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死神有点凶》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我家死神有点凶 作者：青稞茶 文案 文案 救死扶伤温柔医生攻X暴躁傲娇死神受 身为宁城死神，谢繁玉以一名网约车司机的身份跑遍全城收割死者的灵魂。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名专门与他作对的医生。 明明是我要带走的灵魂，你怎么把救活了？！ 三番两次之下，眼看着工资越扣越多，业绩越来越少，谢繁玉愤怒的发誓：要让这个名叫孟永钊的医生付出代价！ 后来他发现，孟永钊是他在大学同学。后来他又发现，孟永钊暗恋了他好多年。 于是他让孟永钊付出了养一只死神的代价。 死神与医生互相抢业绩～ ☆、第一章 第一章 谢繁玉开着单位分配的丰田汉兰达，刚过宁城绕城高速的收费站，从辅道慢悠悠的往上走。 行驶上正道的时候，还不足五十米，他就开始减速，然后停在了路边的应急车道上。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平板，指纹解锁后，点开了一个名叫soul reaper的镰刀图标App，重新确认了一遍信息。 “死者：王泰平，年龄：34，死因：车祸，死亡时间：2019年3月9日14:23，地点：宁城绕城高速常山收费站……”谢繁玉浏览完三名死者的信息以后，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做出了一副等待的姿势。 现在是13:59分，再有几分钟，就会有一辆重型半挂载重牵引车经过这段到收费站的下坡路时，刹车不及，与多车相撞。 放下平板，谢繁玉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人能看见，那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一道透明的灵魂从闭着双眼的青年身上脱离了出来，穿过车门站在了路旁。 谢繁玉看了眼自己透明的身体，神色有些恹恹。正午的太阳太过强烈，他并不喜欢这样的阳光，虽然对他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总会有一种被暴露的不适感。 他跨过高速路中间的绿化带，到了另一边进城的路上，顺着辅道走向了收费站。 现在回城的车辆不多，但也算不上少，平均每分钟便会有几十辆车经过，在收费站口排起了不长的队伍 那辆即将要出车祸的重型牵引车很快出现在辅道上，它前方还有着几辆私家车，但刹车却在这段带有弯度的下坡路上失控了，直直的撞上了一辆大众的屁股，根本无法阻止的力度甚至让其翻转了过去，将另一辆雪弗兰撞上了护栏。 重型牵引车在滑向收费站时堪堪停了下来，几辆私家车也因为躲避两两相撞在了一起，现场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那辆一开始翻过去的大众车主已经因为脖颈折断没有了呼吸，当场死亡。 谢繁玉过去将他的灵魂拉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茫然的摸着脖子。不管尸体的惨状如何，灵魂状态的人类仍保持着最正常的模样。 “你已经死了，别问，我不想解释。”谢繁玉说着，带着这个可怜的男人过了绿化带，把他塞进了自己的丰田，“好好呆着，别乱跑。” “不——”王泰平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在封闭的车里大喊，“我怎么就死了？我不想死！” 谢繁玉没有理会他带着绝望和不可置信的大喊，直接开始寻找起了第二名死者。 这个似乎是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失血过多而死的，她所在的整个副驾驶上方都已经完全塌陷，将她死死卡在车里，破碎的玻璃插进了她的腹部、胸部、大腿，鲜血一直流到了公路上，凝结成一大摊。 救护车和警车在四十分钟后到达，但这名女子早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因为意外死亡的人一开始是茫然的，但当他们逐渐意识到以后，就会反应的最为强烈。 把她带过来以后，谢繁玉把车里的男人放了出来。此时，男人也已经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哭得稀里哗啦，难过又痛苦。女子则一言不发，但也在默默流泪。 “行了，别哭了。”谢繁玉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还是出声安慰道：“人都有一死，你们不过是死的早了点。” 闻言，他们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哭得更加汹涌。 “我老婆女儿还在家里等我，”男人抽噎道，“老婆说晚上炖排骨汤喝，我再也喝不到了……” 谢繁玉没理他，右手食指在空气中一点，召唤出了一道通往冥界的大门。 “进去吧。”谢繁玉不耐烦的拍了拍手，“你们最好快一点，等会还有个人要死。” 男人的抽噎停止了：“你是谁？黑白无常吗？不对，黑白无常是两个，你只有一个……” 谢繁玉瞪了他一眼：“我不喜欢解释，但我还是要澄清一声，我是死神，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现在，趁着我还有耐心，赶快进去！” 女子没有多说什么，却摇着头不愿进去，眼神还留恋的望着自己尸体的方向，渴求的对着谢繁玉：“我能……留下来吗？” 谢繁玉冷着脸：“不行。” 女子还想说什么，男人却叹息着劝道：“算了吧，小妹，看开点吧。死就死了，这一生已经结束了。” 男人不再开口，深吸一口气，抬腿迈入了门后的黑暗，而女子也失去了希望一般，眼神黯淡下来，慢慢的走了进去。 收起冥界之门，谢繁玉灵魂归体，话不多说，直接启动了丰田，加速向前开去。 救护车已经接走了几名重伤者，而其中一名重伤者会在抢救过程中不治身亡，所以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宁城中心医院。 他今年才调来宁城接任这里的死神，上一任宁城死神升了职，去了外省，把他这个毕业生提溜了上来。因此虽然医院是生离死别发生最频繁的地方，他去医院的次数也并不多。 宁城中心医院是全国有名的三甲医院，在整个省内都享有盛名。谢繁玉熟门熟路的绕过拥挤的医院门诊大厅，到了后面急诊科，在那里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灵魂出窍。 孟永钊刚做完一台手术，就接到了史天睿的电话。 “永钊，有空没？”史天睿有些不好意思。 孟永钊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史哥，怎么了？刚做完手术，有空。” “我老婆带着儿子过来了，她有点事带不了孩子，马上要走，能不能麻烦你去医院门口接一下孩子，把他带到我这来？我实在走不开，看病的小孩太多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孟永钊答应了下来，要到了史天睿妻子的手机号码，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急诊科平时没什么人，从这里穿过去也是最近的，但今天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救护车拉回来好几个血淋淋的病人，推进了手术室。 孟永钊还注意到了一个在急诊室外的凳子上睡觉的青年，本着提醒的心情，想上去叫醒他，却慢慢顿住了脚步。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确认，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史天睿的妻子。他忙接通了电话，匆匆几步离开了这里，压着声音回应着。 等带着两岁的史小宝回来时，青年已经不见了，但孟永钊的心情依然处在一个悬在空中的状态。 六年了，他想，终于，又再次见到他了。 ☆、第二章 第二章 谢繁玉打着哈欠从丰田上下来，想起多交的几块停车费就有些不爽。要不是车太多，他何至于在停车场堵那么久，以至超时？ 今天的任务已经大致完成了，三个灵魂，也就是三百块钱，再加上今天的固定底薪两百，可以，很赚。 他心情很不错，遇到邻居范绍钧的晚饭邀约也欣然答应了。 范绍钧家境富裕，大学没毕业就用家里的钱开了家酒吧，现在办的有声有色，已经自己买了两套房子，自己住在这边离酒吧近的，恰好在谢繁玉对门。 范绍钧也算是谢繁玉唯一一个人类朋友，因为邻居的关系，关系也是亲近不少。 商量了一下，谢繁玉坐上了范绍钧的车，找地方吃饭去了。 范绍钧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你今天不工作啊？我还以为又约不到你呢。” 谢繁玉一直对外称自己是“嘟嘟打车”的网约车司机，他也确实注册了一个，只不过几乎不怎么接单，要接也只接顺风车单，终点站还恰好是死者的死亡地点。 “刚跑了三单，有点累，想歇会。”谢繁玉回答说。 “哎，你们这行就是自由，想跑就跑，我呢，七点还要去酒吧，一直到凌晨才能回来，这昼夜颠倒的，可累了。”范绍钧抱怨道。 “至少你赚的多，还自己当老板。”谢繁玉“啧”了一声，不理他的无病呻吟。 范绍钧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想问问，你买个SUV是不是有点浪费啊？五座车就够了，平常打嘟嘟的哪会有那么多人一起的，这油价可是越来越高。” “还行吧，”谢繁玉无所谓道，“我觉得这种大空间刚刚好。” 这车经过特别定制，可以防止里面的灵魂穿出车外，让他的工作更加方便，他也早就习惯了这辆SUV。 吃完一顿简单的晚餐以后，范绍钧开着车去酒吧上班，谢繁玉则借着饭后消食的名头，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三月的天气刚刚开始回暖，但夜晚依然很冷，他将手揣进兜里，完全融入了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高挑清瘦、眉眼精致的青年竟会是这座城市的死神。 死神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而努力，他们出生于冥界，却拥有人类的身体，也不知冥王是怎么想的，竟要求所有死神学校毕业生都要在上任前去人间接受教育，上任后也要找到一份正经工作。 谢繁玉同样如此，他考上了宁城大学的法医系，拿到了毕业证，之所以没去做法医，还是因为法医这种职业根本无法让他及时赶到死亡地点，耽误死神的工作。 冥王提到过，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死神，必须要了解人类。这让很多同事都感到诧异，直到谢繁玉看到一个死神因为无知而在人间被人类霸凌的案例，才略微有些理解了冥王的意思。 “那个，请问一下，嘉悦酒店怎么走啊？”一个外地的游客拖着行李箱，拿着手机前来问路，因为信号不太好，他已经被导航绕晕了。 谢繁玉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多走几步就到了。” “啊，谢谢谢谢。” 谢繁玉难得的微笑了一下：“祝你在宁城过的开心。” 很多死神都认为，越冷漠对工作越有利，不与人类有交集才是正确的做法，所以哪怕按照冥王的命令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大学的洗礼，也一直对普通人保持着无视的态度。 这一点上，谢繁玉便不一样，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发展是好是坏。 孟永钊翻出了大学时候的微信群，斟酌了一下，在曾经的老乡群里问了一声：“谁有谢繁玉的联系方式吗？” 毕业了几年，这个群也沉寂了许久，此时孟永钊的话像一颗石子，击碎了平静的湖面。 “谢繁玉是法医系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比较独，早就没联系了。” “钊哥，你找他干嘛？我记得你们好像不认识？” 孟永钊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反反复复，发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看见他来宁城了，想见一见，了解一下近况。” “怎么了？两个系草想谈谈心了？还是想惺惺相惜？”校友开着玩笑，却还是说，“我认识一个法医系的，我帮你问问，他应该加了系群。” 孟永钊打字：“麻烦了，谢谢。” 那人受宠若惊：“小事小事，能帮上钊哥就好。” 其余群友看到了也没有再说话，心下升起了些许鄙夷。孟永钊这几年在行里混的风生水起，毕业后没当多久助理医师就考上了主治医师，又当上了心胸科副主任，去年还拿了个“金刀奖”，让他们一些还累死累活却拿着低薪的住院医师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孟永钊当然不会知道以往同窗的内心想法，他称得上是有些焦虑的等着那名校友的回复。 他接受了对方的好友请求，然后收到了微信号。 再次道谢后，他将微信号复制搜索后，发送了了好友申请。 谢繁玉的微信名叫做卡戎，头像是一个Q版的小人图画，孟永钊盯着这个简单的界面看了看，就有护士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孟永钊收起手机，坐正了身体。 “孟主任，11床那个病人好像状态不太好……” “我知道了，”孟永钊站了起来，“我马上过去看看。” 谢繁玉半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在打王者荣耀。 一局还没结束，他就气得想要摔了手机，大声在队伍语音里说道：“一个射手跟人家战士贴脸A？人都没来齐开什么团？！” 他克制着自己骂脏话的冲动，眼睁睁看着己方全军覆没，毫不意外的输了这一局。 谢繁玉冷着脸，挨个举报了队友，直接退了游戏。这时候，才有机会点开微信，发现了一个小红点。 “孟医生？谁啊？”谢繁玉嘀咕了一声，他并不喜欢添加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看见这人的名字更是毫无兴趣，直接点了拒绝。 ☆、第三章 第三章 死亡是很常见的事，宁城每天至少都会有一人自然老死，这类老人的灵魂是谢繁玉最喜欢的，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看淡了死亡，也不会像一些意外出事的灵魂一样抱着各种情绪来问东问西。 但还有一类人非正常死亡，但也不会有所强烈的情绪，这类人就是自己选择了放弃生命，也就是自杀。 谢繁玉有夜班，大多数老人都会在睡梦人停止呼吸，所以他夜里至少会出门一次，还没睡个好觉，平板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soul reaper弹出了通知，将今天清晨的死亡名单推送了出来。 谢繁玉有起床气，但显然工作比睡觉重要。 等他极其不爽的准备出门时，距离最近一人的死亡时间只剩不到四十分钟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宁城一中，社会车辆开不进去，谢繁玉只能将车停在校门外的停车位上，以灵魂状态进了学校。 宁城一中管理严格，外来人员没有内部教师打招呼是进不去的。现在是周日上午，下午才会有学生返校上晚自习，也因此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人。 谢繁玉拿起平板，当然，平板也跟着他一起变成了灵体状态，上面的死亡地点随着深入显示的更加详细起来。 “西一栋教师宿舍……”谢繁玉跟着导航，走到了宿舍楼下。 抬头看去，六楼的顶部正站着一个人影，是一名教师，谢繁玉的视力让他能够直接看清她脸上的麻木和一丝解脱。 她晃了一晃，就这么大张着双臂，从上面摔落了下来。 一声闷响，扭曲的人已经趴在了谢繁玉面前，面朝地，新鲜的血液从她身下渗了出来。 谢繁玉皱了皱眉，很不情愿的上前将握住女子的手臂，将她的灵魂拉了出来。 “吕秀云是吧？”谢繁玉看了眼平板，“32岁，中学语文教师，跳楼。” 吕秀云被这超出她想象的发展惊呆了：“我……我还活着吗？” “你死了。”谢繁玉说，“往后看看，你的尸体就在那。” 吕秀云转过头去，身体一震，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很空洞。 “我终于死了啊……”吕秀云喃喃道，低头捂住了脸。 “你是我在宁城第一个遇到的自杀者。”谢繁玉看了她一眼，“还是在学校里自杀。” “我没有办法，”吕秀云哭了，似是想把生前遭遇的一切不幸都释放出来，“老公出轨，要跟我离婚，婆婆又看不起我，天天冷嘲热讽，工作压力太大，新来的老师都当上了语文组长……” “说这些没用了，”谢繁玉把冥界之门召唤出来，“你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指了指门内：“去吧，里面没你老公婆婆和学校。” “自杀的人会下地狱吧。”吕秀云低声道，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地狱？谢繁玉笑了一声，人类总是喜欢自己编造一些他们不了解的东西，冥界可不是地狱，里面或许还会比人间更美好。 ☆、第四章 第四章 谢繁玉低头看了一眼平板，在吕秀云的信息后点了点已完成，便调出了下一个人，准备继续出发了。 他畅想着自己今后升职加薪，离开宁城，到一个更加发达的地方去，开拓眼界，更加了解人性。 他回忆了一番自己在人间上学的那十几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大学毕业证是必须证件，他才不想在象牙塔里度过那段时间，明明有机会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到如今，那段读书的日子他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学习的知识到现在也基本派不上用场。唯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大学期间与各种尸体度过的解剖时光，那时的他能够更加冷静的思考死亡与死神的意义。 他接了一个顺风车单，一对住宁城一中附近的情侣要去城中心的万博购物广场，正好离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并不远。 两人都坐在了后座，开始小声谈笑起来，商量着一会儿要干什么。 谢繁玉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把墨镜摸出来带上，专心开起车来。 情侣中的女生从后视镜里瞥见了谢繁玉的脸，忍不住说了一声：“哎呀，师傅，你长得好帅呀！” 谢繁玉没说话，男生笑起来打趣道：“喂喂，你男朋友还在这里呢。” “你哪有别人帅……”女生又和男生相互打情骂俏起来，把谢繁玉又抛在了脑后。 谢繁玉一脸冷漠，像是根本没有人提到过自己，全程将乘客视作透明人。 过客，本来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赚完了外快，他将车停在了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走了几步，在对面的一家店铺里坐下了，点了一杯奶茶。 他喜欢喝半糖的奶茶，尤其是什么都不加的，醇香的口感能让他整个人心情舒畅，但这家店显然奶茶粉质量不是很好，味道很一般。 谢繁玉皱着眉将只喝了两口的奶茶推到一边，将平板放到桌上，看起了稍后的死亡名单。 名单上只有一个人，是一个七岁的男孩，死因是天然气爆炸导致的严重烧伤。谢繁玉的目光在信息上面停驻片刻，动动手指，放大了头像。 他不自觉的又拿过奶茶吸了一口，把平板关掉了。 孩子意外死亡，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曾经救过一个本该死亡的孩子，但孩子并没有活过来，他也受到了处分。他没有办法左右生死，他只是一个收割的，或者说——清洁工。 做好自己的工作，别妄想改插手别人的人生，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时间快到了，他往桌上一趴，假装睡觉的样子，魂魄去到了奶茶店上面二楼。 这栋房子比较老旧，政府早就想拆掉重建，但因在购物中心附近，地价水涨船高，根本付不起安置费用，便不了了之，也因此多了很多安全隐患。 谢繁玉正上楼梯，还没进防盗门，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泄漏的天然气发生了爆炸。 他进去一看，房子里一片狼藉，孩子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而火焰也正在蔓延开来。 大人工作太忙，周日也在外出差，只能自己做饭的孩子因操作不当引爆了天然气，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叫了火警和救护车，但孩子的气息已经渐渐微弱。 ☆、第五章 第五章 谢繁玉沉默的看着孩子张着嘴，听见他小声的呼喊：“妈妈……” 他咬了咬牙，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他应该晚点再过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火苗越窜越高，有邻居开始砸门了：“有没有人在里面啊？！有没有人？！” “不行，没回应！” “我记得小浩还在里面啊，这孩子怎么样了？！” “快给他爸妈打电话！房东那有没有钥匙？” 一扇门，却像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名叫李浩的小男孩在几分钟后蔓延的大火间停止了呼吸。 谢繁玉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时似乎能触碰到火焰滚烫的温度。他握住小孩细细的手腕，将这个还有一丝懵懂的灵魂拉了出来。 “李浩，我是来接你的。”谢繁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冥界之门。 “叔叔，我怎么了？”李浩茫然的看着他，“我刚刚好痛好痛，然后现在为什么又不痛了？” 谢繁玉沉默片刻：“因为你死了。” “我死了啊……”李浩看了看冥界之门，“那我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 “在门里面，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李浩走进了这扇门里，而邻居带着房东打开了那一扇防盗门。 火警和救护车来了，谢繁玉也沉默着退了出去，回到了楼下的奶茶店。 但他一脸懵逼的发现，正有人驾着他的身体往救护车上抬：“快来！这有个人晕倒了！” 奶茶店主在一旁焦虑的解释道：“刚刚爆炸发生后他就昏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谢繁玉脸孔扭曲了一瞬，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睁开眼睛挣脱了周围的人：“我没事，只是有点贫血，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路人担忧道：“你这不行啊，年纪轻轻就贫血，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其他人比我更需要帮助，楼上还有伤者呢，我先走了。” 谢繁玉臭着脸离开了人群，回到位置上拿自己的平板，却发现那平板已经不见了踪影，肯定是有人在混乱中顺手牵羊摸走了。 他的心情彻底烦躁起来，骂了一句冥界脏话以后，感应了一番平板的位置，向着某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平板当然不是普通的平板，死神能够轻易的锁定soul reaper的位置，但附近人太多，仅凭他的眼睛还无法迅速判断平板究竟在谁手上，只能顺着讯息向前跟进。 死神的东西也敢偷，怕不是想当场暴毙。 谢繁玉一边抚平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一边在人逐渐变少的地方锁定了目标，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将人踹倒在地。 那人一个前扑，平板直接拖手而出，在地上滑出几米远。 他似乎是被惊吓到了，半天没爬起来。 谢繁玉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上前捡起自己还很坚强的平板，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头也不回，冷冷的说道：“下次眼睛擦亮点，别动你不该动的东西。” 一边，一人僵硬的放下手机，把刚刚拍到的东西发给微信好友：孟哥，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谢繁玉？ ☆、第六章 第六章 谢繁玉有点强迫症，看着原本光滑的金属外壳上多了一点划痕和缺口，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摸索着粗糙的凹陷和划痕处，暗暗咬了咬牙。 果然，不该因为嫌麻烦而不给平板套上保护套，现在套上倒也不晚，只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加上网约车外快，今日又有了几百块的进帐，谢繁玉算了下这个月的业绩，回家一躺，开始了今天的排位。 直到平板又来了通知，他才不情愿的将手机扔到一边，打开了SR（soul reaper)。 死神的交流群里，难得的有了新消息。死神一般不聊天，只谈工作。 这里是有一省级死神在帮自己辖区内的城市找帮手：“下个月惠城要出事，工作量比较大，有没有空闲的同胞或者实习期的来搭个手？” 有死神问：“工资怎么算？” “人头来算，照常给。” 一看跟自己没什么关联，谢繁玉就把平板丢下了，回怼了一番骂自己挂机的队友，继续气愤排位。 这边他并不知道，今天的天然气爆炸事件上了新闻，连带着他自己也被某篇自媒体提及了一下：爆炸发生时，有路人在楼下店铺昏倒，似是被震波震伤，已送往医院救治。 而他那段怒踹小偷的视频也被不知什么人拍了传到网上，不少人都在大呼帅气。 谢繁玉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打完游戏后给自己做了份宵夜，又查看了一下明日的死亡名单，狠狠呼出一口气。 养老院里和某片住宅区各有一名老人在睡梦中窒息，自然老死，这也就意味着他又没有办法睡一个好觉。 他揉了揉脸，洗完澡后和衣往床上一躺，调好了闹钟，在几秒内就放空了大脑。 他已经很熟悉宁城的夜晚了，但他没想到在养老院附近还能遇上抢劫案。 彼时他刚刚送走老人的灵魂，自己的灵魂还没上车，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本来跟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但他听见越来越凄厉的叫喊还是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归魂后开门下了车。 他直接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干嘛呢？我要报警了。” 男人看见有人来了，心就虚了，松开了和女人拉扯着包的双手，压低了鸭舌帽飞快的逃跑了。 女人惊魂未定，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攥紧了拉着链子的手，道谢后扶着墙稳了稳身子，继续在人行道上走着。 谢繁玉注视着她十几分钟后走进小区，才甩了甩手腕，收起手机，回到了车上。 昏黄的路灯很暗，显得他的脸色更加不好，心里面只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抢劫就抢劫吧，关他什么事？这种突发奇想的见义勇为、举手之劳什么的，也真是有些蠢，若让他以前冥界学校的同学见了，指不定要怎么在背后嘲笑他。 谢繁玉把导航打开，定位了自己家。 收起你毫无意义的善心吧，多管闲事……没什么好结果。 ☆、第七章 第七章 范绍钧起床后出门吃早餐，在楼下发现谢繁玉的丰田还在停车位上，于是顺便给他带了份早餐。 公寓附近有餐饮一条街，地铁口也离得很近，交通和饮食都很方便。范绍钧十点出门，不到十点半就带着两根热乎乎的油条、一杯豆浆回来了。 他们两人住在十楼，同一层还有两家住户，只不过并不经常碰见。 范绍钧按了门铃，没等多久，就见他穿着睡衣来开门了。 “进来吧。”谢繁玉看上去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神清明，只不过头发很乱。 “不用，我就来送个早餐。”范绍钧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没吵醒你吧？” “没有，已经醒了，在床上玩手机。”谢繁玉接过早餐，道了谢。 范绍钧疑惑道：“今天不跑单？平常不是早该出去了吗？” 没人死当然不想出去。 谢繁玉敷衍道：“就上午而已，给自己放个假。” “挺好，你这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也确实该轻松轻松。”范绍钧倒是心里一直很奇怪，有时候谢繁玉晚上还出去接单，但看他平时的表现也并不像是为了赚钱拼命成这样的人，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谢繁玉一愣，眨眨眼睛：“晚上乘客给钱多。” “行吧……”范绍钧神色复杂，也没说信或不信，就这么回去了。 而谢繁玉喝着豆浆，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与人交往过近，就会有这样的后果，他自己也知道刚才的理由有多站不住脚，但指不定以后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上午没人死亡，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谢繁玉难得的睡了懒觉，还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甚至还有早餐亲自送上门来，真是完美的肥宅生活。 午饭随便在家下了一碗面解决，还没来得及洗碗，SR特殊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谢繁玉心里有数，倒也不慌不忙，把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又接了个顺风车单，把车往宁城中心医院开去。 乘客是个中年男人带着六十几岁的老太太，说是从外地来带母亲上宁城最好的医院求医，又问谢繁玉知不知道治心脏病最厉害的孟医生。 “不知道。”谢繁玉淡然的说。 他漫无目的的想，医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开车的清洁工。 中年男人还在说着他们费劲了多大的劲才预约到孟医生，但谢繁玉左耳进右耳出，把乘客送到以后就忘了这件事，下了车咨询了一下，往心胸外科走去。 “我不是说了不建议手术吗？”孟永钊眉心拧得很紧，脚步匆匆的向办公室走去。 助手眉眼间很是无奈：“患者和家属都坚持，说本身就没几年活了，手术能不能成功就看天命了，死了也算了。” “胡闹，这是儿戏吗？”孟永钊冷着脸说，“患者的主治医师是谁？” 助手低头看了一眼：“是周勇医生。” “交给我吧。”孟永钊说。 “孟医生，这手术的成功率不高……”助手有些担心，假如失败，那不就是直接砸了孟医生的招牌吗？ “你通知一下，我去准备。”孟永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放心，我昨晚睡得不错，不会在手术台上睡着。” ☆、第八章 第八章 “死在手术台上，多正常。”谢繁玉盯着死亡名单看了半秒钟，又抬起头来，终于找到了手术室。 他直接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数着时间。 “距离13:44分还有25分钟。”谢繁玉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开了一把排位。 今天打了快一上午，还反而掉了一颗星，不行，他要把这颗星赢回来。 有护士偶尔经过他，露出了惊讶和不满的表情，但因为谢繁玉没开游戏声，并没有对周围有什么影响，所以压下了提醒的心思。 这一局双方实力相差不大，都没有什么太大失误，看样子即将成为一场膀胱局。谢繁玉面无表情的在队伍频道里道了歉：要做手术了，抱歉，我挂机了，你们加油。 他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放，穿过了手术室的门。 彼时病人已经被推进手术室，躺在了手术台上，正准备做麻醉。 但在进行麻醉诱导的时候，病人出现了心脏骤停。手术室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麻醉科、手术室、体外循环组、手术医师等立刻参与抢救。 孟永钊冷静的指挥着：“胸外按压不停，开科手术继续，迅速建立体外循环！” 随即，他立刻开始进行手术。 谢繁玉拿起平板看了一眼：“两分钟。” 他欣赏起了正在进行手术的主刀医生，有条不紊，行云流水的动作让这不像手术，而像是艺术。 手术室仪器的机械音和医生下达遗嘱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给抢救增添一丝紧张。 “还有机会，大家不要放弃。”孟永钊鼓励道，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十分坚定。 谢繁玉靠近了一些，穿过忙碌紧张的各科医生，继续看着：“一分钟。” 孟永钊全神贯注的进行着手术，而胸外按压似乎起不了作用，病人的瞳孔放大，无自主呼吸，无自主心跳，几乎无任何生命迹象。 谢繁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走到手术台前，伸出手去要把病人的灵魂拉出来，但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闻讯而来的心内科副主任组织起了心脏除颤，大家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 “肾上腺素1mg，静推。” “双向波，200焦耳。” 此时孟永钊已经放下了手术器械，将手伸进了病人的胸腔内：“胸外科来协助我，进行心脏按摩。” 谢繁玉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开始拉不动手上的病人灵魂了。 他神色严肃起来，手上用力。 “继续，不要放弃！继续对心脏按压！”高度紧张下，孟永钊的呼吸沉重起来，抢救已经经过了20分钟，但病人没有丝毫起色。 20分钟！ 谢繁玉脸色变了，他翻着平板，确认名单一切无误，但就是带不走灵魂。 “这特么怎么回事？”谢繁玉看了眼心电监护仪，发现原本的一条直线逐渐有了波动。 “有了，有自主心跳了！”就在大家几乎绝望的时候，病人恢复了自主心跳，所有医生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与手术室里轻松的气氛格格不入的谢繁玉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 他看了一眼主刀医生胸口的铭牌——孟永钊。 手术还在继续进行，谢繁玉则拿着平板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第九章 第九章 谢繁玉归魂后还坐在手术室外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 冥界死神学校培训过，生死由命，不可逆转，不可改换，他已经受过亲身教训，但什么时候人类也可以死而复生了？ 谢繁玉百思不得其解，他把刚刚那人的信息再次来回核对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但时间容不得他呆在那里，下一个任务还在等他，他深深看了一眼刚刚灭灯的手术室，离开了医院。 孟永钊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了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没来得及深想，病人家属就围了上来询问手术情况，他定了定神，温和的解释起来。 回到家，谢繁玉冷着脸在SR上发了一句话：“名单上的死人到点没死怎么办？” 他一发话，曾经的同学、现在的同事就冒了出来，毫不客气的说：“那是你工作失职。” 谢繁玉眉毛轻微扬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奚文澜，你懂个屁。” 奚文澜嘲讽道：“你该不会又犯了傻，把人家救了吧？” 谢繁玉：“救你麻痹，我一分一毫都没干预。” 奚文澜受不了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接人气？” 谢繁玉优雅的打出两个字：“傻逼。” 他们的上司——省级死神赵河冒了出来：“繁玉，文澜，不要吵了。” 明明是很正经的工作交流群，只要两人一冒头，总会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一点也不正经。 赵河问具体情况，谢繁玉简单阐述了一下，只不过隐瞒了医生的名字。 赵河思索片刻，几分钟后发到：“你先正常工作，那人可以放到一边，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谢繁玉回复了一下，放下手机“啧”了一声，心中有些不爽。 尤其是当他看到SR给他发通知，不仅没拿到回收病人灵魂的一百块，还倒扣了他一百的底薪，谢繁玉非常不高兴了。 他上SR搜了一下奚文澜的名字，虽然具体人物信息保密，但每天多少人是有记录的。 甚至……大多数死者的灵魂在冥界给了他好评。 谢繁玉：“……” 再看看他自己，大部分都是一二三星，四星都不多，五星就更少了。 “装逼怪。”谢繁玉嘀咕了一声，放下平板，看了一会儿沙雕小视频平复一下心情，又找范绍钧约了晚饭。 “这家麻辣烫还行，”范绍钧拿筷子尖蘸了蘸酱料，尝了一下，“我真是天才，调的料都这么好吃。” 他看了一眼冷冷淡淡的谢繁玉：“你怎么不吃麻酱？” 谢繁玉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回答：“吃不惯，汤底就挺好，不用料也好吃。” 范绍钧耸了耸肩：“行吧，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口味。对了，今晚我酒吧搞活动，饮品一律半折，你还跑单不？我请你啊。” 谢繁玉摇了摇头：“不了，我回去睡觉。” 他依旧自己散步回家，直愣愣的往床上一躺，就不动了。 这几个月来，其实他都有些出乎意料，非正常死亡的人数似乎有些多，不论是车祸还是跳楼，发生的频率都有些频繁了，直接增添了他的工作量。 他睡的很不安稳，那个医生胸口的铭牌一直在他梦里来来回回的闪烁。 ☆、第十章 第十章 谢繁玉在微信上问了一声范绍钧以后，一边打哈欠一边煮起了饺子。 “芝麻油、藤椒油、辣椒油、香油、酱油、葱、蒜泥、盐、白糖……再来一点醋和鸡精。”谢繁玉把蘸料搅拌均匀，伸出舌尖尝了尝，比较满意。 “这种蘸料才好吃，就是嘴里容易有味道。”谢繁玉向范绍钧介绍道。 范绍钧等饺子出锅以后，试着蘸了一点点，然后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可以啊兄弟，这个味道不错。” 谢繁玉看他完全不怕烫，一口一个的样子，忍不住说：“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醒了。” “没办法，昨晚忘拉遮光窗帘了，今天一大早就被晃醒。”范绍钧喝了一口水，“你呢，昨晚没跑？” “没有。”谢繁玉沉默，想起了昨天下午那个失败的任务。 “吃完了赶紧走。”谢繁玉指了指自家大门，“我马上要出门了。” 范绍钧塞下最后一个饺子：“我洗碗吧。” 谢繁玉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不了，你怕你砸了厨房。” 范绍钧也不在意，大笑几声，乐颠颠的回去了。 谢繁玉收拾好餐桌，又把手机拿了出来，他无聊的在上面划来划去，等着晚上再出去工作。 他不想接嘟嘟打车的单子，因为一单下来赚不了多少，还不如在空闲时间里好好休息。 最好的解压方式是什么？ 谢繁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点开了游戏图标。 他安抚自己到，上一颗星就不打了，要是输了就把那颗星再赢回来，然后收手。 他的flag每次都立得十分准确。 连跪五把以后，谢繁玉心态崩了。 队伍比分：我方4，对方21，他一个人就拿了己方的三分。 这还玩个蛇皮？ 谢繁玉深吸几口气，打字的手都在抖：“求求坑货别玩游戏了。” 眼看着自己又掉段了，他只觉得脑壳疼，气冲冲的把手机插上充电器，打开平板看电影去了。 谢繁玉看的不是别的，恰好是《死神来了》，有一点让他很有感触：被写进死亡名单之后，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曾经他根本没有怀疑过，但上次的事件让他生起一丝质疑。 孟永钊休半天假，在健身房就度过了两个小时。 当医生必须要体力好，有些时候一台接一台的手术，病人说不定没治好，自己就睡在手术室里了。 他从泳池里上岸，摘下泳镜，披上一旁躺椅上的浴巾，往更衣室走去。 几个在锻炼的女孩眼睛不住的往他身上瞟去，孟永钊全当没看到，把浴巾裹紧了。 史天睿已经换好了衣服，在一旁玩着手机：“你去洗澡吧，我在门口等你。” 孟永钊比了个OK的手势，拿起换洗衣物走进了隔间。 十五分钟后，他穿戴整齐，回去找史天睿。 “我下次不跟你来了。”史天睿抱怨到，“腰酸背痛，还不如回去陪小宝。” “我提醒过你的，放个假还是陪陪家人比较好。”孟永钊收拾好东西，和他一起往外走去。 史天睿捶了捶腰：“没办法，最近体力下降的厉害，坐一上午腰都要废掉了。” “你不是才三十吗？”孟永钊有些无奈。 “过两月就三十一了，快要迈入中年了。”史天睿笑道。 孟永钊：“……” “年龄越大病人越相信你，我们学医的还是老点好。”史天睿看了看孟永钊，“永钊啊，你也不小了吧？” “嗯，”孟永钊应到，“二十八了。” “你这不行啊，”史天睿有些担忧，“我在你这个年纪，老婆都怀上小宝了！你怎么还连个对象都没有。” 孟永钊：“没事，不急。” “医院里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你，就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没有。” 孟永钊苦笑一声，他看上的倒是有一个，好多年了，但是人家连他的微信都不加，也根本……完全不认识他。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谢繁玉在浏览明日的死亡名单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之前那个本该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他再次出现在名单上是不是意味着冥界的力量在对此进行着修正？ 谢繁玉拿起钥匙下了楼。 一环内的医院附近的几条路一直很繁忙，今天更是因为早高峰而格外堵。尽管提前出发，他还是在路上多花了半个小时。 等他进手术室以后，病人已经抢救了二十分钟。 上次手术本来就在医生不推荐的情况下进行，病人并没有手术许可证，术后早期就出现了心功能衰竭。 这一次谢繁玉没有凑到手术台前了，而是一直盯着心电监护仪，看着上面的波动变化。 因心肌梗塞，病人心跳骤停了整整三次，一边反复电除颤，一边进行支架手术。 好几次，谢繁玉都以为时机到了，想上前带走灵魂的时候，一股吸引力又将病人的灵魂拉回体内。 “滴滴”的手术仪器的机械音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病人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稳。 他又被救活了。 谢繁玉盯着一片轻松的手术室，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样，又白跑了一趟。 眼看着距离下一个人的死亡时间已经很近了，谢繁玉生着闷气离开了医院。 为什么会有医生这种烦人的职业？ 不对，根本就是那一个医生的错。 几个小时后，没吃午餐的谢繁玉已经饿的有些难受了，这个时间有些尴尬，不是饭店，他便准备回家简单煮点东西，鞋还没换好，平板又发出了通知。 怀着一种突如其来的不详预感，谢繁玉点开一看，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繁玉的拳头松了又紧，没忍住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气急败坏的谢繁玉狠狠一甩大门，连电梯都不想等了，直接冲下了十楼，驾驶着汽车飞驰而去。 他狠狠按了按喇叭，从一辆宝马的左侧超了过去。 医院停车场早就满了，谢繁玉带着满腔怨气，快步走到了住院区，面无表情的看着医护人员匆匆赶来，对病床上的人进行抢救。 孟永钊似乎刚刚还在休息，过来的很匆忙，白大褂有些凌乱。他看见了站在一旁表情凶恶的谢繁玉，脚步停了下来，眼中浮现出莫名的情感。 谢繁玉对上他的目光，更加凶神恶煞的瞪了他一眼。 “孟医生！病人要不行了！” 孟永钊深深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了病房。 谢繁玉心情冷静了下来，他想起刚刚孟永钊仿佛要传达什么的眼神，皱起了眉。 他坐下来闭上眼睛，灵魂进入了病房。 医护人员行动迅速，立刻进行心肺复苏，人工呼吸和按压同时进行。 十分钟后，没有恢复生命体征。 二十分钟后，心肺复苏还在继续。 半个小时，孟永钊的助手出门征求患者家属意见，询问是否放弃复苏。 每分钟一百到一百二十次的按压无疑是巨大的体力消耗，医护人员交替进行，孟永钊鼻尖已经沁出了汗。 谢繁玉迟疑了片刻，再次尝试着握住病人的手腕，轻轻一拉。 他的灵魂出来了，茫然的看向谢繁玉。 孟永钊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换下了一个精疲力尽的医生，大声鼓励道：“加油，不要放弃，继续注射肾上腺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病人的灵魂极其不稳的动了动，似是要被身体吸引回去，谢繁玉眯起眼，抓紧灵魂，分毫不让。 灵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平静道：“我是死了吗？” 谢繁玉没有看下方还没放弃的医护人员，点了点头：“对，你死了，只不过身体还没凉而已。” “你真幽默。”病人干巴巴的说道。 谢繁玉原本如临大敌，现在已经放松下来了，甚至还多了一丝耐心，他召唤出冥界之门：“进去吧，记得给我一个五星好评。” 病人犹豫了片刻：“我能到外面看看我家人吗？” 谢繁玉冷下脸：“不行。” “好吧……”灵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乖乖的走了进去。 等到冥界之门完全合上消失，谢繁玉才终于狠狠握拳，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对！ 他的表情僵住了，什么时候他竟会因为完成一个小小的工作而喜形于色？死神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医护人员放弃了抢救，护士给尸体罩上白布，孟永钊摘下了口罩，眉眼的疲倦被他收拢起来，出门面对死者家属。 “对不起，”孟永钊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静，“节哀顺变。” 家属哭了出来，尽管难过不已，但还是对孟永钊说：“没事的医生，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多谢医生以前的救助了……” 家属进入病房，孟永钊默默的站在了走廊，他拿出白大褂胸前口袋里的圆珠笔，也没做什么，只是不停的按压着圆珠笔芯。 谢繁玉以灵魂状态注视着他，感觉他似乎很难过。 孟永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还是无能为力……” 他周身的气息凝重的有些悲伤，谢繁玉很不理解。 按照他这么多年的人类生活来看，孟永钊这种因自己救不了人而难过的心情是完全没必要、并且不合理的。 他嘴上哧道装模作样，却依旧心有感触。 他不懂孟永钊是怎么想的，前两次生死时速，他们都是参与者，孟永钊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难不成他以为，从死神手中抢了两次人，就能抢第三次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胜利者，是死神。 谢繁玉得意的扬起嘴角，准备打道回府时，感受到一股游离灵魂的气息。 他眉头一皱，顺着气息方向飞奔而去。 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游荡在人世的灵魂。 灵魂在移动，似乎在远离谢繁玉，但谢繁玉哪会让它逃走，很快就追了上去。 一个小女孩怯怯的看着他，双手不安的捏着衣角。 “大哥哥，你是来抓我的吗……” 谢繁玉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他看见小女孩的背后连着一根发光的线，延伸向一间病房里面。 他摇了摇头：“不是，还没到时候。” 小女孩懵懂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几步：“你能看得到我。” 谢繁玉拿出平板，对着小女孩的灵魂拍了一张照片，在SR上搜索起来。 “张语诗，死亡时间2019年6月11日，死亡地点……” 他还没看完，张语诗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拉住了他的手：“大哥哥，你可不可以给妈妈说，让她好好吃饭……” 她的像是要哭了一样，眼里闪着水光：“妈妈看不见我，她每次来都不准时吃午饭，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 被小女孩拉住手的谢繁玉有些别扭，想动又动不了，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了，”谢繁玉走了几步，“我进去看看。”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谢繁玉拉着张语诗一起走进了病房，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小女孩和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的女人。 “妈妈。”张语诗松开手，跑到了女人身边，求助的看向谢繁玉。 谢繁玉打量了一下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植物人状态的小女孩，又看向旁边满目疲倦的母亲。 女人一直握住小女孩的一只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眼下是清晰可见的黑眼圈。 “抱歉，我帮不了你。”谢繁玉对张语诗说，“你妈妈也看不见我。” 而且，这种情况下，谁会听一个外人的话？ 张语诗垂下眼睛，眼里似乎已经蓄满了泪水，但灵魂没有眼泪，她哭不出来。 谢繁玉一点也不擅长与孩子打交道，也根本不会安慰人，迟疑了一下，就转身出了门。 还没到到自己身体所在地，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多走了几步，他就发现，那个叫孟永钊的医生把他平放在地面上，托起他的颈部，抬高下颔，正一边呼喊他的名字一边按压他的人中。 谢繁玉脑子一热，飞奔过去，迅速回到了自己体内。 他猛地睁开眼，挥开那只按压着他人中的手，狠狠的瞪着上方的孟永钊。 孟永钊怔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放松的笑意：“你醒了，发现你时不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幸好……” 为了方便急救，孟永钊跪在他身边，与他的距离很近，谢繁玉盯着这人深邃有神的双眼，拿手抵在他胸口，把他推远了：“我没有昏迷！” 见他要起来，孟永钊忙阻拦到：“你先躺一会儿，别起来，马上担架就来了。” 谢繁玉“噌”的坐起来，差点撞到孟永钊的下巴，没好气道：“我只是睡觉比较死，让开。” 他要站起来，但孟永钊的双手依然按着他的肩膀，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谢繁玉瞪着他。 孟永钊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谢繁玉站了起来，忽视了刚拿着担架快步过来的医护人员，拔腿想走，但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又止住了他的脚步。 谢繁玉极不耐烦的转过来，看向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孟永钊：“孟医生，能让我走了吗？” 孟永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松开了手：“抱歉。” 谢繁玉终于可以离开了，他烦躁的揉了揉脖子，无声抱怨着医生的职业病。 多管闲事，老妈子一样。 “什么态度啊，孟医生好心救治……”小护士抱怨道。 “没关系，辛苦你们了。”孟永钊把掉在地上的圆珠笔捡起来，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里，对医护人员安抚的笑了笑。 医护人员纷纷回应道：“孟医生辛苦了。” “上午才做了手术，没想到下午就没了……” “家属不听医嘱呗，多花了那么多钱有什么意义。” 孟永钊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了：“回去工作吧，死者的后续事宜还要处理一下。” 医护人员散开了，孟永钊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拍照的人似乎根本没什么技术，有些糊，路人挡住了一个角，但孟永钊依然能看出那人冷漠却带有一丝得意的神情。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谢繁玉心情不太好。 当然，他心情好的日子屈指可数，排位连跪就能让他气上一整天，只不过今天还多了一个原因：这个月月末结算时他才发现，同一个病人扣了他两次底薪。 在人间生活，也就面临着人类需要面对的问题。一个月底薪才六千，不到宁城的平均工资，要不是每个个灵魂有一百的提成，他可能还还不起房贷。 他的公寓在宁城三环外，一万五的房价，一百多平米，30年房贷月供要达到一万以上，扣两百底薪，也就意味着少了几天的饭钱！ 本来谢繁玉没什么记账的习惯，随便花花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但现在他忍不住拿出账单来，看着上面仅三位数的存款瞪眼睛。 两百块，约等于二十杯奶茶！ 谢繁玉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把上面的不锈钢杯震的哐哐直响。 上一任宁城死神大学里是学计算机的，毕业后一边当死神一边编程接外快，经常在工作途中用平板打代码，每个月多了好几万进账。升职的时候拍拍屁股，把自己房产一卖，就去外省了。 他自己呢偏不听老人言去学了法医，现在一看一点用都没有，总不可能去当个顾问自己接什么验尸解剖的活吧？ 很好，他想，跑嘟嘟去吧。 他的这个乘客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匆匆一晃眼注意到他的墨镜，似乎有些紧张，坐上车后一边玩手机，一边从后视镜偷偷看他，目光有些警惕。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在晚上七点天色昏暗的时候戴墨镜？ 小姑娘似乎是从哪里玩了一下午，抱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清秀的脸在手机光屏下明明灭灭。 接了几单，已经快十点了，谢繁玉把车开了回去，揉了揉眼睛。 才上任几个月，他就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了，还不如让他当个法医，只收那些刑事案件的受害人灵魂。 他漫无边际的想着，这时候，手机亮了亮，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谢繁玉锁好车，一边看手机一边上楼。电梯里没信号，转了几圈才显示出来——是他大学舍友之一，要结婚了，向他发来婚礼邀请。 从小学到大学，谢繁玉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最不合群的那一个。想想也是，一个活了百年的冥界之人怎么可能融入未成年人类中间，让他安安心心的坐在学校里学习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在小学和初中的孩子看来，谢繁玉一直有些欠揍，之所以没遭遇什么校园霸凌还是因为他们被他眼神中的冷漠吓到了。 唯独大学有那么一点不同，相处不多，没有人对他投以过多的关注，别人的性格也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他才更专注的投身于自己的学业中。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学校里拿最高分的那个，但大学的氛围还是让他更加自在。 唯一接触较多的就是几个舍友了。但对谢繁玉来说，他们与别的陌生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没怎么犹豫的选择了拒绝：“抱歉，那天有事来不了。” 他也没有撒谎，翻了翻SR的名单，那天白天确实有一名死者。 舍友似乎是群发的，过了一会儿才回了消息，表示理解，又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什么工作啊周末还那么忙？ 谢繁玉没回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回他，干脆不再理会，点上了通讯录的红点。 谢繁玉盯着“孟医生”三个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还记得一个月前有这样一个ID申请添加他好友，他没同意，现在一看，这个“孟医生”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孟医生吧？天下医生都姓孟？ 头像是似乎是一只网上扒下来的萌猫照片，下方填写的所在地正是宁城。 谢繁玉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个人认识他。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这一次，谢繁玉点了同意，他也想知道，他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他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心情不好的事了，懒洋洋的侧躺在沙发上，等着那人说话。 孟永钊并不知道自己发了好几次的好友申请已经被通过了，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如果明天有早班，他就会在十点左右睡觉，来维持每天至少八小时的睡眠。 谢繁玉等了一会儿，见对面半天没有动静，心知自己是等不到了，不高兴的把手机一关，洗澡去了。 出来以后，他穿着睡衣把门关好，拉上窗帘，看见还没有消息，便冷着脸删了好友，一拉被子躺在了床上。 没过几天，意料之外的人在清早敲开了他家的房门。 谢繁玉本以为是范绍钧送早餐来了，打开门后却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什么事？”谢繁玉把凌乱的睡衣整理了一下，抬起眼看着他们。 刘建树做了十年的警察，第一次在上门拜访时遇到如此淡定的表现，没有疑惑没有惊讶，仿佛单纯的问了一句：吃了吗？ 刘建树出示了一下证件，询问道：“能否让我们进去说话？” 谢繁玉皱了皱眉，不太情愿的说道：“进来吧，不用换鞋。” 他让开了，好让两名警察进来，指了指沙发让他们坐下。 刘建树在进入房门的时候就开始打量这间房子，房子像是新的一样，并没有多少居家的装饰。白色的鞋柜放在门口，几双鞋整齐的摆放着。旁边一扇门通向厨房，半掩着，似乎还放有没洗的碗筷。饭厅与客厅连在一起，靠近门的一边是餐桌，另一边是沙发和阳台，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果盘和一些零食。 谢繁玉压根就没有招待他们的打算，没倒水，跟着就坐下了。 “这是你买的房子吗？”刘建树问道，“看着挺新的。” “嗯，今年刚买。”谢繁玉揉了揉脖子，“警察同志来我家干嘛？” 刘建树拿出手机来，调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这个女孩你见过吗？” 谢繁玉的记忆力很好，所以没费什么时间就认出来了：“前几天她坐过我车。怎么，她出什么事了？” “她的家人报案说她失踪了，在四月十九日晚上就没有再见到过她。” “哦，”谢繁玉换了个姿势，“她那天晚上打过嘟嘟，坐的我的车。” “这也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刘建树说道，他身旁的王姓警察则一直在记录。 “行吧，”谢繁玉站起来，“你们要问多久？久的话我进去换个衣服。” 谢繁玉出来的时候，已经拾掇整齐，看见沙发上两个正襟危坐的警察后，走了过去：“想问什么？开始吧。” 问答进行的很顺利，谢繁玉仅说出了自己知道的部分，只不过当刘建树疑惑为什么他只是个嘟嘟司机还可以买得起这里的房子时，谢繁玉似笑非笑的展示了SR的界面。 刘建树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道了一声歉，就带着小王准备离开了。 小王刚入职，有些不明白：“刘哥，这问题他还没回答，我们怎么就走了？” “你刚来，还不知道这条隐形规定。”刘建树打开手机，“凡是有这个App的人，我们都不能问一些私人问题。” “这是为什么？”小王不明白。 刘建树在备忘录上记录着什么：“这是机密，具体原因我们都不知道。”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送走了警察，谢繁玉没什么心思做早饭，钥匙一拿，自家门一带，敲了敲范绍钧的门。 没有回应，大概是还没起来。 小区门口有一家早餐店，早上会提供包子油条粽子鸡蛋粥一类的早餐，上次范绍钧给他带的早餐估计就是这里买的。 小店里忙的热火朝天，谢繁玉进来时就好像走错了片场，与这里的人气、生活气息格格不入。 “两个包子，一碗小米粥。”小饭馆的桌椅普遍带着些许油腻，谢繁玉坐了下来，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桌子。 “包子来咯，粥等一下啊。”老板娘很快就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热气氲湿了睫毛，谢繁玉眨眨眼睛，用手拿起来咬了一大口。 “……”果不其然被刚出笼的包子给烫到了。 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半张着嘴，脸色都扭曲了起来。 包子馅料很足，皮松软饱满，抛开别的不说，味道还是不错的。 谢繁玉让老板娘打包了一份一样的，慢悠悠的提着往家里走。 这次敲门的时候，范绍钧来开了，青色的胡茬很明显，脸色憔悴，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里满是疲惫。 谢繁玉盯着他的黑眼圈，扬眉：“你被人打了？” “没有，”范绍钧咳了一声，“七点过才睡着。” 范绍钧的酒吧营业到凌晨两点，一般他三点就可以上床睡觉，七点才睡是个什么操作？ 范绍钧憋不住话，脸色一垮，苦笑道：“我女朋友把我拉黑了。” “……”谢繁玉思考片刻，“你那个网恋对象？” 范绍钧嗯了一声，抹了把脸，有些苦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给我发了句‘对不起’，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哦，”谢繁玉也不懂这些，把早餐递给他，敷衍道，“节哀。” “谢了，兄弟。”范绍钧叹了一口气，接过早餐，“我回去补个觉，回见。” 谢繁玉翻看着死亡名单，在注意到死亡原因是心肌梗塞时，目光在上面额外多停留了两秒。 他盯着死亡地点宁城中心医院几个字，手指点在上面划来划去。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他想。 午休时间，孟永钊自己去医院附近吃饭，刚刚点了一份快餐，便听见一阵争执的声音。 “吃什么吃，不吃了，回去！” “爸！钱都交了，你别这样……” “不！谁稀罕你的钱！”老人的脾气犟的很，见女儿不听他的话，不去开车，拔腿就要走，“我自己走回去，别管我。” 女儿又急又气：“马上要做手术了，你闹什么呢？” 老人瞪起眼睛：“做什么手术，让我死了算了！你们几个没一个省心的！我不活了！” 孟永钊直接站起来，也不管饭还没来，把零钱放在桌上后就向着吵闹声处走去。 老人气不过，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就远远的扔了出去，药瓶飞的很远，咕噜噜滚着到了大路的另一边。 女儿尖叫一声：“你咋把药扔了，你是不是成心想气我——” 这场闹剧吸引了很多人，都聚在边上围观着父女吵架，这个时候谢繁玉的车刚刚停在路边。 他穿过一无所知的围观人群，注视着那个情绪激动的老人。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争执依然在继续，老人重重的喘息着，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声音，脸色很是难看。 “你不想活了不早点说？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我哥他们管过你没有？你住院时嫂子看过你一次没有？钱都是我给的，护工我请的，你现在说不治了——” 老人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又像是在大口呼气，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他狠狠按住自己的胸口，攥紧衣服。 “你药扔哪去了？！”女儿变了脸色，慌乱的四处张望着，她想去马路对面把药瓶捡回来，但老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休克了。 “让一让，我是医生。”孟永钊这个时候刚刚拨开人群快步跑过来，见此情形，立刻跪在老人身边，把他翻了过来让其平躺在地面上，大声道：“有人帮忙吗？” 一位男士应声走了出来，照着孟永钊的指示将老人的足部稍稍抬高，增加头部血流。 孟永钊往身上口袋里摸了摸，没摸到药瓶。因为病人有时会有突发状况，所以他身上会常备硝酸甘油片和速效救心丸，但都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被他一齐脱下来放在了办公室。 “麻烦大家通知一下医院急诊科，把担架抬过来。”孟永钊招呼了一声，试探了一下老人的情况和意识后就开始了做起了胸外心脏按压。 谢繁玉在看到孟永钊出现的一刹那，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了不详的预感。 随后他死死盯着孟永钊的动作，咬紧了牙，他也不想坐以待毙，直接上前猛地一用力，把老人的灵魂拽了出来。 但仅仅拽出了上半身，就拉不动了。 孟永钊感觉到正在按压的胸口停止了心跳，神色冷峻。 按照常理来看，急性心肌梗塞严重时会休克昏厥，但绝不会几分钟内就停止心跳。 他动作丝毫不乱，而这时女儿终于抖着手把药瓶捡了回来。 谢繁玉手上微微松了力道，老人的灵魂又躺了回去，和身体重合在一起。 这一次，又失败了。 他的拳头松了又紧，不可置信的心情在胸腔里窜来窜去，激起一番火气。 他的目光划过孟永钊的俊朗的眉眼，一把摸出了平板，直接在死亡名单上输入着孟永钊三个字，因为手有些抖还打错了好几遍。 你死的那天，我一定要和你认识认识。 谢繁玉暗沉沉的按下了搜索键，刹那间，几百条搜索结果跳了出来，他将范围锁定在宁城，一个一个对比起了信息，发誓要找到这个人，然后在他死亡那天好好给冥界那边打个招呼。 他想起了“死神不喜欢被欺骗【注】”这句话，狠狠的哼了一声。 老人的情况趋于稳定，担架也在这时过来了，把老人抬进了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 孟永钊站了起来，拍了拍黑色牛仔裤上沾染的灰尘，回到了餐馆旁边，恰好看到了从一辆丰田法兰达上下来的谢繁玉。 谢繁玉下车不为别的，只是想跟进医院确认一下老人是不是真的被救活了，却没想到正好跟孟永钊碰上了面，还是避无可避，四目相对的情况。 就在刚刚一分钟前，谢繁玉发现，死亡名单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孟永钊”与面前这人对得上号，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在死亡名单上。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宛如世纪一样长的对视实际上只过去了两秒而已，孟永钊在自己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上前几步，眼里含着情绪，仿佛有一点点的欢喜从眼中零零的浮现出来，脸色却有些微微的紧绷，他在紧张：“又见面了——” 谢繁玉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意，淡淡的开口：“有事吗？” “最近经常在医院看到你，”孟永钊说着，露出了关切的神色，“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你什么意思？”谢繁玉还因为工资的事没有消气，怎么听都觉得孟永钊不怀好意，闻言脸色更臭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孟永钊缓和了声音，“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吧？上次你晕倒的事还是应该重视一下……” 谢繁玉并不想和他多打交道，他还在疑惑死亡名单上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于是随口忽悠道：“我只是来看望别人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非常好。” 他想走，但孟永钊跟在他身旁与他一起同行，正色起来：“有些身体上的小问题不能掉以轻心，贫血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时间久了会给身体造成一些伤害，有好好检查过吗？” 谢繁玉整个人都不好了，本来之前是一股暗戳戳的火气，现在差点要气急败坏起来。 他停下脚步，瞪着孟永钊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我认识你吗？你管那么多干嘛？说这些不就是为了坑我钱让我去做个体检？” 孟永钊怔了一下，全部心神被第一句话掠去了，片刻后才意识到谢繁玉刚刚说了些什么：“抱歉，是我没说清楚，若你要在这里体检的话不需要出钱。” 谢繁玉没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看着他。 孟永钊却当他已经答应了，掀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带你去体检区。” 这个人真的不可理喻。这是谢繁玉目前唯一的想法。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妥协。 谢繁玉双手插在裤兜里，心情虽然暴躁，但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冷漠：“不需要，离我远点。” 正在抽血的谢繁玉瞪着眼睛，根本不懂自己是怎么妥协的。 我刚刚被人一拳打了脑子？ 见他看过来，孟永钊还和颜悦色的安抚着：“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谢繁玉想起刚刚那人忽悠着自己到前台选择了体检套餐，然后替他付了钱的事，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就算这样被自说自话的牵着鼻子走，他也没法对这人产生厌恶感，孟永钊身上仿佛带有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再生气也发不出真正的火来。 拿回体检表以后，要去下一个项目，谢繁玉看见仿佛在他身边不走的孟永钊，硬邦邦的开口：“剩下的项目我自己来，你可以走了。” “嗯。”孟永钊嘴上应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 谢繁玉也不理他，抬腿就朝下一个项目走去，孟永钊却叫住了他：“谢繁玉。” 谢繁玉眼皮一掀，侧着头看向他，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就见孟永钊拿出手机来，晃了晃：“可以加个微信吗？”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谢繁玉隐约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没有深想，冷淡的回道：“可以，但没必要。” 他也不再看孟永钊的神色举动，自己去拍胸透。 但在看不见孟永钊之后，他又想起他替自己出的体检套餐的价格，生起了些许愧疚。 好歹是几百块钱呢，他想。 等到几乎要做完体检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到医院的目的——确认刚才的老人是否真的存活。 现在好了，浪费大量时间，工作没完成，底薪也扣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要怪孟永钊！ 他在SR上搜索了一下刚才的老人，见到死亡时间已经变到了好几个月以后，又生气了。 他戳开了SR，找到管理员，把孟永钊的事描述了一下，然后询问解决办法，暂时没有得到回应。 见接下来的工作时间是半夜，他便就此打道回府，准备补个觉，晚上再出来。 但躺在床上以后闭着眼睛仍是许久没有睡意，今天发生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回放。 他觉得孟永钊是真的有问题。 以前在冥界死神学校学习的时候，谢繁玉学到过，没法正常回收的灵魂出现概率有但非常小，他们不需要过多在意，但倘若遇到了，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等待死亡名单自动处理和修正，准备下一次死亡时间。 但这类事发生的太过频繁，还总是与一个不在死亡名单上的人有关，就显得有些非同寻常起来。 他有些睡不着，手指痒了痒，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指，半靠在床头，点开了游戏图标。 今天还没有上过线，谢繁玉想，我就领个登陆和活动礼包。 东西领的差不多之后，他无意间点开了左侧的好友栏，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亮着，他心下一喜，点开了聊天框。 来杯招牌奶茶：你终于上线了。 酸辣土豆丝：哈哈，最近有点忙，今天刚刚安定下来。 来杯招牌奶茶：挺好，又能双排了。 酸辣土豆丝：看了眼你战绩，惨呐。 来杯招牌奶茶：……嗯。 酸辣土豆丝：来一把？ 来杯招牌奶茶：来。 刚刚发出去，酸辣土豆丝的邀请就过来了，谢繁玉完全忘记了自己打开游戏的初衷，伸出罪恶的手指点了接受。 他和酸辣土豆丝几个月前在游戏里认识，连续匹配到两次以后，都觉得对方操作意识还不错，就加了好友一起双排。 酸辣土豆丝的技术很不错，所有位置都能打，尤其擅长打野，跟他双排一般就可以躺了，哪怕输了心态也不会崩的太快。 谢繁玉同样是全部位置都能打，但往往和酸辣土豆丝双排时会选择中路，和他打出配合。 平常自己单排时，谢繁玉极其喜欢在自己心态崩裂时发一句快捷语音“干得漂亮”，但在和酸辣土豆丝一起双排时，他就会心情很好的一直发“交个朋友”，而酸辣土豆丝每次都会回他“收到”，越打就越开心。 眼看着最近单排掉的星星一颗颗的补了上来，谢繁玉满意了。 酸辣土豆丝这时便提到要下线了，就此道了别。 谢繁玉有些意犹未尽：晚上还约吗？ 酸辣土豆丝哭笑不得：不了，我晚上玩不了，要上班。 谢繁玉表示了解，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决定去找范绍钧吃饭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范绍钧看上去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看见谢繁玉来了，兴致不高的答应了。谢繁玉见他状态不好便开上了自己的车，打算吃完后顺路送范绍钧去酒吧。 范绍钧坐在副驾驶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问：“兄弟，上次给你的碟还在吗？” 谢繁玉点了点头，范绍钧便自己打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把歌碟拿了出来。 谢繁玉不喜欢听歌，但范绍钧坚持送了张碟片给他，据说是十几年前王菲的专辑，某天翻出来就顺便塞到了谢繁玉的车上。 范绍钧随便按了几下，跳出来一段柔和的旋律。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范绍钧的安静让谢繁玉有些不习惯，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范绍钧，见他缩在椅子上低着头，整张脸都陷入了阴影里，忍不住开了口：“没事吧？” 范绍钧突然抬起头来，猛地一拍大腿：“我要去找她！亲口问问她怎么回事！” “……”谢繁玉着实愣了一下。 范绍钧激动起来：“就在前面停吧，兄弟，抱歉，你自己吃饭吧，我要去火车站了。” 谢繁玉努力让自己说的好听点：“你疯了？” 现在的他们才刚刚出小区门，谢繁玉将车停在门边，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范绍钧那个网恋女朋友，他仅仅听他提过几次，但据说根本没见过面也没通过视频，单纯的聊天就聊了那么几个月，彼此只知道QQ号码，连个电话和微信都不知道。 就这样还能有这种表现，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他听着音响里空灵的歌声：“……我愿意为你放弃我性命……”，挂上了一档，重新发动车子，顺便关掉了音乐。 五月的气温已经在向着炎热靠拢，今年的五一假期竟然有四天，可让许多上班族高兴坏了，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谢繁玉。 死神当然没有假期，但更重要的是，他又看到了宁城中心医院几个字。 从那一刻起，他的心情就像是倒悬在半空的过山车，要落不落，紧张又郁闷。 全国都知道，心脏科是宁城中心医院最出名又权威的医科，但这心脏病死亡的概率也太高了一点吧？ 谢繁玉总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阴影，这一次他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医院，抱着平板坐在病房外等待。 现在是晚上九点过，再过半个多小时，由于家属的疏忽，一六十余岁的男性冠心病患者心绞痛反复发作，引起心律失常，导致心肌梗死。直到医护人员查房时才发现，立刻进行了抢救。 谢繁玉做了一些伪装，特意戴上了黑色口罩和平光眼镜，避免在这里被人认出来。 毕竟他来了这边好几次，免不了会有一些护士小姑娘记得他的脸。 颜值方面，谢繁玉一向比较有自信。 但是当他看见孟永钊抱着个病历本走过来的时候，一时之间瞪圆了眼睛。 孟永钊身高腿长，宽松的白大褂也掩盖不住他的身材和气质，俊朗的外表像是能点亮整条走廊，让夜晚医院里冷冰冰的气息也柔和了不少。 本来还指望着靠这副装备伪装的谢繁玉见他一步不偏的向自己走过来，掩藏住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是狗吗？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别过来。 谢繁玉在心里呵斥着孟永钊，一动不动的样子很是僵硬。 他盯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孟永钊，注意到了他白大褂下的黑色牛仔裤和一双浅色的休闲板鞋。 他的大脑转动着，开始反思自己，果然还是自己在工作时态度不够谨慎和认真，才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与一个陌生人相遇如此多次。 如果现在他起身离开还来得及么？ 答案是No。 显然他无谓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孟永钊走过来的时候，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好巧。” 谢繁玉还打算靠着自己的伪装垂死挣扎，于是假装没听到或者说话对象不是自己，在板凳上坐着一动不动。 他本以为没得到回应的孟永钊会识趣的离开，却没想到他似乎对他是否回应一点也不在意，顺势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含笑望着他。 今天的谢繁玉穿的清爽又干净，简单的白色卫衣配以浅色紧身牛仔裤，哪怕坐着也能凸显出那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来，恍惚间孟永钊仿佛看见了几年前在校园里，他跨越时间望过来的模样。 面对这样一根人形大柱子，谢繁玉没有办法再无视，也不好再做隐形人，就这样抬起眼皮冷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待见的意味很明显。 孟永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很快就收了起来，对他耐心道：“我十点下班，想一起去吃个宵夜吗？” 宵夜啊，他有点想吃烧烤了，还想喝一瓶冰可乐……等等！ 酷酷的boy谢繁玉依然不出声，眼神逐渐变得凌厉，半晌终于开口了：“不去。” 孟永钊似乎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了精神，问道：“来医院看望病人吗？怎么不进去？” 谢繁玉迟钝的回忆起上一次敷衍过去的说辞，不由觉得有些头疼，他有些烦了，不仅是因为孟永钊的难缠程度，还因为自己不够严谨的理由。 他的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有些闷闷的：“关你什么事？医生都这么闲？” 孟永钊失笑，手指在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无意识的轻按着圆珠笔。 “咔哒咔哒”的轻微声音终于逐渐引起了谢繁玉的注意，他还没去寻找声源，孟永钊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 他注视着谢繁玉，没有放弃之前的提议：“再等我十几分钟，好吗？” 谢繁玉刚想顺势表示拒绝，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孟永钊：“等等，你现在要去干嘛？” 孟永钊疑惑的转过来，以为是谢繁玉改变了主意，眼里涌上了丝丝欣喜，唇角也勾了起来。 谢繁玉看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烦。他并不擅长和孟永钊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总觉得一旦对他说出什么重话自己就要先愧疚。 他叫住孟永钊不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的工作。 如果孟永钊现在去查房的话，很可能就会察觉到那个病人的不对劲，从而再一次施展救助，让他功亏一篑。 所以，以防万一，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拖住孟永钊，直到过了那个时间点。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孟永钊果然停住了脚步，认真的回答他：“最后查一遍病房，等交班的医生过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谢繁玉没怎么去在意他说的其他内容，倒是很想纠正一下那个“我们”。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冷哼一声：“我不去。” 孟永钊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那你还要在这里等什么人吗？” 谢繁玉两腿一伸，右脚叠在左脚上方，抱着胸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乐意坐在这。” 孟永钊：“……” 他轻声劝道：“医院里凉，别待太久。” 谢繁玉慢慢皱起了眉：“我说，你对陌生人的态度都这么……”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总之，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孟永钊看着他，“你的名字是谢繁玉。”而且，不是陌生人。 谢繁玉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对这不是重点，我要表达的意思是……” 孟永钊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记得了。” 还没等他们继续交谈下去，不远处的病房里，有护士已经发现了情况，开始呼叫救助。 孟永钊在听到的一刹那，身体的反应比大脑的思考还要快，快到谢繁玉都来不及阻拦他，就看到了他飞速过去的背影。 此时谢繁玉的心情是冷静的，他甚至都不太想灵魂出窍，因为结局实在难以预料。 但他更不愿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什么乱子，这样比别人的因素更让他不爽。 平板上的时间在跳动着，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他们没有将病人救回来。 病人大概是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因为心肌梗塞而倒在了地上，没有护工，家属去医院外有些远的超市买东西，把病人足足晾在病房里一个小时，直到刚刚才回来。 收到灵魂时，谢繁玉还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那人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而灵魂体正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 “我送你去冥界。”谢繁玉说。 这个人没有表现出什么比较激烈的情绪，应该是早有心理准备，很淡然的接受了事实，只不过依然对谢繁玉的身份有些好奇。 “这门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死者的灵魂目光浑浊，因终于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而轻松了不少，“你又是怎么来的？” 谢繁玉心情很不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见了孟永钊难看的脸色，听死者说话时也多了几分耐心：“大爷，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过去之后有接引人，好好听话就不会有问题。” “嚯哟，还会有问题？”死者挠了挠脖颈，“那边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不是真有地府？” “行了，”假如是往常，谢繁玉早翻脸了，“别问这么多，赶快进去吧。” 他瞥见孟永钊，勾起唇角，浅浅的满足和得意从心头冒了出来。 这次，你没辙了吧，孟医生。 孟永钊此时已经走出了病房，在走廊里与后悔莫及的家属交谈。 家属仿佛找到了什么发泄口一般，揪着孟永钊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叫喊：“你们查房时没发现？你怎么当医生的？！听不见动静吗？！”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家属完全处于不冷静状态下的无理质问也被孟永钊重视了起来，他没有挣扎，竟是摆出了一副歉疚的态度，将责任揽了下来：“很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请节哀。” 谢繁玉等死者的灵魂完全进入以后，飞快的收起了冥界之门。他看着还在与死者家属进行周旋的孟永钊，轻轻的“哧”了一声。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看见孟永钊被诘问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更多的还是一种不屑。 这就是你累死累活却抢救失败的结果，何必呢？救下来了是本分，救不下来是罪行。 谢繁玉打了个哈欠，见这场纠纷在孟永钊尽心尽力的安抚下快要圆满结束，就回到自己身体里，舒展了一下筋骨，慢慢的站了起来。 尸体被拉送到太平间，有相关人员前来与家属商谈处理后续事宜，孟永钊也终于得以脱身。 孟永钊还没行动，就先向着他的这个地方望过来，见他还在原地，紧绷的神情有所缓和。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孟永钊因为还未消毒和换衣服的原因，隔着一段距离和他说话。 谢繁玉换了只腿为重心，僵硬着声音说：“我没有等你。” 也许是因为心情舒畅的原因，他没有像刚才那样严词拒绝，听上去就像口不对心的反话。至少在孟永钊听来是这样。 孟永钊不太想提刚才的事故，但受挫好几次的谢繁玉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不着痕迹的在话语里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救人不会失手呢。” 孟永钊没有听出来谢繁玉的言外之意，闻言黯淡了神色：“如果我能早一点查房的话，病人或许就有更多的获救机会。” 谢繁玉：“……” 这仅仅是个职业而已，但看孟永钊的模样，仿佛是把救死扶伤当成了不仅仅自己的责任义务，更是信念。 谢繁玉：“你怎么会想当医生的？” 孟永钊的唇瓣抿了一下，呼吸轻了些许，眼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是斟酌片刻才慢慢开了口：“以前……看见了光，就想自己变成光，哪怕不能照亮世界，至少也能重燃一些生命。” 谢繁玉：“……” 云里雾里的话让他很想说一声你是不是有猫病，但看见孟永钊的神色又住了嘴。 奇怪了，他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宽容过？ 孟永钊眼里沉蕴着莫名的光华，见谢繁玉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像是释然又像是自嘲：“我不是无所不能的，我很难释怀这些本可以避免的死亡，如果我有更多能力……” “喂，”谢繁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我要走了。” 孟永钊轻轻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等我几分钟好吗？” “我……”谢繁玉在这样专注的目光下，大概是脑子一抽，糊里糊涂的竟答应了下来。 还不等他后悔莫及的改口，孟永钊就转身回办公室放东西去了，换回了一身常服，快步走到谢繁玉面前：“我们走吧。”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但吃烧烤喝啤酒的地方还热火朝天，谢繁玉不常来这种地方，但适应状况良好，再加上对烧烤的喜爱，并没有多少排斥心理。 吃夜宵的地方距离医院有一段路程，他们沉默的走着，都没有开口。明亮的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时而有轿车从路上驶过。 谢繁玉很诧异孟永钊像是知道他的喜好一样，略过了冷淡杯串串香，径直来到了烧烤摊旁。 “想吃什么？”孟永钊温柔磁性的声音在热闹的路边摊旁也显得极为突出，不管在哪里都是焦点。 谢繁玉拉下了口罩，呼吸着烧烤的香气，眼睛亮了些许，却不动声色的冷着脸点菜：“牛肉串，鸡胗，茄子，鸡翅，骨肉相连……” 孟永钊补充道：“各来十串，再来两瓶……”他扫过冰柜，“可乐吧。” “好嘞，两位里面坐。”老板动作娴熟的抓了他们点的烤串，放在烧烤架上，两手翻飞。 谢繁玉瞪了孟永钊一眼，找了个空座坐下了，塑料桌和塑料凳都透着一股廉价的油腻感，周围是觥筹交错的喧闹。 孟永钊跟了过去，在对面和旁边的位置上犹豫了一秒，最后坐在了谢繁玉对面。 谢繁玉垂着眼，拿着手机点来点去，摆明了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但孟永钊这种时候似乎是格外的不识趣，很自然的开了口：“有时晚上下班的时候会和同事来这里吃点东西。” 谢繁玉打开了消消乐，继续过关。 “当医生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救下更多人，”孟永钊不在意谢繁玉的冷淡，“选择心脏科室也是相同的原因。” 谢繁玉歪着头，抬眼看他，罕见的耐下心来，听他说话。 “工作经历越多，就越会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孟永钊的嘴角带着些许苦涩，“我曾经发过誓，要尽我所能救下每一个人的生命，但在医院，生命的逝去太常见了。” 尽管因为个人因素，谢繁玉对孟永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当今社会意义下的“好人”。 谢繁玉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消一大片的小动物们，心情舒服了一点：“所以呢？这是你的人生感悟？” 孟永钊脸部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又似乎是多了几分无奈，张了张嘴，最后失笑止住了话头。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慢慢放空，像在凝望着未知空间的一点，神情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见他这副模样，谢繁玉莫名的心里又有一些不爽，收起手机：“你们学医的难道不应该习惯了死亡？” 孟永钊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 谢繁玉心情倒也没有变化，语气中破天荒地竟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生死有命，你不过是个医生而已，还能从死神手上抢人不成？别人的命运不是由你决定的，你呢，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别太多管闲事就可以了，没人会怪你。” “但我会责怪自己，”孟永钊说，“我也不相信命运一类的说法。” 接二连三被反驳，谢繁玉眼睛一瞪就想发火，却不想孟永钊神色温柔，情愫凝结在眼底，轻声开口：“不过，谢谢你，阿玉。”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点的烧烤这时候端上来了，谢繁玉隔着香气看过去，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叫我什么？” 孟永钊闭口不答，将烧烤盘往他面前推了推：“饿了吗？慢慢吃。” 谢繁玉一边盯着他，一边拿起了自己最爱的牛肉串，毫无负担的一口咬下去，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 麻、辣、鲜、香，妙不可言。 一旁的可乐他也不忘了关照，五月份的天气喝下去，简直沁人心脾。 孟永钊忽然伸出手来，遮挡住了谢繁玉望向他的目光。 谢繁玉正吃的高兴，见状停止了动作，心下疑惑：“干嘛？” “别这样看着我。”孟永钊轻声说。 他怕自己眼中的情绪无所遁形。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 谢繁玉却偏要和他对着干一样，挥开他的手，还凑近凑近了些，扬起眉：“你这个人怎么怪怪的？” 谢繁玉放下空签，又拿起了一串土豆片，嘴角一撇：“回到刚刚的话题，我想问问，像那种病人失去生命体征，抢救三十分钟也没恢复的情况，你要不要继续抢救？” 孟永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会尊重家属的意见，但就我自己而言，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你——”谢繁玉气闷，忽然想起了什么，“那种例子也不少，我倒见过一次，一八十岁的老太太被抢救回来，转到重症监护室住了几天就去世了，就这一周内花了几十万，有什么意义吗？” 孟永钊轻叹一口气：“这就是那条二十分钟规定的目的，为了减少医疗资源损失，但就我而言，我的答案不会变。” 谢繁玉又想瞪眼睛了，最后忍住了，狠狠喝了一大口冰可乐。 “这是你教给我的，我不会忘。”孟永钊低声道。 “你在说什么东西？”谢繁玉一头雾水，回想着他们仅有的几次交集，却什么也没发现，但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孟永钊舒了一口气，自己拿起一串鸡胗，没有再回答。 谢繁玉却越想越不对劲，回顾孟永钊对他的态度、言行，都像是与他相识已久一样，便再次问出了声：“我们以前见过？”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孟永钊垂眸，竟显出几分赧然，“比起这个，你……不常用微信吗？” “还行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别拒绝我的好友申请，可以吗？” 谢繁玉一怔，回想起来半个月以前的一个名叫“孟医生”的用户添加他的好友，被他拒绝一次又接受一次，话还没说上就删了的事，一阵无语。 “原来那个真的是你。”谢繁玉倒也没太意外，只不过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永钊沉默片刻，眼中的为难凝结在眼底。 谢繁玉奇了：“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怕你会跑，”孟永钊柔和了眉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纸来，在谢繁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擦了擦他脸旁的油渍，“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谢繁玉头部后仰，躲开了，皱着眉看向孟永钊，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没有，你要干嘛？” 这人又是要他微信，又是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照这个走向，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孟永钊认真的注视着他，慢慢启唇：“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谢繁玉头皮发麻，都要炸起来了，不假思索的拒绝道：“闭嘴。” 他又羞又气，只觉得这人是在胡言乱语的愚弄他，连烧烤也吃不下了，到底舍不得扔，横眉竖眼起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们才认识多久？” 孟永钊心下微沉，但神色依然温柔：“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谢繁玉心中一梗，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愤愤的瞪着孟永钊，很难形容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长得好看，从中学开始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表达过对他的好感，但都在他冷冰冰的表情和暴躁的脾气下退却了，他本身也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却没想到今天这一茬让他意识到他也并非毫不在意。 他是死神，怎么可能会和人类有交集。 但今天听到孟永钊话语的一刹那，他唯一想到的是孟永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而不是一个人类与死神之间身份的差距。 现在已经很晚了，吃夜宵的人们也相继回去了，烧烤摊逐渐的冷清下来。 烧烤的香气依然在往两人鼻子里钻，但显然他们都没有了继续吃的意思，孟永钊结了帐，将剩下的几十串打包，沉默的同谢繁玉往医院走去。 他应该再克制一点的。 孟永钊看着前方谢繁玉冷淡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在面对谢繁玉的时候，失去了以往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 靠的近了，就像被蛊惑了一样，做出了平常都不敢做的事。 谢繁玉冷淡又僵硬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烧烤多少钱？AA吧。” 孟永钊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眼睛又亮了起来，故作冷静道：“回去以后我发给你。” 谢繁玉停下了脚步，又好气又好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加你微信的，死心吧，现在就转。” 他没有孟永钊想象中那么生气，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他……不讨厌孟永钊。 不对！ 谢繁玉僵住了，孟永钊害他白跑几趟，丢了好几百的工资，他怎么可能不讨厌他？！ 谢繁玉再一次愤怒了，只觉得孟永钊这个人心机深沉，城府极深，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分明是黑的。 孟永钊有些失落，便想也不想多的拒绝了：“没事，就当我给你的赔礼。” 赔礼？一顿烧烤就想收买我？ 谢繁玉不知怎的更生气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加快脚步，直接扔下了孟永钊。 孟永钊茫然的看着谢繁玉将他抛的远远的，很快跟了上去，在谢繁玉上车时把打包的烧烤放在了法兰达的副驾驶上：“回去热一热再吃，路上小心。” 谢繁玉冷着脸，没再看他一眼，离合一踩，挂档起步，很快驶上了大路，转了个弯不见了。 孟永钊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开，苦笑着拿出手机，叫了个嘟嘟。 早晚高峰时间医院附近都很堵，为了方便上下班，他从来都是坐地铁，但晚上地铁十点已经停运，现在他想回家，就只能打车了。 一两道车灯打在孟永钊脸上，让他眯了眯眼，定睛一看，竟是那辆熟悉的丰田法兰达。 谢繁玉停在他旁边，很不爽的哼了一声：“上车。” 孟永钊低下头，看见嘟嘟界面上的车主信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当孟永钊走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刚刚放上去的烧烤拿起来，自己坐上去时，谢繁玉看也没看他一眼，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几下。 他很难去解释为什么在刚刚开出几百米后忍不住打开了嘟嘟的APP，接下了这个单子。 孟永钊没有再出声，眼角的余光落在谢繁玉身上，似乎说开以后就不再掩饰，让谢繁玉的嘴角又下沉了几分。 谢繁玉把导航打开，听着女声的指示，往孟永钊家里开去。 孟永钊家住二环，恰好在他回家的那一条路上，送到以后可以顺路直接回家，也算不上麻烦。 车里没什么灯光，只有路灯一格格透过车窗映照进来，给车内带来些许亮色。 “已到达目的地附近，请提醒乘客下车……”女声播报着，促使谢繁玉停下了车。 孟永钊刚打开车门，便被谢繁玉叫住了：“拿走。” 他指的是那口袋打包好的烧烤。 孟永钊着重注意了一下谢繁玉的脸色，倒也没有拒绝，毕竟烧烤也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 “谢谢你送我回家。”孟永钊轻声道别，“下次见。” 谁会和你再见面。 谢繁玉见车门已被关好，直接起步离开，从后视镜里看见孟永钊在路旁目送他，越来越远。 没过几天，去外地找女朋友的范绍钧回来了，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失望而归。 “她搬家了，地址是错的。”范绍钧深深叹了一口气，神情疲惫，“我也是蠢，早知道不跟她提要奔现。” “这么说，她是因为不想跟你奔现才删的你？”谢繁玉喝着自己泡的奶茶，总感觉味道有点不对劲，太淡了。 “……嗯。”范绍钧的语气低落下来，“不管她是什么样我都不会在意啊。” “交换过照片吗？”谢繁玉撕开新的一包奶茶粉，倒进刚才的杯子里，搅拌起来。 范绍钧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就是之前看过她空间的照片，才和她聊起来，慢慢喜欢上的。” 谢繁玉一脸冷漠：“哦。”颜狗。 “我不是说她有多漂亮，她就是很可爱，性格也好，我给她寄过几条小裙子，她还穿了发照片给我看过……” 谢繁玉不想听了，把范绍钧赶了出去：“过都过去了，人家不理你了，你自己反思一下，回去好好工作，何苦没有女朋友。” 范绍钧一边走一边回头：“兄弟，你太冷漠了，不过我说，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谈个恋爱什么的……” 谢繁玉眉心一拧，就想起了某个阴魂不散的人，从那天以后，他依然没有同意过孟永钊的好友申请，但申请联系人那一栏的小红点一直没有消下去过。 “先考虑好你自己吧。”谢繁玉“冷漠无情”的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回到桌旁尝了一口奶茶，腻的咧开了嘴。 他拿着又加了一点水的奶茶进了卧室，往床上一坐，打开了游戏，和酸辣土豆丝又约了一把游戏，快乐的双排起来。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孟永钊晚上接了个急诊，临时做了场手术，到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准备回家。 他在两年前就买了一辆奥迪A6，但只会在半夜接到急诊电话时开出去，上下班都习惯了坐地铁，毕竟工作日路况都不太好。 这里是一大片住宅区，安静安全，但房价早已经高过了两万，孟永钊租下来也要差不多四千一个月，不过他已经计划着两年内在一环买房，上班也方便一些。孟永钊住在十楼，有电梯在，上下楼也方便，但今天好像停电了，只能他自己爬楼梯上去。 好在平时一有假期他都会去健身房锻炼，十层楼爬下来根本脸不红气不喘。 爬到六楼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因为一只黑猫正卧在某一阶楼梯上，睁着圆溜溜的黄色眼睛看着他。 这猫很瘦，毛也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还带有一层黄色，像是严重营养不良。 黑猫一动不动，任由孟永钊避开它上楼，在他身后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孟永钊转头看了它一眼，发现它是真的瘦，与此同时，比起可爱的宠物猫来，它的腿很长，给人的感觉是“优雅”。 有点像他。 孟永钊上楼了，回到家把在路上买的食材放在厨房里，拿出蒸锅打算加热一下，犹豫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打算做菜用的鸡肉，切下一块来放进了蒸笼里。 大火很快将水烧开，孟永钊换成小火慢煮，等了几分钟后把鸡肉拿出来，切成细条，找了个小盘装起来，出门下楼。 黑猫还在原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孟永钊心下一惊，小心翼翼的靠近它，将小盘放在旁边，去探黑猫的气息。 在他刚摸上黑猫的毛时，它睁开了眼睛，直接站了起来，看着孟永钊。 孟永钊放下了心，把鸡肉往它面前推了推。 黑猫低头嗅了嗅，没什么戒心张嘴吃了起来。 孟永钊看了一会儿它吃东西的样子，站了起来，准备先回去吃东西，过一会儿再下来收盘子。 但当他吃完饼洗好锅碗，打开门一看，黑猫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门前，身旁放着小盘子，开门的一刹那，它就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从半开的门间钻了进去。 孟永钊微怔，蹲下身来与它对视：“抱歉，我工作太忙了，平常可能照顾不好你。” 不管什么宠物，都是需要人类的陪伴的，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能长时间待在家里，给宠物的时间肯定不够。 猫坐下来看着他，“喵”了一声。 声音没有那些萌宠视频里的猫咪一样那么甜，甚至还有些嘶哑粗粝，但孟永钊似乎是瞬间就软下心来，试探着伸手摸向黑猫的头顶。 猫眯起了眼，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孟永钊：“……真乖啊。”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但尚且保有一丝理智，回忆了一下自己不大的人际圈里靠谱的几位好友。 史天睿家里有小孩，可能不会有精力多照顾一只宠物，周勇有女朋友，不过平时都在抱怨陪她的时间少，王主任快退休了，家里养了只狗，多只猫恐怕要打架…… “也算是我们有缘，”孟永钊轻叹一口气，“我会尽力好好照顾你。” 他牺牲了一上午的休息时间，抱着黑猫去宠物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也幸亏黑猫乖巧，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没有挣扎。 等结果的时候，他顺便买了一些宠物用品，猫砂盆猫砂猫粮玩具猫包等，让宠物医院的人给他送到家里。 他带着结果显示一切健康的猫回了家，安顿好以后，就开始补觉了。 猫听见卧室里没有了动静，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大门前，一跃而起扒上了门把手，身子悬在空中，打开了门，然后溜出了它的新家，还不忘回身把防盗门关好，迈开四条腿，从楼梯下去了。 睡了半天醒来的孟永钊一开始还没想起来，后来才发现猫不见了，他确认窗户都关好了，但四处找过以后，依然一无所获。直到他打开防盗门，发觉猫乖乖的坐在门前，像是等他开门一样，毫无异常的又钻了进来。 孟永钊：“……” 这只猫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他试探着伸手抱起猫，正视着它琥珀色的玻璃眼眸：“你……要不就叫阿玉吧。” 刚从法兰达上下来的谢繁玉打了个喷嚏，确认车已锁好，脚步匆匆的往住院部走去，他拿出平板来，目光在名单上“张语诗”三个字上停顿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关掉了APP。 从见到她的那天起，他就料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他睡了个午觉，没想到起晚了，还剩五分钟就到名单上写的时间了，他来不及找停车位，随便停在了路边，哪怕有罚单也认了。 今天的他没戴眼镜，但是依旧戴上了口罩，眉眼间有着沉沉的郁色。 他凭着上次的记忆，没有坐电梯，直接从楼梯走了上去，在病房门外坐了下来，闭眼出魂。 刚刚穿过病房门，他就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张语诗的母亲在护士的搀扶下站着，眼睛一直望着床上女儿的方向。 谢繁玉脸色一沉，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病房，但他来的有些晚，张语诗死在了一分钟以前，而她的灵魂竟不见了踪影。 没有死神的接引，刚死的新魂应该会呆在身体的旁边，一无所知的新魂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小孩子的灵魂可能会被什么东西吸引离开，他也说不准。 谢繁玉确认周围没有张语诗的灵魂以后，走到了床边，护士刚要给她盖上白布，被谢繁玉阻拦了一下，白布掉到了地上，趁着这个机会，谢繁玉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起张语诗尸体的情况。 小女孩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小嘴微张，很正常的死亡模样，似乎死亡时比较平和，毕竟是植物人，唯一有些异常的是她眉心中间有一块小小的淤青，圆形，规整的很不正常。 谢繁玉用平板拍了一张照片，慢慢皱起了眉头。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灵魂凭空消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也有诸多可能性，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解决了的，但这个淤青痕迹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他回到走廊里，感知了一下确定没有灵魂的气息以后，刚想在SR上向上级汇报，手中的平板这时候激烈的响了起来，不连断的通知声让他脸色微变，低头去看。 只见就在刚刚一瞬间，死亡名单上多出了好几个人，且地点都在住院部，时间就发生在刚才一刹那。 他毫不犹豫的向着那几个地点狂奔而去，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已经死亡，并且灵魂一齐凭空消失。他们的共同点便是在死前都是植物人，而尸体的眉心都出现了相同的圆形淤青。 谢繁玉分别拍了照以后，在SR上找到了L省的领导，把照片发了过去。 宁城属于L省的一线城市，谢繁玉在上任前跟着领导实习了好几年，这是几个月来他们第一次联系。 领导名叫赵河，外形上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实际上比谢繁玉大了有几十岁。 他看到谢繁玉发来的消息以后，直接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谢繁玉刚刚回到身体里，马上就找了一隐蔽处接通了。 “小谢，这事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猜想？” 谢繁玉声音低沉：“几具灵魂一齐消失，眉心的圆形淤青，都让我觉得是‘噬魂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河在那边记了几笔，“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派赋闲死神来协助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繁玉在冥界学习的时候就听说过噬魂人，他们被列为死神唯一需要防备的对象。 关于他们的来历有很多种说法，被冥界接受的一种便是他们都曾是游离的灵魂，在很久以前死神还没有组织没有规定，有时会有人死后哀求死神拒绝前往冥界，死神一般来说都会同意。直到后来这种行为才被严令禁止，但这种逃脱了死亡的人却似乎找到了一种维持魂体永存世间的方法——吞噬他人的灵魂。一开始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活人的身体是灵魂最好的保护伞，死人的灵魂旁边有死神的接引，所以他们的狩猎目标就是那些灵魂离体的植物人。最可怕的是，在吞噬了大量灵魂以后，他们甚至可以吞噬死神。 曾经有一个死神在工作途中不察，被完全吞噬，只留下一具能呼吸能运转的身体，被送回冥界，却再也没有意识。都是死神培训学校的学生为了学分依次照顾他，谢繁玉也去过一次，但也仅仅是那么一次。 “我知道了。“谢繁玉说。 “时刻保持警惕，别忘了我教给你的那些。”赵河凝眉叮嘱道。 谢繁玉眼角微抽，几年的实习期里，他跟着赵河干的最多的就是帮她整理各个城市的死亡名单，一一对应，查看死神们的工作情况，简单来说就是打杂。真正学到东西的时候还是跟随前任宁城死神的实际演练。 不过说起来，他的实习期有两次，一次是刚从死神学校毕业那会，一次是从人类医科大学毕业那会儿。 两次实习都让他学会了很多。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汇报完情况以后，谢繁玉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没扣他工资，否则这这几个植物人恐怕要让他几天吃不上饭。 赵河这时候又发来了一句话：对了，再过一个月要开一次大会，你刚上任，记得做半年总结，然后在会议上做个发言，硬性要求十五分钟以上。 谢繁玉：“……” 他略显狂躁的抓乱了头发。 做总结？那岂不是给了奚文澜那傻X取笑他的机会？ 奚文澜虽然与他同届，但比他早上任了半年，这总结发言恐怕已经做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暂且把这事忘掉，把口罩扶正，走出了医院。 孟永钊拿出一个罐头拆开，找了个吃甜点用的塑料小叉子拨了一小块到黑珍珠的碗里。 对，为了防止以后出现什么事故，他决定叫黑猫“黑珍珠”。 有点可惜。 孟永钊这么想，把剩下的罐头放进冰箱冷藏起来，下次再喂。 “你应该喜欢吃罐头的吧。”孟永钊说着，又抓了一把猫粮放进去，“主食也不能少。” 手机震动了一下，孟永钊把手洗干净以后，才拿出来查看。 王主任在微信群里发了一些资料，并说道：“这是省医院发下来的学习资料，几个案例很值得学习，小孟小周你们多看看。” 孟永钊回复完后，注意到自己的头像，于是切到相机，对准黑珍珠拍了一张，换成自己的新微信头像。 随后他把资料下载下来，传到电脑上，坐了下来，戴上了显示屏旁边放好的眼镜，一丝不苟的看起了资料。作为一名医生，只有不断的学习，丰富和拓展自身的知识领域，才能在实践中有效解决出现的问题和困难。（1） 他还需工作至少两年才能报考副主任医师，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关门声，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后来意识到是自己家防盗门的声音，快步出去一看，没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黑珍珠似乎又不见了。 孟永钊走动着唤了两声，没得到任何回应，这下才确认它是真的不在家里了。 盯着防盗门看了半晌，孟永钊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看来你也不简单啊。” 谢繁玉到家以后，也没什么想干的事，找酸辣土豆丝约了两把，就把头一蒙睡起觉来。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只要他想睡，就能很快睡着，但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今天去了医院，他又想起孟永钊来，越想越觉得心烦。 他对这个人的感观有些复杂，依然气愤于他破坏了自己的工作，却又因为他对自己的那点暧昧态度而无法单纯记恨。 等一等。 谢繁玉忽然想起之前没有在死亡名单上发现孟永钊的事，结合今天的事件，他的大脑一瞬间就清醒了起来。 医院、死亡名单，几个线索串联起来，该不会孟永钊的实际身份是噬魂人？！ 谢繁玉的血液一瞬间冰凉起来，似乎凝滞在血管里，这下他彻底睡不着了，和孟永钊相处的片段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闪烁。 噬魂人……到底是不是孟永钊？！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老板，这是新招的员工唐簇，”经理带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孩到范绍钧面前，半抱怨半打趣到，“本来你说你来面试，结果那天你一言不发跑去外省，我就决定把人招了。” 范绍钧摸了摸鼻子：“哦，我的错，没有下次了。” 唐簇一直低着头，倒让范绍钧奇了：“小孩，抬头让我看看呗，我又不吃人。” 唐簇闻言僵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来，依然没有直视范绍钧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老板好。” 经理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嘿，小唐，声音这么小，害羞呀？前两天工作的时候还大大方方的，今儿就羞涩起来了，别怕，老板人很好的。” 范绍钧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久到唐簇的手心都沁出汗来，才笑了笑：“没事了，你们去工作吧。” 唐簇仿佛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烟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范绍钧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对经理道：“小唐他，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 经理挠了挠头：“不知道啊，简历上又不会写这些，老板，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范绍钧叹了口气，“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谢繁玉打开微信，手指悬浮在新的朋友那一栏，犹豫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点了同意。 看见那一行“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谢繁玉微微眯起眼，点开那个黑乎乎的头像，在对方名字后面添了一个备注“（警惕）”。 要不是孟永钊可能与噬魂人有关系，他决计不会加他的好友，现在事关重大，他必须要确认，这样可以更准确掌握他的实时行踪。 现在他可以认为，孟永钊之前对他的种种异常态度，也有了解释的方向。 一般来说，噬魂人要足够强大才可以对死神造成威胁，但一开始孟永钊的接近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已经计划好，并且确信自己不会被他发现，为以后吞噬他做好准备？ 那……之前孟永钊救的那些人又要怎么解释？ 谢繁玉陷入了一个思想的怪圈，他一方面确认孟永钊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另一方面又因为他的医生身份而有所怀疑。 不管怎么样，只要一有灵魂被吞噬的情况发生，他就会向孟永钊发微信。 这边正在学习的孟永钊听到了“叮咚”一声，他微微顿了顿，拿起手机一看，眼底浮现出一点惊讶。 聊天界面上显示出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但一直没有东西被发过来。 孟永钊想着要主动一点，于是发过去一句问候：“晚上好。” 谢繁玉看着对面冒出一句话，手中一紧，仿佛刚刚的怀疑找到了突破口，将刚刚打的字发了出去：“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孟永钊一头雾水：“今天白天？什么时候？” 卡戎（谢繁玉）：下午三四点钟。 孟永钊思考了一下，回复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在家里睡觉。 卡戎（谢繁玉）：说谎！#发怒##发怒# 孟医生（警惕）：怎么了？我没有说谎。 卡戎（谢繁玉）：谁能证明？#发怒# 孟永钊（警惕）：我一个人在家，大概……我家猫能证明吧。 谢繁玉霎时间觉得孟永钊在耍他，发了一个表情过去就不说话了。 卡戎（谢繁玉）：#发怒# 孟永钊看着这几个可爱的表情，似乎已经想到谢繁玉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孟永钊斟酌了一下，也没敢太露骨，含蓄的问道：“今天去医院没看到我？” 谢繁玉却没再回复了，冷冷的看着孟永钊自导自演。 孟医生（警惕）：生气了？ 孟医生（警惕）：不理我了？ 孟医生（警惕）：我下次休假告诉你。 孟医生（警惕）：乖啊。 谢繁玉眉心一跳，看见最后一句直接把孟永钊删除了。 孟永钊看到自己刚发出去的一个“亲亲”表情后面出现的一句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微微笑了起来。 谢繁玉冷着脸起床，看天色已晚，就没了做饭的欲望，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找饭吃。 快八点了，范绍钧早上班去了，他便一个人顺着路边走，看到一家黄焖鸡米饭，没怎么犹豫就走了进去。 “小份黄焖鸡，中辣。”谢繁玉点餐后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匆忙出门忘了戴口罩，几个店里的食客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让他很不爽。 平常习惯了的好奇和惊奇今天似乎格外明显，他尽量低头忽视，打开消消乐玩起来。 “你好，这里有人吗？”一个女生有些羞涩，说是询问，实际上已经打算坐下了。 谢繁玉瞟了一眼空了大半的店内，一点也不给面子的说道：“有人。” 女生的表情僵住了，有些尴尬的停在原地，尽管心里怀疑但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讪讪道：“哦，好的，不好意思啊。” 谢繁玉没有继续回应，目光凝在手机上不动了。 中辣的黄焖鸡很快就上来了，谢繁玉收好手机，静默的开始吃饭。 天天到外面吃一些简单的快餐，也会偶尔让他生出一种：“要是有人在家一起做饭就好了”的想法，但很快又会被他打消。 真是异想天开。 从金座购物商城到宁城大学，有个大概二十分钟，谢繁玉回去把法兰达开了出来，接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 大学生的脸上还有着些许稚气，但眼神却很阴沉，缩在副驾驶上，还是经谢繁玉提醒才系上安全带。 系上时他似乎还很不满的样子，斜斜的瞟了谢繁玉一眼。 谢繁玉懒得理他，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把墨镜一戴，避开了那人探究的目光，专心的开车。 谢繁玉也没想到，这怪怪的大学生会主动找他搭话：“这车这么大，值不少钱吧。” 他的语调很怪，像是压抑着什么，沉沉的，让人很难轻松起来。 他的丰田法兰达整体黑色，外型大气，车身高大，车内空间宽敞充裕，价格二十几万，是七座SUV车型里标杆级的存在。 这车经过冥界改造，乃是免费发放给死神的福利，谢繁玉觉得算不上贵，便也实话实说：“一般。” 大学生也没再说话，目光从谢繁玉脸上收回来，死死盯着自己脚下。 谢繁玉没有再管他，安安静静的开着自己的车，直到听到一声：“已到达目的地附近，请提醒乘客下车，带好随身物品……”，便停在宁城大学大门旁边的巷子旁的停车位上，等着乘客下车。 大学生却仿佛被惊醒了一样，身体微微颤抖，突然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来，向着谢繁玉刺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大学生的刀在距离谢繁玉的脸几十厘米处停下，压低了声音威胁到：“把你身上现金全部交出来。” 谢繁玉斜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做梦。” 大学生的脸色一下就阴沉起来，猛地举刀刺过来，眼里闪过一丝疯狂，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谢繁玉在他行动的一刹那就已经有所防备，但身旁没什么遮挡物，只能仓促的伸手遮挡，手背被划出一条口子，瞬间鲜血冒了出来。 谢繁玉在死神学校的那几年也不是白学的，直接用另一只手击落了他手中的水果刀，将他的双手手腕扭在一起。 大学生还想挣扎，被谢繁玉使了个巧劲，让他双手脱力，大学生抬腿想去踢他，被谢繁玉一肘子锤在腹部，痛的蜷缩起来。 谢繁玉单手摁住他，把车门一锁，定位了附近的派出所，却在如何运送他方面犯了难。 算了，他想，他有工作，先把工作完成再来处理这人。 谢繁玉把大学生打晕了过去，水果刀带在自己身上，然后出去把车锁了起来，往学校里走去。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他被门卫拦在了校外，原因是没有一卡通。 谢繁玉也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手背，找了边上一处围墙，仗着自己身手灵活、身高腿长，直接翻了进去，避不开监控也无妨，假装自己是个送外卖的就行了。 现在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校园里散步的学生依然不少，谢繁玉经过几对情侣，来到一条比较偏僻的林荫小道上。 这条路上空无一人，似乎并不像是有什么事件发生的样子，谢繁玉拿出平板来，看了一眼死亡名单。 一个大学生，二十岁，刀伤失血致死…… 这个设定…… 谢繁玉皱了皱眉，让自己隐藏于阴影处，看到一个人从道路尽头走过来。 他玩着手机，低头走过这段路，不时发出几声笑声。 经过谢繁玉旁边的时候，谢繁玉借助路灯看清了他的脸，确认是受害者无疑，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 但直到走过了这条路，那人也一点没有要死的迹象，也没有人要冲出来杀他，那人就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楼里。 谢繁玉脸色微微变了，看见已经过了名单上显示的时间点，心下一紧，拿出平板来看了又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名单出了错误？ 他突然想起十几分钟前发生的那场无妄之灾，脸上绷的更紧了，把那把还带有他血迹的水果刀摸了出来，看了两秒后，拔腿就往外跑。 难不成，这一次是他的错？！ 他把杀人者锁在了自己车里，导致受害人没有按照原定轨迹死亡，他这个死神反而救了人？！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死神无法插手别人的生命吗？！ 平板的提示音唤回了他的神智，他的情况有些糟糕，但还是冷静了下来，去查看平板。 名单似乎把轨迹修正了过来…… 郭瑞玩着手机，看着视频里的搞笑片段乐不可支，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很膈脚，低头一看，不知是谁打碎了玻璃杯没收拾。 “真没素质。”他嘟囔道，抬脚跨了过去，往楼上走。 他把目光转回到视频上，“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在下面评论区评论到：今日份的沙雕源泉(⌒▽⌒) 刚刚点击了发送，不知怎的，郭瑞竟是上楼梯的时候前半只脚落在楼梯上，后半只脚悬在空中，没控制好重心，向后直直的仰倒下去。 他拼命扑腾着，却阻止不了自己的坠落，脑部和脖颈直接摔在了那一堆碎片上。因为侧着头的缘故，碎片扎进了柔软的脖颈，他痛苦的哀嚎一声，一边伸手去捂一边想站起来，却再一次摔倒在地，让碎片扎的更深。 郭瑞抽搐着想抬起手，眼前却慢慢黑了下来，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一个像明星一样好看的青年从上而下的俯视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手机早就飞出去，碎了一半的保护膜上还在播放着沙雕视频。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谢繁玉已经被烦了五分钟。 “大哥，我不能死啊！”郭瑞大喊道，“我活了二十多年，连次恋爱都没谈过！” 谢繁玉冷着脸。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死了我爸妈谁来养啊！大哥！你行行好！求你了大哥！” 谢繁玉指着门一言不发。 眼见着行不通，郭瑞换了种说法：“我能穿越不？这门是不是通向异世界？” “那我能转生不？我是不是可以变成史莱姆？” “那我能重生不？从我几岁开始重新生活？” 谢繁玉捏紧了拳头，忍无可忍，将喋喋不休的郭瑞一脚踹进了门。 “大哥——”郭瑞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谢繁玉揉了揉眉心，管他什么五星好评，没了就没了吧。 接下来要紧的是赶快回到车上，处理一下那个持刀伤人的家伙。 但是当他走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周围已经围了几个人，看着破碎的车窗指指点点。 谢繁玉拨开人群走到车旁，脸色很差。经过改装的法兰达对灵魂而言坚不可摧，但对普通人类来说只是一辆普通的车而已，被打碎也是很正常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个人从里面弄碎车窗钻出来了。” “诶，这个好像是车主，车主来了。” 谢繁玉拿出平板来，脸色很差，他必须把车拿去紧急报修，这样一来，指不定会有多麻烦。他在SR上给冥界发了消息，让他们找人来修车。 而这时围观群众问：“要报警吗？” “不用了。”谢繁玉把车窗框架上残留的碎片和地上的收拾好，就打开驾驶座坐了进去，然后按了几声喇叭驱散人群。 他并不打算去派出所报案，他的车窗可以屏蔽监控，单凭一道伤口、一把水果刀还不足以构成伤人的证据。 但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他又咽不下这口气，接下来还要从长计议。 他决定就此压下事件，晚点再看。 然后他要操心的就该是下个月的总结汇报了。 半年一次的总结会定在每年的六月底和十二月底，因死神都有工作，不可能聚集在一起，所以会结合每人工作情况抽出一个小时来进行视频会议，这种形式只延续了几年，因为智能手机是二十一世纪才出现的，用平板开视频会议更是几年前才被提出通过的，在此之前可没有这种东西，死神只需每年手写一次报告寄给领导，然后领导批阅后发回来就可以了。 手背上的伤口刚刚止血，又在他转动方向盘的时候绷了几下，又冒出几颗血珠来。 谢繁玉很生气，倔强的不肯去医院处理，自己到药店买了点碘伏和棉签回去，草草的包扎几下就打算睡了。 临睡前，他想了想，把孟永钊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但是又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这才舒服了一些。 不喜欢刷朋友圈的他并没有看到，孟永钊在几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孟医生 把我拉黑了怎么办#捂脸# 没有主语的一句话引起了孟永钊的好友极大的好奇与调侃。 乖宝爸爸（史天睿）：谁呀#坏笑# 给你打电话（周勇）：孟医生，有情况啊 不负时光（妈）：什么时候带回来？ 孟永钊也很佩服这群人的联想能力，统一回复了一个表情就放下手机，走到猫砂盆旁边铲屎去了。 突然，他听见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刨门和“喵呜”声，走过去打开门，黑珍珠熟门熟路的钻了进来，若无其事的跳上沙发躺了下来。 “好吧，黑珍珠，”孟永钊叹了一口气，“至少你还记得回来。”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心胸外科的周勇医生准备在六月初结婚了，请帖和喜糖已经发到了各位同事的手里。 周勇比孟永钊小两届，都已经要结婚了，就孟永钊二十八岁的高龄还一直单着，这可让儿孙满堂的王主任担忧上了。 “小孟，你这样下去不行的。”王主任在微信群里发着，“小周马上就结婚了，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周勇接到：“王主任，这你就不知道了，孟哥是个不婚主义，不过我看也快了。”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参合了，婚礼那天咱们科能去几个？” 周勇一看就苦了脸：“别说，十六个中能来五个我就谢天谢地了，孟哥不知道能来不，护士最多来两个，李哥肯定来不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做医生的哪有不忙的，一天三百六十五天都歇不了几天。” 群里在聊的时候，孟永钊正在给一冠心病患者做心脏支架手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结束后患者很快被推出了手术室。 孟永钊处理好手套口罩手术服等衣物，马不停蹄的去查看病人的情况。 “再住院观察几天，没问题以后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孟永钊微笑着对病人家属说，“病人年龄不大，恢复情况应该是很不错的，不用太担心。” 下一场手术在一小时后，时间很紧，他还有一点休息时间，回到办公室后拿出了手机，恰好看到群里的之前的讨论，回了一句：“放心，小周，人不到份子钱也肯定到。” “可别，”周勇回的很快，“我宁愿你人到了，没份子钱也没关系。”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另外响了一声，切出群聊一看，竟是谢繁玉发来的消息。 他似乎很急切又愤怒的样子，标点都有点混乱。 卡戎（谢繁玉）：你在哪在干嘛？！ 谢繁玉喘着气，看着刚推进太平间的死者面沉如水。 他掀开白布，看见这人额头上的圆形淤青，恨恨的咬了咬牙。 收到消息的时候，哪怕他紧赶慢赶缩短了十几分钟路程，也依旧来晚一步。 噬魂人的行动速度太快，也根本琢磨不定，SR的名单始终慢了一步，噬魂人已经在名单上突然显示名字的那一刻得手。 这样下去，他根本就是被噬魂人牵着鼻子走！ 一想到这人可能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就浑身不舒服，有火无处发。 不过，还有一个孟永钊。 只要他一天没能洗清嫌疑，他对他的态度就一天不能松懈！ 没过多久，孟永钊回复了。 孟医生（警惕）：在办公室，要过来吗？ 卡戎（谢繁玉）：十几分钟前你在干什么？ 孟医生（警惕）：刚做完手术，等等。 过了一会儿，孟永钊发了一张手术安排表过去。 孟医生（警惕）：下次提前发给你，免得你找不到我#坏笑# 最后那个龇牙咧嘴的表情让谢繁玉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的连发了几把菜刀过去，右上角一点，又把孟永钊拉黑了。 见自己的消息又被拒收，孟永钊真正的笑了出来，刚做完手术的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 每了解他多一点，就会喜欢他多一点。他从那个遥不可及的幻影一点点生动鲜活，也更加让他倾心。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谢繁玉悄悄的把那张手术安排图保存了下来，上面仅为最近一周的手术，却没想到有四十台之多，平均下来一天手术就有五六台之多。 而忙碌时孟永钊每天就有三台主刀手术，每台手术长达两个半小时。 孟永钊已经设好了一个十五分钟的闹钟，快速入睡，抓紧时间调整状态。 外科医生全都养成了一种当场入睡的习惯，想睡想睡，完全不愁失眠，愁的只是睡眠不足。 谢繁玉把手机收起来，拿出平板准备写总结。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学校里学神一样的存在，但写总结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他头疼，学法医的时候写得记得那些东西，让他早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且这次总结还得写的正经含蓄有逼格，不能给奚文澜那个装逼怪嘲笑他的机会。 但是总结……要不要写与孟永钊交锋时的那几次失败？ 还有噬魂人出现的那几次意外，需不需要提及？ 不管怎么想，都是孟永钊的错！ 谢繁玉捏裂了平板的一个角。 就在这个时候，冥界来修车的技术人员到了，谢繁玉便下楼带着他们重装车玻璃。 “凡人打碎的？”穿着普通工作服的冥界人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副驾驶车窗，问道。 “……嗯。”谢繁玉极不情愿的确认。 “看样子我们应该做的更坚固一些，”他叹息着开始工作，“禁锢灵魂的材料很贵的。” 而且这笔钱，要谢繁玉自己出。 谢繁玉扫码支付这一千多的时候，把手机捏的死紧。回去后更是马不停蹄的凭着自己的记忆，把那个罪魁祸首的脸给画了下来，然后放到SR里去扫描。 然后他一眼就锁定了一个名叫冯硕的二十岁大学生。 很好，劫财还伤人，欺负到死神头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倘若只因为上次那人抢劫未遂只伤他一条口子的话，谢繁玉还不会这么急着想要收拾他，但今天花出去的那一千多，才彻彻底底让他愤怒得忍无可忍。 不过……冯硕的死亡时间竟是在几十年以后，按照这人的作死程度，怎么可能活得了那么久？ 谢繁玉心里一片烦躁，感觉自己很是无力。 不行，现在他需要的果然还是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六月初的这几日下大雨，黑湖公园附近的潮气很重，但天一放晴，还是吸引了一些游客。 黑湖公园占地几千亩，是宁城最大的一个公园，北边是一条河，成为公园的边界，紧靠着一个叫日落溪游乐园，再往南边就是黑湖，围绕着修建了一圈休闲的欧式建筑。 谢繁玉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玩，正当他按照导航的指示找具体地点时，迎面就撞上了不知从哪过来的孟永钊。 谢繁玉本来只是感觉前方有个人影，自然而然的想避开，谁料一抬眼，就看见了这张存在感极高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谢繁玉能保持冷静实属不易，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孟永钊的眼睛很亮，脸上带着比平时更加放松的笑，“今天放假，出来放松一下。” 孟永钊忽然皱起了眉，伸手拉住他，声音低沉：“你的手背怎么了？”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谢繁玉不自在的缩回手：“不小心刮了一下，你别管。” 他手背上的伤口其实已经结痂了，只有一道深色的痕迹。他瞪着眼睛转移了话题：“你这么闲？还有机会出来玩？” 孟永钊见他不愿多提，也只能无奈的捂住他的眼睛：“别瞪了，再瞪眼睛要掉出来了，”他顿了顿，叹息一声，“一周就放这么一天，哪里闲了？” 谢繁玉挥开他的手，孟永钊顺势扶住他的双肩，将他转向自己面对的方向，指了指黑湖的方向，问道：“要不要一起在湖边走走，划划船？” 谢繁玉挣扎着，极其不爽：“我还有事，想都别想！” 虽然知道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会惹人厌烦，但是孟永钊还是没有忍住：“嗯？有什么事？” 谢繁玉果然如他想的一样生气了，脸色阴沉，语气很不好：“你到底什么毛病？这么爱管闲事？” 孟永钊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因为只想关注你吗？” 谢繁玉耳根有点发红，被他的不要脸程度惊到了，甩开他的手，闷头就走。 孟永钊倒也没再说什么让他发怒的话，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谢繁玉本来不想去管他，但眼看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忍不住急了：“这里那么多条路，你跟着我干嘛？！” 孟永钊回答：“反正也是游玩，不如一起散散步。” 谢繁玉闻言把拳头捏的紧了又紧，直想大骂出声，他的步伐已经迈的又大又快，这样孟永钊还说是散步？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见孟永钊如此没脸没皮，自己想想也就泄气了。还管他干嘛，工作要紧。 估摸着继续走下去也甩不开孟永钊这个狗皮膏药，为了防止他影响自己什么的，谢繁玉决定找个地方先稳住他，把身体留在这，灵魂去工作。 这么一想也就轻松了一些，恰好黑湖公园的公厕在前方不远处，谢繁玉瞥了不知在想什么的孟永钊一眼，冷淡的说道：“我去上厕所，你别跟来。” 然后他加快脚步向着厕所走去，余光却在关注着孟永钊的行动。 孟永钊果然跟了上来，却在厕所外止住了脚步，温和道：“我在外面等你。” 谢繁玉回头看了他一眼，换来他一个笑脸，不由的脸色一僵，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 “平板——要我帮你拿吗？”孟永钊的声音被隔断在外，谢繁玉听到了却一点也不想理会，随便找了个隔间，把门上了锁。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决定有多不理智，厕所没座椅，等会儿他灵魂出窍的时候难道要躺在地上？ 绝对不要！ 哪怕厕所很干净，点了熏香也不行！ 谢繁玉打了个寒战，像被火燎一样飞速开门走了出去。 算了，还有公园的椅子，哪怕被当成大白天在大庭广众下睡觉也比睡倒在厕所地板上好。 孟永钊果然在外面等他，还特别没有眼色的说了一句：“你没洗手哦。” 你才上厕所不洗手！！ 谢繁玉气的双颊绯红，自然而然被孟永钊理解为羞愤，于是善解人意又体贴的安慰道：“没关系，不想洗手也没问题。” 遇到不嫌弃你上完厕所不洗手的人就嫁了吧。 谢繁玉脑中冒出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更生气了。 他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来，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跟孟永钊解释，凶巴巴的对他吼了一声：“别打扰我！”就闭上了眼睛，平板紧紧捏在手中。 他的灵魂飞一样的穿过游乐园赶往河边。 今天不是节假日，虽然有游客但其实并不多，至少游乐园的项目一个也坐不满。 谢繁玉的目光锁定在这边一个坐在河边护栏上的女孩，而且，有些眼熟。 但谢繁玉没办法立即确认，因为她和记忆中、和平板上照片的形象实在相差了太多。 她的衣服很脏，像是从地上滚了好几圈，头发散乱，脸上的灰尘遮盖了大半张脸。她脸颊凹陷，双眼无神，身上似乎瘦的只剩下了骨头。 这个女孩，是在几个月前搭乘过他的车，并且在当天晚上就失踪的那个十多岁的花季少女。警察因为她的失踪曾上门来询问过谢繁玉，所以他的记忆尤为清晰。 她似乎是没有了自我意识，神智不清晰，像是……缺了灵魂。 但谢繁玉能感受到，她的灵魂其实还在身体里，只不过十分不稳，像是想逃避什么。 谢繁玉看见，那个圆形淤青，在她的眉心出现了。 然后少女身体前倾，摔进了滚滚河水里。 谢繁玉紧跟而上，将灵魂浸入水中，心里的不安在一寸寸放大。紧张和警惕让他的脸色严肃又难看，他一把拽住少女的手腕——成功了。 少女的灵魂乖巧的从身体里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繁玉，依旧无神。 她的灵魂可能受到了重创，罪魁祸首一定是噬魂人。 谢繁玉这么想着，用手中平板忠实记录下了这一切。 事情越来越严重起来，原本他以为，噬魂人只能吞噬植物人的灵魂，而无法对正常人造成伤害，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或“他们”已经开始在对付正常人方面有了进展，照这样下去，可能不久以后，普通人的性命真真正正的会受到威胁。 谢繁玉送走少女的灵魂之前，先给冥界的接应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好好检查一下她情况，他自己则抓紧时间回到身体里去。 行动匆匆的他并没有看到，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少女忽然动了动手指，在河里睁开了眼睛。 她摆动着瘦削的手臂和双腿，慢慢浮出了水面。 谢繁玉哪怕回去的再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孟永钊又把他当成了贫血昏厥，竟给他做起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谢繁玉气的全身都在发抖，飞快灵魂归体，还没睁开眼睛，孟永钊就一手扶着他的头部，一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要往他嘴里吹气。 谢繁玉猛的睁眼，就要抬手，孟永钊却意识到了什么，唇直接落了下来，印在他的唇瓣上。 这不是人工呼吸，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吻。 轻飘飘却又不可忽视。 谢繁玉眼前一黑，只出现了这样几个字。 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谢繁玉刚要发作，孟永钊便很快的退了开来，关切的看着他：“你又失去意识了……” 谢繁玉又羞又气，想开口质问他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又不愿再去回忆提起，一张脸憋的发红，眼里闪着火光。 孟永钊心知惹恼了他，也不再多言，迅速起身将他扶起。 谢繁玉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起来，平复了几下呼吸，一拳就向孟永钊挥了出去。 孟永钊躲闪不及，只匆匆抬起手臂抵挡，还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孟永钊开口道歉，声音有些紧张：“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惹你生气了，抱歉。” 谢繁玉本来还满心火气，但听孟永钊低声下气的求原谅，心情莫名舒爽起来，嘴角不再绷的那么了，甚至还有点上扬的趋势，猛然察觉到这一点，他脸一黑，压下嘴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他走的很快，孟永钊也不知为什么没有跟上来，谢繁玉就这样憋着满肚子复杂的火气回到了车上。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发觉自己实在太不理智。 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现在充血的大脑略一冷静，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失了智，像个炸药一点就爆。 尤其是遇到孟永钊的时候。 他自知脾气不太好，但回想一下孟永钊也不是触了他的什么逆鳞，不就是一个吻而已，怎么就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果然是因为他们气场不合。 还有就是孟永钊果然很讨厌。 谢繁玉就这么下了定论，面无表情的开车走人，还为了安抚自己破天荒地打开音响听了几首歌。 但他心里一直像被塞着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不得释放，很让人烦躁。 他的大脑依然有些乱，但都被他暂时压了下来。 谢繁玉回家以后，默默地往沙发上一瘫，就维持着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不动弹了。 他顺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盯着微信的图标看了半晌，还是按灭了屏幕。 他一直警告自己不要在人类社会投入太多感情或情绪，但当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一喜一怒似乎都与常人一样，难以抽身。 他突然回想起了前任宁城死神，也回想起了自己二十三年前在她手下实习的经历。 她叫袁柳，外貌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富有魅力的成熟女性，高挑瘦削，偏爱暗色的口红。 谢繁玉被赵河扔给她的一开始，就察觉到她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微妙的关系。她会笑、会怒、会悲伤，但却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 她很优秀，同等级城市里，她的业绩一直是第一。 谢繁玉甚至不得不承认，他敬畏她。她的行事作风甚至一度让他惊异。 曾有一次，谢繁玉跟在她身边去参观学习如何高效率的工作，死者是一个未满三岁的幼儿。 幼儿摇摇晃晃的爬上窗台，澄澈的眼睛里是未谙世事的天真，她看着窗外天空飞过的小鸟，伸手去够。 一次、两次。 谢繁玉那时还是初入人类社会的新人，还有一点不应拥有的同理心，他看着幼儿危险的举动，心中发紧。 袁柳则盯着手腕上的高级女士腕表，计算着时间，但还剩半分钟的时候，幼儿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了退缩的迹象，似乎是想往回缩。 出乎谢繁玉意料的是，袁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前动用自己灵魂的力量将幼儿推了下去。 袁柳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下去收魂吧。” 谢繁玉明白，袁柳看的很通透。她真正知道一个死神该做什么。 她最常说的是：“把被动化为主动。”，她也成功做到这一点。 还有一次，一个常年遭受霸凌、家境贫穷的大学生因为巨大的生活压力买了一瓶农药，把自己反锁在宿舍里，拿着农药瓶，双手颤抖。 他的身旁放着一封遗书，似乎想的差不多了，闭上眼睛将农药一饮而尽。 但似乎农药滑入喉咙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他干呕起来，想把农药吐出来，站起来打开门锁想往外跑。 他后悔了，他不想死！ 但他不管使了多大的力气都拉不动门，绝望的哭喊起来。 是袁柳在他的宿舍门外挂上了一把大锁。 她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人类很容易后悔，我们应该帮他们一把。” 谢繁玉听着里面人绝望的呜咽和砸门声，看向袁柳：“但他本可以不用死，只要你打开锁……” 袁柳笑了出来，眼角有着细细的笑纹：“谢繁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但我们的工作只是清洁工而已……” 袁柳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情感：“上了死亡名单的，不该有任何一个人逃掉。” 那人死的时候，还跪在门前，双手将门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袁柳将门口的大锁取下，让谢繁玉去收了魂。 谢繁玉敬畏她，但无法认同她的想法。 后来，谢繁玉的实习报告上，最后的成绩是个不合格。 因为他犯了袁柳的大忌——他亲手救活了一个本该在死亡名单上的人。 “叮——咚——”门铃响了，外面的范绍钧在大喊：“嘿，吃饭了！” 谢繁玉想起袁柳，下意识的想拒绝范绍钧的约饭邀请，他不该与普通人类走的这么近，但随即又想到，不出去就意味着只能自己下点面或者煮速冻饺子，便顺其自然的答应了。 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足够他们两人解决，而范绍钧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一样，话比平时少了些。 谢繁玉本来对他的事没什么兴趣，但范绍钧纠结着，自己就憋不住说了。 “我前些日子，店里不是招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嘛，”范绍钧说，“我发现他……竟然是我前女友的弟弟！” 谢繁玉淡淡的“哦”了一声：“世界真小。” “可不是，”范绍钧深有同感的点头，“他们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他就让我想起前女友了。” “只不过……”范绍钧摸了摸脸，“小唐也对我太好了点，会不会是他姐姐还想着我，让他多关心我一点？” 谢繁玉被迫听了一耳朵范绍钧的情感纠葛，感觉果然还是跟他断绝来往比较好。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谢繁玉和酸辣土豆丝的双排依然在进行着，他们并没有聊什么有关现实的事，而是安安心心的做单纯的游戏好友。 但有一天酸辣土豆丝问道：“你是在宁城吗？” 谢繁玉有一个英雄拿到了市级排名，在主界面能看到称号，所以他对酸辣土豆丝知道他的位置并不惊讶。 他回到：“是的，怎么？” “还挺巧的，”酸辣土豆丝说道，“我也在宁城。” 话虽如此，但他们其实并没有面基的想法，谈了几句就浅浅揭了过去。 谢繁玉把绞尽脑汁凑够一千字的总结给赵河发了过去，在里面，他简直无所不用。不仅写了几次让他印象较深的工作经历，还把每次的收获写的不带重样，甚至还高谈阔论了一番对SR这个App改进的建议。 他自己对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赵河会不会满意。 随后他又去了宁城中心医院，这次的死者是患食道癌的一位妇女，已经是晚期，但一直没有放弃治疗，却还是在确诊患癌的第三个月不治身亡。 全程很顺利，谢繁玉没有遇到孟永钊，但却碰上了一位低他一届的护士学妹。她长相清秀可爱，看见谢繁玉时，神色很是惊喜。 本来一开始谢繁玉对她没什么印象，但她熟稔的过来打招呼时还是让谢繁玉想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在学校里都独来独往，不会关注任何一个人，但并不意味着他会不记得前来与他交流过的人。 “学长，好久不见了。”她过来打招呼，看谢繁玉的神色丝毫不意外，“我是周晓媛，学长不记得了吧。” 谢繁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印象。” 周晓媛笑了起来：“学长还是这么高冷啊。” 谢繁玉尽量耐下心来：“有什么事吗？” 周晓媛笑叹一声：“打个招呼而已啊，学长毕业后就没怎么见到了，现在在做什么？” “开嘟嘟。”谢繁玉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藏的，直接说了出来。 “啊？”周晓媛着实愣了一下，“这……学长不是学法医的吗？怎么……” 谢繁玉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性格表现出了十成十：“法医太累，不想干。” 周晓媛被惊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谢繁玉双手插兜，拒绝继续交谈之意很明显，只说了一声：“再见。”，就往出口走去。 周晓媛站在原地，注视着谢繁玉离开的方向，眼里依然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年轻时倾慕的对象形象有些破灭了。 在大学时谢繁玉是多少女生心中的白月光啊，做什么工作不好，为什么偏要做个嘟嘟司机？ 谢繁玉没想到，自己竟能在家附近的餐厅里遇上孟永钊。 没别的原因，孟永钊几个吃货朋友听说这里的小凤湾火锅很好吃，于是绕了个远路来吃晚饭。 孟永钊七点左右过来，和散步到附近的谢繁玉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对。 孟永钊对着谢繁玉挥了挥手，抬腿想要过来，谢繁玉并不想等他，拔腿就走。 孟永钊在那头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走过来，让谢繁玉步子迈得更大了。 谢繁玉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孟永钊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还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黏上来。 他低着头闷头走着，还是被加快步伐小跑过来的孟永钊追上了。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孟永钊说道。 谢繁玉没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对待孟永钊，要说他烦也有一点，厌恶却还谈不上。 谢繁玉第一次遇到孟永钊这样的人，客观来讲，好像就是什么人间好人的集合体，有责任感、有善意、有同理心。 做死神的这些日子，还有曾经学习的日子，都让他见识到了人间的百态，也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了一点钱财抢劫杀人的未成年孩子，为了一己私欲害死家人的女人，见的多了，他也就没怎么感觉到惊讶。 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好人，但并没有怎么接触过，或者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自私之处。 谢繁玉觉得，至少孟永钊这个人的本性，让他不讨厌，就是有些地方，有点烦……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谢繁玉觉得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应该好好警告他停止这种行为，于是他转过身来，想好好跟孟永钊说说，却猛地怔住了。 孟永钊的眉心——有一块圆形淤青。 谢繁玉睁大了眼睛，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扯过孟永钊的衣领，盯着他的眉心，语速极快的说道：“你的眉心是怎么回事？” 孟永钊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他，眼里闪过疑问：“……什么？” “你……”谢繁玉气恼，脸色更沉了，在心里快速做下了一个决定，“你跟我来。” 外面虽然有路灯，但还是偏暗，他准备把孟永钊带回去拍张照片，好好看看。 欣喜点燃了孟永钊的眼睛：“要去哪里？” “别废话，跟我走就是了。”谢繁玉松开拽着孟永钊衣领的手，抬腿走在前面。 孟永钊走在旁边，乖乖的一个字也不问，就这么跟着走了。 谢繁玉带着孟永钊坐上电梯时，孟永钊才开了口：“是要去你家吗？” 谢繁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对啊，怎么？” “没有，”孟永钊笑得很开心，“我很荣幸。” 谢繁玉又瞪了他一眼，对这个人的无知感到很不快。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情况？还能笑得这么放浪！ 谢繁玉摸出钥匙开了门，开了灯，把孟永钊往沙发上拽。 孟永钊半无奈半愉悦的说道：“鞋……” 谢繁玉：“不用换了，坐下。” 孟永钊听话的坐下了。 谢繁玉抓过身去，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平板，将相册打开，对比起了孟永钊额上的淤青。 很像，太像了。 本来谢繁玉怀疑孟永钊是噬魂人，但现在这个又要怎么解释？难道孟永钊其实是噬魂人盯上的人？孟永钊的灵魂是不是有危险？ 谢繁玉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他对噬魂人的情报掌握的果然还是太少了，也不知道淤青出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谢繁玉的表情太过严肃，让孟永钊关切的询问起他来：“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谢繁玉没有说话，放下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又在心里做下了一个或许很不明智的决定：“……你住进来。”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你住进来。”谢繁玉听见自己这样说。 “？？？”孟永钊怀疑自己听错了，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傻乎乎的茫然神色，“你说什么？” “我说，”谢繁玉居高临下的瞪着他，“让你住在我家。” 孟永钊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有什么原因吗？” 谢繁玉已经被孟永钊的反应弄的不耐烦起来，他听到这个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还来问东问西，简直不知好歹！ 好在孟永钊很会联想：“是因为我额头上的东西吗？不过我不太清楚……” “行了，闭嘴。”谢繁玉瞪着他，“要想活命今晚就住进来。” “好。”孟永钊站起来，脸上出现了一些犹豫的神色，“不过，我养了一只猫，可不可以。” 谢繁玉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不太好：“一起带过来吧。” 他顿了一秒，又哼了一声：“麻烦。” 他又补充道：“事儿精。” 孟永钊好脾气的笑了起来，今天的事虽然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他也很庆幸答应了同事的夜宵邀约，因为这个结果让他很是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了。 他本以为上次的一时冲动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甚至好久不理他都是有可能的，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意外得到登堂入室的机会，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是什么问题。 “那你等等我，”孟永钊说，看着谢繁玉的目光很温柔，“我回家收拾东西，马上就过来。” “嗯。”谢繁玉答应了一声，又皱起了眉，“你带东西怎么过来？” “我可以开车。”孟永钊说，他有一辆奥迪A6，就是平时不怎么常用。 “随便你。”谢繁玉冷冰冰的说道，“外面有停车位，自己注意。” “嗯。”孟永钊笑弯了眼，“等我回来。” 他出门了，顺便拿出手机给出来吃夜宵的同事道了个歉，简单解释了一下。 谢繁玉：“……” 他坐了下来，扶住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又脑抽了？还把孟永钊放到自己家里、自己眼皮子底下来，还嫌他不够讨厌吗？他是怎么想的？假如孟永钊就是个普通人，任由他被噬魂人吞了不好吗？还留着他给自己添堵。 如果孟永钊死了，他就不会再跟自己抢业绩了，就不会有更多被他救下的人活过来，简直皆大欢喜。 算了。 谢繁玉打心底里有些抗拒这个想法。 他拒绝去思考原因，到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床单被套等，收拾起了客房。 说是收拾，他还是有些不爽，把东西往客房的床上一扔，准备让孟永钊回来以后自己铺床。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回来这个词？ 谢繁玉僵住了，强调了一遍是“过来”不是“回来”，这才心里舒服了一点，抬腿走了出去。 谢繁玉没等多久，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孟永钊就过来了，按响了门铃。 谢繁玉打开门，面上依然紧绷着，让他进来了。 孟永钊的行李并不多，就拉着一个拉杆箱，背上背着猫包，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猫砂盆。 谢繁玉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依然在打架，他不确定让孟永钊住进来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上班是不是更远了，”谢繁玉说，“麻烦的话……” “不麻烦。”孟永钊快速回道，生怕谢繁玉说出什么他不喜欢的答案，“地铁口离你家不远，坐地铁依然很方便。” “我晚上经常会出门，会影响你。”谢繁玉继续说道。 “没关系，”孟永钊笑笑，“我睡的比较死。” 谢繁玉没话说了，看着孟永钊把猫包放下，提起行李箱问：“我的房间在哪？” 谢繁玉指了指客房。 孟永钊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将行李放在客厅，然后打开找出纱布、双氧水和碘伏来，对着谢繁玉招了招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谢繁玉一怔，下意识就想拒绝：“不用了，已经快好了。” 孟永钊却难得严肃起来：“听话，你平时就不怎么注意伤口，现在都有点流脓了。” 谢繁玉：“……” 他还是被孟永钊强迫着坐上沙发，任他处理起了手背上的伤口。 孟永钊低着头，神情认真，一边包扎一边犯了医生的职业病，啰嗦的叮嘱着：“这种伤口不要沾水，平时多注意一点……” 谢繁玉很不自在，但也没有动，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盯着他略长的睫毛。 终于弄好了，谢繁玉条件反射的直接抽回手，垂在腿边：“去你的房间吧。” 孟永钊对他露出一个笑来，问了洗手间的位置洗了手，走进去放行李。 客房虽然没住过人，但当初装修的时候也是家具齐全的。 谢繁玉看了一眼猫包，拉开了拉链。 黑珍珠跳了出来，坐在沙发上与他对视着，然后主动跑过来蹭他的裤腿。 谢繁玉愣了一下，笑了：“是你啊。” 他蹲下来，摸了摸黑珍珠的脑袋：“我真没想到，他养的猫居然是你。” “喵～”黑珍珠眯着眼睛呼噜呼噜的轻哼着，用脑袋轻轻蹭着谢繁玉的手心。 孟永钊放下行李箱就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整个心都暖了起来，靠近他们轻声道：“猫粮猫砂只带了一部分过来，明天我再跑一趟。” 谢繁玉“嗯”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对他冷脸。 孟永钊心里微微一热，忽然开口：“阿玉，我想……” “嗯？”谢繁玉脸色转冰，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孟永钊明智的闭上嘴，看了一眼厨房，转移了话题：“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谢繁玉做了半秒心理建设，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用吧。” 孟永钊不疑有他，走进厨房看了看冰箱，打算做点夜宵。 因为太晚了，他也不打算干点别的什么。 孟永钊明智的闭上了嘴，看了一眼客房，问道：“床上用品是给我准备的吗？” 谢繁玉忍了有忍：“你这不是废话吗？” “好，谢谢你费心了。”孟永钊微笑道。 谢繁玉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算了，”他垂下眼，“我帮你铺床。” 孟永钊赶忙拒绝：“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已经很困了吧，去睡觉就好。” “行了。”谢繁玉不看他，“磨磨叽叽的，我是怕你笨手笨脚，半天弄不好，还要影响我睡觉，早点弄完早点休息，明白吗？” 孟永钊看着他，点了点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好。”他轻声说。 谢繁玉开始铺床时就有些后悔了。 两个人面对面牵开床单再铺到床上时，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还有套被套的时候，抖那几下被子怎么都感觉很奇怪。 谢繁玉脸色越来越黑，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生气，只是在这种气氛下很不自在。 他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热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铺床也能铺的这么怪里怪气，谢繁玉是不能理解了。他看也差不多了，就扔下一句“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就回房间了。 直到洗漱完毕以后躺在床上时，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事情是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 他看见孟永钊眉心那块疑似噬魂人留下的淤青，然后呢？然后就为了得到更多线索，为了掌握噬魂人的行踪、探究噬魂人的线索，就让孟永钊住进了自己家？ 他潜意识里忽视了想要保护孟永钊的这一点，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真是疯了。 谢繁玉的脑子有些乱，一时也忘了向赵河汇报，只在脑子里自己思考了很多。 而另一边，孟永钊也冷静不下来。 一方面是住进心上人家里的激动，因为医生的工作非常忙，若不是谢繁玉经常来医院，宁城这么大，他们的住处相隔这么远，他们可能一年也碰不上面，如今能住在一所房子里，简直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另一方面他也始终抱有一些疑问，不知道是什么让谢繁玉改变了态度，谢繁玉口中的淤青他也在镜子前看过，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形状特别了一点，最多两周就能消退。 他始终觉得，这个机会像是偷来的一样，很快就会溜走，但他会努力将短期变成长期，用自己以后的幸福发誓。 孟永钊很幸运第二天排了个下午班，整个上午都是空出来的。 谢繁玉醒了以后，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听见厨房传来的声响还有些茫然，然后才意识到孟永钊已经住了进来，现在还没经过他允许用了他的厨房！ 谢繁玉掀开被子下了床，也来不及换睡衣就往厨房走，越近香味越浓郁。 孟永钊正在煎鸡蛋，还有一个已经煎好了放在一边的盘子，感觉到有人过来，他转过头笑了笑：“早上好，抱歉借用了你的厨房，等几分钟就好。” 嗅到食物香气的谢繁玉没什么话说了，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洗漱。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孟永钊商量一下家务的分配问题。 孟永钊煮了两碗面，每碗面上各放了一个煎蛋，还有一些青菜。 卖相不错，味道也可以，反正谢繁玉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他还是对孟永钊丝毫不见外、把这当自己家的态度很不爽，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孟永钊对他依然采用怀柔政策，一一应下。 孟永钊房租照交不误，自己还主动揽下了大部分家务，这才让谢繁玉满意了一些。 孟永钊洗碗去了，吃饱喝足的谢繁玉则打开平板查看了一番今天的工作。 而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范绍钧站在门外提着给谢繁玉带的早餐，笑着挥了挥。 他没想到，谢繁玉竟然拒绝了：“我刚吃过了。” “什么？”范绍钧露出夸张的表情，“我是不是被背叛了。” “……”谢繁玉本来不想暴露孟永钊的存在，但厨房离大门太近，听到动静的孟永钊自己走了出来，还戴着塑胶手套，拿着洗碗布，直接看到了范绍钧。 范绍钧：“……这谁啊？” 谢繁玉沉默片刻，不知怎么介绍。 孟永钊主动开口了：“你好，我是谢繁玉的朋友，现在住在这里，请多指教。” “你好，”范绍钧回应道，“我就住对门，没见过你，倒有些稀奇。” 他稀奇的是，宛如万年独行侠的谢繁玉居然有了一个除他以外的朋友，还能好到住在一起的程度，着实让他惊讶，于是当下就跟孟永钊称兄道弟起来。 聊了两分钟以后范绍钧才注意到孟永钊手上的东西，这才笑道：“既然你们已经吃过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洗碗了，孟哥——你比我大几岁，我就叫你一声哥了，改天再来找你们玩。” 孟永钊答应了，并且当即就跟范绍钧交换了联系方式。 谢繁玉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等范绍钧走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睨了孟永钊一眼，再次怀疑起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也许他应该和孟永钊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谢繁玉叫住正准备回到厨房继续洗碗的孟永钊：“喂，你的猫呢？” 孟永钊四处看了看：“你说黑珍珠？它时不时就会像这样消失不见，过上几个小时可能就出现在门口了。” “嗯。”谢繁玉表示知道了。 正如人有人的死神一样，猫也有猫的死神。宁城的猫死神恰好就是黑珍珠，也不知怎么恰好被孟永钊捡到，然后现在来到了他的家里。 谢繁玉想，孟永钊搬走的时候，猫一定要留下来，从今以后，黑珍珠就是他的猫了。 “不过，”孟永钊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 “……”这不是什么难事，不叫他的名字也不太礼貌，但谢繁玉听孟永钊这么一说以后，反而不想开口了，“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孟永钊一点原则也没有：“好吧，你喜欢就好。” 谢繁玉：“……”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甚至不想多停留一秒，拿着自己的东西就回了房间。 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说了什么？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这种幼稚的说法居然是他一个近百岁的死神说出来的，这话放到外面去岂不是要被取笑至死？！ 他的脸不仅黑了，还青一阵白一阵，宛如打翻了颜料，很是好看。 他真的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怎么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么沉不住气，简直丢的是自己的脸好吗？ 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提早出门的想法。 虽然和孟永钊共处一室，哪怕不是同一个房间，也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他没忘记他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哪怕再不愿意，他也必须从现在开始和孟永钊一直在一起，直到确认他眉心那个淤青与噬魂人无关。 但这也就牵扯出了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工作会让他们很难见面，那么他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谢繁玉思考片刻，写了一个申请派遣有经验的死神来协助他的报告。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就在谢繁玉向赵河要求说要来一个死神帮忙的时候，赵河也表示之前也在考虑这件事了，从谢繁玉向他反映噬魂人一事后，他就已经开始物色人选，第二天就可以到。 谢繁玉应下了，并从赵河那里拿到了那人的联系方式，在SR上戳了戳她。 那人隔了几分钟才回，但没有多说，反而把自己的微信号给了谢繁玉，让他们在微信上谈。 她的回话也非常简洁利落，只说明天一早就可以到他家门口。 卡戎：今天能来？ 阿努比斯：不行。 卡戎：明天几点？ 阿努比斯：五点。 卡戎：行。 阿努比斯：。 交涉结束，谢繁玉呼出一口气，要说六点，他一定没办法那么早起床，但没办法，孟永钊说不准明天就上早班，他必须先跟这个叫林锦然的死神交接工作。 那今天就一下午，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谢繁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暂时放养孟永钊半天。 过了一会儿，孟永钊来敲了敲谢繁玉的房间门，问道：“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谢繁玉皱了皱眉，也没开门，直接说道：“不了。” 孟永钊没有离开，而是依然站在门前：“那能给我一把钥匙吗？” 说实话，谢繁玉完全忘记了这件事，闻言也脸上一赧，把备用钥匙找出来拿给了孟永钊。 孟永钊似乎很容易就能高兴起来，弯着眼睛，心情很好的样子，向谢繁玉道别：“我去健身房了，顺便买点菜，晚点见。” 十点的时候，谢繁玉就出了门，工作去了。 这次的死者，是一个在家里安详的结束生命的老人，寿终正寝。但古怪的是，老人在卧房里溘然长逝，请来的护工却在客厅里玩着手机。 谢繁玉不带任何感情的瞥了护工一眼，就进屋去等着老人自然死亡。 老人呼吸的声音已经基本听不见了，胸口腹部的起伏也很轻微，眼睛阖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断了气。 而外面的护工还在笑着和对面用微信语音聊天，唠嗑哪家又离婚了，哪家又添小孩了，对卧房内的老人置之不理。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觉得不对劲了，进来看了看：“诶，你还活着不？” 老人的眼皮动了动。 护工把一边桌上放着的稀粥端出去：“早饭你不吃算了，冷都冷了，我热一下你就当午饭吃了吧。” 老人当然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在护工关上门的一刹那，他的心跳就停止了。 谢繁玉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他沉默着看向窗外，忽然开口道：“我想见见我家人可以吗？” “不行。”谢繁玉拒绝了，“会耽误很多时间。”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叹了一口气，却是猛然一转身，向着外面就飘了出去。 谢繁玉结结实实的被惊讶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在老人还没落地时就一把抓住了他。 谢繁玉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一把年纪了心倒是不小，还越狱？” 他不是没遇到过想逃的灵魂，但第一次遇到年龄这么大的“逃犯”，这满脸褶子，都快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了，竟然都还有野心逃跑。 谢繁玉神色复杂：“你是不是不知道从死神手中逃脱有多严重的后果？” 老人看着谢繁玉，真诚的请求道：“小伙子，我就是想最后见见我的儿子孙子再走，可以吗？” “见了又如何？根本没有意义。”谢繁玉丝毫不留情，抓着老人的手臂一点也不放开。 老人张了张嘴，眼里是深深的苦涩：“我就是想问问他们，怎么一个月都没过来看看我……” 谢繁玉不理解这种情感，也没有说话，依然面无表情，就这么召唤出了冥界之门，意思很明显。 老人见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只能眼角湿润着，带着满心遗憾离开。 谢繁玉揉了揉太阳穴，把门一收，回到了身体里，顺便在附近点了一杯半糖加冰的奶茶。 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在外浪费时间的时候，于是拿出手机，把不知在黑名单里待了多久的孟永钊放了出来，问道：“你在哪里？” 现在刚刚下午十二点过几分，孟永钊刚刚做好最后一道菜，洗了洗手，回复到：“还在家里，你要回来吃饭吗？” 谢繁玉犹豫片刻，看下午已经没有工作，且时间也差不多，便回到：好吧。 孟永钊欣喜了一瞬，回复以后又重新开火，再炒了一道番茄炒蛋，然后等着谢繁玉回来。 谢繁玉也觉得自己是出了什么毛病，但转念一想反正有人在家做饭，不吃白不吃，还节约钱，也就任由自己驱车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但孟永钊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让他耐心等一会，重新把菜热了热，再端上了桌。 孟永钊做了两菜一汤，一道丝瓜炒肉、一道番茄炒蛋，还有一道冬瓜汤，很普通的菜色，孟永钊的手艺也比不上什么大厨，但味道是完全挑不出毛病的。 谢繁玉有些恍惚，菜一入口，也难免多吃了几口饭，不说话的样子让孟永钊有些紧张。 “怎么样？”孟永钊问。 谢繁玉嚼了嚼，也没法昧心说什么难吃，但也不想让孟永钊太过得意，含糊的说：“还行。” 孟永钊平时挺会看人眼色，但现在却有些不依不饶：“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个合你的口味吗？” 谢繁玉念在他做饭的理由下也没有恼火，轻轻“哼”了一声：“下次可以加点辣菜。” 孟永钊微笑起来：“好，你喜欢吃辣子鸡丁吗？水煮肉片呢？” “都可以。” 谢繁玉的态度比平时不知软和了多少倍，也让孟永钊心里有了底，承诺了下来：“明天就给你做。” “……”谢繁玉没说话，却因为孟永钊莫名胸有成竹的神色而有些气恼起来，闷头扒饭。 孟永钊看着他的目光很柔和，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无声的笑起来。 幸好谢繁玉闷头吃饭没有注意，否则还指不定要怎么气恼。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孟永钊吃的很匆忙，吃完后简单将碗筷放入水池后就说：“我去上班了，碗筷晚上回来后再洗。” 谢繁玉点了点头，但同时也站了起来，淡淡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孟永钊本来正在穿鞋，闻言诧异的看向他。 谢繁玉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放大了声音，把很久之前的借口搬出来：“我去看望病人！” 孟永钊好脾气的笑笑，连声答应了，开着自己的奥迪带着谢繁玉向医院开去，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用自己的爱车载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自己工作的地方上班，恐怕是很多男人的梦想吧。 因为中午的阳光灿烂，孟永钊戴上了墨镜，但嘴角一直牵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让偶然瞥过去的谢繁玉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谢繁玉盯着他。 “没——”孟永钊否认道，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谢繁玉听，现在能像这样相处已经让他很满足了，于是忙不迭的打开车载音响，“我们听会儿音乐吧。” 与孟永钊的气质有些不符的是，他放的光碟竟然是国外某知名乐队的摇滚乐，霎时间极富节奏感的音乐充斥了整个车内，让谢繁玉眉心一跳。 察觉到谢繁玉神色的孟永钊忙把音乐声调小，小到根本就听不大清的程度。 “没事，”谢繁玉皱着眉说，“我不讨厌这种歌。” 孟永钊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音乐略微调大了一点。 谢繁玉看着他的动作，心情突然变差了起来，但他说不上来原因是什么。 孟永钊有些茫然，谢繁玉隔着墨镜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泄气一般偏过头去，冷声道：“好好开车。” 谢繁玉感觉自己很是不对劲，越活越回去一样无理取闹，有点不妙。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的听着歌到了医院。 下车以后，谢繁玉重新戴上了黑色口罩，闷声说：“你走前面。” 孟永钊没什么异议，应了一声好，但也与他并肩而行，前后只差个几厘米的样子。 谢繁玉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我戴着口罩和眼镜，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上次？ 孟永钊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记起了上个月他们一起吃烧烤的那个晚上。 “嗯……”孟永钊迟疑片刻，“只是口罩而已，不难辨认。” 谢繁玉盯着孟永钊的侧脸，正对上他看过来的双眼，随即谢繁玉触电一般迅速的移开了。 他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谢繁玉把口罩向上拉了拉，垂着眼跟到了心胸外科的办公室门口。 两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孟永钊指了指办公室：“那……我去上班了。” “哦。”谢繁玉眉毛一扬，“你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我十一点半才能下班，你探望完病人后就回去吧，别等我了。” “我们只开了一辆车，你还想怎么回去？别说了，晚上我来找你。对了，你们手术安排表，给我发一份。” 谢繁玉转身作出向着住院部走去的样子，实际上转过拐角，到了孟永钊看不到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果然孟永钊乖乖的把手术安排表发给了他，听到“叮咚”一声的谢繁玉满意的拿出手机，把这张表保存了下来。 晚上八点左右，会有一个人病死在医院里，在那之前，他不能离开太远，必须要在附近好好监视孟永钊。 他坐在这边，选了一个恰好能看到门口却又不会被立即发现的位置，拿出手机来玩起了消消乐，偶尔会抬眼看看那边的动静。 孟永钊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套了件白大褂，谢繁玉马上把手机一收，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他倒是第一次做跟踪这种事，为了不引起孟永钊的注意，他特意隔了一个较远的距离。 直到孟永钊进了手术室，谢繁玉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要不是有关噬魂人，他才不会…… 谢繁玉将平板放在一边，想起长达两小时的手术时间，自然而然的点开了王者荣耀。 好久没打，他的一战士英雄已经掉了好几名，谢繁玉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他打算冲一个省级排名。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像是水逆了一样，拿那个英雄的两把都输的很难受，队友像是没有脑子一样，该团不团，不该团的时候冲上去一打五，把谢繁玉气的半死，在队伍频道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 然后在队友回骂的时候一一点了屏蔽。 孟永钊出来的时候，谢繁玉已经又掉了一百分。 孟永钊没看见他，似乎打算就近在哪个休息室休息一下，脚步匆匆的离开，但他似乎撞上了什么人，后退几步连声道歉。 谢繁玉跟了上去，正好听到孟永钊语气中带着担忧：“……你的状态似乎很不好，没事吧？这里就是医院，有什么问题还是应该好好检查一下。” 谢繁玉皱起眉，心中有点微不可探的不爽，他走近了，看见了那个站在孟永钊身前的少女。 她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身体也僵硬着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之间，谢繁玉脸色一变，直接冲上去把孟永钊拉到身后—— 他分明记得，这个少女在四月坐过他的车以后失踪，就在这个月月初死于溺水，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他和孟永钊在一起，然后孟永钊——打住，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谢繁玉脸色阴沉，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少女略微抬起眼睛，只看向了他一个人，然后就这么看着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孟永钊下意识的想冲上前去，却被谢繁玉始终拦在身后：“别动！” 谢繁玉很清楚的感觉到，一大团黑影从少女体内冲出来，然后飞快的消失在另一边。 他本想追上去，但面前这具少女的身体还等待着他解决。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名少女和噬魂人脱不了干系，为了防止她身体里还残存着什么，谢繁玉不敢让周围的人接触她，打算先放出自己的灵魂查探一下。 但没想到的是，孟永钊直接拉开了他，上去检查少女的情况，并在他要阻止的时候很严肃的呵斥道：“谢繁玉！” 孟永钊看着他的目光很冰：“离开这里。” 谢繁玉愣在原地，慢慢捏紧了拳头，一种委屈的情绪在心里横冲直撞，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孟永钊检查少女的情况。 混蛋！我管你干嘛？你要碰就碰吧，死了算了！ 谢繁玉转身就走。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谢繁玉转身就走，但还是因为该死的大局观而站住了。 背对着孟永钊，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冷静，别像个普通人一样，被情绪支配，抛弃理智。 周围的人已经因为这变故而惊呆了，在孟永钊查探少女脉搏和鼻息时摇头以后，有人已经忍不住嚷嚷了起来：“死人了！走廊死人了！” 虽然医院里死亡实属平常，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直面过这种意外，一时间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几名护士冲过来维持秩序，疏散人群，孟永钊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是惊疑和茫然。 他已经看出来这名少女实际上的死亡时间绝对不是刚刚，不论从身体状况还是气味来判断，她已经死了至少有三天了。 但刚才怎么还能站在他面前？ 谢繁玉冷眼看着这一场慌乱的闹剧，听见已经有人开始谈论这起事件—— “我就看到那个小姑娘站在一小伙子面前，小伙子伸手推了她一下，小姑娘就一头栽下去死了！” “怎么可能啊？这么吓人？小女娃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 “不知道啊，医生还在检查，总不可能推一下就倒了！” “哪里是被推倒的哦，我明明看见她是自己倒下去的！” 人们交头接耳，眼里是惊奇或八卦的光芒，聚拢过来，探头探脑，想着接下来又有了一个谈资。 谢繁玉不想再待下去，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沉郁，他没有看任何人，最后还是退开了，站到了角落里。 有他在，噬魂人应该没有蠢到要在这里下手，“它”最好祈祷不会被他发现。 谢繁玉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微变，他又把平板忘在走廊的板凳上了。 好在这次没人动，平板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板凳上，谢繁玉拿起平板坐下来，直接灵魂出窍向着那处而去。 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帮忙把少女抬上手推床的孟永钊，然后直接凑上去，用平板来了个三连拍，确认没有被他遗漏的东西以后，将照片发给了林锦然。 卡戎：明天跟你细说。 谢繁玉灵魂归体，也不再多说，将东西带上继续悄悄跟在孟永钊后面，并时不时关注一下平板上的死亡名单，生怕又突然冒出来什么人。 孟永钊又做下一台手术去了。 几小时的游戏则让谢繁玉的手机电量几乎耗尽，于是去医院门诊大厅里找了找，接了一块充电宝插上。 过了几分钟以后，平板的通知忽然响了起来，几个人突然毫无预兆的一个一个出现在死亡名单上。 在第一个人出现时谢繁玉就有所察觉，迅速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向住院部五楼奔跑而去，穿梭过拥挤的人潮，但还是晚了几步，第一名病人已经死亡，第二名、第三名…… 他们并不是植物人，只是因重病昏迷住进ICU，如今也难逃被吞噬的命运。 他总是慢了一步！ 死亡名单停止了增加新的人，谢繁玉已经不怎么抱新的希望，走向第四名重病患者，但没想到这名多器官功能衰竭的病人竟然还活着。 名单上他的死亡时间分明是一分钟之前！ 谢繁玉在外面看着躺在隔离房内的病人，心想又是一次无功而返，脸色沉了下来，眼里漆黑一片。 很好，你又一次成功惹怒我了。 谢繁玉低头看了一眼平板，异样感让他始终无法放下心来，反而更加紧张。 手机响了，孟永钊的手术刚刚结束，于是给谢繁玉发了一条微信，问他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去医院食堂。 谢繁玉当然是选择了拒绝，他对医院的食堂一点也不感兴趣，更何况眼前的疑问还没有解决。 他该怎么进去这间病房，近距离查看一下呢？ 谢繁玉的目光落在了手机上孟永钊黑乎乎的头像上，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原来就是黑珍珠。 卡戎（谢繁玉）：来一下住院部五楼。 孟医生（警惕）：好，等我一会。 孟永钊没有任何疑问，直接答应了下来，干净利落得让谢繁玉感觉有些别扭。 谢繁玉盯着病房，不敢放松下来，他觉得这里面的病人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十分钟后，孟永钊来了，此时他已经换了手术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从电梯出来以后左右看了看，向着谢繁玉这边走来。 谢繁玉也不废话，指着重症监护室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进去？” 孟永钊微微皱了皱眉：“重症监护室一般不允许探视，只能通过探视系统进行视频聊天。” “只有几分钟，也不行吗？”谢繁玉也有些苦恼，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只用灵魂进去看看，只是这外面并没有可以让他坐下来的地方。 孟永钊安抚道：“没关系，我去说一声，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没说的是，这其实并不符合医院规定，并查到的话也可能也会挨处分。 谢繁玉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谢谢。” 但他最终还是阻止了孟永钊：“算了，没事了。你不是要去吃饭吗，走吧。” “那你呢？” 谢繁玉推了推他：“你先下去，我等会儿再来。” 孟永钊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向着电梯走去。 谢繁玉在他身后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他叫上来，这样不就是把孟永钊牵扯进来了吗？而且，他怎么会下意识想要找孟永钊帮忙？ 谢繁玉最终还是四处看了看，席地而坐，抑制住洁癖，打算速战速决。 他的灵魂钻进重症监护室，犀利的目光扫视过整个病人，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病人的眉心依旧有着圆形淤青，他是真的死里逃生了吗？ 谢繁玉斟酌片刻，很快下定决心，伸手就向病人手腕上抓去，他要看看，这个灵魂究竟还在不在？！ 一道大力从接触的灵魂处传来，谢繁玉猛的被掼到一旁，熟悉的黑影从病人体内咆哮而出，就向着谢繁玉袭来。 谢繁玉又岂是好惹的，拿起平板挡在身前，然后狠狠抓向黑影。 死神培训学校有很多课程，其中一项就是灵魂格斗。 黑影似乎不欲与谢繁玉多做纠缠，后退着躲开他的攻击，然后从窗外穿了出去。 谢繁玉跟着冲出窗外，却已经找不到黑影的踪迹了。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谢繁玉无功而返，脸色阴沉如水。 黑影很灵活，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完全跟上它。 孟永钊还在楼下等他，谢繁玉最后瞥了一眼已经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病人，转身走了回去。 谢繁玉站起了，皱着眉抖了抖并不存在的灰尘，按了下楼的电梯。 两个护士脸色难看，从电梯里出来时还在小声窃窃私语，一个字不落的进了谢繁玉的耳朵里。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死了这么多人，家属又要闹了。” “上次不是也有好几个植物人莫名其妙死亡吗？真的太邪门了，院长肯定要发火了。” 护士走远了，谢繁玉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垂眸思索。 今天遇到的这个黑影，百分之九十是噬魂人，它似乎已经摸索出了一个新的吞噬灵魂的方法，比如之前那具少女尸体，又如刚才那个重症病人，它似乎可以吞噬灵魂后潜伏进人类的身体，然后替代这个人进行活动。并且它的能力似乎伴随着吞噬而变得更强，下一次想要揪出它来肯定更加困难…… 谢繁玉在平板上记录着自己的推论，走出电梯，差点撞到孟永钊身上。 孟永钊扶住他，声音如沐春风：“看路。” 谢繁玉抬头瞪了他一眼，还是把平板收了起来。 那么，孟永钊眉心的淤青象征着什么？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才是谢繁玉始终弄不明白的问题。 他们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外的沙县小吃，孟永钊的休息时间不多，只能选择一些能很快解决的。 谢繁玉提前结了账，没说什么，但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是不容置疑。 谢繁玉点了一份牛肉炒饭，孟永钊则点了鸭腿炒饭，外加一笼蒸饺，一起吃。 谢繁玉看了一眼孟永钊的眉心，伸手虚虚指了指：“你对这真的没印象？” “什么？”孟永钊依然有些茫然，随即反应过来，安抚道：“你放心，淤青一两周就能消……” 谢繁玉瞪着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与他交谈的想法。 吃完饭后，谢繁玉借了孟永钊的车钥匙，自己驱车前往工作地点。 点燃发动机的时候，忍不住感叹了一下。果然是高档车，这手感都不一样，比他那丰田要舒服那么一点，虽然是第一次开这种车，但他也很快适应了，向着二环边上开去。 为了确认孟永钊没被噬魂人弄死，他每隔二十分钟就会发一条信息过去看他是否还活着。 又送走了一个灵魂以后，谢繁玉开回医院，把孟永钊接上了车，一起回家。 谢繁玉凌晨的时候又出了一趟门，去了医院，回来时在楼下恰好看见了提着行李箱的林锦然。 酒红色的短发，浓重的妆容看起来就像一个叛逆少女，宽大的蝙蝠衫短袖和哈伦裤让她显得十分特立独行。 林锦然摘下黑色耳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谢繁玉？” “嗯。”谢繁玉没有跟她一起进电梯，而是先把她带到楼下的花坛旁，打算就地讲讲。 “不让我上楼坐坐？”林锦然嚼着口香糖，一脸疑问。 “家里有人睡觉。”谢繁玉解释道，又觉得有些怪怪的意味，补充了一句，“房客还没醒。” “……”林锦然，“哦。” “我先把情况给你大致讲讲，赵河是怎么跟你说的？”谢繁玉打开平板。 “噬魂人。”林锦然晃晃手机，“我的职业呢，就是抓取死神放走的灵魂，大概赵河觉得相差不大，就叫我来辅助你。” “我知道了。”谢繁玉点开相册，将自己所拍得的相关照片展示给林锦然，又把自己的相关推论发给她，让她自己看。 林锦然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严肃了起来，快速浏览后沉默半晌，慢慢开口：“这么说，噬魂人已经可以对活人下手了？” 活人……也可以这么说，就是不太准确。 谢繁玉点了点头。 林锦然拿出自己的平板看看，问道：“那么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追查噬魂人？” “……”谢繁玉迟疑，“在收割灵魂的基础上进行追查，我会把宁城的权限给你。” “嗯？”林锦然眼里浮起疑问，“那你呢？” “我……要监视一个人，他可能是噬魂人的目标，所以腾不出时间来。” 林锦然：“……真是合情合理的理由。” 谢繁玉：“……” 林锦然换了只手拖箱子：“那我接下来做什么？管吃住吗？” 谢繁玉显然并没有想过这茬：“赵河没给你安排？我家可能不方便。” 林锦然惊的嘴里的口香糖都要掉出来了，她机械的咀嚼了两下，微微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想过我的生活问题？” 谢繁玉难得的感到惭愧：“是的。” “这样，”谢繁玉说，“我家还有一个书房是空的，但是里面没有床，趁这时间我去买一张单人床进来，你看怎样？” 林锦然用口香糖吹出了一个小小的泡泡：“我并不觉得是一个好主意。” “那算了，你先上来，”谢繁玉看了眼时间，“放好东西，一会儿有工作。你的住所问题晚点再谈。” 他们上了楼，到门口的时候，谢繁玉忽然开口：“家里有人休息，动静小点。” 林锦然：“……” 她又一次惊讶了，感觉世界都魔幻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死神有跟别人一起住的。 谢繁玉拿出钥匙来开了门，刚进入玄关还没换鞋，就见孟永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是要做早饭。 孟永钊见他，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孟永钊的早班时间是早上八点，而从谢繁玉家里出发坐地铁到宁城中心医院至少要一个小时，开车则会因为拥堵而更麻烦，但现在他显然也起的有些早。 因为孟永钊根本没来几天，所以谢繁玉并不知道他的作息，见他出来，也一时沉默了起来。 一直被他遮挡住的林锦然探出头来：“嗯？这人是谁？” 她非常好奇什么人能跟死神住在一起，所以打量孟永钊的目光毫不掩饰。 孟永钊则脸色微变，身体一僵，各种不好的猜测都出现在了脑海里。 谢繁玉……往家里带了一个女孩？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谢繁玉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也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尴尬。 他先对林锦然说了一声：“这是孟永钊，一个……医生。”然后转向孟永钊：“这是我同事，林锦然。” 两人都没有动，古怪的氛围让谢繁玉憋不住了：“林锦然，你进来吧。孟永钊，你去做你的事，别堵门口了。” “哦——”林锦然拉长声调回应了一声，让在场两个男人都眼皮一跳。 孟永钊进厨房做早饭，林锦然换鞋后把行李放在客厅里，打量了一下四周。 谢繁玉让她坐下，拿出平板来，要给她开权限，林锦然盯着自己的平板，半晌后笑了：“我还以为，你挺不好相处呢。” 谢繁玉手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林锦然的眼神看上去很奇异：“跟你接触过的都这么说，不过我倒觉得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她摊手：“至少没有让我出去自生自灭。” 谢繁玉：“……你想多了。” 孟永钊在厨房里烧水，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出来，然后回去继续做早餐。 两人注视着孟永钊的背影，忽然林锦然戳了戳谢繁玉，对着厨房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微笑：“是那位改变了你？” 谢繁玉拍开她的手，冷着脸：“开什么玩笑。” 林锦然“啧”了一声，向后靠到沙发上，翻看着平板：“今天有两人，都让我去？” 谢繁玉摸出法兰达的车钥匙，扔给林锦然：“有驾照吗？对，你自己去。” “行吧，我知道了，”林锦然呵呵一笑，“你要守着那个‘噬魂人的猎物’，寸步不离。” 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微信联系。” 谢繁玉没说话，也懒得留她吃早餐，挥了挥手，目送她出了门。 听见门响的孟永钊擦擦手走出来，神色间满是疑惑：“那位林女士走了？”他看了一眼还留在客厅的行李箱，肯定的自己回答道：“还会回来吧。” 谢繁玉瘫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我暂时雇她来帮我跑嘟嘟，有点别的事，我需要跟着你。” 孟永钊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我要出发去禹城学习——” 话音未落，谢繁玉就站了起来，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孟永钊沉默，一时竟有些失语。 谢繁玉瞪着他，放大了声音：“什么时候走？怎么去？” “十点半的高铁。”孟永钊乖乖回答。 谢繁玉一摊手，孟永钊就把手机解锁后放到了他手上。 谢繁玉点开旅行App，找到孟永钊那份订单，记下来，然后用自己手机买了一张去禹城的高铁票。 “我跟你一起去。”谢繁玉硬邦邦的说道。 孟永钊有些茫然，但还是顺从心情笑了：“好啊。” 谢繁玉瞪了他一眼，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禹城，奚文澜那装逼怪的地盘，要不是…… 谢繁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回房间收拾东西。然后和孟永钊一起吃了早饭，又被他拖着去给黑珍珠找托管。 “不用，”谢繁玉制止了孟永钊要带着黑珍珠出门的行为，“我让林锦然住在书房，她可以照顾黑珍珠。” 这下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简直完美。 谢繁玉毫无责任心的想。 他订了一张沙发床，让他们稍后送到家里来，在微信上通知了林锦然这件事，把家门钥匙给她留在门卫那里，然后和孟永钊一起带着行李出发了。 禹城和宁城同属一个省，但中间相隔了几个城市，坐高铁要一个多小时。 他们买的票之间隔了几个车厢，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坐在一起，但微信上始终停不下来。 谢繁玉已经把孟永钊的备注改回了他的原名。 孟永钊：怎么想到跟我一起去禹城？ 谢繁玉：闭嘴。 孟永钊：不想说吗？不能告诉我吗？ 谢繁玉：你烦不烦 孟永钊：我怎么也猜不出来，告诉我好不好？ 谢繁玉：滚你的 谢繁玉把啰哩啰嗦的孟永钊毫不留情的拉黑了，自己打起了游戏。 但他显然没考虑过高铁上的信号问题，时好时坏的网速让他操作的人物一会儿又飞起来，一会儿又卡到对面防御塔里去，游戏体验极差。 右上角鲜红的460让谢繁玉又一次暴躁了，气的选择了挂机。 等到游戏结束，他再登上去看时，已经被举报了，信誉分直接掉下了八十，显然打不成排位了。 谢繁玉就把游戏一关，忍无可忍的玩起了消消乐。 估摸着快到站了，谢繁玉终于把孟永钊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矜持的发过去一句“车站见”，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等汇合以后，孟永钊要去酒店登记入住，谢繁玉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订酒店这一茬，就跟着孟永钊坐地铁到酒店，自己现场开了间房。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住一间。”孟永钊在一旁开口。 谢繁玉冷笑一声，并不吱声儿。当他没发现孟永钊订的是间大床吗？一间？想得美！ 好在这家酒店客源不算多，两间房都在同一层，距离也不远。他们一起坐上了电梯，在门口分开了。 孟永钊也没有隐瞒他，直接说放完行李后就要去医院报道，等会儿会有医院的车来接他，问谢繁玉要不要一起。 谢繁玉提着行李，闻言转身面对他，冷着脸说：“别再问我这种问题，记住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准一个人行动！” 孟永钊怔了片刻，微笑了起来，低声应道：“好。” 谢繁玉回到房间后回想了几遍，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闭了闭眼，拒绝深入去想。 这边，范绍钧给他发了信息过来，看着很是惊恐：哥们，你有女朋友了？！ 谢繁玉：？？？什么东西 范绍钧：那你怎么让别的女人开你老婆？！ 谢繁玉：……我的车不是我老婆，谢谢。 公司分配的法兰达，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爱惜的心理，哪怕上次车玻璃被打碎，也只是心疼钱而已。 范绍钧：那这是什么情况？ 谢繁玉毫无压力的回复到：这是我的员工，被我雇来开几天车。 他有些烦了每个人都要来询问八卦一下，没什么耐心的说：你要看上了，我把她微信给你。 结果过了几分钟，孟永钊都来找他出门了，范绍钧还没有回复。 谢繁玉跟着孟永钊坐上电梯，手机就响了。 范绍钧发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他的法兰达和一旁不耐烦抱胸站着的林锦然：这姑娘闯红灯把我员工撞了，用你的车…… 谢繁玉眉心一跳。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谢繁玉的脸色太不好看，孟永钊马上就注意到了，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繁玉收起手机，要笑不笑：“林锦然闯红灯把人撞了。” 孟永钊惊了一下，忙问：“人没事吧？” “没事，”谢繁玉说，“就擦挂了一下，没受伤。” “那就好，上车吧。”他们坐上了去医院的车，路上也不再谈这件事。 这边范绍钧自己也没想到，就带员工唐簇出来吃顿饭，刚停好车走出来过马路也能遭遇一场微小的车祸，肇事车辆还属于自己的邻居，肇事司机还与邻居关系匪浅。 关于唐簇，范绍钧总觉得心里面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他乖乖巧巧的模样和言行，总让他想起他那个单方面就跟他分手的前女友。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与唐簇相处越多，前女友的形象好像就在脑中愈发淡薄，而唐簇的形象反而越来越鲜活。 总有种他两合该是一个人的感觉。 姐弟而已，相像也是应该的。 范绍钧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看唐簇越来越顺眼，如今他被车擦了一下，他也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老板，我没事。”唐簇摆了摆手，想把堵在林锦然面前的范绍钧拉走。 林锦然抱胸看着他们，满脸不耐烦：“说了我没撞到他，你看他身上有哪点不对吗？” “万一是内伤呢？你至少得带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范绍钧据理力争。 这边唐簇已经拉住了范绍钧的手臂，小声说：“我真的没事，这不是你朋友的车吗？再拖下去交警说不定就来了，到时候你朋友多为难啊。” 范绍钧皱眉看向唐簇：“那就这么算了？她还用我朋友的车闯红灯——” 林锦然懒得听下去了，伸手摸出自己纸笔，写下一串数字，拍到范绍钧胸前：“我赶时间，有什么事自己打我电话。” 说完，她片刻不耽误的回到车上，重新启动汽车。 范绍钧只能将唐簇拉回到人行道上，让她扬长而去。 “还吃饭吗？”唐簇小声问。 “你的身体真没事？有事给你算工伤。”范绍钧看着他说。 唐簇苦笑不得：“真没事，不用耽误时间了。” 见唐簇坚持，范绍钧也不再说话，带他去了之前订好的餐馆，饭后再开车送他回家。 天气有些热，但唐簇租的公寓就在附近不远处，范绍钧把他送到楼下以后理所当然的收到了上去喝杯茶的邀请。 范绍钧本打算拒绝，但又忽然改了主意，顺从的跟上去了。 唐簇显然也没意识到范绍钧会答应，打开家门就迅速的收拾起了杂乱的东西，看见沙发上的一件衣服时脸色一变，飞快的冲上去把衣服团起来抱回了卧室。 范绍钧只看到一阵残影飞过，唐簇就跑进卧室了。 他也没多想，只是以为他因为家里乱而害羞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在外面安慰道：“没事，男人的家哪有不乱的。” 而卧室里，唐簇看着这条裙子抿起了唇。这条裙子还是范绍钧送给他的，现在还不能让他发现，等他再喜欢自己一点…… 林锦然没说自己闯红灯的事，谢繁玉就阴森森的发消息过去问了。 阿努比斯：放心，扣我的分OK？ 谢繁玉：你撞那人严不严重？那算是我朋友的员工。 阿努比斯：皮都没破。 谢繁玉这才消停下来，忽然惊觉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话了？ 难道真像林锦然所说那样，他……被改变了？ “叮咚——”SR特有的提示音响起，谢繁玉拿起来一看，是赵河在通知线上会议时间，确认好这一个小时内全省没一个死神在工作，要求全员必须在线连视频。 为了防止有人漏看，他要求冥界技术部把整个SR的主界面都写上了时间。 时间就在明天凌晨三点。 谢繁玉看见这反正常作息的会议时间，气的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随后他看向平板，目光凝了起来，手指不受控制的抽了抽，翻出了自己的总结稿，又回看了一遍。 他叹了口气，白天跟着孟永钊，晚上就订了个两点四十的闹钟，然后蒙头大睡，睡前还叮嘱孟永钊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叫他。 闹钟响起的时候，谢繁玉非常暴躁，闭着眼睛撞死两分钟以后，一掌把手机打到地上去了，地板上有一层软软的地毯，手机没摔坏，但谢繁玉还是清醒了。 他打开灯，又忍不住骂了挑时间的赵河，进了酒店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抹平翘起来的头发，确认无误后，拿起了已经开始响个不停的平板，看了看群里的消息。 已经有好几个死神开始抱怨了，一边诉苦一边要求给自己一个不需要睡眠的能力。 赵河充耳不闻，让所有人都进了会议房间，点名后会议就开始了。 谢繁玉也注意到了奚文澜那个独特的头像，就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会议的气氛很轻松，因为赵河虽然外表看着稳重，其实是个喜欢开玩笑的性格，给手底下人开会时讲话也经常不按稿子来。 他随便说了说这半年各城市死神发给他的总结情况，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提了提，有一点便说到了噬魂人，然后就点名了谢繁玉。 谢繁玉靠在酒店的床头，盯着视频里赵河的脸走神，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凝神倾听。 “……噬魂人一直是我们很重视的一个问题，虽然这几十年里几乎没什么消息，但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前段时间谢繁玉给我发来消息说宁城可能出现了噬魂人，我让他保持调查，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也借此机会，让小谢来做个半年的总结吧。” 视频切到了谢繁玉这里，所有死神的屏幕上现在看到的都是谢繁玉了。 谢繁玉虽然不喜欢做报告，但也并不慌，把自己的稿子调出来，极其官方的念了一遍。 他提了几次自己的失误和收获，但莫名的，略去了和孟永钊的有关的部分，只说有几个本该死亡的病人被救活，然后剩下的时间着重讲了讲噬魂人。 这两种事件都极其重要，每一位死神都重视起来。 但谢繁玉硬是在几条讨论中，找到了奚文澜找茬的话：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才出了这些差错。 这条和其他都不同的语句让谢繁玉暗暗咬起了牙。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因为有死神要工作的原因，这场深夜的视频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但就在谢繁玉关了平板，打算蒙头大睡的时候，奚文澜单独戳了戳他，特意发过来几句“亲切”的问候。 谢繁玉一看，就拉下脸来，丝毫不让的怼了回去，随后冷笑着称自己要睡觉了，就不再理奚文澜。 死神培训学校的学生其实并不多，每隔五年才会进行一次招生，每一次招生只招两个。恰好的是，奚文澜就是和谢繁玉同年入学、同学毕业的同学。 理所当然的，他们之间总会有明里暗里的竞争关系，不管是文化课还是体能课，总想着要分个高下。 如今，恐怕这种竞争也要带到工作中来了。 谢繁玉睡过去以后，没过几个小时又被孟永钊叫了起来，睡眠不足的他听着门外的敲门声，猛的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气冲冲的打开了门。 孟永钊在外面拿着早餐对他微笑：“早上好。” 谢繁玉看着他的笑脸，又像被戳破的河豚一样蔫了下去，泄气一般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让他进来了。 结果孟永钊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谢繁玉在卫生间洗脸刷牙。 “……”谢繁玉清醒过来后，将他“请”了出去。 今天依旧是在禹城医院学习的一天，但下午却有了半天假期，谢繁玉刚跟着孟永钊出去找午饭吃，手机在这时响了一下。 奚文澜：你来禹城了。 谢繁玉垂着眼：关你屁事。 奚文澜：闲？难怪业绩那么差。 奚文澜这句话无疑戳到了谢繁玉的雷点，一簇火气堵上来，让他想也不想就喷了回去。 与他类似的事件其实并非没有，但是比较罕见，特别是半年内发生好几起的就只有他一个。但奚文澜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 谢繁玉骂他多管闲事，但心情并没有好受起来，甚至更生气了。 恰好这时孟永钊递给他一双筷子，谢繁玉就抬眼瞪了他一眼，生气道：“都怪你！” 倘若不是孟永钊，他何须现在这样被奚文澜挖苦？ 谢繁玉拿过筷子来，听孟永钊问道：“怎么了？” 他当然说不出来，也无法告知孟永钊，于是就闭上嘴，索性把手机关掉了，眼不见心不烦。 孟永钊其实没做错什么，不就是救活了几个将死之人吗，并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只不过他们两人立场不同而已。 奇怪，谢繁玉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竟会像这样考虑问题了？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繁玉打了个寒战，垂着头，不再说话。 孟永钊在禹城的学习时间并不长，两天过去，他们就订了第二天回宁城的高铁票。 而前一天的上午孟永钊就空闲了起来，于是打算拿最后一天在禹城游玩一番。谢繁玉当然也会跟着他，但一开始他却想呆在酒店里玩手机，被孟永钊好说歹说的劝了出去。 禹城的武温山，是一个在省内比较出名的景点，孟永钊前天晚上就查好了攻略，然后带着谢繁玉就去了武温山。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今天也恰好是周六，来武温山的游人很多，谢繁玉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生气太浓，会让他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今天仿佛是因为有孟永钊在旁边的原因，他也没生出什么忍无可忍的心情。 平板被他放在了酒店，这还是少见的一次，不带平板出门。但想想没有平板也根本没什么影响，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出行。 但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大的禹城也能碰见奚文澜。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武温山爬山过程中，孟永钊递给谢繁玉一瓶水，他也没有拒绝，正好自己有些热了，顺手接过喝了下去。 “前面还有两百米到情人崖，”孟永钊看了眼地图，“过了情人崖就是仙女瀑布。” “随便吧。”谢繁玉不想说话，他现在也无法理解这么多人累死累活的爬个山看些石头和水有什么意思。 他还好，死神学校有体能课训练，还能爬的动，而看一边有两个出来玩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已经挂在另一个的背上了。 孟永钊倒是看上去不累，只不过因为天气原因，额上已经冒出了点点汗珠。 两百米过后，他们来到情人崖观赏区，谢繁玉随便看看，就瞥见一个打着黑色太阳伞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继续向上面走去。 本来谢繁玉还没注意，只因为那把伞多看了两眼，那人就略微侧过脸来，让谢繁玉的目光一下就定住了。 奚文澜。 果然，他就说，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天气穿着黑色长袖衬衫和西装裤，还打着一把大黑伞来爬山，除了这个装逼怪还能有谁？ 奚文澜似乎没有看见他，谢繁玉也懒得理他，跟着孟永钊走到了观景点。 “不就是一个悬崖吗，有什么好看的。” 孟永钊看了一眼景点说明：“据说这里古时有一对情侣被迫害，所以相约来这里殉情，所以叫做情人崖。” 谢繁玉对此嗤之以鼻：“殉情？太愚蠢了。” 孟永钊难得的赞同了他的观点：“死亡是一种逃避，一起活着才需要勇气。我肯定舍不得恋人和我一起死亡，我自己也绝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谢繁玉愣了一下，别过脸去，“你想什么关我什么事。” 孟永钊笑了，把谢繁玉拉过来，拿出手机道：“我们来拍张合照吧，做个纪念。” “不要。”谢繁玉拒绝，“有什么意思。” 他的拒绝是无效的，孟永钊直接揽过他，把手机拿给一个路人，让他替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谢繁玉因为惊讶眼睛微睁，看向镜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因高温而产生的红晕，孟永钊则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傻气的剪刀手。 拍完了合照，谢繁玉抢过他的手机，就看向照片：“这张别留了，我这就删掉。” 但最后还是没有得手，因为孟永钊突然反应迅速的把手机抢了回来，拉过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去下一个景点。” 谢繁玉拿着矿泉水瓶，被孟永钊拽着往前，一时之间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从情人崖到仙女瀑布这一段路程中，有一颗许愿树，上面挂满了系着红丝带的许愿木牌，大多都是一些求姻缘的，因为传说那对殉情的情侣会庇护有情人。 这里恰好也是一个休息区，小吃零食和饮品都有卖，他们便就此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顺便看看这颗树。 孟永钊注视着树的时间有些长，引得谢繁玉看了他一眼，难掩质疑：“怎么，你想去许个愿？” 孟永钊答非所问：“以前毕业时候班里组织来这里玩过。” 谢繁玉无法理解：“那你还来一遍干嘛？”在他看来，所有的旅游景点，去过一次就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孟永钊轻轻笑了笑：“我来还愿。”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孟永钊说了一句“来还愿”以后，就去卖许愿木牌的那里买了一块，在上面写着什么。 谢繁玉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无聊的看起了挂着的那些木牌，上面的话语大多很傻气，比如“XX要和XX永远在一起”，“XX爱XX”之类的话，唯有一块已经看出些许陈旧的木牌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面的字迹很漂亮，极有风骨，写的也和那些直白的表达不一样，上面写道：“勇敢一点，是不是就能重逢？” 没有署名，但总给谢繁玉一种熟悉感。 “好了，”孟永钊已经挂好了木牌，走过来说道，“我们出发吧。” 仙女瀑布倒和武温山的传说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因为出太阳时，瀑布会折射出彩虹的颜色，像是仙女的七彩纱衣，由此得名。 距离很远，他们就听到了瀑布“轰隆隆”落下的声响，距离近了，也有细小的水滴落在脸上。 观景台在瀑布的侧方，瀑布直接从山头倾泻而下，下方则是千米深潭。 瀑布的水雾让观景台上变得有些湿滑，还有人买了一次性的雨衣，穿上防止水雾溅在身上。 谢繁玉又在这里看见了奚文澜，他坐在一旁供游人休息的长椅上，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喧闹声。 有游客照相的时候，不小心从栏杆缺口处踩空，现在正挂在石头上挣扎。 “救人啊！有人要掉下去了！”不少目击者大叫了起来，但这里的游客实在太多了，听见声响的都骚动了起来，闹哄哄的挤来挤去。 孟永钊神色一凛，抬腿就像声源处跑去，但被谢繁玉拉住定在了原地。 “你想干嘛？”谢繁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孟永钊会去干什么。 “我去救人。”孟永钊不容置疑的按住他的手。 谢繁玉本想斥责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想起前几次的经历，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接下来还是会那么做。 那边孟永钊已经挤了过去，伸出手去想拉住那个男游客，但因为距离太远，他自己半个身子已经移出了栏杆外，但还是没有够到。 但旋即他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腰，转头一看，竟然是谢繁玉。 “你去拉吧。”谢繁玉垂着眼，他的意思已经隐藏在未尽到言语中——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孟永钊难以描述突然涌上心头的鼓噪之情，但眼前还有更加刻不容缓的事情，于是他更加向外窜了一窜，指尖已经触到了那名游客。 周围的游客已经自发的上来帮忙，这时工作人员也到了，组织起救援行动。 谢繁玉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竟然帮助孟永钊救起了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奚文澜的灵魂肯定在一旁看着，也肯定已经发现了他。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成功拽住了那名游客，正打算用力把他拉上来，孟永钊也几乎整个人悬空在外，全靠谢繁玉和其他游客固定。 但这个时候，谢繁玉突然浮现出二十多年前那场自己插手的意外，无意识的放开了抱住孟永钊腰部的双手。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即使谢繁玉马上反应过来，重新抱了回去，但就这松手的一刹那，孟永钊的身体也还是失去了平衡，就这么猛的向下一坠—— 好在周围还有游客在，他们用力拉稳了孟永钊，但那个游客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直直掉下了水潭，发出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瞬间观景台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哪怕下面有水，但现实并非武侠小说，从这么高的地方落入水里，巨大的压力让活下来成了一个奇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他已经当场死亡。 剩下的事，与他们几乎就没什么关系了，回去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谢繁玉心里总堵着什么，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对不起。” 他不是故意要松开手的，但总归差点害死孟永钊，也直接害了那个游客。 孟永钊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抓住他。” 谢繁玉一愣，就听得他说：“那一刻我优先想的是抓住什么来平衡自己，我下意识的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如果不是我自告奋勇出头，交给更有经验的工作人员也许就……” “行了，别说了！”谢繁玉打断他的话，“你以为你是谁，本来跟你无关，没必要把那人的死亡归在你的头上，他注定会死在今天——” 孟永钊的目光让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匆忙闭上嘴，闷头向前走去。 孟永钊在他身后停住了，半晌才追了上去。 他追问着，语气中带着些许急迫和诧异：“你说的‘注定会死在今天’，是什么意思？！” 谢繁玉咬了咬牙，大声道：“我随便说的，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孟永钊微怔，眼神里涌动着看不懂的神色，良久，他垂下眼，又恢复了沉默。 谢繁玉本以为不会还有更让他烦躁的事情，结果愿望与事实恰好相反。 奚文澜找了上来，直接在酒店房间门口敲响了他的房门。 “我们谈谈。”奚文澜开门见山，撑着门框的手透露出不容拒绝。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不想让你进去。” 奚文澜倒也没有生气：“那好，今天在武温山上那人是你吧？我没看错的话，你在救人？” 谢繁玉没有办法反驳，哪怕自己心里再怎么不承认，也无法否认自己当时的行为确实像是在施救。 “那又怎么样？”谢繁玉捏紧了门把手，脸色更冷了几分，“我很乐意给你添堵，不过可惜那人还是死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奚文澜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他违反了死神不能插手生死的规定，虽然最后结局没变，但他的行为依然无法被认可和原谅。 “我会如实上报，你好自为之。”奚文澜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谢繁玉在门口站了半晌，直到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开门声。 孟永钊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向了他的方向，意外的看见他后顿住了。 “微信上的消息你有看到吗？”孟永钊沉默片刻后说道。 “还没有。”谢繁玉说。 “那没事了，就是给你说一下出发时间。”孟永钊望着他，轻声道，“晚安。”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回去的时候，林锦然不在房子里，包括黑珍珠也不见踪影，他们各自回屋收拾行李，然后就缩进房间里不出来了。 随后，谢繁玉看见了孟永钊发过来的消息，告诉他自己下午要去医院上班。 还是要跟着他，谢繁玉想，回了一句简短的“知道了”，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谢繁玉动了动，嗅到一阵饭菜的香气，空落落的腹部让他无法再自如的睡下去了，于是费力的睁开眼，出去就看到林锦然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电视。 “你怎么在这？”谢繁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看着她舔去指尖的残渣，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嫌弃。 “你们既然回来了，那我就住宾馆去。”林锦然扔掉薯片包装，“在你家真麻烦，去哪都不自在。” “……我看你挺自在的。” “这不是你都回来了吗，我也不用担心哪触到你雷区，听说你脾气挺暴躁的，以前在学校还把同学拍扁了。”林锦然一脸趣味。 谢繁玉：“……” 这事他还真有点印象，以前在死神学校的时候，一新入学的小崽子天不怕地不怕，想找他这个“学校一霸”单挑，谢繁玉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冥界就从上面掉下来一块落石，把小崽子砸扁了，字面意思上的。谢繁玉把他带去冥王那里复原，一路上不知怎的这谣言就传开了。 谢繁玉没怎么理会，但今天乍一听到还是有些无语。 不过林锦然离开倒是正和他意，只不过她的下一句话让他僵住了。 她说：“不过，我看你是不是搞错了？”她向厨房努了努嘴，“我看孟医生眉心的淤青是真的淤青。” 谢繁玉：“你什么意思？” 林锦然伸了个懒腰：“你不如自己去看看。” 谢繁玉闻言站不住了，抬腿就进了厨房，看孟永钊拿出三双筷子冲洗，不管不顾的直接上前把筷子夺过来放下，扳过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的眉心。 孟永钊诧异的的看着他，本来心绪还有些波动，但见谢繁玉的脸色不好，关切还是占了上风：“怎么了？” 谢繁玉注意到，孟永钊眉心的圆形淤青已经逐渐淡去，像是要消退了，所以，果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淤青吗？ 谢繁玉气的一句话也不想说，闷头走了出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 他不气别人，就气自己犯了蠢，心里讴的难受。 这也就意味着前几天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成了无用功，孟永钊一点事也不会发生，他完全是在白费力气和时间！ 林锦然在外面盯着他看，让谢繁玉更觉脸上无光，冷声道：“你可以专心追查噬魂人了，不用管我的工作。” 林锦然耸了耸肩，又拿起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好吧。” “我出去了。”谢繁玉只拿上了手机和钥匙，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他开上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副业，接了一单嘟嘟。 法兰达被林锦然开了几天，挡风玻璃后竟还被她放了几包零食和一盒酸奶。 送完客后，谢繁玉停在购物广场旁，没什么歉疚心的把酸奶拆来喝了，烦闷的抓了抓头发。 孟永钊十几分钟前发来的微信还在他手机里躺着，一连好几条：“怎么出去了？饭做好了。” “什么时候回来？” “有空了给我回个消息。” 谢繁玉的心情已经基本平复了下来，但他仍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孟永钊。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谢繁玉没有停太久，保安已经过来提醒他这里不准长时间停车，他便将车开到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随意在商场里转来转去。 他没带平板，也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工作，只想随意的走一走，换换心情。 他在商场五楼点了一份麻辣香锅，却不自觉的想起孟永钊做好的几份家常菜，他记得很清楚，青椒肉丝，白灼菜心，还有一份酸菜粉丝汤。 吃完饭后，谢繁玉还硬生生买了一杯奶茶，在店里坐到了两点半，才慢慢晃了出去，把车开了回去。 黑珍珠翘着尾巴出来迎接他，在他伸出手想去抚摸时却后退着躲了一下，嗅着他的气味，然后才肯让他靠近。 “傻猫。”谢繁玉嘟囔着，随手把手中的钥匙串提溜着晃了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吸引着黑珍珠的目光。 黑珍珠眼睛和头部随着钥匙串的移动而转动着，抬起前爪去碰那晃来晃去的东西。 谢繁玉玩了一会儿，瞥见空空的猫粮碗，就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碗里，等黑珍珠去吃的时候，才蹲下来盯着它看。 林锦然给他发了消息，让他自己接手原本的工作，她则顺着迹象去医院调查噬魂人。 谢繁玉回了一个知道了，就把死亡名单调出来，一边摸着黑珍珠一边看着。 黑珍珠任由他抚摸，但久了还是有些不耐烦的躲开。 “嘿！”范绍钧从门口探进头来，“你回家都不关门的？” 谢繁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回来时脑子有些乱，竟然忘记了锁门，随口回道：“忘了，你帮我带上吧。” “差点以为你家进贼了。”范绍钧自觉的推门进来，“怎么几天没见你了？” “……”谢繁玉说，“出去旅游了。” “可以啊，等我清闲点，我也去旅游。” 谢繁玉敷衍的点了点头：“你不就是老板吗，想出去还不简单？” “……”范绍钧拍了拍脑袋，“我怕我一不在就出什么事。” 谢繁玉：“……你到底来干嘛的？” “哦，我就是想问问，”范绍钧摸了摸鼻子，“以后还用我帮你带早餐吗？” 谢繁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段时间没在早上见到过范绍钧了。 “不用了，谢谢。”谢繁玉叹了口气，把范绍钧送出了门。 谢繁玉驱车去了医院，看着名单上的人，目光停滞在年龄上：“八个月……” 这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患了胆道闭锁，没找到合适的肝源，即将走向死亡。 婴儿皮肤发黄，肚子膨胀，张嘴哭泣着，声音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婴儿的母亲把孩子在陪床，看见孩子的样子也在抹眼泪，孩子的父亲走进来，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医生说不行了，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我们不是做过葛西手术了吗？怎么还会这样？！”女人有些崩溃，看着床上的孩子，眼里又蓄满了眼泪。 男人说：“葛西手术也只能最多活一年，就算做了肝移植，孩子也活不过十岁。”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 谢繁玉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在慢慢数着秒数。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把我的肝给她不行吗？”女人站起来，情绪有些难以控制起来。 “行了，你别闹了！配不上！”男人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赶忙压低，“都找了这么久的肝源了……” “那让我怎么甘心！”女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男人将目光移回到婴儿身上，忽然脸色一变，声音发起抖来：“孩子！你看看孩子！” 谢繁玉抱起婴儿的灵魂，把她塞进了门里，最后他看了一眼崩溃的父母，还是毫无犹豫的收起了冥界之门。 他将哭声抛在身后，穿出了病房。 他的身体就在不远处，但谢繁玉略微有些迟疑了。这里是住院部，距离心胸外科并不远…… 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以灵魂状态向心胸外科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大概是想在这种状态下看看孟永钊的工作状态。 他按照记忆走到了孟永钊的办公室门口，本来没抱什么期望，以为他在做手术，却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挺热闹的。 “这是我外甥女，周晓媛，不知你见过没，也是咱们医院里的护士，麻醉科的。”这是一个中气十足又带着慈祥的声音。 孟永钊温和的嗓音传来：“做手术时有过几次合作。” 谢繁玉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穿进去一看，果然是上次给他打招呼的那名护士。 周晓媛有些羞涩，还是尽量落落大方的笑了笑：“我们是校友，孟医生还是我的学长呢。” “哎，那不挺有缘的吗，”王主任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晓媛，你不是给我带了点心吗，让小孟一起吃吧。” 谢繁玉算是觉出味来了，这不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吗？他盯着孟永钊，只觉得有种火气窜了上来。 医生哪里忙了？都有时间聚在这里斗地主，真是闲的慌！ “谢谢好意，不过不用了，”孟永钊也不是傻子，委婉的拒绝了，“我刚才吃了东西，现在还不太饿。” “没事儿，”周晓媛揭开包装，“就是几块小蛋糕，孟学长尝一点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当着王主任的面，孟永钊也不好再拒绝，勉强拿起一块，但没吃，只放到一边说：“谢谢周小姐的好意了，我还有病人要管，就先失陪了。” 谢繁玉瞪着孟永钊桌上的小蛋糕，精致又好看，看着就很美味，他又回头瞥了一眼周晓媛，抬腿跟上了孟永钊。 给自己五十多岁的舅舅送这种蛋糕？谁信啊？！ 孟永钊带着病历本，真的去查看几名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的情况，认真的问了问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也耐心的回答了家属的问题。 谢繁玉看着他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走过，不知怎么想的，忍不住在他身后吹凉气，做了以后才懊恼的退开几步，为自己的幼稚后悔不已。 还好的是，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状态的他…… 谢繁玉忽然看见林锦然的灵魂在不远处幽幽的注视着他。 谢繁玉：“……” 林锦然：“……” 她做了一个口型：我懂。 你懂个屁！谢繁玉深深的暴躁了。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林锦然在医院当然是为了追查噬魂人，并且她还真的调查出了什么。 他们先约定好了一个地方，然后各自回到身体里，在医院的某个角落碰面。 林锦然拍了拍脑袋，拿出平板来：“我从这开始说吧，上次你不是在医院里遇到一个逃跑的噬魂人吗？我刚看了医院的监控，有一个重症病人自己从病床上爬起来，出了医院。” 她将那段影像给谢繁玉看了看，他便看到，有些模糊的画面里，本该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坐起来，拔掉了身上的所有仪器，趁医生还没赶过来时飞快离开了病房。 “他去了哪里？”谢繁玉盯着这个画面。 林锦然脸色凝重：“他换了件衣服，融入了人群里，也就是说，我们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他能占据重症患者的身体，那怕是对健康人下手也不远了。他可以无限制的改换身份，让我们根本难以追查。” 谢繁玉垂眼，大脑在快速运转着，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林锦然：“那个重症病人的资料在哪？” 林锦然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调了出来：“这人活不长了，最多只有半个月的寿命……等等，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活着？！” 谢繁玉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他在死亡名单上搜索了一下这个人，看见他的死亡日期正是在两个月之后。 林锦然也觉出味来了：“噬魂人暂时控制了这人的身体，但实际上这人并没有死，灵魂还在躯体内，噬魂人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等这人自然死亡，灵魂被死神带走后，他就可以彻底占据这具身体，取代这人的身份，这样不会被我们发现，然后等尸体腐烂后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相当于可以在人类社会生存……”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他当场吞噬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然后逃跑，但这样势必会被我们发现。”谢繁玉补充道。 “发现了也没用，”林锦然说，“它跑的贼快。” “……”谢繁玉，“你说的对。” “但我们至少有了一个方向，”林锦然说，“不管多难，在他死或者被吞噬之前，我们都得把这人找出来。” “你怎么找？”谢繁玉眼里有些疑问。 “你忘了？”林锦然指了指平板上的SR，“我们可以跟警察合作，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就不信，遍布各地的监控里没个人影。” “警察会听你的？”谢繁玉想起之前那个上门调查他的警察，皱了皱眉。 林锦然挑了挑眉，银色的耳钉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你以为我是怎么拿到医院的监控的？用灵魂钻进去一顿操作就完事了。” “那就交给你了。”谢繁玉闻言也不再多问，看了眼时间，准备回去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和孟永钊的聊天框，犹豫着，半天没输入一个字。 他应该让他明天就搬走的，反正孟永钊也没带多少东西过来，收拾一下就可以离开，但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明天给他说吧，今天他晚上十一点才下班，就算知道了也搬不走。 等明天吧。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孟永钊要深夜才能回来，而谢繁玉因为凌晨有工作，早早就睡下了，所以一直没和孟永钊碰上面。 但孟永钊看到了谢繁玉回来的迹象，也没有去他房间打扰他，只不过在谢繁玉起来准备出门时醒了过来。 孟永钊走出去，正好看见在玄关的小灯下，谢繁玉正在换鞋。 谢繁玉也没料到孟永钊会醒过来，拿钥匙的手顿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了点动静，”因为没睡醒的缘故，孟永钊的声音有些沙哑，慢吞吞的，很是温柔，“这么晚还要出门吗？” 谢繁玉移开眼：“嗯。” 孟永钊体贴的没有问他原因，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单肩包，递给谢繁玉：“你总是拿着平板可能不太方便，把这个背上吧。” 谢繁玉接过来，张了张嘴，泄气一般的嘟囔道：“谢谢。” 他打开房门，回头看了孟永钊一眼：“我走了。” 孟永钊对他挥了挥手：“再见，注意安全。” 谢繁玉闷头走了出去，等到门在身后彻底关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单肩包，把平板放了进去，然后背在了身上。 他又开始迟疑了。 等到打开导航时谢繁玉才发现，他的目的地距离范绍钧的酒吧还挺近，但现在酒吧已经打烊了，范绍钧应该已经回了自己家。 他将车停了下来，熄了车灯，然后灵魂出窍，向着准确地点而去。他的双眼在黑暗里也能视物，因此他可以看见一个女人正一边看手机一边走，而另外两名青少年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她。 女人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她将手机拿在耳边，语气里带着些许醉意：“你怎么还不来啊？我早就出来了！” 电话对面的男人在说着什么：“这么晚你打电话干嘛？闹什么？！” 女人像是没听懂一样，大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来！” 男人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不管你在哪，我都不会去的！” 男人挂断了电话。 女人重拨，却始终无人接听。 两个青少年对视一眼，一起上去制住了女人，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来，还拿着一把刀抵在女人的后腰上。 他们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甚至像是未成年的样子，面孔青涩，但眼中已经有了狠戾的光。 女人“呜呜”叫着，挣扎起来，两个青少年也急了，一边压制她一边小声呵斥让她闭嘴，另外也扯住她的手提包想拽下来。 却没想着一拽像是踩中了女人的雷点似的，她挣扎的更剧烈了，几乎都要向前挣脱开了，两人没办法，那把刀握不住了，掉在了地上，于是他们直接掐住了女人的脖子，让她顿时哑然失声。 她的身体软下去不动弹了，但两人都有些慌了，拿起包准备离开，其中一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却发现女人又发出声音来：“抢……劫！救——” 那人干脆拿着手上的刀就刺进了女人的身体，女人发出一声尖叫，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刺了好几刀，然后也不敢多看，和同伴一起逃跑了。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女人还活着，胸膛仍在微微起伏，她躺在血泊中，甚至还能发出求救的呼喊。 “救命……救命啊……好疼……”女人的声音不稳，带着哭腔，略略发抖。 她的手机躺在几米外，似乎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她伸着手想去够手机，手指却在挣扎几下后失了力气。 她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不动弹了。 谢繁玉就站在几米外看着她就这样慢慢断气，心底却涌上了一种异样。 他手中还拿着平板，而平板的实体还在他的单肩包里，如果是孟永钊在这里，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施救，而不是像他一样等着这人死亡。 如果他现在能拨打救护车，说不定女人还可以活下来。但他十分清楚的意识到，他不能，也不可能这么做。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对工作习惯了，不会对死亡有任何其他的看法，但今天他发觉，自己心里仍出现了一种负重感。 他本有机会救下她，但他永远也不会迈出这一步，因为他始终站在自己的立场、死神的立场。 孟永钊会怎么想？ 假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能像这样与他毫无芥蒂的相处吗？ 谢繁玉忽然笑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个答案根本不用思考，傻子都知道，死神和医生不可能和平相处。 他把女人的灵魂拽了出来，第一次耐心下来，倾听她失控的情绪。 女人哭着向他讲述自己逝去的恋情，难过中还带着一丝恨意：“如果他来了，我说不定就不会死！” “也许吧。”谢繁玉嘴上敷衍着，内心嗤之以鼻。 他已经没有办法说出“一切都是必然”这种话，孟永钊救活的几个人已经让他清楚的意识到，死亡是可以被改变的。 女人又开始大骂那两个杀人犯，但显然不会起任何作用，已经成了定局。 但谢繁玉还是开口：“你也是傻子，给钱保命不好？偏要反抗。” 女人咬了咬下唇，发丝垂落下来遮住她的半张脸，她的声音小了些：“因为包里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谢繁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女人吸了吸鼻子：“算了，我确实挺蠢的，现在死都死了，再怎么重要也跟我没关系了。” 她直起身来，主动走进了冥界之门，身影消失之前，甚至转过身来冲谢繁玉眨了眨眼：“不管怎么说，有这么帅气的死神小哥哥送我最后一程，我也满足啦。” 谢繁玉看着她：“……记得五星好评。” 女人离开了，冥界之门也被谢繁玉重新收起。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神晦暗不明。 回去以后，谢繁玉没有怎么睡好，脑中总是切片似的闪过什么东西，一直没有办法放空头脑。 等到隐隐有了睡意时，他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谢繁玉坐了起来，低下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逐渐让自己清醒。 他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是什么，他似乎——对他的工作产生了怀疑。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似乎二十几年前谢繁玉初出茅庐的心情和现在重叠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开始换衣服起床，尽管眼睛疲倦，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谢繁玉的太阳穴抽疼起来，像是被人用小锤子在一下一下凿着，他狠狠的按了几下，在主卧的卫生间里洗脸刷牙后出了房门。 孟永钊已经起来了，锅里熬着蔬菜粥，他自己也正在炒菜，蔬菜的清淡香气混着油烟弥漫了出来。 谢繁玉站在了厨房门口，看孟永钊拿着锅铲翻炒的样子，孟永钊若有所感的侧过头来，微微一笑：“怎么起的这么早？” 没等谢繁玉说话，孟永钊又轻轻皱了皱眉：“昨晚没睡好吗，脸色这么差。” 他关了火，洗了洗手后走到谢繁玉面前，垂眼细细端详谢繁玉眼下的青黑和眼里的红色血丝，还有略微发肿的眼皮，抬起手来用拇指轻轻按了按他的眼角。 谢繁玉怔住了，微凉的拇指按在眼角的触感轻柔细腻，让他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孟永钊身上还带着些许烟火气息，暖洋洋的，却让他霎时间清醒过来。 谢繁玉蓦地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让孟永钊的手突兀的停留在半空。 孟永钊自然的收回来，却不料谢繁玉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顿在了原地：“你回去吧，别住我家了。” 出乎谢繁玉意料的是，孟永钊似乎很平静的接受了，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好”字。 “你不问问我原因吗？”谢繁玉捏紧了拳头，他不理解这个人怎么能温柔到这种地步，好像完全不好奇不在意，理智又冷静，甚至没有丝毫的疑问，像是无论什么都无法触及他的底线一样。 孟永钊的目光很温和，像是将他整个人都包容了起来：“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你做出解释。” 每次都是这样。 谢繁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愤怒，也许是因为孟永钊似乎毫不在意的态度，也许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踟蹰，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对谁都这样吗？”谢繁玉的话语里带着尖刺，“谁的无理要求都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 孟永钊的眼神微微沉了下来，莫名的让谢繁玉有些发慌，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也压平了些，显出几分认真和严肃来：“不，只是对你。” 谢繁玉的眼睛睁的很酸了，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 孟永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凝结出深沉的颜色：“你仍然没有想起我吗？” 孟永钊……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以前他们曾见过面？ 谢繁玉微微眯了眯眼，他好像隐隐有了点印象，不太确定的说：“我们是校友？” 孟永钊眼里流露出欣喜，但转瞬又沉了下去：“对，但不仅如此。” 孟永钊伸出手来触上了他的发梢，谢繁玉竟然也没有躲开，只听得他说：“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谢繁玉注视着孟永钊，却又像在静静出神，搜索起了自己过往二十几年在人类社会生活的记忆。 死神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当他回忆的时候，过去的片段都会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但因二十几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他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找不到什么，只能暂时作罢。 他忽然惊醒，回过神来想起，孟永钊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反正——他今天就要搬走了。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谢繁玉刚想明白的时候，孟永钊又靠近他几步，垂眼注视着谢繁玉，哪怕他没什么震慑的意思，也让谢繁玉感觉到了一丝不适。 谢繁玉并不想后退，但不代表着他喜欢这样的距离，于是他狠狠的瞪了回去，孟永钊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就在气氛逐渐凝滞的时候，几声微信提示音打破了僵局，孟永钊似乎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转过身将早餐装盘。 谢繁玉的胸膛起伏着，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厨房，将手机拿了出来。 奚文澜果然给赵河说了武温山上发生的事，而赵河这时就是在询问他，但态度和预想的有所不同。 赵河先问了他去禹城做什么，等谢繁玉回答以后，他竟表示了理解，然后把这件事的源头归结在了他和奚文澜的关系上，开始调解起来。 赵河说：我知道你们在学生时代不太对付，好在这次有惊无险，没酿成什么大错，现在你们是同事，如果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了。这次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小谢你的错处就在于不该因一己私欲给小奚添麻烦，小奚也将这事看得太重…… 赵河整段话用语音说了几十秒，谢繁玉听了一半就走神了，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回到：知道了。 谁料赵河并未言尽于此，又不知怎么扯到了林锦然：小林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你可以放心跟她合作，好好配合，噬魂人这事，我不希望留到年终总结。 谢繁玉懂了，这明明就是借此机会敲打他呢，还给他定一个期限。 谢繁玉没什么看法，他本来就相信他不可能让噬魂人再活半年，这个期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孟永钊将早餐端上了桌，谢繁玉也没等他招呼就自觉坐在了餐桌旁，沉默的度过了早餐的十五分钟。 孟永钊从冰箱里拿出没吃完的半盒猫罐头来，舀出适量放进黑珍珠的碗里。而黑珍珠就好像早早就感觉到了一样，不知从哪个房间里溜溜达达的小跑出来，埋头就开始进餐。 谢繁玉坐在沙发上，假装玩手机，实际上却是在悄悄观察着孟永钊的动作，看他抚摸着黑珍珠，看他对黑珍珠小声说话，看他嘴角的一抹笑意。 谢繁玉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他重新将目光移回到手机上来，但怎么都觉得心浮气躁，沉不下心来。 孟永钊上班去了，谢繁玉一个人瘫在沙发上，躺着给孟永钊发去了一条消息：今天记得搬走。 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把黑珍珠留下。 孟永钊回复：好。 谢繁玉狠狠的捶了下沙发，然后摸到了一手划痕，低头一看，几道猫抓痕大大咧咧的挂在皮质沙发上，露出里头一道道白色。 谢繁玉：“……”可恶啊。 他大喊一声黑珍珠，想让它过来看看它干的好事，没想到黑珍珠动了动耳朵，乖巧的冲他“喵”了一声，就跳起来打开了防盗门，溜出去了。 谢繁玉尽管知道它要去做什么，但还是不开心的皱了皱鼻子。 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谢繁玉回来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种种迹象也表明，孟永钊真的离开了。 谢繁玉摸了下餐桌上放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还冒着袅袅热气。他家没有饮水机，热水都是自来水烧的，他懒，只会偶尔泡奶茶时烧一壶水，这壶水是谁烧的不言而喻。 谢繁玉抱着这杯热水，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却不知道干什么。 他甚至没什么心思打开游戏，手指在几个图标上划过，却又很快移开。 他慢吞吞的将手机上的App挨个点开一遍又关掉，眼里流露出些许疲惫和烦躁来。 他看不懂孟永钊，正如他看不懂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 谢繁玉终于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把喝完的水杯放回餐桌上，然后背上包带了条泳裤和毛巾，到附近的游泳馆降温消暑去了，消耗了一些体力，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起来。随后他找了家小餐馆吃饭，又继续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这次就纯粹是个意外了，宁城高中的学生宿舍里，一名学生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让衣服掉在了外面的空调架上，他探身去捞，结果就从四楼摔了下去，死在了救护车来的路上。 这次很顺利，没什么意外发生，只不过面对这个不足十七岁的少年时，谢繁玉没有表现出不耐，反而解释了几句，简单宽慰了一番。 少年一开始激烈情绪过后，也慢慢冷静下来接受了现实，最后也表现出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开朗和豁达来：“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了，有点可惜啊，哈哈。” 谢繁玉：“……嗯。”确实，挺可惜的，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却戛然而止在了这个最好的青春时光。 “不过我的命还真短，也太突然了。”少年苦哈哈的挠了挠头，神情慢慢落寞下来。 谢繁玉沉默着目送他进入冥界之门，见过、经历过这么多次死亡，他早就知道人类生命的脆弱，一场疾病、一次意外往往就能突然夺取人的生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身边的人。 谢繁玉归了魂，此时已是晚间九点，他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发觉范绍钧不久之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范绍钧：今天有空没？来我这喝酒啊。你朋友也在，那个姓孟的医生。 孟永钊？ 谢繁玉的眉头立刻就拧起来了，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飞快地问道：他在你的酒吧喝酒？ 范绍钧这个老板并不忙，因此回的很快：对，来呀，今天我请！ 谢繁玉噼里啪啦的打字：我马上…… 他皱了皱眉，删去了“马上”两字，重新编辑然后发送：我等会儿过来。 范绍钧回了一句等他的话，谢繁玉也没再细看，启动法兰达就往范绍钧的酒吧开去。 他以前有时会跟范绍钧到酒吧附近吃晚饭，也偶尔顺便到他酒吧里喝上一杯，近来虽然有段时间没去了，不过路还是挺熟悉的。 范绍钧这家酒吧并不小，主要是面向精英人士提供休闲娱乐的场所，装修精致华美，氛围很不错，并不吵闹。 谢繁玉刚刚大跨步走进来，就瞥见靠在吧台边和调酒师说话的范绍钧。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范绍钧也看见了他，笑着招了招手，谢繁玉靠过去，第一句话便是问道：“孟永钊在哪？” 范绍钧睁大了眼睛：“兄弟，你这么无情，都不跟我打个招呼，一来就问起别人，我真伤心啊。” 谢繁玉心知他在开玩笑，但也因为他的话而僵硬了一瞬，微微红了脸。 对啊，他一来就问孟永钊干什么？ 谢繁玉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最近怎么样？” 范绍钧摇头咋舌：“你真敷衍。” 谢繁玉：“……之前你那员工不是被我车刮了吗，没怎么样吧？” 范绍钧听到这话，倒是正色了起来：“没事没事，你不提我倒忘了，你怎么认识那小姑娘的？” 谢繁玉片刻才想起范绍钧口中的小姑娘是林锦然，只不过这小姑娘的年纪可不小，做范绍钧的曾祖母都够了。 “亲戚。”谢繁玉随口一说，又催促到，“你不是说孟永钊在吗，他和谁来的？” “和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范绍钧指了指一个方向，“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谢繁玉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他们聚会，我过去干嘛？” 想想也知道，那几个人他当然不会认识。 倒也不一定，也许……有那什么周晓媛，心胸外科主任的侄女。 “走，我给你安排了个卡座，就在那边附近。”范绍钧说，“你想自己喝也行，想加入他们也行，反正不远，能看得到。” 谢繁玉脚步微顿，还是跟上了范绍钧的脚步。 这一片离舞池远，也比较清净，但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怎么可能有安静的时候，他们笑着闹着，一边喝酒一边倾诉生活和工作的不易，将难处揉在玩笑里，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范绍钧本想带着谢繁玉上去打个招呼，还是被谢繁玉拉住了，坐在了那个范绍钧安排的卡座上。 “没事，我不忙，就在这陪你喝一杯。”范绍钧招招手，让一直跟在身后的服务生过来。 服务生给他们递了酒牌，就在一旁等着点单。 谢繁玉如同往常一样，点了一杯天使之吻。天使之吻的原料是咖啡甜酒、炼奶和红樱桃装饰，口感甘甜而柔美，让平常喜欢喝奶茶的谢繁玉比较满意。 范绍钧则要了一杯龙舌兰日出，跟谢繁玉一起看向孟永钊和他朋友的方向。 谢繁玉扫了一眼，除孟永钊之外，他只认识一个人，就是那个麻醉科的护士周晓媛，另外一个青年则看上去与孟永钊较为亲近，一直在与他谈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稍稍年长的男人，与另外一位年龄相近的男人在交谈。 昏暗的彩色灯光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谢繁玉这个方向，但谢繁玉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在嘈杂声中隐隐听见他们的对话，这也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先听得周晓媛在讲他们麻醉科发生的趣事，又提了一句近年猝死的麻醉科医生数量，调侃着自己工作的疲惫。 其他人也在聊着医生这个职业的忙碌，谢繁玉也大致判断出，他们应该都是孟永钊的同事。 等谢繁玉转回来喝了一口酒，才看见范绍钧古怪的目光。 范绍钧压低了声音，对谢繁玉小声说：“兄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来抓奸的？”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你是不是来抓奸的？” 范绍钧这话一问出口，谢繁玉就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说什么？我抓什么奸？” 范绍钧冲那边努了努嘴：“那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盯着那边？” “我什么表情？”谢繁玉的神情有些崩了，他瞪着范绍钧，回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范绍钧识趣的闭上嘴，不再尝试点燃导火线，而是将话题拉到了自己身上：“没事，没事，人生多有烦恼，我最近也过的很难受。” 谢繁玉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得不说，二十几岁开家酒吧，有车有房的范绍钧已经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他烦恼的东西一定很有意思。 “我……”范绍钧有些难以启齿，“我好像喜欢上了吧里的服务生。” 谢繁玉马上兴致缺缺起来：“这算什么烦恼。” “不是，”范绍钧摇了摇头，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我觉得自己成了渣男。” 谢繁玉继续抿了口酒，一边分心关注孟永钊那边的情况，一边问范绍钧：“这又是为什么？” 范绍钧五官微微扭曲，看着很是纠结：“我一边对前女友余情未了，一边又对他心动不已，他们的相貌又几乎一模一样，我是不是真成渣男了。” “双胞胎姐妹？” 范绍钧吐出一口气：“不是姐妹，是姐弟。” “……”谢繁玉匪夷所思，“男的？” 范绍钧无力的饮下龙舌兰桌子，指尖敲打着桌面：“我也是才发现，原来我是双。” 谢繁玉无言以对。 “不过，你实话告诉我，”范绍钧又凑近了些，“你是不是对你那姓孟的朋友……” “不是！”谢繁玉猛的一拍桌。 “……”范绍钧，“我还什么都没问出口呢。” “不管你想问什么，憋着，”谢繁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边的聚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范绍钧哭笑不得：“我想什么了？但有句话我觉得你还是听听比较好，要是错过了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那边传来一阵起哄声，谢繁玉抬眼看去，就见周晓媛正拿着一瓶伏特加给孟永钊倒酒，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称什么以前在学校就很仰慕对方，没想到有机会一起工作，舅舅还是同科室主任真有缘…… 谢繁玉没有说话，将“天使之吻”一饮而尽，又招呼一边的服务生点了一杯“曼哈顿酒”。 酒还没到，又一服务生走了上来，神色焦急，对范绍钧说：“老板，唐簇跟客人起了冲突，你快去看看吧。” 范绍钧闻言脸色一变，皱起眉站了起来，带着歉意的看向谢繁玉：“抱歉，我先去处理一下吧里的事，失陪。” 谢繁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对他而言更重要的还是这边孟永钊的反应，他竖起耳朵，从嘈杂的人声中捕捉到孟永钊温润的嗓音。 谢繁玉听见孟永钊道了谢，接过酒杯，除此之外就没再出声，但他那几个同事却似乎不依不饶，非得让孟永钊讲讲对周晓媛什么感觉。 谢繁玉一不小心就捏碎了刚喝完的空酒杯。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酒杯碎片从谢繁玉手中落在桌面上，一边的服务生连忙上前关切的询问谢繁玉有没有受伤，但谢繁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道了声抱歉。 服务生调制好的曼哈顿酒已经送到了桌上，谢繁玉拿起来尝了一口，它香味浓馥，甘甜可口，但酒精度也较多。 谢繁玉听得那边热热闹闹的景象，眼底微沉，喝下去的冰冷酒精像在喉咙里燃了起来，又凉又热。 他听见孟永钊冷静克制的声音，像是夏日的一捧凉水，让气氛有些凝滞了：“没什么看法。” 这是对同事们问他对周晓媛什么看法的回应，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可以说很让人尴尬了，不管让谁都有些下不来台。 几人呐呐的失了声响，周晓媛的脸色更是僵硬了起来，最后还是周勇打了圆场，提议玩几个小游戏，才让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 谢繁玉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抿紧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再一次感觉自己很不对劲，却又实在说不上来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不是个傻子，自己内心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真实的反应都指向了一个他不愿去相信的答案——他好像对孟永钊有了异样的感情。 他曾否认过很多次，但这种心情却越来越明显，直到无法忽视。 他不想看着孟永钊与其他人太亲密，也不想看见他和其他女人扯在一起，更不愿想象他以后谈恋爱、结婚、生子的场景。 谢繁玉一时有些恍惚，彻底剖析自己的心境以后，他并没有生出什么轻松惊喜的情绪，反而是不安和焦虑。 作为死神，对一个人抱有感情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谢繁玉一时起了兴致，又点了一杯新加坡司令，几种口味的鸡尾酒都让他给尝了尝，他好像把这酒当饮料了，完全感受不到醉意，几口便将这一杯一饮而尽。 他还没抬手叫来服务生，就有一人坐在了他旁边，帮他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心情不好吗？”这人声音平和，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注意你很久了，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喝了好几杯。” 谢繁玉嗤笑一声：“那你怎么没看见，我的同伴只是暂时离开？” 他并不想理会这种莫名其妙来搭讪的人，也没这个心情听别人暧昧的撩拨，站起来就想去找还在处理事情的范绍钧，却不想这人直接按住了他搭在桌面上的手腕。 “别急着走呀，请你喝一杯都不肯吗？”那人显然不愿意放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这么合他心意的人，刚到手的“听话水”还没来得及用过，他实在忍不住想在这个好看青年的身上试试效果。 谢繁玉皱着眉甩开他的手，脸色很难看，眼里的不耐烦毫不掩饰：“放开！” 男人似乎妥协了一样，神色抱歉：“好吧，我就不打扰了，你可以在这里喝酒等你的朋友，我失陪了。” 男人说完，似乎是想走，却不料有一人大步走过来拽住了他的衣袖：“等等，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谢繁玉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来人正是孟永钊，本来想去上个厕所，没想到却看见了正被纠缠的谢繁玉，也恰好注意到了男人往谢繁玉未喝完的新加坡司令里加料的那一幕。 怒火已经涌上了孟永钊心头，他料定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强势的拽住男人，让他动弹不得。 男人脸色变了，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抽不动，厉声道：“你是谁？抓着我干嘛？” “你先回答我，你往酒里加了什么？”孟永钊眉头紧锁，声音很沉，带有丝丝戾气。 谢繁玉还是第一次看见孟永钊这个模样，他通常都是温和且平易近人的，之前虽也有严肃的时候，但从没像现在这样生气过。就连他们上次不欢而散，也只是谢繁玉一个人在闹别扭而已。 “胡说八道，你别血口喷人！冲上来就任意污蔑，空口无凭，是不是有病？”男人心底发慌，他自认刚才的动作极其隐蔽，特意避开了谢繁玉的视线，却没想到被一个多管闲事的路人看到了。 谢繁玉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当然会相信孟永钊，站在他这一边，于是也看向男人，冷下了脸：“调监控吧。” 男人彻底慌了，甩开孟永钊的手，色厉内荏的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做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万一这里监控清晰度够高，那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暴露了？ 恰好这个时候范绍钧带着唐簇走了过来，一边嘱咐道：“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来告诉我，你自己会吃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这副对峙的场景，愣了一下后走上来直接问谢繁玉：“怎么了？” 谢繁玉皱着眉，看了孟永钊一眼“你说吧。” 孟永钊便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了范绍钧。 范绍钧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几年来他遇见过的类似事件其实并不算少，甚至有敢在他面前将被迷晕的女性带出去的，虽然他成功阻止了几次，但他也并不是总会及时出现的。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要去看监控。 男人脸色大变，也是没有想到老板这么快就能来，也是自己倒霉。他趁着机会，大力挣开了孟永钊，几步就闪进了人群里，到舞池那边消失不见了。 范绍钧叫来保安去查监控，命令以后再也不允许这人进入酒吧，才对着谢繁玉说了声抱歉。 “这种事我没碰上的话根本管不了，”范绍钧苦恼的揉了揉眉心，“我已经尽力加大力度整治了，但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监控前。” “这很常见？”孟永钊问。 范绍钧点了点头：“太容易了，转个头、上个厕所的功夫，你杯子里说不定就被加了什么东西，死死的昏上几个小时，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第二天什么也不记得。” 他又感叹了一句：“我自己看了都心寒，对女性来说就更可怕了。” 孟永钊握住了谢繁玉的手，感觉有些后怕。 谢繁玉见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一声：“我没那么傻，剩下的那杯酒肯定不会喝的。” 孟永钊转过头看着他：“我还没问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喝酒？”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怎么会来这里喝酒？ 还不是范绍钧发消息过来说孟永钊在这里，他才会急冲冲的跑过来，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告诉孟永钊？ 谢繁玉还没说话，一边的范绍钧就大咧咧的开口：“我不是看到孟哥了吗，就跟谢繁玉说了声，他马上就过来了。” 谢繁玉：“……”他咬牙切齿的默默瞪了范绍钧一眼，又怕引起孟永钊的注意，头也不偏，只有眼珠子在动。 范绍钧眼神接收失败，还在“口出狂言”：“我就知道他一听你的名字跑的比谁都快，刚刚他还在跟我说到你呢——” “范绍钧！”谢繁玉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眼神狠戾。 范绍钧后知后觉的哈哈一笑，然后默默收住了后话。但孟永钊却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捏了捏谢繁玉的手，笑着问道：“说我什么了？” 范绍钧打着哈哈，摆了摆手：“不好说，说不好。” 谢繁玉见范绍钧识趣的止住话头，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大概是他的脸有些发红，被孟永钊注意到了，于是伸手探了探他的脸颊，问道：“你喝醉了？” 谢繁玉皱起眉：“开什么玩笑，我才喝几杯鸡尾酒，会醉才怪。” “那怎么脸这么红？”孟永钊观察着谢繁玉的脸色和眼神，让谢繁玉几乎要呼吸不畅，心脏“咚咚咚”跳的很快，脸上又升腾起一股热气。 他偏头看向另一边，就是不看孟永钊，说到：“太热了。” 范绍钧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胡说，我这里冷气开的这么足——” “那准是你冷气坏了！”谢繁玉从牙齿间挤出这句话，一瞬间对范绍钧的杀意到达了顶峰。 范绍钧终于体会到了来自死神的压迫力，打了个哆嗦，求生欲极强的转移了话题：“我们继续喝几杯？” 谢繁玉摇了摇头，理智上线，拒绝道：“我要回去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他感觉自己已经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一只脚已经迈向空中。 孟永钊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眼角带笑，见谢繁玉要走，就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心，俯在他耳边说：“你等我，我去跟同事说一声。” “我等你干嘛？”谢繁玉的耳边因为孟永钊温热的吐息阵阵发痒，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远离孟永钊。 “我没开车来，想蹭你的车回家。”孟永钊低声说，又轻轻笑了一下，“好不好？” “好！我都说好了，今晚你们的消费我包了，”范绍钧耳朵尖，听清了孟永钊的话，大手一挥，“你们都喝了酒，我去给你们找个代驾。” 谢繁玉无力反驳，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刚刚鸡尾酒的后劲儿一起涌了上来。虽然他知道，这几杯鸡尾酒醉不了人，但他现在的感受却和醉后没什么两样。 谢繁玉偷偷看了一眼孟永钊，目光被他半空中截获，就这么对视着，谢繁玉又偏过头去，闷声说了一句：“随便你。” 范绍钧左右看看，把唐簇抓了过来：“会开车吗？” 唐簇点了点头，主动说：“我没喝酒，我来代驾吧。” 范绍钧犹豫片刻，又把他拉到身后去了：“算了算了，晚上开车不安全，你太小了，得找个老司机。” 唐簇：“……”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范绍钧终于帮他们找到了代驾，几人便一起向停车场走去，站在了谢繁玉法兰达的面前。 “你们在这的花费我都包了，”范绍钧豪气的挥手道，“孟哥，以后常来啊，多带着这位阿宅一起来，我给你们打折。” “闭嘴。”谢繁玉揉了揉太阳穴，极力掩饰自己杂乱的情绪，“什么叫他带我来？我自己有腿。而且我哪里宅了？明明天天在外面跑单。” “嗯，”孟永钊对范绍钧笑了笑，“谢谢你了，我和我的同事都很喜欢这里。” 谢繁玉更不爽了，不耐烦的站在一边等他们说话，眼睛时不时的向其他地方瞄去。 范绍钧笑嘻嘻的接受了赞美，等他们寒暄完道了别，谢繁玉已经等不及的拉开了车门。 谢繁玉本想坐上副驾驶，却不想孟永钊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拉着他一起坐了进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孟永钊问他，“头晕吗？” “说了我没醉。”谢繁玉嘟囔了一声，“你就这么说了一声就走了，你同事会不乐意的。” 孟永钊忽而坐近了些，将谢繁玉搭在座上的手拢住了。 谢繁玉轻微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又不动了。 他好像对孟永钊渐渐失去了抵抗力，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每一个动作。譬如现在简简单单的一个肢体接触，就让他浑身紧张了起来，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得手背相贴的地方一片滚烫。 孟永钊在黑暗的车内扬起嘴角：“没关系的。” 谢繁玉“啧”了一声，给代驾说了孟永钊家的地址，让他开车。 孟永钊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你傻吗。”谢繁玉说，“之前我送过你回家。” 他指的是上次他们一起在医院外吃完烧烤，谢繁玉在嘟嘟打车上接了孟永钊的单子，然后送他回家那件事。 孟永钊也想起来了，意味不明的回答到：“原来是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谢繁玉的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自在，身上也越发别扭。 孟永钊却转而向代驾报出了谢繁玉家的地址：“直接去这里。” “你什么意思？”谢繁玉皱起了眉，有些难以理解孟永钊的用意。 不管怎么看，都是先送孟永钊，再回他自己家方便一些，但没想到孟永钊语气镇定自若，给出的理由也冠冕堂皇：“这离你家近，到我家要开一大截路，还要再绕回来，我就直接跟你回家好了。” 谢繁玉一时之间惊的说不出话来。 孟永钊的声音放轻了些许，流露出几分“柔弱”来：“我喝醉了，头有点晕，想早点睡觉了。” 谢繁玉：“……”喝醉了？你骗谁呢！ 但借着一闪而过的盏盏路灯，谢繁玉看见孟永钊已经闭上了眼睛，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微微侧着头似乎开始了闭目养神，他也不再说话了，被拢住的那只手轻轻动弹了一下，就默许了孟永钊放肆靠近的行为。 就……纵容你这一次。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谢繁玉有些困了，车内安静起来，一时间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只有导航的“前方两百米右转”“向正前方行驶1.2公里”等女声在陆续响起。 他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的大腿，心里默默计算着到家的时间。 也是搞笑，住来住去就像玩一样，孟永钊才从他家走了没几天，今天又要来过夜了。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孟永钊会怎么想。 谢繁玉悄悄瞄了一眼孟永钊，他仍阖着眼，并没有办法判断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没过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车速就慢了下来，谢繁玉已经看见了小区的大门。 谢繁玉不确定孟永钊有没有醒，试探性的靠近了些，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却不料孟永钊下一秒就睁开眼坐起身子，伸出另一只胳膊将他揽住了。 谢繁玉不受控制的向他俯下身去，脸贴在了他胸前的衬衣上，鼻尖霎时间涌上一股医院浅浅的消毒水味。 谢繁玉霎时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味道。 他尽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不自觉的按在了孟永钊的大腿上，触到了他大腿上结实的肌肉。 谢繁玉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没有在第一时间起来，反而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用气声说：“你干嘛？” “没事。”孟永钊也低低说了一声，但动作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没有松开谢繁玉，而是顺势用两只手抱住了他，紧紧的。 谢繁玉的大脑几乎转不动了，他就这样被孟永钊紧抱着，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但很快孟永钊就松开了他，因为车已经停了下来。 他们一言不发的一起上了楼，安静的开门进屋，直到客厅灯光亮起的时候，他们才突然同时有了动作。 孟永钊拉住了谢繁玉的手臂，而谢繁玉揪住了孟永钊的衣服。 “对不起。”孟永钊开口，“如果你要打我的话，我不会反抗。” 谢繁玉倒是没想到孟永钊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的表情也凝住了：“我为什么要打你？” 孟永钊看了眼谢繁玉拽住他胸前衣服布料的手，眨了眨眼。 这样看上去，确实挺像要打人的架势。 谢繁玉默默的松开了手。 “刚才，你生气了吗？”孟永钊问。 谢繁玉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孟永钊，只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我又为什么要生气？” 孟永钊忽的笑了，暖洋洋的满足感从心底涌出来，他再一次拉近谢繁玉，将他整个拥在了怀里，低声在他耳边说：“我这样做，你已经不会生气了吗？” 谢繁玉的脸唰的变了颜色，是啊，之前孟永钊碰他的时候，他从没给过好脸色，总是暴躁的恨不得揍他一顿。但是，现在他的心境已经变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孟永钊抱有的情感，触碰喜欢的人时，怎么可能会觉得气愤和烦躁？ 霎时一股被看穿的羞恼感窜遍了全身，谢繁玉挣开孟永钊的怀抱，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恼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孟永钊脸上的笑容越发融着暖意，“我们要不要都坦诚一点？”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坦诚…… 谢繁玉微微睁大了眼睛，垂在腿旁的双手紧了紧，攥了起来。 也许是酒劲，在一片寂静的沉默里，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路上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鼓噪起来。 他抬起手来，想去按下自己的心脏，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傻，掩饰着放了下去。 他一直感觉很奇妙，明明不属于人类的身体，怎么会拥有这样强烈的、像普通人一样的情感波动？ 每一个死神的身体都是冥河的水土捏出来的，与人极其相似却又有所不同。至少普通人没有随心所欲改变身体年龄的能力。 谢繁玉注视着孟永钊，隐隐有种预感，既想听他说下去，又想转身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他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心情的藏的严严实实的，挂上了冷淡的外壳，不言不语。 这一点倒也在孟永钊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指望自己这一句话能敲开眼前这张别扭的嘴，他只是想要借此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以前的压抑是因为他知道谢繁玉看他的目光和看别人没什么两样，他走不进他的眼里，在他心里留不下痕迹。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感情只会被无视和避而远之，所以他忍住了，却又没有。很多时候看着心上人的一颦一笑，他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他身边留下自己的位置。 今天谢繁玉在酒吧里的种种异常，都让孟永钊敏感的察觉到——他好像已经看向了自己，正站在路口迟疑着，犹豫着要不要向他走来。 孟永钊也站在路上，加快了脚步。 “我想走进你的生活。”孟永钊望进谢繁玉漆黑微暗的双眼，“以恋人的身份。” 客厅的灯光果然太亮了，让人目眩耳鸣。谢繁玉半仰着头，错开了孟永钊灼热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时钟。 他看着转动的秒针，以及极有规律的滴答声。 “我喜欢你很久了，谢繁玉。”孟永钊的声音温柔又不容拒绝的流进耳里，“我可以吻你吗？” 谢繁玉的喉结动了动，艰涩的开口：“不……” 他话音未落，孟永钊的唇就压了下来。 温热柔软的唇混着淡淡的酒气，缠绵的轻轻贴着，研磨着，滚烫的吐息点燃了接吻的两人，汗水沾湿了了后背。 孟永钊火热的手掌也握住了谢繁玉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也带着灼人的温度，力道很大，似乎想将他压向自己。 谢繁玉并不习惯这种被压迫感，他张开嘴，咬了孟永钊的下唇，不轻不重，更像是欲拒还迎。 谢繁玉的大脑像是在经受狂风暴雨的洗礼，一片混乱，只凭着本能行动。他鼻腔里溢出呻吟，然后猛然惊醒了一下，抵在孟永钊胸前的手终于用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含着难耐的欲望，谢繁玉更是双腿都有些发颤，胸膛起伏着，还没缓过神来。 孟永钊温柔的用手擦去他额角冒出的细汗，声音喑哑：“太晚了，去休息吧。”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谢繁玉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底涌上了一股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强烈满足感。 “他被孟永钊喜欢着”这种愉悦的心情是他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但能否回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来他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孟永钊，孟永钊的表白更是让他晕晕乎乎的，差点就说“好”。 但也仅仅是差点而已，他和孟永钊的关系之间始终隔着一条冥界和人间的沟壑，深不见底。 他想起了自己的诞生——一个未出生便在母亲腹中死亡的胎儿，尚未接触人间便被母亲捎带着去了冥界，接着被拽出来，塞进了冥王捏好的躯壳里，成了一名新生死神。 所有的死神都是这样诞生的，出生在冥界，冥王赋予了新生。 他慢慢长大，进入死神培训学校学习，和奚文澜明里暗里争第一，毕业后去人间跟着袁柳实习，没转正就因为冥王一纸突如其来的命令化成了人类小孩在人间学校上了十六年学。 毕业后他好像把自己真当成人了，跑去法医医院实习，甚至在第二年考进了警局，即将成为一名公务员，然后上岗前一天就被袁柳抓了回来，把他给敲醒了。 然后就是今年袁柳升职去了R省，他也顺利当上了宁城死神，到现在也就整整七个月。 他在人间呆了二十几年，接下来还会有四十年、六十年，可能会升职去别的地方，也可能回到冥界工作，但孟永钊的寿命最多不过一百年…… 他的顾虑太多了，所以无法轻易做出承诺，孟永钊什么也不知道，才会毫无顾忌的投入感情。 不过孟永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孟永钊说过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但在谢繁玉的记忆里却并没有孟永钊的存在。那时他正面临着各种困扰，不屑于分出一丝目光来注意周围的人，所以除了老师和几个同专业同学以外，他几乎不会正眼看人。 所以孟永钊那个时候看上他，是哪根弦不对劲？ 谢繁玉的房门突然被敲响，孟永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热了点牛奶，喝点再睡觉吧。” 谢繁玉打开门，看见孟永钊换了身睡衣，手中拿着杯热牛奶，在门口看着他。 “你出去过了？”谢繁玉问，他记得他家里已经没有孟永钊的生活用品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出了门。 “嗯，幸好有超市不关门。”孟永钊说。 谢繁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我家的钥匙，你还拿着？” “抱歉，”孟永钊说，“我不想还给你。” 谢繁玉说不出话来，手指颤了颤，抬手接过牛奶，也不知在对谁说：“好吧。” 孟永钊笑了一笑，放轻声音，看着他的眼中带着未尽的言语：“晚安。” 谢繁玉关上了门，靠在门背上，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 房间里开着空调，牛奶的这点暖意恰到好处，让他对孟永钊又动了几分心。 但这算不了什么，他的手又紧了紧，果然还是应该保持距离，免得以后带来什么不可控的后果。 人类不应该和死神在一起。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闹钟响起的时候，谢繁玉的梦还未完。 他梦见有一日孟永钊得知了他死神的身份，眼中尽是失望和冷淡的神色，他说：“原来你是死神？我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个错误，你杀人，我救人，我们根本一点也不合适，还是不要有交集了。” 谢繁玉想说不是的，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永钊的背影越走越远。 谢繁玉睁开眼睛，还有点沉浸在梦镜的余韵里，心里有点闷闷的难受。 他打开灯，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03:30，又将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空杯子上。几个小时前他喝完了这杯牛奶，懒得清洗就放在那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丝难闻的腥味。 谢繁玉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上自己的手机，小心的打开房门，尽可能放轻自己行动的动静，怕打扰到孟永钊休息。 真是令人心力交瘁的工作时间。 谢繁玉背上孟永钊送他的那个单肩包，把平板装进去，跟睡在沙发上的黑珍珠轻声打了个招呼，就拧开了大门。 昨晚或者说几小时之前发生的事一直扰乱着他的心绪，导致在出门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怎么查看这次的死者身份，草草扫了一眼姓名以后，他发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冯硕…… 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那个持刀划伤他手背，还砸烂他的车窗的那个大学生吗？ 那时他虽然很不爽，嘴上说着不会放过他，但因为生活太过充足，导致他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没想到今天能在死亡名单上见到他。 谢繁玉一边开车，一边分心回忆，他记得之前查过冯硕的寿命，当时死亡名单上明明显示的是几十年后，怎么这么快…… 谢繁玉想到了什么，忽而轻轻笑了一声。这种事出现的次数难道还算少吗，死亡名单被篡改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那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谢繁玉看了一眼平板，意外的发现死亡原因那一栏里赫然是两个字“未知”。 谢繁玉预料到这并不简单，在心里提高了十二分警惕，然后按着导航到了宁城大学附近的街道上。 现在将近凌晨五点，虽然天色依然暗沉，但天边已经隐隐有了鱼肚白，甚至陆陆续续的响起了些许鸟鸣声。 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人在外活动的样子。 谢繁玉拉开单肩包的拉链，取出平板，确认了一遍地点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正站在死亡名单所显示的地点上，但这附近并没有冯硕，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 谢繁玉皱起眉，拿出手机直接给林锦然打了通微信电话：“你追查的怎么样了？” 那边林锦然接到电话一头火气的抱怨：“大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我不睡觉的啊？” “有正事，比较急迫，体谅一下。”谢繁玉刚想继续追问，手机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一个影子突然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转瞬即逝，消失在道路尽头，若不是那一阵阴冷的风，谢繁玉差点都要以为是幻觉。 谢繁玉只来得及看到一团黑色，以及不似人的身型。 他捡起掉落在地依然坚强的手机，对那头莫名其妙的林锦然说：“来宁城大学。”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他说完后，林锦然虽然在大呼小叫的抱怨，但职业素养在那里，行动上也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立刻就出发了。 虽然她动作很迅速，但这个时候哪能打得到车，最后只能扫了辆自行车，气冲冲的骑出了机车的气势。 谢繁玉在微信上给她说了一声，自己先和上次一样从围墙翻进了学校大门。 他上次翻墙之后其实被学校调了监控，报了警，发现他和那个摔死的学生时间上有所重合，举止行为也非常可疑，但却在警方那边被压下来了，才没有打扰到他。 警方那边是隐隐知道他们这类人的存在的，上次之所以会因为那小女孩的失踪案来上门调查，也是因为谢繁玉刚上任没多久，信息还没来得及交接。 谢繁玉也是心里知道了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开始翻墙。 谢繁玉先去了教务处，直接用灵魂体进门开电脑，在学校的网站上搜索起了冯硕的信息，他一个一个顺着名字看过去，终于核对成功，然后把冯硕的班级宿舍信息、校园卡使用情况、联系方式等全部记录了下来。 接着，他又把监控调了出来，锁定了之前那段时间里学校周围一圈的监控。 这个时候学校的大门其实并未打开，冯硕想出去不可能走正门，要么他翻墙，要么他一开始就在外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不再是人，自然有其他方法出去。 但只要他出现，就一定有痕迹。 只是这份工程量太大了，谢繁玉一边看监控一边还要实时查看SR上的信息变化，只见冯硕的那一栏信息上，竟是全部显示成了“未知”。 谢繁玉面色微冷，但也知道着急毫无用处，只能继续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上的几个画面。 终于，他在凌晨四点半的那一段监控里，发现了一个人从大门口走过，接着就是监控照不到的地方。 从这段模糊的影像上看，冯硕还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双手插兜，缩着脖子低头走路，然后就消失在了监控所照的范围内。 谢繁玉不能确定这个时候的冯硕是什么情况，于是看了眼之前记录的信息，把这里教务处办公室的东西复原，清除使用痕迹，就去找到了冯硕的宿舍楼。 这个时候宿管刚刚打开宿舍楼的大门，然后就又回去睡觉了。 谢繁玉悄无声息的进来，一直上到三楼，经过一段走廊，一直停在了冯硕宿舍门口。 此时他的舍友估计都在睡觉，门里插了插销，门从外面无法推开，谢繁玉也没有什么吵醒人的公德心，直接上手就敲起了门。 他敲门的力道很稳，不慌不忙，完全足以叫醒里面的人。 只听得里面一声沙哑又带着火气的“谁啊？”，似乎很不耐烦，谢繁玉没有回答，依然不轻不重的有节奏的敲着。 里面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一个人气冲冲的下了床，盯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猛地拉开插销打开门，看见外面衣冠整洁气质清冷的谢繁玉后愣了一下：“你找谁？” 为了防止不让他进去，谢繁玉将手臂伸进去抵住门框，开口道：“我找冯硕。”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冯硕？不在。”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皱起了眉，直接想关门，却因谢繁玉卡在门框这里的手臂不得不终止动作，“你要干嘛啊？” “有些事想找你们打听一下。”说着谢繁玉便强势的拨开青年拉着门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我靠。”青年似乎被他这操作惊呆了，吐出一句脏话。 在他眼里，谢繁玉俨然和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其他几个还躺在床上的舍友也被惊吓到了，支起身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看着谢繁玉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抱歉打扰了你们。”谢繁玉口中毫无歉意，听得几人眼皮一抽一抽，“你们宿舍的冯硕前几天砸了我车玻璃，联系不上他，我就来他宿舍找找。” “哦，哦。”下面的裤衩青年半信半疑的呐呐几声，这得是多贵的车啊，让车主一大早直接找到宿舍来了。 几个躺床上的也睡不下去了，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裤衩青年实话实说：“冯硕最近都没怎么回宿舍，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谢繁玉环视了宿舍一眼，一共六张床，宿舍里只有四人，除开冯硕，还有一人不在。 “他不回宿舍还能去哪？”谢繁玉看了眼自己面前这张桌子，上面粘了张名片，看样子就是冯硕的。 “谁知道，他就一神经病。”床上一眼罩青年说。 裤衩青年摸了摸鼻子，点点头：“他脾气怪得很，动不动就发火，天天扬言要砍人，辅导员把他教育了一顿，他就经常不回宿舍了。” “你们上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谢繁玉问道，摸了一下桌面，有点灰尘。 “昨晚吧。”另一人说，“他就进来一会儿，很快又出去了。” “有没有什么异常？” 谢繁玉的这个问题单独看来是很奇怪的，但几人倒也认真回想了起来：“当时我们宿舍人都在，他回来就站在门口，一个一个看我们，那眼神有点难以形容。” “很吓人，”眼罩青年补充道，“黑沉沉的，感觉连眼白都没有。” 眼罩青年心有余悸的点头：“平常他虽然也很阴沉，但从没有那么吓人过。” “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状态的？”谢繁玉点点手指。 “也就四天前的样子，”裤衩青年说，“当时他也没回过宿舍，我就在路上看到过他，就感觉他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 “他本来也不是正常人，”一人吐槽到，“我倒觉得他是本性暴露了。” 谢繁玉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说？” 裤衩青年也没隐瞒：“之前我们宿舍还有一个人，跟他起了矛盾，当时他们就打起来了，冯硕就说晚上要把他的头切下来，当时闹的挺大，那人就搬到学校外面了。” 谢繁玉看了眼那张空桌子的名片，记下了张全这个名字。 “对了，”眼罩青年说，“你要是想找冯硕最好快点，我们明天就考最后一科，考完就放假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参加考试，但他说不定会考完再走。” 他不会参加考试了。 谢繁玉心里想，这个冯硕估计已经不是人了。 番外·二十三年前（上） 谢繁玉刚从死神学校毕业，就被塞到了袁柳手下实习。 袁柳这宁城死神当了好几十年，做事兢兢业业，工作滴水不漏。 谢繁玉能当上她的实习生，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袁柳很严格，一开始只让他跟着她，看她怎么动手引魂，送入冥界，不让他亲自动手，就简简单单的打打下手。 谢繁玉刚入人界，对什么都不了解，难免会好奇，对人间产生兴趣。 他喜欢看一小孩在校门口跟家长道别，喜欢看夫妻两因一些琐碎小事吵闹和好，也喜欢看老人傍晚搬跟板凳坐在院子里拉家常。 他觉得这充满了冥界所没有的“生气”。 袁柳活了一百多年了，阅历不知比他高多少，那点心思一下就看出来了，也没明说，只是笑了笑，等他自己转变过来。 见多了死亡心态自然就会变了。 但袁柳没想到的是，谢繁玉好奇心还没过呢，就在实习期闯祸了。 那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临城地震了，死了很多人，一个死神忙不过来，就让袁柳过去帮忙引魂，于是袁柳一想也带了谢繁玉几个月，就让谢繁玉留在宁城替她工作几天。 谢繁玉也没觉得有什么困难的，拿了张打印出死亡名单就上工了。 那个时候还根本就没有智能手机，死亡名单都是靠电脑从冥界发过来打印的，还没有彩印没照片，只凭个名字年龄和外貌特征。 谢繁玉当时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有点懵，看了一眼，眼里闪过惋惜。 五岁一小孩，可惜了。 谢繁玉把这张纸卷八卷八塞兜里，然后大步向着河岸走去，等着这里出现一个溺水的小孩。 因为怕错过，他去的有些早了，就在河岸边散起步来。 他看到一个小孩站在河岸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繁玉走上前去，打量了他一番，因为时间没到，加上附近的小孩并不少，所以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的目标。 小孩看了他一眼，眼睛黑漆漆的，并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谢繁玉突然来了兴致，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人。”小孩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谢繁玉想确认一番，小孩却警觉的看了他一眼，不肯说话。 警惕性还挺高，不会轻易给人拐走，谢繁玉无厘头的想，又问道：“你一个人来河边很危险，爸妈呢？” 小孩的眼睛一下就黯淡了，他咬着嘴唇，眼眶就这样红了。 “……”谢繁玉有些不知所措，拿出一张纸巾来，就怕他突然哭出来，“你哭什么？别哭。” “我没有。”小孩已经带上了哭腔，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却还是抑制不住眼里冒出的水光，“我爸爸死了，我妈妈走了。” 谢繁玉这时还对人类没产生什么共情心理，只是觉得这小孩哭起来让人头疼，于是吸引他的注意：“你爸怎么死的？” 谢繁玉茫然的看着小孩哭的哭的更凶了。 “爸爸得了心脏病。”小孩哽咽着，似乎又想起了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低头捂住了脸。 谢繁玉看不下去了，半蹲下来拿纸巾给他擦脸，嫌弃道：“别哭了，再哭脸都花了。” 小孩抽噎了一下，却听话的努力止住了眼泪，脸都憋红了。 谢繁玉没忍住，摸了下他整整齐齐的锅盖头，安慰道：“没事儿，爸爸死了还会再有的……” 小孩刚刚干涸的眼睛，又湿了。 番外·二十三年前（下） 谢繁玉看小孩又哭了，脸上终于浮现出无奈的神色，蹲下来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死亡没什么好伤心的，只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小孩红着眼眶看他：“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了……” 谢繁玉抓抓头发，实在不擅长应付小孩，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就随口说道：“那你想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你爸爸已经死了，但你还有其他亲人。” 小孩看着他，慢慢开口：“如果我是医生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爸爸救回来了。” 哪怕你是医生，也救不活死神要带走的人。 谢繁玉失笑，又捏了下小孩光滑的脸蛋，有些爱不释手，看见小孩认真坚定的眼神，到嘴的“天真”两个字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那你加油。” 小孩擦干眼泪，握拳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谢繁玉直起身来，看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推搡着向这边跑来，却又因为谢繁玉而犹豫着不敢上前，他意识到这就是小孩口中所等的人，于是又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往别处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小孩骤然攥紧的拳头和眼中求救的目光。 又在河岸附近转了一圈，远离了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们的谢繁玉一拍脑袋，发现名单上的时间已经到了，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他不得不回头看去，看见之前那几个孩子站在岸边向河里望去，还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谢繁玉走近一听，就见一人说道：“我们快点跑啊！他沉下去了！” “他死了怎么办？” “不关我们事！快走！” 谢繁玉眉心一紧，大跨步走过去，拽住了其中一个小胖子：“你说什么？！” 小胖子看见他害怕的挣扎着，大喊道：“不关我的事！他自己要打我们！掉下去也是活该！” 谢繁玉松开他几步走到岸边，发现唯独少了刚才那个小孩，于是他确认了这就是他此次的目标，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孩眼里的亮光。 谢繁玉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看见了正在缓缓下沉的小孩，他脸色苍白，微张着嘴，瞳孔放大，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息。 谢繁玉的身体并不会死亡，所以他立刻在水中灵魂出窍，看见了小孩正在脱离躯体的灵魂。 谢繁玉抓住了小孩的手臂，他看见了他恢复神采的双眼，原本充斥着绝望的恐惧，却在他出现的时候浮现出了安心与企盼。 谢繁玉原本想要将灵魂拉出来的手顿住了。 静谧的河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谢繁玉闭了闭眼，把小孩的灵魂狠狠按了回去。 他做了个口型：好好活着。然后回到自己的身体，抱住小孩向上面游去，猛地将他带出了水面。 他违背了自己作为死神的使命，他妄想救活一个死亡的人。 谢繁玉把小孩拖上了岸，就有其他成年人前来帮忙急救，谢繁玉落在了人群后面，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他被袁柳臭骂了一顿，狗血淋头。 袁柳将女士香烟往烟灰缸一摁，脸色冷的吓人：“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救人？” 谢繁玉没有说话，这事是他理亏，但至少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袁柳看出他在想什么，语气如同泠冽的寒风：“你以为你做了件好事？他已经死了，身体只会慢慢腐烂掉，灵魂也永远不会再被冥界接纳。” 谢繁玉愣住了。 袁柳嗤笑一声，看着他的目光让他身体里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他一定会恨你。” “恨你的多管闲事。”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谢繁玉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先对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姗姗来迟的林锦然终于站在了校门口：“我到了，你在哪？” “你翻墙进来，”谢繁玉说道，“我在宿舍楼这边等你。” 谢繁玉回转身去，再一次推开了宿舍门：“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们学校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也就是平时不常见的怪事，的确是有的。 裤衩青年当下一愣，直接挠了挠头，很诚实的说道：“从上个月开始，学校附近就断断续续的死人，不仅是学生，周围商铺的店主也有，我们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灵异事件。”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谢繁玉至少知道了一点方向，道谢后他就像楼下走去，和匆匆赶来的林锦然汇合了。 “那么到底有什么事？”林锦然看了眼天色，微微眯起了眼。 “重要的事。”谢繁玉带着林锦然坐在了楼底下的树荫处，把刚才所调查到的东西告知了林锦然。 他条理清晰，很快就让林锦然了解了情况。 林锦然看了他一眼：“你动作还挺快，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据林锦然所说，从上次医院开始，她就一直在追踪那几个异常的病人，但因为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跟随，所以往往总会慢了几步，眼睁睁看着噬魂人逃脱。在谢繁玉去禹城的那几日，她更是因为工作而一度失去线索。 “我们分头去找，他一定还在附近。”谢繁玉一锤定音。 就算他死了，尸体也一定还在，以前没什么接触尸体的机会，也就没办法从尸体上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只能在这附近一条街一条街的看过去。 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太滑溜了。”谢繁玉烦躁的说道，他们在明处，噬魂人在暗处，也不跟他们对上，只知道一味的逃跑，就算他们五感再强，也很难成功抓住噬魂人的踪迹。 林锦然思考着什么，忽然抬起头来：“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谢繁玉投去疑问的目光。 “从一开始到现在，它吞噬的灵魂有十位数了吧？” 谢繁玉一听便感觉羞愧又愤怒，这是他的失职，才让事情拖了这么久。 林锦然依然冷静：“也就是说，它基本有了与死神抗衡的能力，但它不肯与我们正面交锋，说明它有更大的野心。 如果只是想吞噬灵魂，它完全可以跑去其他城市，那里的死神还根本没做好应对的准备，但它一直留在这里，说明它盯上的是你。” 谢繁玉沉了眼：“你的意思是，它想吞噬我，然后占据我的身体，取代死神的位置？我怎么觉得……有点牵强？我早就提高了警惕，不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但是你忘了一点，”林锦然的声音很轻，“我们的工作还与灵魂强度挂钩，你没感觉到你的灵魂已经变弱了吗？到时候就不是你找它，而是它找上你了。” “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谢繁玉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你削弱灵魂去当诱饵，引它出来。”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谢繁玉沉默片刻：“……我再想想。” 不用林锦然多说，他就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如果被噬魂人反噬，那结局不想而知。 “今天就先回去吧。”林锦然看了眼手机，“我明天再来找你。” 她重新骑上共享单车，冲他挥了挥手：“尽快考虑。” 谢繁玉一会儿还有工作，也就没说送送她，回到自己的车上，拿起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这是上次林锦然留下的零食，仍旧没有吃完，在车上放久了，因天气热有点化开，苹果味的。 谢繁玉想着刚才林锦然的话，心里有些烦躁，几下将棒棒糖咬碎，细棍扔出了车外，然后驱车离开。 街边一栋住宅楼失火了，火势蔓延的很快，很快吞没了三楼，向四楼蔓延。 消防车还没来，围观人群已经聚集了很多，举着手机在拍摄。 谢繁玉到达的时候，就看见四楼的两间房子里冒出了火光和浓烟，里面隐隐有人影晃动。 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别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或惊讶或恐惧的对着大火指指点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十分钟前好像还只有一点火星子。” “烧的太快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好吓人。” “有人！有人在窗子那！” 为了避免这里堵塞，谢繁玉把车停了很远，坐在对面的奶茶店里凭肉眼观察火势情况，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匆忙灵魂出窍，向那边赶去。 他看见一个身上焦黑的女子爬到了窗台上，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随着一片惊呼声就这么跳了下来。 人们不敢靠近，挤着探头往那边看，想知道女子的情况，只有谢繁玉知道，她是当场死亡。 而这时，同样的窗口又爬上来一个女子，是刚才那名女子的室友，她坐在窗台上，两条带着黑色的双腿悬在窗外。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他们看着女子的动作，心里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阻止，沉甸甸的担忧和恐惧挂在心头。 女子的身后是滚烫的熊熊烈火，已经要烧到她的背部，前方是十几米的高楼。她坐在窗台上，几秒没有动静。 被浓烟和烈火熏黑的脸上，没有人能看出她的表情，但所有都知道，她在犹豫。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跳下去也是死亡，但她没有选择。 她动了，松开了手，任自己掉了下去。 谢繁玉已经将刚刚那名女子的灵魂带了出来，正注视着这名女子掉下来的过程。 落地后，谢繁玉上前注视着她，然后将她的灵魂拉了出来。 她们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却在这样一个年纪死于非命。 第二个女生脱离身体后不住的发抖，一边哭一边喊着“我害怕”。 谢繁玉看着她们，叹了一口气：“下辈子别那么傻了，火灾跳楼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五，你们若等等，不是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但他也知道，在当时那种凶险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人能保持冷静，她们只想尽快脱离火海，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就是死亡。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谢繁玉疲惫的回到家，原本纷乱的心情在看到家中装饰的时候宁静了下来。他看了眼玄关，孟永钊不在，想想也是，他肯定去上班了，就算下班也会回自己家，关注他做什么。 谢繁玉摇了摇头，看见了溜溜哒哒跑过来迎接他的黑珍珠。 他蹲下来戳了戳黑珍珠的脑袋，哼笑道：“你主人还真是不客气，就把你扔在这了，他还记不记得他才是你的主人啊？” “我怎么记得，是你让我留下它的？”低沉慵懒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孟永钊出现在他身后，正弯着眼看他。 谢繁玉不知不觉的脸就红了，他噌的站起来，调整着面上的表情，做出一副冷淡又平静的模样：“你怎么又来了？” 他注意到，孟永钊又拉着上次过来时带的行李箱，像是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对视着，连黑珍珠优雅的走了出去也没发现。 孟永钊走了进来，自如的换好鞋，把箱子放在沙发旁，一边打开整理，一边回答谢繁玉的问题：“我房租快到期了，就想到你这边来住两天。” 谢繁玉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这么自觉？” 他没想到，孟永钊竟会有这种在常人看来称得上“失礼”的举动。 谢繁玉抿着嘴唇，目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脑中像是在天人交战，一个说，既然无法回应就直接拒绝拉开距离啊，一个又说，他只是来住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存有疑惑，不吐不快：“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家又不是宾馆。” 话一出口他便有了悔意，这话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点也称不上是稳重。 孟永钊正将他的笔记本电脑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闻言歪了下头：“不可以吗？” 他的眼睛很温柔，让谢繁玉原本义正辞严想说出口的“不可以”在嘴里打转，又咽了回去。 他又想说我俩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距离这么近影响不好，又舍不得让孟永钊脸上出现一丁点的黯淡，只能站在原地，神色僵硬。 孟永钊估计是吃准了他嘴上害羞的性子，行事才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太过分了。 谢繁玉没意识到自己盯了孟永钊多久，只听他轻叹一声，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谢繁玉心里因为他的动作而紧了紧，觑着眼看他想干什么，就听他声音低哑的问道：“亲一个？” 谢繁玉瞪大了眼睛，像是根本没料到孟永钊会有这样的反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更可怕的是他心里竟然没想到拒绝。 说的一下，真的只是一下，谢繁玉愣神间，孟永钊的吻已经落了下来，轻轻柔柔的触碰，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又像一片羽毛飘进谢繁玉心底去了，又轻又痒。 “好了，去做自己的事吧。”孟永钊在他耳旁低低说道，“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谢繁玉猛的推开他，几步走向自己的卧室，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半晌他才坐到床上，把头埋到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谢繁玉你稳重一点，近百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二十八的毛头小子！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谢繁玉在自己房间里洗了个澡，想起了之前的事，又想起了孟永钊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心情复杂的想要质问他，又羞于去见他，于是点开了微信。 谢繁玉：你为什么要住我家？ 孟永钊：我房租到期了。 谢繁玉：不是你房租到没到期的问题，是你凭什么住我家的问题，我还没同意呢！ 孟永钊：可怜.jpg 谢繁玉沉默了，盯着那个表情看了一眼又一眼，呼出一口气，发送到：别装傻。 孟永钊：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明天我给你做饭。 谢繁玉……妥协了。 不过是收留一个人而已，有钱拿有饭吃，何乐而不为呢。 谢繁玉这么一想，倒也是自己安慰了自己，将这事暂且抛去了脑后，转而想起林锦然所说的提议来。 这事不是没有可行性，但风险很大，稍不注意他可能就会被反噬，落得个得不偿失的下场。噬魂人不是傻子，从他之前且战且退就能看出，吞噬完灵魂后他并不与谢繁玉交锋，也因此若想要揪出噬魂人来，他实在找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谢繁玉慢慢做出了决定，并打算付之行动，于是他联系了林锦然，告知了她自己的决定。 林锦然很冷静：“先别急着动手，等明天我来找你。” 谢繁玉同意了，设好凌晨起来的闹钟，倒头便睡。 晚上的时候，闹钟响了，谢繁玉有些没缓过神来，但还是竭力让自己清醒，慢慢坐了起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恰好是人们熟睡的时间，谢繁玉走出房间，却没想到孟永钊竟在外面用手机打着光，等待着他。 “你怎么——”谢繁玉惊讶的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客厅，孟永钊不等他问完便做出了解答：“我起来上厕所，见你房间灯亮着。” 孟永钊看着谢繁玉穿戴整齐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要出门？有什么事这么急迫？” “急事，我医院里那个亲戚要不行了，赶着去见他最后一面。”谢繁玉搬出了之前那个并不存在的亲戚当借口，但孟永钊的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 “但这不是第一次，”孟永钊说，“之前也是这样，你会在半夜出门，早上回来或者根本不回来。” “……”谢繁玉不假思索，“我亲戚病危好几次。” “又是不能对我说实话吗？”孟永钊的眼睛在夜里，很深，看不清光茫，“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住院的亲戚对吧？” 谢繁玉没有说话，把客厅的灯打开了，脸色并不好看：“我真的有急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你会告诉我吗？”孟永钊的呼吸很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的那些‘秘密’。” 谢繁玉注视着他的脸，心下微颤，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孟永钊让开了，轻轻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我等你回来。” 谢繁玉背上单肩包走出房门，恰好遇见了从外面刚回来的黑珍珠，他回头看着屋内泻出的光亮，轻轻关上了门。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因为记着孟永钊的话，谢繁玉没怎么拖延便完成了工作，但回到家依然是两小时以后。谢繁玉打开房门，看见客厅开了一盏小灯，孟永钊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闻声转过头来看他，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下来，眉眼柔和。 谢繁玉的心情也骤然一松，难以明说有人在家等待自己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安心起来，疲惫的心也有一瞬的沉浸。 谢繁玉动了动嘴：“……我回来了。” 孟永钊站了起来，轻轻勾起唇角：“嗯。” 接着他从厨房端了杯热水出来，递到谢繁玉手里：“小心烫。” 谢繁玉没有说话，伸手接了过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前，让孟永钊的面容都不清晰。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在孟永钊的注视下小口小口的喝水。 他知道孟永钊想知道什么，但他并不知道他了解到什么程度，也不能毫无保留的将一切全盘托出，于彼于己，都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他是这么想的，但这时他有些迷茫了。 就算他说出实话，告诉孟永钊自己是死神，然后呢？ 孟永钊可能不会相信，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也可能相信，然后逐渐疏远他。至于另一种可能，他下意识的就认为一定不会出现。 孟永钊如果知道了他是死神，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么？ 不知道。 谢繁玉垂着眼，淡淡道：“你回去休息吧，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休假。”孟永钊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开口道，“你的身份很难向我明说吗？” 谢繁玉手指有些僵硬，将孟永钊的话听在耳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现在如果还装傻充愣的话，想必孟永钊肯定会对他失望吧。 于是谢繁玉避而不答，逃避的态度很明显。 “你不会变老，对吗？”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谢繁玉猛的抬起头来，震惊的看向孟永钊。 “还有呢？会生病吗？会死亡吗？”孟永钊注意着他的神色，慢慢吐出自己的猜测，“你是一种特殊的人类，还是根本不是人类？” 谢繁玉捏紧了手指，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孟永钊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一直往他耳里钻。 “也许你不记得了，我们初见是在二十多年前。”孟永钊露出些微笑意，“那时的你，和现在几乎没有差别，不对，现在你更可爱了。” 谢繁玉一怔，微微皱眉。他的记忆跟普通人不同，无论多久远的事，他都能记得很清晰，二十三年前，恰好是他在宁城跟着袁柳实习的时间，如果他见过孟永钊这个名字，那他就一定会有印象。 “你救了我，我永远不会忘。” 谢繁玉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胡说”，死神怎么可能救人，却骤然想起那一年那唯一一场事故，瞪大了眼。 “我明明记得那个小孩姓——”谢繁玉迅速回想起他看到的那张名单。 “母亲改嫁前，我姓叶。”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谢繁玉怔怔的伫立在原地，脑中闪过了什么。 “想起来了吗？”孟永钊轻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对！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谢繁玉看着孟永钊，眼睛忽然一顿，“怪不得，名单上找不到你的名字……” 现在的孟永钊，已经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活人了。 “你告诉过我，要好好活着。”孟永钊像是穿过了二十年时光，凝望着过去的谢繁玉，“我一直记得。” 谢繁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孟永钊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是不愿惊扰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许和肯定：“我想说的是，不论你是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是第一次，也许不是，孟永钊将感情毫无保留的剖析在谢繁玉面前，像热烈燃烧的灯火，将他心里所有的角落都照耀的无所遁形，谢繁玉想后退时才发觉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嗯。”谢繁玉的喉咙哽住了。 多可笑啊，本来将医生视作敌人，却在敌人的温柔里溃不成军，甚至想将自己绝不能暴露的身份告诉他。 “你过来一点。”谢繁玉说。 孟永钊听话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八十厘米缩短到四十厘米。 谢繁玉一步跨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孟永钊，下巴抵上他的肩膀，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 他感觉到孟永钊的双臂扣了上来，用力环住了他。 谢繁玉的嘴角翘了起来：“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 就算那天孟永钊无法接受，他也决定了，不会放开这个人。 孟永钊的声音轻笑，亲了下他的颈侧：“那我猜……” 谢繁玉揪住了孟永钊的T恤。 “……你是不是猫妖？” 谢繁玉：“……” 他隔着T恤咬了孟永钊的肩膀一口，恶狠狠的：“笨死你得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还没有完全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 “不是吗？”孟永钊的声音却并不见失落，反而很愉悦，“可是你就像黑珍珠一样。” “胡说八道。”谢繁玉又轻轻咬了一口，“我跟黑珍珠哪里像了？” “见到黑珍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像你。”孟永钊的眼里含着光，“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内心意外的软。” “你——”谢繁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生气于自己看着不好相处还是内心柔软这方面。 “谢繁玉，”孟永钊忽然很郑重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前说的话，考虑好了吗？” “什么话？”谢繁玉其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他很想，再听他说一声。 “我喜欢你，做我的恋人，好吗？我有很多缺点，我的工作会很忙，但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发生变化。”孟永钊迫使谢繁玉与他视线交错，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谢繁玉怎么舍得拒绝呢。 他的心像是浸入了满满的蜜糖，压抑的情感一点一滴的流淌出来，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谢繁玉径直亲了上去，“勉勉强强吧。”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大学？”谢繁玉侧着身躺在床上，神色困倦，但还是撑着精神询问孟永钊。 孟永钊就在他身侧，因为半夜起来熬了两小时而十分疲惫，但还是撑着精神回答他的问题：“大学的时候认出了你，但是不太敢信。” 谢繁玉闭着眼睛，“哦”了一声。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时候的‘大哥哥’过了这么多年，竟然毫无变化。” “变化还是有的。”谢繁玉红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经历了十几年人类教育，至少不会说出“爸爸死了还会有的”这种话了。 他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将头靠在孟永钊的肩头，听见孟永钊一声轻笑后有些僵住了。 孟永钊一伸手直接将他抱在了怀里：“睡吧。” 谢繁玉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脑子渐渐混沌起来：“那为什么大学时我对你没什么印象……明明只要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我全都会记住……”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孟永钊在他额角落下一个吻，“只敢远远看着你，不敢靠近。” 谢繁玉的呼吸平稳起来，陷入了睡眠。 孟永钊睁着眼看着他，像是要用目光将他的面容一寸一寸的描摹下来，刻在心里。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谢繁玉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打了哈欠才想起睡前发生了什么，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 床边已经空了，只有一点痕迹证实昨晚有第二个人躺过。 谢繁玉从床头柜上拔下充电的手机，一看，林锦然打了十个电话，五个微信语音电话，从八点半打到九点半，然后是一条信息：我来找你了！！！ 谢繁玉有些心虚，立刻给她回拨过去。 接通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倒是谢繁玉听见那边传来了咔吱咔吱的声音，像是——在吃薯片。 “我在你家。”林锦然含混着说，“你最好出来解释一下。” 谢繁玉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轻咳一声让客厅里的两人注意到他。 他们同时看过来，动作很一致。 谢繁玉心里有些不爽，走过去坐在两人中间，看着林锦然：“抱歉，今天起晚了，没接到你的电话。” 孟永钊拉过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些刚剥好的坚果：“饭还没好，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在林锦然的注视下，谢繁玉有些脸红，接过坚果捏在手里。 “刚刚我们还说到你在做什么工作呢。”林锦然扯出一个笑来，怎么看都带着不怀好意。 谢繁玉转头看孟永钊，孟永钊并没有否认，握了握他的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都能见她来找你。” “我都说了呀，”林锦然抓起两片薯片咬了起来，“是秘密的工作。” 谢繁玉瞪了显然是故意的林锦然一眼， “六月的时候，警察有来找过你吗？”孟永钊忽然提起了一个话题。 “警察？”谢繁玉一愣，“找我干嘛？” “因为那个小姑娘，是死在了我们身前对吧。”孟永钊回忆着那时的情形，眼眸发沉，“警察找过我。”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那个死在医院的小女孩…… 谢繁玉想起来了，那个被噬魂人附身的死者，四月时第一次乘坐他的出租车失踪，被警察上门问话，后来又见她溺水而亡，然后她来到医院，被孟永钊注意到，在他们面前当场倒地毙命。 因为她死因蹊跷，所以报了警后孟永钊被问话，却下意识的护住了谢繁玉，后面警察调监控发现谢繁玉也在场，却并没有找谢繁玉。 其中原因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没有，怎么了？”因为冥界早跟人类政府达成过协议，以SR为证，绝不干涉死神行动，所以自上次出示身份以后，警察就将他记录在册了。 孟永钊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那我猜一猜，你是为国家工作的秘密特工？” 谢繁玉：“……” 林锦然“噗”的笑出了声。 谢繁玉推了孟永钊一把，没有用力，倒像是在打情骂俏：“少看电影。” 孟永钊叹了口气：“又错了啊。” 孟永钊忽然凑近了些：“那……不是特工的话，难道是妖怪中的公务员？” 孟永钊的态度让谢繁玉负面的情绪消散下去，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某种意义上，其实孟永钊没说错，他不正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务员么。 谢繁玉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吃了几颗坚果，就是不看孟永钊。 孟永钊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站了起来：“炖的牛肉好了，我去看看。” 他俯身在谢繁玉脸上亲了一下，往厨房走去。 谢繁玉不敢去看林锦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满脸通红了，别扭的转过身去，装作在认真看手机的样子。 “你什么情况？”林锦然盯着他，“我上次告诉过你掌握好和人类交往的度吧？” “我不记得了。”谢繁玉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半晌他软了语气，“我心里有数。” 林锦然不置可否：“算了，反正后果由你一人承担。” 她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等吃完饭我们再来说噬魂人的事。” 午饭是番茄炖牛腩、清炒西兰花，还有一份萝卜汤。 林锦然在孟永钊的邀请下也坐上了饭桌，安静的开始进餐。 谢繁玉很喜欢炖的软烂的牛腩，同时被孟永钊夹了几筷子西兰花和萝卜，强迫着吃了下去。 “晚上做绿豆排骨汤，清热去火。”孟永钊说着给他盛了一碗萝卜汤，“晚上回来吃饭吗？” “看情况吧。”谢繁玉不习惯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制止了他的动作，“你自己吃，我又不是没手。” 林锦然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的盯着碗里的饭，拒绝去注意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 吃完以后，谢繁玉也不好意思让孟永钊什么家务都做完，自己抢着洗了碗。孟永钊在旁边帮忙擦擦灶台的油渍，做完了也不走，站在一旁看他。 孟永钊问：“下午要出去吗？” 谢繁玉刷着锅，随口答道：“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晚点会去趟健身房，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出了厨房，谢繁玉和林锦然对上视线，点点头：“走吧。” “做好决定了？” “嗯，决定好了，我会引他出来。” 在灵魂上动手脚这事，需要去冥界解决。谢繁玉和林锦然商量好，他在冥界时，林锦然负责看护好他的身体。 他们驱车到了宁城火车站，在这里打开了冥界之门。 “其实你可以把身体一起带去冥界。”林锦然提议道，“正好给你做个彻底检查。” “算了，太费心力。”谢繁玉看了下自己的灵魂，“这样就够了。” 他抬手召唤出冥界之门，郑重的跨了进去。 距离他离开冥界，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哪怕无数次打开这扇门，他也从来没有回去过。 这时他竟然生出一些近乡情怯的思绪，脚步慢了一些，抬眼看向面前的景象。 这里没有人间干净澄澈的天空，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暗红色巨石，将整个冥界包围起来。黑色的冥河的分支像一张大网，从四面八方未知的源头诞生，汇聚在冥界唯一的城市——中心城。 一个干净漂亮的登记处很是显眼的伫立在前方，两个带着工作证的冥界人正给新魂做登记。谢繁玉走过去，他们头也不抬：“新魂过来填表，拿票上船。” “我去中心城，SR上做过申请了。”谢繁玉绕过排队的人群，把自己的平板出示给他们。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确认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票拿好，祝您旅途愉快。” 谢繁玉低声道了谢，径直走向了码头，出示船票后登上了轮船甲板，垂眸看着平板。 有一个年轻的灵魂凑过来搭话：“嘿，你怎么有平板啊？怎么带过来的？我试了好几次都拿不动我的手机，就被送过来了。” “因为我是死神。”谢繁玉实话实说。 “卧槽！”青年后退一步，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他，“不是吧，你看着跟我没什么两样啊？” “你死在哪个城市？”谢繁玉问了一句。 “L省禹城，土生土长。”青年摸了摸鼻子。 奚文澜的地盘？谢繁玉瞥他一眼：“怎么？难道没有一个装逼怪送你过来？” “……啥？你说把我丢进门里的那个死人脸？” 谢繁玉笑了出来，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可以，描述的非常形象，那就是你们禹城的死神，等会儿下船后记得给他差评。” 谢繁玉很愉悦的望向外面的河水，听着青年叽里咕噜的抱怨也不觉得烦躁了。 冥界的中心城自成一个世界，所有死去的灵魂都会从各地乘船而来，在这里听从冥王的调遣。 谢繁玉四处看了看，只觉得变化很大，与二十多年前几乎是天差地别。 谢繁玉直接去了冥界医院，与之前申请后派发的医师取得了联系。 冥界不喜欢叫医生，按他们的话来说，死都死了，怎么还有一个“生”字，于是统称了医师。 医师将谢繁玉带进了一个封闭的手术室，事先做了解释：“我会收好你的灵魂残片，等你事情完成后，再来复原。不过你要记住，手术完成后你连新生灵魂都不如，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我准备好了，”谢繁玉说，“开始吧。” 谢繁玉下了手术台，初始并没有感觉什么变化，但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变得轻了许多。 他的一部分灵魂被医师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存储在特殊的容器里，等着他取回。 因为时间紧急，谢繁玉不敢在城里闲逛，迅速找到了位于中心城的冥界之门。 这扇门专门为前往人间办事的冥界人所开，只出不进，所有去往人间的死神都是走的这扇大门。 这扇门的出口固定在每座城市的火车站，也因此他才会选择去火车站留下自己的身体，否则可能要凭灵魂跑几个小时回家，不死也残。 谢繁玉灵魂归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从灵魂深处传来一种疲惫感，这就是后遗症。 “从现在开始，我会隐藏自己和你保持距离。”林锦然说，“遇到噬魂人，尽快通知我。” 谢繁玉点点头，又听她说：“当然，你最好在我赶来之前，坚持住。” 他们回去了，下车后林锦然如她所说，不知采取了什么方法，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谢繁玉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来得及赶上晚饭，于是满怀期待的上了楼，在门口就闻到了排骨的香味。 谢繁玉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微笑，一边想着孟永钊会不会来门口迎接他，一边猜测着黑珍珠在做什么，然后怀着雀跃的心情拿钥匙打开了门。 他回来的刚刚好，孟永钊听到声响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去洗手吧，准备开饭了。” 孟永钊换了件纯白的T恤，还系着件黑色围裙，上书两个金色大字“厨神”，看着毫无违和感。谢繁玉应了一声，不知怎么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没有看他，专心吃饭，连喝了好几碗汤，心满意足。 “一会儿我们出去散散步，”孟永钊帮着谢繁玉洗碗时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他们并肩站在洗碗池前，孟永钊不知什么买了两条围裙，除了他自己身上那条黑色“厨神”以外，还给谢繁玉买了一条白色“吃货”的情侣款。孟永钊用洗洁精洗去油污，谢繁玉就在旁边冲去泡沫。 谢繁玉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出去散步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在家里开黑。旋即他又意识到，游戏什么时候都能玩，但他还没有与孟永钊像这样相处过。 唯一一次是在黑湖公园，但那时他急于甩开像块牛皮糖似的孟永钊，只觉得他很烦，现在想来很是遗憾。 “哦，我忘了，”孟永钊低声笑了，“你不用走一走也能活到九十九。” 谢繁玉瞪了孟永钊一眼，却不含任何怒火或者不耐，咳了一声：“你别乱猜了。” “我不猜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小妖怪呢？”孟永钊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 谢繁玉：“……” 他的脸再次不争气的泛红，恨恨将清干净的碗往碗柜里一放，甩手走了出去。 “洗快点！”谢繁玉在厨房外愤愤道，“今天去逛超市！”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谢繁玉在各个房间里巡视了一遍，记录下需要购买的物品，然后逗了逗神出鬼没的黑珍珠，等着孟永钊的同时刷了刷手机，看见范绍钧发了一条朋友圈，上面只有三个字：我完了。 能发朋友圈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谢繁玉虽然这样想，还是问了一句以表关切。 范绍钧像是憋了很久一样，立刻私聊他一串感叹号。 范绍钧：我说不出话来。 范绍钧：我疯了。 范绍钧：我特么。 范绍钧：艹。 谢繁玉：？ 范绍钧：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事真特么太离奇了！我前女友是女装大佬你敢信？！他还跑到我店里来打工！他向我表白了！我还被他掰弯了！我真是疯了！天！ 谢繁玉：【机智】 范绍钧：我没在开玩笑。 谢繁玉：我知道。 谢繁玉：我也有男朋友了。 范绍钧：不是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范绍钧：？？？ 谢繁玉嘴角上扬，按灭了屏幕，摩挲着手机边缘。 “跟谁聊天？这么开心。”孟永钊擦擦手走出来，解下围裙搭在椅子上，动作十分赏心悦目。 谢繁玉的目光追随他片刻，收了回来答道：“随便跟范绍钧聊聊。” “你们关系似乎很好。”孟永钊说。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邻居。” 孟永钊：“他经常给你带早饭？” “不止早饭，很多时候我们晚饭也一起吃……”谢繁玉疑惑的看他，“你问这么多干嘛？” “没事。”孟永钊叹了口气，“我们出发吧。” “你想好要买什么了？” 孟永钊一笑：“超市不就是边逛边想的吗。” 谢繁玉率先打开门，孟永钊却没有立刻跟上来，而是在玄关蹲下来揉了两把黑珍珠黑亮顺滑的毛，轻声道别：“好好看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一座中型超市距离谢繁玉家并不远，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现在天还没暗，他们也并不着急，保持着均匀的速度缓慢行走着，就像很多饭后出来散步的其他人一样。 人行道上不断有一家人走过，要么是穿着背心花衬衣的老头老太太，要么是带着几岁小孩的青年夫妇，每人脸上都是惬意和悠闲。 他们两人原本并肩走着，中间隔着几十厘米，后面慢慢肩贴着肩，手臂在摆动间时不时轻轻相碰，距离越来越近。 谢繁玉因为这若有若无的靠近，心里逐渐在意了起来，他悄悄侧着眼去瞄孟永钊的神情，却见他只是很正常的看着前方，随意和他聊着天，心下不禁有丝丝微不可见的失落，刚想认真走路，相贴的那只手下一刻就被抓住了。 谢繁玉心里一惊，周围明明都是人群，他没想到孟永钊会这么大胆，当下有些脸热，轻轻挣了挣，想让他放开：“这里都是人……” “别怕，”孟永钊的掌心很热，像是充满着生命力，“没人认识我们。” 谢繁玉不吱声了，他光明正大的看了一眼孟永钊，对上他含笑的双眼，霎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他“啧”了一声，不满道：“我怕什么？我会在乎别人？” 他觉得自己被孟永钊小瞧了，明明在乎这些的应该是身为人类的孟永钊才对，虽然这个“人类”还有待考证。 那年他救孟永钊，相当于是将已死之人生生拽回来，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救活他，在名单上孟永钊已经是个死人，但他又确确实实还能呼吸、成长和生活。所以孟永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清楚。 “……刚进入医院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傻子，”孟永钊说，“给人看病时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几年都白学了。” 谢繁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可真难得。” “不信？其实我也不太信。”孟永钊捏了捏他的手，“所以我就跟着导师拼命学啊，一边实习一边读学术资料，忙的自己都要晕了。这个得学一辈子，随着时间沉淀，见过的越多，也就越来越熟练。” 谢繁玉心情复杂：“你那么努力干嘛？医生不都是吃资历的吗，你年龄上去了能力自然也就上去了。” 孟永钊笑了，眼里很亮：“因为你说过，要让我加油。” “我什么时候说过？”谢繁玉惊讶。 “小时候在河边，你就是这么鼓励我的。” 谢繁玉：“……” 突然有种给以前的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繁玉嘟囔了一句：“我说什么你就信？那时候我自己都还不明白呢。” “因为没有别人肯定我。”孟永钊说，“我父亲刚去世，我母亲忙于工作，我自己也没什么朋友，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唯一认识的同龄人把我推下水……” 谢繁玉并不太希望他提起这个话题，因为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和他相遇的，闻言只能静默不语。 “到了，我们进去吧。”谢繁玉说着，和孟永钊走向拿取购物推车的地方，动作很别扭，但是谁也没有先松开手。 “……你放开我，不然怎么推购物车。”谢繁玉小声说着，站在购物车前，尽量无视经过的人群。 已经有人因为他们莫名其妙的姿势而不住的看过来，面带疑惑。 “好吧。”孟永钊松开手，把购物车拉了出来，推着向超市里走去。 谢繁玉走在旁边，眼睛已经飘到货架上了。 他们走走停停，一边看着手机备忘录一边挑选物品，谢繁玉经过饮品区的时候，直接将手伸向了奶茶粉。 “奶茶糖分太高，容易导致发胖。”孟永钊不赞成。 谢繁玉瞪着眼看向他：“之前你都让我喝的！”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喝的这么频繁，”孟永钊叹了口气，“知道我看见你买了那么多奶茶粉。” 谢繁玉：“……我就说我的奶茶粉怎么没了，是不是你丢的？” 孟永钊将奶茶粉放回货架：“乖，我们买个榨汁机，我给你榨果汁喝。” 谢繁玉妥协了，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不满来，也许是比起奶茶来，他更期待孟永钊给他榨的果汁吧。 “原谅你了，”谢繁玉笑了，“走吧，我们去选榨汁机。”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离开了超市，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他们竟然逛了一个小时超市，买的东西多到一人提了一个大购物袋。 他们正商量着继续走路还是打车的时候，平板的提示声忽然响起，很急促。 谢繁玉从包里拿出来一看，脸色沉了下来，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就凝滞了。 他把购物袋直接塞到孟永钊另一只空余的手上，快速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等等，”孟永钊看见他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谢繁玉摇了摇头：“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是急事，我先走了！” 说着他不等孟永钊回应，抬腿快步跑了起来，拿起手机迅速联系了林锦然，把地址报给了她。 “我就附近，很快就到。”林锦然那边的背景音很吵，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而冷静，“先护住自己，再尽可能拖住他。” 谢繁玉也没想到，噬魂人的动作会这么快，下午他刚去了冥界，晚上就开始行动了。 可能是偶然，也可能噬魂人一直在关注他。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距离越来越近，谢繁玉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他谨慎的靠近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里已经脱离了繁华的街道，周围是施工的工地，入了夜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一声凄惨的尖叫打破了寂静，谢繁玉很快判断出，这不是活人发出来的叫声，而是发自于灵魂。 他几步冲了上去，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还有旁边一个倒下去的女人。 黑影像是手中抓着一个灵魂，长大了嘴，一点点的往嘴里塞。这个灵魂是个女人，和倒地的女人一模一样，她尖叫着挣扎，但根本无能为力，甚至摸不到明明是实体的黑影。 谢繁玉看出来，那个黑影现在还是冯硕的模样，还用着他的身体。 他来不及多思考，他的身体碰不到灵魂，只有灵魂出窍以后才能与其他灵魂进行接触，为了救下不断挣扎的女子灵魂，他直接出窍以后冲了上去。 但就在这时，噬魂人松开了紧抓女人的双手，转而向谢繁玉抓去。 谢繁玉本可以敏捷的躲开，却不料噬魂人把女人的灵魂狠狠推向他，让他不得不避让，转而直接落入了噬魂人的手里。 噬魂人也从冯硕的躯体里脱离出来，双手不成形，宛如黑色树枝，紧紧的箍住了谢繁玉。 因为灵魂被削弱，谢繁玉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挣脱不开，但他也没想逃脱，反而反手抓紧噬魂人的手臂，和他较力。 他本来不知道噬魂人吞噬灵魂的方法，但现在他知道了，根本不是用嘴吞吃，而是直接通过灵魂的接触将他吸收。 噬魂人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谢繁玉。 谢繁玉已经看到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已经慢慢开始变形，似乎要融入噬魂人的身体里，霎时他觉得一阵恶心，加重手上的力道，想要让他松开。 他听到林锦然一声呼喊：“谢繁玉，接住！” 接着一把小刀刀尖超前直直的飞了过来。 谢繁玉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他侧过脸，半空拦截了飞过去的小刀，直接用嘴咬住了刀柄。 然后他迅速低下头来，衔着小刀在噬魂人双臂上重重一划，直接割断了噬魂人的手臂，让他惨嚎一声向后退去。 林锦然从后面冲上来，手中拿着一个把手，她按下按钮，从顶端就喷出一张大网来，将噬魂人结结实实的罩在了里面。 冥界特殊材料制成的网专门对付灵魂，和谢繁玉的车外膜是一个材料，只不过更加高级。 这张网在接触物体后自动收缩，紧紧的将噬魂人固定在了里面。 谢繁玉吐掉小刀：“帮我把这两个东西拿下来。” 噬魂人那两只断掉的手还死死握住他的手腕，一阵阵阴冷的气息还不断的往他身体里钻。 林锦然从网上扯下一根线，顺着谢繁玉的手臂划拉过去，把那两只手刮了下去。 “幸好你来得及时，谢谢。”谢繁玉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手腕。 林锦然还没开口，他们就听见一声呼喊，孟永钊从工地外跑了进来，打着手电筒，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几具身体和站着的林锦然。 他的脸色变了，直接冲向躺在地上的谢繁玉，查看他的情况。 林锦然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魂体谢繁玉，用眼神示意他。 不得不说，他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谢繁玉：“……” 他来不及说什么，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我没事。”谢繁玉握住孟永钊的手站了起来，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永钊的脸色并不好看：“你走的这么突然，我怎么可能放心回去？一路追着跟丢了，恰好看见了林锦然，于是就进来了。” 谢繁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情慢慢低落下去，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被孟永钊看见，有些事情可能就瞒不住了。 孟永钊将目光转向倒地的另外两具人体，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检查，发现他们都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孟永钊看向谢繁玉，神色茫然。 林锦然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把女人的灵魂送去了冥界，脱离身体太久，她已经活不了了。 谢繁玉抿唇看着孟永钊，不知道该怎么做、该说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脸色身体都很正常，不像是突发疾病，”孟永钊用手机照着，脸色很凝重，“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看向谢繁玉：“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谢繁玉回望着他，张了张嘴：“……我们先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孟永钊沉默了。 林锦然走上前来，冷静的说：“先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了。” 孟永钊猛的看向她：“什么意思？这两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锦然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于是叹了口气：“不是，我的意思是报个警，先把这两尸体弄走，然后我们再说别的。” 她手中拉着禁锢噬魂人的网，向谢繁玉示意了一下：“我去那边处理这个，这里的事你能解决吧？” 谢繁玉点了点头，目送着林锦然离开。 然后这里，又只剩下孟永钊和他了。 他的身份真的瞒不住了。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你觉得是为什么？”谢繁玉的脸色微变，但因为天色很暗，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孟永钊苦笑，“我总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没关系，你可以往任何方向去想。”谢繁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每次我出现的时候，不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其他地方，都会出现死亡。” 孟永钊瞳孔一缩。 谢繁玉没有丝毫停顿，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是宁城的死神，收割宁城死去的灵魂，并不是……你想的妖怪什么的。” “包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谢繁玉深吸一口气，“我是为了收割你的灵魂。”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一口气将自己隐藏了很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谢繁玉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小了下来，紧张的等待着孟永钊的审判。 “原来是这样。”孟永钊呼出一口气。 谢繁玉没想到孟永钊会这么平静的做出回应，但孟永钊又问道：“所以以往你来医院，都是因为有人去世？” 谢繁玉轻轻点头。 “怪不得……”孟永钊声音低下去，“所以一开始你才会那么抗拒我。” “……”谢繁玉别开眼。 “没关系的，”孟永钊上前几步扶住他的肩膀，“别怕。” 谢繁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颤，他想像以前那样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有了爱，他才会害怕，怕所得到一切只是一时美好，怕自己终将回归以往的孤独。 几十年，近百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与人类深交，但当有一天孟永钊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接近他时，生活像是被染上了色彩，他不愿再回到以前，他不愿离开孟永钊。 谢繁玉低声问：“你是怎么想的？在你救人的时候，我却想着要怎样让这人顺利死去，你不会讨厌我吗？” “一开始会有些惊讶和难以置信，”孟永钊说，“后来一想，觉得这样之前的事才解释的通。我们的立场不一样，但这不会成为我离开你的理由，你在做你该做的事，我也亦然，所以，宝贝，多信任我一点好吗？多信任一点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你，这一点不会变。” 谢繁玉听了这样一番话，之前的顾虑和忧思都被吹散了，甚至不由感到几分好笑。 孟永钊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你的寿命是不是无穷无尽？可我还是个普通人类，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是，你以为二十几年前你是真的被我救活了吗？”谢繁玉看向孟永钊，“你现在严格意义上已经不是活人了吗？” 孟永钊神色困惑：“……这怎么说？” “就是，之前我只是强行将你的灵魂锁进了身体里，并没有让你死而复生。” 孟永钊陷入沉思：“那年在河里，我确实在某一瞬间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起来，一睁眼就看见了你，所以那时其实我已经死了吗？” 谢繁玉：“……嗯，对不起，因为我的插手，冥界可能不会承认你了。” “不用向我道歉，”孟永钊将手指轻轻抵在谢繁玉的嘴唇上，“是你多给我二十几年的生命。那以后我会怎么样？” “你放心，我会解决的。”谢繁玉脑海里已经一个初步的想法。 “好。”孟永钊相信谢繁玉，自己也并没有怎么担心，“那边两个人，要报警吗？如果警察问起来，该怎么解释？” 谢繁玉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可是公职人员，只要我亮了身份，警察不会详细追查的。” 谢繁玉问道：“那如果警察要追查怎么办？” 孟永钊淡淡的说：“那我就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事我们就一起承担。” 谢繁玉心里有些触动，他用力上前抱了一下孟永钊，然后拿出手机报了警。 如他所料，谢繁玉提前向上面打了报告，他亮出SR后警察果然没有多问，直接让他们回去了。 他们倒回去了一趟，找到了被孟永钊随手扔在路边的购物袋，里面的东西竟然没有遗失，算是很幸运了。 他们一人提一个袋子，慢慢的走回了家。 孟永钊放下了购物袋，把刚买的榨汁机从里面拿出来，在厨房里清洗了一番后放在了灶台上。回到客厅，他看见黑珍珠的几个玩具散落在了沙发上，于是上去收捡。 谢繁玉顺口一提：“对了，黑珍珠也是猫中的死神呢，宁城死去的猫都归他管。” 孟永钊扬眉：“这么说，我们家里就我最普通？” “对呀，”谢繁玉得意的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你可要努力讨好我。” 孟永钊眼带笑意：“嗯。” 谢繁玉写完澡，刚刚躺上床拿起手机，就看见孟永钊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赤裸着上半身，一边擦头发一边推门走了进来。 谢繁玉一惊，一拉被子裹住自己只穿一条裤衩的身体，大声质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孟永钊一顿，委屈的看向他：“不可以吗？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谢繁玉：“……” 他不由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天。 “可是我喜欢你二十几年了，”孟永钊听出他的心声，毫不退让的走近一步。 “你是变态吗？那么小就开始喜欢……别人了？”谢繁玉瞪眼睛。 “那好吧，从大学开始算吧，”孟永钊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那也有快十年了。” 谢繁玉：“……” 孟永钊擦干头发，钻进了谢繁玉的被窝，谢繁玉不甘示弱的扯过被子，幼稚的与他争抢起来，过了一会儿，两人都顿住了。 谢繁玉面上通红，一动不动，孟永钊则下了床，推门出去了。 一时之间，谢繁玉不知是轻松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他呆呆的犹豫了半天，忍住羞涩将手往身下伸去。 “咔哒”一声门响，谢繁玉一抖，脸上涨的通红，没想到孟永钊会在这时进来，吓得一动不动，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床的侧边再次承受了另一人的力量，孟永钊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和一个瓶子，声音低哑：“宝贝，可以吗？” 谢繁玉整个人因为孟永钊的话都热起来了，他没什么底气的瞪了孟永钊一眼：“不行！” 孟永钊凑近了些，呼吸粗重：“不行吗？” 这下他不等谢繁玉回答，直接钻进了被窝。 睡觉是一门学问，最重要的是选择合适的被子。他先用手试探了被子的柔软程度和温度，奇怪的是，外面开着空调，里面却很热。 入睡者开始慢慢钻进了被子，因为第一次不太熟练，所以动作很慢，从头开始，慢慢他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被子将他紧紧包裹住，他调整了几下睡觉姿势，等着夜晚结束，黎明到来。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谢繁玉醒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十点。 他腰酸背痛，并不是很想起床，于是躺在床上，拿过手机来查看消息。 孟永钊早上六点过就出门上班了，在微信里告诉他早饭在锅里，让他起来的时候热一热再吃。 谢繁玉回了一句知道了，又去看昨天晚上没来得及看到的林锦然发来的消息。 林锦然告诉他报告已经交上去了，让他耐心等等上面发下来的奖励，谢繁玉倒没什么要求，对升职加薪不大在意，倒是跟林锦然约好去冥界把他残缺的灵魂取回来，吃过午饭就出发。 “这件事结束了，我也就该去其他地方了。”冥河的渡船上，林锦然打了个哈欠，依然穿着宽松的嘻哈风短袖，“有机会再见吧。” 她是冥界的流动职员，哪里需要她就去哪里，没有个固定的城市，算是冥王的直隶下属，这次解决了噬魂人的事后，她就回到冥界听候其他安排。 他们下了冥河的轮船，互相道了别，在中心城码头分道扬镳。 谢繁玉找到了医师，取回自己的灵魂残片，但接下来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看向了中心城的深处——冥王的居所。 他辨认了一下路径，向着那里走去。 谢繁玉摸了摸自己法兰达的方向盘，脑中一直回荡着和冥王的会面。 “这怎么可能呢？”谢繁玉不可置信的反问，“他原本是人类，要怎么……”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冥王深邃的双眼充满肯定，“只需要换一个身体，你的那个小男朋友就能成为冥界人。” “但与此同时，他要放弃他在人间所有的身份，财富、地位……” 谢繁玉有些迷茫，这是冥王提出的解决方法，让孟永钊成为冥界人，但同时要他放弃作为人类的身份。 孟永钊会愿意吗？ 他能看出来，孟永钊喜欢他的工作，喜欢他的生活，明年就可以考副主任医师了，过几年还有望竞争心胸外科主任，他的职业生涯正蒸蒸日上，成为了冥界人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当医生…… 谢繁玉随手打开车载音响，听王菲的声音温柔的流淌。 他自己没办法替孟永钊做决定，所以他回去后必须要和他商量。 他回到家，家里一片寂静，孟永钊还在医院没有回来，他便半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上网，但楼上传来一阵阵叮叮咚咚的装修声响，让他不由皱起了眉。 过了好一会儿，这声音不见停止，反而越来越响，谢繁玉烦躁的等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了站了起来，推门出去。 今天这响声可能是楼上新来的邻居搬家，有声音是难免的，但谢繁玉并不怎么想体谅别人。 邻居的门没关，谢繁玉敲了敲门，但里面声音太吵，根本没有回应，他便直接推门进去，就看见两个工人正在地上凿着地板，地板的另一边是他家客厅的天花板！ 虽然他们凿的地方对应过去他并没有放什么东西，但这件事还是让他一下毛骨悚然，又惊又怒，忍不住出声质问：“你们在干嘛？凿我家天花板干嘛？” 两名工人一愣，转过来茫然道：“我们是应业主的要求来开一扇门的，其他我们也不清楚，你又是谁？” 谢繁玉蹙着眉，问道：“这房子业主是谁？” 工人：“业主姓孟。” 谢繁玉隐隐明白了，用手机给孟永钊打了个电话。 接起电话，孟永钊的声音有些疲惫，不过似乎带着笑意：“怎么了？” “我家楼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在凿天花板？” “什么？”孟永钊的声音一下就严肃了起来，“你在家吗？我明明告诉他们要确认楼下没人再动工的。” “我刚刚回来。这么说，真的是你干的？”谢繁玉问，“你买了楼上的房子？” 孟永钊软和下来，“嗯，我想把两套房打通，做个复式，之前联系了一下装修公司，给了钥匙。”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谢繁玉有些生气了，“这不是我的房子吗，你怎么自己就做决定了？” “……”孟永钊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宝贝，我昨天晚上问了你了，你同意了的。” “胡说！你什么时候——”剩下的话卡在了谢繁玉的喉咙里，他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脸颊通红，恨恨的咬了咬牙，“那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之前就考虑过了，也看好了房子，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孟永钊轻笑，“昨天你答应了，所以今早我就把合同签下来了。” “你这也太浪费了，”谢繁玉说，“我的房子又不是小到只能住下我一个人。” “可是万一哪天你生我气了，要赶我出去怎么办？这样我们的财产就是不可分割的了。” “笨蛋。”谢繁玉骂了一声，但嘴角却开始止不住的上扬。 “先生，请问我们可以继续了吗？”两个工人有些不安，走过来问他。 “既然你在家，今天就让他们先回去吧。”孟永钊在电话里说。 “没事，你们继续吧。”谢繁玉转向孟永钊，“让他们继续工作吧，我去医院找你，有事想和你谈谈。” 晚饭时间，孟永钊脱下白大褂，在停车场接到谢繁玉，出了医院，在附近找了家餐馆点了三个菜。 “只能吃二十分钟，”孟永钊无奈的看了眼时间，“四十分钟后还有一台手术。” 谢繁玉迟疑了，他忽然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告诉孟永钊的好时机。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事要谈谈？” 谢繁玉：“……没事，回去说也是一样的，你先忙。” 孟永钊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开口道：“那好，我晚点回家再说吧，待会儿和我一起回去？” “当然，”谢繁玉拿起筷子，“不然我来这里干嘛？” “挺好，”孟永钊笑了，“我也是有男朋友接我回家的人了。” 谢繁玉脸上微微发热，瞪他一眼，不含任何责怪的意思：“多吃饭，少说点话。” 孟永钊笑着应了。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谢繁玉和孟永钊一起回去以后，发现客厅天花板的一个角已经被打通了，空荡荡的让人很不习惯。 “在这个角落安上一段楼梯，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孟永钊比划了一下，问道。 “木制的吧。”谢繁玉随口回答道，心思却不在这里，在心里打起了腹稿，思索着要怎么告诉他。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睡觉，最后谢繁玉迷迷糊糊的也没想起来要说什么。 半夜三更，谢繁玉听到铃声响，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床头柜，但按了几下以后没有丝毫变化，才听见铃声戛然而止，孟永钊那边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孟永钊的声音里带了点未睡醒的沙哑，他一边坐起来，一边拿起了一旁的衣服，“急诊是吗，好的，我马上来。” 尽管孟永钊刻意放轻了说话声，谢繁玉也逐渐清醒了过来，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正好，距离自己订的闹铃也只剩十几分钟了。 于是他也坐起来，套上了衣服。 “吵醒你了吗？医院那边有急诊病人，我必须现在过去一趟，”孟永钊语带歉意，“你继续睡吧。” “不用，”谢繁玉打了个哈欠，虽然因为起床气而显得脸色有些阴沉，但他还是尽量打起精神来，将床头柜上的手机平板钥匙一带，“我正好也有工作。” 孟永钊明白了，便也不再多说，也不需要别的什么，简单带上必须品，就和谢繁玉一起出了门。 黑珍珠睡梦里也醒了过来，跟在他们身旁转了一圈，似乎确认了什么，又回到沙发上重新卧下了，看着他们的绿色眼珠闪着莹莹的光芒。 他们站在门外，等着电梯上来，“叮咚”一声，刚准备走进电梯的两人诧异的发现电梯里竟然有人。 电梯里的其中一人抬起头来，疑惑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人，在他们身上来回逡巡，带了点难以言说的意味。 “你们这么晚了一起出门？”电梯里的正是范绍钧，只不过他还半掺着另外一个身上带着酒气的人，顺便把这人往身后藏了藏，似乎不想让他们看见，半晌又意识到这样太明显，半尴不尬的僵在原地。 谢繁玉没说话，孟永钊则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嗯，有点工作，酒吧刚下班？” “对对，小唐喝多了，家里又没人，我作为老板应该照顾好他的，就带他过来了。”范绍钧咳了一声，似乎很不好意思。 谢繁玉看着面上带着红晕的唐簇，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善良多了的孟永钊帮着范绍钧将唐簇扶出电梯，对他点了点头。 因为急着离开，他们也就没再过多交谈，打过招呼便道别了。 到了楼下停车场，谢繁玉的目光就落在了两辆并排靠着的车里，孟永钊的那一辆上，带着暗示意味，向着那边指了指。 孟永钊纵容的同他交换了车钥匙，于是谢繁玉如愿以偿的摸上了奥迪A6的方向盘，比他辆贵上一辈的车。 他也一时没有想起，自己那辆法兰达是冥界有做特殊处理，可以禁锢灵魂的车辆。 谢繁玉将车停在了宁城二环内某处社区外，在车里拿起平板，看了眼死者的描述。 “陆思敏，年龄26岁，死因：刀伤导致流血致死。” 又是一起非自然死亡的事件，有很大可能性还牵扯到了刑事案件。 谢繁玉在黑暗的车里坐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一辆车开了过来，恰好停在了他旁边，因为谢繁玉早就熄了火关了灯，再加上孟永钊的奥迪A6贴过单向车窗膜，所以外面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坐在车里的谢繁玉。 那人将车停下，前车灯也未关闭，便直冲冲的大步走了下来，向着小区里走去。 谢繁玉见状，马上灵魂出窍，跟在了这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后。 他注意到，男子衣着得体，全身都是高定，就是带着酒气，略微有些凌乱，他的手机亮着，似乎像正在通话中的样子。 谢繁玉凑近了些，发现是一个单独的“陆”字，估计电话对面就是陆思敏。 谢繁玉跟着中年男子一起进了电梯，看他按下了7楼，不由想起以前曾看过的几则小故事，一时起了玩心，伸手按下了楼层“13”。 但这番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中年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非同寻常亮起的电梯按键，而是心事重重的看着地面。 看来没有办法上演一场“电梯惊魂”了，谢繁玉撇了撇嘴，跟着停下的电梯，和中年男子一起来到了七楼。 他一眼便看见了唯一一扇半开着的防盗门，门里泄露出些许灯光，惨白的，不带一丝温度。 中年男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慢慢靠近房门，将门打开，视线所及之处还没有什么异常，但当他走近几步，就见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 出乎谢繁玉意料的是，中年男子竟然没有只是初初惊讶了一瞬，便极其冷静的绕过还存留有一丝气息的陆思敏，走进了里面的一间房间。 谢繁玉着实诧异起来，因为他能判断出，如果中年男子这时立刻将女人送往医院的话，女人说不定还有存活的机会，但男人却一点这个意向也没有，反而在里面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谢繁玉看着陆思敏，见她的眼里慢慢凝出了眼泪，痛楚和不敢置信在她脸上交织着，她的眼睛尽力瞥向男子所在的方向，但理所当然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刀，她的一只手正松松的握在刀柄上，似乎想要拔|出来，却又怕这样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在令人心焦的等待中，终于，房间里面的声音停止了，男子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出来，经过陆思敏时，甚至没有丝毫想要停留的意思，似乎打算直接出门。 但陆思敏这时突然有了力气，她伸出手拉住了男子的裤腿，眼里涌出深切的哀求，男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蹲下了身。 欣喜点燃了陆思敏的眼睛，但在下一秒，男子掰开她的手，将刀拔了出来，插|进了陆思敏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