐往床底下塞了塞,打算之后再找机会处理掉。 他在说谎,为什么? 君小酒呆呆地靠在床栏上,满脑子都是疑惑。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她心中的疑惑就越深。林大哥说自己是名猎户,可明显不是,他手上的茧,分明是常年握剑所致。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骗她? 她手臂上和背后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每日的药汤都没断过,她有理由怀疑,汤药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确定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要将自己困在这方小天地,可有一点她很确定,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但正因如此,才更令她感到费解。 接下来几日,她日日如此,当着他的面把汤药喝下,再在回屋后尽数呕出,第五日起,属于她的记忆在睡梦中展现,可每当她醒来,那些记忆又都如青烟似的散无踪迹。只吝啬地留下一个画面…… 画面中除了有她与林大哥的身影外,还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除此之外,她还记得,昨夜的梦中有人在笑,温柔轻唤着酒酒,谁?是谁在笑?君小酒捂上心口,觉得这个地方闷得人难受。 “小酒?” “啊?”她回神,抬头看过去,“林大哥,你说什么?” “今夜桃花镇上有灯会,小酒要不要去看看?” “灯会?”君小酒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提起灯会:“林大哥不是不爱热闹吗?” 林轩只是道:“想陪小酒一块出去散散心。” 君小酒一呆,原来她的闷闷不乐,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于是点了点头说好。 当天他们很早就开始往山脚下的桃花镇走,一路走走停停,待走到桃花镇时,灯会早已开始。 桃花镇中的男女老少,大半脸上都带着面具,在鼎沸人声中载歌载舞地跟在一列花车后□□。 街边的小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有狐仙的、有鬼面的、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造型,在摊子上一一铺陈开来,让人挑花眼。 君小酒被面具摊的吆喝声吸引去注意,她上前挑了一张狐仙面具自己带好,又随手拿起鬼脸面具回身比划着对上林轩的脸。 啪地一声鬼脸面具砸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两半,君小酒似是突然回神,做错事似地看向林轩。 身后小摊贩诶了一声眉毛炸起,没等他张口,一颗碎银丢进了怀里,他登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林轩拉了君小酒就走,没注意到被摔碎的面具是张狰狞的鬼脸,他只是温柔的笑问:“小酒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没拿稳。”她满含疑惑的表情,掩在面具之下,而后又仰头对他笑,“大概是今夜月色太美,被晃了眼吧。” 方才一瞬间,脑中闪现的画面,与鬼面之下的林大哥重合在一起。才会惊得她一下松了手,她忘了什么?究竟忘了什么? 随着回忆,脑袋又开始一涨一涨地疼起来。 就在此时,□□的花车慢慢行来,人潮涌动间,君小酒与林轩被冲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小酒?”林轩别开左右两侧的人,挤回去,但戴着狐仙面具的君小酒没入人海里,一时寻不见踪影。 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几乎翻遍整个桃花镇,直到灯会谢幕,街道上行人寥落,林轩终于在一条街巷的角落,找到了抱膝独坐的君小酒。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才终于落回它该待的位置。 眼前这场景像极了曾经,那年藏龙山脚的小镇有一场集会,君小酒硬是拉着他溜下山玩耍。那次同样是以君小酒走丢,而他寻了半日时间,才在一条街巷的角落,寻到了抱膝独坐的她结束。 平复了呼吸后,他唤了声小酒,放轻了脚步走上去。 “这地方不是景阳城。” “这地方当然不……”话说到一半,林轩唇边的笑僵在脸上,不可思议地望住她,“你——” “嗯,我想起来了。”君小酒目光平静地回望向他,唯有声音中带着压不下的哽咽,“我想起自己是谁了。可是……可是你是谁呢?” “小酒……”林轩嗓音发哑,抬起的手又瑟缩着收回去。 第32章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 林轩一直知道,这场梦终有醒来的一日。 他只是贪心地奢望,这一日能够来得晚一些。他一直知道,双手沾满血腥的自己,早已失去了拥抱她的资格,所以蜀川那夜,他将她托付给了那个人,只要她平安无事,即便此生无法再相见,他也是甘愿的…… “你到底是谁?” “……” “折天教少主厉九宸,藏龙山之祸的罪魁祸首?”君小酒望着他,表情说不出是哭是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说啊,你说啊!只要你否认,我会相信的。” “……” 她起身向前,双手紧紧抓着他臂弯处的衣摆,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最后泣不成声,“真的是你!是你杀了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曦夜、曦夜,所有人都为它疯狂,你也一样,为了它你杀了师父、烧了我们的家、你将一切全都毁了,就那么想要它吗?那不过是个死物啊,就那么重要吗……” “小酒,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原谅?你不配,你当然不配。”眼里的泪已流干,君小酒睁着眼死死看住他,突然发狠道:“但欠师父的这条命,你要留下!”话罢翻出藏在袖子下的碎瓦片,狠狠朝他胸口扎下去。 他没有闪避,只微微偏了身子避开要害部位,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意外,就好像他早已知道她下一步的行动。 胸前的衣物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一片,他看着她,想要牵起一抹笑,但是没能成功,“好,我将命赔给你,但是现在不行,父亲正派人四处寻你,让我留下来,保护你,好不好。” 君小酒双目大瞠,握着碎瓦的手像是被火焰灼烧似的,猛地收回,踉跄两步向后退。 就在此时,一道掌风擦着她的衣袖,追着厉九宸直去,随着嘭地一声巨响,他的身体狠狠撞向小巷矮墙,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本尊养的好儿子,为你,竟也学会了反抗。” 突然出现的厉坤,一只手紧紧捏住君小酒的下颚向上抬,哼笑道:“果然生了一幅好相貌。”话罢捏着下颚的手向脖子滑去,松松环住颈项,以威慑的姿态慢声问道:“说,曦夜在哪?” “你拿不到,除非杀了我。”轻蔑一笑,君小酒无所畏惧地回望向他。 “本尊平生最恨受人威胁,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杀你?”随着厉坤目光收紧,他环在君小酒脖子上的手也在不断收紧。 呼吸逐渐困难,面色涨得通红,可君小酒仍是不肯服软妥协,尤其是挂在嘴角边上的笑,更是令厉坤觉得刺眼极了。 “父亲!”厉九宸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起,冲上前从厉坤手下夺回君小酒,紧紧护在身后。 厉坤双眸微眯,眼中崩出杀意,“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本尊作对?” “父亲要的是曦夜,别伤她。”他眼中带着哀求,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请求,奢望能够得到眼前人的同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串笑声响起,君小酒放声大笑,笑得连眼泪都溅出来,她望着对持的两人,眼神中既有悲凉也有讽刺。 “小酒。” “你笑什么?”厉坤抿唇看向她。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她笑弯了腰,好半天才直起上身,“我说过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别想得到曦夜,难道你以为我在说笑?哈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曦夜认主?” “什么意思?”厉坤双眉紧皱,厉声问道。 “意思是,除非我死,否者你们谁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哈哈——”左臂的白纱滑落,鲜红的图腾蜿蜒向上延伸,在月夜下有一种妖冶的美。 其实她的话掺了三分假,曦夜的认主仪式并未完成,还差最后一步死而后生,只有尝过濒死的滋味才能获得曦夜的力量。仇人就在眼前,可她却杀不了他,她从未对力量如此渴望过。 想要报仇需要获得曦夜的力量,所以她要激怒他,她要赌,即便代价是性命!就算失败也绝不后悔,因为她早已失去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那么放手一搏又何妨?! “不要,小酒——!” 当厉坤的手穿过胸膛,喷薄的鲜血洒了君小酒满脸满身时,本该温热的血液却令君小酒从心底开始发凉,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厉九宸,看着他颤着手抚上她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声道:对—不—起 不要 抚在脸侧的手无力地向下滑去。 不准死 看着他眸中的光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不要死 她不可自抑地惊叫出声 啊,啊,啊——! 悲戚的叫声响彻天际,夜中寒鸦惊啼,扑腾腾搅乱倾泻的月光。 ** “两年前神功曦夜重现江湖,搅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持有曦夜的神秘人只针对折天教一家,千里追杀,将人家老巢都给剿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折天教啊,便是在那时开始败落的。”景阳城茶楼,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与‘曦夜’相关的桩桩趣闻。 有消息闭塞,初出茅庐的年轻侠客好奇道:“这折天教与神功曦夜有何渊源?” 不等说书先生回答,一旁有好为人师的先一步抢答道:“小兄弟连这都不知道?当年第一神剑将曦夜托付与竹枧先生后不久,折天教为夺取曦夜,大开杀戒,更是放火烧了竹枧先生隐居的藏龙山。却不曾想,竹枧先生早已将曦夜托付他人,结果折天教扑了场空。” “噢!”年轻侠客一点就通,“所以那神秘人,便是竹枧先生当年所托之人?千里追杀折天教,是为竹枧先生报仇!” “不过。”年轻侠客挠挠头,“那神秘人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坐下宾客登时争论起来,各自主张着自己的猜测,有年轻气盛的一言不合,便开始扯领口。 上首的说书先生感觉被夺了主场,很有些不高兴,不过他一转眸子,一记惊堂木下去,拍得震天响,望着戛然而止的众人慢声道:“众位想知道神秘人是谁,何不问问小老儿?” 茶座上宾客皆是一呆,纷纷好奇道:“您老知道?” “神秘人是谁?快说呀!” “您老就别卖关子了!”…… 第33章 说书先生嘿地一声笑,展了扇子轻摇两下,卖足了关子方才接着道:“正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竹枧先生的小徒儿!” 有人提出异议,“不是说竹枧先生的小徒儿在大火中烧死了吗?即便他侥幸存活,出事那年不过八岁,那两年前也就是个九岁小儿,能把折天教逼成这样?是不是真的啊,您老可别诓人啊。” 说书先生喝了半杯茶润了润喉,接着不慌不忙地应对道:“所以才说英雄出少年啊,九岁小儿又如何,他可是得了神功曦夜啊,当年的第一神剑众人可是都忘了?同样是年少成名的天纵奇才!”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当年的第一神剑,成名时也不过是名不到十三岁的少年。 “什么少年英雄?”茶座上有人满脸嘲讽地呸声道:“什么时候洛溪山上的女魔头也成了少年英雄?” 洛溪山上横空出世的女魔头知道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杀了不少折天教徒外,没干过一件好事,据说半月前,无端端一个镖局又被灭了门,要说是因为得罪了那个女魔头倒还真没有。 众人皆传,是因为此前镖局接了单押运白玉佛的任务,结果消息不慎走漏,被女魔头给惦记上了。如此种种的血案不胜枚举,可谓罄竹难书。这两年来结下了不少仇怨,被仇家追杀到在洛溪山上待不下去,如今行踪成迷,谁也别想轻易找到她。 不过茶楼内的众人有些犯迷糊,洛溪山上的女魔头,怎么就和竹枧先生的小徒儿扯上关系了?首先这性别就对不上啊。 这可是个大八卦,众人纷纷朝方才说话那人看去,七嘴八舌地问起细节来。 那人有些被众星拱月的小自得,微仰着下巴哼声笑,“早年我也曾到过藏龙山,曾见过竹枧先生的小徒儿,是个女娃娃没错。而半月前被灭的镖局正是我结义大哥的地盘,当晚我也在,若不是我命大,藏水缸里没被发现,哪还能有命在。” 他面上表情极为不耻:“所以那女魔头的真容我是见过的,就是竹枧先生的小徒儿不会有错。竹枧先生如此高洁清风的一个人,竟然教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徒弟,九泉之下怕也难瞑目!” 同样的一番话当事人变了几个被害场景,在都城小镇的茶楼酒馆里,被轮番提及。没多久更深层的‘真相’就被挖出来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众人纷纷传着同一个‘真相’,当年盗走曦夜、火烧藏龙山的不是别人,正是竹枧先生捧在心尖上的小徒儿。压根就不关折天教什么事,那面冷心黑的小徒儿就是利用了折天教在江湖上的恶名,来了招祸水东引。可需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真相不就浮出水面了吗? 至于竹枧先生的小徒儿为何逮着折天教不放,千里追杀?当然是为了糊弄大众演的一场戏呗。结果杀着杀着,狂性大发,自此收不住手啦。 总而言之,不到一个月时间,江湖上七层人都知道了一件事,竹枧先生教出了一只白眼狼,自己赔了性命不说,还祸害了整个江湖! 陆子游看了眼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少女,急得来回踱步,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汗,他有些气又有些恼,面上表情纠结了无奈和心疼,最后停在少女正前方,再次确认道:“你真要去?”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模样看起来十分疲惫,她抬头回看向他,答案还是不变,一字一句道:“我要去,他不死,我不休。” 陆子游真是被气死了,他抬到半空的手抓了把空气,抓紧了拳头又无奈垂下,“小酒姐,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圈套吗?这两年来你一直打探不到厉坤的消息,偏偏在这谣言漫天的档口,被你查到了他的行踪。” 他说着,认真总结道:“谁知道这消息是不是他自己放出来的,就等着你找上门去!依我看,他这是等着瓮中捉、捉你呢!” “无妨。”君小酒眸中有杀意涌现,“我与他之间必须要有个了断。” “总之、总之你不能去!” “为什么?” “如今外面传成什么样了,你分明在百草谷住了一年,这期间连这间院子都没出去过,可一桩又一桩的命案,一盆接一盆的脏水,全都往你身上泼。” 陆子游恼她明知故问,有些生气的继续道:“究竟是谁犯下的事,又打了什么主意,我都看得明白,小酒姐不会猜不到。厉坤这是要引你犯众怒,逼你上绝路。这么明显的圈套你明明都知道,却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因为那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丢下这句话,君小酒便起身去了药浴房。 就这么一句话,将陆子游没出口的所有话,全都堵了回去。 一直躲在院门后听墙角的,花白胡子老头,探了探脑袋看进来,与转过头来的陆子游视线撞了个正着。 陆子游立刻上前拉他袖子,“洛神医,你帮我劝劝她吧!” 白胡子老头却把他的手甩开,撇嘴道:“劝不了,那丫头没说谎,复仇是支撑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你不让她复仇,她还怎么活下去。你小子做得够多了,看不下去撒手不就得了。” “若不是因为这丫头与老夫的旧友有些渊源,老夫才不接这烫手山芋呢。”白胡子老头吹了吹胡子,“老夫的旧友,可不得了,第一神剑!” 陆子游耐着性子没好意思跑,谁让他是小酒姐的恩人呢。只是这番话实在已经听得人耳朵长茧了,待在山谷的这一年来,他都听过不下八百遍了! 耐心等着洛神医忆完当年,陆子游委婉问道:“洛神医,小酒姐身上的毒您有几层把握?” 这话听得刺耳,洛神医满脸不高兴道:“等秦小子找到最后一味药,老夫就有办法治好她!”谁能想到,众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的曦夜,是拌着蜜糖的毒药,拥有它将拥有称霸江湖的能力,可相对的,需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修习曦夜就像服用一味药,感受着武力值上升的同时,毒也在慢慢渗透进四肢百骸。待武力达到巅峰之时,就是毒入骨髓之日,届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这条命。 洛神医当年倾尽所能也没能救回第一神剑,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所以当秦君倾找到他时,他才会接了君小酒这个大麻烦。 想要得到必须有所付出,是碌碌无为却长寿的一生?还是辉煌却短暂的一生?选择权从来在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原本从修习曦夜到毒入骨髓至少要经过二十年的时间,但君小酒因强行让曦夜认主以及突破,导致毒素飞速蔓延,原本二十年的时间,硬生生被缩短到两年。 若非这一年来得到洛神医的医治,排除少许毒素延长了数月的性命,君小酒怕是早已魂归天外。 如今只盼着秦君倾早日寻到最后一味药,君小酒才算真正得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一章 第34章 陆子游徘徊在药房门外很苦恼,这两年来小酒姐一直以为自己承的是他的恩呢,他实在觉得心虚的很。当年若非秦君倾,凭他如何找得到君小酒,更别说攀上神医洛清河了。 这两年来秦君倾为寻找治疗君小酒的药,寻遍山川城镇,为小酒姐做了许多的事,却从来不让自己告诉她,像是害怕小酒姐知道真相后会拒绝他的好意,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好奇,但对着如今的小酒姐,却也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听到药房内传来的水声,陆子游挪了挪步子让自己离药房再远一点。他在外面走走停停徘徊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药房的门吱嘎一声响被从里打开。 陆子游回头看一眼,连忙迎上去,刚要劝解,就听君小酒低声道:“我听你的就是,等将身子养好,再寻机会。只是届时你可愿意帮我?” “当然愿意!” 陆子游点头不迭,以为君小酒终于想通了,结果第二天一早翻遍百草谷也找不着她的身影。他懊恼的抓了把头发,连忙修书一封发给秦君倾,而自己也收拾了两件衣裳追去。 但厉坤透露的行踪位置像是一句暗语,君小酒听得懂,他却听不懂。厉坤既然是为了引众怒借众人之力合力绞杀君小酒,那么就一定还有不少人听得懂这句‘暗语’。所以他只得一路打听一路寻。 ** 等秦君倾收到陆子游的飞鸽传书,已经是两日后。彼时他正满心欢喜地携着最后一味药,与江严往百草谷赶。看完这封信后脸色大变,即刻命江严调动行知斋所有关系网,查明君小酒的去向。 他心中十分着急,今日九月初七,君小酒体内的毒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作,按照这个时间算下来,正是危险之时。 比起君小酒的目的明确,秦君倾与陆子游的迂回曲折,行动上肯定是要比她慢上许多。 山巅之上,厉坤一脸快意地看向君小酒,两年前他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娃娃伤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这个仇非报不可。只是他看向她的眼里既有仇恨又有狂热,瓷娃娃一般的小人儿,原本他一只手就能毁掉她。 但得了曦夜帮助的她,居然能有这样大的威力,竟然能将自己伤成这样。这令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份传说中的神功。 这两年间,他一面养伤,一面查找有关曦夜的只言片语,想要知道曦夜认主,以及杀了曦夜现有宿主就能得到它的说法,究竟是真是假。可是花了两年时间,只确定了曦夜认主确实为真,后一个疑问仍是无从得知。 他早就等不及了,既然无从得知那就将小丫头抓过来亲自审问。只是曦夜的威力令他忌惮,所以这一年来他四处犯案,又在这几个月命人四处散布谣言,令群情激愤,好助他顺利生擒君小酒。 君小酒手中染血的长剑泛着冷光,而比剑光更冷的是她的眸光,望向厉坤的那双眼没有仇恨与怒火,只是比千年玄冰还要令人遍体生寒。 一路上她受到许多人的阻挠,寻她报仇的,向她挑战的,她的行踪不知被谁暴露。等她甩掉众人来到洛溪山的山巅之上时,身上已有多处负伤。但比起这两年她忍受的痛苦来说,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你终于来了。”厉坤独眼微眯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我来杀你。” 她平静地道明来意,话音刚落,一道银芒从眼前闪过,饶是厉坤在第一时间闪避,仍有几缕细发飘落,不等他站稳身形,紧跟着又一剑迎面劈来,厉坤拔出腰后长剑去挡,‘锵’地一声震得虎口生疼,但同时他也细心的发现,比起两年前眼前少女的暴走,如今的她威力明显弱了不少。 这个发现令他信心大增,一时间与君小酒斗得难解难分。但神功曦夜被传得如此强大,不是没有道理,随着厉坤眸子向左一飘,他迅速向后疾退,与双眼通红的君小酒拉开三丈远的距离。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悲鸣从厉坤身后不远的小木屋传出来,君小酒原本并没在意,可当她看到不成人形的花柒跌跌撞撞地从木屋内跑出来时,动作明显一滞,一时间,回忆如潮水般涌现。 闭月的乌云、深窄的小巷、花柒怀抱师兄冰冷尸身时嘶声痛哭的模样,一直深刻在脑海里不曾减淡…… 眼前面容憔悴的花柒形销骨立,望向厉坤的眼里充满狠厉,从小竹屋内出来的那一刻没有一丝犹豫,似乎带着赴死的觉悟,手中的长剑向厉坤刺去。 本来凌厉无比的招式,因为无尽的恨意与愤怒,破绽百出,很快败在厉坤手上。 “凭你,也妄想杀本尊,你真当本尊不敢杀你?”长剑架在花柒颈项,稍一偏力,留下一道细长血痕。但这一剑并没有下杀手,更像是猫儿抓到老鼠后的耍弄。 两年前与君小酒的那一战令厉坤元气大伤,折天教也因此成了一盘散沙,可用的心腹少之又少,所以对于从始至终跟随自己的花柒,他一直很宽宏。 花柒以跪坐的姿势仰头望他,眼神不带一丝恐惧,似乎早已做好失败后赴死的觉悟。 她咧了咧嘴,忽然放肆地大笑,笑得眼角溅出泪花,“尊主杀少主时也不带一丝犹豫,又何况是花柒?对花柒而言,两年前花柒就与死无异,苟活至今为的就是今日,既然失败,花柒也没想过还能活命。” 厉坤听罢狂笑,嘴里说着那本尊就给你个痛快,手中的剑紧挨着脖子,眼见再多加几分力,就要割破喉咙。花柒认命似地闭上眼,带着无限眷恋,嘴里喃喃唤着厉九宸的名字。 那声‘九宸’触动君小酒的神经,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她的心脏,再用力一收,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等君小酒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以迅雷之势抢上前去,从厉坤的长刀下夺下了花柒,并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可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并没有让厉坤感到意外,相反,他在转头看向君小酒时,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等她分析那笑容的含义,便觉后背一热,钻心的痛感蔓散开来,随着刺入后背的利器拔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 扑通一声,她跪倒在地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高举染血匕首的花柒。 花柒双眼通红,高举的匕首再次落下,这一次对准后心位置,君小酒撑在地上的手,就势抓起一把砂石撒去。 趁着花柒下意识拿手去挡的空档,左手控制住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而右手则死死的扼住了花柒的喉咙问:“为什么?” 背上的伤口不住有血涌出,小小的一个动作都会带起撕裂的疼。 “为什么?”花柒却笑,面上斑驳的血点与满含恨意的双眼,衬得放大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随后那笑转为狠厉,赤红着双眼,崩溃道:“因为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少主不会死,少主根本不用死!是你!全都是因为你!君小酒,凭什么?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扼住脖颈的那只手轻轻一颤,再也没有力气收紧。君小酒左手稍微一用力,花柒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而她顺势将扼着花柒脖颈的那只手完全松开,惨白着脸,低声道:“你走吧。” 可重获自由的花柒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喜悦,反倒眼含讥诮地看住君小酒,说:“君小酒,我不要你的假仁假义,我不要欠你。”话罢转身跳下悬崖,震得君小酒转身再去捞时只捞住了一片破碎的衣角。 身后传来厉坤的嘲笑,“她伤了你,你却不忍杀她,这就是那么所谓名门正派的慈悲心?” 君小酒跪坐在地,回头看他,用剑插进脚边的地里,想要支撑着站起,可不等她完全站直,就又跌坐回去,模样说不出的狼狈,甩了甩头,努力对抗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晕眩感。 厉坤看着君小酒如此模样,握着长剑的手一转,疾步向她逼近。看着她无能为力的模样,厉坤嘴角的笑意在放大,寒光大盛的长剑以迅雷之势朝君小酒刺去。 刺啦,长剑划破布革的裂锦之声伴随兵戈入肉的钝响,这一剑直接贯穿了君小酒的左肩。 不避也不闪的君小酒硬生生受下了这一剑,只是下一瞬她左手死死握住贯穿左肩的剑刃,阻止了厉坤向外拔剑的动作,任由掌心鲜血肆留也不知痛。 突然的变故令厉坤满脸错愕,就是这一瞬的错愕,令君小酒有机可乘,原本插进地里的长剑扬起尘沙,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被君小酒以握匕首的姿势,起身朝厉坤胸口扎去。 因为手中长剑卡在君小酒肩膀内,松手的动作慢了一步,厉坤躲闪的动作随之慢了一拍,这一剑直中心房,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涌出,厉坤圆睁的眼里写满不甘,“君……小……酒……” 君小酒喘息着在左肩上轻点两下,然后忍着巨痛将肩上的剑抽出。身后半步便是悬崖,君小酒捂着肩,抬头望天,山风将闭日的乌云吹散,她闭了闭眼,喃喃道:“天……亮了……” 一瞬间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耳畔山风呼啸,她任由身体向后倒去,嘴角却带着轻松的笑。感受着身体向下急速坠落,心中的某些遗憾在放大。 “酒酒——!” 下落的身体突然一坠,停止了下落的势态,她努力睁开眼向上看,峭壁之间,秦君倾一手握着峭壁上横生出的枝干,一手死死握着她的手腕。 她望着紧握自己的那只手,突然泪如泉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接档文《捂紧马甲别掉了!》10月1日国庆开文~ 文案一: 梁州县令萧程,冰清玉洁,品性高洁,别说小妾就连通房也没有一个,守身如玉十九年,最后栽在那个顶着绝美容颜的小妖精身上。 只要为她,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萧程:苏子衿,你三番两次接近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喜欢我? 文案二: 一场爆破是结束也是开始,不同的朝代相同的遭遇,眼见小白花寡母被恶霸调戏,苏子衿反手就是一块砖。 于是穿越第一天苏子衿就被押着去见官。打的是官商相护,引她就范的算盘。 可是,堂上铁面无私的县令爷,怎么越看越眼熟,像极了那个她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小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