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与遗赠》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希望与遗赠 作者:须臾之时 文案: 话不太多的高知 X 心不太细的大学生 傅昭邑(yì) X 温别 - 温别觉得自己跟傅昭邑大概八字相冲。 具体表现为,认识短短几天,就频繁在人家面前出丑。 第一次见面,傅昭邑衣冠楚楚,她浑身湿透,宛如一只落汤鸡。 峰会上,傅昭邑是特邀青年嘉宾,她是办事不力的志愿者。 甚至她给傅昭邑发邮件,都会遭到“被当面念出微博ID”这样的现场处刑。 但帅气高知的杀伤力太大,她最后居然还是动心了。 时候,没有想到会这么喜欢你。 第一次见面的 治愈与救赎,希望与遗赠。 关于希望、拯救、死亡和爱的故事。 tips: *1v1/HE/日更 *双初恋双C *观点不同不必强求天下大同,世界不是只有一种声音。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别;傅昭邑 ┃ 配角:其他 ┃ 其它:其他 一句话简介:关于希望、拯救、死亡和爱。 立意:关于希望、拯救、死亡和爱。 第1章 《希望与遗赠》 文/须臾之时 这是Q大秋季学期开学第二周的第三天。 虽然已经九月,但C城的气温仍然高得吓人。 屋内开着18度的冷空调,温别盘腿坐在地上,身边乱七八糟散落了不少等待整理的物件。 随意放在地板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打断了正在播放的音乐。 温别甚至都没仔细看来电显示,直接划到了接听键。 没想到听筒里传来辅导员的声音:“温别,后天你必须来一趟我办公室,有很重要的通知。还有——你今天怎么又没来上课?这次是打算跟我说胃溃疡还是急性阑尾炎啊?” 温别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回地板上,嘴上开始跑火车:“哎呀周老师,萌萌姐,我今天真的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学校那边是真的赶不过去了,别说后天,我明天就去您那儿给您请安顺便补假条哈——爱您!” 说完,也不管辅导员还在说些什么,温别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甩到地毯上。 她把又一个整理好的箱子合上盖,心里却想道:还明天?今晚过后,怕是就再也没人再能管她了。 想到这里,又意识到说不定这辈子最后一个跟自己讲过话的人就是周萌了,温别不由自主的觉得怪可惜的。 警察应该会找她谈话吧? 不过,毕竟还没能跟一个大帅哥谈过一次恋爱,也没能好好站在爱豆面前跟他说句“我喜欢你”,最喜欢的奶茶和茶点也吃喝不了几次了——这样看来,这辈子的遗憾还是挺多的。 温别拍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 其实她没什么东西要整理,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反正她爸早几年就不在了,她妈也好久不管她,怕是根本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这样一想,她索性不整理了,上外卖平台点了两杯奶茶,靠在沙发上刷起了微博。 没刷两条就收到班长发来的消息:【温温,上次你找我借的U盘,下午能还给我了吗?有份论文我电脑上文件的损坏了,唯一的备份还存在这个U盘里呢。】 温别想了好久,才记起来大概一周前,她确实找班长借了回U盘。不过现下到底被她放到了哪里——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虽然对于温别来说,五篇论文能交一篇就不错了,但关系到别人的作业,温别还是不敢大意。她随后回了条:【班长,咱们班下午有课吗?我下午拿给你?】 对面回的很快:【可以的。下午没课,但有一个心理类的讲座,不在咱们平时上课那栋楼,你如果来的话,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但其实U盘到底能不能找到,温别心里也没底。 她走进书房,才找了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 温别开了免提把手机放桌上:“14栋1601,外卖直接放在电梯左边的桌子上就行,不用按门铃,麻烦了,谢谢,再见。” 从接电话到挂电话一气呵成,一秒钟都没耽搁。 尽管如此,温别还是隔了五分钟,洗了个脸,才开门去拿外卖。 倒不是她有社交恐惧症,只是一个人独居,外卖小哥又多为身强体壮的年轻男性,到底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她们这小区一梯两户,业主凭卡只能搭电梯到自己那层,加上她对面那套还没住人,也不用担心有人在食物里动手脚。 由于除了她,平常基本没人会来十六楼,温别也就没有注意形象,没有化妆,头发都没怎么打理,甚至连刚才洗脸时的束发带都没取下来,穿着身上的睡裙哼着歌就出来了。 结果歌没哼两句,电梯倒是“叮”的一声,在十六楼停了下来。 温别一惊,赶紧背过身去往自家门口走。 电梯里的人似乎不止一个人,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对,书柜先放着,我约了人另外的时间来装……” 这个男声太过摄人心魂,在炎热的夏日非但没有沉闷感,反而给人一种凌厉感,让人不由遐想,有着这样的声音的人,该是顶着怎样的一张脸。 也是因为这个声音,温别的心跳没出息地加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的是装修的事情? 难道对门就要搬来新的住户了,还是一个有着这样性感嗓音的成年男人? 不过,声音好听归好听,温别心里还是不自觉的为对方感到可惜——搬来新家没两天,对门的邻居就出了命案,自己心里不舒坦不说,指不定还会被警察好一顿调查吧? 是的,温别正有自杀的打算。 她并非一时兴起,这个念头在她脑袋里已经生根很久了。 非要追究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应该是三年前爸爸的车祸吧? 那件事情的发生,就像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的倒下。在那之后,直到今日,温别的生活里都再少出现好事情。 爸爸车祸,最好的朋友被查出身患绝症随后离世,高考失利,母亲改嫁并从此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最喜欢的组合都毫无理由的宣布终止合约并解散。 温别其实很讶异自己居然能撑这么久。 至于为什么选择今天……温别也说不清楚,但就是隐约觉得,算了吧,就走到这里吧。 临关门前,温别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房门大开的对门新邻居。 隔着些距离,人家背朝门站着,有些近视的温别虽然看不十分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是位肩宽腿长的帅哥。 温别忍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对方像是要转过身来。 不知怎么,温别有些心慌,在对方转过脸来之前一把关上了门。 —— 虽然班长临时的请求稍稍打乱了温别的计划,但到底温别理亏在先,她还是找到了U盘,赶在讲座开始前十五分钟出了门。 这套房子是她上大学之后用爸爸留给她的钱买的,就买在她学校旁边,从出门开始计时,到她们管理系大楼的教室坐稳也不过七八分钟。 但温别一直走到管理系大楼门口才想起来,班长说下午是讲座,地点不在管理系大楼。 好在这讲座场地也不远,紧赶慢赶是赶在了讲座开始前两分钟到了这大阶梯教室的前门门口。 温别的打算是让班长出来拿,拿完东西就走人,因为讲座她是绝对不可能听的,她还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她站在门口,摸出手机刚准备给班长发消息,就发现对方先发了条语音过来,大意是她负责接讲座的主讲人,但嘉宾这边出了点问题,得晚点才能到,问温别能不能等等她。 想了想,温别只好回了个“好”,随后在前排靠近门口的地方找了个位置。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列人鱼贯而入,讲座这才开始。 温别朝班长打了个手势,把U盘递给她。后者在她身边坐下,说了句谢谢。 全场安静下来,阶梯教室前后门都已经被关上,温别只能死了这条想溜走的心,把目光放到讲台上。 讲台上站着一位一头黑发、着白衬衫、身形挺拔、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正低着头摆弄放PPT的电脑。 温别压低了声音问班长:“我看外边宣传海报上不是说是位年逾古稀、头发都白了的泰斗来开讲座吗?临时换人了?” 班长也小声答:“那位泰斗据说突然身体不舒服,来的路上半路掉头送医院检查去了,说是让他以前的一个学生——听说还是精英海归来替他,等他身体好了再重新给咱们学校补开一场讲座。” 温别点点头,还想问点什么,但台上的男人先开了口。 看见男人正脸的温别不禁在心里发出感叹——这也太帅了。 男人的衬衫袖口规整地挽到肘部,露出一整段结实的小臂。 他说:“我叫傅昭邑,曾随原本的主讲人江教授学习过一段时间。他今日身体抱恙,因此委托我代为分享。” 他嗓音极有磁性,脸上似笑非笑,有种拒人之外的疏离感。 只是没想到海归虽然是临时被要求上场,分享却还是做的有模有样,从留学申请侃到海外生活,最后用一个有趣的实验绕回了讲座原本的心理学主题,连温别这样热衷开小差的都认认真真听完了整场讲座。 讲座一结束,不少大胆的女生已经围了上去,班长也不由自主地感叹:“人这么帅,还这么厉害——上帝真偏心啊。” 温别最后看了眼莫名有些熟悉的白衬衫,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讲座结束后,傅昭邑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随后动手下厨,直到快六点的时候徐姿按响了门铃。 徐姿是傅昭邑的中学同学,彼此家庭知根知底,高中毕业后两个人去了同一个国家留学,期间经由傅昭邑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 与念完本科和硕士就回国的徐姿不同,傅昭邑则继续留在国外深造,一直到今年才回国。 一进门徐姿就嚷嚷:“这高级小区虽然安全,但麻烦也是真麻烦。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光登记还不够,保安还拉着我盘问了好久才愿意帮我刷卡上电梯。” 傅昭邑“嗯”了一声作为答复。 徐姿也习惯了傅昭邑的话少,接着抱怨:“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就说我男朋友吧,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说好了来你这儿蹭饭顺便给你暖屋子,结果转眼就陪客户去了!你不会准备了三人份吧?” 傅昭邑站在开放式橱柜前,头也没回地反问:“不然呢?” 徐姿想了想:“我一个人来蹭饭也不像话啊,起不到暖屋子的作用,傅大厨精心准备的晚餐也浪费了——你对门住人了吗?要不把邻居也叫过来,就算是提前跟邻居搞好关系?” 傅昭邑淡淡道:“没必要。” 徐姿却越想越来劲:“我妈说了,远亲不如近邻”,一边说一边探头看厨房,“你这都做的差不多了,剩下我来就行了,你先去跟邻居打个招呼再说吧!” 说完就把傅昭邑推出了厨房。 总之,傅昭邑手上拎着一袋水果,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足足等了有十分钟,在傅昭邑耐心耗尽的前一秒,门才终于被打开。 门内的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虽然整个人都裹在浴巾里,但浑身上下仍在滴水,在玄关的地板上汇成一个个小水洼。 门内的人还有些茫然,定神看了看,迟疑道:“你是……傅昭邑?” 傅昭邑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完结,乖巧求预收!】 风流太子爷大明星X冷面御姐经纪人 沈周星X许愿 1. 众所周知,沈周星脾气不好、演技不好,唯独这副皮相生得极好。 许愿第一次见到沈周星的时候,沈周星正因为换助理的事情在发火。 跟了他三年的男助理打算换个安稳点的工作回家结婚,沈周星说什么都不让人走。 直到许愿被工作人员领了进来。 沈周星盯着许愿看了半天,最后极其玩世不恭地朝许愿抬了抬下巴:“让她当我新生活助理,我就让你走。” 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向沈周星解释这是他的新经纪人,就听见许愿冷冷地回了一句:“等你拿了影帝,随便你提什么要求。” 2. 后来沈周星真的拿了影帝。 颁奖典礼上,当着镜头前后的千万人,他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只要我拿了影帝,随便我提什么要求。” 众目睽睽之下,许愿听见他说—— “今晚别让我睡书房了,行吗?” 第2章 温别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傅昭邑,尤其还是在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况下。 讲座结束后,她绕道去买了喜欢的甜品,到家吃完后又踌躇了好久,最后才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一身打扮,拿上提前准备好的刀片,躺进了提前放满水的浴缸。 她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刚准备憋一口气进入水里,却先听见了门铃声。 温别一下子从水中坐起来,正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毕竟除了外卖小哥,通常是没有人会来敲门的。 在她犹豫的间隙,就又听见了一次门铃声。 她低头看了看湿乎乎的、黏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后还是选择拿起一旁的浴巾裹上,湿漉漉地去开了门。 门打开后,这下就算温别再傻,也知道傅昭邑就是他的新邻居了。 面对傅昭邑的疑问,她答:“那个……今天下午,我才听过你的讲座。” 傅昭邑立刻明白过来了:“我只是代为分享。” 温别点点头:“我知道,下午你说过。” 他们面对站着,一下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傅昭邑的视线从她湿透了的头发扫到地板上的小水洼,随后把手里的水果递过去:“我今天刚搬来。” 温别说了句谢谢,伸手去接水果袋的时候打了个寒战,连带着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傅昭邑的手指。 异性的、温热的、修长的、极具吸引力的。 虽然温别不想承认,但傅昭邑确实很对她的胃口,不管是长相、气质、声音,还是说话的方式。 太久没跟异性近距离接触的温别一下红了脸,只好又没话找话般地说了句谢谢。 傅昭邑看着面前浑身微微发抖的女孩,朝身后开着的那扇门比了一下,说:“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温别正要拒绝,傅昭邑又意有所指地说:“建议你最好——先换一身衣服。”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温别当然可以选择不去——即便不去,她的新邻居也没有办法指责她什么,毕竟这是一个由成年男人单方面发出的邀约,唯一可能的后果也就是以后一起搭电梯的时候会有些尴尬。 但温别还是回卧室换上了她第二喜欢的那套衣服,带上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吃的甜品,按响了对方的门铃。 且不说他们下午才见过面,对方道貌岸然的在讲座上侃侃而谈,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其实就冲着他这张脸,温别也是愿意去冒险的。 来开门的是徐姿。 看到徐姿的那一瞬间,温别心里的小火烛“滋啦”一下熄灭了,顺带着硬生生吞下了那句“傅老师”。 她想,啊,果然,这样的大帅哥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给温别倒了杯果汁后,徐姿溜进厨房开始八卦傅昭邑:“我以为你只是去送个水果,没想到你居然真把人叫过来吃饭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傅昭邑正在把烤箱里的东西装盘:“我有我的理由。” 这就是不愿意说了。 徐姿撇撇嘴,走回餐厅去跟温别聊天。 她性格开朗,很会活跃气氛。聊了一会儿后,温别纠结了好半天,终于问:“所以,您和傅老师是一对儿?这是你们的,叫什么,婚房?” 徐姿愣了一下,随后大笑,朝正往餐厅来的傅昭邑道:“傅昭邑,你又去哪招摇撞骗了?人家叫你傅老师?” 又对温别说:“妹妹,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要是这话让我男朋友听到,我又要被修理了。我和傅昭邑就是认识挺多年的朋友,我和我男朋友还是他给牵的线呢。” 温别心里的小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傅昭邑也在温别右手边的主座上落座。 傅昭邑话本来就不多,温别虽然平常话多,但毕竟不是很熟悉,于是只剩下徐姿一个人叽叽喳喳。 在餐厅再次陷入安静的时候,温别放在桌上的手机来了个消息提示,屏幕也亮了起来。 徐姿本来只是随意一瞥,看到锁屏后瞪大了眼睛:“你的锁屏是河队诶!你不会也喜欢Y团吧妹妹?” 温别一惊:“是啊,不过上半年团解散之后就关注得少了。” 徐姿:“唉,我也差不多。不过我以为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小年轻诶。” 温别想了想:“我不算小孩子了吧,我都快二十了。” 傅昭邑突然插话:“大三?” 温别:“嗯,Q大管理系。” 徐姿:“诶?我也在Q大,不过我是法律系的。” 没等温别的“学姐”叫出口,徐姿又笑眯眯地说:“我今年还刚开了一门法律相关的公共选修课,妹妹有时间来选我的课啊。” 温别:“……那傅老师呢?也是Q大的老师吗?” 傅昭邑:“不是,我只是在一个附属于Q大的实验室里帮忙。” 温别:“……” 所以,她这个三天两头逃课还不爱交作业的学渣,居然在一个晚上认识了两个高知,其中一个还是她们学校的老师? 又过了没多久,徐姿接到男朋友打来的电话,说要去二人世界了。温别见状也就向傅昭邑道谢,临回家前还和徐姿加了个微信。 回到自己家后,温别鞋都没来的及脱,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近几年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不过徐姿人很好,一直在找话题活跃气氛,从学习到生活再到追星。 但傅昭邑…… 傅昭邑话少,厨艺很好,也没有做出任何令人不适的举动。 可不知为何,即便她和傅昭邑只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视,她却还是每次都能被傅昭邑的目光震慑到。 他的眼神耐人寻味,仿佛他能透过她看似无恙的躯壳,瞥见她早已腐朽的灵魂。 温别讨厌这种似乎被看透一切的感觉。 因着这个,她都没心情好好品尝傅昭邑的手艺,根本没吃什么,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有点饿。 她一边告诉自己就算是心理学家也不会读心术,没人会知道傅昭邑敲门之前她想干嘛,一边摸出手机来点了份加料的麻辣烫。 等外卖的间隙,鬼使神差地,她去微博上搜索了一下傅昭邑。 果不其然,已经有人拍了傅昭邑下午讲座时候的照片传到微博,甚至还有人投稿给了那些专发素人帅哥的营销号。 温别点进评论看了看,发现吹彩虹屁的固然多,但也有不少傅昭邑的其他照片,不过不像是最近的。 照片里的傅昭邑与现在并没有太大区别,非要说的话,温别刚才见到的傅昭邑似乎气质更冷更成熟,但也更漠然;而照片里的傅昭邑似乎还是学生,要更意气风发一些。 温别咬着唇,盯着图片看了一会儿,最后挑了几张清楚的保存了下来。 那边傅昭邑终于收拾好厨房和餐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接到了徐姿的电话。 徐姿说:“我下班的时候带了个快递过来,走的时候忘记拿了,应该放在沙发上还是哪儿了,下回再去你家拿啊!” 傅昭邑应下,说没其他事情的话就挂电话了。 然而没过两分钟她又打来了:“昭哥,我想了一下,你帮我个忙吧。我那个快递其实是一张专辑,你待会儿帮我送给你对门的妹妹吧。” 傅昭邑:“好。但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徐姿:“我这不是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和我一样喜欢中老年爱豆的妹妹,能不表示一下吗?” 傅昭邑向来不喜欢拖拖拉拉,答应了徐姿后,他立刻就拿上东西出了门。 与上次不同,这次温别很快就来开门了,不过她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手机,只一边伸手来接东西,一边语速很快地说:“是外卖吗?谢谢。不过我说了不用敲门——” 傅昭邑觉得好笑:“外卖?” 温别这才抬起头来,对上傅昭邑的眼眸,一不小心又闹了个红脸,小声解释道:“对不起啊,我看外卖在派送中了,条件反射就——” 说完又想起来不久前才在这位主厨家里蹭了顿晚餐,这时候要是让人知道她又点了碗麻辣烫,还是加料的,岂不是拂了人家的面子? 温别只好说:“天气太热了,我……我点了份冰激凌。” 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待会儿的外卖小哥一句话也别问,送完外卖就走人。 傅昭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手里的专辑递给温别:“徐姿送给你的,见面礼物。”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温别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Y团解散前最后一张专辑的限量版。虽然说不上多罕见,但也算不上便宜。 她对傅昭邑说:“傅老师,这张碟不便宜也不常见,徐姿姐肯定也想收藏,我真的不能收。” “徐姿说难得碰见兴趣一样的,坚持要送给你。”傅昭邑说。 两个人在僵持的时候,好死不死电梯正好停在十六层,真·外卖小哥急匆匆地走近,语速极快:“尾号5496,温小姐,一份加料麻辣烫,对吧?” 温别飞快的瞥了一眼傅昭邑:“……是的。” 外卖小哥离开后,傅昭邑冲温别手中拎着的加料麻辣烫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太热了?冰激凌?” 温别:“……” 第3章 第二天温别再回想起来头天晚上的情况,只觉得又神奇又尴尬。 神奇的是她乖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想一个人在家做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情,居然被一个陌生人的无心之举打断了,还收到了一份礼物。 尴尬的当然是她骗傅昭邑说点了份冰淇淋,其实是点了麻辣烫还被拆穿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温别还是觉得尴尬到没边了,忍不住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尤其傅昭邑最后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太犯规了,更让温别觉得她昨晚实在是在犯傻。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温别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辅导员周萌发来的消息:【不是说今天要来找我?早上十点之后我都在办公室。】 完了,温别把手机一扔,开始后悔昨天为什么把话说得这么绝对。 按照她的设想,她原本以为,运气好的话,起码也要过个两三天,才能被人发现她干了什么。 随后消息从小区逐渐传到学校,原本完全不熟悉的同学们在警察面前唯唯诺诺,却又在媒体面前夸夸其谈,讲些不负责任又不合实际的废话。 她买下的这套房大概会成为凶宅,连带着整栋楼都没了市场,而傅昭邑这位新邻居更是格外倒霉。 上述事情没有发生、她能现在还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匀速呼吸,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功于傅昭邑在昨晚那个吊诡的时间点拎着水果按响了门铃。 傅昭邑。 温别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她无意中触碰到他手指的那一瞬。 英俊帅气的高知杀伤力实在太强,温别也说不好自己是否会成为他无数名俘虏中的一个。 幻想归幻想,尴尬归尴尬,温别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学校应付辅导员。 —— 温别到的时候,周萌正在跟邻座的女老师聊育儿经。 看见温别来了,周萌止住话头,示意温别站到她旁边来,一边在电脑上点开了一份Excel表。 标题赫然写着:学业预警学生名单。 温别:“……” 温别这几年经常往周萌办公室跑,跑多了当然也就跑出情感来了,偶尔批假也能手松一点。 周萌晃了晃鼠标:“说吧,昨天早上干什么去了,又没来上课?” 大脑飞速旋转的温别从她的诸多理由中随意挑了一个:“昨天啊?前天晚上吃太多冰激凌,胃疼得要命,实在爬不起来。” 周萌大概也知道她在鬼扯,懒得跟她多说,换了个话题:“只要你学分够了,能顺利毕业,偶尔缺几节课少交几次作业我都可以不管。” “这当然没问题。”温别笑的乖巧。 “但是”,周辅导员话头一转,指了指那份学业预警名单,“缺的实践学分该补还是得给我补回来,知道吗?一学年至少两个实践学分,算上今年的你一共缺了六个。” 温别向来能把握好分寸:“您说怎么补,我尽快去补上。” 辅导员翻翻手边的文件:“我建议你呢,先报名去个大型活动当志愿者,之后再去图书馆当两个月志愿者,这样就差不多了。我这正愁之后一峰会的志愿者报名报不满呢,我记得你英语不错,就直接把你名儿加上了啊?” 温别哭笑不得:“行,您加上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你既然都来学校了,顺便去趟图书馆一楼先报个志愿者的名吧,再晚一周估计又没位置了。” 温别点点头,对周萌道谢,随后往外走。 没走两步呢,周萌又叫住她:“温别。” 周辅导员似乎有点迟疑:“最近……家里有什么事情吗?看你状态不太好。” 温别心里一跳,但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笑得没心没肺:“没有啊,都挺好的。” 周萌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给你发了条推送,是关于咱们学校新成立的心理健康中心。不介意的话可以去试试看。” —— 回到家后温别一直在想,难道她最近有丧得这么明显吗?明显到连周萌都想让她去心理健康中心看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午去图书馆报名过后,温别居然真的去了趟心理健康中心。 跟想象中不一样,今天的心理健康中心格外热闹,大家似乎都在忙着准备什么,温别逛了一圈后也没人主动来接待她。 既然这样,她也不打算自讨没趣,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一位老人叫住了,大意是想让她帮忙叫一下哪位主任。 温别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工作人员,不认识这些老师,抱歉啊。” 老人看了看她:“不是工作人员,那就是想来咨询的小同学了?他们都在忙今晚沙龙的事情呢,不介意的话来跟我聊聊吧。” 温别连忙摆手:“不打扰了吧,我就是来看看,就不麻烦您了。” 老人笑了笑:“心理咨询最难的部分就是从家里来到这里。倘若错过了这次,下次鼓起勇气再过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温别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 不过最终咨询也没有顺利开展,其中一部分是因为温别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毕竟脑海里有各种各样的愚蠢念头和把这些完完全全说给另一个人听可是两码事。 好在老人也没有太在意,在闲聊了半个小时后,外面变得更吵闹了,温别也坐立不安起来。 老人仍然温和地笑着:“通常来说,没有经过正规预约程序的咨询是不作数的。我稍后会让人把你的名字录入预约系统,如果你想进行一次系统的咨询的话,可以在学校网站上预约一个更完整的时间段。如果你不想,我们今天的谈话也不会被录入系统。” 温别略带歉意地站起身来,向老人道谢后,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 结果还没走出大门,就碰见了徐姿。 徐姿开心的过来揽她的肩:“你也是来看傅昭邑的?” 温别:“……这跟傅老师有什么关系吗?” 徐姿:“你不知道啊?今晚的沙龙他是其中一个分享嘉宾。” “他有分享?”温别吓了一跳。 “怎么?你怕他啊?” 徐姿笑着看女主一眼,又补充道:“你别笑,傅昭邑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大学时候那个交换项目可牛了,六年时间,要修满四个学位的学分,两个学士两个硕士,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温别:“……” 她顺着徐姿的目光看过去,跟讲座那天不同,傅昭邑今天穿得更休闲,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正跟刚才帮温别做咨询的老人交谈。 徐姿又问:“对了,妹妹,既然你不是来看傅昭邑的,那为什么在这里呀?” 温别不打算说她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也不知道徐姿信了没有,总之下一秒钟她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拉着温别占了个前排的座位。 温别原本以为这就是个业余性质的沙龙,类似于居委会组织的社区活动,没想到前半部分居然是个科普性质的讲座,傅昭邑之前的几个分享嘉宾讲的东西都还挺专业。 轮到傅昭邑的时候,他介绍的是他在国外时候的研究方向,心智解读。 其实也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分析面部肌肉运动组合对受试者的状态和行为决策的影响。 “就拿我参与过的一个实验来看,通过一段三十分钟的录像,我们成功预测到了一对夫妻的婚姻状况;也通过对青少年的分析,帮助了不少精神状态异常的实验对象。” 沙龙的气氛不算紧张,下面立刻有人半拆台半玩笑道:“那傅老师也看看我的表情推测一下我的状态吧?” 傅昭邑没有直接回答,又摆出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这是科学,不是算命,不是看两眼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也做不到跟你四目相对十秒钟,就能预测出你在哪一年会出车祸,或者哪一年才能大富大贵。” 似乎察觉到他不爱拿专业上的事情开玩笑,全场一时安静了下来。 “不过,作为长期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在这方面多多少少还是要敏锐一些的。” 他暂停片刻,补充道:“尤其是针对一天到晚都想太多、又不那么善于伪装的青少年。”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语气仍然称得上漠然,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在温别脸上。 沙龙结束后,老人叫住了傅昭邑,递给他一份文件:“帮我个忙,到时候找个人把这个小同学的信息录入预约系统。” 傅昭邑觉得奇怪:“谁这么大面子,能请您来给做咨询?” 老人“嗨”了一声:“就是一小同学,说是头一回来。下午他们不是都在忙着准备沙龙嘛,我就说陪她聊一会儿。” 傅昭邑安静听着,没接话,老人又道:“不过今天基本上什么都没说,可能还是有点抗拒这个,我就说帮她把信息录入预约系统,真想再来一次也方便点。” 傅昭邑应到“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文件封面方老人刚劲的笔迹上。 那一栏写着“咨询者姓名”:温别。 第4章 一开始在沙龙上看见温别的时候,傅昭邑只以为她是跟徐姿一块儿来凑热闹的。 直到在江老的手写记录上看见了温别的名字,他才意识到温别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虽然他在国外做的是科研而不是临床方向,但不随意看咨询记录是共同的职业操守,因此他并没有翻开这份记录。 不过,得知温别来做过心理咨询,傅昭邑居然丝毫没有觉得惊讶。 仔细想想,也许他们第一天见面的晚上就有迹可循。 例如大晴天,为什么她会在水管没有爆炸的情况下,穿着外出的衣服在家里浑身湿透。 单独看起来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如果将反常行为与心理咨询联系起来,也许会得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傅昭邑若有所思地盯着“温别”两个字看了看,随后将这张薄薄的纸收进文件夹,打算有时间的时候拿去录入系统。 这下他倒是对他的新邻居有点兴趣了。 —— 第二天一早,温别就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倒不是赶着去上课,是她昨晚收到了图书馆发来的邮件,让她按时参加图书馆志愿者的上岗前培训。 她本来以为她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这将会是很顺利的一天。 没想到出师不利,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傅昭邑。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傅昭邑还伸手替温别挡了下电梯门。 温别悄悄看他一眼,主动说:“傅老师好。” 傅昭邑“嗯”了声,问:“早上有课?” 温别没有看傅昭邑,但还是乖乖回答:“没有。”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傅昭邑又问:“怕我?” 温别站得稍稍靠前,此时勉强算得上是背对着傅昭邑,嘴上却还是说:“没有。” 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过来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傅昭邑看她一眼,淡淡道:“锁上手机又解锁不下五次、紧张、抖腿,还偷瞄我。” 温别:“……不是,我这正常的紧张行为,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一楼,傅昭邑只最后看了她一眼,没再回答。 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温别都在琢磨傅昭邑刚刚说的话,甚至还忘了买早餐,只好饿着肚子去参加所谓的岗前培训。 培训内容很简单,老师演示了一遍怎么操作借阅系统,又讲明了要想拿到实践学分,每周得来满两个半天,连续来八周。 说完这些,老师就让大家自己选值班的借阅室。 温别对这些没什么所谓,等大家都选完后,发现剩下一个学术期刊借阅室。 一开始温别还挺开心,学术期刊嘛,来借阅的人自然不如看小说的多,人少就意味着事儿少。 再加上这一间明显是新装修过的,冷气也很足,因此温别还是挺满意的。 直到她在工作台前坐下,仔细阅读完“本借阅室守则”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一间借阅室为什么会被剩下了。 因为这个学术期刊借阅室,是个教职工专用的借阅室。 是的,教职工专用。 事儿少归事儿少,这谁也不想值班的时候跟满屋子老师呆一块儿啊。 但这时候反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温别只好坐下来,祈祷今天不要发生什么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刚开始温别还挺紧张,也不太敢玩手机,随便抽了本书放在面前发呆。 大概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温别发现其实并没有太多老师来借书。 两个小时过去了,总共就来了三位老师,且都是用的自助借书机器,温别就渐渐松懈了,甚至开始用手机看视频。 她点进一个Y团舞台合集,开始对着满屏的帅哥偷偷痴笑。 直到有人屈起食指,在她面前的桌上敲了敲。 温别立刻摘了耳机,还没来得及将痴笑转化成微笑,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怎么又是傅昭邑? 傅昭邑却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公事公办地把要借的期刊放到桌上。 温别结结巴巴道:“那个……如果您带了职工卡,直接到自助机器那边借会方便一点。” 傅昭邑答:“没带。” “那、那您稍等。”温别手忙脚乱地唤醒正在休眠的电脑,一边把期刊放到消磁机上消磁。 她迅速操作好流程,随后把书递给傅昭邑。 傅昭邑说了句谢谢,就拿着书往外走。 结果他正要走出借阅室的时候,检测器居然“滴滴滴”响了起来,把温别也吓了一跳。 一般人碰见这种事情大概会觉得很尴尬,但傅昭邑面色如常,只是退回来,又把书递回给温别。 通常这种情况就说明是书没有完全消磁,于是温别又把书在消磁机上过了一遍,发现还是不行。 温别偷偷看了看傅昭邑,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温别还是有点怕他。 她又捣鼓了一会儿,脸都红了,大概觉得第一次值班就出问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傅昭邑也不强求,只说:“我下次再来吧。” 温别犹豫片刻,还是叫住了傅昭邑:“傅老师,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书我晚点给您带回去?反正您信息已经登记好了,我晚点找图书馆老师把书消过磁之后就能拿走了。” 傅昭邑显然考虑了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随后俯下身来,在桌前的便笺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他俯下身的时候离温别极近,温别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某种冷冽的男香,一时竟有些晃神。 片刻后他直起身来,把便笺撕下来递给温别:“有事打我电话。” 值班结束后,温别把傅昭邑要借的那几本期刊都扛回了家。 她点了份外卖,随后给傅昭邑打电话,准备把他要借的书给他。 结果傅昭邑没接电话。 温别实在是很怕接电话打电话,打这个电话前她都在心里练习了好几遍怎么措辞。 但她也没有傅昭邑其他的联系方式,思来想去,她只好通过搜索手机号试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傅昭邑的微信。 搜出来的账号,头像是个不规则图形,昵称是串英文,温别不敢贸然将这个账号和傅昭邑联系起来,只好作罢。 上午的值班令她心力交瘁,她原本打算下午翘课在家休息,没想到刚吃饭就收到辅导员周萌的消息,提醒她下午是峰会英语类志愿者的培训,让她务必到场。 没办法,人不能言而无信,何况这关系到她能不能毕业,温别只好又顶着下午两点的太阳到了学校。 礼堂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还有其他学校的人,大家都按学校和院系坐在一块儿。 但温别一不太认识系里的同学,二不太认识学院的老师,看了一圈也没看明白哪里才是自己该坐的地方,只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下没两分钟,就有位男生来清点人数,还问她是哪个班的。 温别:“六班。” 男生:“六班?我们法学只有三个班。” 温别正想解释,身边的男生先移开了视线,朝温别身后道:“徐老师好。” 她跟着转过头,发现正是徐姿。 温别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姿姐,我找不到我自己学院的位置了,能在你这儿坐会吗?” 徐姿敲了敲她的脑袋瓜:“跟我来,我带你去。” 温别小声问:“姿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这种没地位没职称的小年轻,还不是被分来当学院志愿者的带队老师。”徐姿带她到管理学院的位置,又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她正要摇头,又突然想起来:“姿姐,你有傅老师其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找他有点事情,但是他不接电话。” 徐姿笑答:“他这个科研狂魔,经常在实验室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有时候确实找不到人。你加他微信了吗?” 温别摇摇头。 徐姿又说:“我把他微信推给你,邮箱一会儿也发你,你都找他一遍,看他哪个先回你吧。” 所谓峰会的岗前培训,其实也很离谱,在温别看来二十分钟就能完事儿,硬是占满了一整个下午。 回家之后,天都黑了,傅昭邑还是没通过温别的微信,也没有回电话过来。 温别正准备给他发个邮件,手机却先振动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很久,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 她张嘴叫了句“妈”。 母女俩上次通电话至少要追溯到三个月前,柳女士开口的时候却仿佛她们三小时前才打过电话。 柳女士说:“后天你弟弟周岁宴,中午在市中心顶楼那个旋转餐厅吃饭。” 温别沉默片刻,明知故问:“我哪来的弟弟?” 柳女士却不甚在意:“你都这么大了,总纠结过去的事情可就没意思了。我没想叫你,其实是你贺叔叔坚持让我叫你来,话我是带到了,也给你留了位置,来不来随你吧。” 温别没说话。 柳女士显然也没有要跟她寒暄的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以柳女士的性格,要么不找她,找她的时候绝对没有好事情。 尽管已经吃过好几次亏、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每次跟柳女士交流过后,温别都会低落很长一阵子。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迅速地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假装过去的一切都不存在,继而投身于新的怀抱和新的生活呢? 温别今天也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她把傅昭邑的书忘到了脑后,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浅眠。 被她随意放在地毯上的手机在半夜终于亮起,上面是傅昭邑终于通过了她的微信添加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30 13:28:37~2020-05-01 19:2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味的潇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傅昭邑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半夜十二点。 虽然Q大的整体实力算不上拔尖,但心理学是Q大的强势学科,加上有几位专家坐镇,因此附属的实验室和研究所都实力过硬,招进来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如今实验正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傅昭邑作为才来报道不久的新人,自然是要多做一点的。 回家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晚夏初秋的风迎面吹过来,吹散了傅昭邑叹的那口气。 倘若没出那档子事,他现在应该留在硕士时期的母校,在大洋彼岸念博士,跟随领域里最顶尖的导师研究最前沿的东西,随后在顶级期刊上发表高影响因子的论文,前程光明而远大。 Q大的资源条件当然也不差,但毕竟起步晚,到底还是落后一些。 他落到今天的境地,与原本计划的轨道完全偏离,他也怨恨过、困惑过,跌入泥潭又再度爬起来,期间的艰辛不必多说。 也许有朝一日能再度回到原定的轨道上去,但在那之前,更应该做的是面对眼前的问题。 他划开手机,微信上躺着一条好友申请。 他点击“通过”,随后意识到温别应该是想把书拿给他。 看了看时间,傅昭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全部删掉,最后什么也没发。 —— 而温别平躺在床上,除了发呆什么也没干。 自从接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好不容易之前老老实实上了几天课还去图书馆值班,昨天又打回原形,甚至直接挂掉了辅导员打来的电话。 她原本希望自己今天能够一直睡到下午,这样就根本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她继弟的周岁宴。 但很显然她失败了,现在才不到早上十点,即便她仔仔细细化个妆再慢悠悠地出门,也能在十二点前到达那个所谓的旋转餐厅。 所以温别还是去了。 温别到旋转餐厅的时候,柳女士和贺健——也就是温别的继父,正在招待另外的客人。 温别趁他们不注意,刻意避开家人那桌,随便挑了一桌有空位的坐下。 打量了一圈,温别不得不感慨,她继弟这个周岁宴办的确实风光,在全市最好的餐厅,少说也安排了至少三十桌。 酒席上是结识朋友的好地方,至少温别坐的这桌,大家看起来是互不认识的,且都以三四十岁的女人居多。 一开始她们这桌的气氛还比较冷漠,随后越来越热络,开始介绍自己跟贺健或者柳女士的关系,更有嘴碎者聊起了陈年往事的八卦,甚至还提到了温父的名字。 温别冷着脸,戴着耳机,看起来对这些八卦毫不关心,其实全都听进去了。 等到柳女士和贺健抱着今天的小寿星过来这桌打招呼的时候,温别摘下耳机,淡淡地喊了声:“妈、贺叔叔。” 桌前刚刚还在八卦、现在举着酒杯的各位一时无言,面面相觑。 再往后,大家顾忌着温别的身份,酒桌上的气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尴尬。 温别其实也没有食欲,随便吃了两口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在想,今天过来吃饭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想告诉她妈妈,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最后却好像是柳女士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她早就知道柳女士跟贺健结婚后生活美满,那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只是局外人。 可是即便早就清楚了这个事实,她每次都还会因为她妈妈的行为感到受伤。 下了地铁后,温别得从学校中间穿过去,才能到家。 她无精打采地走着,突然发现自己正好路过心理健康中心。 她不知哪里涌来的冲动,立刻决定上楼。 今天的心理中心不如那天热闹,有些安静得过分,温别尽量放轻脚步,走到接待台前说明了来意。 查询后对方抬起头:“不好意思同学,预约系统上没有您的名字,能描述一下您的预约过程和时间吗?” 温别把几天前那位老人对她说的话转述给了对方,大意是那位老人会托人将她的名字录入预约系统,是否再次前来咨询的主动权会交到温别手上。 对方再次查询了一次,结果仍然显示没有。 接待员略一沉吟:“您还记得那天是那位老师吗?我替您再去确认一次?或者您现在重新预约一次——” 温别却打断了对方:“不用麻烦了,我……我下次再来吧。” 说完也没等对方再开口,转身离开了心理中心。 她其实不在意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是老人没有履行承诺也好,是下面的人没有执行也好,总之结果已经存在了,温别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第二次尝试心理咨询的勇气也消失了。 回到家之后,温别还是什么都不想干,拉上窗帘后就又躺倒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叫醒了温别。 她没吃早餐,午餐随便扒拉了两口,随后一直到现在都没进食,感觉不到饿才奇怪。 再惆怅再难过,饭还是得吃。 温别从床上爬起来,难得不想点外卖,决定下楼去小区的便利店。 人在饿的时候果然看见什么都想吃,温别认真纠结了好久,然后意识到自己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不做选择,应该统统拿下。 于是,她买了一份便当、两个饭团、两包薯片、一袋肉脯、一瓶牛奶、一瓶可乐,一大堆抱了满怀。 趁收银员在刷条码,温别东张西望,在思考要不要多拿一盒巧克力。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从她眼前的水果箱里拿了两根香蕉,手的主人去了更前面的那个收银台。 那人侧身站着,普通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格外引人注目,温别付完钱后走近了就看得更清楚,忍不住叫了一句:“傅老师?” 傅昭邑正好也付完款,回过头来看她。 随后温别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只拿了两根香蕉,温别却拎了整整一大袋口粮。 温别心想,傅昭邑不会真的以为她吃很多吧……? 走出便利店,热浪扑面而来。 傅昭邑问:“要去春游?” “……”,袋子有点重,温别从拎着的姿势换成抱着,反驳道,“我就是中午没吃好。” 傅昭邑似乎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温别感觉到怀里一空,傅昭邑拎起了她抱在怀里的袋子。 她又闻到了那熟悉而冷冽的男香。 没等温别作何反应,空了的怀里又被塞过来两根香蕉。 还好夜晚很黑,她又微微红了的脸才不至于太明显。 温别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一路无言,并肩走到楼下等电梯。 温别突然想起来,就问:“傅老师,你还记得你要借的那两本期刊吗?” 傅昭邑:“怎么?” 温别撇撇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短信没回,邮件也没回,好不容易通过了微信也没见你发消息,我根本联系不上你,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把书给您送过去。” 傅昭邑似乎思考了一下,走进电梯了才回答:“打电话的时候我应该在实验室里。你给我发了邮件?” 温别:“是啊。” 于是傅昭邑换了只手拎袋子,打开手机邮箱的收件箱,再次看了一遍:“我没有收到你的邮件。” 温别瞪大了眼睛,凑过去看傅昭邑的手机屏,两人的距离一下拉的极近。 她做出这个动作后好像觉得不太好,悄悄抬头看了看傅昭邑后,发现他面色如常,于是温别又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回到手机屏上。 傅昭邑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又一下,温别一开始视线压根就不在邮箱上,而在他的手指上。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无意触碰到的他的指尖。 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指着屏幕上的一封未读邮件说:“这不就是我发的?您压根就没看吧。” 傅昭邑点开,念道:“发件人昵称:河队圈外女友?” 追星ID被这样一板一眼地念,简直就是当场处刑。 温别发誓,她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宁可让期刊在她家放到过期,也绝不主动给傅昭邑发邮件。 更可恶的是傅昭邑收起手机,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说:“我以为是欺诈邮件,直接归为垃圾邮件了。” 温别:“……” 第6章 在便利店碰见温别后,回到家里,傅昭邑这才想起来,江老之前托他把温别的咨询记录放到心理中心去。 正巧他这几天实验正进行到关键阶段,一直没腾出时间来办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想起来。 温别的咨询记录就放在他面前,尽管只有薄薄的两张纸,但他还是没有翻开。 犹豫再三,他又把这两张纸收回了抽屉里。 —— 在又颓废了几天后,温别终于在这一天被5:45的闹钟叫醒了。 倒不是她突然转性,是因为今天是低碳峰会的开幕式。 峰会的志愿者来自省内各个高校,温别既然答应了辅导员要做这件事情,那就肯定不能给学院和学校丢人。 六点半不到,她已经站在管理系大楼前等待大巴车了。 温别运气不错,分到的是签到组,只要坐在酒店大堂给嘉宾签到就好,比起凌晨就已经出发去机场的接送组好了不止一点点。 这个以低碳环保为主题的峰会除了吸引了不少国内学者,还来了不少国外的学者和企业,和温别分到同一组的学生和留守在酒店的老师英语好像都不太行,所以这一天到头温别好像光接待外国人去了。 签到组虽然相对轻松,但要等到所有嘉宾都入住酒店后才能收工,有的嘉宾飞机还晚点,所以温别在酒店大堂一呆就呆到了凌晨两点。 这困意就和饥饿一样,饿过头就不想吃,困过头就不想睡了。 大家都上楼去睡觉,就剩温别一个人慢慢在酒店周围溜达。 按照原定的计划,她明天是没有工作的,再有工作得等到闭幕式那天去了。 只要不出大问题,她就不用临时补位,在酒店睡个天昏地暗也没人能想的起来管她。 于是她走进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坐在玻璃窗前。 她很少这个点还醒着,也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志愿者活动。 就这种大型峰会,专爱找大学生当志愿者,说得好听点是一份宝贵的经历,剥去外壳后其实就是用一纸证书换来的廉价劳动力。 温别一向不愿意让自己被人这样折腾。 她咬下最后一颗鱼丸,随手抓了几样吃的喝的当作明天醒来后的口粮,拿去收银台付账。 她手机收款码还没点开,就听见身后有人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推到前面来,一边说:“稍等,麻烦加两个双球冰激凌,一起付账。” 温别转过头,意外地发现是徐姿。 徐姿朝她笑:“过来自己挑吧,想吃什么味道的?” 温别挑了薄荷巧克力和香草夏威夷果,乖巧地向徐姿道谢。 徐姿也买了份关东煮,两个人又坐回到了玻璃窗前。 她问徐姿:“姿姐,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啊?” 徐姿笑着看她一眼:“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一样。” 温别咬住冰激凌勺:“签到结束的太晚了,困过头就不想睡觉了。” “原来是在认真工作啊,值得表扬。”徐姿答。 吃了个牛肉丸,徐姿继续解释道:“我和大学同学聊天去了。他们都是做科研的,借着参加峰会的机会,大家一起聚了聚。” 温别还挺羡慕这种同学间的情感,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点了点头。 徐姿又问:“对了,傅昭邑也来了,你知道的吧?” 温别感到疑惑:“傅老师怎么会来?他不是主攻心理学那方面的吗?” 说完又想起来,徐姿跟她提过,傅昭邑有两个硕士学位,想来另一个就是跟这低碳相关的了。 徐姿又给她解释:“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经济学上的主攻方向好像有个是低碳经济什么的……你今天看见他了吗?” 温别摇摇头:“没有诶。” “也是,人这么多,碰见了才奇怪吧”,徐姿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告诉你我们都在这儿,碰见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给我或者他打电话都行,别怕。” 温别笑了笑:“给你打电话还说得过去,给傅老师打电话?那我宁愿不说了。” 徐姿打趣她:“你怎么这么怕他?万一你这两天被临时叫去当他的一对一志愿者怎么办?” 温别装作苦恼地想了想:“那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我怕他,但扛不住他是个帅哥啊!咱们追星的颜控还不是一切看脸?” 她们坐在凌晨的便利店里大笑起来。 说来也奇怪,追星女孩之间似乎总有种格外的磁场。 她跟徐姿见面的次数并不比和傅昭邑碰见的次数多,但知道她们有相同的爱豆后,她和徐姿的关系就莫名亲近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徐姿一语成谶。 温别回到酒店房间睡觉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她轻手轻脚摸到床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 她下楼的时候没碰上好时机,正碰上下午会议开始,嘉宾一波接一波地从酒店的四面八方往宴会厅里涌。 可能是穿着志愿者服装的缘故,至少有十位外国嘉宾向她问路。 她晕头转向地给人家指了路,下到志愿者食堂之后才想起来早就过了供饭的时间。 没办法,温别只好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打算去附近的商场找点吃的。 结果还没出酒店大门,在大堂里又碰见一对外国夫妻。 他们说着温别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后来又用口音极重的英语说了几个单词,但温别连蒙带猜也没弄明白他们想干嘛。 她都要饿得眼睛冒小星星了,实在没法帮人家,打算连说几个sorry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正准备开溜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 傅昭邑仍然穿着衬衫,不过没打领带,面无表情地朝酒店外走。 温别连忙朝他招招手:“傅老师!” 傅昭邑闻声看过来,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把情况大致解释了一遍,特地强调了对方说的是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傅昭邑把视线移到那对夫妻身上,对方又重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 从认识傅昭邑到现在,温别还从没见过他吃瘪,这时便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他的笑话。 没想到傅昭邑甚至都没有停顿,立刻以温别确实听不懂的语言流利地回了一大段。 温别:“……” 外国夫妻满意地走了,傅昭邑转向她:“走了。” 温别人都傻了,跟着他往外走:“傅老师,他们刚刚到底想说什么呀?” 傅昭邑淡淡道:“来参加峰会的嘉宾,机票是可以报销的。他们想问在哪里办报销手续。” “唔”,温别点点头,“那他们是哪里人啊?” 傅昭邑:“德国人。” 似乎看穿她的疑惑,他又补了一句:“我去德国交换过6个月。” ……交换六个月就能如此熟练地掌握一门语言,果然是她等凡人比不了的学霸。 聊了一小会儿,温别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吃饭的。 她问:“那刚才谢谢你啦傅老师,我先走啦?” 傅昭邑看她一眼:“你去干嘛?” 温别答:“去吃饭。” 傅昭邑:“一起吧,我也去。” 温别觉得奇怪:“下午不是在宴会厅有会议吗?您不用参加?” “不想去。”傅昭邑的语气自然地宛如在聊天气。 对于温别这个颜控来说,她虽然怕傅昭邑,但可以跟帅哥一起吃一顿饭,她也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于是他们去了一家吃茶点的店,还正好碰上下午茶的折扣时段。 傅昭邑非常坚决地贯彻了“食不言”,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一顿饭。 临到结账的关头,傅昭邑趁温别去补口红的时候买了单。 温别坚持要转钱给傅昭邑,但转过去之后被傅昭邑给退还了。 “走吧”,傅昭邑说,“早上我碰见徐姿了,她说你很怕我,让我别欺负你。” 温别:“……” 徐姿怎么什么都跟傅昭邑说呢? 吃完饭后,他们回到酒店。 温别路过昨天签到组桌子的时候,被昨天跟她一块儿在这负责签到的一位老师叫住了。 老师语气有些焦急地拦下她:“你是温别吧?昨天签到组的?” 温别:“对。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说:“是这样,有一位负责一对一接待的志愿者呢,下午不小心把脚给扭了,之后几天的行程没办法再跟了。我记得你英语口语不错,正好又有空,你看这两天方不方便接替一下那位同学的工作?” 废话,当然是不想的。 峰会志愿者都是统一向学校请假,本来以她的工作量,中间会议这几天,她呆在这边玩就行了,谁想整天替一个陌生人跑腿啊? 温别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傅昭邑。 傅昭邑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起来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温别收回视线,小小地叹了口气,说:“好吧。” 老师立刻应下,生怕她下一秒就反悔:“好,那我马上把那位嘉宾的资料和联系方式发到你手机上,你记得尽快跟人联系。” 傅昭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离开了。 温别也回到房间,老师再次在微信里重申道:“信息发给你了,就是这个傅昭邑傅先生,还是个海归。一定记得要尽快联系人家!” 她点开一个名为“个人PR”的文件,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大片大片的英文,傅昭邑的姓名拼音格外显眼。 徐姿今天凌晨在便利店跟她说什么来着? 第7章 拿到资料后,温别先研究了一下傅昭邑后几天的日程安排。 一是想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二是想看看除去工作后,她还剩多少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低碳峰会长达四天,中间的许多活动都不是强制性的,嘉宾可以自主选择,因此很多嘉宾都只会挑几个感兴趣的活动参加,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旅游和观光。 温别想,要是傅昭邑想去一下C城的各个景点,那她也是可以兼任一下导游的。 但是,傅昭邑的行程果然一点都没让她失望——一直到闭幕式那天,他的日程都是从早到晚不间断地满。 最近的一个活动,是今晚七点半的第一轮晚宴。 温别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假期”是泡汤了,而距离正式上岗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她倒回床上,在先联系傅昭邑和先联系徐姿之前,选择了后者。 她给徐姿打了个电话,正巧徐姿也消极怠工中,人在奶茶店,答应给她带一杯回来,然后两个人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处碰面。 徐姿把奶茶递给她:“又怎么啦?昨晚上没聊够?” 温别吸了一大口奶茶,一脸痛心疾首:“姿姐,您可真是个大预言家。” 徐姿:? 温别:“我真的被抓去当傅老师的一对一志愿者了。” 徐姿冷静地咬了一颗珍珠,随后发出一串爆笑:“你说我现在赶去买张彩票还来得及吗?” 温别生无可恋道:“他一本国青年学者,中文流利、头脑清醒,怎么还用单独指派一个志愿者一对一跟随呢?” 徐姿拍拍她的脑袋:“你昨晚上跟我说什么来着?冲着他这张脸也要硬着头皮上啊,对吧?正好他话可能也不太多,你只管磕颜就行了。 温别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聊得开心,温别又一直没看手机,结果一聊就忘记了时间,错过了志愿者供餐时间不说,还忘记联系傅昭邑了。 她和徐姿分开,一边给傅昭邑发消息,一边往晚宴的餐厅赶。 傅昭邑似乎没有对他们两个人间奇奇怪怪的缘分提出质疑,只回了条语音给她,说今晚不用跟着他,只用提醒他明天几点出发,然后明天早上按时到就行。 这就是今晚给温别放假了。 温别当然是开心的,她又跑出去买了杯奶茶,回房间冲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继续玩手机。 可能是这两天作息过于混乱,尤其这一天早上快天亮了才睡,温别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不知道是凌晨几点。 半梦半醒间温别好像听到有人刷了房卡进来房间,伴随着拖沓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她一下清醒过来。 她们这些志愿者当然都是两人共住一个标间,不过温别还没跟她的室友说过话。 通常她还没起床人家就走了,她还没回人家就睡了,也不知道她的室友是被分配到什么组,这么起早贪黑的。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因为进来的明显不止一个人。 她马上爬起来,打开了壁灯,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她志愿者期间的室友。 不同的是,她室友是被别人架在肩上的,看起来不太清醒,酒气熏熏的,进来先去厕所吐了一遭。 送室友回来的人好像也并不是室友的朋友,因为她们看到有温别这个接盘的人后就立刻告辞了。 没人跟温别解释她室友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她喝酒是为情所困还是工作需要,但和这么个上吐下泻的人共处一室,温别总不能装作无事发生然后继续睡觉。 总之,温别再次爬上床睡觉的时候,又到了天快亮起来的时候。 相应地,第二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然大盛。 今天的峰会会场设置在另一个五星级酒店,组委会专门安排了班车接送嘉宾,温别和傅昭邑约的那趟班车出发时间是早上八点。 一睁眼温别就知道大事不好,果不其然,手机上有两条傅昭邑发来的消息。 一条是7:30发来的。 【傅老师:在大堂。】 另一条则是7:58。 【傅老师:……我先过去了。】 点开前,温别想的是:还好只有两条。 但点开后她才明白,短短两条,却清楚地反应了傅昭邑的心路历程,从希望到失望,从期待到死心,最后一个人踏上孤独的旅程。 ……好吧,傅昭邑其实并不孤独,也并不在意温别有没有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至少现在是不太在意的。 温别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后又悉数删除,只留下一句话。 【温别:傅老师,昨晚上我这边出了点状况,起晚了qwq我现在就过来,具体情况我见面跟您解释。】 与以往不同,这次傅昭邑回的很快,虽然只回了一个“好”字。 温别到新会场的时候,上午已经快结束了。 按照组委会的安排,嘉宾需要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凭房卡用餐,因此又安排了班车送嘉宾回各自入住的酒店。 她在大堂等到傅昭邑的时候,上一趟班车刚刚离开。 等车的间隙,她突发奇想,对傅昭邑道:“傅老师,您中午有安排吗?” 傅昭邑看了她一眼,答:“吃饭。” 温别:“我是说其他的安排,比如您有没有约人跟您中午一起吃饭?或者有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 傅昭邑:“没有。” 温别:“那咱们中午出去吃吧?别吃组委会安排的什么自助餐了,我做东,带您吃点有特色的。” 傅昭邑似乎有些讶异她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邀约。 “您昨天不是带我吃了顿茶点吗?就当我还您一顿吧,不然别人以为我们有不正当的关系怎么办?”温别假正经道。 傅昭邑:“……” 有什么好不正当的。 吃饭的时候她向傅昭邑描述了昨晚的突发状况,最后一句说的是“也不知道她是为情所困还是怎么回事,总之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傅昭邑全程安静听着,只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问她:“你呢?” 温别没反应过来:? 傅昭邑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了擦手,解释道:“你难过的时候,一般干点什么?” 这句话看似无厘头,实际上是傅昭邑的第一次试探。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就是温别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没心没肺,她一定经历过些什么。 傅昭邑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他已经有过前车之鉴,教训足够惨痛,这次于情于理都无法再袖手旁观。 他问出这个问题后,温别沉默了片刻,还是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笑:“难过的话,就等难过过去,等到不难过的时候,就好了。” —— 下午有好几个不同主题的分会场,每个分会场都有好几位分享嘉宾。 傅昭邑是3号分会场的第2位发言嘉宾。 虽然分享要用的PPT和视频资料都已经提前交给了组委会,为了以防万一,温别还是去会场再次跟会场工作人员确认了一遍傅昭邑的部分。 等他们确认完内容,去领同传设备的时候,发现他们刚才耽搁了太多时间,设备已经几乎被领完了。 温别怪不好意思的,又问负责发放设备的志愿者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拿到设备,对方给出的答案也是否定的。 但峰会上有不少外国学者要发言,没有同传设备也许会耽误不少事情、错过不少消息。 傅昭邑此前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等温别,这下走上前来问温别怎么回事。 温别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说呢,有种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挫败感。 她昨天下午被通知一对一负责傅昭邑,昨天晚上放假,今天早上严重迟到,下午又没拿到设备…… 唯一说得过去的一点就是中午请傅昭邑吃了个饭,还是在人家昨天请了她一顿的基础上。 温别小小声叹了口气,颇有负罪感,低着头:“就是……我们好像来晚了,同传设备发完了。” 她听见傅昭邑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有那就不用了。” 温别惊讶的抬起头来。 她在脑海里预设了很多种傅昭邑的反应,可能是很冷漠、很无语、觉得她很没用,甚至会责备她一两句,但唯独没想到傅昭邑的反应会是这样的。 见她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傅昭邑又说了句:“走了。” 看着傅昭邑笔挺的背影,温别快步跟了上去,问道:“傅老师,那个……虽然我今天的确做得不太好,但是你能不能别投诉我呀?” 傅昭邑:? 他问:“投诉了会怎么样?” 温别想了想:“那我的实践学分应该就白修了,估计还得多在图书馆呆两个月。” 傅昭邑又问:“图书馆值班也是为了学分?” 温别点点头:“是啊。实践学分不够的话毕不了业。” 于是傅昭邑点点头:“知道了。” 温别:“……” “知道了”应该就是不会投诉了的意思吧? 她暗自下决心,明天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是没想到,明天她确实没出问题,不过出问题的那个人,换成了傅昭邑。 第8章 这天的安排是去C城的一个低碳示范工业园参观。 大型工业园多数远离市区,由于路途遥远,这次组委会不再安排班车,随便大家自己预约时间,而是具体到人,每辆车都安排了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 温别接到的通知,是傅昭邑所在的这趟车八点半准时出发。 一收到通知她就立马转发给了傅昭邑,但傅昭邑直到她睡觉前也没回。 说实话,温别也没太在意。 在她的设想里,微信要是有已读功能,这条消息肯定会显示已读状态。 然而,她这次没猜对。 8:00,温别吃完早餐后,刚到大堂就给傅昭邑发了消息。 8:10,这时候温别有点心慌了,于是她又给傅昭邑发了条消息。 8:15,温别大着胆子给傅昭邑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们该搭的这辆车已经停稳,其余的嘉宾陆陆续续开始上车。 没有时间留给温别犹豫了,她立刻搭电梯到了傅昭邑酒店房间的门口,按响了门铃,但门一直没开。 距离发车时间还剩下最后五分钟,温别开始思考要不要最后再喊一次。 手指放到门铃上的那一瞬间,她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谁知道心理建设没做完,门倒是先开了。 温别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正要开口:“傅老师——”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傅昭邑一个字都没说,眯着眼睛看了看站在门外的温别,随即又关上了门。 在关门前,温别还从门缝里看见他顺手打开了墙壁上的防打扰按钮。 门外墙上免打扰的小灯在同一刻亮了起来。 温别:“……” 负责车辆管理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微信群里催,还特地@了温别,问她负责的嘉宾怎么样了。 温别看看紧闭的房门,长叹一口气。 防打扰模式已经打开,按铃是没有用的,只能敲门了。 可是还是没有人应。 五分钟已经过去,最后的发车期限已到,工作人员直接给温别打了电话:“温同别学,你负责的傅昭邑傅先生是什么情况啊?确认不跟车过去了吗?” 温别站在紧闭的房门面前,说:“不好意思啊,我…我正在确认呢。” 对面显然有些不耐烦:“什么叫正在确认?这都到发车点了,还能不能走了?确认嘉宾到底跟不跟车是这么难的事情吗?” 傅昭邑显然没有在十秒之内出门的打算,温别犹豫再三,咬咬牙说:“傅先生不跟组委会车过去,确…确认了。” 话音未落,房门应声而开。 傅昭邑一身衬衫皱巴巴,一手撑着门框,皱着眉头问她:“确认什么了?” 温别又是一惊。 手机那端的人得到了答复,极其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温别说:“就是…确认你早上不跟组委会安排的车去园区。” 傅昭邑眉头仍然紧锁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尽管不是她的错,温别还是耐心地小声解释:“就…我们这班都到发车的最后期限了,我看你还没起床,就自作主张了…实在不好意思啊傅先生。” 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面对站着,傅昭邑看着她,半晌没接话,似乎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差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和气氛。 他说:“傅先生…怎么不叫傅老师了?” 温别:? 事情怎么她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负责客房打扫的员工正推着车和吸尘器从走廊走过,闻言诧异地多看了傅昭邑几眼,又看了看他皱巴巴的白衬衫和站在他面前的女孩。 傅昭邑:“……” 他转身往房间内走:“进来等我一会。” 又补充道:“怕的话,可以把门开着。” 温别还呆呆的:“怕、怕什么?” 傅昭邑闻言转过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她是不是真的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怕我图谋不轨的话。” 温别这才反应过来,脑袋里生出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傅昭邑的房间有些不对劲。 比如床单和被子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反倒是桌上堆着电脑、平板和几摞文件。 再联系起他皱巴巴的衬衫和与往常不同的暴躁…… 温别跟着他走到桌前,小声问:“傅老师,您不会昨晚一晚没睡吧?” 傅昭邑“嗯”了一声,晃了晃鼠标,电脑屏幕随之亮起。 屏幕上似乎是一封邮件,下面贴了几张图片。 温别并没有兴趣,只是随意一瞥就移开了目光。 没想到傅昭邑反应很大,“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把温别吓了一跳。 温别虽然平常不太跟人打交道,但对人情世故绝对不是一无所知。 谁熬一整个通宵都会脾气暴躁的道理温别不是不懂,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问:“那、傅老师您还打算去园区那边参观吗?去的话我现在去安排车吧。” 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傅昭邑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低低地喊了声:“温别。” 这还是他第一次喊温别的名字。 温别转过头来。 “语气比较差,抱歉”,停顿片刻,他又说:“今天的活动我都不去了,明天再联系吧。” “好。”温别应下,随后离开了傅昭邑的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咔哒”声后,傅昭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这封邮件说不上多见不得人,只是又跟他不愿提及的那件事扯上了关系。 这件事情除了他父母,身边的朋友他一个也没说。 刚才反应过度,有他一碰上这件事过于敏感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做好坦诚地跟身边的人谈论这件事情的准备。 他又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晚上跟同学还有约,于是把电脑关了,打算冲个澡再补个觉。 温别再一次被放假后,百无聊赖,只好又暗戳戳地联系徐姿。 正好徐姿也无聊着呢,作为学院带队老师,她只需要负责闭幕式之后把学生带回学校就行。 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组队去吃吃喝喝。 徐姿问温别想喝哪家奶茶,温别说“无所谓”。 徐姿又问温别喜欢吃什么类型的菜,温别也答“无所谓”。 “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无所谓呢”,徐姿笑她,“对了,等下先陪我去个地方。今晚本来有个约,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我们再继续去玩。” 温别点点头:“行,我都可以的。” 吃饭的时候,徐姿还顺便秀了波恩爱,说她男朋友给她买了个限量联名款的项链,下个月是他们的纪念日,她要飞一趟新加坡去找她男朋友,还问温别有没有礼物推荐。 温别震惊了:“原来你们离这么远啊?” 徐姿笑得无奈又甜蜜:“没办法,那边工作机会更好。” 饭后一边走一边聊,温别也没注意,没想到徐姿把她带来了酒吧。 温别:“姿姐,这不好吧。” 徐姿又敲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同学他们在这聚聚,我来打个招呼就走。” 一群人围着坐在卡座里,见徐姿还带了个生人来,一个个都充满了好奇心。 傅昭邑坐在人群中,没有主动打招呼,只跟温别短暂地对视了片刻。 徐姿真的只是打算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大家纷纷起哄说她不够意思,带了个人来,起码得介绍一下吧。 徐姿便笑:“你们少贫啊!这妹妹住傅昭邑对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们别留我,就我一个女生,还是非单身,我留下来干嘛?” 有人说:“不是,这小朋友居然跟昭哥也认识?那干脆一起玩儿不就行了?我们刚才正好轮到昭哥真心话大冒险呢。” 徐姿小声问温别:“妹妹,你觉得呢?你要是想走,那咱们就走;想一起玩,那咱们就留下来。” 旁边的人还在起哄:“这样吧姿姐,你今儿要是留下来,这好不容易能整整昭哥的机会我们就勉强让给你和小朋友吧。” 温别似乎对看傅昭邑吃瘪很感兴趣,说:“那我们就留下吧?” 于是,傅昭邑选了真心话,徐姿把提问的机会让给了温别。 温别很是为难,怕得罪傅昭邑,提了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问题——上一次出国和谁去了哪里。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人纷纷表示遗憾。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整傅昭邑,居然只是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傅昭邑沉默片刻,答:“一个人,冰岛。” 下一把轮到还不太熟悉规则的温别输。 徐姿问她:“嗯……来个简单的吧,一共交过几个男朋友啊?” 温别颇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可不许笑我——还没谈过呢。” 在场的各位都感慨——未免也太纯情了吧。 不知道是谁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我记得昭哥也没谈过吧?凑一对不是正好?” 但立刻又有人反驳他:“你知道个屁,本科的时候就说现在很红的那个女明星当初追过昭哥,后来研究生的时候又有好多学妹追他,其中有一个还搞得人尽皆知的……傅大男神怎么可能没谈过。” 一直没出声的傅昭邑突然在此刻有些沉下了脸:“换个话题吧。” 第9章 他的语气淡漠而克制,温别却听出来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这一堆人可能关系也是真的不错,非常快地转换了话题。 此后一整晚,傅昭邑酒喝了不少,但基本上没开过口了。 桌上的话题温别本来就插不进嘴,她索性发起了呆,思绪却逐渐飘到了傅昭邑身上。 傅昭邑突然沉了脸色,也不知道是单纯不喜欢大家调侃他的情感经历,抑或是还对某位女主角念念不忘,又或者是有更不为人知的原因。 但不知道为什么,温别总觉得跟早上那封邮件有关系。 早上她进到傅昭邑的房间,不过是无意中瞥了一眼那封邮件,甚至一个字都没看清楚,傅昭邑却也有了罕见的情绪波动。 她觉得惊讶,原来傅昭邑这样光环加身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且无法释怀的秘密。 想了想又觉得释然,毕竟她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还想过自杀呢。 人心隔肚皮,亲人之间尚且羁绊浅薄,就更不用说她和傅昭邑这样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关系,谁又能真的了解谁呢。 —— 第二天温别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自从因为睡过头而迟到后,温别再没敢把手机关静音。 其实峰会到了第四天,有看头的活动已经基本结束了。 非要说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话,应该只剩下闭幕式上某位著名企业家的演讲。 傅昭邑很显然是没兴趣的,他给温别打电话的原因就是他打算在闭幕式之前离开。 温别以为傅昭邑是想让她帮忙安排一下去机场的车,没想到他已经自己预约好了车,也不知道叫她来是为了什么。 她问傅昭邑要去哪,傅昭邑答:“出国一趟。” 温别点点头,跟他说了再见。 送走傅昭邑之后,温别的工作基本就结束了。 她也是问过了别人才知道,她原本在签到组的任务已经重新分配给了另外的人,大概是想让她好好接待嘉宾。 峰会结束后,温别还暗戳戳地去辅导员周萌那里打听了,得知她真的没被投诉、拿到证书就可以补上实践学分之后,还是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大可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去找周萌,但联想到某件和傅昭邑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心情好像都会变好一点。 经由峰会,温别已经没那么怕傅昭邑了,有时候居然还会不由自主地在可能碰见他的地方寻找他的身影。 但机场那天之后,温别就没见过傅昭邑了。 上下电梯的时候没碰见过、图书馆值班的时候没碰见过、去小区便利店也再没碰见过。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温别的生活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情绪上来了的时候也还是会翘课躲在家里不接周萌的电话。 图书馆值班倒是去的很勤,也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 中间有一天正好是徐姿新喜欢上的一个小明星的生日,粉丝联合C城一家甜品店做了应援,徐姿拉着温别陪她去打卡。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绕到了傅昭邑身上,徐姿还不知道傅昭邑出国了。 徐姿说:“出国了就出国了嘛,我男朋友不也在国外呆着。” 温别掰着手指算了算:“峰会结束那天就走了,到今天得有快两个星期了吧。” 徐姿舀了勺慕斯蛋糕,笑她:“怎么,你想他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虽然温别不想承认,但她每次回家的时候确实会多看几眼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然而对门的人却迟迟没有回来的迹象。 又到了周五,温别从地铁站穿过校区走回家的时候,路过了心理健康中心。 跟徐姿一起参加过一次沙龙后,她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面会定时预告本期沙龙的时间地点和主题。 今天晚上沙龙的主题好像是分享性质的,来分享的人不一定要是什么专家,只分享自己的经历就可以。 不管感不感兴趣,七点的时候温别还是准时到场了。 可能傅昭邑并不会来,但温别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 没有了徐姿,她一个人来参加,反倒更拘束了。 身边的人大多三五成群,温别一个人孤零零的,挑了个最后一排靠近门的位置。 等沙龙开始了,温别这才知道,原来来参加沙龙的不是只有搞科研的、Q大的退休教师,甚至住在居民区的普通老百姓也会来参加。 比起高深复杂的条文理论,真实的经历和感受往往更为动人,也更为残酷。 这场分享里,有因为丈夫出轨而崩溃继而患上绝症的妻子,有饱受原生家庭折磨和困扰的男孩,有无数人的痛苦、泪水和挣扎。 但真正令温别泪如雨下的,是一个二十九岁女生的故事。 她和对象青梅竹马,她在Q大读研又读博,对象是消防员,两个人三年前完婚。两年前C城出了个爆炸事故,对象冲进火场就再没出来过。 女生毕业后,放弃了读书时候的老本行专业,做点零零散散的网上兼职,穷游世界去了。 她是这么说的:“我们一直盘算着,等有了一定的积蓄,就辞掉工作一起去周游世界。一开始我们没钱,后来我们没时间,再然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得不出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大彻大悟,到现在也还是很难过,所以希望能用我自己的方式继续爱他。” 在场不少人都哭了。 女生眼里噙着泪,却还是笑着:“其实没想拿我和他的故事来做分享的,但既然来了,就还是认真一点,用马克·吐温的一段话做结尾吧。” “生命如此短暂,我们没有时间争吵、道歉、伤心”,她最后还是笑着的,“我们只有时间去爱。” 我们只有时间去爱。 听到这句话,温别一直盈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泪点并不低,但哭起来就很难止住。 今天出门又匆忙,她忘记带纸巾出门,只好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 没擦一会,手背就湿透了。 再擦下去的话整张脸都会变得黏糊糊的,温别索性就不擦了,但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连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发现。 温别听到撕开包装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递了张湿纸巾过来。 她只以为是陌生人,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人没有说“不用谢”,淡淡地回了句:“别哭了。” 温别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惊讶地抬起头来。 傅昭邑下午刚到C城。 一下飞机就赶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江教授有事情找他。 江教授拜托傅昭邑替他处理一件事情,傅昭邑自然不会推脱。 他正从江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碰上最后这个女生的讲述,就驻足听了听。 至于温别,自然是他一走进来就发现了。 沙龙散场后,他跟温别一块走路回家。 温别讲话的时候还有鼻音,没话找话道:“我之前其实来过一次心理中心,但没预约。有位老人跟我说下次想来的时候报名字就行,不过我第二回 来的时候报了名字也没用,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昭邑沉默了一下,说:“江教授没有骗你。” 温别:? 傅昭邑补充道:“他让我帮忙找人把你的名字录入系统,但我没有。” 温别歪着头,没想到这么久之前,傅昭邑就已经在这种机缘巧合下知道了她做过心理咨询。 她问:“那……为什么不录入系统啊?” 傅昭邑看她一眼,低声说:“名字进了系统,会被学校高度关注。” 温别点点头,但显然不知道被“高度关注”到底是哪方面的关注,于是又问:“但是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这份方案是我替江教授起草的”,傅昭邑看了她一眼,难得多说了几句:“江教授是出于好意,但他没想到,本来一份正常的关注学生心理健康的方案,硬生生学校高层被看做是判断学生是否正常的指标了。” “所有主动申请心理咨询的学生都会被记入档案,也根本没有任何保密性和隐私性可言,即使是你的辅导员都能看到你详细的咨询记录。” 温别想了想:“但这是不合规矩的吧?怎么能随意公布和传播一个人的心理咨询记录呢?” “从行业内来看当然是不合行规的”,傅昭邑喝了口水,“但高校的心理中心不同于正规的咨询所,有的心理中心部分行政岗老师甚至都没有执照,就更不用说遵守行规了。” 温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傅老师,您这么厉害,要不您给我做咨询好啦?” 她本意其实是开玩笑大过认真的,但傅昭邑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傅昭邑沉默片刻,硬朗的面部线条在黑夜里显得更为冷酷。 半晌,他说:“不了吧。” 第10章 温别也没想到他会给个这么坚定而决绝的答复,只好说:“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傅老师。” 傅昭邑却认真的给她解释:“咨询关系中通常不允许多重关系存在,我们不是陌生人,所以不行。” 他这么一说温别才好受起来。 她又问:“那给我点建议总是可以的吧?” 傅昭邑问:“你的诉求是什么?” 温别想了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老是觉得活着特别没劲。” 他们迈入电梯,傅昭邑伸手替她挡门:“可以考虑参加不同的活动、认识不同的人,体验不同的活法。” “嗯……比如沙龙和之前的峰会?” “嗯。” “正好最近到选课季了,不如我去选徐姿姐的公选课吧?” “……也不是不行。” 于是,就像徐姿跟她第一回 见面时候说的那样,温别真的选了徐姿的公选课。 温别想,徐姿的嘴不会真开过光吧?怎么回回都让她说中。 徐姿当然是提前看过选课学生名单的,因此看到温别出现在课堂上的时候也没觉得惊讶。 倒是温别神经兮兮地想要给徐姿一个惊喜,被徐姿一句“你要是没来那才是惊喜”怼了回来。 温别瘪瘪嘴,在靠墙的前排随便挑了个位置。 徐姿有意照顾温别,于是安排了个人跟温别坐到一块儿。 是个男生,叫冯渊一,是徐姿自己班上的学委,在法律系因为全方面发展还挺有名。 温别看他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课间休息的时候,冯渊一问她:“你是不是去了不久之前的那个低碳峰会当志愿者?” 温别觉得奇怪:“对啊。你怎么知道?” 冯渊一笑了笑:“岗前培训的时候,你坐在我们学院的地方。我问你是几班的,你说六班,但是我们法学一共才三个班。不记得了?” 温别:“……” 这是什么程度的孽缘啊。 快下课的时候,温别用手机偷偷拍了张站在讲台上的徐姿,斟酌再三,还是从微信上发给了傅昭邑。 倒不是发徐姿的丑照,只是想证明一下她真的有来上徐姿的课。 不过发出去她就后悔了,傅昭邑可能并不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听取他的建议。 她犹豫着要不要撤回,结果被冯渊一拍了一下。 冯渊一冲她摇了摇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 温别没好意思拒绝,于是把二维码推了出去。 手机再拿回来的时候,发出去的照片已经超过了撤回的时限。 冯渊一发了消息过来,温别点开看了看,发现是学校模拟联合国协会的招新海报。 【冯渊一:有兴趣加入的话记得联系我哦!】 温别:“……” 所以加微信只是为了宣传一下他的协会吗? 下课后她跟徐姿一起往外走,徐姿问她:“最后几分钟你在那跟冯渊一偷偷摸摸搞什么呢?” 温别还挂记着那张照片,有些魂不守舍的答:“没什么,他向我宣传他的什么协会,让我报名。” 徐姿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吞回肚子里,换了个话题:“你看到沙龙的群里发的消息了吧?沙龙现在的负责人要出国访学去了,明天晚上有个送别晚宴,一块儿去吗?” 温别思考了一下,问:“傅老师会去吗?” 徐姿:“打断一下,我真的很好奇,面对我这个人民教师,你从来没叫我过‘老师’;但面对傅昭邑这个不是老师的人,你怎么‘傅老师傅老师’叫得这么起劲呢?” 温别笑的人畜无害:“您想要我叫您‘老师’啊?那没问题啊,就是您一句话的是,对不对徐老师?” “……”徐姿被这句“徐老师”吓得不轻,摆摆手不跟温别一般见识,“我不知道他来不来,但我估摸着应该会吧。” 得到答案的温别继续笑:“姐你中午吃什么啊?” 这下换成徐姿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我回办公室吃,我男朋友给我订了餐。” 温别:“……” 单身狗在情侣面前真的毫无尊严。 —— 第二天晚上的晚宴,温别老老实实交了钱,一分没少,但万万没想到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海鲜自助。 而温别从来不吃海产物。 她可怜兮兮地要了碗沙拉,坐在徐姿旁边看她大吃特吃。 徐姿笑她:“你亏不亏啊?花了大价钱来吃碗草?” 温别也小小声抱怨:“早说是来吃海鲜自助,我就不来了嘛。” 看大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温别就溜出去买了奶茶、饭团和烧烤,拎着一大包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傅昭邑正站在她座位旁边跟徐姿聊天。 傅昭邑跟着徐姿的视线看过来,看到了温别,和她手里拎着的食物。 这个场景,让温别想起来了她在小区楼下便利店遇见傅昭邑的那一晚。 很显然,傅昭邑也一样。 因为傅昭邑轻笑一声,问:“中午又没吃好?” 温别:“……” 徐姿不知道他俩之间的这件事情,还老老实实替温别解释:“她压根不吃海鲜,就吃了碗沙拉,亏死了都。” 没聊几句,大家都安静下来,原本的沙龙负责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 大意是她一直在申请的访学名额终于下来了,十二月份会出发去英国,呆满一年再回来。 “当然,我们的沙龙仍然会定期举行,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比我更合适、更有能力的负责人——傅昭邑傅先生。”负责人说。 温别站在傅昭邑旁边小声“哦”了一句:“所以你才过来了呀傅老师。” 之后就是社交环节了。 来晚宴的人不少,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想跟傅昭邑说两句话。 温别有些不自知的盯着虽然面无表情,但在人群中仍然长袖善舞应付自如的傅昭邑,看他从容不迫地应对每一个提问和每一个要求。 吃完东西后,她去了趟洗手间补口红,补完后发现傅昭邑已经从宴会厅里出来,正背对着这边站在窗台前。 温别悄悄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傅昭邑居然在抽烟。 成年人抽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她不知道傅昭邑抽起烟来能这么帅。 傅昭邑稍稍偏过头,发现是温别后掐灭了烟,问:“怎么出来了?” 温别便反问:“你不是也出来了?” 傅昭邑晃了晃已经熄灭的烟,淡淡道:“烟瘾犯了。” 温别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没想到傅老师也抽烟啊。” 傅昭邑不置可否:“压力大的时候会。” 他们并肩站着,窗外是比墨色还要浓重的夜。 残存在空气中的烟味一点点散尽,傅昭邑问:“徐姿的课怎么样?” 温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傅昭邑看到了她在微信上发的图片。 她答:“挺好的,姿姐还让她一个学生带一带我,只是没想到那学生就是个传销头子,加我微信只是为了让我报名他那个协会。” 傅昭邑的手插在口袋里,问:“什么协会?” “嗯……我看看”,温别拿出手机翻了翻,“模拟联合国协会。” 傅昭邑笑了笑:“Q大的模联做的不错。” “所以你觉得我可以去试一下?”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知道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他们又陷入了并不令人觉得尴尬的沉默中。 温别再想开口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傅昭邑,又兴高采烈地过来攀谈,温别顺势就离开了。 她坐回到座位上,徐姿问她补个口红怎么补了这么久。 温别:“补完碰见了傅老师,就聊了一会儿嘛。” 徐姿打趣她:“这会儿不怕他了?” 温别吐了吐舌头。 她们又跟随大部队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在一部分人要续摊的时候离开了。 温别原本打算坐地铁回去,但徐姿坚持说要开车送她回去。 温别觉得奇怪:“你家离我家又不近,还不太顺路,怎么非要费这个事儿呢?” 徐姿一边发动车一边答:“傅昭邑特别嘱咐我要好好送你到家,我敢不听吗?” 地下停车场照明不太充足,温别又暗自在昏暗中微微红了脸。 温别问:“傅老师呢?他不走吗?” 徐姿答:“谁知道他。” 上车后,徐姿又神神秘秘的问她:“妹妹,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傅昭邑?” 第11章 温别一愣。 她说:“没有啊。姐你怎么这么问?” 徐姿发动汽车,徐徐开出停车场:“看你这么关注他,我就随便问问。” 其实徐姿想说的是,你要是喜欢傅昭邑,早知道我就不多事了。 前不久温别说她还没谈过,徐姿想想觉得冯渊一挺优秀,正好也选了她的课,就想着让他们认识一下,不能成当朋友也挺好。 但温别否认了,不知道是要面子还是没开窍,总之是否认了。 温别和冯渊一也已经认识,具体怎么发展已经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徐姿只是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 温别则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说到底,她对傅昭邑还是敬畏多一些。 只不过,对于温别这个颜控来说,身边出现了个大帅哥,能跟帅哥混混熟聊聊天也是好的。 况且,傅先生太过高岭之花,说没有据为己有的欲望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傅昭邑似乎不在她能觊觎和攀折的范围之内。 周末过后,温别又老老实实来图书馆值班。 等电梯的时候她低着头玩手机,被人拍在了肩膀。 她扯下耳机回头来看,发现是冯渊一。 冯渊一表情明朗地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啊,来自习吗?” 温别笑着摇摇头:“我像是爱学习的人吗?来值班补个实践学分而已。” 冯渊一点点头,在她身后迈入电梯:“你在几楼值班?” “七楼。”温别答。 冯渊一:“七楼?那个教职工借阅室?被分到那里值班,你也太惨了吧。” 温别:“一开始确实觉得有点心理障碍,但是久了就还好啦。” 冯渊一替她按下楼层按钮,又问:“那上次我问你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对我们协会有没有兴趣啊?” 温别其实还在犹豫。 她本来就对什么事情都有点无所谓的态度,对这种活动也是一样。 不过她又想起之前傅昭邑跟她说的话,加上冯渊一又当面问她,她就点头了:“那我试试?” 冯渊一一下就笑了:“好啊。你值完班给我发消息,中午我带你去面试场地吧。” 温别惊了:“还要面试的啊?” “别担心,就是走个过场。”冯渊一安慰道。 说实话,温别还挺抗拒人多的地方,但说出去的话不能反悔,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今天早上的值班事情还挺多,不过大多是来办还书手续的。 闲下来后,温别刷了会微博,想起上次傅昭邑借的书也不知道还没还,就登进系统看了看,发现还差三四天就到期了。 她记下要提醒傅昭邑来还书,又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在外面朝他招手的冯渊一。 冯渊一告诉她面试场地在八教学楼的时候,温别还反应了一会。 她在学校呆的时间很少,八教学楼出现的频率又很低,要不是冯渊一带着她,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走。 温别问:“为什么在八教啊?感觉我在这呆了三年从来没去过八教。” 冯渊一答:“我们协会对场地大小要求比较高,八教除了一个心理实验室,其余都是空的,正好符合我们的要求。” 温别点点头,没再说话。 好不容易顶着大太阳走到了八教,到了面试场地后,冯渊一这个负责人自然没空再管她。 温别登记了一下,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八教本来人就少,非工作时间更是安静地不行,她补了补妆,听到外面有人打电话的声音,说的还是英语。 她无意打扰对方,但在学校里用英文打电话实在太少见了,温别就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才发现是傅昭邑。 温别这才反应过来,冯渊一说的心理实验室,原来就是傅昭邑在工作的附属于Q大的心理实验室。 傅昭邑却没有注意到她,举着手机走远了,但教学楼里实在太安静,温别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几句话。 最清楚的一句是“这太荒唐了,我绝对不会为我没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 他的语气冷漠且严肃,温别从来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她在原地呆站了一会,脑海里却延伸出来不少猜测。 猜测不一定靠谱,但傅昭邑很明显是遇上了麻烦。 直到冯渊一也来卫生间,这才发现她。 冯渊一拍拍她:“想什么呢?” 温别这才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她面试完后,冯渊一那边却还没结束。 温别给冯渊一发了个消息说先走了,还没到家,就接到了徐姿的电话。 徐姿说她男朋友会来一趟C城看她,问温别想不想一起吃饭,就他们俩加上温别和傅昭邑。 温别同意了。 不过她到餐馆的时候,傅昭邑还没来,只有徐姿和她男朋友。 徐姿男朋友叫何璋,人还挺帅,也挺搞笑,穿着打扮比较休闲,要不是徐姿亲口说的,温别还挺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在海外一流投行工作。 他们没聊一会儿,傅昭邑就来了。 他不来还好,一过来吧,温别马上就想起了中午无意中听到的那几句话,总感觉自己窥破了对方的什么秘密,连带着看见傅昭邑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傅昭邑倒是面色如常,身上是件黑色衬衫,看见温别也没有觉得意外,拉开椅子在温别身边坐下。 他的味道又盈满温别整个鼻腔,害的她耳朵都红了。 他们三个认识太多年了,对彼此口味都很了解,何璋在平板上点完菜就要下单,被傅昭邑伸手拦了下来。 何璋:? 傅昭邑翻了翻,说:“少点一个海鲜吧,温别不吃。” 何璋这才反应过来,把平板推给温别,让她选自己想吃的。 温别又不好意思点菜,只说都可以。 傅昭邑看她一眼,给她点了份沙拉。 温别:“……” 当然是有点惊讶的,没想到傅昭邑不仅记得她不吃海鲜,还记得她那天吃了沙拉。 但是……她真的不太爱吃沙拉,那天在海鲜自助那儿是被迫的。 不过这时候说出来也太尴尬了,温别只好乖乖埋头吃草。 剩下三个人聊天的时候有意照顾温别,说了基本都是他们在国外念书那会儿的趣事。 说他们在酒吧喝到吐,醉倒在路边,第二天才醒过来;说他们一起去旅游,结果坐反了电车坐到终点才发现…… 温别一直微笑着听着。 这些关于青春的青涩回忆美好又珍贵,是她没拥有过、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餐馆里这时换了首歌,是个甜甜的女声。 何璋一听这声音就“哎哟”了一句,徐姿和傅昭邑都还没反应过来。 何璋说:“你们都不记得了啊?这就最近很红的那个女明星啊!当时在我们隔壁那个艺术学院,不知道怎么认识了昭哥,还追了好一阵子呢!是吧昭哥?” 傅昭邑摇摇头:“不太记得了。” 徐姿一把拧上他耳朵:“你在新加坡活得挺滋润啊?听人家唱一句你就能知道人家是谁、做过什么?” 何璋笑道:“这不是我办公室那些同事嘛,看她主演的那个剧看得。这首歌在办公室天天放,我能不记住么?” 徐姿哼了一声,松了手。 傅昭邑问:“这次在C城待多久?” 何璋把手搭到徐姿椅背上:“这次能久一点,五天吧。” 徐姿“诶”了一声:“我记得后天是不是在秀山附近能看流星雨啊?要不一起去?” 温别点点头:“我可以啊,我一直就没什么事情。” 傅昭邑也说“好”。 他们今天都喝了不少酒,徐姿和何璋叫了个代驾,问用不用帮傅昭邑也叫一个。 傅昭邑想了想,同意了。 温别站在旁边,小声说:“傅老师,那个……我今天带了驾照出门的。您要是敢坐的话,其实不用叫代驾也行。” 傅昭邑挑了挑眉:“……我要是敢坐的话?” 徐姿和何璋在旁边人都笑傻了,徐姿说:“傅昭邑,就看你敢不敢了啊!” 傅昭邑面无表情地思考了几秒,最后把车钥匙抛给温别。 温别大概没想到傅昭邑真的会让她开,还有点懵。 傅昭邑淡淡道:“大胆开,我买了全车险。” 温别:“……”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句鼓励的话吧? 不过最后好歹是安全到了家。 上电梯的时候傅昭邑半闭着眼睛靠在梯壁上,温别提醒他记得还书,他“嗯”了一声。 两个人走出电梯,温别有些欲言又止。 傅昭邑问她:“怎么了?” 温别其实想八卦一下,想问他是不是真的跟那个最近很火的女明星谈过。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话没出口,脸先红了一半。 傅昭邑也没催她,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过了半天,温别愤愤道:“您不是做心智解读的吗,应该能看出来我想问什么的吧?” 傅昭邑盯了她一会,半晌轻笑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你第一次来沙龙的那天,我就解释过,我不会读心。” 他凑近了点,温别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轻微的酒气。 温别一下说不出话了。 傅昭邑又看她一眼,问:“开小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6 20:37:13~2020-05-07 19: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毛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确实如冯渊一所说,模拟联合国协会的面试就是走个过场。 第二天,温别就收到了通过面试的通知,被拉进了群里。 不久后正好有场校际会议,群里正在怂恿大家踊跃报名,温别顺手也就报了一个。 不过真正着手准备会议后,温别才发现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就对政治经济什么的没兴趣,偏偏讨论的议题还都是什么人权、可持续发展、石油危机这样的话题。 虽然有冯渊一带着她,她还是做得很吃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总感觉协会里有一部分人对她抱有敌意。 比如今天开准备会议的时候,冯渊一在就还好说,冯渊一走了之后,几个小时都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温别也实在不是爱无病呻吟的类型,没人跟她说话就不说吧,她也没跟冯渊一抱怨过,只是没由来的被素不相识的人针对,情绪难免还是会受到影响。 开完会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快两点了,她原本打算冲个澡、睡个午觉,晚上七点的时候跟徐姿他们汇合,去秀山看流星雨。 九月份就快过完了,即便是C城,也逐渐有了降温的迹象。 温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薄薄的毛巾毯叠起来放进柜子里,继而打算去杂物间拿一床稍微厚一点的被子出来。 说是杂物间,其实就是另一间卧室,只不过反正也没人住,就让她用来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因为东西太多,温别翻了好久才在柜子里翻到她要的那床被子。 抱着被子正准备关上柜门,余光却瞄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纸箱。 那是……装有她父亲遗物的箱子。 父亲出事后,柳女士特意找了位算命大师,说是要把温父的东西全部烧掉,才能去晦气。 温别坚决不同意,整理了一些父亲的东西带了出来,只是遗留在家的还是被柳女士付之一炬了。 上大学后,她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将父亲的遗物一并带了过来,但其实她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 温别把被子放到旁边,屏住呼吸,终于把这个箱子抱了出来。 她已经忘记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了。 时隔几年再次打开它,温别发现里面主要以书居多,加上几个笔记本和他爸爸的一件衬衫。 衬衫没什么好看的,笔记本里也都是一些他工作上的东西,她随意翻了两下就没看了。 剩下的就都是书了。 书大多已经泛黄,温别随便抽出来一本薄薄的,封面上写着《回不去的旅人》。 中间有一页明显有东西夹着,一开始温别以为是书签,翻开了才发现是一张纸。 是读后感,但也有他对温别的剖白。 书中的故事写的是一位父亲带着儿子踏上人口普查的旅途,两个人一起共度并不舒服也并不愉快,但弥足珍贵的时光。 温父则觉得自己近年来为了生意冷落了温别,一周可能都很难见上一次面。还写了有机会的话,也想和温别两个人出去旅行,但希望能比书里的旅程要愉快。 温别看了有些难过。 她翻开那本书,书的最后一页写着—— “我们的心都在剧烈地跳动着,身体却只能无助地等待。” 温别合上这本书,眼圈有点红,又去翻其他的书。 一翻起来她就忘记了时间,最后洗完澡躺上床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她盘算着睡一个小时,再花一个小时准备出门就行。 结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在想温父几年前写的、她却今天才看到的东西。 温父有过这么多关于她的设想,如今却一个都没办法实现。 胡思乱想的后果是,忘记设闹钟不说,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 徐姿住的地方跟傅昭邑和温别住的地方不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她计划中她和何璋开一辆车,傅昭邑载温别过来,八点半他们直接在秀山汇合。 结果七点半的时候傅昭邑打电话给徐姿,说找不到温别的人了。 徐姿一听就懵了:“什么叫找不到人了?” 傅昭邑答:“电话不接,敲门也没人开门。” 徐姿翻了翻手机:“她没跟我说她临时有事之类的啊,跟你说了吗?” 傅昭邑:“也没有。” 徐姿一下就慌了,C城这么大,这谁知道去哪里找人? 她问:“昭哥,你确定吗,家里真的没人?” 傅昭邑:“门铃关掉了,敲门一直没敲开。” 徐姿坐在车上想了想:“昭哥,她家是钥匙锁还是密码锁啊?” 傅昭邑低头看了一下:“密码。” 她咬咬嘴唇:“你说……如果我们闯进她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傅昭邑:? 何璋在旁边插嘴:“宝贝,你什么时候改行学撬锁了?” 徐姿理都没理何璋,继续道:“我觉得她家门密码八成跟追星有关,昭哥,你觉得要不要试试?” 傅昭邑在电话这端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说:“试试吧。” 然而徐姿报了好几组Y团各个成员的生日,没一个中的。 她又让傅昭邑试了试Y团的出道日,也不对。 何璋又在那头笑徐姿:“看来你不太行啊宝贝。” 徐姿沉默片刻,又说:“试试把年份放到生日后面?111489?” 傅昭邑没出声。 过了两秒,“滴滴”两声,门开了。 他对徐姿说:“开了。”随后挂断了电话。 门是开了,他倒反而有些不敢进去了。 他没关门,开了玄关的灯,站在门口喊了声:“温别。” 温别则以为自己在梦里。 她不太有安全感,睡觉喜欢关着门,脑袋喜欢缩在被子里,所以经常错过闹钟。 隐约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但她却好像醒不过来。 那人又喊了一次“温别”,她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她就发现傅昭邑居然站在她房间门口。 没戴隐形,她只凭身形看了个大概,自然也看不清楚傅昭邑的面无表情。 温别结结巴巴道:“傅、傅老师,您有事吗?” 傅昭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们约的七点,现在七点四十八。” 温别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又想起自己只穿了吊带睡裙,还没穿内衣,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好在傅昭邑非常有眼力见的走了出去。 温别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间的时候傅昭邑正站在玄关玩手机。 她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小声说:“对不起啊,傅老师。” 傅昭邑没有接她这句话,只是指了指还没关紧的门,淡淡道:“记得换个不那么好猜的密码。” 温别:“……” 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徐姿猜的,所以不要说得好像是你猜到的一样好吗! 坐上车的时候温别还在小声嘀咕:“现在赶过去秀山的话,应该没有好的位置看流星了吧。” “安全带”,傅昭邑说,“所以不去了。” 温别瞪大了眼睛:“我们这样放姿姐鸽子真的好吗?” 傅昭邑看她一眼:“我的问题?” “不不不不,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问题。”温别非常迅速地认怂,又看了看窗外,“那我们去干嘛?” “吃饭。”傅昭邑如是说。 挑了家日料店,要了个小隔间。 终于坐好后,傅昭邑问:“说吧,发生了什么?” 温别:“我……忘记定闹钟,睡过头了。” 傅昭邑用湿毛巾擦手,问:“在那之前呢?” 温别知道他敏锐,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但温别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开玩笑道:“傅老师,你给我的建议好像没有什么效果。我今天去模联开会,满屋子的人,但我还是觉得很没劲。” 她以为傅昭邑会反驳她,或者会摆出一些高深的理论来捍卫他自己的正确。 但他只是喝了口茶,然后说:“人生确实挺没劲的。” 温别好像一下子被击中了,她没想到傅昭邑这样的、看起来似乎拥有完美人生的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低着头:“我总觉得我没能完成任何人的期望,我妈不喜欢我,我爸虽然因为意外走了,但我也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女儿的样子。有时候我会想不如跟着他一起走好了。” “但是温别”,傅昭邑说,“总有人希望你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的生日是我编的! 没有要碰瓷谁的意思! 夹带一本我很喜欢的书《回不去的旅人》,里面有好多很有味道的句子:) 感谢大家喜欢qwq 第13章 温别低着头摆弄桌上的餐具,没有接话。 也不是刻意要反驳傅昭邑,温别心想,只是她妈妈都不在意她活不活着,又哪来指望真的有其他人希望她活着? 她爸爸可能希望她好好活着,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傅老师”,半晌,她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非常形而上,绝大多数患者也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这样的牛角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既然没有意义,那为什么不能结束这没有意义的一切? 好在傅昭邑虽然是科研方向,却看过不少临床案例。 傅昭邑答:“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活着,至少还有去寻找这个答案的机会。” 他又说:“或者我可以反问你——意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1]” 温别垂着头:“意义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夜晚人总是多愁善感,更容易陷入感性的陷阱。 傅昭邑不打算再跟她纠缠这个循环往复没有结果的问题,转而买了单。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温别跟在他身后上了车,一直看着窗外,不再交谈。 她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心理咨询师交谈过,但下意识地认为傅昭邑即使在咨询师的行列里也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一类。 有的咨询师和稀泥,但他不会,他只会把残酷又血淋淋的真相剖开放到你的面前——生活就是不完美的、没劲透了的东西,不管你接受或者不接受,烦心的时候永远比无忧无虑的时候多得多。 你别无选择。 温别想,可能做科研的人就是这样。 她虽然一直看着窗外,却没有真正看风景。这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傅昭邑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一条又窄又破还没路灯的小路上。 狭窄的道路两旁都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树,蔓延出来的枝丫在空中缠绕在一起,遮盖住了人向上看天空的视线。 温别转过头看了一眼驾驶席的傅昭邑,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坚毅而立体,叫温别的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个她在悬疑小说里看见过的情节,恍然间她以为自己终于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傅昭邑成了刀俎。 沿着这条路上没开几分钟,傅昭邑就停了车,眼前是一盏硕大的白炽灯和两道闸门。 这个地方可真是一点人烟也没有,温别怀疑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 一下车,冷门扑面而来,温别的手臂和背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更有了那么几分命案现场的味道。 她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傅昭邑似乎很奇怪她为什么这样问,抬手指了指左前方。 温别顺着看过去,发现是C城新开发的城西公园的地标之一。 她有些疑惑:“我们在城西公园?晚上不是闭园了吗?” 第一次,她在傅昭邑脸上看到了能称得上有几分狡黠的笑容。 他们从闸门旁边的缝隙钻过去,就进到了公园里面。 与外面不同,公园里偶尔能看到行人,想来也是和傅昭邑用同样方式进来的了。 他们还是没有交谈,并肩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到湖边。 然而傅昭邑没有在这里停下,他直接翻过了一段不太高的栏杆,继续领着温别,沿着木桥,往湖中心走去。 然后他们在湖中心的那段木桥上坐下。 温别到这时候也没摸清楚傅昭邑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庆幸自己还好会水,即便被推进水里大概也能活下来。 在她将傅昭邑幻想成悬疑小说里“英俊帅气的高智商反派幕后大boss”的时候,傅昭邑突然开了口。 “这段木桥不是这几年随公园建成的,而是很多年前就在的”,他说,“高三压力太大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翘课来这里。就是这个位置。” 温别:? 她确实没想到,傅昭邑会压力大、还会翘课。 她抱着膝盖:“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上课睡觉也能考班上第一的学神呢——为什么会压力大呢?” 傅昭邑今晚难得话多了点:“作两手准备,我一边准备国内的高考,一边还要准备国外的申请。” 他这么说温别就懂了。 平常人光是把高考准备好就不错了,哪里还谈得上同时准备申请? “有一天我收到目标学校之一的拒信,模考成绩也一塌糊涂,其实也有一瞬间的冲动,觉得要是掉进水里就好了。”傅昭邑说。 温别有些感动,不管这段话是真是假,至少她看出来傅昭邑是真心想安慰她。 她问:“好难啊……然后呢?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傅昭邑看她一眼,说:“然后——我被我的Dream School录取了。” 温别:“……” 好的,是她逾越了。 她怎么会以为傅昭邑也有和她一样的凡人的烦恼呢? 温别气不过,只好换个话题:“对了,傅老师,明天是你还书的最后期限了。明天再不还,后天就要交罚款啦。” 傅昭邑:“知道了。你明天值班吗?” 温别点点头:“要去的。值完班就要回家拿行李赶高铁。” 傅昭邑:“去哪?” 温别:“不是加了模联嘛,明天是邻市一个校际会议的开幕式。” 傅昭邑:“这么快就能参加会议了?” 温别做了个鬼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的,结果谁知道通过了。” 傅昭邑于是说:“加油。”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在湖边待太久,温别居然做了个关于尼斯湖水怪的梦。 尼斯湖水怪虽然没有脸,却有着跟傅昭邑一样的声音:“然后我被我的理想学校录取了——录取了……” 温别一下惊醒过来。 她揉了把脸,洗漱换衣,收拾好行李,随后顶着黑眼圈出门值班。 值班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算上这周,不剩几周她就能补上她的实践学分了。 只是快到下班的点的时候,有位中年男老师走到咨询台前,问温别为什么他在自助借阅机上借不了书。 温别让他出示一下职工卡,到系统上帮他查了查,发现这位老师还有两本期刊到期未还。 她说:“老师,是这样的,这边显示您还有两本期刊到期了还没还,所以系统锁定了您的借阅权限,要等您把过期的书还过来之后才能重新借新书。” 那男老师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朝温别递了本书过来:“行,你先帮我把这本书借了。” 温别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您不先还书,系统这边是无法允许您再借新书的。” 男老师却好像还是没明白似的:“我没说不还啊,你先给我借了,我才能去拿没还的啊。” 温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微笑着:“不好意思,按照规定您必须先还书,不然这本书您是借不走的。” 温别还憋着火呢,那老师倒是先发火了:“我以前都好好的,怎么换到你这儿来就不行了呢?还说什么锁定借阅权限?” “您不把书先还过来,我这边是解决不了您的问题的,我能力有限,您还是去问问其他老师吧。”温别不想再跟他多说,把视线移回到屏幕上。 看见温别这副样子,男老师反倒更加不依不饶了:“你这学生什么态度,工号多少?等我去投诉你!我十几年教龄了,还不让我借书了?” 温别本来还想好声好气再解释一回,一听到这人又是投诉又是倚老卖老,瞬间就冷了脸:“您爱怎么着怎么着,这书您今天是借不了了,请回吧。” 他们声音不算小,这时下课铃刚响过,吸引了不少借阅室内老师的视线。 温别急着回家拿行李然后赶高铁,这会儿关了电脑就要往外走,被那中年男老师一把拽住胳膊:“不把我这事儿解决了你别想走!” 她肤色是白瓷般的,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红印,这时红印正是明显的时候。 温别甩开他的手,正准备开骂,背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傅昭邑夹着两本期刊,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镜,看见温别胳膊上的红印,冷冷道:“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在这冲学生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刘可乐在奇葩大会上关于双相情感障碍的分享。 第14章 那男老师似乎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可能看傅昭邑不好欺负,放了句狠话,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戏的人终于散去,温别轻轻叹了口气。 她刚关上阅览室的门,就接到了冯渊一的电话。 冯渊一问她到哪了,她说有点事情,刚刚才从图书馆出来。 温别怕耽误冯渊一赶车,说:“要不你先走吧,我待会儿改签到下一班好了。” 冯渊一说不用,还说要来图书馆找她,不等温别回答就挂掉了电话。 傅昭邑这时开了口:“多久的车?” 温别:“两点。” 电梯这时正好到达一楼大厅,傅昭邑看了看时间:“我送你去高铁站吧。” 温别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冯渊一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他看看温别,又看看温别身边的男人。 温别反应过来:“那个,这位是傅昭邑傅老师——傅老师,这位是我同学,冯渊一。” 她又小声问冯渊一:“不是有六七个人跟我们一块儿去吗?怎么就剩你了?” 冯渊一答:“我让他们先走了。你还得回家拿行李吧?我们待会儿直接打的好了。” 傅昭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送你们去。” 先送温别回家拿行李。 温别坐在副驾驶上,要下车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对傅昭邑说:“傅老师,我忘记带楼栋门禁卡了,借我一下你的?” 坐在后排玩手机的冯渊一一下抬起了头,眼神在傅昭邑和温别之间来回打量。 难道他们两个住在一起? 只见傅昭邑二话没说,把自己的门禁卡递了出去。 温别一走,冯渊一也不玩手机了,问道:“傅老师您……跟温别一样,也是管理系的?” 傅昭邑:“不是。” 冯渊一看了看窗外的小区:“您也住这里吗?” 傅昭邑:“嗯。” 冯渊一:“……” 话未免也太少了点,好难聊。 好在温别也没耽搁太久,没一会儿就下来了。 看见温别推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冯渊一还没反应过来,傅昭邑已经打开尾箱,下车帮温别拎箱子了。 冯渊一:……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以前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么没眼力见啊? 温别上车之后,气氛倒也没见得有缓和,傅昭邑越发不说话了,只剩冯渊一和温别偶尔说两句话。 到了高铁站,冯渊一总算是学聪明了,先下车一步,替温别把箱子从后备箱拿了下来。 傅昭邑也下了车,大约想到这次会慢一步,因此单手插在兜里,看着冯渊一帮温别拎箱子。 这时已经快要一点半了,温别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害得傅昭邑这么晚没吃饭,说:“傅老师,这次太麻烦你啦,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傅昭邑点点头:“注意安全。” 他们过了安检,到检票口的时候终于碰到了一块儿过去的同学。 往常冯渊一话是最多的,活跃气氛就靠他,但他这次却难得话少了。 其实他是在想傅昭邑和温别的关系。 你说他们是情侣或者什么暧昧的关系吧,温别为什么又会说“回来请你吃饭”这样的话呢? 但你说他们是普通的邻居关系吧——难道真能这么巧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栋? 冯渊一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到达邻市后,他就没有心情来考虑这个问题了。 因为只有短短一个周末的时间,所以会议议程非常紧凑,一直到周日会议基本结束后,冯渊一才组了一个局,算是在离开之前再快乐一把。 他们玩的是国王游戏,也就是一副扑克牌只留下黑桃这一种花色,每一轮每人抽一张扑克牌,抽到黑桃K的人可以指定其余数字的人做任意动作,不想做的话就要喝酒。 说白了就是拼运气的大冒险吧。 温别手气很背,就没抽到过黑桃K,整场下来都在任人摆布,不过好在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这一把轮到跟温别同校的、模联里的一个和冯渊一关系不错的女生抽到黑桃K。 她想了半天,说:“抽到3的和抽到9的隔着扑克牌亲一下。” 国王游戏的精髓就在于被随机指使去做暧昧不明的动作,尽管温别很反感,但这次确实她中招了。 她是黑桃3,冯渊一是黑桃9。 温别感觉自己隐约看到出题的女生鼻子都要气歪了。 没猜错的话,这个女生应该喜欢冯渊一吧。 旁边的人都在起哄,一向大方的冯渊一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唯独温别面无表情,对冯渊一说了句“抱歉”,端起桌上倒满的两个酒杯,一口闷了。 她放下酒杯:“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对不住了。” 说完也不管其余人的表情,径自出了房间。 冯渊一似乎是跟了出来,因为温别听见了身后响起的起哄声。 果不其然,冯渊一叫住了她:“温别。” 温别停下脚步。 冯渊一似乎有些犹豫:“如果刚才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很抱歉。” 温别笑了笑:“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刚才扫了大家的兴。” 冯渊一皱了皱眉:“确实是她太过火了。” 温别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你不回去吗?这才八点多,你们至少得玩到十二点吧。” 冯渊一充耳不闻,踌躇片刻又问:“是不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做那样的动作觉得难为情,所以……才选择喝酒的?” 喜欢的人? 近期内她已经是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上一次是徐姿问的,问她是不是喜欢傅昭邑。 这次是冯渊一,虽然没有指明对象,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傅昭邑。 可是她对喜欢的定义知道得近乎贫瘠,并不知道要如何界定这个界限。 她喜欢过Y团,喜欢过河队,但这种喜欢仅仅出于欣赏和爱慕,并不是基于想要占有的渴望。 其实说起来,她和傅昭邑有过交集的时候也不少。 她见过傅昭邑一袭正装在讲坛上侃侃而谈,见过他在夜晚的木桥上谈笑风生;见过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在名利场上应付自如,也许将来还会见到他堕入夜场说些暧昧撩人的荤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刻想起来的,却是傅昭邑说的那句“总有人希望你活着”。 温别在追Y团的时候也磕过CP,非常善于将一些看起来不着边际的事情解读为暧昧的信号。 他做过那么多可以解读为暧昧的事情,最后打动温别的,居然是一件甚至都很难说得上跟暧昧搭边的事情。 暧昧吗,甜蜜吗,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只是与冯渊一道别,退掉酒店的房间,踏上了今晚回C城的最后一班高铁。 第15章 深夜。 傅昭邑刚整理完一篇文献综述,正准备合上电脑,屏幕上却跳出了新邮件通知。 发件人昵称是他很熟悉的、却并不想看见的ID。 犹豫再三,傅昭邑还是点开了邮件。 与以往的长篇大论和泣血控诉不同,对方这次只发了一张聊天截图和一句话。 傅昭邑匆匆扫了一眼截图,最后把目光落在这一句话上。 这句话是——“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无论如何都请你出来跟我见一面吧。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回复,径自合上了电脑。 他还没有做好再次卷入这件事情的准备。 —— 回到C城后,温别确实履行了她的承诺,一回来就约了傅昭邑吃饭。 为了投其所好,趁着去上选修课的时候,她还提前问了徐姿傅昭邑爱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 徐姿站在讲台上,小声惊呼她不够朋友:“就为了跟他吃顿饭,这么上心吗妹妹?上次放我鸽子,之后可没见你这么真诚啊。” 温别笑了笑:“上次麻烦他送我去了趟高铁站,害得他饭都没吃;这次又有件事情想拜托他……总之过几天再请你吃好吃的啦姐!” 徐姿想了一会儿:“不过你要问我他爱吃什么,我一下还真想不起来……反正别去西餐厅吧,我们那几年在国外可真是吃够了。” “好的”,温别又问,“那爱好呢?” 徐姿想想觉得不对劲:“你老实回答我,你真的只是打算跟他吃顿饭,而不是想泡他?” 温别:“……” “不然你还了解他的兴趣爱好干嘛?”徐姿问。 温别耷拉着脸:“真的只是吃顿饭,但好歹也是一顿饭的时间啊,总得聊点什么、说几句话吧?难道我们要面面相觑一个小时?” 徐姿勉强信了她这套说辞:“但是,我对他的印象真的就是个科研狂魔,不打游戏不追星——要不你直接问他本人?” “嗯……可你不觉得我直接跑过去问他爱看什么电影、听什么歌,很突兀吗?”温别问道。 徐姿:“确实。哦对了,要不你去找几篇他的论文看看,了解一下他的研究方向? 温别再次失语:“……您觉得我能看懂吗?” 徐姿正色道:“好吧。总之呢,别跟他讲那些饭圈里很流行的梗,聊的话题朴实无华一点,或者问问他有什么人生建议。” 终于说了点有用的。 临走前温别又问:“姐,最后一个问题,他发表的那些论文……哪里能下载啊?” 徐姿:“你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温别一脸无辜:“认真的啊!百度不能下吧。” 徐姿有些难以置信:“你大三都念快一半了,居然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下载学术论文?” 温别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声音越来越小:“前几年这不是情况比较特殊嘛,我无心学习……” 徐姿:“……” 徐姿:“算了,你还是别想着怎么泡他了,先好好读书吧,不然我和傅昭邑都要被归为误人子弟的那类老师了。” 温别还想再挣扎一下,上课铃这时正好打响,她只好悻悻地走回座位。 刚坐下,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 上面是徐姿发来的消息:【谷歌学术能看论文。】 温别抬起头来,看见徐姿正朝她笑。 —— 所以,温别严格听从了徐姿的建议,先从谷歌学术上拜读了傅昭邑的论文,再挑了一家自己很喜欢的韩食店,正襟危坐,等待着傅昭邑的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休息日傍晚的原因,傅昭邑难得没穿他标志性的衬衫,但鼻梁上还是架着一副平光镜。 菜是温别点的,傅昭邑随意跟她聊了几句周末去参加会议的事情,等菜上齐了就停了下来。 他直截了当地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到现在温别对他的这项技能已经不意外了,只说:“我还以为你会等一会儿再问我这个问题。” 傅昭邑难得开了个玩笑:“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呢。” 温别接连换了几个坐姿,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您看出来我有心事,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您能给我推荐一个心理医生。” 傅昭邑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她继续说:“其实也不是说我最近状态很差,但是我想先了解一下,这样到时候我如果真的情况变得很不好……唉,您就当我是提前做准备吧。” 傅昭邑沉默片刻,问:“什么叫‘情况变得很不好’?” 温别和他对视片刻,最后放弃般地轻声坦白:“就是自杀。” 在她说出这两个字后,傅昭邑似乎并不惊讶,半晌才收回视线:“我考虑一下。” 一顿饭,气氛倒有些凝固。 傅昭邑没跟温别抢买单,问温别待会儿打算去哪。 温别看了看时间:“姿姐让我去一个什么酒店找她,要我陪她逛街。” 傅昭邑问:“……凯亚德酒店的中心大道店?” 温别:? 温别:“你怎么知道啊!” 傅昭邑面无表情道:“今天是我们同学聚会,那里是聚会地点。” 温别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原来是同学聚会,怪不得她神神秘秘的,还特地嘱咐我,要我到酒店门口了给她打个电话。我就是个帮助她从聚会溜走的工具人呗?”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傅昭邑的车去了所谓的凯亚德大酒店。 傅昭邑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跟温别并肩走到酒店大堂。 温别正要掏出手机来给徐姿打电话,正好看见徐姿从电梯里出来,身边还跟着好几位中年……不对,青年男子。 看起来似乎是徐姿想溜走,被逮住了。 很显然徐姿也看见了温别和傅昭邑,并且非常迅速的抓住了傅昭邑这个救兵:“你们看看谁来了!” 果不其然,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到了傅昭邑身上。 傅昭邑:“……” 他的同学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上来。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仅仅对傅昭邑很感兴趣,对傅昭邑带来的温别也很感兴趣。 一位戴眼镜的同学问:“昭哥,说好了大家都不带家属,你怎么带头破例了啊!” “不过,这还是昭哥头一回带人来啊!” 另一位也附和,看了看温别,“这位是嫂子?” 温别:“……” 我不是,我没有,真的没有。 徐姿这会儿倒是出来解围了,揽过温别:“你们一个个瞎起哄什么呢?你们不信我吧,说了是来找我有事的妹妹,怎么就成嫂子了?” 好不容易从那帮如狼似虎的人中溜出来,温别问徐姿想逛什么。 徐姿说:“诶,就是下个月我和我男朋友周年纪念日嘛,我在想买什么礼物呢,帮我参考参考?” 温别也笑:“我生命中和我交情深到需要送礼物的男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现在这个数字无线接近于零,我怎么给你建议?” 第16章 温别陪着徐姿从衣服、手表看到电子产品,腿酸了不说,奶茶都喝了两杯,徐姿却还是迟迟没有决定要买什么。 眼见着商场就要关门,温别提议道:“姐,网购它不香吗?不说别的,价格至少要低不少吧?” 徐姿又进了一家手表店,答:“香是香,但贵的东西我还是更习惯在线下买。” 她正愁眉苦脸着呢,这时却接到了一位同学的电话。 那头问她:“姿姐,你知道昭哥他住哪儿吗?他好像醉了。” 醉了? 徐姿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她认识傅昭邑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他本科毕业那回彻彻底底醉了一次。 其余的时候傅昭邑都尤其克制且律己,喝到一定程度之后绝对立刻收手,转而要一杯橙汁或者一罐旺仔。 而且此人酒品极好,就算喝高了也不说胡话,就只是安静的睡觉。 于是她问:“真的醉了?” 那头答:“真的醉了,害,我们喝这么多年酒了,真醉假醉还看不出来?” 鉴于傅昭邑才回国不久,也许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的住处,徐姿一口应下,答应立刻赶过去。 温别小声问:“怎么啦?傅老师醉啦?” 是的,看起来确实醉了,还醉的不轻。 当眼睁睁看着几位同学一块儿合力把傅昭邑放到他车的副驾驶上时,温别这样想道。 他们的同学站在车旁琢磨:“这怎么着啊?给他叫个代驾?” 徐姿本来就在愁送男朋友礼物的事情,现在更愁了:“叫代驾,就他现在这样,人家万一拖去黑市把他肾给割了他都不知道。” 这时温别在一旁举起手:“姿姐,我可以开车送傅老师回去。” 她这一说徐姿才想起来,温别确实会开车,还曾经安全地把傅昭邑送回过家一次。 于是温别再次肩负起了这个重任。 不过,等温别开上高架桥了,她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刚才是好几个大男人一块儿才把他送到车上来的,她一个体重将将过百的弱女子,要怎么样把傅昭邑从车上挪下来、再运到楼上? 就算是代驾,那也没有包送上楼这样的一条龙服务的啊! 温别深刻认识到,她自己刚刚主动跳进了火坑。 但高架都上了,再回头不知道得绕多远,温别决定还是先走着再说,实在不行就只能麻烦一下小区的保安了。 好不容易开到了,温别没有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因为她不知道傅昭邑的车位在哪。 她熄了火,一下陷入昏暗之中。 傅昭邑仍然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发出悠长的气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 温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傅昭邑从车上挪到家里。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好的方法,她恨恨地戳了戳傅昭邑的胳膊,小声嘀咕:“早知道就不好心带你回来了。” 谁知道傅昭邑动了动,又腾出手揉了揉眉心,半晌吐出一句:“怎么,不如让我被拉去黑市割肾?” 温别:!!! 温别:“你难道一直是醒着的?也根本没醉?” 傅昭邑不置可否:“不然呢?” 温别结结巴巴:“那、那他们都没看出来?你演技未免太好了吧?” 傅昭邑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他的平光镜戴上,似笑非笑地对温别说:“天赋。” 温别:“……” 傅昭邑已经下了车,温别却还愣在驾驶位上。 他朝温别招招手:“走吧,回家了。” —— 工作日,温别原本是打算老老实实去图书馆值班的。 但她这才发现,昨晚有一封图书馆老师发来的邮件,说她被一位老师投诉了。如果还想继续拿到实践学分,就得再多值一个月的班。 温别一下就火了。 这不是欺负人吗?明明是那中年男老师的问题,现在居然还想让她多当一个月的免费劳动力? 她心想,把她惹火了也行,那她就不去值班了,这两个实践学分她不要了。 反正想来图书馆值班的学生多得数不胜数,随便从其他阅览室调一两个过来填她的空位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拉上窗帘,又在床上躺下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十点,手机上有一条来自傅昭邑的新消息。 【傅昭邑:今天没值班?】 想来是傅老师又去图书馆借期刊了,见她值班的时候人却不在才问的吧。 温别回了句:【不想去。】 对面很快又回复过来:【怎么了?】 温别平躺在床上,举着手机飞快的回了几个字:【因为上次那破事被投诉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破学分不要也罢。】 傅昭邑却突然换了话题:【现在人在哪?】 温别:【在家啊。】 傅昭邑那边却又没了动静。 温别于是又有点提心吊胆起来,怎么说傅昭邑也算半个老师,跟他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妥当?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地爬起来洗漱和换衣服。 手机又振动起来,温别拿起来看,发现是傅昭邑终于又回复了过来。 这回只有两个字:【下楼。】 温别刚在傅昭邑的车里坐稳,就听傅昭邑控诉道:“你送我回来那天,把车停在小区的路上,被罚款了。” 亏温别还以为傅昭邑是要安慰她,结果没想到天降一口大锅:“合着你是来找我麻烦的呗?” 傅昭邑:“这倒不是。” 温别:“那是去干嘛?” 傅昭邑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去喝奶茶。” 温别:!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傅昭邑居然带她来了一家茶馆。 温别下了车,表示很不想进去。 傅昭邑:“试试吧,他们家的奶加茶很不错。” 温别:…… 她的内心在呐喊:但是奶茶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奶加茶啊!波波芋泥珍珠奥利奥仙草……这些才是奶茶的精髓啊! 尽管如此,她还是跟着傅昭邑走了进去。 温别应该想到的,傅昭邑绝不是仅仅找她喝个茶这么简单。 他说:“你上次拜托我的事情,我认真考虑过了。” 温别:“心理医生?” 傅昭邑点点头:“线上和线下,倾向于哪种?” “主要的区别是什么?”温别问。 傅昭邑:“在线聊或者面对面聊。” “……线上吧。”温别想了想。 傅昭邑没有异议,递了张名片给她,上面是一串英文。 他说:“我个人的观点,这些都是辅助治疗,心理疾病,最主要的还是靠自己。” —— 揣着名片,温别继续回学校上课。 这周新开了一节实验课,据说是要去机房用电脑操作一个系统。 温别对电脑不太在行,好不容易折腾完走出机房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C城治安一向不错,她的小区安保就更周全了,所以就算晚上一个人回家,她也没有很担心。 这时候回家的人很多,电梯里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 温别也没多想,刷卡按了16楼后就缩进角落低头玩手机。 她住的楼层算是比较高,因此在到达她的楼层前,已经陆陆续续出去了不少人。 电梯在14层停了一下,温别抬头看了看楼层数,发现电梯里加上她,只剩下了两个人。 而楼层按键上亮着的只剩下了她的“16”。 虽然按楼层按钮确实要刷卡不错,但趁人多的时候混进电梯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她这小区一梯两户,她这层应该只住了她和傅昭邑才对,那现在站在她身后的这个中年男人是怎么回事? ——她被人尾随了,还尾随到了家门口。 温别被这个可怕的假设吓出了一身冷汗。 “叮”地一声,“16”这个数字在显示屏上跳出来,代表“16”的按钮颜色暗了下去。 温别屏住呼吸,用余光偷偷观察着身后的男人。 所幸男人并没有跟出来。 温别舒出一口气,没急着开门。 但就在她准备输密码的时候,温别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又走回电梯门前看了看,随后一阵寒意席卷了她,因为电梯显示屏上仍然显示着“16”。 ——电梯并没有下行! 也就是说,这个中年男人还在电梯里。 只要温别一开门,他完全有可能趁温别输密码的几秒钟从电梯里出来扑向温别! 温别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自己家的门她是不敢开了,大晚上躲进楼梯间感觉更不安全…… 温别咬着唇,心脏狂跳着。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也许,她可以去敲傅昭邑家的门。 眼见着电梯门就要打开,她没有其他选择,立刻走向自己家门的反方向,开始狂按傅昭邑家的门铃。 她在心里祈求傅昭邑快点开门。 但是,门没有迅速打开,反倒是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第17章 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在离温别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温别却还是没有回头,屏住呼吸听着身后的动静,手上仍然用力敲着傅昭邑家的门。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伴随着一个中年女声小声埋怨道:“不知道干什么这么着急……” 温别一下愣住了。 很明显,门内的女人也愣住了。 不过既然门开了,温别就没有那么怕了,她确认了一遍门牌号,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是傅昭邑家吗?” 中年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妆,整个人显得非常得体,她答:“是的,请问你是?” 温别不知道身后的中年男人是仍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是放弃了进了电梯。 她这下也顾不上会不会被误会了:“那个,您好,我来找傅老师有点事情。” 称呼一下从“傅昭邑”变成“傅老师”,女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标志性的似笑非笑,温别才确信,眼前这个女人,八成就是傅昭邑的母亲。 傅母给她拿了布鞋套,侧过身:“他刚刚出去有点事,你进来等吧。” 自从第一次见面在他家吃了顿饭后,温别就没再来过傅昭邑家,这时坐在沙发上,又面对着他的妈妈,难免有点拘束。 傅母给她端了杯水,又问了她的名字,才说:“所以小温啊,你是傅昭邑的学生?” 温别说:“也不算是学生,我就住对门……其实是刚才有个人一直跟着我,我又一个人住,不敢回家,才敲了傅——” 话没说完,就被傅母打断了。 在傅母看来,这不就是扯么,不敢回家?还就住对门?住对门的话干嘛直接回傅昭邑这儿来了?肯定是两个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她这傻瓜儿子醉心学术这么多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还碰上了破事,终于要铁树开花了? 于是傅母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没关系,不用解释,我可以理解的。” 温别:“……” 很显然您是理解错了什么。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温别琢磨着那中年男人耐心应该不至于这么好,于是站起来打算向傅母告别。 傅母连忙站起来阻拦她:“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小温,我今天不在这住,待会儿就走了,傅昭邑肯定马上也回来了。” 温别腹诽道:……您在不在这住对我真的一点影响也没有,真的。 没办法,温别只好准备再详细地向傅母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来消除傅母的误会。 没想到刚开口,从玄关就传来了动静。 傅昭邑换好鞋走进来,看到的就是温别,和他的母亲,两个人站在茶几前对峙。 他不禁怀疑自己进错了家门。 温别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傅母先走过去,小声对傅昭邑说:“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还瞒着妈妈了?” 傅昭邑:“……什么瞒着你?” 傅母拍了一下他的小臂:“还不好意思了?正好你爸爸也该来接我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了。” 傅昭邑早就习惯了他妈妈的跳脱性思维,也没反驳,只是往玄关那边走:“我送你下去。” 傅母推了他一把,又小声嘱咐道:“我耳清目明的,要你送干什么?快休息一下,好好陪陪人家!我走了啊。”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上手提包,还顺带关上了门。 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温别插不上话,只好低着头玩手机。 傅昭邑看她终于舒了一口气,问:“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实在非常笼统,是问温别为什么在他家?还是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是问她为什么会和傅母共处一室? 温别收起手机,叹了口气,挑了个重点:“我被人尾随了。” 傅昭邑:“然后?” “是真的被人尾随了!尾随到家门口了都,我又不敢开自己家的门,想来想去也只能敲你家的门碰碰运气了,结果没想到你不在家,还碰上了你妈妈。”温别有些垂头丧气。 听完,傅昭邑皱起了眉头:“被尾随到家门口?你还能再笨一点吗?” 温别撇撇嘴:“电梯里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谁是坏人啊。” 傅昭邑:“以后留个心眼,上电梯的时候后刷卡。” 温别答:“知道了,傅老师。” “我妈跟你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她好像有些误会了。” 傅昭邑承诺道:“我会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他沉默片刻,又嘱咐温别:“早点回家。” 温别也叹了口气:“我倒是也想早点回家,这不是今天新开了节实验课嘛,晚上连上三小节课,还不做完不允许回家的。”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跟傅昭邑道别:“那我就先回家啦傅老师。” 傅昭邑也没有阻拦,只跟着她走到玄关。 刚打开门,又是“叮”的一声,电梯的显示屏上又跳出“16”。 傅昭邑下意识有些警惕,换了鞋跟了出来。 没想到走出来的是穿着外卖平台制服的小哥,急匆匆说:“温小姐,尾号5496,对吧?” 温别说了声谢谢,接过了纸袋。 傅昭邑朝她手里拎着的纸袋抬了抬下巴:“奶茶?” 温别点点头。 傅昭邑又问:“这个点,点两杯?” “没办法,两杯才起送嘛。” “能喝完?” 温别当然能喝完,但为了在傅昭邑面前维持最后一点人设,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喝不完。” 于是傅昭邑走近一点,伸手从纸袋里拿了一杯出来,说:“没收了。” 温别的心都在滴血。 但傅昭邑好像毫无察觉似的,嘴上继续问:“实验课,每周都有?” 温别反应了一会:“一共四周吧好像。” 傅昭邑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作势转身要走,看见温别可怜巴巴又依依不舍的表情。 他可不会以为温别是在对他依依不舍,最多是对他手里那杯奶茶。 傅昭邑觉得好笑,但面上仍是面无表情的,把奶茶递回给温别,说:“记得刷牙。” 第18章 在徐姿的选修课上碰见冯渊一,让温别有些措手不及。 倒不是别的原因,是自从校际会议之后,她就没见过冯渊一了。 更不用说当时她枉顾冯渊一的面子,从那么多人的局中毅然决然地抽身,又提前退房返回C城。 所以,当冯渊一面色如常地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时,温别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趁着上课铃还没响,冯渊一问她:“这几次模联开会怎么没见你来?” 说感觉受到了排挤未免有点太任性了,温别只好说:“感觉有些不太适合我……你看上次校际会议上我表现的也不好,对吧?” 冯渊一笑了一声,也没有强求,换了个问题:“那图书馆呢?我在你值班的时间去那间阅览室看了,也没见到你。” 这件事情就更难启齿了,不过温别也没打算隐瞒:“被不讲道理的人投诉了。横竖是拿不到那两个实践学分,就索性不去了。” 闻言冯渊一笑着说:“你倒是洒脱,说不干就不干?” 温别答:“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明天是否还活着,那还不如少干点自己讨厌的事情呢。” 说到实践学分,温别就头大。 当初还是辅导员周萌推荐她去的图书馆值班,现在温别被投诉了,没脸再去见她,也不知道周萌知不知道她被投诉然后擅自离职这件事情。 ……只能到时候再问问周萌有没有别的办法再补这个实践学分了。 上课铃打响,徐姿走了进来,冯渊一低声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好。” 温别其实是有些感激的,她任性的拂了冯渊一的面子,对方却还愿意帮助她。 她一向不太知道如何表达感谢,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看冯渊一,又看看徐姿,只好给她们一人点了一杯奶茶。 趁课间休息的缝隙,温别去拿了奶茶,又递给徐姿。 她知道她光明正大地给徐姿买东西,也被选修课上素不相识的人议论过。 但她没理,靠在讲台边问徐姿:“姐你什么时候飞新加坡啊?” 徐姿答:“国庆的时候吧。正好放假,飞过去还不用请假,就当旅游了。” 温别又问:“你知道Y团十月中下旬会在K国开一场重组限定演唱会的吧?跟我一块儿去吗?” 徐姿看了看日历:“考试周那会儿啊?” 温别点点头。 徐姿说:“现在还不知道,考试周说不定得监考,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上完选修课,温别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百无聊赖地在校园里转了转,赶去上那节开在晚上的实验课。 这次就更离谱了。 学校机房电脑设备老旧就不说了,系统也很落后,机房网络也不好,隔三差五还突然关机,用系统做个实验简直就是在考验人品。 很不幸,温别又成了倒霉的那个。 她好不容易做完了实验,实验报告写到一半,一没保存二没备份三没上传,她这台电脑突然就蓝屏了。 众所周知,学校机房的电脑,每次关机,都会自动回到统一设置,清除下载或修改的所有文件和软件。 身边的同学都上传好文档陆陆续续地离开,机房里的人越来越少,温别委屈地不行,气的眼眶都红了。 十点半机房就会统一断电,重做是肯定来不及的了。 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反正都来不及,温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包就走出了机房。 大不了就是再挂一门嘛,以前又不是没挂过。 温别一边下楼,一边气鼓鼓地想。 机房所在的这栋教学楼正在分批迁往一栋新教学楼,因此年久失修也没人管,楼梯间的灯都是坏的,晚上上课的人又少,因此安静地甚至有些恐怖。 所以当温别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是傅昭邑。 这个点不尴不尬,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昭邑要给她打电话。 她接起来,“喂”了一句。 傅昭邑问:“下课了?” 提到实验课,温别就气不打一处来,生硬地“嗯”了一声,仍然低着头看脚下的台阶。 电话那头的傅昭邑沉默片刻,说:“下楼。” 温别这时正好走到一楼,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的人。 对方似乎也看见了她,于是挂掉了电话,手机屏幕的那一点点亮光便也灭了。 明明应该是很感动的场面,温别却忽然很想哭。 她走过马路,问道:“傅老师怎么这么好心突然来找我啊?不会是担心我吧?” 傅昭邑目视前方,语气仍然淡漠,但嘴角还是有微微扬起的弧度。 他说:“是为了避免无关人士随意进入16楼,危及我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温别也懒得戳穿他,只跟他抱怨学校机房如何破旧如何气人。 气呼呼地抱怨完之后,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说:“傅老师,国庆档会上一部我很想看的大片,要不要一起去电影院看啊?” 傅昭邑于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让我考虑一下。” 换做往常温别可能就放弃了,反正她也不是爱勉强别人的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傅昭邑的举动给了她额外的勇气,她又说:“你就跟我去吧傅老师……普通电影也就算了,这部电影我是真的很想去电影院体验一下4D IMAX的效果。” 傅昭邑顿了一下,问:“你很少去电影院?” 温别想了想,答:“去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吧。” 这回换傅昭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这年头,从出生到现在最多只去过五次电影院的并不缺钱的当代大学生……还是比较稀有吧? 他问:“幽闭恐惧症?” 温别笑着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啊傅老师?中学的时候封闭式管理,大学之后身边一没亲人二没朋友,我又不想一个人去看,多尴尬啊。” 过了一会儿,傅昭邑说:“时间地点你定,提前两天告诉我就行。” 这就是答应了。 温别偷偷比了个“耶”。 倒不是温别刚才故意装可怜,那部电影她是真的很想看,也是真的很少去电影院。 也有班级组织一起去电影院的时候,但即便是整个班一起去,她也是一个人,何必自讨没趣呢? 不常去电影院的后果就是,温别定了一个离她家很远的电影院。 她把购票截图发给傅昭邑,半小时之后傅昭邑回了个省略号,随后用语音指出了这个问题。 温别去地图上搜了一下,软件上跳出来一个数字:距离您15.6km。 温别:“……” 好吧,她的订票业务是真的很不熟练,她买演唱会门票的次数可能都比买电影票的次数多。 温别蔫哒哒地打字回复傅昭邑:【不能退诶……那就不管这两张了,我重新在近的电影院买两张,这次一定不弄错了!】 4D的票本来就不便宜,又是新片……傅昭邑也无意为难她,回复道:【不用改了,就这里吧。到时候开车去。】 —— 观影当天。 温别想着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车里就是在商场里和电影院里,索性不要温度只要风度,挑了条格子裙配小高跟。 十几公里的路程,总不能只开车不说话。 温别问:“对了,姿姐应该是今早飞新加坡吧?真好啊——傅老师你国庆什么安排啊?” 傅昭邑答:“实验室。你呢?” 温别:“……我没您那么敬业,不过国庆确实没什么安排,等过两周,到考试周的时候,打算出国看个演唱会。” “考试周?” “啊,我们院的期中考一般都会错开考试周,所以等于又是一个长假啦。” “去哪?” “不远,就在K国。” 他们一路闲聊,傅昭邑又问她,本科毕业之后打算干嘛。 温别其实压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温她又想起来,徐姿之前跟她说,可以问问傅昭邑有没有什么人生建议。 于是她诚实道:“我其实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什么建议吗傅老师?” 这时正好他们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傅昭邑看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之后取票、买零食、进场,动作大片果然扣人心弦,4D的效果也足够逼真,主角落水的时候居然真的有水喷出来。 温别沉浸于视听盛宴中时,傅昭邑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 他看了眼手机,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傅昭邑凑到温别耳边,低声说:“徐姿不见了。” 第19章 傅昭邑第一次告诉温别的时候, 电影正进行到高潮,主角在空中纵身一跃, 引起影厅内一片惊呼,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 温别的视线就没从荧屏上离开过,压根没听清楚傅昭邑说了什么,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傅昭邑:“你说什么?” 傅昭邑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徐姿不见了。” 温别愣住了。 直到走出电影院,温别都还有些懵:“姿姐不是去新加坡找她男朋友了吗?” 是的,傅昭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收到了何璋给他发的消息。 何璋问他,知不知道徐姿去了哪里。 傅昭邑还觉得奇怪呢,就告诉他徐姿去新加坡找他过节了。 何璋却回答:直到他发消息的这一刻,他都没有见到过徐姿。 然而山高路远,傅昭邑和温别只能干着急,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温别突然摸出手机来说要给徐姿打电话。 傅昭邑说:“她人在新加坡。” 温别这才明白过来估计是接不通的,就打算挂掉,没想到电话居然通了。 电话那头的徐姿还很清醒, 口齿清晰地吐出了一家酒吧的名字。 温别还没反应过来呢, 傅昭邑倒是先敲了敲她的脑袋瓜:“恭喜你, 阴差阳错立功了。” 因为徐姿在的这家酒吧, 离他们现在的电影院开车就五分钟。 傅昭邑和温别赶到徐姿所在的酒吧的时候, 徐姿面前已经多了好些空瓶。 似乎知道他们要问什么, 徐姿赶在他们前一步开了口。 她冷笑一声,说:“何璋出轨了。” —— 为了给何璋准备点惊喜,也为了她的仪式感,徐姿虽然搭的早上的飞机,却告诉何璋她要晚上才到。 何璋的回复是:【正好,我今天得去公司一趟, 晚上直接家里见吧。】 家里指的是何璋在新加坡的住处。 然而,下午的时候,徐姿带着礼物,在何璋公司大楼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坐下了。 她打算在何璋下班的时候冒出来,给何璋一个惊喜。 没想到,她的惊喜没成,何璋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吓。 下午茶的时间,徐姿是眼睁睁看着何璋和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手挽手从公司走出来的。 温别小声问:“然后……你就直接回来啦?” 徐姿又喝了口酒:“不然我能怎么办……当场冲出去跟他对峙大骂他死渣男吗?” 她的尾音又有点颤抖,随后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但还是没忍住眼泪,温别能看到她一耸一耸的肩膀和吸鼻子的声音。 傅昭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听见徐姿带着哭腔说:“六年啊……何璋他妈的也太狠了。” 简直就是在她的心窝子上扎了一刀又一刀。 总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徐姿在国外乱七八糟喝了那么多年,这还是傅昭邑头一回见徐姿喝啤酒把自己给喝醉了。 由于傅昭邑并不知道徐姿家门的密码,他们决定让徐姿在温别家住一晚。 好在温别是一个人住,也不用考虑其他因素。 傅昭邑把徐姿放到沙发上的时候,还听见徐姿在嘟囔些什么。 他凑近了点,听见徐姿说:“亏老娘花了六万八给他买表……亏死我了。” 有点好笑,又让人觉得很心酸。 半夜的时候徐姿醒了,一睁眼还以为自己被拐卖了,看到墙上的海报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温别家,没想到去卫生间的时候还是把温别吵醒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让温别继续去睡,结果温别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陪她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坐下了。 一开始徐姿还挺感动,温别居然愿意大半夜不睡觉陪她聊天,然后才发现温别只是想撺掇她一块儿去K国看演唱会。 徐姿笑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刚被臭男人给绿了不说,更惨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这绿帽子我到底带了多久了。你居然只关心我陪不陪你去演唱会?” 温别也振振有词:“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谈恋爱吗?” 酒还没醒完全的徐姿越发不正经:“因为你嫌傅昭邑太老?” 温别已经习惯她时不时的跳脱了,试图把话题扯回来:“你看看Y团,身价千万甚至过亿的几个大帅哥隔三差五对你说‘我爱你’,还不用担心出轨的问题,还谈什么恋爱?还要什么自行车?” 徐姿却微微勾起嘴角:“妹妹,成年人的生活,是有很多欲望的。不仅仅是情感上的,还有□□上的。比如,你的河队能跟你做那个吗?” 温别:“……” 不是吧姐,这破路也能开车? 好在徐姿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到底还是答应了温别。 她说:“老娘明天就去把那块六万八的破表给退了,正好我多年签还没过期,拿这笔钱咱们去K国玩上十天半个月的!” 她说得洒脱,但温别微微侧过头,又看见了她眼角闪烁着的泪光。 可能一开始谁都没想到,看似完美的校园恋爱会以这样荒诞的结尾收场。 另一边,傅昭邑回到自己家后,除了告诉何璋找到人了之外,没再回复何璋的任何消息。 且不说出轨是原则性问题,哪怕他们今天只是吵架,傅昭邑也不会插手情侣间的事情。 他只是没想到今天又会收到一封邮件。 与上次请求般的口吻不同,这次发件人以一种恶狠狠地口吻威胁傅昭邑,说如果傅昭邑再对他的邮件置之不理的话,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因为他一定要找出真相。 附件是一张图片,照片里的傅昭邑正从他硕士母校的学校派出所走出来。 不知道是昨晚那犯罪大片的影响,还是过度疲劳的后果,总之傅昭邑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梦到他从实验室被带走,又梦到他被关在逼仄的小房间里,对面的白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问他:“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傅昭邑一夜没睡,发丝垂在额前,衬衫也皱巴巴的,还是耐着性子答:“同样的话,我已经说了第四遍了。昨天下午,她在实验室门口等我,跟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对不起’。” 对面的人问他:“你是怎么回答的?” 傅昭邑说:“我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说啊——为什么不回答!” 他一下从梦里惊醒过来。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他下床拉开窗帘,天光大盛。 这是他在冰岛呆了九个月、拿到第二个硕士学位再回国之后,第一次梦见以前的事情。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以前的事情并没有结束,迟早有一天、甚至很快,就会如梦魇般再度缠上他。 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 最终,考试周没有考试的温别,还是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K国的航班。 徐姿倒是真心想去,不过她爷爷因为摔了一跤进了ICU,医院下发了病危通知书,于情于理徐姿都该回老家一趟。 所以尽管温别内心不情愿,徐姿还是退了机票,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温别对方向不太敏感,有一点点的路痴,她买的又是清早第一趟航班,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办完行李托运又过了安检,赶到登机口的时候距离值机结束已经只剩下五分钟了。 她匆匆忙忙递上证件,工作人员操作了一会儿,随后摆上一个营业般的笑容,说:“温小姐,恭喜您,这趟航班有座位空缺,我们已经免费为您升舱到头等舱,祝您旅途愉快。” 温别:? 差点误机还有这种好事? 但事不宜迟,她也没来得及怀疑什么,跟着空姐上了飞机。 根据她的观察,她的右手边应该还有个座位,不过中间的挡板已经升起来了,所以她其实有个相对密闭的小空间。 她很少离开C城,因此很少坐飞机,就更不用说头等舱了。 左侧有几个小按钮,温别想着既然是密闭的小空间,那碰一碰按一按应该也没有太大关系? 抱着这个想法,她按下了其中一个圆形的按钮。 位于她和另一个座位中间的挡板降了下来,露出另一位乘客的上半张脸。 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熟悉,然后这位乘客转过脸来,朝温别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微笑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傅老师没有干坏事哦! 第20章 一个多月前, 傅昭邑顺手申请了在K国首都举办的一个学术论坛。 因着他研究生时期跟导师一起写的一篇论文,加上这个论坛才举办没几年, 他的申请毫无疑问地通过了。 不过因为再次收到了那种邮件,他原本打算留在国内处理该处理的事情,在最终确认的时候拒绝组委会的。 徐姿的爷爷生病,和温别将要一个人去K国看演唱会,傅昭邑都是知道的。 说不清是什么作祟,总之他在最终确认的时候同意参加论坛,又找徐姿问了航班号。 徐姿对他要跟温别一道去首尔没有什么异议。 换做平常,徐姿可能又要打趣或者起哄他了。但或许是还没有从何璋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她只勉强笑了一下。 她对傅昭邑说:“我打算这周末再飞新加坡一趟,我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昭邑心里清楚,如果何璋真的出轨了,那能有什么好问清楚的?无非是徐姿还心存不甘罢了。 但他看着短短几天已经明显憔悴不少的好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徐姿的肩膀。 没过几天, 傅昭邑收到了一个同城快递。 是徐姿寄来的, 里面是两张演唱会门票和一张便笺。 她说, 其实门票已经找好买家了, 不过既然傅昭邑也去K国, 就懒得卖了, 让傅昭邑替她多看几眼她本命,顺便照顾一下温别。 完全没有给傅昭邑选择不看演唱会的机会。 中型客机的头等舱就那么些位置,所以他们能坐到一起,傅昭邑并不惊讶。 只是他原本打算下飞机再告诉温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温别还迷迷糊糊呢,一看见傅昭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想到对方索性把降到一半的挡板全部降了下来, 问她:“没睡醒?” 可能是真的没睡醒,温别傻乎乎地问:“不会是你给我升舱的吧傅老师?” 想了想又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傅昭邑为什么会也在这趟飞机上吧? 傅昭邑笑了一声:“我不算命,也不是黑客,去K国是为了学术论坛——不过我的确找徐姿要了航班号。” 傅昭邑本来话就不多,温别精神实在疲乏,两个人聊了几句就没说了。 温别倒在座椅上昏昏欲睡,脑海里却冒出好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比如就算是去学术论坛,傅昭邑为什么非要跟她一趟航班;比如听说这家航空公司的餐点很好吃,睡过了怎么办;再比如她万一睡着了还打呼噜了怎么办…… 平飞后不久,机组开始提供早餐服务,傅昭邑要了牛奶和煎蛋套餐。 大概是看温别一脸困意,空乘没有叫醒温别。 温别是被香味叫醒的。 他们的挡板没有升上去,傅昭邑小餐桌上的培根和金灿灿的煎蛋简直能把温别馋死。 傅昭邑伸手替她按铃,叫来了空乘。 他以为温别会大吃特吃,没想到她最后只要了一小碗酸奶麦片和一小碟水果。 温别看了看自己面前寡淡的麦片,又眼巴巴地望着傅昭邑的煎蛋和培根。 傅昭邑说想吃就点一份吧,却看温别摇摇头,舀了一勺麦片喂进嘴里,答:“会长胖的。” 哦——傅昭邑想,到底还是小女生,也会在意吃一口到底是多少卡路里。 下了飞机后,他们搭地铁前往市区。 地铁上人很多,温别微微扬起头,小声问傅昭邑:“你待会儿什么安排啊傅老师?” 傅昭邑反问:“你什么安排?” 温别:“去酒店放行李,放完就直接去场馆啦。” 傅昭邑思考了一下:“我以为演唱会是晚上开始。” 温别答:“是啊,确实是晚上七点半,但是要先去排队买周边,要很早到才行,我这样已经算很晚了。” 傅昭邑看了眼手机: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行,很晚。 徐姿可算是送佛送到西,当然也告诉了傅昭邑她们定的酒店的名字。 趁温别洗澡换衣服化妆的时间,傅昭邑去外面打包了些吃的,然后在大堂碰见了正准备出发的温别。 傅昭邑把吃的递给温别:“我回趟房间,等我五分钟。” 温别又兴奋又着急:“干嘛让我等你呀,我们又不往同一个方向走。” 傅昭邑回过头露出一个笑:“谁说的?” 温别这才反应过来,难道傅昭邑要跟她去看演唱会? 傅昭邑、跟她、一起看演唱会? 一定是徐姿给他的门票。 没想到徐姿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温别很发愁,追星时候的她,和其余时候的她,那能一样吗?她在傅昭邑面前的人设还怎么维持? 她立刻发消息质问徐姿,问徐姿为什么要把门票给傅昭邑、让傅昭邑跟她一起看演唱会。 徐姿大约在监考,也挺无聊,秒回:【我只是让他替我多看几眼我的本命。】 温别不服:【我也能替你看呀!】 徐姿回了个微笑.jpg:【得了吧,你全程只会看你的河队的。】 ……这确实没错,温别一时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片刻后,徐姿又发来一条:【我只是帮你认清你自己的心。】 温别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傅昭邑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他们搭上开往位于市郊的场馆方向的地铁,奇怪的是,越接近目的地,人反倒越多,而且每个人身上或者包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个相同的LOGO。 不过几乎全是女生,所以傅昭邑这么打眼的颜值坐在车厢里还是很显眼的,不时就有人偷瞄他。 温别小声说:“还好我们在K国,语言不通,换在国内的话你早就被要联系方式了吧。” 这时傅昭邑正低头在查收邮件,无意间又翻到那封有点恐吓意味的邮件,一时有些出神。 温别见他不理自己,便凑近了一点,没想到傅昭邑一下把手机锁了屏,吓了她一跳。 留着邮件没删是有原因的,他已经拜托有专业技术的朋友查一查对方的IP地址,试图定位到对方的位置。 趁温别也在玩手机,他又读了一遍邮件,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到了场馆,傅昭邑就后悔来到这里了。 他一向很讨厌浪费时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多花时间。 但是——他看了看完全找不到头和尾的冗长队伍,又看了看温别非常迅速地并入人流——很显然,这不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 他看出来温别很兴奋,也知道虽然跟最开始相比,温别已经自在了很多。 但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温别还是有些拘束的。 他不想毁了温别的兴致,因为在他看来,温别很需要一个能让她尽情发泄和忘掉其余所有烦心事的契机。 事实证明,傅昭邑还是低估了追星女孩。 一开始,他以为最多排两个小时的队就好,可是直到太阳下山,还是没有轮到他们。 他跟温别说了一声,走出了队伍,打算在周围转一转,买点吃的喝的。 场馆虽然在郊区,但大概是演唱会带动了产业链的形成,附近有不少美食店便利店。 傅昭邑随便买了点,走回来的时候看见温别正在跟她后面那几个女生说话。 他原以为是温别追星还顺带学了门语言,没想到其实是Y团有不少海外粉丝,这会儿正碰上了一样从国内来看演唱会的。 然后,她们看见了往回走的傅昭邑。 也许是周围太空旷,也许是他听力太好,总之他听见陌生女孩对温别说:“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真的好帅啊!感觉跟河队是一种类型的诶!” 透过一段不太远的距离,他清楚地看见,温别的脸红到了脖子。 她好像很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些女孩却笑得更开心了。 傅昭邑又走回队伍里,庆幸自己刚刚多买了些吃的,分了些小零嘴给刚刚和温别说话的女生们。 女生们叽叽喳喳又用傅昭邑听不懂的方言低声交谈起来,于是他拿了个三明治出来,问温别要不要吃。 明明是一个三文鱼三明治,温别却连标签都没看,直接接过来就开始撕包装。 傅昭邑看她这样,叹了口气,拿出另一个番茄鸡蛋的给她。 温别说了句谢谢,装作伸头去看队伍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掩饰脸上仍未褪去的红晕。 趁傅昭邑在认真地撕包装纸,温别转过头偷偷看了看他,发现自己心跳格外地快。 是因为刚才那女生的话吗? 她们甚至刚刚认识,对方却说,“那是你男朋友吗?跟河队是一个类型的诶!” K国的十月下旬已经接近入冬,在能称得上有些萧瑟的秋风里,温别清楚地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动。 第21章 离演唱会开场没剩多久的时候, 长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了温别。 傅昭邑看见温别兴高采烈地跟工作人员交谈,非常果断且开心地刷了卡, 随后抱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周边,包括但不限于明信片、贴画、徽章……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两个算不上小的纸盒,拿到手之后温别第一个拆的也是这个。 拿出来之后就看得更清楚了,在傅昭邑看来,简直就是个小型斧头。 他指了指这个小型斧头:“为什么要买两个?” 温别一脸理所当然:“荧光棒当然得两个呀,你一个我一个!进去之后没有这个很尴尬的。” ……行,傅昭邑勉强接受了“小型斧头等于荧光棒兼通行证”这个设定。 这种场合温别业务非常熟练,提前把不允许带进去的东西都丢了,因此安检的时候非常顺畅——好吧,这个顺畅仅仅是对温别而言。 毫不夸张的说,来看Y团演唱会的99%可能都是女生,虽然傅昭邑本人站在女生堆里也是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但保安大哥还是非常好奇又同情看了一眼傅昭邑。 他跟在温别身后, 在他们的位置上坐下时, 饶是傅昭邑这种没有什么经验的人, 也知道这种正对舞台的前排看台票有多昂贵。 他们落座没多久, 场馆的灯就暗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由一个个小斧头发出的光亮,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换做以往,温别可能早就加入尖叫的行列了;如果她旁边坐的是徐姿,那她们俩肯定已经把小斧头高举过头顶并一块儿放声尖叫了。 但是…… 温别在胸前小幅度的挥舞着小斧头,抿着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左手边的傅昭邑。 后者双手抱在胸前, 面无表情地用一只手把玩着小斧头。 温别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希望傅昭邑看完演唱会之后,不要因为今晚太过无趣而把这个小斧头抡到她头上。 温别发誓,她看过这么多场演唱会,这绝对是她表现得最矜持的一场。 但是追Y团这么多年,很多东西都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有的歌前奏一响起,温别都会不自觉地给出反应:尖叫、欢呼,或者热泪盈眶。 不过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温别会迅速想起身边还坐了个傅昭邑。 几乎每首歌,她都会偷偷看一眼傅昭邑有没有不耐烦,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回舞台上。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傅昭邑居然没有抱怨、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玩手机。 他坚毅的脸部轮廓在演唱会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时隐时现,叫人很想亲上去。 温别晃晃脑袋,试图把这个荒诞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 演唱会从上半场过渡到下半场的一个环节是Y团6个成员会随机抽取六组座位号,被抽中的幸运儿则可以跟他们说几句话,甚至是点一首歌。 温别对自己的运气非常有自知之明,压根就没期待自己会成为那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所以傅昭邑趁这个环节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的时候,温别毫无防备地靠了过去。 场馆里虽然安静,但傅昭邑似乎是怕温别听不清楚,仍然靠得很近,气息洒在温别的耳廓上,连带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叫她一时晃了神。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听见傅昭邑时候的最后几个字:“……干什么?” 温别:“啊?” 傅昭邑无奈地看她一眼:“我说,放着你偶像不看,老是偷看我干什么?” 温别的脸又红了——她还以为傅昭邑没发现呢。 她嘴硬道:“看、看你几眼怎么啦?”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今晚她确实没有全身心投入到演唱会中,哪怕这是Y团解散又重组后的限定之夜。 而她分心的原因显而易见,正坐在她身边。 在温别自我反思的时候,忽然一束追光打到了他们这个区。 她右手边的女生推了推温别:“你旁边那个是你朋友吗?” 温别反应了一会儿对方问的是傅昭邑,答:“是啊。” 女生指了指大屏幕,以一种又遗憾又羡慕的口气说:“他…被河队抽中了。” 温别:?! 工作人员在这时已经迅速地将麦克风递给了傅昭邑,傅昭邑的脸也在大屏幕上显示了出来。 台下一片惊呼。 Y团几个成员大概没想到这样都能抽中男生,只有河队反应极快地打了个招呼,问他是粉丝吗。 Y团有一半的中国人,河队是其中一个。 傅昭邑看了眼温别,对方也正仰着头看她,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说:“陪朋友来的。” 河队开玩笑问:“啊,是女朋友吗?” 台下一众粉丝也跟着开始起哄,坐在他们周围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温别。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准确,但上一次温别同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的时候,是在她爸爸的葬礼上。 这让她十分不自在,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猴子或者熊猫。 关于父亲葬礼的记忆又卷土重来,一时间温别被那束追光弄得有些头晕脑胀,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而傅昭邑这时极具安抚性地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下一秒,她听见傅昭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大千倍万倍,说:“比起我,她应该更喜欢你。” “哦——”台下又响起一片起哄声和窸窸窣窣交谈的声音。 Y团的成员大概被cue到要赶紧进下一个环节,河队非常快地做了整理,说:“既然这样,就送给你和你的朋友一首我们早期的抒情歌吧。” 追光终于从他们头顶上移走,他们终于又陷入黑暗之中。 温别不得不承认,傅昭邑这个答案太过完美,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但她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那一点点的失落。 她以为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是”或者“不是”,因此一直期待着一个不会让她尴尬的、肯定的答复,全然忘记了原来还可以有这种避重就轻、又不叫人觉得难堪的回答。 —— 他们回到酒店,直奔各自房间洗漱休息。 演唱会开了几个小时,傅昭邑就几个小时没看手机,这也导致他到现在才看见他技术宅朋友发来的邮件。 他拜托对方替他查查那封恐吓邮件发件人的IP地址,朋友给出的回复是:发件的IP地址在海外,目前不能完全确定是否用了海外中转站来掩盖行踪,但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傅昭邑盯着屏幕,再三确认了那个IP地址,正是来自他硕士母校所在的城市。 他合上电脑,继而去了浴室。 这次的限定演唱会持续两天,第二天,温别仍然一大早就去了演唱会场馆附近,不过这次她是一个人去的,因为傅昭邑说他得为学术论坛做做准备。 没有傅昭邑,追星时候的温别显然更自在。 她其乐融融地在场馆周围领了一大堆应援周边,进场之前收到了傅昭邑的消息。 【傅昭邑:十点,我在场馆正门等你。】 温别回了个OK,随后收起手机,开始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的后果就是,散场的时候,温别手酸的不行,嗓子也疼的不行。 她没力气看到底该往哪边走,反正是顺着人流往外走。 往外走的过程中还有个女生逆着人流往里面挤,给温别的肩膀狠狠来了一下。 温别痛得叫了一声,对方却置之不理,融入了人流。 好不容易走到了场馆周围的空地上,温别正打算摸出手机给傅昭邑发消息,问问他到底是在哪个门等她。 结果一摸口袋,却空空如也。 温别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刚刚那个撞她的人把手机偷走了吧? 她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群,紧接着第二反应是:请问在漆黑的晚上、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郊区,她要如何才能从上万人中找到傅昭邑? 第22章 傅昭邑暂时还不知道温别手机丢了, 但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昨天他全程跟着温别走,因此下意识地把昨天排队进场的那道大门当成了正门。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 这个场馆可容纳几万人,场馆周围一圈至少有三四个大小相近的门,唯一能用来区分的就是门上不同的编号。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他和温别在同一个门附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到彼此。 于是傅昭邑非常迅速地改变了策略,打算让温别站在原地别动,他去找她比较靠谱。 谁知道温别的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没人回。 这时的温别也很恐慌。 对于现代人来说,手机简直比什么都重要,失去了手机会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身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就算了,这他妈还是一个方圆十里外除了这个场馆只能看见另一个场馆的鸟不拉屎的郊区。 她摸了摸钱包, 庆幸K国电子支付还没那么发达, 至少她身上还有一沓纸币、几张信用卡和基本的证件。 稍微冷静下来后, 人群散去了一些, 温别走到英文指示牌前, 看了好久也没看到哪里有“正门”, 充其量就是给每个门编了个号。 她虽然有点路痴,但又不傻,很快便意识到傅昭邑说的正门也许就是他们昨天排队进场的那个门。 犹豫片刻,她决定赌一把,去昨天那个门等傅昭邑,反正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到了大门附近, 温别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游荡,期望着能在下一眼看见傅昭邑。 可她毕竟刚刚才消耗完大部分体力,又连续两天都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就累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逐渐散去,温别索性靠在了电线杆上。 说实在的,她其实不害怕,只是对顺带拖累了傅昭邑有些愧疚。 傅大学者明天还要参加论坛,要是被她这破事耽误了可不好。 正想到这里呢,她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差点没叫出来。 一转头,果然是傅昭邑。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先被傅昭邑那冷得不行的脸色给吓得闭上了嘴巴。 傅昭邑板着脸,语气不似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是无法遏制的怒意。 他说:“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这还是温别头一次看傅昭邑发这么大火。 他一向是从容克制而又淡漠的,哪怕跟人争论起来语气也平静地像是在汇报研究成果。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答:“手机被偷了。” 傅昭邑没说话,但又往前踏了一步。 温别立马补上:“是真的!我没必要拿这个骗你呀……诶,我刚刚才拍的演唱会照片和视频也没有了。” 傅昭邑又看了她一眼,算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伸手接过温别今天采购的一大袋周边,说:“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傅昭邑告诉温别,明天一早他得去参加论坛开幕式,所以如果温别早上打算去买手机的话,他可能没办法陪她去。 温别对自己的认识很深刻,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是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吧,不然要是在市区迷路了,你可就真找不到我了。” 所以第二天,她跟着傅昭邑去了开幕式现场。 虽然温别没有嘉宾证,但外国参会嘉宾是可以带一名翻译的。 温别表示明白:“要是问起我,我就说我是傅先生的贴身……不是,随行翻译。” 结果还好,这个论坛架势比较大,并没有人守在门口一个一个检查证件。 手机丢了,好在她还有个ipad。 不过会场里人多,WIFI也卡的不行,在温别翻来覆去把ipad里的app全部打开又关上后,ipad电量告急。 她于是合上ipad,视线在大屏幕的ppt上停留了没几秒,就转回到了傅昭邑脸上。 傅昭邑被她看得怪不自在的,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温别却好像看懂了他要问什么,指了指大屏幕上显示的一串英文:“‘以重塑情报分析能力为目的的认知心理学分支介绍’——比起这玩意儿,还是你更好看。” 傅昭邑:“……” 傅大学者默默转回了头。 于是,在会场用完自助餐后,傅昭邑带着温别离开会场,坐上了的士。 温别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要带她去买手机了,虽然表面上很开心,但还是装作不好意思地问:“就这么把下午的翘了……你论坛那边不会有关系吗?” 傅昭邑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撩起眼皮回了她一句:“谁说我翘了?还是要赶回去的。” 温别“哦”了一声。 温别本来想的是,买一台跟原来一模一样的就行,正好用习惯了也方便。 傅昭邑却说:“你那款出新了,换新的吧。” 因为是外国人,所以导购也没有过来叽叽喳喳的介绍。温别对电子产品的研究也不太多,只好跟在傅昭邑后面转。 眼看着离下午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傅昭邑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在店里转悠。 温别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索性不管他了,也低头研究起手机来。 放在最显眼的展柜上的那款,叫温别看起来有些眼熟。 温别随便划拉了几下,感觉还不错,又看到是前不久才出的最新款,于是跟傅昭邑说:“傅老师,这款总不旧了吧。” 傅昭邑有一瞬的停滞,随后说:“可以。” 温别总是惦记着他下午的讲座,因此得到肯定答复后急匆匆就去付款了。 在付款排队的时候,温别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款手机眼熟了。 因为——傅昭邑的用的也是这个。 傅昭邑用的黑色,她买的白色,四舍五入不就是情侣机? 这样看的话,难道傅昭邑那一瞬间的停滞也是因为这个? 她来不及再多想,刷卡付钱后就打算跑去路边拦出租车,没想到被傅昭邑叫住了。 温别:“又怎么啦傅老师?再不回去你可就真赶不上了。” 傅昭邑单手插兜,说:“不去了,翘了。” 其实下午的讲座,嘉宾本来就有选择是否参加的自由,不过他不介意多卖温别一个面子。 既然不急着回论坛那边,两个人便慢下脚步,在异国的街道上游荡。 没走多久,倒是发现了一条极具民族风情的小道。 再往里走,反倒热闹了起来,多了不少穿着民族特色服装的本地人,似乎都朝着道路尽头的寺庙走去。 温别指了指:“我们能去吗?” 傅昭邑拿出手机,敲了几下,然后把屏幕放到她眼前。 上面显示着——“K国必去风水宝地!许愿超灵!”、“K国四大福地之一!算命超准!” 温别把视线继续投向傅昭邑,试探道:“……去看看?” 走近了就明白了,大概有点像所谓的庙会和集市,摊位上有民族风俗的产品,还有各类小吃。 不过看起来温别的目的地,是寺庙。 傅昭邑问:“真要去算命?” 温别笑了笑:“来都来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服务倒是挺好,收钱的时候也挺人性化,除了现金还支持刷银行卡。 温别看了看这装修与“清贫”完全搭不上边的寺庙,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交了智商税。 不过也罢,出来玩可不就是交智商税的。 没过多久,温别就出来了。 傅昭邑靠在树上,问:“算出什么来了?” 温别哭笑不得,把手里那张薄薄的、写满了异国文字的纸递给他,说:“我把语言不通这茬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他都快写完了。自由心证吧,就当交智商税了。” 傅昭邑还站在原地,对着那张纸不知道在看什么。 温别懒得走回去找他,两个人隔了点距离,转过头笑他:“傅老师,你总不能告诉我你还懂这门语言吧。” 过了一会儿,傅昭邑煞有其事地对着手机念:“吉。学业…略有不顺,仍需多下功夫……忌跌伤摔倒……还有姻缘——” “姻缘”这两个字刚念完,那张薄薄的纸就被温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抢走了。 她摸出新手机,打开自带的翻译器。 她的手有些颤抖,并不熟练地在键盘上敲下叫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古怪文字。 过了片刻,屏幕上终于跳出她能读懂的汉字。 上面显示着:姻缘就在你的身边。 第23章 虽然赔了个手机, 不过看到了Y团解散又重组的限定演唱会,仔细算算, 温别还是觉得不亏的。 于是,赶在K国大降温前,他们搭上了回国的航班。 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温别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 原因很简单,因为周萌知道了她擅自从图书馆离职的事情。 至于她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被发现呢,是因为八周过去了,图书馆印好了实践证明发到各学院,周萌独独没看到温别的。 这一打听,才知道了温别被投诉的事情。 她无意判断谁对谁错,因为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周萌只是把温别叫到办公室,给她发了个文件,让自己从里面选其他的能用来补这实践学分的活动。 温别说好,周萌又问她:“我记得你家里条件不错,之后是打算出国?雅思托福这些开始学了吗?” 其实温别大可以糊弄过去, 随随便便应下, 之后再找个理由推翻这套说法, 这种套路她用过不少回。 但她这次难得不想耍滑头, 反倒在周萌面前坐下了。 她说:“周老师, 我不知道以后该干嘛。” 周萌盯着屏幕, 答:“看你想干嘛,想读书就选出国或者考研,想工作的话,女孩子考考编制也行。” “如果……什么都不想干呢?” 周萌终于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她对温别说:“温别,你不是小孩,不能只凭‘想不想’做决定。” 温别心想, 是啊,又要搬出这些大道理了。 没想到周萌说:“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那至少也要做点什么,哪怕是看书、看电影。不要像网上说的那样,‘因为几年前不想学游泳,所以几年后错过了跟喜欢的人去游泳的机会’。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你会遇见什么。” 回家的路上,温别一直在想周萌刚才在说的话,然后发现她这几年一直在逃避。 逃课、逃作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忠实贯彻者。 她现在可以背靠父亲的遗产得过且过,问自己“想或不想”,可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钱会越来越不值钱,通货膨胀会越来越厉害,等到那个时候,她又能做什么呢? 平生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危机感。 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傅昭邑要出门。 温别非常后悔今天出门的时候没化妆。 她问傅昭邑去哪,对方说去准备沙龙。 温别点点头,回家打开手机看到了沙龙的通知,今晚的主题是傅昭邑赴K国参加论坛的感悟分享。 温别:“……” 赴K国参加论坛的……感悟分享? 请问在K国的那几天,傅昭邑不是几乎和她形影不离吗? 合着她把去K国当旅游散心,人家去K国一趟,要分享的东西还能整理出来单独作为一期沙龙的主题? 如果不是徐姿提过傅昭邑是独生子,温别都要怀疑前几天跟她在K国吃喝玩乐的是跟傅昭邑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了。 ……她倒要去看看,傅昭邑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在沙龙上碰到徐姿倒令温别不是很意外,毕竟现在傅昭邑是沙龙的负责人,徐姿只要没有事情都会来捧场。 当然,如果徐姿没有对她大惊小怪就更好了。 在温别意识到她大概也许喜欢傅昭邑之后,在会跟傅昭邑遇见的场合着重打扮一下,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徐姿在门口就扯住了温别,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 沙龙通常晚上才开始,以往温别很少带妆,穿着打扮也随意很多,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又卷了头发又化了全妆,还穿得特别精致。 徐姿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最后指指温别的头发,问:“你去趟K国,不会还在那边做了个发型吧?” 温别:“……这是我出门前在家里用卷发棒卷的,谢谢。” 徐姿继续打量她:“那就去趟K国脱单了?突然这么讲究,肯定有问题。” 温别:“当然不是啊!脱单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没脱单,那就是终于开窍了?”徐姿问。 温别知道瞒不过她,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脸一下就红了。 没办法,温别只好迅速转移话题:“让你不去看演唱会,你知道抽座位号那个环节,河队抽中你那张票的座位号了吗!” 她本以为徐姿会哭天抢地捶胸顿足,没想到徐姿微微一笑,说:“那必须知道啊,你知道傅老师那句‘比起我,她应该更喜欢你’在咱们圈内多火吗?都快万转了要!” 温别:。 行,是我太天真了。 沙龙很快开始,虽然是温别完全不懂的学科,但也许主讲人是傅昭邑的缘故,她听得还怪认真的。 听进去了才知道,原来在K国那几天傅昭邑还真的干了不少事情,这么多内容一连串讲下来都不带停顿的。 温别这才意识到,同样多的时间,傅昭邑能用来做比她多得多的事情。 早上那股危机感又在这时冒了出来。 沙龙结束后,温别打算跟徐姿一块回去,结果被徐姿拦下了。 徐姿朝她勾勾手,小声问:“你是喜欢上傅昭邑了没错吧?” 温别上一次春心萌动还要追溯到喜欢上河队的那天,青涩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点了点头。 徐姿看了看正在和其他人说话的傅昭邑,抓住她的手让她坐下:“那就更不能先走了,当然要等着傅昭邑一块走啊!” 温别被她的话弄得莫名紧张起来:“那、那在这里干嘛啊?就干坐着?” “别急啊,怎么说我也认识他好多年了,给你科普一下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看你要不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 温别:“……” 接下来,徐姿开始了她的表演。 “在我的印象里,栽在傅昭邑身上的女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不过还真没见过他跟谁好上过。” “不过上次何璋说的那女明星我不太清楚,追确实追过傅昭邑,具体后续什么发展就不知道了。” “听说他念第硕士的时候,有个学妹,也是中国人,追他追得特别轰动,真的是全校皆知的程度——” 到这来,徐姿压低了声音:“……不过后来听说那个学妹去世了,学校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到现在也没有公布具体细节,比如是自杀还是他杀啦,通稿只说‘对她的离世感到无比悲痛’。” 温别想了想,问:“然后,傅老师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影响?还是说他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徐姿犹豫片刻,最后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没有受影响我不清楚,但那件事情之后确实有段时间我们都联系不到他。” 她又补充道:“一开始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我也是在事情公布后,根据后来的时间点倒推的。” 温别还想说些什么,徐姿却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说:“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而且有的事情涉及到傅昭邑的隐私,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本人在合适的时间点亲自告诉你。” 如果说之前温别对傅昭邑看似完美的人生,怀抱着的是一种羡慕与不真实感,那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她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原来谁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都有难以想象的天灾,或者人祸。 之后她们没再交谈,温别是在处理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徐姿则在观察温别。 直到傅昭邑终于结束了跟所有人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才发现还有两个人坐在角落等他。 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走过去,在温别耳边打了个响指。 徐姿和温别这才反应过来,拿上自己的东西,一起往外走。 为了配合沙龙的气氛,沙龙的灯光都是比较昏黄的暖色调,有时候甚至有些昏暗,要走到大厅,才有比较明亮的灯光。 一行人走到大厅,傅昭邑今晚才头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温别。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变好看了。” 温别:?! 第24章 温别还没来得及反应, 先被徐姿打趣道:“傅昭邑你这可就不够朋友了啊,我特地来给你捧场, 你多少天没见我了,不打招呼也就算了,还拉踩我?” 傅昭邑眉头一皱:“拉踩?” ……差点忘了这人对一切流行语一窍不通。 温别憋着笑解释道:“拉踩,就比如说我夸姿姐今天真漂亮,但偏偏还顺带说你今天穿得不好看,这就是拉踩。” 傅昭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对徐姿说:“用不着拉踩你,你醉倒在马路边的样子我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徐姿:“……” 徐姿:“行,当我没说。你等着我下次拉何璋一块儿来人身攻击你啊。” 何璋? 何璋不是被徐姿抓到出轨、徐姿还去新加坡跟人对峙了吗?怎么她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地吐出何璋的名字? 徐姿在这时接了个电话,朝他俩摆摆手,坐进了车里。 温别疑惑地看了傅昭邑一眼,发现傅昭邑仍然面无表情,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快到家楼下的时候,温别顺带去了趟便利店, 这次非常克制, 只拿了一小盒圣女果和一杯无糖酸奶。 但当她走出店门, 发现傅昭邑用他那标志性似笑非笑地表情注视着她的时候, 她知道, 傅昭邑又要旧事重提了。 果然, 傅昭邑抬了抬下巴,说:“今天吃的挺少。” 显然指的是那天便利店她拎着一大袋零食,却撞见只买了两根香蕉的傅昭邑的惨案。 温别一时非常羞愤:“都说了那天是特殊情况,那天中午是真的没吃!” 傅昭邑答:“知道了。” 就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相信了的样子啊! 没办法,温别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只好气鼓鼓地回了家。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吃小番茄,到底还是没按捺住,发消息问徐姿是不是跟何璋和好了。 徐姿说是的。 【徐姿:我去新加坡找他,他说上次是一个误会。他已经辞去了新加坡的工作,打算回C城来找工作,现在已经有猎头公司联系他了。回来之后他会花更多时间陪我。】 徐姿语气里的笃定,叫温别不忍心再多去质问一句。 爱情使人盲目这种俗套的话,温别没有亲身体验过,倒是第一次见识到了。 在新加坡天高地远的他敢出轨,谁又能保证回到你身边他就不出轨了呢? 又何苦再多纠缠。 徐姿大约也能感觉到温别的担心,于是转变了话题,问她对傅昭邑有什么打算。 【温别:什么叫对他有什么打算?】 温别似乎感觉到屏幕对面的徐姿叹了口气,因为徐姿很快拨了个电话过来。 她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想追求傅昭邑的大有人在,虽然依我的经验,主动出手追傅昭邑的好像都没什么结果……” 温别:“……” 徐姿:“——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对吧。依我的经验,他以往是很少对人上心的,而你是其中一个。” 徐姿其实也是个半吊子恋爱军师,她就谈过一次恋爱,一谈就谈了好多年,还是何璋主动追的她。 但在温别这种零经验的菜鸟面前还是够看的。 半吊子军师说:“我们先从约他出来开始吧。正好明天周末,你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 温别:“那……我现在给他发消息?” 军师大怒:“你们就住对门,发消息多浪费网络资源啊!当然是主动敲门比较好啊,还能表达你的诚意。” 菜鸟轻信了狗头军师,挂断电话,趁着自己还没洗澡没卸妆,拿了一盒今天刚买的车厘子,敲响了傅昭邑家的门。 按了两下门铃,又等了一会儿,仍然没人来应门。 温别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她上次敲傅昭邑家的门,结果开门的不是傅昭邑,反倒是傅昭邑的妈妈。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开始思考要不要转身回家,还是发消息好了。 结果她刚准备转身,面前的防盗门应声而开。 透过系得松松垮垮的浴袍,温别甚至能看到一部分坚实的胸肌。 脖颈处还有未干的水珠,顺着肌肤纹理隐入被浴袍盖住的、看不见的地方。 温别心跳极快,赶紧收回了视线,将视线上移到傅昭邑的脸部。 与平常定型好的发型不同,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有些凌乱,叫他收起了平日里拒人之外的疏离感,倒是浑身上下多了些生活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温别,随后转身往房内走:“进来。” 也没有管温别到底有没有跟进来,自顾自去浴室吹头发。 看样子是为了应她的门,傅昭邑才赶急赶忙从浴室里随便套了件浴袍出来吧。 早知道就不听狗头军师什么“面对面交流”的建议了,温别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等到傅昭邑料理好了自己,这才终于在温别对面坐下。 温别把一看就是高级水果店买来的进口车厘子放到茶几上,说:“不好意思啊傅老师,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傅昭邑挑了挑眉:“要是知道我在洗澡呢?” 温别:? 还能这么问的吗? 温别为这道奇奇怪怪的题目绞尽脑汁:“要是知道你在洗澡……那、那我也去洗个澡再来?” 这话一说出口,温别简直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她只好急忙补救:“其实我就是想问您明天有没有时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茶点店,要不要一起去?” 傅昭邑沉默片刻,问:“家里宽带欠费了?” 温别:“……” 温别:“我这不是觉得来问一趟能体现一下我的诚意么……还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了?” 傅昭邑轻笑一声,说:“知道了。时间你定。” 得到肯定答复的温别哼着歌回到自己家,洗澡的时候总是频繁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傅昭邑的胸肌,也不知道脸是害羞红的还是热气熏的。 她躺到床上,睡前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无意中刷到她妈妈柳女士新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三人合照,她、她丈夫和那个前不久才满周岁的儿子。 配字: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附带好几个爱心和玫瑰花的表情。 温别盯着“一家三口”这几个字看了好久,直到眼角有些酸涩,才终于锁屏。 认识傅昭邑和徐姿的这几个月来,她已经在逐渐好起来,具体表现为丧的次数降低,脑袋里也很少再出现“自杀”或者“自残”的这种念头。 虽然不指望短短几个月就能治好几年来埋下的祸根,但至少她希望柳女士能不要一次又一次往她心上插刀子,也不必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她温别在亲生母亲的眼里都是如此可有可无。 于是第二天,她是粉底遮瑕都用上,才堪堪遮住了这黑眼圈。 在吃午饭前,他们去了趟书店。 温别逛书店是毫无目的性的,她就跟着傅昭邑后面晃悠。 傅昭邑直奔心理学类的书架,仔细看了看有没有什么新出版的书,温别也顺手拿了一本科普性质的,翻了两页觉得还挺有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朝傅昭邑招了招手。 傅昭邑微微弯下身,她凑到对方耳旁问:“有没有什么科普类的心理学书推荐呀?” 傅昭邑看了看书架,抽了两本出来。 温别不疑有他,抱着书就准备去结算。 等她付了钱,傅昭邑又说:“花钱买别人的书,不如去看看我的论文。” 温别走出书店,这才用正常音量回复道:“您的论文——‘认知心理学视角下的多模态分析’、‘批判性思维、证实偏见与多线程工作模式’、‘基于DSGE模型的国际资本流动分析’……就这些,还都是英文写的,您觉得我能看懂吗?” 傅昭邑似乎有些意外她居然搜过他的论文:“来实验室,我给你解释。”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身后拍了他肩膀。 是徐姿和何璋。 温别还是挺佩服何璋的,前不久才出了轨,没花几天就把徐姿给哄了回来,现在还能搂着徐姿,在傅昭邑和她面前谈笑风生,自然地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是,徐姿在酒吧喝了那么多酒,在落地窗前的眼泪,总该是真的吧? 何璋拍了拍傅昭邑的肩膀:“昭哥,前几年我都在新加坡,我们家小姿承蒙你多照顾,今后我就都呆C城了,有事没事多出来聚聚啊!” 傅昭邑面上仍挂着那副招牌表情,点头说好。 情侣正儿八经出来约会,自然不会和他们一块儿,寒暄几句后,他们就分开了。 坐到茶点店的桌前,温别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傅昭邑。 她问:“傅老师,你觉得当初是徐姿姐看错了,压根没那回事儿,还是他确实出轨了,但又把姿姐给哄回来了啊?” 傅昭邑喝了口茶,言简意赅:“后者。” “那傅老师,你有没有做过关于出轨的研究啊?” “比如?” “比如……出轨真的只有0次和无数次吗?” 傅昭邑停顿了一下,才答:“人心深不可测,但至少我希望何璋不是这样。” 傅昭邑本人,虽然并不是完全践行食不言寝不语,但吃饭的时候话往往更少,于是饭桌上的气氛更加沉闷。 温别则是替徐姿感到可惜,因为她觉得何璋确实深不可测,而徐姿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吃完饭后,温别还没来得及跟傅昭邑讨论下一步要去哪,手机先响了起来。 温别一看来电显示,心里就“咯噔”一下。 因为这个电话来自柳女士。 几年来温别的经验,是柳女士不找她的时候证明天下太平,如若有一天主动给她打电话了,那就是要让她不好过了。 犹豫再三,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柳女士道行不浅,接起电话先问候了温别的近况,三句话后才终于露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她问:“你知不知道你爸给你买过一份保险?特地在国外买的,带储蓄性质。” 温别答:“不知道。” 柳女士又说:“这个保险是这样的,每年交进去的保费,有一部分是可以随时取出来的。” 温别:“嗯,然后呢?” 接下来的话似乎叫柳女士颇有些难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果然叫温别心寒。 她说:“没记错的话,你爸当年替你连续缴了很多年保费,总额最少也超过了一百万。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去跟你的保险经理见个面,提一部分钱出来给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9 21:24:21~2020-05-20 21: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runhilde 10瓶;婷猫(^ェ^)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温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傅昭邑。 她没有直接回答, 只好声好气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女士语气有些迫切,压过了她声音那丝不耐烦:“这不是你一小孩该管的事, 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温别一听这话,虽然没动怒,但也不再好声好气:“你小儿子周岁宴我可是到了现场,怎么,两个月前还有能力在全市最好的酒店给小儿子办五十桌酒席,这才过了多久就又开始打我的算盘了?” 柳女士向来心高气傲,改嫁之后满以为自己半只脚踏入了豪门,足够她半世衣食无忧。 也正因为此,她极少与温别联系,大概是顾虑着旁人知道她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会影响她的交际。 温别本以为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以柳女士的性格早该挂电话摔手机了,没想到柳女士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你仔细考虑一下,过几天再联系。” 等挂了电话, 温别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柳女士向来自视甚高, 今天脾气却这么好, 叫温别很难不担心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昭邑已经去了趟奶茶店又回来, 给还呆站在原地的温别带了杯奶茶。 温别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发现居然是她熟悉的味道:炭烧乌龙茶加芝士奶盖。再一看, 连去冰无糖都跟她惯常点的一样。 她朝傅昭邑晃了晃奶茶,问:“傅老师,你还说你不会读心?” 傅昭邑面无表情:“看过一次就记住了。” 温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跟在傅昭邑背后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奶茶,想再次确认一下, 没想到这一低头,就跟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女人撞上了。 手中的奶茶自然也就洒到了对方身上,还是胸口的位置。 温别的“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先听见对方一声惊叫,吸引了方圆两百米以内的视线。 紧接着,对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趾高气昂地说:“你几岁了啊?喝个奶茶还能喝到别人身上,居然还不道歉?我这裙子今天才第二次穿,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温别本来还想道歉,一听这话就不想道歉了,索性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作妖。 见温别这样,那女人似乎更生气了,踩着高跟鞋冲温别走近了几步,眼看着就要上手推温别一把。 这时,傅昭邑过来拉了温别一把,叫那女人差点摔了一跤。 傅昭邑说:“想动手?” 女人见突然站出来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帅哥,立马转变了态度。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害臊,指着那个被奶茶浸湿了的尴尬部位,对傅昭邑说:“你是她家长?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件事本来就是小事,而且我今天还有急事……” 女人捋了捋头发,继续说:“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再见面协商吧。” 温别:“……” 就她这货色,还想空手套傅昭邑的微信,她配吗? 在她忍不住要站出来给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展现一下她的战斗力的时候,她被傅昭邑按住了肩膀。 傅昭邑掏出钱包拿了一小沓纸币,冷冷道:“要么现在拿两千块走人,要么你自认倒霉。” 话说到这地步,女人也算是看出来傅昭邑是个不好惹的。 她拿了两千块,嘴上骂骂咧咧,脚上却踩着高跟鞋心满意足地走了。 温别看着那女人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肉疼:“就她那破裙子值两千?今天可真是亏大发了。” 傅昭邑手插在兜里,问:“所以,你希望她加我微信?” “怎么可能!那当然不行!她配吗!”温别反应非常迅速又激烈。 “那不就是了”,傅昭邑耸耸肩,“两千块解决一个骚扰,不亏。” 说完又在温别头上轻拍两下:“走了,再给你买杯奶茶。” 温别觉得再点一杯一样的奶茶未免太晦气了,非让傅昭邑给她点。 等奶茶的过程中,傅昭邑问:“心里有事?” 确实有事,温别叹了口气。 但也是确实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给傅昭邑转了两千块过去,傅昭邑点了立即退还。 跟他相处这么久,温别已经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这钱他能退还一次,就不介意退第二次。 温别说:“那总不能让我白花你两千块吧,要不我……满足您一个,不,三个愿望?” 傅昭邑微微勾起嘴角:“可以,先欠着。” —— 周一晚。 害温别被奇怪中年男人尾随的实验课终于接近了尾声,过了今晚,这门课就结课了。 傅昭邑仍然履行着他的承诺,快下课的时候给温别发了个消息,说在教学楼停车场等她。 下课后,温别哼着歌往楼下走,结果被班长从身后拍了下肩膀。 班长名叫谢菲菲,是个典型的乖乖女,温别跟她关系还不错,不过也仅限于“还不错”。 谢菲菲问她:“温温,你是不是就住在学校南门出去最近的那个小区里呀?” 温别点点头:“是啊。” 谢菲菲面露喜悦:“太好啦!我正好在那个小区租了房子。” 温别有些疑惑:“你怎么不住寝室,突然改租房了?” “这不是为了考研嘛!总得有个安静的地方,才能静下心学习。在宿舍老是得考虑其他人,自己住就不用了。” 这倒也对。 谢菲菲本来话也不少,一路上叽叽喳喳给温别讲了好多考研的东西,正好温别也想了解一下考研,一边听一边应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门。 这时,她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有三个大字——“傅老师”。 温别:!!! 温别这才想起来,傅昭邑说好了在停车场等她。 她找了个东西落在教室的理由,急匆匆往停车场跑。 傅昭邑见她又气喘吁吁,等她坐进车里,皱着眉问:“又被跟踪了?” 温别有些不好意思:“跟同学聊天,一不小心走到南门去了……” 没等傅昭邑说话,她又补充道:“是我们班长,为了考研在我们小区租了个房子。说到考研,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要不要考研——傅老师,你说我要是考本校的心理学,怎么样?” 傅昭邑专心停车,进电梯之后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喜欢就可以。” 温别本以为他会很赞同自己考他的本专业,没想到得到一个这样冷淡的答复。她瘪瘪嘴,只当他今晚心情不好。 不过,温别并没有把早上她妈妈的话当耳旁风,回到家里还试图找了找那个所谓的一百万的保险相关证明。 不过没找多久,徐姿倒是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说:“忘了告诉你,傅昭邑的生日快到了,就是下周。” 温别:!!!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早点告诉她吗?! 第26章 事不宜迟, 温别立刻道网上搜了不少关于“男性朋友礼物送什么”,大多不外乎游戏机、篮球鞋、背包、手环、鼠标键盘耳机这类电子产品。 怎么说呢, 也不是不好,但她总感觉不适合傅昭邑。 她又划了几下,发现屏幕上跳出了另一个推荐页面:“男朋友礼物送什么”。 虽然她只打算作为参考,虽然跟上一个话题只有一字之差,温别还是萌生出了一种正在给男朋友挑礼物的错觉。 放下手机,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告诉自己最好少些这样不着边际的幻想。 到了这个清单里,价位都翻了一番不说,内容也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送香水和奢侈品都是基本的,偷偷准备一场旅行,一起看一次日出或者演唱会……甚至还有直接给对方买了一份储蓄性质的养老保险的。 图片里这份保险的logo很是眼熟,温别这才想起来,刚刚她找过的文件中有一份封面也有这个logo。 只不过因为太不像保险公司的风格,所以被她忽略了。 文件厚厚一本, 保险条款写的很清楚, 受益人也白纸黑字地写着“温别”。 温别仔细地看了看, 发现确实有一条是“已缴保费的30%可以随时支取, 具体操作请联系您的私人保险经理”。 虽然她没有要取出30%保费给柳女士的打算, 但到底还是发了封邮件给她的保险经理。 —— 时间很快推进到傅昭邑26岁生日当晚。 其实他并没有“一定要过生日”的强烈仪式感, 小时候大多是父母操办,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倒是徐姿和何璋记得很清楚,无非是想趁他生日的时候借机喝一顿酒。 他回国不过短短数月,跟实验室里的人也并未深交,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只有徐姿和何璋,加上一个机缘巧合下熟悉起来的温别。 毕竟是认识以来傅昭邑的第一个生日, 温别又对这个人抱着这样那样的情感,很难不重视。 她提前试验了几种头发的不同卷法,又在网上临时恶补了不少化妆、搭配和聊天的技巧,至少花了两个小时才出门。 傅昭邑的生日还是按照他们几个的老规矩,定在了C城的一家网红清吧。 徐姿还抱怨了一阵,说以往都是去蹦迪,唯独这次傅昭邑非要改成清吧,说什么年纪大了,要去安静点的地方。 温别一想到傅昭邑也许是因为今年多了她,才执意要把地点改成清吧,就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不过,等温别到清吧的时候,才发现卡座里除去徐姿、何璋和寿星傅昭邑,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那人寸头,脖子一侧有个张扬的纹身,在C城降温后的天气也只穿了一件T恤加一件薄外套,乍一看可能以为他是个纹身师或者行为艺术家。 其实他是个码农,必要时候也可以当个黑客,也就是傅昭邑的那位技术宅朋友。 傅昭邑言简意赅道:“肖子宁,我的本科校友,最近会在C城待一段时间。温别,我对门。剩下两个应该都打过照面,不介绍了。” 肖子宁跟温别打了个招呼,说话时夹杂着浓浓的广东口音,又有点港味,听起来很是玩世不恭。 网红清吧人也不少,不过比酒吧还是要安静上一些,至少不用担心耳朵会不会聋掉。 除了温别,他们三个各自递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大家都看着温别,温别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可以等下再拿出来吗?” 傅昭邑点了头,剩下三个人自然没有异议。 看了会清吧的节目,聊了聊已然逝去的青春,别的没干,酒倒是喝了不少。 温别一直不爱喝酒,受不了那种偏苦的口感,不过看他们喝得这么欢,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徐姿倒是点子很多,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威士忌说到白兰地,最后都被傅昭邑否决了,寿星拍板给她点了可乐桶。 温别试了一口,还是苦着脸吐了吐舌头:“不好喝。” 徐姿立马抓住机会撺掇温别试试别的酒,被何璋捂住嘴让她别教坏小孩;肖子宁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正在唱歌的短发女生…… 傅昭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显示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他点开看了看,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他又将内容仔细读了两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温别还在跟徐姿和何璋闹着玩。 傅昭邑用手肘碰了碰肖子宁,示意他跟过来,于是他们一前一后去了厕所。 肖子宁非常上道地带上男卫生间的大门,低声问:“怎么了?” 傅昭邑把手机递给他。 发件人仍然是那个发来过恐吓邮件的人,只不过以往都是说些虚的,今晚的内容却是实打实的。 屏幕上显示着: 【我知道你今晚在C城的一家名字以K开头的清吧。 11:00,我在这家清吧后门等你。】 肖子宁问:“这就是你之前让我帮你找IP地址的那个哦?” 傅昭邑点点头。 11:00,距离现在还有25分钟。 肖子宁问:“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早知道我就顺带找找照片和其他资料了,让你手里也有点对方的把柄——我哪里知道你还会惹上这种事情,也太狗血了一点吧。” “知道个大概,但不清楚。”他知道瞒着肖子宁也没用,对方想知道的话,手段途径多了去了。 于是他说:“跟几年前中国女学生意外死亡那件事情有关,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执着于旧事重提。”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去见他?”肖子宁问。 傅昭邑撩起眼皮看他:“不然呢?” 思索片刻,肖子宁说:“等下我给你手机安个软件,到时候你手机开录音,保持开机,我电脑上能随时监听和监控,有情况我立马过去。” 傅昭邑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戏谑道:“哪有那么恐怖?聊聊天而已。” 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冷了脸色,嘱咐道:“如果真有事,让他们先走。” 他们走回卡座,之后的十几分钟都有些心不在焉。 肖子宁提前几分钟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电脑,傅昭邑便也借机离开。 温别又在徐姿的撺掇下喝了不少酒,头昏脑涨,趴在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徐姿和何璋本来跟肖子宁也不太熟,只当他是有些工作上的急事要处理,把视线转移到了舞台上。 那一边,傅昭邑掐好时间到了后门,仔细打量着后门附近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里,有在暗处偷偷亲密的情侣,有来吸烟的,还有来吹吹风的……很快,傅昭邑和一个人对上了眼神。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傅昭邑明白,这就是叫他来的那个人。 无他,只是因为这双眼睛,他在国外的时候见过一双非常相似的。 对方摘下帽子,甚至没有自我介绍,非常直接地开门见山。 “傅先生,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兜圈子了。关于我妹妹在校期间意外死亡的那件事情,美国警方有了新的进展。” 傅昭邑没说话,等着对方的下文。 看他不接话,对方只有继续说:“我之前给你发过邮件,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回一趟美国。” 傅昭邑冷笑了一声。 他这要求看似合理,其实只差把“你傅昭邑就是凶手”这几个字说出口。 傅昭邑自认清清白白,无可指摘,否则当年也不会昂首挺胸走出警局。 若仅仅因为一句“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就大费周章回美国乖乖接受调查,岂不是显得他分外心虚,还有种‘凶手逍遥法外多年终落法网’的感觉? “对于令妹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想让我回美国再度接受调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傅昭邑冷冷扔下这句话。 见对方一时没有再说话,傅昭邑以为这场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他转身打算离开,却听见身后的人又说了一句:“她给你发过邮件。” 傅昭邑不为所动:“她给我发过的骚扰邮件多了去了。” 对方摇摇头:“不,我是说她死后,给你发过邮件。” 傅昭邑更觉得好笑了:“不好意思,没有不尊敬的意思,但请问令妹怎么在她死后给我发邮件?” 第27章 男人没有受他影响, 反倒一字一句地说:“她是学计算机的,我找电脑高手看过她的电脑。她曾经设置过一个定时发送的程序, 设置完成后程序已经隐藏,发送完成后程序还会自动销毁。我们家没有人收到她的邮件,我觉得收件人只能是你。” 傅昭邑问:“发送时间呢?” 对方摇摇头:“不清楚。” “所以,除了知道她设定了一个自动发送的程序外,你一无所知。”傅昭邑说。 男人有些艰难地点点头:“是这样的。” 换做常人早该面红耳赤的争论一番,或者乘胜追击讥笑一番。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场景,傅昭邑脸上的神色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反倒淡漠地像是在讲课。 “第一,令妹生前最后一封邮件并不一定发给了我。” “第二,倘若那封邮件收件人真的是我,应该反思的,是作为家人的你们才对吧。” 这话直中要害,饶是男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对方避而不谈, 换了个话题:“所以, 傅先生是决心不跟我去美国走一趟了?” 傅昭邑没说话, 但态度传达地很清楚。 男人有些无奈, 把手中的棒球帽带上, 临走前对傅昭邑说:“我相信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吧。我叫刘知祁。” 刘知祁, 刘知娜。 果然是血缘牵绊的家人啊。 男人走后,傅昭邑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 他没有骗人,在刘知娜死后,他确实没收到任何来自刘知娜的邮件。生前倒是收到过不少名为表白实为骚扰的邮件。 傅昭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吸入了不少二手烟, 鼻腔和咽喉都有些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他不再逗留,转身走回卡座。 大概是知道对方已经离开,肖子宁已经收起了电脑,正在绘声绘色地给剩下的三个人讲他经手过的奇奇怪怪的事件。 徐姿今晚喝得不少,很上头,见傅昭邑回来就冲他喊:“就算是怕我们灌你酒也不能尿遁吧,还一走就走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了不买单溜走了。” 傅昭邑懒得理她,倒是看原本趴在桌上的温别这会儿又精神了起来,还每隔两三分钟就紧张兮兮地看一次手机。 简直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傻兔子。 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不知道刘知祁还打算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也不知道刘知娜的事情要过多久才会全部落幕,但至少这一刻,这一晚,他有资格享受。 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服务生提着一个大蛋糕,朝他们这桌走来。 何璋随口道:“你们这服务堪比海底捞了,来这儿喝酒还带送生日蛋糕的?” 服务生一脸莫名其妙:“这不是我们酒吧提供的,是客人提前要求的。” 等服务生离开,徐姿还笑傅昭邑:“我们昭哥未免也太卑微了点,过生日还要自带蛋糕。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人过日子吧!” 傅昭邑看了看身边一脸又紧张又有些害羞的温别,心里有了答案。 他摇摇头说:“蛋糕不是我定的,是温别。” 肖子宁伸手去解蛋糕盒上的绸带,一掀开蛋糕盒,发现这个蛋糕的形状格外特别——是一本摊开的书。 可怜肖子宁混迹江湖多年,这时犹豫着问道:“吃了这个蛋糕……能长知识?” 温别被搞得怪不好意思的,便向傅昭邑求助:“傅老师,赶紧点蜡烛许愿吧,不然十二点就要过了。” 傅昭邑很多年没正儿八经吹过蜡烛许过愿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有什么愿望。 他闭着眼睛冥想了一会儿,随后赶在十二点前吹灭了蜡烛。 蜡烛吹灭,蛋糕吃完,明天毕竟是工作日,这局就算是散了。 他们分别叫了代驾,温别和肖子宁跟着傅昭邑同一辆车。 肖子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要在傅昭邑家暂住几天,但他也不是傻的,一看温别就是有话要对傅昭邑说,所以车还没开到家楼下,就嚷嚷着在小区大门外下了车,说是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接近凌晨两点的电梯无人使用,只剩下温别和傅昭邑两个人。 温别头昏脑涨地靠在梯壁上,平白无故地想起刚认识傅昭邑那会,她甚至紧张地连搭电梯都不敢和这人并排站。 不过短短数月,如今她仍然紧张,只不过这紧张多了层别的含义。 傅昭邑忽然开口:“盯着我干嘛?” 要是换往常,温别多半会装鸵鸟不回答,或者嘴硬死不承认。 但现在她的大脑被酒精占满,一下反应不过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想看你。” 傅昭邑大概觉得现在这样迷迷糊糊又有问必答的温别很好笑,又问:“蛋糕为什么是书的样子?” 这回温别“嗯——”了好久,才答:“觉得你会喜欢。” 电梯到达他们所在的楼层,温别跟在傅昭邑身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傅昭邑家门口。 傅昭邑也没不让她进,到厨房给她倒了杯水,问:“不回家?” 温别便从包里拿出揣了一晚上的礼盒,支支吾吾道:“虽然……过了十二点了,但是还没有跟你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傅老师。” “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以后……还有机会陪你过更多的生日。” 谁收下盛满心意的礼盒,谁的心跳又太过大声。 有无数句无法宣之于口光明正大说出的话,有多少句包含少女情感的稚嫩心声。 是很珍贵,叫人不敢轻易应答。 把温别送回家后,他拆开了礼盒。 是一支香水,大卫杜夫的冷水。 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女孩秀气的字体。 【我知道Cold Water一点都不小众,但是冲着这支香水的名字,就还是想送给你。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冷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句话毫无关联,但在看到“冷水”的这一瞬间,她就想起了这句话。 也很像傅昭邑给人的感觉,冷漠是他,细心是他,包容也是他。 而他这个人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跟他相处的人心里也清楚。 收好这支香水,傅昭邑这才有时间看自己的手机。 无法刷卡进电梯上楼的肖子宁给傅昭邑发了无数条信息,最后一条发自一分钟前。 【肖子宁:对不起,昭哥,不打扰你的好事了,我去住酒店了:)】 傅昭邑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少想点乱七八糟的,现在下楼来接他。 肖子宁换鞋进门,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调侃傅昭邑。 他看了看手表,说:“才不到三十分钟诶。不是吧昭哥,你这么快?” 傅昭邑冷了脸,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肖子宁:“你还是去住酒店吧。” 洗漱过后,他们逐渐陷入沉睡,城市也终于隐入黑暗。 Q大的校园论坛上,却突然因为一篇帖子沸腾了起来。 帖子标题言简意赅:一八九月新入职的网红老师在海外不为人知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qwq最近实在太忙惹 等忙完这段时间会多更一些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理解! 第28章 Q大校园论坛/娱乐灌水版 标题:八一八九月新入职的网红老师在海外不为人知的故事 1L: 只是爆个料, 不想惹事上身,所以匿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 要八的这位并不是真正的老师,不过仍然属于教职工系统,就还是简单的称他为老师好了。 这位老师履历惊人,背景不是一般的好。表面上看起来是学成归国在高校找一份教职,其实不过是息事宁人的手段,随随便便在普通学校待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了,继续去过他光鲜亮丽高人一等的生活。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卷入过一起案件,案子还死了人。 2L: 大半夜看我发现了什么惊天巨瓜!蹲好了,楼主继续说! 3L: 现在网络造谣成本还真不是一般的低。不会有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网络法制社会吧? 基本上任何操作都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更不用说满街的摄像头。 真杀了人难道还能跑掉? 看看楼主怎么圆了。 6L: 匿名可不是为了造谣。 我说的这位既然有本事从重案中洗清嫌疑回国,自然也有办法顺着IP地址找到我。匿名不过是自保的第一道防线罢了。 接着说。 主要是案子到现在都无法宣布结案,所以详情不能说。 我保证,谁听了案情描述, 都会觉得他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但事实就是, 他动动手指找找人脉, 就能轻轻松松脱身。 那谁为死去的人负责? 7L: ?就这? 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 就算是事实我们也没发帮你啊楼主。 8L: 只有我觉得很可怕吗? 万一楼主说的是真的, 那我们也许每天上下课都能碰见一个可能的杀人凶手啊。 害怕555 10L: 课代表来了……一句话总结就是被八的这位卷进了一起杀人案, 楼主认为这位是头号嫌犯,不过这位现在已经回国并在Q大入职。 不是很懂楼主想要表达什么……想天降正义? 19L: 既然这样,我就说得详细点吧。反正外媒也不是没有报导过。 暂且把我八的这位称为A,已经离世的那位称为B。 B很喜欢A,是全校皆知的事情,至少在留学生圈子里无人不知。但是A不喜欢B。 B也没有气馁,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坚持追A,但A一直没有点头。 突然某天B死了,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A。 更重要的是,A无法给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人能证明他那晚在其他地方干其他事情。 20L: !!! 根据我多年看推理小说的经验来看,这个A确实很可疑啊。 21L: 既然都这样了,A居然都没被抓起来?? 我又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22L: 对啊为什么这样都没被抓啊? 23L: 来晚了! 34L: A为什么没被抓,是因为虽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但除了大家都知道的B很喜欢A之外,现场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指向他。 证有不证无的道理大家都懂吧,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干过这件事情,所以不行。 我很了解B,她绝对不是会轻易自杀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一定另有隐情,我相信真相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我知道以我的能力和手段无法和A抗衡,但我相信只要坚持,时不时出来恶心他一下,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 校园论坛的月活跃量并不高,因此并没有设置24小时在线的管理员,不过这个帖子倒是使Q大校园论坛的活跃度达到了新高。 帖子存在了几乎整个夜晚,直到快早上八点才被删除。 温别对学校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因此并不经常混迹这些校园论坛,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发现课间的气氛倒是跟往常不一样。 通常第一节 小课的课间都是很安静的,因为大家都把这十分钟用来补觉。 但今天格外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没人主动来跟温别说,她也就懒得问,继续低着头玩手机。 突然班长谢菲菲给她发来好几张图片。 温别看了第一张,上面显示着“八一八”那个帖子的标题。 【温别:?】 【谢菲菲:???你不会不知道吧?】 【温别:知道什么?】 谢菲菲没回她,过了一下,谢菲菲从教室那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里面挪一个位置。 她拿出手机,压低声音对温别说:“大家都在讨论凌晨论坛上的那个爆料呢,你真不知道啊?” 温别摇摇头:“什么爆料?” 谢菲菲想了想,说:“简单来说,就是爆料的人指控我们学校有个老师杀了人。” 温别一惊:“真的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啊?什么时候啊?” “说不教课,但也是教职工系统里的。不是最近啦,是说那个人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了。”谢菲菲解释道。 不知怎么,听完这两个条件后,温别一下就想起了傅昭邑,莫名有些心慌。 谢菲菲以为温别受到了冲击,更小声地说:“现在网上都在猜,说有好几个人符合‘男性、不是老师、以前在海外顶尖名校留过学’的条件,其中一个你应该记得吧,就是你还我U盘那次,那个临时替大佬给我们开讲座的帅哥!” 傅昭邑,温别当然知道。 她沉默片刻,装作若无其事:“嗯……有一点印象吧,确实挺帅的我记得。” 谢菲菲应和道:“虽然还没有定论,但我觉得那个楼主说的挺对的。既然是海外顶尖名校毕业,何必要来我们这样一个普通学校混日子?于情于理都不该吧,肯定是有问题。” 温别想说不是的,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但张开嘴巴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措辞太苍白太莽撞,即便说出口也没有任何意义。 谢菲菲却还在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人以前还做过这种事情,太可怕了。” 温别有种难以名状的愤怒。 但她无法表现出来,因此只好作罢。 —— 傅昭邑家。 肖子宁这个作息颠倒的夜猫子一大早就被傅昭邑叫了起来。 对于被爆料这种事情,傅昭邑倒没有很意外。 刘知祁不可能就此收手,通过昨天的谈话他已经意料到了这一点,因此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其实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就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苍蝇,充其量有点恼人罢了。 肖子宁打了个哈欠,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傅昭邑看起来倒是毫无负担:“最多也就是辞职而已,反正本来也就是避避风头。” 肖子宁东倒西歪地倒在沙发上:“要不是我知道那个女生是自杀,我会倾向于是有凶手杀了她然后嫁祸给你了。” 傅昭邑没接他的话,他便又自顾自道:“哪能这么巧啊,正好那天所有能给你提供不在场证明的摄像头都坏了,这不是扯么。” “万一真辞职了,你之后什么计划?回去念博士?” 答案本来应该是肯定的,但这时傅昭邑的眼神正好扫过昨晚被他放在架子上的那瓶大卫杜夫冷水。 是昨晚温别送他的那瓶。 这叫他想起昨天温别说的“希望以后有机会陪你过更多的生日”。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说:“不一定。” 第29章 肖子宁顺着傅昭邑的视线看过去, 随后会心一笑:“我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犹犹豫豫了,原来也是为情所困啊。” 傅昭邑没理他, 他又自顾自说:“昨天那小朋友出现的时候我应该就要猜到的,她一口一个傅老师,你要是真不喜欢的话根本不会让她知道你的生日。” 傅昭邑有些出神,肖子宁用手肘推了推他:“诶,说真的,你不打算澄清一下吗?我看那论坛上其实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只列了个名单而已,你完全没必要直接考虑最坏的结果。” 这下傅昭邑才终于有了反应:“澄清什么?怎么澄清?不过是越描越黑吧。” 他说的倒也有道理。 爆料的人不过只给出了几个笼统的条件,和一个字母代称A。这时大张旗鼓跳出来澄清,反倒像是坐实了这个怀疑。 “如果还有一个东西可以证明我的清白,那就是那封邮件。” 邮件,那封据刘知祁所说,是在他妹妹死后发出的邮件。 尽管不知道这封邮件是否存在,但直觉告诉傅昭邑, 这封邮件里可能有刘知娜生前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闻言, 肖子宁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对哦, 你真的没有收到过她的邮件吗?” 傅昭邑摇摇头:“没有。” “他对你说‘不知道发送时间’, 你觉得是真的, 还是在试探你?” “不管是哪种, 事实就是我没收到”,他从沙发上起身,拍拍肖子宁,“你继续补觉吧,我去趟学校。” —— 温别则一上午都有些魂不守舍,看到有人三三两两的小声说话就觉得他们是在讨论爆料的那件事。 网络世界的消息传播速度之快是难以想象的, 隔着屏幕人的恶意也是难以想象的。 当年Y团解散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爆料鱼龙混杂,几个成员的微博底下都是一片乌烟瘴气,明明是毫不相关的路人,用词之恶毒却叫人不堪入目。 也是因为当年的惨况,Y团几个成员到现在也很少用微博。 温别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在傅昭邑身上发生,不希望看到一无所知的人充满恶意地揣测傅昭邑。 她越想越不安,索性翘了下一节课,打算去傅昭邑所在的实验室看看。 实验室所在的这栋教学楼,除了来模联面试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外,这还是温别第一次自己来。 她按着索引上到四楼,发现有的实验室有着透明橱窗,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讨论着什么;有的实验室则是封闭的,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 温别这下倒有点后悔莽撞地冲来实验室,毕竟她连傅昭邑通常在哪一间干些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看完了四楼,她又打算上五楼看看,结果发现有一扇要身份验证的玻璃门,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探头往门内看了看,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于是她不打算再挣扎了,准备转身离开。 结果还没回头,先被人从后面敲了敲脑袋瓜。 傅昭邑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沓卷成卷的A4纸,问她:“在干嘛?” 温别还是头一回看他穿白大褂,只觉得衬得他越发肩宽腿长,比穿衬衫还要好看。 傅昭邑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这才反应过来:“想来找你。” 傅昭邑于是说:“在这等着。” 随后刷卡进门,没多久后又拿着另一张A4纸出来:“走了。” 温别呆呆地说:“你不要因为我翘班。” 傅昭邑晃晃手里那张纸:“想太多。我申请休假了。” “哦!”温别看起来还挺高兴,迅速提议道,“那我们中午去开在S小区的那家网红店吃吧,只有工作日的中午不用预约,我馋了好久了。” 傅昭邑换下白大褂,静静听着温别的叽叽喳喳。 等温别在副驾驶上坐稳,他问:“温别,你是不是真的不看八卦。” 温别神色如常:“你说的不会是昨晚论坛上那个爆料吧?” 傅昭邑:“是。” “看了啊”,温别说,“但是看了就要相信吗?” 傅昭邑一愣。 几年前,关于他的这场闹剧出来后,他身边不同的人反应各异。 多数人以安慰之名,行探听之实;亲近些的比如徐姿和何璋,则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能够坦坦荡荡毫不犹豫地说相信他的人,除了父母之外,温别是第一个。 但他又听见温别说:“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真去犯罪的话,肯定是电影里那种文质彬彬、在背后操纵一切、把警察耍得团团转的高智商罪犯,警察抓破脑袋可能也想不到坏事居然是你干的。” “比如我要是你的人质的话,那我肯定会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温别有些美滋滋。 傅昭邑:“……” 夸人不是这样夸的,傻瓜。 吃饭吃到一半,傅昭邑问她下午什么打算。 温别说,她妈找她有事情。 说是有事,地点还约在市中心的某个咖啡厅,但温别猜,多半是关于保险的事情,柳女士很明显贼心不死。 傅昭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晚上过来吃饭。” 其实是徐姿得知他休假了,吵着嚷着要来他家蹭饭,傅昭邑就答应了。 本来这顿饭温别打算买单的,但还是傅昭邑抢先一步去买了单。 温别还想挣扎一下,从微信又给他转了过去,结果被傅昭邑点了立即退还。 她无奈地跟傅昭邑告别,去约好的咖啡厅见柳女士。 不过她到的时间有些早,于是她上楼在商场里转了转。 在闲逛的途中,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跟何璋很相似的背影。 对方和一位年轻女性并肩说笑着,正往某扇门内走去。 温别倒也没想跟他打招呼,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她转了两圈,又回到看到何璋的那个门。 很快,她就发现了哪里不对。 木门上方清楚的写着——悦皇大酒店商场C入口。 不过,她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何璋,因此她压下心底那点怀疑,走回约好的咖啡厅。 柳女士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做表面功夫,开口说正事之前兜了好几个圈子,最后果不其然落到了保险上。 她说:“我联系了你的保险经理,他告诉我你也咨询过支取保费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温别面无表情:“我只是单纯好奇这个是不是真的能取钱,没有别的意思。” 柳女士很快又调整好表情,说:“到现在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是你贺叔叔公司资金链出了点问题,一个股东突然撤资,导致了大概两个月的资金缺口。有钱填这个口子当然好说,没钱填的话……” 温别没说话。 柳女士又说:“其实我还想问,你现在一个人,住一套快两百平的大平层,不觉得太空了吗?要不要妈妈帮你选一套小一点、适合一个人住的?” 温别这次没说话,是因为被震惊到了。 她没想到柳女士居然已经丧心病狂到想来抢她爸爸留给她的东西。 温别反问:“然后呢?大房子和小房子的差价正好留给你的丈夫和小儿子?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在河东的那套别墅呢?” 柳女士也回答地理所当然:“我们一家三口,房子卖了住哪里?” 温别冷笑:“你也知道你们是一家三口?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要我爸留给我的东西?” 第30章 徐姿拎着大包小包零食甜品敲门的时候, 傅昭邑隔了一会儿才来开门,看见她还挺惊讶。 徐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没好气道:“让你不接我电话,我又不能刷卡上电梯,结果是蹭别人的电梯蹭到13楼,然后走应急通道上来的。” 听到她这样说,傅昭邑才去找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他迅速扫了一遍新消息,说:“抱歉。” 徐姿也就是嘴上说说,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问:“温别呢?我以为她肯定在这,还给她带了学校东门新开的那家奶茶呢。” 傅昭邑绕回厨房,答:“她下午有事,等下应该就到。” “哦——”,徐姿拉长了声音,“原来是有事去了, 我说呢。你们两个最近跟连体婴儿似的。” “何璋呢?”傅昭邑自动屏蔽了徐姿奇奇怪怪的比喻, 问道。 徐姿摇摇头:“说新公司聚餐。还说什么回C城就是为了多陪我, 我看就是扯淡, 多陪我睡觉差不多。” 傅昭邑觉得她的表达挺有意思, 勾了勾嘴角。 这回轮到徐姿提问:“肖子宁呢?他不是跟你同吃同住?” 傅昭邑答:“八成在夜店。” 徐姿想了想, 确实挺符合肖子宁这寸头还搞刺青的人设。 又一道菜出锅,他让徐姿问问温别到哪了。 没过几分钟,徐姿靠在沙发上,朝厨房喊:“消息没回,电话也没接。应该是快到了吧?” 然而,直到所有的菜都做好, 温别也没有出现。 徐姿看了看手机:“消息还是没回。不会是我手机欠费了吧?你打个电话试试?” 仍然无人接听。 不过,鉴于这并不是温别第一次这样,徐姿还有心情调侃:“不会是想回家补个觉,结果忘记设闹钟了吧?就跟上次说好去看流星雨那样,我们急的不行,她倒睡得很香。” 傅昭邑一边拿出手机给温别打电话,一边对徐姿说:“你去她家看看。” 第一通电话仍然无人接听。 他拿着手机往外走,又不抱希望地拨了一次号,打算去看看徐姿那边的情况如何。 结果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傅昭邑:“温别?” 对面“嗯”了一声。 傅昭邑:“事情还没谈完?” 听筒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半晌他才听到一句“谈完了”。 “现在人在哪?” 忽然,听筒里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响。 他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 “……在医院。”过了好久,温别才答。 傅昭邑和徐姿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温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周遭布满了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以及来去如风的医生护士。 只有她一个人,垂着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莫名叫傅昭邑有些心软。 护士走过来问温别:“家属来了没有?来了的话去缴费,顺便办理一下入院手续吧。” 徐姿正想问傅昭邑,他们两个匆匆赶过来的人到底算不算家属,却看见傅昭邑已经站起了身。 傅昭邑问:“请问她是什么情况?严重吗?” 对方答:“算不上很严重,右脚踝骨骨裂。想观察一下的话就住几天院,不想住院的话不住也行,在家多注意休息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最近好像不是住院高峰,虽然是三人间的病房,不过暂时只住了温别一个人。 傅昭邑双手抱在胸前,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怎么搞的?” 温别小声答:“下楼梯的时候在想别的事情,一下踏空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傅昭邑又问。 温别索性不回答了。 这要怎么回答?为什么傅昭邑可以如此轻易地问她这样的话? 温别自认和傅昭邑并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时麻烦他的地步。 也可能她其实是想的,但她不敢,因为怕被拒绝。 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徐姿问:“要不要……叫你的家人过来?” 温别摇摇头:“他们来了也是白来。” 说是温别不让家人来,其实是她根本无人可叫。 爸爸几年前就走了,柳女士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不会来,更不用说温别也不希望她来。 其实如果傅昭邑不打电话给她,她也是不会主动打给傅昭邑的。 说她还有着少年人所谓的自尊也好,什么都好,总之她不想在旁人面前表现得很可怜、不想被别人可怜。 世界上比她不幸的人还有很多,她不希望别人带上有色眼镜看她。 徐姿也不强迫她,只说替她回家那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过来。 温别没说什么,倒是傅昭邑否决了这个提议。 傅昭邑:“你去趟她家,把东西带来医院,再回自己家,你明天是不想上班了?” 温别这才意识到,明天还是工作日。 “难道你还有别的方法?”徐姿问。 傅昭邑淡淡地看她一眼,说:“你打车回家,我去拿。” 正好何璋来了电话,了解事情原委后说来医院接她,徐姿便先走了,还约好明天下班给温别带吃的。 这下,病房里只剩下了傅昭邑和温别两个人。 温别乖乖缩在被子里,不敢说话。 傅昭邑瞥她一眼:“你还挺会挑时间。” 他这一说温别才反应过来,傅昭邑今天刚申请了一段时间的休假。 她支支吾吾道:“那……你回家休息吧傅老师,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什么”,傅昭邑冷冷道,“你能自己上厕所吗。” 温别:“……” 他看了看手机:“你休息吧,我回个电话。” 跟傅昭邑独处一室的时候温别总是下意识地紧张,这会儿对方走了,她一整天都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没几分钟就陷入了沉睡。 傅昭邑打完电话,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熟睡后,留了盏小夜灯,离开病房。 就这么点小事,温别当然没想让傅昭邑在医院守她一晚,也没必要。 但是,为什么第二天一睁眼,她看到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正坐在病床边看书的傅昭邑? 第31章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下午柳女士那番话的影响, 温别久违地梦到了已经故去的爸爸。 但是在梦里,他和一个温别叫不出名字的年轻女人动作亲密且暧昧。 昨天下午, 在温别拒绝了换一套小房子给柳女士筹钱后,柳女士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 她撩了撩头发,说:“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你都这么大了,不会还以为你爸是什么好人吧?” 温别一愣。 她向来知道父母关系不好,否则柳女士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在温父去世后立刻改嫁,但却没想到,在温父已经离世好几年的情况下,柳女士居然还要讨论他“好”或者“不好”。 她对柳女士说:“好或不好,他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讨论这个还有意义吗?” 柳女士似乎对温别的话充耳不闻,说:“你就不好奇,那天晚上下着那么大的雨,他为什么要执意从外地赶回C城吗?” 温别没说话。 “因为他的出轨对象,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大学生, 那天晚上正好也因为车祸进了医院, ”柳女士说, “很讽刺吧?” 温别:“我……” 柳女士站起身来, 打断了她的话:“既然你没有帮助我的打算, 我们也就不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走了。” 剩下温别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 她其实本来想说,这些年她一直以为,她爸爸当年连夜赶回来,是因为她第二天要参加高中学业水平考试。 原来到头来,所有人都在拼命为她营造一个看似美好的假象,所有人都看起来很爱她, 其实她不过是他们生命中最不重要的、可以随手扔掉的那一环。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消化温父当年居然是因为出轨对象,才连夜顶着暴雨赶回来的事实。 说起出轨……对了,昨天下午她还看见何璋和另一个女生走进了一家酒店。 要不要告诉傅昭邑呢? 温别眨眨眼睛,逐渐清醒过来,先看见了坐在病床右边看书的傅昭邑。 她惦念着要不要把昨天看见何璋的事情告诉傅昭邑,结果一张口就是:“何璋好像……啊不对。” 闻言,傅昭邑把视线从书上移到温别的脸上,带着点居高临下:“看着我,叫别人的名字?” 温别一下给吓清醒了,急忙说:“这不是还没完全醒过来嘛。您的名字我怎么会叫错?” 傅昭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声音还带着点慵懒,听起来分外撩人。 他说:“是吗?叫一次我听听。” 温别又怎么敢直呼他大名,正好徐姿打了个电话过来,算是替温别解了围。 徐姿倒也是好心,问她今天有几节课,用不用她帮温别请假。 当然是有课的,但是管理学院批假很麻烦,病假的话没有诊断书统一不给批,更不用说批假后还要把假条交给每一堂课的任课老师…… 温别还是决定不浪费徐姿的时间了。 她挂了电话,傅昭邑问:“不用请假?” 温别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们学院请假太麻烦了,不想浪费姿姐的时间。” 傅昭邑点点头,没说话。 她又说:“傅老师,你没有必要守在我这里的,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自己能行。” 与昨晚不同,傅昭邑看了她一眼,居然同意了,给她点了早餐,看她慢慢下床洗漱又躺回床上后就走了。 病房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医生简单地查房过后,她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才看完一集Y团以前的综艺,却突然收到了班长谢菲菲的消息:【温温!你生病了?怎么了吗?】 温别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唱苦,回复道:【小事啦,不用担心。你怎么知道的?】 谢菲菲回了条语音给她:“哦哦我正要跟你说,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爆料吗?昨天还有人猜是之前给我们开讲座的那个傅老师,结果我刚刚还在辅导员办公室看到他了!所以我觉得那个爆料肯定不是他了,不然哪里还会来学校?” 辅导员办公室? 傅昭邑怎么会出现在管理系大楼? 温别回:【所以……是谁告诉你我生病了的?】 谢菲菲:【我刚才去找辅导员有事,她就递了张你的病假条给我,让我帮你交给任课老师啊。】 温别放下手机,心里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傅昭邑去帮她开的请假条? 傅昭邑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特地跑一趟学校帮她开假条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处事风格。 正想着,她接到了傅昭邑的打来的电话。 傅昭邑问:“我在家。要不要替你回去拿东西?” 这个问题比较致命。 拿东西当然是要拿的,但想想让傅昭邑去她家拿些换洗衣物什么的……一是说不清楚有的东西具体在哪,二是有些东西实在不方便让一个大男人去拿,比如内衣裤。 温别迟疑片刻,说:“不方便吧……怪尴尬的。” “尴尬?”傅昭邑又确认了一遍:“充电器、平板电脑这类也不用?” 温别:“……原来你说的是……那我房间书桌上有两本上次你给我推荐的书,还有手机充电器,麻烦你帮我带过来一下吧傅老师。” 傅昭邑“嗯”了一声:“密码没换?” 温别下意识摇摇头,又想起来是在打电话,补了一句“没有”。 她在医院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看起了外卖。 反正她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也不需要忌口,傅昭邑帮了她这么多,她回一顿饭是最基本的了吧。 真正来点餐了,温别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傅昭邑喜欢吃什么。 他们出去吃过几次饭,不是茶点就是日料,但傅昭邑自己在家做饭的时候口味又更偏西式,叫温别有点摸不清楚他到底喜欢什么。 秉持着“成年人不做选择”的温别,乱七八糟点了一大堆,什么样的都点了一些,堆在床头的柜子上。 好在这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不用接受其他人奇奇怪怪的注视。 于是,当傅昭邑拎着一份白粥、一份蒸饺加上两本书走进病房,却看到柜子上堆满了食物的时候,差点没掉头就走。 因为没有地方还能放下食物了,傅昭邑只能把粥拎在手里。 他把温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你确定你坏的是脚踝踝骨,而不是脑子?” 温别:“……” 温别:“不是,傅老师,医生没说我只能喝粥吧?” 傅昭邑淡淡道:“但也没说你能暴饮暴食。” 温别还想反驳,但看了看大大小小超过十个外卖盒,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拜托,也不看看她是因为谁才点这么多的好不好? 第32章 看温别一脸郁闷, 傅昭邑又问:“怎么?” 温别愤愤道:“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才都点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傅昭邑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帮温别把病床自带的桌板打开,又把大大小小的外卖盒一一摆好。 然后,他长手一伸,把那碗白粥放到了温别面前。 温别:“……一定要这样吗?” 傅昭邑答:“我吃你买的,你吃我买的,有问题吗?” 温别:“……” 温别还想多说几句,却看见肖子宁拎着一个水果篮站在病房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他看见坐在床上的温别,意味深长道:“果然是你生病了。” 温别愣了一下:“什么叫果然是我?” 肖子宁十分不见外地扯了条椅子坐下:“要不是你病了,傅昭邑会夜不归宿吗?他可不是爱给人当保姆的性格。” 温别惊讶地看向傅昭邑,因为她没想到傅昭邑真的会在这呆一个晚上。 且不说别人,温别自己都觉得这只是个很小的事情,住院都是兴师动众了,更何况让傅昭邑来守夜? 傅昭邑却冷冷地对肖子宁说:“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温别想了想, 问:“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啊?” 肖子宁说:“这还用问?作为一个技术人员, 当然是通过我装在傅昭邑手机上的定位软件找到了这里啊。” 他的表情太过真挚, 叫温别分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她问:“这……不违法吗?” 肖子宁指了指傅昭邑:“他不报警, 就不违法。” 温别转过头真诚地建议道:“要不你还是报警吧傅老师。” 肖子宁:“……你这一肚子坏水, 一看就是跟傅昭邑学的吧。” 傅昭邑头也没抬:“别听他胡说八道。” 肖子宁耸耸肩:“好吧, 确实是骗你的,我打算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结果在楼下碰见了他。” 没待一会儿肖子宁就呆不住了,借着看朋友的名头打算开溜,傅昭邑也借着机会走出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肖子宁说,之前傅昭邑让他监视的那个邮箱, 最近IP地址一直在C城,没有出去过,但不能排除刘知祁还在策划什么的可能性。 爆料的事情,在Q大校园论坛及时删帖后,虽然还有人在讨论,但是没有任何实锤,热度也逐渐降了下来。 临走前他再三叮嘱傅昭邑,如果收到了那封刘知娜设置好死后定时发送的邮件的话,不要打开,等他在场了再打开,因为不能确保邮件是否带有各种木马和病毒。 送走了肖子宁,傅昭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拿出平板看起了文件。 温别其实是想午睡的,但问题是傅昭邑坐在这。 请问谁敢在喜欢的人的眼皮子底下睡觉吗? 谁知道睡着了会不会流哈喇子或者做出什么蠢事啊! 没办法,她收拾好小桌板,拿过傅昭邑替她从家里带回的书,看了起来。 但午睡已经成了习惯,到点就会困,温别拿着书翻了没几页,就感觉眼前冒星星,脑袋也无意识地往下一垂一垂。 在又一次从迷迷糊糊中惊醒时,温别擦了擦嘴角,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傅昭邑的眼睛。 温别一惊,一下脸涨得通红,立马清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中脑袋一歪一歪,然后又突然自己惊醒什么的,看起来真的很傻啊! 傅昭邑站起来去拉窗帘:“想睡就睡吧。” 温别制止了他:“别别别,我不想睡,你陪我聊聊天吧。” 于是傅昭邑又坐回床边。 病房里安静地有些过分,温别想了半天,问:“你谈过几次恋爱呀傅老师?” 傅昭邑说:“你猜。” 温别垮下脸:“肯定很多次吧……你这么帅,没谈过才比较奇怪。” “那你太高估我了”,傅昭邑索性摊开来说,“” 他问:“我看你的书桌上,有好几本心理学教材。对这个有兴趣?” “是啊”,她看了看傅昭邑,“其实我打算考研就考心理学这个方向。” 傅昭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记得你本科是管理学。” 倘若要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好像很难。 温别这几年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不是什么“一直对心理学就很感兴趣”。在认识傅昭邑之前,她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人生会和心理学挂上关系。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确切的理由,这个理由大概是“傅昭邑”。 可能是因为想跟他多一点话题,想跟他多一点交集,也想离他近一点。 但这句话太过直白,光是想到这就已经让她心跳加速,叫她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傅昭邑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问她:“是因为真的感兴趣,还是因为我?” 温别:“……” 温别:“告诉我,您是真的会读心吧。” 难道傅昭邑这个没有接梗,严肃地有些反常。 他说:“我在沙龙上分享的,那是心理学最有趣的1%。而你一旦要真的学习这门学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跟剩下的枯燥的99%作斗争。” 她满腔的少女情怀因为傅昭邑的态度一下冷却下来,但嘴上仍然坚持着:“我已经准备好了。” 傅昭邑看着她,沉默片刻,随后摇摇头:“不,你没有。” 是的,温别心里清楚,她其实没有,她全是凭着对这个人近乎无畏的喜爱。 但她还是说:“我看过你发表的论文,我并不觉得那些东西很无聊。” 傅昭邑却仍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他向温别抛出最后一问:“在你心里,究竟是‘心理学’本身有趣,还是‘我做的心理学’有趣?” 正中红心。 说到底,任何事物前加上一个“傅昭邑”的名号,在温别眼中都会变得立刻有趣起来。 温别这下是真的冷静了下来。 她问傅昭邑:“你在怕什么?就算我真的是因为你才打算学心理学,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不是怕”,傅昭邑放软了语气,“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任何选择的时候都要慎重。你人生中的每个重要选择都必将对你产生重大影响,而单纯因为另一个人改变自己的选择并不值得。” “哪怕是因为你?” “是的”,傅昭邑点点头,“哪怕是因为我。” 第33章 他说完这句话后, 病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中,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 尽管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人, 温别还是觉得很难堪。 她原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学的心理学”这个理由,或多或少会让傅昭邑有些开心,至少能让他知道,你也算是为传播这门学科尽了一些力。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可能她天生就不会爱人,可能她示好的方式有误,也可能是傅昭邑本来就诚实且残忍。 总之,陷入这样的处境中,他们谁都没错,可是结果就是这样了。 温别不想说,傅昭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相对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温别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她对傅昭邑说:“傅老师, 你走吧。” 于是傅昭邑抬头看着她, 好像在等一个结果。 温别更觉难堪, 扭过头说:“我不学心理学了, 行了吧?” 傅昭邑微微皱起眉头:“你只想和我说这个?” 温别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又觉得这样的状态下她无法心平气和地跟傅昭邑沟通, 只好换了个话题。 她说:“昨天我看见何璋——” 温别正在斟酌着该要从哪里说起,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门外是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看她的徐姿。 温别却还没来得及问问傅昭邑,何璋的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怎样和徐姿说。 徐姿一进病房就把围巾给脱了:“这空调开得也太足了吧……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奶茶。” 把奶茶递给温别后,她才坐下来,问道:“我进门的时候怎么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何璋的名字?在聊什么?” 温别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昭邑。 傅昭邑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徐姿伸手在他们两个眼神交汇的地方打了个响指:“背着我打什么哑谜呢你们两个人?” 傅昭邑语气有些无奈地看了温别一眼, 接道:“她非要我猜你和何璋会不会一起来。”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不是对她说的一句话,温别却又很奇怪地不生气了。 徐姿原本就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溜出来的,还得在下午第二节 大课前赶回去,所以没呆一会儿就要走了。 傅昭邑也说有事情要处理,临走前对温别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温别有些失望。 可能人就是很贪心的生物,一开始她甚至觉得傅昭邑呆在这陪她就已经是小题大做了,但现在傅昭邑说明天再来,她居然觉得有些难过。 傅昭邑走后,温别一个人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不时瞥到小桌板上摊开的那本心理学入门,温别心想: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学心理学吗? 回想起傅昭邑跟她说的话,温别又难过了起来。 几个人一块儿呆在病房里陪她倒还好,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倒叫她有些害怕。 思来想去,她突然有了一个叛逆的念头。 傅昭邑不是说明天来看她吗?那她今天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好了。 她还挺好奇,当傅昭邑第二天来病房,看见空空如也的床,会是什么表情。 说干就干,她立马问了医护人员,以她这样的状况能不能出院。 好在本来就只是轻微骨裂,护士嘱咐她注意事项,又告诉她怎么办出院手续。 于是温别把东西整理好,办完手续,打算在医院大门口打辆的士回家。 叫车当然比的士方便,但最近乱七八糟的新闻很多,她又是个病患,所以还是决定等的士。 不知道是不是下班高峰期的原因,等了好久,都没见一辆空着的的士。 不过温别也不急,仍然站着玩手机。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温别头也没抬,只是人往右边挪了挪。 没想到越野车直接降下了车窗。 听见车窗降下的声音,温别还觉得挺烦人,她站在这等车碍着谁了?没完没了了? 但等她看见车内的人,又一瞬间没了脾气。 傅昭邑冷着脸,对她吐出两个字:“上车。” 温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包,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了上去。 温别不敢问去哪,倒是在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难道傅昭邑真的会算命?或者,是在医院安排了眼线,还是在她的手机上装了监控软件? 天马行空想了一堆越来越离谱的可能性后,她的思绪被傅昭邑拉了回来。 傅昭邑:“为什么突然出院?” 总不能说是为了整蛊你吧——温别想了想,说:“因为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太无聊了。” 傅昭邑再次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说你有事吗?”温别有些理直气壮。 大概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傅昭邑趁着红灯的间隙,回了看了她一眼。 他转回头去,问:“生气了?” 见温别不说话,他又补充道:“中午我说那样的话,你生气了?” 这回温别答得很快:“是的。” 她说:“其实比起生气,令我更害怕的是你的态度。就好像是,打算在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就撇清关系……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傅老师,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害怕的是什么。” 怕什么? 当然是害怕重蹈覆辙。 当年刘知娜一跃而下,没有人说得清楚她是否是为情所困。 如今傅昭邑并非看不出温别的心意,但他也不可避免的担心同样事情再次发生,更何况温别的状态不容乐观,她前不久才尝试过自杀和心理咨询。 但这些话他无法说出口,甚至连一句简单的解释都没法给。 在刘知娜那封所谓的“邮件”出现之前,他将永远都处在百口莫辩的状态。 如果可以,他会尽一切努力阻止同样的悲剧在温别身上上演。 于是他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真的想考心理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就考吧。” 傅昭邑把车开回了家,他们站在电梯里,傅昭邑突然问她,原本在医院,是打算说什么关于何璋的事情,温别就把在商场里碰见何璋和一个年轻女生走向酒店入口的事情告诉了他。 温别问:“傅老师,这个要不要告诉姿姐啊?” 傅昭邑沉思片刻:“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吧。” 温别还以为傅昭邑只是送她回家,没想到傅昭邑又在家里下厨,说是要把昨天没吃成的那顿给补上。 今天来晚的那位不是温别,而是徐姿。 等她处理完学校的事情过来,傅昭邑跟温别都快吃完了。 徐姿给他们两个人一人带了个小蛋糕,让赶紧放冰箱。 温别想着反正也吃完了,就接过自己的那份,说放回家里再过来。 她在玄关蹲下身穿好鞋,推开了门,才发现忘记拿手机了。 温别于是又把门关上,往回走了几步,正准备朝餐厅那边喊一声,让谁给她递过来,却听见了徐姿微微压低了的声音。 她问傅昭邑:“我看你跟温别天天待在一块,是你这铁树终于开花了?打算谈恋爱了?” 温别本来打算出声的,听到这个问题又屏住呼吸,躲进餐厅的视野盲区,打算听听傅昭邑的回答。 傅昭邑却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回国吗?” 别说温别听得一愣,徐姿都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但她还是回答道:“具体细节不清楚,大概就是有个追你的女生自杀了,你受了影响?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昭邑沉默片刻,说:“我对温别格外关照,一开始是职业道德作祟,也不希望重蹈覆辙。” 徐姿是一点就通的人,她很快明白过来傅昭邑指的是什么。 无非是担心如果他拒绝了温别,温别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没有人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另一头的温别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比平时更重的心跳声。 徐姿又问:“一开始是那样,那……现在呢?” 傅昭邑有一会没有说话。 他换了口气,这才开口:“现在——” 温别却不敢听下去了。 在还害怕什么呢? 她想,可能怕傅昭邑说现在也是“职业道德作祟”,怕听见他这些日子来对她的好都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遭遇上。 她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离开了傅昭邑家,没有听到傅昭邑的后半句话。 傅昭邑后半句说的是:“我又不做慈善,为‘职业道德’陪吃陪玩还陪床?疯了吗?” 第34章 把徐姿带来的蛋糕放进冰箱后, 出于不想打扰他们谈话的目的,温别又在自己家里转了几圈, 这才又面色如常地回到餐桌上。 温别是有心事,傅昭邑似乎也有,朝徐姿试探道:“何璋怎么又不来?” 徐姿满不在意:“说是公司最近有个大case,他们部门全体加班。所以我就说了,他回国工作和不回国基本没差别,充其量也就是陪我睡个觉。” 第二天徐姿一大早就得监考,所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天,没多晚就各自回家了。 傅昭邑当时帮她开的假条是三天,这意味着温别可以暂时不用考虑去学校的事情。 一旦不用考虑几点起床,温别就容易失眠,更不用说这两天她获取到有关傅昭邑的信息量是如此之大。 傅昭邑不希望她学心理学,是出于他的原因; 傅昭邑一开始关注她是职业道德作祟; 傅昭邑也许不喜欢她。 也许他的好只是出自他的善意,并非爱意。 了解这些事情只需要一瞬间,消化和接受这些事情可能需要很长的一个过程。 这两天她没有出门, 不分昼夜, 饿了就吃, 困了就睡。 没有不知名的人来打扰她, 没有讨厌的人来骚扰她, 也没有喜欢的人来关心她。 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独自一人, 不认识傅昭邑,也不认识徐姿的时候。 因为没有人在乎,所以想过自杀,想过一了百了。 她几乎没看手机,虽然不知道傅昭邑到底有没有给她发消息,但比起满怀希望的去查看手机, 她更害怕空空如也的未读消息。 这些年温别的人生哲学已经逐渐变成了: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她和傅昭邑这几天唯一的联系,只剩下了关门声。 关门声有时出现在早晨,有时出现在晚上。不知道肖子宁是不是还住在对门,所以也许她听到的一部分声音中还属于肖子宁。 这样一想就更难过了。 她躺在沙发上,又陷入了沉睡。 —— 与温别一样,傅昭邑这两天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所谓的“休假”其实只是缓兵之计,傅昭邑本来就不打算继续留在Q大的实验室当研究员了,因此休息的时间除了用来放松、等一封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邮件,还用来寻找下一个选择。 说实话,傅昭邑没有想到刘知祁会这么快地再次找上门来。 这次的地点约在离傅昭邑家很近的一个咖啡店里,刘知祁一改往日的强硬,反倒胡子拉碴,颓废地不行。 傅昭邑没有跟他寒暄的打算,刚坐下来就开门见山道:“我没有收到邮件。” 刘知祁显然并不完全信任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傅昭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做到,收到邮件我会立刻通知你。” 言下之意是,没收到我自然也就不会联系你,好好等着消息就行了。 刘知祁没接他的话,反倒垂下头,片刻后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实不相瞒,自从妹妹离世后,我的父母都非常悲痛,妈妈甚至还确诊了绝症……这些天我一直在医院照顾她,医生说她日子可能不久了。” 傅昭邑没说话。 刘知祁接着说:“妈妈一直很挂念妹妹到底为什么离世……所以,请求你看在我母亲的份上,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吧。” 傅昭邑有不好的直觉:“什么不情之请?” “能不能……”刘知祁咽了咽口水,“能不能,让我实时监控你的邮箱?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让母亲早哪怕一秒钟安心。” 如今网络技术十分发达,只需要短短一个程序,就足以使电脑将收到的每一封邮件自动转发,傅昭邑在网络上看见过。 傅昭邑微微眯起眼睛:“你已经在监控我的邮箱了吧。” 对面端着咖啡的手停住了。 这显然就是默认了。 傅昭邑冷冷道:“明明一直在监控,今天却特地约我出来一趟……怎么,看到我新投出的简历都不在C城,怕我跑了?” 刘知祁:“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傅昭邑的表情近乎漠然:“我重申一次,对于令妹的事情,我深表同情,但问心无愧。就算我真的离开C城,也不会是因为令妹。” 说完,他去前台结了账,离开了。 刚走到停车场,他正准备去超市买点食材回家做晚饭,却接到了何璋打来的电话。 说来也奇怪,自从何璋去了新加坡工作后,他们的联系逐渐少了起来,徐姿反倒是和傅昭邑联系地更加勤快。 大概跟他们的人生观不同也有关系,何璋就是那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凡事不关己,必定高高挂起,为了自身的利益,有时候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傅昭邑则不同,他自有一套原则体系,体系外的事情绝对不做,体系内的事情做或不做全凭心情。 所以,一起念书的时候当当朋友还不错,各自成熟后难免在为人处世上有了分歧。 傅昭邑坐进车里,接起了电话。 何璋说:“下午的时候我和徐姿吵了一架,之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到现在也联系不上她。如果你知道她在哪,一定立刻告诉我啊昭哥。” 傅昭邑的第一反应是:又?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徐姿去新加坡找他过纪念日,却意外发现他出轨的事情。 徐姿极有责任感,从不轻易爽约,也不迟到,总之不是心血来潮就玩消失的人。 想了想,傅昭邑隐晦地试探道:“不会是你又……被发现了?” 对面沉默片刻,问:“不是吧昭哥,连你都知道了?” 傅昭邑:“……” 傅昭邑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何璋这么快就招了。 这叫什么,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当温别被手机铃声从一个超级长的午觉中叫醒,看到来电显示还是傅昭邑的时候,其实是怀疑自己到底醒没醒的。 她迷迷糊糊“喂”了一声。 傅昭邑看了看时间:“没睡醒?收拾一下下来,我在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还早,总之这回徐姿没有喝得烂醉,口齿清晰地告诉了他们她的位置,傅昭邑和温别到的时候她人还是清醒的。 见他们来了,徐姿又开了一瓶酒,摇摇头,说:“出轨果然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傅昭邑问:“这回怎么发现的?” 徐姿喝了口酒:“他洗澡的时候,手机通知响个不停。我嫌烦,就打算开静音模式,结果拿起手机指纹自动识别,就解锁了,然后发现了他的微信小号。” “其余不用说了吧,这回我跟他对峙了,骂完他之后就一个人跑出来喝酒了。” 她虽然没醉,但还是喝了不少,人也比平时话更多。 徐姿扯着温别,对她说:“可能年轻的时候都要遇见几个人渣,你以后可得仔仔细细的找……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徐姿今天到最后也没醉,说是不想再打扰温别睡觉,坚持让他们帮她在酒店开一间房。 回家的路上,除了空调的声音,车内一片沉默。 徐姿不知道是不是慢慢开始上头了,打了个电话给温别,让他们两个不许把她的行踪告诉何璋。 温别以为她还有要嘱咐的,索性点了外放,却听见徐姿说:“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不过傅昭邑还行……妹妹你要是找,可以考虑一下他……” 说完就挂了电话。 温别:“……” 第35章 在确认温别的脚踝走路已经没有大问题之后、在傅昭邑输密码进自家门之前, 肖子宁先一步从里面开了门。 傅昭邑的头差点磕在门上,皱起眉头看他:“这个点你怎么会在家?” 肖子宁明显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昨晚一宿没睡, 下午五点才回来,洗完澡才开始睡,怎么,有问题吗?” 傅昭邑:“没问题。” 肖子宁一把拖住他:“陪我下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 趁肖子宁人在这里又是清醒的,傅昭邑跟肖子宁说了他邮箱被刘知祁监控的事情。 肖子宁:“我靠,这也行?这种手段也太下贱了吧,你是不是可以告他了?” 傅昭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我担心的是一直收不到邮件。” 倘若刘知娜的邮件真的能证明傅昭邑的清白,那干什么傅昭邑都可以不在意。 但问题是,监控一段时间可以,如果邮件一直不来呢?刘知祁就要一直监控着他的邮箱吗? 肖子宁拿起货架上的巧克力棒指着傅昭邑:“要不我帮你写个程序吧。” 傅昭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肖子宁越发兴奋起来:“先写个程序让电脑自动安装一个远程控制软件,然后我再远程操作他的电脑?还是直接植入一个带病毒的木马?” 傅昭邑白了他一眼:“我换个邮箱用比较快吧。” 肖子宁站在收银台前,随口问道:“你确定你没有别的邮箱了?我真觉得挺奇怪的,那件事情得是一年多前了吧,就算她设定的是死后再发邮件, 晚一年多再发也说不过去啊, 她不会是把你邮箱记错了吧……” 他这句话点醒了傅昭邑。 傅昭邑念研究生的时候给一位教授当过一段时间的助教, 为了完成助教的工作还特地申请了一个新的邮箱。 没记错的话, 刘知娜也是因为选修了同一门教授的课, 才认识了傅昭邑。 不过由于那位教授突然生病了的缘故, 那门课上了三四周就停掉了,傅昭邑的助教工作也因此匆匆结束。 因为助教要收作业批改作业才申请的工作邮箱,自然也被搁置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刘知娜找别人要到了他的私人邮箱,却完全忘记了刘知娜还知道他这个工作邮箱的可能。 肖子宁看他脸色一下变了,感叹道:“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你真的有其他邮箱?” 傅昭邑没理他,只是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他回到家,用最快的速度输密码,打开电脑,找到邮箱登录界面。 邮箱用户名倒还记得,密码却怎么试都不对。 国外网站在重置密码的操作上真是迂腐的一塌糊涂,傅昭邑找回密码未果,只好给网站客服发了封邮件详细解释了原因。 因为时差的原因,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收到回复。 傅昭邑关掉页面,叹了一口气。 期间肖子宁一直蹲在旁边看他的操作。 傅昭邑朝邮箱登录界面抬了抬下巴:“有没有黑进我邮箱的打算?” 肖子宁嗤笑一声:“那你可拉倒吧。你本人都不记得密码,我要怎么黑进去?” 已经等了这么多天,加上傅昭邑清楚,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网站的回复,因此发完邮件后就准备睡觉了。 陷入沉睡前,他总有一种预感,就是在那个旧邮箱里,会发现他想要的东西。 凌晨三点,邮箱的新邮件提示终于响起。 —— 第二天,温别销了假,难得回趟学校,买了两杯奶茶,本来打算借选修课的名义顺便看看徐姿,没想到到教室的时候看见冯渊一正站在讲台上。 冯渊一说:“徐老师最近家里有急事,按照安排,今天这节课是看一部讲西方法律制度的电影,看完之后写一篇1500字的观后感,下周交上来。” 按下电影播放键后,他走下讲台,坐到温别身边,十分不客气的拿起另一杯还没开封的奶茶。 温别也没管他,到底还是挂念着徐姿,立刻给徐姿发了消息,问她在哪。 徐姿到这时候也还很有责任感,没回答她在哪,反倒问温别:“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上我的选修课吗?” 温别真是被她给打败了,拍了张坐在教室里看电影的照片发给了徐姿。 徐姿这才回了个店名。 温别立刻就打算收拾东西去找徐姿,却被冯渊一拉住:“徐老师今天让我帮她点到,你走了我是算你缺课还是不缺课啊?” “算我缺。”拿起东西,温别头也不回的走了。 甜品店就在学校门口,没费多大力气温别就找到了徐姿。 她调侃道:“说你想休息吧,你又就在学校门口;说你敬业吧,你又偏偏没去上课。” 徐姿挤出个笑:“到学校了,发现实在没状态上课,临时又没办法请其他老师代替,只能这样了。” 徐姿今天妆都没化,眼睛有些肿,下面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搅了搅被子里的咖啡,对温别说:“我跟他分手了。” 温别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如果是在线上,可能还能用表情包糊弄过去;但当她们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前时,温别只能憋出一句:“……挺好的。” “现在想想,上次发现的时候就应该跟他断掉”,徐姿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陪我这么多年一起从大学走入社会的人,会是这样的。” “你知道吗,他这次甚至都没挽留。我跟他说分手吧,他说好。” 谁能想到呢? 曾经并肩走过的漫长岁月,竟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温别沉默片刻,说:“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你及时止损了,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徐姿笑着摇摇头:“你说话的风格真是越来越像傅昭邑了。” 见温别不接话,她又说:“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很多时候不要犹豫,因为犹豫了,也许就错过最好的时候了。一开始跟何璋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最后会成为这样的人。比起他现在交往的女生,我应该多少还是幸运些。” —— 傅昭邑早上出门前没来得及处理邮件就出门了,因此一处理完事情就飞速赶回了家。 邮箱网站客服通过了他重置密码的要求。 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重置密码,又重新登录。 邮箱首页在屏幕上跳转出来,伴随着大量的未读邮件提醒。 未读邮件太多,他怕看漏,于是叫来肖子宁跟他一块儿看。 然而,除了几封当时选课的学生询问课程是否会再次开设的邮件,以及两封想要约他出去喝酒的邮件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广告邮件。 傅昭邑又快速浏览了一遍,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 肖子宁也跟着叹了口气:“我看她八成还是发到了你的私人邮箱。” 他又凑近屏幕随便点了两下,随后发出一声“卧槽”。 傅昭邑:? 傅昭邑直起身子,又凑过去看。 肖子宁显然是改变了邮件排序方式,把邮件按照时间正序排列了一遍。 此时,屏幕上,第一页第一条,显示着: Zhina Liu, 1960-01-01 00: 00。 肖子宁感叹道:“不愧是学计算机的啊……居然用系统原始时间代替了收件时间,还自动设置成了已读,放在了收件箱最下方,怪不得我们一直没找到。” 傅昭邑一句话都没说,但他抿着唇,身形微微有些颤抖。 第36章 肖子宁用肩膀撞了傅昭邑一下, 说:“关键时刻别怂啊哥,点开吧。” 傅昭邑还是没动。 肖子宁非常有眼力见的离开房间, 把第一时间看到邮件的机会留给傅昭邑自己。 这件事情曾轰动一时,全城的留学生都或多或少听说过。而事情究竟如何、傅昭邑又经受过什么,大概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其实事到如今,傅昭邑已经不太记得起刘知娜的模样了。 只隐约记得是个中国女生,即便在外国人中也玩得很开,性格外向且热烈,还太过执着,不然喜欢他的事情也不能传得人尽皆知。 他和刘知娜的交集并不多,与课程无关的交谈次数更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刘知娜自杀当天的下午,她确实来实验室找过傅昭邑。 但那天傅昭邑的实验正好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全组上上下下都在排查原因,见刘知娜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些什么东西,傅昭邑转身就回了实验室。 他当然不会想到,转身的那一瞬间, 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后一个见到刘知娜的人。 也没有想到, 从那一刻开始, 他教科书般的人生中, 从此出现了一个无法解释清楚的污点。 为此他放弃了很多, 失去了很多, 一切都是为了寻找能解释这个污点的原因。 而现在,这个谜底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面前,躺在他总共用了不超过一周的工作邮箱的底部。 它是那样不引人注目,傅昭邑丝毫不怀疑,倘若不是他在刻意寻找以Zhina或者Liu开头的邮件,即便他匆匆扫过邮箱底部, 也决计不会注意到这封邮件。 它就像一张安静的信纸,还未开口诉说,已然承载了厚重。 傅昭邑叹了一口气,终于点开了邮件。 他花很快的时间读完了第一遍,近乎一目十行。 在打开邮件之前,傅昭邑没有想过内容会是这样的。 他以为邮件里会是第无数次给他的表白,或是爱而不得的怨恨与咒骂,还可能藏着诬蔑他的证词。 这封邮件也许能帮助他彻底摆脱污名,但也有可能令他再度堕入深渊。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这封邮件,是一封自白。 最开始是一段声明,表明她的自杀与傅昭邑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中间写到,她在东南亚旅游的时候,因为不够谨慎,中了圈套,被想要报复社会的HIV携带者恶意传染了。尽管有及时服用阻断,但还是不幸染上了HIV,只剩下几个月的性命。 她说,非常抱歉,她跟傅昭邑不过萍水相逢,她却任性地给傅昭邑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她说,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家教甚严,这种事情若是被家里人知道……还不如就这样被她带进坟墓里。 还说,如果傅昭邑看到了这封邮件,希望他可以保守一秘密,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她已经不再奢求傅昭邑的原谅,是她的无理和任性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看完邮件后,傅昭邑如释重负,但仍然静默不语。 肖子宁敲了敲门,走到他身边坐下。 傅昭邑不想说话,但还是伸手将电脑屏幕往肖子宁那边推了推,意思就是允许他看了。 肖子宁看得更快,看完之后只说了一个字:“靠。” 他摸了摸他的小寸头,似乎在组织语言:“这经历也太魔幻了,跟TVB里演得似的。” 是的,傅昭邑的心情也是如此,只是他比肖子宁含蓄一点,没有表露出来。 一开始他对刘知娜没有任何感觉,然后是厌烦,厌烦在她大张旗鼓宣扬她幼稚的喜欢;其次是震惊,震惊她就这样一了百了一跃而下;最后是困惑,困惑她为什么死了还要拖自己下水。 但他现在好像终于可以释然。 肖子宁问他:“这邮件里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但你又跟刘知祁说‘收到邮件会立刻通知你’,那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这倒是个难题,叫傅昭邑想起《人生删除事务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生删除事务所,专门帮人处理死后不想公之于众的东西,刘知娜应该会把这封自白托付给它。 沉默良久,傅昭邑说:“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他发了封邮件给刘知祁,约着下午在小区外的咖啡厅见面,看不看这封邮件的决定权在刘知祁手上。 说到底,他和刘知娜只是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就更不用谈是否有处理对方遗物的资格了。 约的四点,三点四十五分,傅昭邑其实就已经到了。 时针刚好跳到四点的时候,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坐到了傅昭邑的对面。 不等傅昭邑开口,对方说:“我知道,您是傅昭邑。不用惊讶,我是刘知祁的未婚妻。他要晚几分钟到,路上堵车。” 傅昭邑本来想说,我约的是你丈夫,但想了想,他在邮件里也没说只让刘知祁一个人来,算起来是自己理亏,于是作罢。 跟他的未婚妻不同,刘知祁一点都不冷静,坐下了还有些气喘吁吁,开门见山道:“邮件呢?” 傅昭邑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 他淡淡道:“令妹嘱咐过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我跟她关系浅薄,私以为还是交由家人处理更为妥当。” 刘知祁二话不说,点开了邮件。未婚妻大概还想劝劝他,这时也只好作罢。 邮件并不长,刘知祁大概是反复读了几遍,视线离开屏幕的时候,他的眼圈显而易见地红了。 又过了片刻,他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未婚妻似乎有些无奈,拿出纸巾给他,又准备好了湿纸巾,期间还顺便点了咖啡和蛋糕投喂刘知祁。 傅昭邑:“……” 他似乎知道未婚妻为什么要来了。 等刘知祁终于平复好心情,他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对傅昭邑说:“其实我大概能猜到这件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 傅昭邑挑了挑眉,丝毫不留情面:“酒吧那天,你只差没把‘杀人凶手’贴我脑门上了。” 刘知祁:“……”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想到他之前对傅昭邑做过的事情、说出口的威胁,刘知祁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傅昭邑也不想再掰扯这些东西,临走前,刘知祁去了趟洗手间洗脸,桌上便只剩下他的未婚妻,和傅昭邑。 好巧不巧,温别这时刚下课回家,正好从咖啡厅正对面的便利店买完东西。 一出来,就看见不算宽的马路对面,隔着一面玻璃,傅昭邑和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相对而坐。 温别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早点更!感谢大家喜欢! 第37章 她并不觉得这个女人跟傅昭邑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因为傅昭邑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温别敢打赌,傅昭邑现在一定内心毫无波澜。 但不可否认的是, 当傅昭邑和这个女人单独坐在一起的时候,叫温别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个假设。 这个假设是:如果傅昭邑有一天真的有了女朋友,他一改以往的冷淡,对那个人呵护备至……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她会难过吗?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会。 她会难过,会伤心,会嫉妒。 她愣怔在原地,胸口莫名其妙涌起一股酸涩。 片刻后她又回过神来,傅昭邑坐的那一桌又来了一个男人,男人和女人一同站起身来,朝傅昭邑鞠了一躬后,一并离开了咖啡厅。 离开咖啡厅后,这对情侣居然直直朝着温别的方向走来。 男人大概是哭过, 鼻头还有些红;女人则开朗的笑着, 间或把头靠在男人肩上, 视线触及温别时还友好地朝温别笑了笑。 而傅昭邑还是坐在桌前, 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他的表情仍然淡漠, 但温别却忍不住想:他也有难过的时候吧?辛苦的时候、流泪的时候, 是否有人陪在他身边安慰他呢? 也不知道温别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好像忘记了前不久她才单方面开启了和傅昭邑的冷战,忘记了他们之间有过的不愉快。 她径直过了马路,走进咖啡店里,坐在傅昭邑的对面。 对于她的到来,傅昭邑好像也不感觉到惊讶似的, 只是又多点了一块蛋糕。 等待甜品的过程中,傅昭邑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温别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傻,但她还是说:“傅老师,你就没有难过的时候吗?” 傅昭邑“嗯?”了一声。 温别于是又重复道:“我说,你就没有难过的时候吗?” 他的表情稍稍松动了一些,温别甚至从中看出了隐约的笑意。 他说:“当然有。” 温别固执地继续发问:“难过的时候,不会希望有个人陪着你吗?” 傅昭邑端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有时候希望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搅拌棒和杯子相互触碰时清脆的碰撞声。 身穿制服的侍者端来蛋糕,又带着托盘离开。 温别一直盯着眼前那块红丝绒蛋糕,半晌抬起头,很突兀地问:“我可以是那个人吗?” 这个问句所包含的情感过分赤忱,似乎要被称作“表白”,才能不被辜负。 女孩穿着焦糖色的呢子大衣坐在他对面,或许只涂了淡淡的一层唇彩,神情近乎虔诚,抿紧的唇暴露了她的紧张。 温别企图从傅昭邑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的神情变化,惊讶也好、愤怒也好,总归是想看到眼前人的情绪波动。 她下意识觉得有些尴尬,绞紧了手指:“算、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刚开口,却被傅昭邑打断了。 他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假设一个场景”,傅昭邑转了转眼前的咖啡杯,“如果某天你听说你班上的一位女同学自杀了,而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隔壁班她暗恋已久的男生,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温别其实还是有些紧张,想了想,说:“表白被拒,万念俱灰……然后自我了断?” “你看,两句话,对脑补出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来说,已经足够了”,傅昭邑脸上的神情终于不再淡漠,反倒有些嘲讽,“在我的故事里,一个女生自杀了,而全校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我。” 当年的案件开始调查后,没过多久,不过十几个小时,傅昭邑就已经走出了警局。 但这只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他的实验被迫中止,暂时停课,在警方毫无头绪的那段时间里仍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接受来自学校的各种问话。 那时候离毕业仅仅半个月。 更嘲讽的是,在警方将这起事故确定为自杀案件后,对于他的责难没有消失,反倒变本加厉起来,好像只要他接受了刘知娜,她就不会轻易地一跃而下。 他被迫承受了一份她并不想拥有的爱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受害者者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高高在上,仿佛只有他是罪孽深重、低人一等的恶魔? 在仿佛无止境的磋商后,傅昭邑已经无力周旋了。 他提前办理了离校手续,接受校方的一切决定。 一等荣誉学位被降为二等学位,全额奖学金被取消,放弃了两个国际学术会议交流名额,放弃在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放弃在校期间的大部分实验成果。 同时,他还瞒住了家里人。 他的妈妈是在他离校的那天才知道消息的。 傅昭邑走的潇洒,所有研究生期间的东西全部扔掉,一件都没带走,走出校门的时候只拿了手机、电脑和钱包。 他头也没回地走出大门,随后在校门不远看见了他家的车。 他一向精致的妈妈妆容不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眶。 他妈妈说:“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傅昭邑这些天瘦了许多,原本修身的衬衫在身上都有些松松垮垮,但在风里腰背依然挺得很直。 他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没有哭,被媒体骚扰的时候没有哭,学位被降级没有哭,甚至连放弃花费那么多心血才得到的实验成果时都没有哭。 但这一刻,听到这句话的这一刻,他泪如雨下。 然后,长达一年的修整期开始了。 傅昭邑在北欧的小镇上呆了大半年,一直到今年夏天才终于踏上归国的路程。 人们只看到了逝去了那条生命,却对另一个无辜的人所经受的痛苦熟视无睹。 傅昭邑沉声说:“今天,直到今天,有关这件事情的一切,才真正结束。” 结束,不过短短两个字,说得轻巧,但花过的时间、受过的苦、拱手相让的东西,却不是能一笔带过的。 对刘知娜的这件事情,温别早就有所耳闻。 她去找过相关报道,翻过校园论坛的记录和讨论,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相的一部分,却没想到真相的这样的,更没想到傅昭邑在这之中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了,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蛋糕也不再有凉意。 “是的,这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傅昭邑说,“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教科书般闪闪发光的人生,而是背负着污名的人生。” 温别没有说话。 他的眼眸在镜片下格外凌厉,面色却有几分自嘲:“那么,轮到我问你了。在知道我的故事后,你还希望成为‘那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dbqdbq我高估了我的自控力 sorry! 第38章 温别已经数不清今天是她第几次愣住了。 总之, 她原以为傅昭邑开诚布公地讲述他的过去,只是为了找一个更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她,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的抛一个问题,将主动权交回给她手上。 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所以…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傅昭邑又换上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笨蛋,自己领悟。” 温别于是飞快地回答道:“那就当傅老师跟我表白了。不许反悔哦!”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两颊都染上了红色。 傅昭邑的脸色也不再硬邦邦,温和道:“可以不用立刻回答我,仔细考虑。” 温别立刻又抬起头:“不用考虑了!傅老师我可以!” 傅昭邑刚想皱起眉训她,让她不要这么轻易地做决定。但是眉头刚皱起来,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却被温别抢去了话头。 温别:“我知道你要说‘做决定不要这么草率’!但我真的想得很清楚了,非常特别十分清楚!” 傅昭邑:“……” “好”,傅昭邑捏了捏眉心,没给温别插话的机会,“但你拥有随时离开的权利。” 虽然在交往开始的五分钟内说这种话很破坏气氛, 但傅昭邑还是说了。 “傅老师”, 温别收起了笑容, 语重心长地对傅昭邑说, “您不能盼我们点好吗?” 于是傅昭邑站起身, 带着一丝笑意说:“那今天就是第一天了。” —— 温别没有想到, 她原本单方面发起的和傅昭邑的冷战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谁能想到呢,她居然和傅昭邑在一起了! 她实在是太高兴又太紧张了,所以翻车了。 这会儿她答应了和傅昭邑共进晚餐,正站在饭店的卫生间里。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有些乱糟糟,脸色没什么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的人, 正非常深刻地反思自己今天为什么就这样出了门。 不是说一定得化妆,但至少她想每一次见傅昭邑都是漂漂亮亮的啊! 更不用说今天还是第一天。 新上任的男朋友还很严格,温别进厕所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发来了消息:“掉厕所了?” 温别不敢再耽搁,悲痛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走出了卫生间。 傅昭邑正坐在桌前看菜单,不知道为什么,高级知识分子连看菜单都能整出一副在看论文的疏离感。 温别刚叫了一声“傅老师”,立刻就被叫停了。 傅昭邑说:“你确定还要叫我‘傅老师’?” 对哦,温别这才想起来,换个称呼也是可以的。 陌生人可能叫他‘傅先生’,亲近些的朋友都叫他‘昭哥’,有时候还会直呼其名,而这几种温别都不喜欢。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是傅老师吧,叫习惯了都。” 片刻后她又鬼鬼祟祟小声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应该不算我的老师吧?我们这样…没关系的吧?” 温别本意只是想寻求一个肯定答复来安慰自己,没想到傅昭邑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她:“没关系,我可以为你辞职。” 温别:“……” 好不容易迎来人生第一春,温别当然是想炫耀一下的。 不过她捏着手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能发给谁炫耀一下。 徐姿和傅昭邑的关系太微妙,不好说;谢菲菲是学校同学,不能说;至于母亲柳女士,则是不想说。 所以最后她只好收起手机,表情有些丧气。 傅昭邑问她怎么了,她便把刚才心里那些弯弯绕绕都说了。 傅昭邑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不过温别本来也就没指望他会说什么。 看看傅昭邑那光秃秃的朋友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的决计不可能搞什么“官宣”的。 吃完饭他们一块儿走路回家,上电梯,傅昭邑硬是把温别送到了家门口,温别输密码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站着。 密码锁“滴”一声,弹簧跟着一响,门就开了。 温别正准备拉开门,却听到身后的傅昭邑出声了。 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叫了声“温别”,让温别登时有些腿软。 温别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怎、怎么啦?” 傅昭邑却没急着说话,反倒往前逼了一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近,这下更是近到温别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洒在她脸上的感觉,后背也顺势贴在了门上。 温别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忽然变大了,心脏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傅昭邑近乎耳语:“想要晚安吻吗。” 温别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脖子都涌起一股热气。 她在这方面毫无经验,连青春爱情片都不太爱看,因此这会儿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也不知道眼睛应该闭上还是睁开。 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她和傅昭邑,她感觉到对方慢慢地靠近,甚至唇上都有了温软触感的错觉。 但傅昭邑到底只是撩开她的刘海,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 离开前他轻轻理了理温别的刘海,说:“早点睡,晚安。” 温别立刻逃也似的转过了身,但由于手紧张地一直在抖,密码都输错了好几个数字。 直到听到对面门锁传来“咔哒”一声,傅昭邑这才也关上自己的门。 温别回到家洗了个澡,洗澡途中一直在思考非常有哲理性的问题:傅昭邑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她毫无过人之处,对学习态度懒散,家庭也不够美满,唯一拿得出手的估计也就剩脸了,但这年头谁还喜欢花瓶? 这人一钻进死胡同,想出来可不容易。 温别思来想去,还是给傅昭邑发了条微信:“傅老师,你喜欢我什么啊?” 咬着唇等了几分钟后,好像又清醒过来,觉得如此直白的发这句话过去未免有些太难为情。 傅昭邑却一直没有回复。 温别自暴自弃地锁上手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自我安慰傅昭邑也许是在洗澡才没回… 却突然听见了门铃声。 她急忙跳下床,跑向玄关,果不其然门外站着傅昭邑。 傅昭邑穿着睡衣,嘴角微微上扬,问:“听说这里有人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趟外地…可能没有时间更qwq抱歉5555 第39章 “是、是啊”, 温别抓了抓头发,“但是手机上不是也可以说?” 傅昭邑说:“过来也可以说, 不必要占用网络资源。” 温别觉得自己应该要开始习惯傅昭邑这种口是心非式的情话了。 不过,隔着屏幕等消息是一回事,真要傅昭邑当面数一数为什么喜欢她,温别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但傅昭邑本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脸色正经地仿佛要做一场学术报告,分析一下可行性。 他问:“你想从哪方面开始听?外在还是内在?” 温别:“……我不问这个了行吗?现在乖乖回去睡觉还来得及吗?” 不过,虽然终于脱离了单身状态,对于温别来说,生活上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考虑到傅昭邑仍然还算是Q大的教职工,温别也就没有在任何社交软件跟任何人提过他们交往的事情。 虽然傅昭邑目前已经是半离职的状态,但温别仍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谁都没说,包括徐姿。 这也就导致时隔一周,温别去上徐姿的选修课的时候, 总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于是她提前买好了奶茶, 放在课桌上, 打算等会儿给徐姿, 却没想到冯渊一见奶茶, 就伸手就要来拿。 温别这才想起来, 她忘记了冯渊一这厮,只买了两杯,一杯给徐姿,一杯自己喝。 冯渊一见她神色不对,于是收回手,打趣道:“怎么?今天没我的份啊?” 虽然温别在协会里算是半途而废, 但冯渊一到底帮了她不少,因此温别只能忍痛割爱地交出了原打算自己喝的那杯。 别说面上还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可能没有你的份?我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吗?” 冯渊一不疑有他,愉快地插上吸管喝了起来:“下周换我给你买。” 温别的心仍然在滴血,连上课都有点心不在焉。 课间的时候她把奶茶递给徐姿,徐姿没跟她客气,接过去之后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温别准确地抓住了关键词:“又?” 徐姿说:“是啊。傅昭邑主动来问我要不要去蹭饭,你主动给我买奶茶……你们两个不会是约好的吧?” 温别眉头一跳。 徐姿又问:“待会儿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温别正想回答,手机却振动一下,是傅昭邑发来了消息。见她低头看手机,徐姿便也顺便看了看手机。 温别站在讲台旁点开图片,发现是一大堆新鲜的食材。 后面跟了一条消息:【回家吃饭。】 正打算给徐姿道歉,温别却先听见徐姿的一声惊呼。 温别:“对不起啊姿姐,我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你怎么了?” 徐姿把手机屏幕转向她:“自己看。” 屏幕上是一个在海外很火的社交软件个人主页,看样子像是傅昭邑的,因为温别看到了Fu的字样。 不过她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看什么?傅昭邑的个人主页?但我没用这个app……” 徐姿急躁地打断了她,又在屏幕上指了指:“看情感状态啊!他以前都显示是单身的,现在改成了非单身!”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机,果不其然,发现已经有好事者把傅昭邑的个人主页截图发到了群里,因此沉寂已久的留学生群格外地吵闹。 徐姿吃了会瓜,似乎才想起来眼前这就有一位傅昭邑的爱慕者。 趁着上课铃打响前,她朝温别道:“妹妹你别难过啊,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说到一半才发现温别脸色有点不太对劲。 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徐姿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两个人肯定是背着她搞到一起去了! 这下轮到徐姿表情复杂了:“……你们两个过分了吧?我说怎么一个比一个殷勤……” 上课铃在这时打响,温别也趁着徐姿生气前溜回了座位。 徐姿大概有一万句打算质问温别的,愣是被上课铃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冯渊一看着讲台上徐姿的脸色不断变化,最后还做了个深呼吸,便小声问她:“你刚刚干了什么,把徐老师给气成这样?” 温别想了想,撑着下巴答:“大概是……她把我当妹妹,我却想当她嫂子。” 冯渊一:? 冯渊一:“……没看出来,你路子还挺野。” 温别自知理亏,下课了倒也没急着走,老老实实等徐姿收拾好东西。 其实徐姿倒也不是真生气,温别能得偿所愿、傅昭邑也跟靠谱的人谈了次恋爱,她当然也是开心的。 她笑着调侃温别:“我说为什么不跟我吃饭,肯定是跟傅昭邑一起吧?” 温别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姿姐你要一块儿去吗?” “想拉我当电灯泡?没门啊!”徐姿笑着朝她摆摆手,“我下午还有课,学校附近随便吃点得了。去蹭饭前我会跟傅昭邑打招呼的。” 走回家的路上,温别又想起来徐姿给她看的、傅昭邑的社交软件主页。 温别下了一个app到手机上,搜索出傅昭邑的主页。 几年前的傅昭邑完全不像现在这般寡言,在社交媒体上甚至活跃地有些过分。 虽然大多是转载的一些推文,但也总好过现在什么也不发。 号上的熟人显然也不少,随便一划就能看到好些互动。 不过这个号上最近的更新停在一年多前,下面还有不少评论,显然是发现了他情感状态的变化。 其中有一条评论发布于今天早些时候,用英文写着:等你回来。 温别看了一眼,随后忽视了这条评论。 说实话,她并不介意他们交往这件事情公开或者不公开,尽管她的态度很明确,傅昭邑当时也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的行动却是真的。 没有在朋友圈公布,但却在他曾经最活跃的社交软件上更新了情感状态。 话不太多的傅老师,在实际行动上确实一点都不含糊啊。 到家的时候,傅昭邑正好做好三菜一汤。 他很少动手做中餐,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温别调侃道:“傅老师,这每天我去上课,你就在家里当家庭煮夫呀?” 傅昭邑给她舀了碗汤,淡淡道:“放心,支撑我几个月不工作的老本还是有的。” “我不是在乎这个”,温别咬着筷子道,“我的意思是,每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你能给我当家庭煮夫?” 傅昭邑又给她夹一筷子蔬菜:“吃完赶快去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温别瘪瘪嘴,不说话了。 等温别下午上完课回来,两个人简单吃了点,打算晚上在家里看一部电影。 温别也是跟傅昭邑交往之后才知道,原来傅昭邑家里单独弄了一间房当家庭影院,各式各样的设备一应俱全。 挑的是一部悬疑片,稍微带点惊悚的元素。 家庭影院效果很好,有的地方吓得温别一缩一缩的,抓紧了傅昭邑的手臂。 看到一半,温别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仔细留心了一下,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 过了片刻,温别碰了碰傅昭邑,问:“傅老师,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傅昭邑伸手按了暂停。 这回确实听清楚了,像是有人在屋内走动的声音。 大概受刚刚看到的电影影响,温别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会是……进贼了吧?” 傅昭邑站起身来,正打算往外走,被温别一把抓住手臂:“傅老师,要不要拿点武器什么的……棒球棍?” 傅昭邑思索片刻,采取了温别的提议,右手拿着棒球棍,拧动了门把手。 结果一开门他才发现,原来是他妈妈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 刚才他们隐约听到的,应该就是傅母摆弄东西的缘故。 “妈,您怎么总挑晚上来啊?”傅昭邑呼出一口气,把棒球棍靠墙放在一旁,朝房间内道,“出来吧,没事了。” 傅母一惊,心下一喜:“哎哟,这个点家里还有人啊?” 温别从房间里走出来,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我是温别。” 她偷偷看了眼傅昭邑,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就知道傅昭邑无所谓她怎么说他们的关系。 于是她补充道:“那个,我是来咨询傅老师一个问题的,现在问完了我就先回去了哈,阿姨再见!” 温别一走,傅母就卸下了那副温和的外壳。 她问:“你收到了那个女人的邮件,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 “那个女人”自然指的是刘知娜。 傅昭邑微微皱起眉头:“您怎么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知道问错了,傅母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这回来你这儿是有正事要跟你说。” 所谓正事,说白了就是相亲。 按照傅母的意思,刘知娜的事情算是彻彻底底地告一段落,傅昭邑也可以和过去完完全全地说再见了。 正好她一个朋友的女儿,今年也是国外学成归来,刚刚在C城找了工作,傅母就想着让他们见一面。 听完傅昭邑就皱起了眉头:“您又在这儿操哪门子的心啊?” 傅母也瞪他:“又没让你们今年结婚明年抱娃,就只是简单地吃顿饭,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也好啊。” “不好”,傅昭邑冷冷道,“我有女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 坑是不会坑的,就是前两天实在太忙惹! 之后都会稳定更新惹! 鞠躬.jpg 第40章 傅母当然是不信的。 她嗤笑一声:“你光一张嘴说我怎么相信?把人带过来让我看看。” 傅昭邑揉揉眉心:“你刚刚才见过。” 傅母一脸不信:“谁啊?小温?” 别说傅母了, 傅昭邑自己都不信。 毕竟上一次傅母在他家看见温别的时候,傅昭邑事后还再三强调了温别只是邻居, 真的不是他的女朋友。 如今距离他上次的强烈否认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这时改口说温别是他女朋友确实有点在打自己的脸。 傅昭邑没来由的有点头大,只好绕过这个话题:“总之吃饭我是不会去的,您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让我去吃饭吧。” 傅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傅昭邑不像在说谎。 她只好改口:“吃饭的事情待会儿再说。我还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你爸下个月要飞一趟,时间对得上的话你们一起过去,我放心一些。” 傅昭邑沉默了。 都说知子莫如母,傅母又问:“不是吧?真谈女朋友了?还没跟你对象说回美国的事?” 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傅母便小声说:“所以说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多好,压根不会有这种烦恼……” “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傅昭邑打断了他妈妈,“您和爸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傅昭邑原以为他妈妈大概宁愿住酒店都不愿意住他家,没想到这回傅母非说太晚了, 硬要在傅昭邑家住下。 还好有家政定期来收拾房间, 客房没有落灰。 只是苦了傅昭邑, 只能趁他妈妈洗澡的间隙, 打算去隔壁会一会温别。 因着时间紧迫, 他只是象征性地按了一下门铃, 随后从善如流地按密码进门。 他关上门,才发现温别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站在洗手间和卧室的过道中,惊讶地望着他。 傅昭邑自觉地在玄关转了个身:“……你先换衣服。” 于是温别换上了浴袍,脸颊上还带着被热气熏过后的红。 傅昭邑不太自觉地咳了一声:“时间紧迫, 抱歉。” 温别花了一会儿才理解他说的“时间紧迫”是什么意思,笑着问:“傅老师,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呀?” “这是哪门子偷/情”,傅昭邑纠正道,“这充其量就是高三生偷偷背着老师谈恋爱。” 温别很不给面子地戳穿他:“您高中毕业得有十年了吧?” 傅昭邑却充耳不闻,他仍然站在玄关,甚至连鞋都没换,此时居然微微俯下身来。 温别本意只是想调侃一下,看傅昭邑吃瘪,万万没想到傅昭邑会来这么一手。 她摸不清傅昭邑要干嘛,但不自觉地闭上了眼前。 但傅昭邑只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才毕业不久,不也还是在跟毕业十年的人谈恋爱?” 他的鼻息喷在温别的耳廓,叫温别登时浑身酥麻。 傅昭邑满意地看到温别面色越来越红,拍了拍温别的脑袋:“晚安。” 手才刚放到门把上,却被温别从身后叫住了。 他带点无奈地转回身:“还有什么事,小祖宗。” 温别朝他勾了勾手指,等到傅昭邑微微低头的时候,她踮起脚,直接亲在了傅昭邑的嘴唇上。 唇瓣相接的那一刻,感觉很微妙。 像是品尝到一种味道新奇的果冻,又像是触碰到一片若即若离的羽毛。 好像亲完才知道害羞似的,温别下意思地捂住自己发烫了脸颊,对傅昭邑说了“晚安”。 直到从温别家出来,站在过道上的时候,傅昭邑的嘴角仍然是不自觉地上扬的。 不过片刻后,他家的房门突然从内打开,傅母刚穿好鞋,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傅昭邑问怎么了,傅母说没什么,又问他刚刚干什么去了。 不问倒还好,一问起来,傅昭邑刚放下去的嘴角又扬了起来。 他说:“逗猫。” 傅母瞪他一眼:“毛病。” —— 尽管傅昭邑目前处于半离职状态,沙龙那边的活动却还是一直没放下。 一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手,二是自己目前事情不多,还能顾得过来。 所以当他跟温别提到沙龙要举办一次团建的时候,温别是有些惊讶的。 傅昭邑颇有几分假公济私的味道,举着平板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没等温别回答,他又补充道:“奶茶店和甜品店不算。” “那你定吧”,温别瘪瘪嘴巴,但没过半分钟又重新凑了过来,“那咱们俩到时候是不是得装不熟啊?” 傅昭邑不甚在意:“看你。” 温别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装不熟吧,演戏得演全套……来参加沙龙的学校老师也不算少。” 团建地点最后定在郊外的一幢三层别墅。 考虑到来参加团建的人年龄跨度较大,所以实际上没有任何强制性的活动,除去做饭,其余时间自由活动就行。 温别跟着一帮Q大心理系的学生在二楼找了间空房,坐到一块儿玩桌游,UNO。 刚整理好卡牌,傅昭邑也走了进来。 这群心理系的学生是相互认识的,因此让傅昭邑做自我介绍。 傅昭邑瞥了一眼温别,胡谄道:“我是心理系的研究生。” 一群学生顿时诚惶诚恐起来,叫起了“学长”。 温别心里笑傅昭邑,却突然被傅昭邑点了名,只见他下巴朝温别所在的方向抬了抬,问这群学生:“那位女生也是心理系的?” 学生摆摆手说不知道,起哄让温别也来个自我介绍。 温别在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还是只能温顺地介绍自己,说自己是管理学院大三的。 傅昭邑似笑非笑道:“不叫声‘学长’?” 温别只好又耐着性子叫了句“学长好”,只见傅昭邑眼底笑意更盛。 那堆学生只要出来玩就很开心,无暇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UNO规则很简单,在用出特定卡牌时,玩家要喊出“UNO”,随后把手叠在一起,最后一个才把手放上来的人则要接受惩罚。 玩到兴头上,傅昭邑也没了往日那么多讲究,跟一群大学生玩得挺开心,好几轮下来,傅昭邑一次都没受惩罚。 这回轮到温别用特定卡牌,喊出UNO后,她迅速将手放到了桌子中央。 不过这回,温别觉得手背上覆盖的感觉有些熟悉。 仔细一看,果然是傅昭邑。 剩下几个学生正逮着这一轮输掉的人惩罚,没人注意他们。 温别感觉到,原本只是随意叠在她手上的那只大手逐渐有了动作,五指逐渐张开,细致又温柔地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掌拢在了手心里。 尽管旁边人声鼎沸,温别却只能感受到覆在她手上的、温热的体温。 第41章 趁这群学生兴致勃勃地惩罚那个倒霉蛋时, 傅昭邑终于松开手,极其自然地站起身, 绕到温别身边坐下。 这一轮又是温别拿到了UNO牌,喊出口号后,正在看手机的傅昭邑意料之中地落后一步,成为了要接受惩罚的人。 大概没有人不想看完美的人出丑,这群学生跃跃欲试,像是总算等到傅昭邑受罚,给温别提了不少坏点子。 傅昭邑手肘撑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在满足学生的窥探欲,与保全自己的安危中,温别非常没有骨气地选择了后者。 她挑了个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却又能满足自己私心的惩罚:“真心话:初恋维持了多久?” 她和傅昭邑之间极少谈论这类话题,温别是怕自己问了会嫉妒,傅昭邑则是想给温别留一些喘气的余地,不必要一上来就逼得这么紧。 学生们一片“嘘”声,大概觉得温别太温柔, 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 傅昭邑眼底笑意更盛, 懒洋洋道:“初恋还没结束。” 他话音刚落, 旁边便响起感叹声, 许是没人想到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傅老师如此纯情又专一。 温别也愣住了。 她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无限放低底线的类型, 因此听到答案前只希望答案不要超过三年, 却万万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六个字。 傅昭邑点到为止,不再留给学生们遐想的余地,率先站起身来,淡淡道:“该去准备午餐了。” 虽然一同前来团建的也有年长的老师长辈,但毕竟是团建,总不能还让这帮人辛辛苦苦做饭, 因此大家或多或少做起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要吃饭的人不少,一共将近三十个,有一手好厨艺的傅昭邑自然进了厨房掌勺;温别则不同,她没什么手艺,只好站在开放式厨房对面的吧台上切橙子。 看样子傅昭邑是负责做些西式的菜品,中途他还出去过一趟,过了一会儿才又回到厨房。 温别切完了橙子也没事情做,只好坐在吧台前看傅昭邑做饭。 好在开放式厨房人来人往,大家各司其职忙上忙下,也没人注意到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傅昭邑刚才出去了一趟,回来后竟有些心不在焉,重新拿起菜刀不过三五分钟,居然不小心切到了手。 他不是爱叫唤的类型,因此即使切到了手,也只是放下菜刀,顺手扯了张纸止血。 温别立刻打了电话给房东,抱着医药箱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上楼的傅昭邑。 他的左手随意地缠着一张稍微被血洇红了的纸,看见温别的时候不再抿着唇:“还挺贴心。” 温别急着看他的伤口,没接腔,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给伤口消了毒、擦了药,又小心翼翼地用医用胶带和纱布包好。 她刚想松开手,傅昭邑大手一翻,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整只手都裹进手心,刚贴好的纱布触碰到手背,带来一丝微微的痒。 随后他整个人又凑近了些,两个人几乎要鼻尖贴鼻尖。 他压低了声音说:“小伤,别担心,嗯?” 温别微微低下头,仍然没有接他的话,但依旧维持着这个暧昧的距离,说:“你刚才分心了……出什么事了吗?” 傅昭邑也没有要退后的意思,右手仍然扣着她的手腕,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你现在读心也挺厉害。” 见温别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他这才退开一些,,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划了两下,递到温别面前。 屏幕上是一封邀请函,显示着“刘知娜的告别式”这样的字样。 别说傅昭邑了,连温别看到都会惊讶。 邮件显然是刘知祁发来的,还特地说“希望傅昭邑一定前来参加”。 他似乎觉得自己考虑还挺周全,在邮件末尾还写了个备注:可以的话,请务必携带伴侣一同前来参加。 翻到邮件末尾的温别:“……” 这大哥到底明不明白,这根本不是重点啊? 温别甚至没用问句:“傅老师,我觉得你不想去。” 傅昭邑点点头。 温别下意思问道:“为什么——” 但是话刚出口,她又明白了为什么。 傅昭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因为清楚地知道没有如果,但还是会想象‘如果’。” ——因为清楚的知道,生者已逝,纵有再多猜测,也得不到任何验证。但还是会设想,倘若她去实验室找傅昭邑的那天,傅昭邑和她好好的说了几句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答案将永远无从知晓。 傅昭邑自己就是学心理学出身,在各种案例中碰到过的无数所谓“幸存者愧疚”,业内甚至还有一套专业的话术来应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只有这时才深切地体会到,所谓的“话术”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是多么的无力。 温别斟酌片刻,问:“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你会怎么做?会为了阻止她的离开而对她说喜欢吗?” 傅昭邑淡淡地笑了笑:“吃醋了?” 是有一点——尽管温别心里确实有些酸酸的,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傅昭邑抚上刚刚缠上的纱布,说:“且不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撒谎本身就已经不值得提倡。” “更何况”,傅昭邑补充道,“我不是菩萨,也不是佛祖,对普度众生不感兴趣。” “那你是什么?”温别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取决于你是什么”,傅昭邑现在说起情话来是轻车熟路,“如果你是火柴,那我就是打火机;如果你是织女,那牛郎也不错。” 不得不承认,傅昭邑情话水平见长,但同时温别的神情也古怪起来,还带点打趣:“……牛郎?那想包你的月应该挺贵吧,傅老师。” 傅昭邑也并不恼怒,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的还挺多。” 门外正准备进来叫他们俩去吃饭的负责人:“……” 这位老师唏嘘不已,在心底感慨管理沙龙真是个亏本生意,看看把傅老师一读书人逼成什么样了。 傅昭邑:风评被害。 第42章 尽管担心很多, 犹豫很久,最后傅昭邑还是带着温别去了刘知娜的告别仪式。 根据刘知娜在邮件里写的东西, 刘家应该是传统且迷信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刘知娜走了已经这么久,骨灰盒却迟迟没有送去墓园。 但若要说传统,这告别仪式既没有各种繁复的环节,也没有选在什么祠堂里。硬要说的话,这教堂和仪式倒有几分西方的味道。 这天天气阴冷,傅昭邑在正装套装外套了件黑色的大衣,没有像其他客人一样上前慰问刘知祁的父母,而是直接把慰问金给了刘知祁,随后带着温别在最后一排落座。 说到底,还是摸不清楚她父母的态度,谨慎一点更好。 温别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刘知娜的大幅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开朗地笑着,似乎在回应温别的目光。 仪式很快开始,亲朋好友轮番上阵致辞, 说得是一句比一句好听, 到底走了几分心却不知道。 温别突然小声说:“我爸葬礼那天, 也来了很多人。” 其实在温别知道他爸爸出轨过一个女大学生后, 她无数次回想过葬礼上, 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出现过。 一开始她总在回忆电影里的情节, 一直在努力回想当时有没有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人。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顿悟,才想起来当时上场致辞的人里有一位年轻女士美名其曰“温先生的资助对象”。 她致辞的时候,温母全程嘲讽脸。 温别以前还以为柳女士气得是温父掏钱捐助外人,现在才反应过来大概柳女士早就知道这位是出轨对象。 傅昭邑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温别说:“那天葬礼上的所有人,只有我是真的在哭。甚至连那个小三, 都只是想最后从我家手里拿一笔钱。” 言下之意是,刘知娜这儿也一样,个个都说得比做的好听,刘知娜真的有事情的时候,大概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直到刘知娜的爸爸上台时,一句话都没说,捏着话筒,先红了眼眶。 温别也鼻头一酸。 刘父到最后也没说几句话,只是一直盯着女儿的照片,不停地擦眼泪,叹了很长的一口气。 傅昭邑本来以为仪式就会这样的结束,没想到在大部分宾客离开后,刘知祁又叫住了傅昭邑,说是他的父母想见他一面。 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责骂,或是质问,但万万没想到最后刘母只问了一句话。 她声音颤抖,眼眶盈着晶莹的液体,问:“她最后那段时间……开心吗?” 温别一听眼睛就红了。 生前对女儿有再多要求,生命一旦消逝,要求又简化为“开不开心”。 其实他们心里应该是知道答案的,但傅昭邑还是撒了彼此心知肚明的谎。 他说:“是的,开心。” 说完,他深鞠一躬,带着温别离开了。 被冷风一吹,鼻头更红了,温别吸着鼻子问傅昭邑:“为什么要骗他们?如果他们多了解一下女儿,说不定也不至于女儿染上绝症还不敢和家里说,就应该说真话让他们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傅昭邑的眼神飘向远处,片刻后,他说:“逝去的人已经离开了,又何必再让活着的人永远心怀悔恨呢?” 温别于是问他:“傅老师,你看过一本叫《无声告白》的书吗?” 傅昭邑反问她:“你觉得她就是文中的莉迪亚?” 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像。 书中的莉迪亚因为背负着家人太沉重的期待,意外溺亡湖中,被认定为自杀。 由于莉迪亚的死,迫使每个家庭成员开始反思、挽救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家庭纽带。 故事的结局是圆满的,虽然莉迪亚死了,但是整个家庭好了起来,不再支离破碎。 所以温别很讨厌这个结局。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一定都要以皆大欢喜为结局呢? 于是她问傅昭邑:“所以莉迪亚其实就是个工具人,她死的意义就是让大家都好起来?” 刚看完书的时候她是义愤填膺的,凭什么死去的人就这样轻易地逝去了,活下来的人也是如此轻易地向前看了呢? 傅昭邑这时已经稍稍走在温别身前,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傅昭邑挺拔的鼻梁和坚毅的面部线条。 他说:“如果莉迪亚的死都无法拯救这个家庭,那她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直到很久以后,温别都记得这一幕,傅昭邑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幕。 天空是灰蒙蒙又阴沉沉的,风刮到脸上的时候有点疼。 温别一直就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但大概没想到他们的分歧是从这里开始的。 从这一天往后看,一切行为都初现端倪,有迹可循。 圣诞节前几周,傅昭邑逐渐又开始了工作。 温别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察觉到傅昭邑近期忙了起来。 直到某天无意在微博推广上刷到一条微博的时候,温别才知道,傅昭邑应邀做了一档知识付费的心理学课程。 还是跟行业内的头部公司——P公司合作的。 她不是不知道傅昭邑厉害,但也是确实没想到傅昭邑这么厉害,能和这么牛的公司合作。 温别非常保守的估计了一下,按照这个公司一向的定价,乘以目前平台上销量最低的一门课,销售额突破千万肯定是没问题的,即便二八开,七位数的收入也是板上钉钉的。 更不用说往后的各种版权费。 所以,当傅昭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温别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掰手指。 见他回来了,还抬起头朝他说:“傅老师,糟糠之妻可不能弃。” 傅昭邑:“……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别:“你都跟P公司这种级别的公司合作了,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我成为糟糠之妻不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按理来说,傅昭邑应该是会再陪着她插科打诨几句的。 但这次,傅昭邑没有接话,而是站起身去倒了杯水。 —— “所以”,徐姿坐在傅昭邑对面,问道,“P公司那边的要求是,课程上架之前,需要你至少有两年的博士研究经历?” 傅昭邑点点头。 “但是”,徐姿又问,“这不是没问题吗?我记得挺久之前你就跟我说,已经联系了好几个招博士生的实验室,结果都挺乐观的?明年去报道不就能赶上P公司的进度要求了。” 傅昭邑的性格,徐姿一开始就跟温别说过,是绝对不打无准备之仗的类型。 早在回国认识温别前,他就早早开始联系中意的学校和博导了。 于是徐姿又明白了:“你在犹豫怎么告诉温别?” 沉默片刻,傅昭邑说:“我在犹豫,要不要留在国内。” 徐姿惊讶道:“留在国内?那可不只是一个博士学历的问题,连带着你和P公司的合作也会黄了吧?” 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不是吧傅昭邑”,徐姿说,“你清醒一点,那可是P公司。不用我提醒你吧,它能带给你的绝对不是仅仅七位数的报酬,还有常人不敢想象的职业跃升。” 第43章 傅昭邑还是没说话。 徐姿这会儿从他的沉默中咂摸出些什么, 意味深长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可是头一回知道你原来是个恋爱脑。这么不想异地恋?” 然而傅昭邑并不是担心异地、甚至是异国恋。 他说:“以温别的性格, 只要我去国外读博,她也会过去。” 徐姿更困惑了:“温别也是恋爱脑啊?那她也过去不是挺好的,你们就不用担心分开了。” 她又调侃起了她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发生我这样的事情。” 显然代指的是她被何璋绿了那事儿。 傅昭邑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只好说:“但这对温别不公平。” 很多东西在脑袋里很清楚,但要用简洁的话语传递出原本的意思则很难。 他想说,温别这么年轻,她应该活她自己想过的人生,而不是把每一次重大选择的选择权都交到他手里。 徐姿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向酒保要了一杯,转过头对傅昭邑说:“昭哥,我真诚地建议你,剖白心迹这种事儿,您应该直接找温别本人。” 傅昭邑也正有此意。 他连带着把徐姿的账一块儿付了,叮嘱道:“少喝点, 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见他作势要走, 徐姿原本有些上头, 这下立马清醒了。 她看了看时间:“这才几点啊哥, 你赶着坐南瓜马车回家还玻璃鞋呢?” 傅昭邑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衣, 淡淡道:“接她下课。” 说是接温别下课, 其实是一时兴起。 且不说他之前经常加班加点,就学校到他们家这点距离,走路都比开车快。 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因为被尾随经历而对晚上上课非常抗拒的温别,再次选了一节晚上的选修课。 不过好在她恰巧和班长谢菲菲选了同一节课,后者为了考研, 又在同一个小区租了房子,因此两个人经常搭伴回家。 傅昭邑让代驾把车停在小区里,自己走路过来接温别。 他没有提前发消息,大概是想看看温别会作何反应。 他站在教学楼一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温别一下楼就看见了他。 傅昭邑似乎也不避讳似的,径直朝温别走来,自然无比地接过她的包,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温别还没来得及对谢菲菲解释些什么,先收到了谢菲菲的消息轰炸。 【谢菲菲:温温!刚刚是我英俊帅气的傅老师吗!我没看错吧!呜呜呜太帅了】 谢菲菲连刷了五条彩虹屁,才终于想起来问温别:【不对,你犯什么事了吗?怎么会被他带走?】 温别捧着手机思考了一下,正打算回复,手机却一下被抽走了。 傅昭邑冷冷道:“走夜路不要玩手机,对视力不好。” 温别笑了笑,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傅昭邑的言下之意是,不要玩手机,多跟他说几句话。 夜色很浓,像是色彩浓重的墨。 温别伸出手,在身侧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傅昭邑的手。 他们谁都没再主动说话,但傅昭邑能感觉到温别心情很好。 于是他问温别在笑什么,温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才说:“就是觉得在一天快结束的时候能见到你很开心,开心到觉得我立马成为996的社畜也没有关系。” 傅昭邑把原本在肚子里打的腹稿咽了回去,打消了要和温别认真讨论的念头,只是把她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在路过一盏暗黄色的路灯时,傅昭邑稍稍慢下了脚步。 尽管风是冰冷的,但灯光是温暖的,傅昭邑的眼眸是温柔的。 他忽然倾下身来,吻住了温别。 两个人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在冬日夜晚的街头交颈相接。 —— 那天之后,虽然傅昭邑没有再在温别面前提跟P公司有关的事情,但也并没有直接拒绝P公司的合作请求。 任何一个能做到行业头部的公司都绝非池中之物,P公司更是财大气粗,由于课程还处于企划阶段,非常爽快地给了傅昭邑三个月的答复期。 除此之外,P公司还计划平安夜当晚,在S城举办一个盛大的晚宴。 作为潜在合作对象,傅昭邑自然在邀请之列。 这是因为P公司计划在不同的学科领域开设一个科普性质的系列课程,每个领域都接触了三至五位学者,并特地针对这一批人在S城开设了晚宴。 P公司还很会玩,发出去的邀请函都是打着学术交流的名头,傅昭邑查看邮件的时候还皱起了眉头。 他之前常年呆在国外,多少受了影响,甚至已经习惯了那份圣诞节的仪式感,今年更是已经挑好了礼物,甚至安排好了和温别的二人世界。 他告诉温别这件事情的时候,温别倒没有失望,并且表示深切地同情。 傅昭邑说:“你跟我一起去S城吧。” 温别摇摇头:“傅老师,您现在是自由身,但工作日我还是要上课的呢。” 傅昭邑挑挑眉:“还会用‘上课’来压我了?” 温别吐吐舌头,没有说话。 既然她不想去,傅昭邑也没有强求,在平安夜当天一大早,只身坐上了飞往S城的航班。 等到酒店check-in的时候,他才得知根本没有什么“学术交流”,有的只是社交晚宴。 他瞬间想立刻掉头去机场,搭飞的回C城。 给温别打了个电话,却只听见公式化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办理入住后,他跟之前P公司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吃了顿下午茶,在社交正式开始前又给温别打了个电话。 这次温别接得很快。 她那边有些吵,傅昭邑问她在干嘛,她说和同学在外面聚餐。 他稍微叮嘱了几句,又补充道:“圣诞节礼物放在衣柜最下层左数第二个抽屉里,记得拆。” 温别那边声音实在太嘈杂,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讲了几句,最后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而这边说是晚宴,其实不过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拓展人脉的社交场合。 好在今晚高手云集,有两个博士学位在手的都有好些,平常履历亮眼的傅昭邑放到这种堆里头,虽然母校还是没得挑,但到底他目前只是研究生毕业,差了那么点意思。 他便也乐得清闲,躲在一旁喝酒。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傅昭邑怕打扰到温别,只给她发了条语音,说圣诞快乐。 没过几分钟,他居然接到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对方说,不知道是不是他离开房间前没有关紧房门的原因,他的房间好像有人进去过和东西被翻动的痕迹,希望他上去亲自看看。 这就很离谱,傅昭邑皱起眉头,拿了房卡就往房间走。 等他到了房间门口,才发现并不似前台说的那样,房间门是紧闭着的。 傅昭邑刷卡进了门,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一具温热的躯体朝他冲过来,整个倒进他怀里。 温别脑袋上用绸带绑了个蝴蝶结,甜甜地朝他笑:“傅老师,圣诞快乐,我是你的圣诞节礼物。” 第44章 没在傅昭邑胸口趴多久, 温别就直起身,吸了吸鼻子, 抱怨道:“傅老师,你身上这味道也太甜腻了吧,哪儿沾上的啊?” 傅昭邑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立刻就把大衣给脱了下来。 他解释道:“社交场里的味道。” “还有酒味。”温别补充道。 屋里空调开得很足,傅昭邑一边动手把衣服挂进衣柜,一边非常心口不一地说:“圣诞节而已,怎么特地过来?” 温别觉得他还挺会演,明明心里很在乎圣诞节,之前通知温别要取消圣诞节安排的时候,就跟没糖吃的小孩儿似的,一直板着脸。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只说她也很喜欢圣诞节,所以想给他一个惊喜。 傅昭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问:“惊喜呢?” 温别无辜地眨眨眼睛:“惊喜?我不就是最大的惊喜吗?” 傅昭邑失笑:“确实。” 趁温别去洗澡的时间, 傅昭邑下楼又开了间房。 没想到开房的途中, 遇见了刚刚才从名利场里脱身、手上还搂着一位美女的P公司负责人。 怎么说这回都是P公司做东, 见傅昭邑下楼找前台, 负责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 急忙跟了过来。 能在P公司做到管理层的, 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话说的比唱歌还好听;对方又是坚持把多开的这间房费划到P公司名下,又是挤眉弄眼说要给傅昭邑安排娱乐项目,傅昭邑好不容易才脱身。 又上楼找温别,温别已经乖乖地躺在了大床的一侧。 傅昭邑问她:“不是要上课?” 温别翻了个身,支起半个身子朝着他笑:“傅老师, 我为你翘过的课还少吗?” 傅昭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还真挺误人子弟。” “不用误人子弟”,温别说,“只耽误我就行了。” 傅昭邑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摇头,拿上换洗衣服去了浴室。 今晚酒倒是没喝太多,但被热气一熏,人也变得有些晕晕沉沉起来,他打开浴霸,索性在浴缸里多泡了一会儿。 原本是想假寐一会儿,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温别正站在浴缸旁,微微弯下腰,戳了戳他的手臂肌肉,把手机举在他面前。 傅昭邑还有些迷迷糊糊,被温别带着冷气的细长手指戳了几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带着吓了温别一跳。 温别吓了一跳,手一抖,于是她手里的、傅昭邑的手机,就准确无误地笔直地落入了浴缸。 傅昭邑:“……” 温别的第一反应是顺着手机掉下去的路线往浴缸里看,但看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傅昭邑现在正在浴缸里泡着,应该是什么都没穿的状态。 如果再往下看……视线就要触碰到很危险的地方了! 傅昭邑面无表情地从水里捞出手机,屈起一只腿,淡淡道:“偷看人洗澡不算是一个好习惯。” 温别:“……” 天地良心,明明是傅昭邑手机一直在响,温别一直喊他也不见他回答,出于担心,这才进了浴室,怎么就跟偷看洗澡挂上钩了呢? 没过几分钟,傅昭邑披着浴袍,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温别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放软了声音说:“我给你换个新的吧,傅老师。” 傅昭邑一边用毛巾把头上的水擦干,一边说:“防水,不用。” 倒是有点像回到刚认识的时候了,那会儿傅昭邑高冷地经常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 温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见傅昭邑收拾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和充电器,看起来像是要换个地方过夜的样子。 温别一下慌了神:“不是吧傅老师,就为了个手机,你就要跟我分房睡?” “不是因为这件事。”傅昭邑答。 但他这话温别能信吗? 刚才还好好的呢,手机掉水里就换了个人,还说不是因为手机? 温别有些执拗:“既然不是因为手机,那你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睡?” 然而傅昭邑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温别委屈巴巴地说:“你说不是,那总得证明给我看吧!不然我总觉得就是因为手机的那回事。” “1115,如果你要来的话。”傅昭邑叹了口气,妥协般地说出了自己新开的那间房的房门号,说完就带着刚才收拾好的东西下去了。 温别一个人坐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有些欲哭无泪。 她知道傅昭邑不会是因为一个手机就翻脸的人,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的会让傅昭邑突然生气的理由了。 总之,她大老远从C城飞来S城,可不是为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睡一张两米宽的床。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去敲1115的门。 刚下电梯,对面电梯间也走出一个女人。 倒不是温别刻意要关注她,只是这个女人打扮地有些过分妖艳,在大家都裹得像树袋熊的大冬天,穿着也能用“性感”二字来形容。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在温别前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女人在某扇门前停下,按响了门铃。 温别也没在意,经过女人后又往前走了一段,但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走过了1115。 很快,温别意识到,妖艳女人敲响的那扇门,正是1115。 一开始门铃响的时候,傅昭邑以为是温别。 当他发现门前站着一个风尘味极重的女人时,他皱起了眉头,随后毫不客气地请女人离开。 女人颇有几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味道,被严厉拒绝了也不见难堪,反而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想来是雇主已经付过钱的缘故。 但傅昭邑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已经解决了这个麻烦,直到他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温别。 他在心里将刚才那位多管闲事、口口声声称要给安排“娱乐活动”的P公司负责人咒骂了一顿。 温别稍微走近了一点,看了一眼走廊上渐行渐远的风情女郎,笑问:“不会吧傅老师,这就是您坚持要跟我分房睡的原因?” 尽管知道这辩白很无力,傅昭邑还是解释了一句:“别人安排的,我不知情。” 温别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进1115。 跟楼上的套间比起来,这间大床房显得有些拥挤和普通。 她看了一圈,极其自然地坐到床上:“虽然比上面的差一点,但也还挺不错的。” 说完,便将厚厚的外套脱掉,又坐到了床上,抱膝看着傅昭邑。 做完这些又觉得还不够似的,还十分贴心的将被子掀开一角,在床单上拍了拍。 然而温别也没想到,她本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甚至还准备接受一段说教,结果傅昭邑站在玄关沉默良久,居然伸手关掉了除去床头灯的所有灯光。 这回温别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 傅昭邑一步一步走近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宛如即将开始猎杀的猛兽。 他声音极低,温别听见他叫她的名字:“温别。” “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睡同一张床吗。” 温别没说话。 傅昭邑走到她坐的那一侧,低下头,直直的看进温别眼底,鼻息喷洒在温别脸上。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一般,内容却叫人浮想联翩。 他说:“因为会忍不住。” 第45章 虽然温别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实践经验, 但理论储备多多少少是有点的,傅昭邑把话说到这地步, 她要再装傻就有些拙劣了。 这一刻她大脑飞速旋转,脑袋里跳出无数种可能的回答。 但最后她只憋出了一句:“……也不是不行。” 不是她不想矜持,不是她太过奔放,她只是仅仅觉得,如果对方是傅昭邑,那好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这个回答是傅昭邑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之前从未谈论过这个问题,因此先不说傅昭邑有没有准备,即便他们双方都有所准备,傅昭邑也不会选择今天。 看他的表情,温别就知道,傅老师又要开始说教了。 傅昭邑说:“你的每一个第一次都是很珍贵的。” 他永远是冷静而克制的,哪怕是讲到暗示意味浓重的词句,也淡然地仿佛在解释某个高深复杂的专有名词。 甚至专挑矜贵的词语,叫听得人也有种被珍视的错觉。 温别对这个答案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失落。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傅昭邑在担心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这是她人生中头一回遇到如此有责任和担当的人, 对每一个选择、每一件事情都深思熟虑。 所以她只是点点头, 说知道了, 又盖好被子躺回床上, 脸却朝着墙壁那侧。 傅昭邑就知道她又不高兴了。 有时候他也会拿温别没办法。 比如,明明在一些小事上是非常潇洒的性格,但在有些事情上又意外地固执;又比如平时是喜欢和讨厌都会说出来的性格,真正生气了却又只闷在心里。 就像现在这样,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说不定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 傅昭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软了声音,耐心解释道:“温别,我没有什么初次情节。我只是不想如此草率,因为未来是不可预测的事情。” 温别有时候很讨厌他端着讲话,于是带着一点点委屈的哭腔说:“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今天和我睡觉难道会影响我们的将来?还是会影响你的工作?” “都不是因为这些”,傅昭邑坐到床沿,将她揽进怀里,“是因为我怕你会后悔。” “别的我不知道”,温别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我只知道,无论今晚跟你睡一次还是十次,我都不会后悔。” 傅昭邑还是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笑着。 也许算不上笑,只是嘴角有些本能地轻微上挑。 温别忽然从这份沉默中读出点纵容的味道,意识到傅昭邑心里还是认为她做决定的时候太轻率了。 越深想便越委屈,再次开口地时候便带了浓重的鼻音:“为什么是你老是觉得我会后悔呢?你就这么肯定地先给我们预设了一个悲剧结局?” 傅昭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You just never know.” 在事情发生之前,没有人能知道关于未来的确切答案。 尚无需引用天灾人祸来举例,爱情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荒谬。 人心不可预测,傅昭邑理性惯了,已经很难再去盲目地相信某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并且持续到永久。 —— 好在P公司还残存了最后一点人性,到底只占用了平安夜,圣诞节还是留给了各位自由支配。 温别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空了,甚至都无法感受到残留的温热。 只有桌上留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两个数字,下面是一串英文。 她看来看去,最后觉得这组数字不是电话,不是日期,也不是时间,应该是个坐标。 事实也证明她是对的,这两个保留到小数点后六位的数字,就是个坐标;下面的英文,则是店名。 考虑到傅昭邑居然以这种直接又隐晦的方式通知她,温别放弃了休闲装,转而挑了套稍微正式一些的。 鉴于她对S城人生地不熟的,因此温别提前打电话让前台帮她叫车,但对方的用词暧昧不清,她也没有强求,只以为S城的酒店不提供这类服务。 结果一下楼,发现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着她,一见她,就将她领到一辆黑色轿车内,并解释道:“是傅先生安排的。” 犹豫片刻,温别还是坐进了车内。 见车确实是往坐标显示的方向开,温别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不得不说,傅昭邑一旦上心安排这些东西,真是很难叫人不心动。 到了酒店,也已经有接待人员在等,先给她递了一束满天星加上白玫瑰,领她到了二楼大厅,随后贴心地拉上了卡座的帘子。 也许是室内空调温度太高,温别居然有些紧张,心跳开始加速。 说来也有些奇怪,来之前温别查了一下,这家店在S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正统西餐店。 虽然价格有点贵,但也不至于整个二层都只有他们这一桌吧?人这么少? 没过多久,傅昭邑就来了。 同时,还有一位钢琴演奏家在二楼大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前落座。 弹过《秋日私语》和《梦中的婚礼》,就着琴声,他们吃过面包块、喝过开胃酒,又加上沙拉和汤,在正餐上来前,演奏这才终止。 餐盘很快被收走,整个二楼大厅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其他人来打扰,温别的视线只能放在傅昭邑身上,她看见傅昭邑拿出一个礼盒,推到她面前,对她说:“圣诞快乐。” 温别愣愣道:“礼物……不是在衣柜最下层左数第二个抽屉里吗?” 傅昭邑笑着摇摇头,打开了丝绒礼盒。 是一根项链,准确来说,是一个钥匙项链,银色链条的下方坠着一把做工精巧的银质钥匙,而同时,还有一把小小的锁,单独放在一旁。 温别听见傅昭邑说:“圣诞礼物是另外买的,这个……想送给你很久了。” “你不需要有负担,这只是我给你的一个承诺。” 钥匙归你,锁归我。 钥匙永远可以打开锁,你想离开的时候永远可以随时离开,但锁却只会依附于钥匙而存在。 倘若钥匙有天不见了踪影,锁便再也无法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最近在忙毕业的事情 每天都忙到脚不沾地…… 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都不太敢回留言哈哈哈 但是不会坑 绝对不会坑的 下次更新应该是19号 之后真的会稳定的5555 感谢大家喜欢5555也是真的很抱歉 第46章 盯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玩意, 温别一时眼眶竟有些发红。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孓然一人,很少收到来自他人的礼物, 更少体验被珍视的感觉。 好在她物质并不匮乏,有时候自己也能给自己送礼物。 她以为自己都快习惯了。 直到傅昭邑给了她一个承诺。 温别小心翼翼地将丝绒礼盒收起来,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个礼盒。 她大老远飞来S城,总不能是两手空空吧。 她也说了句“圣诞快乐”,随后将礼盒推到傅昭邑面前。 傅昭邑没急着打开,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儿,问道:“袖扣?” 温别摇摇头:“不是,但也挺接近的。” 傅昭邑却像没有耐心继续猜下去似的,打开了礼盒。 是一枚银质的领带夹。 温别小声说:“我不太懂西装礼仪,但是看你老是穿正装,觉得你应该能用上。” 傅昭邑盯着她,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忽然朝她勾勾手指。 温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地隔着木桌探过身去。 傅昭邑便也倾身过来, 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他们分开没多久, 服务员就端着正餐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们接吻。 温别很少吃西餐, 对这种纷繁复杂的用餐礼仪更是一窍不通, 最后还是傅昭邑动手替她将牛排切成小块小块。 她歪着头问傅昭邑:“所以, 傅老师,你这就算是跟P公司达成合作啦?” “也不算”,傅昭邑手上动作没停,“条件还没谈拢。” “那……如果没谈拢呢?就不跟P公司合作啦?” “是啊。” “那也太可惜了。” “可不可惜,取决于放弃的是什么。”傅昭邑将餐盘推回到温别面前,淡淡道。 这个时候, 温别以为傅昭邑口中的放弃,关乎的是金钱,或者选择的自由。 她还不知道傅昭邑这时候一句轻飘飘的“放弃”意味着什么。 圣诞节过后,他们一同飞回了C城。 温别赶回学校上最后一周的课,课间谢菲菲神经兮兮地凑过来,说要问她一件事情。 “你是不是跟上次给我们开讲座那个傅老师关系挺好的啊?”谢菲菲问。 温别一愣,下意识答道:“就…还好吧。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呀?我想向他咨询一下他要去的那个研究所的事情。” 温别有些不在状况:“什么研究所?” “不会吧,你不知道?”谢菲菲也有些惊讶,“就是他被国外一个大牛的研究所给录取了呀,他挂名在咱们学校的那个实验室还特地发了喜报呢。” “我没听说啊,是真的吗?”温别有些半信半疑。 谢菲菲便把Q大实验室发的公告拿给温别看。 上面确实红底黑字写着,恭喜我校研究员傅昭邑被国外某著名研究机构录取,还附上了邮件的截图。 见温别仍不说话,谢菲菲更觉疑惑:“怎么啦?这不是很正常吗?他那么漂亮的履历,真呆在我们学校才是浪费吧。” 温别谢绝了谢菲菲邀她共进晚餐的请求,一个人慢慢走回家里。 傅昭邑大概也才回家不久,身上的三件套整整齐齐,见温别回来了,说:“来不及做饭,点了你喜欢的奶茶和粤菜。” 温别没接话,坐到餐桌前,直截了当道:“傅老师,你要回美国?” “你确定我们要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傅昭邑反问。 没等温别回答,门铃先响了起来。 傅昭邑把外卖拎回来,将点心一碟一碟码好,又给奶茶插上吸管,递到温别面前:“再不喝奶油就塌了。” 温别纠结再三,还是一把接过了奶茶,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可恶,这男人未免也太了解她了。 直到他们吃完,傅昭邑又起身收拾餐桌。 温别还以为他不打算再提起这个话题,没想到傅昭邑主动问她:“我要回美国的事情,听谁说的?” 温别:“这个重要吗?重点是你要回美国啊。” 傅昭邑没说话,似乎在斟酌用词。 餐桌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这沉默与往日令人惬意的沉默不同,这次有些叫人透不过气来。 半晌,傅昭邑说:“坦诚的说,回美国确实是我的选项之一。” 温别又停顿片刻,才说:“傅老师,你知道吗,你就像一支很难挤的牙膏。要我一直不停地挤,每次才能挤出那么一点点关于你的信息。” “牙膏总有被挤完的一天,但挤牙膏的人也总有会累的一天。” 说完这句话,温别没再停留,转身回了自己家。 其实傅昭邑是知道温别家密码的,但奈何他实战经验不多,这时候有些摸不清楚,到底是该直接输密码进去哄,还是应该给对方一点私人空间。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给双方一点冷静的时间。 他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在邮件里输入第一行字—— “这次不用你挤牙膏,牙膏自己来。” —— 那边,温别则打了个视频电话向徐姿诉苦。 徐姿下午没课,现在正躺在家里,听温别说“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傅昭邑打算回美国却不告诉她”。 徐姿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以前读书的时候,不管身边是哪拨人,傅昭邑永远是最出挑的那个。我们刚进大学,他就已经申请好了合作项目;我们匆匆忙忙开始准备语言考试,他已经拿到了offer。” “我毫不怀疑,这次也是一样,在他回国之前,他手里肯定已经有了不同的offer,他现在只是在给它们排序。” “我说这个话不是要偏袒他,我只是想说,温别,傅昭邑是走一步看三步、甚至五步的人,他做事必定有他的理由。” 温别当然也知道,徐姿的话句句都在点子上。 其实她也不是不相信傅昭邑,她只是不愿意接受哪怕一丁点傅昭邑会离开的可能性。 她朝徐姿道谢,挂断了视频电话,这才发现手机上并没有傅昭邑发来的消息。 温别愤愤地想,其他事情都做得那么好,怎么连哄人都不会。 正想完,她就收到了傅昭邑的邮件。 第47章 温别: 这次不用你挤牙膏, 牙膏自己来。 很多时候,不是我想要隐瞒什么, 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是能毫无防备地开心的,而很多事情,由于当下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 早在我研究生毕业之前,我已经联系好了博导。 后来在北欧休养的那一年,我也并没有停止学习和研究。 因为刘知娜的事情,计划被全盘打乱,但即便如此,回国进入Q大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一直以来我的规划里,读博士是不可缺少的那一块拼图。 坦白说,我原本完全没有恋爱的打算,因此更没有想过会遇见你。 但遇见你,又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 正因如此, 我才不想欺骗你, 回去念博士确实一直都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也许我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目前我确实无法明确地排除这个选项。 未来的事情很难有定论, 但我向你保证, 我会永远努力走向你, 拥抱你。 好了,现在,给我开门吧。 PS: 这段时间我确实要出国,不过不会久呆,最多一周就回来。 —— 这个转折来的有些措手不及,但看完邮件后, 温别还是乖乖踩着拖鞋去开了门。 傅昭邑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他们谁也没先开口,于是温别也暂时没管信封,开口道:“傅老师,你知道,其实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美国的。” 傅昭邑却摇摇头:“我对你坦诚,不是想逼你为我妥协。” 温别于是又有些烦躁起来。 她到底要怎样解释,这个男人才能明白,跟他一起去美国,并不是她在委曲求全? 傅昭邑比她更早意识到这是个无解之局,只好适时转移话题,把信封递给温别。 温别也不想在傅昭邑出国出差前冷战,便接住了这个台阶:“不会又是你的剖白吧?” 傅昭邑摇摇头:“算是赔罪礼物。” 温别于是打开来看,发现是一档综艺的录制门票,时间是元旦过后。 一开始她还有些莫名其妙,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档节目前不久官宣了一部分嘉宾,其中一位嘉宾就是她喜欢的河队。 因为录制地点就在C城,温别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去现场,但是同时还有一位流量小生参与录制,票价被炒得过高,这才让温别打消了念头。 温别“哇”了一声:“傅老师,这你也能弄到啊!” 傅昭邑有些似笑非笑:“现场有惊喜。” 温别还以为他口中的惊喜指的是河队,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想着:河队的行程,她可是清楚多了。 因为傅昭邑的出差,温别原本有过精心计划的跨年夜只能泡汤。 徐姿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挺幸灾乐祸,约温别一起跨年的时候还顺带嘲笑了她。 徐姿先是给温别发了个酒吧的地址,温别看了看,问:“姿姐,你确定没发错?这是个gay吧啊。” 徐姿:“……你还懂挺多。等等我看看啊。”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个新的地址过来。 等温别到了约定的地点,她才发现,除了徐姿,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肖子宁。 徐姿饶有兴趣道:“我是被绿了,温别是留守儿童,还加上个来猎艳的。挺好,正好五花八门凑一桌。” 温别:“……” 还真是第一次见能这么坦荡地讨论自己被绿了的人。 温别问肖子宁:“你怎么有时间来跟我们聚?” “我接了个活儿,顺道来C城一趟。本来想约约昭哥,结果他不是出国了么”,肖子宁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相,“我原本想着算了,但他非让我来看着你。” “看着我?”温别有些惊讶。 肖子宁笑着说:“昭哥原话是,‘她们单独出去我不放心,徐姿不靠谱,你帮我照顾一下。’” 徐姿立马就炸了:“什么叫我不靠谱啊?” “我本来也不懂,觉得昭哥有点小题大做”,肖子宁指了指桌上的一排酒,“看到这架势,我觉得昭哥的担心有道理。” 徐姿:“……” 她又想想自己过往喝到烂醉时干过的那些破事儿,比如跑到台上跳钢管舞啦、拽着陌生帅哥不松手啦之类的,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傅昭邑唯独失策的是,肖子宁也不是个靠谱的人。 他先是迅速跟隔壁那桌混熟了,拉着两桌一块儿玩真心话大冒险;一轮过后不知道又从哪儿拉了个帅哥过来,帅哥和徐姿像是彼此看对了眼,相谈甚欢;再往后他本人往池里去了,再没见人影。 两个人都不理她,温别也觉得怪没劲的,倒是跟桌上的酒杠上了。 所以,当傅昭邑卡着国内跨年的点给温别拨来视频电话的时候,温别已经有一点点要醉了的架势。 不过网络有些延迟,加上酒吧太吵,光线也不好,傅昭邑一开始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温别虽然有些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电话接通之后她自己拿着手机,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往人少的后门方向去了。 徐姿以为她要去厕所,便没管她。 她脸颊红扑扑的,但还是对着手机这端的傅昭邑说:“傅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遭一安静下来,傅昭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问:“你喝酒了?” 温别站在室外,靠在墙壁上,被冷风一吹其实清醒了不少,但对比前几天的圣诞节,跨年夜孤身一人的落差感让她有些想撒娇。 她有些委屈:“一个人无聊,所以喝了一点点嘛。” 傅昭邑皱起了眉头:“徐姿和肖子宁呢?” 温别说:“他们都是单身,你还不许人家猎艳啦——” 话还没说完,温别这边突然变得吵闹起来,一帮外国人推开酒吧的后门,也挤到这块不是很宽敞的空地上。 温别一开始没在意,继续和傅昭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傅昭邑暂时走开了一下,耳机里突然安静下来,她才无意中听到其中一个外国人夹带脏字地重复了好几遍:“那个女人是在打电话,而且还戴着耳机。” 言语中还有几分可惜和跃跃欲试。 温别心下一惊。 这块地方就这么大,他们不可能是在讨论别人。 她这下才意识到,一个人来酒吧后门这种偏僻的地方,真不是个好主意。 温别一下完全清醒了,怕这群老外能听懂中文,索性打字给傅昭邑,意思是她可能碰上了图谋不轨的人。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自恋,但这种情况下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发完消息后,温别仍然没有取下耳机,状似镇定地往外走。 没走两步,果不其然,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那边,傅昭邑看到消息后,正想问问温别的情况,但一直显然网络状况不好。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给了徐姿。 徐姿因为沉迷撩汉,酒喝得少,电话接得很快,听完傅昭邑说的,立刻就站起身去找人了。 好在并没有出事,徐姿站起来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从后门方向回来的温别。 温别对她说:“姐,陪我去趟卫生间。” 徐姿一边给傅昭邑回消息报平安,一边问温别发生了什么。 温别站在洗手池前,垂着头,用力地搓着手背。 半晌,她答:“也没什么,就是那群老外可能以为中国女孩都很easy,有点动手动脚。” 徐姿抽了张纸给她:“服了,出来玩还能遇到这破事儿。” “姿姐对不起啊”,温别把手擦干净,灯光下白瓷般的皮肤由于过度搓揉显得有些狰狞,“耽误你谈恋爱了吧?本来你们应该能更进一步的。” 徐姿便笑:“傻不傻?你都碰到这种事儿了,我要是还沉迷男人,那我还是人吗?再说了,这才哪到哪,我已经过了聊几个小时就觉得自己是遇上真爱的年纪了。” 她又看看温别,语气中带了点羡慕:“所以你和傅昭邑这样,真的很幸运。” 温别把纸团扔进垃圾桶:“是啊,所以我想,傅老师如果要回美国念博士,那我也跟他一块儿去好了。” 徐姿揉揉她的头:“行了啊,打住,这话你跟他自己说去,别又给我喂狗粮。” 虽然有惊无险,没有闹出什么大矛盾,但谁也没心情继续在这酒吧玩下去了。 徐姿叫上肖子宁,三个人一块儿离开了。 只是肖子宁还在状况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姿咋咋呼呼,见他还想问东问西,就想打他,温别倒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我去后门那块空地打电话的时候,遇见了满嘴脏话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的外国人。” 肖子宁“靠”了一声。 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走,为了安慰你,带你们吃好吃的去。” 徐姿白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就是沾了温别的光,顺带占了你便宜似的呗?” 肖子宁替她们拉开后座车门,冲徐姿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您有这觉悟就行。” 坐上车没多久,傅昭邑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徐姿冲前排的肖子宁龇牙咧嘴:“傅昭邑查岗呢!” 车上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司机,因此温别不想过多讨论刚才的事情。 傅昭邑情绪不是很高,温别猜大概是他有些自责,于是软了声音:“我真的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傅老师?” 傅昭邑停顿片刻,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那张节目录制的门票是哪一天?” 温别“啊”了一声:“三号吧,我记得是。” 傅昭邑的声音这才带了点笑意:“我也是那天回。” 在温别看来,节目录制和傅昭邑回国,这两件事情不过是一个巧合。 直到温别在节目录制现场,见到了傅昭邑。 但那人不坐在她身边,却坐在台上,坐在嘉宾席,而是坐在距离她的河队不足一米的地方。 第48章 温别循着记忆找到这个节目的官方微博, 发现节目组前几天确实为傅昭邑发了一条微博。 只不过傅昭邑不是什么明星,她了解傅昭邑的近况也不靠微博。 想来傅昭邑保密工作还做得挺好, 不过录制的时候,温别倒很煎熬。 这是Y团解散以来,河队回国后的第一档综艺。 以往他很少上综艺,演唱会已经是和粉丝接触的最近距离。 所以按理来说,温别应该是很激动的。 但今天温别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原因无他,因为当傅昭邑和河队坐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知道到底该看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她稍微盯河队盯久一点,总会感受到带有警告意味的视线。 虽然粉丝坐的位置和嘉宾坐的位置确实隔了挺远,温别也一直安慰自己,隔着这么远傅昭邑不可能知道她的看谁,但整场录制下来,温别其实没看进去什么东西。 这档节目是个素人恋爱观察综艺,请几个明星和学者来推理素人之间的恋爱关系, 纯粹是为了节目的热度和所谓的专业性。 至于这种节目为什么会让粉丝参与录制, 不过是主办想顺带挣点门票钱。 录制结束后, 嘉宾退场的同时, 粉丝也纷纷离开。 温别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 在思考是去后台找傅昭邑, 还是直接到场地外面等他。 纠结再三,温别选了后者。 她猜到傅昭邑要卸妆、还要和节目组打招呼什么的,因此没有催他。 忽然,她想到,傅昭邑还陪她去看过Y团的演唱会,那自然是知道她喜欢河队的。 那么——他接下这个通告, 到底是单纯为自己的职业考虑,还是因为河队是她爱豆? 温别想了半天,还是想象不出傅昭邑为了她接下这种娱乐通告的样子。 正想着,一辆车在她眼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傅昭邑的脸。 温别一上车,傅昭邑先递过一个小袋子:“新年快乐,迟来的新年礼物。” “啊,傅老师也新年快乐”,温别说着,手上一边打开那个小纸袋,“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见面。” 袋子里是一张明信片加一支口红。 口红是一个大牌的圣诞限定色,温别一开始也眼馋过,但C城几家商场的专柜都缺货,温别又懒得找代购,也就随它去了。 她抱着口红看了好久,甚至有点想立刻上嘴试一试。 没想到傅昭邑瞥她一眼,说:“重头戏是明信片。” 温别:? 明信片背面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平心而论,字迹真的很普通,充其量也就算工整,完全谈不上什么潇洒飘逸。 温别开玩笑道:“怎么啦傅老师,这难道是哪位书法名家的真迹——” 话说一半,她顿住了。 因为“新年快乐”四个字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这个签名她非常熟悉,但一开始被她的手指遮去了大半——是河队的签名。 温别盯着这个签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问:“傅老师,我可以说脏话吗?” 傅昭邑笑了笑:“不可以。” 于是温别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傅老师,其实我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傅昭邑:“……” 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温别接着笑道:“但我特别喜欢你!” 傅昭邑笑着摇摇头:“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签名?” “那必须都喜欢呀”,温别又问,“但是傅老师,为什么你不直接让我去后台找你呢?” 趁着红灯的间隙,傅昭邑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是去找我,还是去找另外一位男嘉宾?” 温别心虚地吐吐舌头:“当然主要是看你,但也不耽误顺便看看他嘛。” 红灯跳为绿灯,傅昭邑没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了温别一眼。 只这一眼,温别却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立刻补救道:“我对河队,那就是单纯的崇敬之情,但对您,那是非常不单纯的爱慕之情。” 傅老师专心开车,过了一会儿才反问她:“那你说说,怎么个不单纯法?” 温别:“……”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傅昭邑这么恶劣呢? 节目录制听起来轻松,看起来就是几个人坐着插科打诨,但实际上动辄六到八个小时起步,期间还必须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对傅昭邑这种圈外人来说其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温别心疼傅昭邑,在车上的时候就提前点好了外卖,到家的时候正好拿到。 吃饭的时候聊到傅昭邑前几天出国的原因。 临时出国倒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他妈妈。 傅昭邑的父亲久居国外,傅母便也跟了过去,两个人在国外已经生活了很多年。但她对经营公司一窍不通,便进入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小型文理学院工作。 但近年“名校论”愈演愈烈,小型文理学院几乎招不到学生,处境愈发艰难。 傅母工作的这所文理学院,也由于经营不善,终于于年前宣告破产,今年起不再招生,等所有学生全部毕业后,将直接关闭学校。 这件事情对傅母的打击很大,还生了场小病。 加上圣诞节的时候,傅父因为公司的事情要去欧洲考察,至少得呆半个月,又不放心让傅母一个人呆着,这才嘱咐傅昭邑过去一趟。 傅母又是个极其有仪式感的人,于是傅昭邑硬是陪母亲过完了新年。 傅昭邑把最后一块炒年糕夹给温别,说:“所以,我和我妈三号才回国。” 温别一开始还不懂为什么傅昭邑要着重提“我和我妈”,直到她听到了傅昭邑的下一句话。 他说:“过几天,跟我一起,和我妈吃顿饭。” 温别吓了一跳:“就我们三个人?” “那倒不是”,傅昭邑说,“我妈请了她的几个好朋友,但特地跟我说要带上你。” 温别想了想:“傅老师,你妈妈是不是知道我和你不再是单纯的邻居关系了?” 傅昭邑答:“我说过,但她没信。” 其实傅母的意思是,她难得回国一趟,下次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干脆把大家都叫一块儿来热闹一下。 温别倒也没拒绝,只是问:“那我是不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去,比以女朋友的身份去比较好?” “随便你”,傅昭邑捏捏她的脸,“不过你又没什么拿不出手的。” 几天后,等温别真正到了饭桌上,这才意识到,她没有以傅昭邑女朋友的身份去吃饭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傅昭邑确实在哪儿都特别出挑,所以饭桌上阿姨们的话题也都围绕着他,从他做什么工作,聊到将来应该找什么样的老婆。 温别心虚地埋头吃饭,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傅昭邑的女朋友,别说她的年纪身份了,一定会把她家族谱都问得一清二楚。 不过,就算只是“傅昭邑的朋友”,躲过了长辈的问询,也没能躲过同辈间的攀比。 有这么一位女生——姑且称她为陈女士,坐在温别的右边,和傅昭邑同岁,是席上某位阿姨的女儿。 温别吃饭的时候还无意中听到大人开玩笑,说还想过把这位陈女士和傅昭邑凑一对儿。 倘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这位陈女士自诩“海归”,在国外混了个文凭回来后凭借关系进了留学机构工作,对温别好一番盘问。 陈女士问:“你本科毕业之后什么打算?总不会不念书了吧?” 温别看了一眼傅昭邑:“打算跟随傅老师的步伐,去美国上学。” 陈女士看她一眼:“去美国不错啊,刚刚说你的专业是管理学?GRE考出来了吗?还是说考了GMAT?分数怎么样呢?” 温别:“……还没考呢。” 这位陈女士越发咄咄逼人:“那要抓紧了。托福总应该考了吧,多少分呢?” 说实话,托福,温别也还没来得及考。 这个时候没考确实有点晚,但是也不至于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吧? 没想到,不等她开口回答,坐在她另一边的傅昭邑却开口了。 他淡淡道:“她英语基础不错,雅思6.5的水平。” 其实温别也没考过雅思,不过她英语确实不错,不然当初在峰会上也不能被选为外宾的一对一志愿者。 而且,话从傅昭邑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可信。 雅思6.5,虽然说不上多么出彩,但也能算得上不错。 陈女士哪怕再想挖苦几句,也只好说:“美国院校对雅思接受度不如托福高,赶紧考出托福来才是正事。” 吃完饭后,几位长辈没有散场的意思,换了个地方继续聊天,傅昭邑便带着这几个小辈去了娱乐厅打保龄球。 温别可能被陈女士刚才那一番挑剔刺激到了,有些蔫蔫地走在队伍最后。 他们这儿正好六个人,有人便提议两两组队,三个队PK。 六个人临时拉了个群,在手机上掷骰子。 傅昭邑站在场地的另一头,首先摇了个六,大家便都停下来等他选搭档。 于是他从场地那头走过来,经过这位陈女士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大家都以为他要选陈女士了。 温别有些心酸,别开了头。 就算她确实留学什么都没开始准备、就算她确实来之前就说了两个人只是“朋友”,但傅昭邑倒也不必这么入戏,入戏到组队都不选她吧。 他微微低头,用只有他和陈女士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人,用不着你来管教。” 说完,他也不管陈女士惊讶的表情,朝温别招了招手。 似乎看温别吃瘪很开心,他带了些笑意,说:“温别,过来。” 第49章 组好队后, 大家各自换好鞋,去拿保龄球。 不像傅昭邑, 温别很少出来打保龄球,对应该怎么挑球一窍不通。 傅昭邑拿了12磅的球,回头发现温别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于是傅昭邑索性问也没问,从4磅到7磅一样给她拿了一个。 温别小小声问傅昭邑:“万一输了怎么办啊傅老师,我不太会打这个。” “少给自己一些消极的心理暗示。”傅昭邑看她一眼,淡淡道。 见温别还是有些紧张,他又安慰道:“输了就输了,有我跟你一起扛。” 也不知道该说是消极的心理暗示起效了,还是温别真的有被安慰到,反正温别都数不清自己到底空了多少个球。 总共打了多少局温别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她就只有那么一两次全部打倒了。 亏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要拿到逆袭剧本从此翻身。 所以,就算傅昭邑打得再好,结果仍然是他们这队垫底。 输了自然是有惩罚的, 一群成年人别的没有, 馊主意倒是一大堆。 其余四个人讨论了一阵, 最后挑了一个俗套但乐此不疲的。 面对面俯卧撑。 好事者还以一副吃亏了的口气说:“就十个, 这总行吧?够简单了。” 温别倒无所谓, 毕竟她和傅昭邑又不是什么正经而单纯的朋友关系。 但傅昭邑皱起了眉头。 不是他玩不开, 但这保龄球馆是个非常公开的场合,中间也没个屏风挡着,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暗示性极强的动作…… 女孩子总归是要面子的,况且他也不想让温别接受这些奇奇怪怪的、善意或恶意的目光。 他的人,总该他护着,由不得别人乱来。 于是他说:“换一个吧, 不能让女孩子受委屈。” 剩下几个人反倒不乐意了,非让他们做这个。 僵持不下,傅昭邑开了口:“下轮续摊我买单,地点随你们挑。” 好事者们终于达成了一致,看时间还早,转场去了桌球厅,又乱七八糟点了一大堆夜宵。 吃饱喝足,又开始战斗。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心疼傅昭邑,问要不要重新选一遍搭档。 温别心下一紧,生怕傅昭邑答应,眼巴巴地看着他。 傅昭邑跟她对视一眼,说:“不用换。” 于是大家又按着原本的搭档来。 但温别发现,好像打桌球这些人也是专业的,熟练地拿起球杆,用桌球粉擦起了球杆的顶端。 温别哭丧着一张脸,凑到傅昭邑身边委委屈屈:“傅老师,桌球我也不太会啊。” 傅昭邑拍拍她的头:“大不了再请一顿。” 事实证明,温别口中的不会,是真的不会。 在她又连续空了几杆后,傅昭邑喊了暂停。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温别身边,让温别摆好击球的姿势。 随后,他也俯下身来,与温别贴得极近。 他修长的手指和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拢住温别的手,大半边身体也都紧紧靠着温别。 他又握住温别的左手,调整到一个更适合击球的位置,沉声说:“不要慌张,看准了再打。” 他就凑在温别耳边,温别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说话时声带的轻微振动,以及洒在耳廓的鼻息。 这么多人看着,叫温别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傅昭邑说的她其实没听进去什么。 她红着脸小声说:“知道啦。” 但傅昭邑并没有放开她,反倒伸出右手,轻轻地扶住球杆的尾部,说:“试一次。” 这样他们就贴得更近了。 温别其实全身都有点烧,不过傅昭邑语气自然地仿佛在讲课,所以温别也不好有太大反应。 在温别胡思乱想的时候,傅昭邑警告似的说了句:“专心一点。” 说话的同时,手上使劲,球杆顺势而动,随着清脆的碰撞声,紫色球干脆利落地进了网。 傅昭邑泰然自若地直起身来:“懂了?” 温别撑着球杆,红着脸支支吾吾:“懂…懂了。” 在场这些人认识傅昭邑都有挺多年了,倒是头一回见他在娱乐场合也对人这么上心,纷纷起哄。 陈女士拿着球杆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僵硬。 桌球的情况倒比保龄球好了一些,可能因为他们一边打桌球,傅昭邑一边不停地在指导她,比如手臂应该再弯一点、角度应该再过去一点之类的,几局打下来温别还进了不少球。 虽然没能一雪前耻拿第一,但总归不是最后一名,逃掉了惩罚。 最后傅昭邑去买了单,确认司机将他妈妈送回家后,打算开车回家。 温别在路上突然说想吃一家网红糕点,傅昭邑二话没说就掉头往店铺的方向去了。 温别还觉得有些奇怪:“傅老师,我上次买这家店的时候好像是还不认识你的时候,你怎么会知道这家的地址呀?” “徐姿也喜欢吃,让我载过她几回,你一说名字我就想起来了。”傅昭邑答。 没成想,正好在店铺前面碰见了徐姿。 不过,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肖子宁。 傅昭邑停好车,走到店铺门口质问徐姿:“让你今晚来吃饭,你说‘今晚要监考’。” 徐姿倒也理直气壮,指了指肖子宁:“我确实今晚要监考啊,不信你问他。这两周考试周都要忙死了。” 肖子宁宛如一个工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是啦,她监考完,我去学校接的她。” 敏锐如傅昭邑,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 他笑了笑,没接话。 温别买完吃的,走过来兴高采烈地跟他们打招呼:“姿姐——诶,怎么还有肖……宁哥!” 为了不让肖子宁觉得尴尬,温别及时地改了口。 时间不早了,加上明天是工作日,他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分开。 肖子宁跟傅昭邑约了时间吃饭,临走前,徐姿朝温别笑了笑:“我的选修课,下周三考试,好好准备。” 温别:“……” 她蔫蔫地答:“知道了,徐老师。” 本来对于考试周,温别是不怎么紧张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Q大的期末考试也并没有太严格,最后一周冲刺一下,基本都不会挂科。 但或许是今晚受到了那位陈女士的暴击,温别难得有些焦虑起来。 回去的路上,傅昭邑看她情绪不对,问:“你不会刚刚才知道,这两周是考试周吧?” 温别:“……怎么说我也在跟半个人民教师谈恋爱,没有不爱学习到这种程度。” “那在担心什么?” 纠结半天,温别老老实实答:“怕挂科。” 这个答案,说实话,有点出乎傅昭邑的意料。 他向来是一等一的学霸,在国外绝大部分学生都在70上下徘徊的时候,均分也能稳定在80以上。 所以他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挂科”这个命题的,也没跟“学渣”这个词有过什么关系。 万万没想到,最后找了个女朋友,四舍五入能跟“学渣”挂上钩。 他思索片刻,说:“如果你这学期均分在85以上,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出乎他意料,温别没嫌85分太高,第一反应居然是——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傅昭邑:“……” 总感觉这个小坏蛋要提一些不得了的要求了。 第50章 温别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想和你两个人单独去欧洲旅游、想和你去一次游乐场、想喝你亲手做的奶茶……愿望太多啦, 都不知道要选哪一个才比较划算。” 听到每个愿望都与他有关,傅昭邑微微勾起了嘴角。 尽管如此, 他嘴上却还是严肃道:“先考到85分再选也不迟。” 为了这个难得的能向傅昭邑提要求的机会,这晚过后,温别开启了努力学习的模式。 她深知她一个人搞学习是绝对搞不进的,所以约了跟她同住一个小区的班长谢菲菲,每天踩着图书馆开门的点进图书馆占座。 头几天傅昭邑没那么忙,中午还能跟她一块儿吃饭。 后来,由于他和P公司的合作仍在商讨中,所以傅昭邑并没有拒绝P公司的年终活动邀约,也就是在P公司年末典礼上做一个分享。 应P公司工作人员的要求,为了全心全意的准备演讲,傅昭邑又飞了趟S城。 周三她去参加徐姿的选修课考试,通常她都会带杯奶茶给徐姿,但这天她是直接从图书馆过来的,所以没带奶茶。 其实温别自己也馋, 所以她小声问徐姿:“姿姐, 要不我点两杯奶茶, 待会儿你拿一下呗?” 要按以往徐姿一准会答应, 毕竟监考挺无聊的, 她自己本身也爱喝奶茶。 但这回徐姿用卷成一卷的稿纸敲了敲她的脑袋瓜:“考试还想着奶茶呢?快点写!” 温别吐了吐舌头, 只得作罢。 直到她考完,交了卷,拿着东西走出考场,才明白为什么徐姿这次果断地拒绝了她。 因为肖子宁拎着奶茶,站在教室外面。 看见温别来了,他笑了笑, 拿出一杯递给温别。 温别倒也没急着走,咬住吸管,恨恨道:“我说为什么姿姐不让我给她买的奶茶了,原来是有人给她送了。” 肖子宁耸耸肩,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欠揍表情。 温别还给傅昭邑吐槽了这事儿,在微信上哭唧唧地卖惨:“傅老师,你不在,我只能忍气吞声地喝下别人发的狗粮。” 傅昭邑大概在校稿,过了好久才回她:“等我回来,让你发回去。” 傅昭邑这一飞,在S城就呆了小一周。 温别吃惯了他的手艺,也不爱回家动手自己做饭,索性和谢菲菲成了饭搭子。 谢菲菲也算是他们这儿的学霸,温别一跟她相处才知道,学霸的生活果然异于常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谢菲菲一边准备考研,同时还在准备雅思,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耳朵里都塞着练听力的英文音频。 温别就问她,为什么准备考研的同时还得准备雅思啊? 谢菲菲给的理由也十分学霸,说是做两手准备,万一没考上研究生,及时转去申请国外的也来得及。 温别一听,便找谢菲菲问了问出国需要准备些什么。 其实无外乎那几样,绩点、语言成绩、实习经历、科研经历。 她们吃完饭,从饭店一道儿聊回学校。 温别一边听一边在备忘录上把这些都记下来,都没注意谢菲菲突然停下了话头。 谢菲菲用手肘推了推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诶,温温,你看那是不是傅老师啊?” 温别本来还在念念叨叨,生怕自己记漏了点,一听见“傅老师”这三个字立马抬起了头。 在她看来,那个人确实很像傅昭邑。 但是他人不应该在S城吗? 温别还没回过神来,谢菲菲又小声问她:“温温,旁边那个不会是傅老师的女朋友吧?身材好好啊。” 从温别的角度看来,傅昭邑身边那个人,倒很像她前不久在饭局上见过的那位陈女士。 平心而论,抛开陈女士这尖酸刻薄的态度,其他方面倒好像真没什么太值得挑剔的,毕竟她身材样貌姣好,家世也不错。 温别顿了一下,说:“不知道。” 随后拉着谢菲菲,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说实话,整个下午,温别都没怎么学进去。 虽然知道傅昭邑跟那位陈女士肯定没什么,但她还是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回C城了都不告诉她呢? 与其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来的痛快。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跟谢菲菲说了一声,提前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温别一直盘算着该问些什么,还打好了腹稿。 坐在自己家里,在“先给傅昭邑打个电话”和“直接用密码开傅昭邑家的门”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温别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例如他们之间一直互相知道对方密码,也从来没有限制过对方开门之类的。 她深吸一口气,站到傅昭邑家门前,按下了密码。 门应声而开。 冬天天黑得早,但客厅居然没开灯,只从餐厅和厨房的方向传来灯光,餐桌上还放着一个还没点燃的烛台和一束粉玫瑰。 温别的第一反应是:傅昭邑不会要和那位凶神恶煞的陈女士在家里背着她搞烛光晚餐吧?! 她被这个可怕的设想吓了一大跳。 没等她深想,傅昭邑戴着厚厚的隔热手套,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倒被站在客厅和餐厅交界处的温别吓了一跳。 他把托盘放到餐桌上,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被他这么一问,温别忽然有种翘课被逮住的错觉:“下午……学不进去,就提前回来了。” 傅昭邑点点头,拿过玻璃杯给她倒了杯果汁:“休息一会儿,快好了。” 昨晚视频的时候他人还在酒店,明显是今早上飞回来的。 想到他才下飞机不久,温别就有点自责,她一天除了学习没干其他事情,做饭居然还是傅昭邑做。 她走进厨房:“傅老师,我、我帮你做点什么吧。” “真想帮我的话”,傅昭邑头也没回,但声音明显是带着笑意的,“酒柜从上往下第三排,右手边第五瓶,打开吧。高脚杯在厨房里。” 温别倒好了酒,叠好了方巾,点上了蜡烛,还去切了一小盘西瓜。 做完这些,傅昭邑也终于做好了大餐。 他在温别对面坐下,两个人碰了一下杯。 傅昭邑还没说话,已经看出来温别今天心里有事。 他放下酒杯:“有什么想问的?” 温别纠结半天,说:“我今天在同学那儿了解了一下留学的事情,觉得还是挺难的,在犹豫要不要去留学机构找一个顾问。” 她倒也不是故意套傅昭邑的话,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傅昭邑一听这话就笑了,小坏蛋肯定是看见他中午和陈女士站一块儿了,下午说学不进去,多半是在生闷气。 他说:“中午看见我了怎么不叫我。” 温别没想好理由,索性没回答。 其实今天陈姓女士是跟着公司来学校宣传,顺道来找了趟傅昭邑。 傅昭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她话里话外都是觉得温别配不上他。 他也懒得在外人面前争论些什么,也没管拂没拂对方的面子,听了几句就找借口走了。 不过这些东西,他决计是不会跟温别说的。 说什么?说我朋友觉得你配不上我?这不是荒唐么。 到底配不配得上,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所以他说:“她公司来Q大宣传,偶然碰见了。” 要不然温别怎么觉得自己特好哄呢,傅昭邑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她心里的郁结一下就没了。 温别的表情一下子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连带着说话语气都欢快了不少。 她问:“所以,傅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得去找个留学机构帮我申请啊。” 傅昭邑正低头给她切牛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叫人分外心动。 温别听见他说:“国外申请那套我熟得不能再熟了,你把你能做的都做好,其余的都我来。” 温别:! 找学霸男朋友还有这好处? 怎么想都是她占了大便宜吧? 考完学校的考试后,温别正式着手留学的相关准备。 就在一切都看似踏上正轨的时候,一个噩耗悄然而至。 其实也没有噩耗这么夸张—— 只是,温别这学期的均分出来了,按照加权的算法,84.6分。 距离她能向傅昭邑提要求的分数,只差0.4分。 第51章 这天下着大雨, 傅昭邑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玄关处躺着温别的鞋,但是家里却一盏灯都没开。 傅昭邑是知道温别有这个习惯的, 她自己家里窗帘也是常年拉着、不怎么开灯,好像她习惯了黑暗一样。 但在傅昭邑跟她说过,长期呆在过度黑暗的环境下会滋长人的负面情绪之后,这方面已经好了很多。 所以傅昭邑今天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又有些抑郁了。 是,温别这几个月的情绪确实明显有好转,但负面情绪是无法完全消除的,它随时有可能再度出现。 可能在某个暴雨骤降的夏日,也可能在某个阴冷潮湿的冬夜。 他在影音室里找到了蜷在沙发上的温别。 他坐到温别身侧,轻声问:“怎么了?你妈妈又来找你了?” 温别坐起身,把脑袋靠到傅昭邑的肩膀上,闷闷道:“这学期的均分出来了。” “没到85分?”说实话,只是均分的问题,傅昭邑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 “嗯”,温别吸了吸鼻子, “只有84.6。” 虽然很不地道, 但傅昭邑是有些想笑的。 他花了些力气把笑憋回去, 顺了顺温别的头发:“只差0.4啊。” 温别又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拍拍温别的脑袋:“别哭了小坏蛋, 起来吃饭。有你最喜欢的那家奶茶。” 温别坐在桌前, 咬着吸管, 面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傅昭邑夹了点吃的给她,问:“在可惜失去了向我提要求的机会?” 温别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说:“明明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的。” “我以为你会让我四舍五入一下。”傅昭邑说。 温别一下抬起头:“可以四舍五入吗?” 然而傅昭邑极其冷酷地答:“不可以。” 温别瘪瘪嘴巴,又垂下了头,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 等到傅昭邑吃完, 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温别突然问:“傅老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不等傅昭邑回答,她自顾自地说:“我吧,成绩不好、不思进取、家庭破碎、心理还有点问题……你究竟图什么呢。” 典型地陷入了自我否认的怪圈。 没办法,职业病,碰见这种事儿第一反应是分析情况。 不过傅老师很快又抛掉了职业病,放下手中的碗筷,重新在温别面前坐下。 他沉思片刻,问:“那我问你,你图我什么?” 温别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思考了片刻,随后乖乖答:“图你……长得帅啊。” 她偷偷看了一眼傅昭邑,在家里他脱去了大衣,只穿着深色的羊毛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镜,盯着温别的目光温柔且深邃。 温别觉得脸颊有些发热,移开了视线。 傅昭邑从善如流地接道:“那我也图你长得好看。” “这、这不一样”,没想到傅昭邑会这样回答,温别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你除了好看,声音好听,还很厉害,还有很多优点啊……我不一样,我没什么再能拿的出手的了。” “温别,如果希望一个人每个方面都是格外出类拔萃的,那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选太子才这么干”,傅昭邑缓缓道,“我不一样,我是找对象。” 看见对面小坏蛋的耳垂又开始发红,傅昭邑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随后端起碗筷放到水槽里,朝温别招招手:“84.6分同学,过来洗碗。” 温别心甘情愿地站在厨房里刷碗,一边回味傅昭邑刚才说的话。 一开始还挺感动,但琢磨了片刻之后发现——“傅老师,你的意思是,我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余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了? 傅昭邑站在另一边的开放式料理台切水果:“我可没这么说。” —— 虽然寒假已经开始,但Q大图书馆一直开放到过年前,所以温别仍然每天约着和谢菲菲一起学习。 在某位傅姓留学顾问的建议下,温别决定从托福入手。 傅顾问对她的要求很高,要求她三个月之内必须搞定托福。 傅顾问如是说:“满分120,考到105以上才能算稳妥,能上110自然再好不过。” 温别问:“傅老师,你当时考了多少分啊?” 傅昭邑看她一眼,吐出三个数字:“117。” 温别:“……” 我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别说105了,自学两个星期后,温别自己模拟了一次,才堪堪90分出头。 “托福117……真的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温别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小声向谢菲菲吐槽。 谢菲菲想了想,小声回答:“我觉得傅老师应该能考到。” 温别:“……他已经学霸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期间为了P公司的年终演讲,傅昭邑又飞了趟S城,这回回C城有提前给温别报备。 还特地提醒温别,记得空出第二天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温别坐在书房,正练口语练到头昏脑涨,接到了傅昭邑的电话。 风尘仆仆的傅老师言简意赅:“下楼。” 温别一上车,就发现傅昭邑今天有点不太一样,格外地光彩照人,还带上了她前不久才送的领带夹。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和P公司签好合同啦?七位数的定金已经入账了?” “莫名其妙。”傅昭邑如是评价她这句话。 “那你打扮这么帅干什么啦!” “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 可能因为车内空调太过温暖,温别倒在座位上,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傅昭邑把车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里。 温别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跟着傅昭邑下了车。 她先是被带到一家商店,里面挂满了服装,其中以各式各样的校服和电影主题同款居多。 傅昭邑抬了抬下巴:“你先选。” 温别看了看今天的温度,非常保守地选了哈利波特式的长袍。 换完衣服,直到傅昭邑把游乐园门票递到她手里,她才瞪大了眼睛。 她脑袋还有点不太清醒,一时太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可是我只有84.6分。” 站在她对面的傅昭邑笑了。 她听见傅昭邑说:“因为我太想和你一起来游乐园,所以自作主张地四舍五入了。” 温别站在原地,心跳骤然加速。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第52章 没记错的话, 这应该是傅昭邑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表露自己的心迹。 他一向是克制而内敛的,做的永远比说得多。 他朝愣在原地的温别伸出手:“走了。” 温别于是把手放进他干燥温热的掌心, 两个人十指相扣,隐藏在黑色长袍宽阔的袖口下。 直到站在娱乐项目的排队长龙中,温别的嘴角都没放下来过。 但她还是故意问:“傅老师,那今天耽误的学习进度可怎么办啊?” 傅昭邑用长袍附带的魔杖敲了敲她的脑袋:“明天单独辅导来补偿你行不行。” 温别也伸出魔杖,打开傅昭邑手里那支:“除你武器!” 已经寒假,游乐园里的人很多,比起他们这些成年人,更多的似乎是带着小孩的家长。 排在他们身后的小孩并不安分,揪揪温别的长袍,扯扯温别的魔杖。 傅昭邑看到后,稍稍调整了一下两人的站位,把熊孩子完全挡在后面。 温别微微转过头,看到失去目标的熊孩子身上挂满了游乐园里的高价纪念品,伸手要妈妈抱, 嘴里还嘟囔着想要温别手里的魔杖。 长长的队伍移动起来, 温别忽然说:“除去班级出游, 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 “很不可思议对吧?没去过几次电影院, 也没去过几次游乐场。” “我的父母不会想起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我也没有能一起出游的朋友。” 队伍不再向前移动, 逐渐停了下来。 温别也不再说话,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表情。 傅昭邑忽然伸出手,从宽大袖口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温别的手。 他低声说:“以后我都陪你去。” 温别甚至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排在他们身后的熊孩子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 他原本被妈妈抱着,大约觉得无聊便又自己要求下来,因此傅昭邑刚才看似隐秘的动作, 其实全部在小孩子的眼前,被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他有刻意压低声音,但温别和傅昭邑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妈妈,你看前面的大哥哥和大姐姐牵手了诶!” 温别:“……” 虽然听到的人并不多,温别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作势要将手抽出来。 傅昭邑见她耳朵尖尖都红了,但手上却更用力的圈住了温别的手。 于是温别这回从耳朵尖尖红到了耳朵根。 他们一整天都呆在游乐园里,虽然排队的时间远比坐在娱乐设施上的时间要多,虽然午餐又贵又不好吃,甚至不如小区便利店里几块钱的饭团,但温别还是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这种快乐很难用言语描述,非要说的话,大概很像和喜欢的人坐在电影院里看最喜欢的那部电影的时候。 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是一段可以暂时忘掉生活中无数令人烦恼的琐事的时光。 临闭园前,还能选最后一个娱乐项目。 傅昭邑把选择权交给温别,温别挑了一个很俗套的——旋转木马。 说实话,这里的旋转木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够大也不够新,甚至连排队的人都不多。 但温别还是选了这里。 她怕傅昭邑为难,没有挑木马,选了最中间那种带顶篷的南瓜马车。 马车有点小,他们并肩坐着,有一点点挤。 温别也没有看傅昭邑,低着头兀自开了口。 她说:“傅老师,我好像没有正儿八经地说过——” “我喜欢你。” “不是看你长得帅就随意说出口的那种,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是真的愿意为了你改变和付出很多的那种喜欢。” 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总之不敢看傅昭邑的眼睛。 她听见傅昭邑说:“抬头。” 于是她抬起头,紧接着下巴被扣住了。 温别隐隐约约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挣扎着小声道:“外面都是小孩子……” 傅昭邑非常霸道地欺过身来,堵住了她的嘴巴,没给她再挣扎的余地。 半晌,傅昭邑才终于放开了她。 他说:“换气都不会,笨死了。” 停顿片刻,在马车停止转动的那一瞬间,他又说—— “我也是。” 温别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句“我也是”回应的是哪句话。 南瓜马车停稳,直到走出游乐园的大门,他们都没再说话。 冬夜的风并不温和,吹到温别脸上的时候甚至有些刺痛,但她无暇在意这些。 她忽然说:“傅老师,如果我托福考到了105分以上,我能再向你提一个要求吗?” 傅昭邑说当然可以。 “如果我没有考到105分的话……我也满足你一个要求!”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贪心,温别补充道。 然而她听见傅昭邑笑了笑,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要求是希望你好好努力,考到105分。” “因为我希望你能申请到一个好的学校,因为我希望在我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到你。” 之后温别又回归了平平无奇的备考生活,每天的娱乐只剩下听谢菲菲给她讲各种八卦。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还是发生了几件大事的。 第一件大事,是她和傅昭邑终于突破了邻居关系的桎梏,两个人搬进了同一套房,温别为此还闹了个笑话。 傅昭邑回国不久,到现在不过也就大半年,他们之间也没有讨论过房屋产权这种高深的问题,因此温别想当然地认为,傅昭邑现在住的这套是租来的。 这很合情合理嘛,傅昭邑自己也说了,回Q大工作不过是避避风头,缓兵之计罢了,再有钱的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只持续几个月的工作买套大平层吧? 她就不一样了,她原本打算毕业后就在C城工作,因此现在住的这套,是她用她爸爸留给她的钱买的。 所以,一开始,她是想让傅昭邑搬到她这套来的。 反正她妈妈也不管她,这套房到底住几个人对她妈来说都没差。 但温别怕话说得太直接,会伤害到傅昭邑,于是只好拐外抹角极其隐晦地提了一嘴,问傅昭邑,他们两个要不要一起住。 傅昭邑大概没想到温别会先提出来,但还是说“好”。 不过“好”了小半个月,也没见傅昭邑有什么动静。 温别没忍住,就又问了一句:“傅老师,你什么时候收拾东西过来呀?” 傅昭邑:? 温别小心翼翼得问:“不是说了要一起住吗?还是说……你跟房东的合约还没到期?” 他稍加思索就明白了温别在担心什么:“Q大以前有个校董破产了,这套房子是他拿来给我爸妈抵债用的,房本写的是我的名字。”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到时候可以加上你的名字。” 温别:“……” 现在讨论的是房本上加不加名字的问题吗?不是在讨论住谁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4 00:00:00~2020-06-30 23: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猫(^ェ^) 4瓶;嗨杰克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二件事, 其实是关于过年。 这几年其实温别已经逐渐习惯了一个人过年,一开始当然会有落差, 但只要放平心态,把过年当成寒假中平平无奇的一天,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捱。 尽管如此,她还是状似无意地问了傅昭邑,过年有什么打算。 他们一同窝在沙发上,温别看书,傅昭邑抱着电脑处理事情。 “近几年一般都是去国外陪我爸妈”,傅昭邑的眼神甚至没从笔记本上移开,“怎么了?” “没什么。”温别回得轻飘飘,仿佛他们在讨论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 她继续埋下头去看书,尽力忽视心里那一点点酸涩的失望。 道理她都懂,过年和家人团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没资格要求人家抛下父母来陪她。 但她还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书,好久都没翻过一页。 一直到傅昭邑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 他放下电脑, 把温别搂进怀里, 问:“你过年怎么打算?” 温别眼睛都没眨的说了谎话:“我啊……得跟我妈回一趟老家看看外婆。” 其实这是小时候过年需要做的事情, 长大之后温别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家, 更多时候是老人来城里玩, 顺便见见她。 傅昭邑“嗯”了一声,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温别被他看得心里发憷,简直就要承认自己刚才是骗人的了,但在这时傅昭邑又收回了目光。 确认傅昭邑不能跟她一起过年后,温别倒也没有再问其他人。 一是关系没好到那份儿上,二是无论谁过年都会跟父母呆一块儿, 像她这样的孤家寡人并不多,问了也白问。 跟她每天只用学习不同,傅昭邑年前的时间排得极其紧凑。 他机票定在大年二十八晚上,这天的白天就空了出来,再往前的时间就全都是工作了。 傅昭邑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是很难能看见人影的。 他最近工作很多,大多都具有专业性,说起来温别也听不大懂,索性问都不问了。 一开始他没说,但后来温别发现有时候他得一天之内飞去另一个城市,晚上再飞回来,好几次他到家的时候温别已经睡着了。 一直到大年二十八,傅昭邑终于能休息一天,难得睡了个懒觉,简单收拾完行李后,在书房里发现了温别。 温别知道他今天要走,特地没给自己安排任务,就等着傅昭邑来找她。 他们一起去逛超市,温别问他今天打算做什么好吃的,傅昭邑看她一眼,说:“秘密。” 她这几天兴致不高,傅昭邑是能看出来的。 这也能理解,现在甚至都不用出门,一打开手机,各个APP都在提醒你马上要过年了。 本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结果就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换谁谁能心情好? 温别扶着手推车一侧,正低着头挑食材,没有说话。 傅昭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兀自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想尽力为温别营造一下过年的氛围,所以放弃了他一向拿手的西餐,转而打算做中餐。 中餐这十全十美的传统吧,他们两个人估计也吃不完,所以傅昭邑退而求其次地选了火锅。 当他看到温别脸上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配上气泡果酒,温别食欲都好了不少。 吃完饭,离别的气氛越来越浓。 温别在厨房刷碗,傅昭邑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温别买的法兰绒睡衣,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说:“你一会儿别送我了。” 温别问为什么。 他说:“以你的性格,八成要流眼泪。你一哭,我就不想走了。” 温别小声说:“那就别走嘛。” 话是这么说,但她知道傅昭邑终究是要走的。 本来平常大多数时间都跟她呆一块儿了,过年还要剥夺人家和父母呆一起的时间可就太不对了。 C城晚高峰特别堵,家离机场又远,他们甚至来不及一起吃晚饭,傅昭邑就必须得出发了。 温别最后还是听了傅昭邑的,没送他去机场。 她看着傅昭邑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随后朝他张开双臂。 傅昭邑把她一把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宝贝,明年见。” 温别把头埋在他颈窝,“嗯”了一声,竭力不让傅昭邑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但傅昭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松开温别,在温别额头上亲了一下,刮了刮温别的鼻子:“哭包。走了。” 温别从小区门口到进了家门都一直在哭,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傅昭邑还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一开始傅昭邑没说话,过了几秒钟后轻笑了一声:“还在哭?” 温别不愿意看摄像头,垂着眼说了句“没有”。 傅昭邑也不拆穿她,说:“你的床头柜上放了本书,放假在家没事多看看。” 温别便走进卧室,发现书的封面上贴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眼睛哭肿了吧?床头柜第二格有蒸汽眼罩”。 电话那端的傅昭邑又说:“我在家里留了几个这样的小纸条,假设每天找到两个,当你把纸条都找完,就能见到我了。” —— 傅昭邑走后,第二天,温别也给自己放了假。 其实原本她是不想给自己放假的,但坐在书桌前坐了小半天,一篇阅读都没做完,索性她就不学了。 她窝到沙发上,抱着傅昭邑毛茸茸的睡衣,上面还残留着傅昭邑的味道。 这套法兰绒睡衣一开始傅昭邑还不愿意穿,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居服也不过是羊毛衫加西装裤,后来在温别的软磨硬泡下才终于开始穿。 她顺手摸了摸睡衣口袋,手指居然有触碰到纸条的质感。 温别一下想起来昨天傅昭邑说的,立刻拿出了那张纸条。 这次纸条上写的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和朋友出去玩也是一个好选择。 看到这句话,温别无奈地笑了笑。 她倒是也想和朋友出去玩,这样她就不用满脑子一直想着傅昭邑了,但问题是,这都大年二十九了,谁还跟她出来玩? 别说,还真有。 正想着呢,徐姿给她发来了消息。 【徐姿:还在C城?要不要和我出去吃饭?】 温别:“……” 傅昭邑上辈子肯定是个算命先生吧!这都能被他说中? 话虽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跟徐姿出去了。 温别有些八卦地问:“肖子宁,宁哥呢?他没和你一块儿?” “你想和他一起吃饭?” 徐姿反问她。 温别摇摇头:“我对当柠檬精可没有兴趣。不过你不用回家过年吗姐?大年二十九了还能跟我来外面玩。” 徐姿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不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温别:? “我今年不回家,打算和他去香港过年,顺便度假。”徐姿如是说。 温别:“……” 想想,并肩站在维多利亚港看烟花,或者在太平山顶上看夜景,或者一起逛旺角的夜市,还可以一起去迪士尼或者海洋公园,回来之前再去免税店采购一把…… 温别承认,她确实酸了。 她愣愣道:“我现在让傅老师飞回来然后跟你们一块去香港还有可能吗?” 总之,出来吃这一顿饭,温别是被喂足了狗粮,徐姿整个人都洋溢着恋爱的酸臭味。 温别笑她:“姿姐,怎么每次傅昭邑在的时候你理都不理我,他一走你就拼命来我面前秀恩爱啊?” 提到傅昭邑,徐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从包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温别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姿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傅昭邑走之前给我的,让我今天转交给你。” 所以……根本不是傅昭邑会算命,而是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但这并不是全部。 回家的路上,温别拆开了信封,信封里是一张机票。 明天早上十点半,C城直飞S城。 好在傅昭邑向来很靠谱,温别便也乐得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回家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到抽屉里拿身份证的时候,发现上面又贴着一张小纸条。 这张上写着: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早点睡,不要误机! 傅老师都这么说了,温别自然就更放心了。 人生中第一次,她在大年三十当天,开始了一次一无所知的旅程。 尽管一无所知,但她并不害怕,反倒期待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她。 她提前到了机场,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到了S城;随后有司机和她联系,将她从机场载往了一个她也不知道是哪儿的目的地。 路程并不短,到了该午睡的点,温别坐在车上,迷迷糊糊险些要睡过去。 她一下飞机就给傅昭邑发了消息,不知道傅昭邑在干嘛,一直没回。 半梦半醒间,就在温别觉得自己要昏睡过去的时候,车停稳了,停在了一个大大的、造型独特的体育场前。 温别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搞什么,没听说她喜欢的明星要开演唱会啊? 一下车,一位身穿正装,戴着眼镜,脖子上还挂了个工作牌的男生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车牌,接过温别手中的行李,吐出了一个让温别难以置信的问句。 他问:“您是傅老师的……夫人,温别女士对吧?” 大约他以为来的应该是位年纪稍大的女性,总之不该是温别这个年纪,因此他也觉得用“夫人”这个尊称来称呼温别有些奇怪,说出口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 温别:“……” 傅昭邑的什么?夫人? 傅昭邑准备的难道是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吗? 第54章 年轻男生领着她往室内走, 把温别带到一个小房间前,替她把行李放好。 他试探着问:“傅老师应该在另一边对流程, 需不需要我带您过去?” 温别点点头:“好。别用尊称称呼我了,听起来怪别扭的。” 其实她到现在为止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她最近一心学习,傅昭邑又早出晚归,两个人的交流时间并不多,所以她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傅昭邑的哪项工作。 但是如果这时候去问这个年轻男生……好像也很奇怪,于是温别索性闭上了嘴巴,跟在男生身后。 年轻男生推开一扇厚重的门,露出会议室的一角。 里面的空调开得很热,忙碌的男男女女清一色着正装,因此温别的白色羽绒服格外显眼。 只见男生朝傅昭邑招招手:“傅老师,温——” 他似乎在犹豫到底要怎么称呼,最后放弃般地说:“您看看谁来了。” 跟傅昭邑一块儿走过来的还有一位干练的女性,看见温别,笑着看了一眼傅昭邑, 问:“在念研究生?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实习啊?” 傅昭邑单手插兜, 另一只手搭在温别肩上, 答:“大三, 在准备出国。” 温别半躲在傅昭邑身后, 乖巧地眨眨眼睛。 刚才的年轻男生接了个电话又走回来:“傅老师, 您点的餐已经到休息室了。” 不等傅昭邑开口,干练女性调笑道:“怎么?嫌我们这儿的工作餐难吃啊?还特地点餐。” 傅昭邑便也笑笑:“怕家里小朋友挑嘴。” “得了,打住啊,欺负我老公不在是不是?赶紧去吃饭,时间不多了啊!” 温别保持着腼腆的微笑,跟着傅昭邑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回到傅昭邑自己的休息室,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大袋吃的。 她摆好盘,本想叫年轻男生一起吃,结果男生没有一丝犹豫的拒绝了。 傅昭邑问为什么,男生说:“傅老师,换您您愿意和一对情侣单独吃饭么?” 他是没什么感觉,温别却想起了之前跟徐姿和肖子宁的相处,非常赞同地摇了摇头。 吃饭途中,温别才弄明白,原来今天是P公司的年终演讲,傅昭邑第八个上场分享。 到底是大公司大活动大场面,体育馆里还有几千观众,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所以吃完饭后,傅昭邑没再跟温别闲聊,继续去跟工作人员确认流程,临出门前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应该要等我讲完才会回休息室了,待会儿电视上有直播,等我。” 八点半,活动正式开始。 不看不知道,电视直播一开,温别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偌大的体育场居然坐满了人,完全不比她以往看演唱会时人少。 跟传统的春节晚会不同,P公司的活动真是一点娱乐气氛都没有,只有一位接一位来自不同领域的高知针对自己领域的热点话题进行分享。 给温别看呆了。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能不学习就不学习的学渣,她是万万没想到春节晚会还能开成这样。 往年大年三十,虽然是一个人吧,但她也是零食小吃都准备好,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玩手机,怎么快乐怎么来。 谁能想到今年的大年三十,她居然老老实实守着这么一个教育频道——一切都是为了爱情。 不过,温别还是得承认,P公司确实做得很好,请来的高知分享的东西非常有烟火气,用特别朴素的话也能把道理讲得特别清楚,连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当傅昭邑的名字从主持人嘴里跑出来的时候,温别还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替傅昭邑紧张了起来。 看见傅昭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拿着话筒和手卡,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一束追光打在他站的位置……怎么说呢,很难不心动。 前面那些大牛的分享,温别倒是听得很认真,唯独到了傅昭邑,她却有些开小差。 很快,傅昭邑讲到了结尾,他在原地站定,对摄像机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走下了舞台。 下台后,傅昭邑直奔休息室。 在舞台上的时候没觉得他状态不好,一旦卸下防备,便能看出他的疲惫。 那年轻男生也跟了过来,提醒他:“傅老师,活动结束后还有个大合影,您要记得啊。” 说完非常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将房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临时小助理一走,傅昭邑也不装了,伸手抓过温别来抱。 他把下巴搁在温别肩上,低声说话,鼻息正好喷洒在温别耳廓:“我表现得怎么样?” 温别难得见傅昭邑示弱,被耳边传来的酥痒感弄得心猿意马:“特别帅。” 傅昭邑动都没动:“其实有个地方忘词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别居然听出了一点点委屈。 她笑了笑,双手环住傅昭邑的腰:“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你哪儿忘词了,不要自责啦。” 傅昭邑懒散地笑笑:“倒不是自责,反正大家多半也听不出来。” 沉默片刻,他似乎还在咂摸温别之前的话,又问:“特别帅?” 温别哑然失笑:“嗯嗯嗯,特别帅,想亲。” 这回傅昭邑被她逗笑了,直起身来,看了看时间。 距离十二点还剩十分钟。 电视屏幕里,现场已经结束了分享,开始了新年倒数前的抽奖活动。 傅昭邑站起身来,朝温别伸出手。 温别:? 傅昭邑:“带你去个地方。” 往外走的路上,温别说:“不是说活动结束之后你还得去合影吗?怎么现在就走?” 傅昭邑充耳不闻:“很快就回来。” 结果,傅昭邑带她来到了体育馆三层的露天台。 这里远离市区,也听不到体育馆内的吵闹,一时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和头顶上的月亮。 月光轻飘飘地洒在他们周身,叫人舍不得开口打破这份静谧。 傅昭邑看了看时间,笑着问她:“还有两分钟跨年,有什么新年愿望?” 温别想了想,认真发问:“还差一分五十三秒诶,现在说新年愿望的话也会灵的吗?” 傅昭邑便伸手捏她的脸:“那你一分钟之后再说。” 忽然,体育馆内变得格外吵闹,似乎是主持人带着全场观众开始一起倒数。 十—— 温别小声说:“傅老师,我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诶。” 傅昭邑说:“看我。” 六—— 温别:“傅老师,我想好我的新年愿望啦。” 傅昭邑:“嗯。” 三—— 温别又问:“傅老师,你的愿望是什么——唔……” 她话音未落,体育馆内响起更大的一阵欢呼声。 新年到了。 在数字归零的那一瞬,傅昭邑微微俯身,吻住了温别。 他们头顶明月,四下无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昭邑终于放开了温别。 傅昭邑笑着说:“有进步。” 温别:“?” “会换气了”,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这只口红,尝起来有点像巧克力。” 温别朝他吐了吐舌头,说:“傅老师,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你永远平安健康,万事胜意。你呢?” “我啊……”傅昭邑牵住她的手,“其实我的愿望,已经全部实现了。” 我曾经最渴望的事情,是无故加之于我的冤屈终有一日能够洗清。 后来我离开那片土地,回到故土,遇见了你,一切事情仿佛迎刃而解。 所以,亲爱的,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希望你也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一周之内会完结? 在整理思路,所以前几天更新有点卡卡的。 在这本书最后这段时间也还是感谢大家的喜欢啦!感谢在2020-07-02 20:59:11~2020-07-04 21:2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枕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他们逗留了一会儿, 直到傅昭邑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那位临时助理打来的,大概是看休息室里没了人影, 慌了。 傅昭邑点开接通,说了句“马上回来”,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社畜真是身不由己,大年三十晚上想谈个恋爱也能被打扰。” 外面风逐渐大了起来,温别把脖子缩进羽绒服里,笑他:“好啦,社畜乖乖去拍照,工作结束了就可以……嗯。” “就可以什么?嗯?说完整啊。”他们一边往回走,傅昭邑嘴上还挺不饶人。 温别黏黏糊糊地把自己的手塞进傅昭邑的口袋:“等你工作完不就知道了。” 傅昭邑于是老老实实回去拍大合照,但活动结束之后的收尾总是特别繁琐,不免又被迫营业了一段时间。 之前那位干练女性还打趣他:“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你早就和你们家小朋友一块儿走了。” 傅昭邑笑笑没接话。 然而,等傅昭邑营业过后回到休息室,温别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休息室空调很足,温别的脸被吹得红扑扑的, 头歪在一侧。 傅昭邑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在温别动了几下后, 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点痴汉。 他还以为温别要醒了, 没想到小坏蛋动了动, 头歪下来点, 又不动了。 这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他让小助理先下了班,自己坐回到温别身边,终于还是轻声叫醒了温别。 温别还是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太开。 傅昭邑一手推着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用来牵住温别,从休息室到停车场一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好奇和调笑的目光。 还好温别不太清醒, 不然保准又得害羞。 大约舟车劳顿,是真的困极了,人一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翌日七点半,温别终于再次神清气爽起来。 她一醒,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圈着她的傅昭邑自然也醒来了。 大床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 温别冲他晃了晃手机,小声说:“还很早,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傅昭邑把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臂一并搂住:“睡够了,但想抱着你赖会儿床。” “今天是大年初一诶”,温别乖乖被他搂在怀里,“好像还是第一回 ,大年初一一睁眼,我居然不在家里,而是在酒店。” 傅昭邑失笑,替她补充道:“醒来的时候还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温别微微仰起头,半晌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喉结,自己又补充道:“还亲了这个男人一下。” 她感觉到傅昭邑明显地咽了咽口水,喉部肌肉骤然收紧。 他问:“宝贝,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在天台上,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温别想了想,天真地答:“新年快乐?” 傅昭邑:“……” 于是他又摆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问:“要我提醒你?你说,‘工作结束了,就可以……嗯’。” 温别:“就可以什么?” 傅昭邑:“我昨天晚上也是这么问你的——小坏蛋,学会诓我了?” 他忽然一下凑得极近,两个人几乎鼻尖抵鼻尖。 他这张帅脸骤然在眼前放大,温别这颜控是把持不住的,她立刻认怂:“好吧好吧我说,我本来想说的是,等你工作完了,我们就可以回酒店睡觉了。” 停顿片刻,她立马又补充道:“盖着同一床被子聊天的那种。” 傅昭邑低头看了看温别环在他身上的手:“……是吗?” 在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某处的变化时,傅昭邑果断地往后挪了一些,随后跳下床,进了浴室。 片刻后,浴室响起了水声。 半个小时后,人五人六的傅老师从浴室走出来,俨然又是昨天上台给几千人演讲的学院派精英了。 他问:“工作结束了,接下来这几天有什么想法?” 温别还赖在床上懒洋洋,拉长了声音:“想回家点很多很多垃圾食品,然后和你抱着看电影。” 傅昭邑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我以为你会说想去香港度假。” “哎呀真是,姿姐怎么什么都跟你说——那有机会吗?” “没有”,傅精英非常冷酷无情,“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指的是?”温别还以为傅老师又准备了什么惊喜。 傅昭邑神色如常,淡淡吐出几个字:“跟我去看我爸妈。” 温别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跟你、去看、你爸妈?” 傅昭邑瞥她一眼:“丑媳妇才怕见公婆,你怕什么?” “不是,真的得见啊?”,温别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那、那我得去趟商场,我压根没带适合见长辈的衣服……大年初一商场开门吗?” 傅昭邑:“我看你昨天那身就挺适合,像个小企鹅。” 温别:“……请问让你爸妈知道你找了一只企鹅,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傅老师?” 傅昭邑也就是嘴上吓吓她,先斩后奏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地道,他一向不做这种事情。 倒是温别傻兮兮的,真以为傅昭邑打算找个商场给她买衣服,随后连人带行李打包把她扔上飞往异国的飞机。 正好,傅昭邑刚吓唬完温别,就接到了他父母的视频通话。 他一看背景里的夜色就知道不对,问:“你们又去哪儿玩了?” 傅母立刻向儿子大吐苦水:“还不都是你爸,非说要带我到什么中时区来看看,结果可好,时差没倒过来,人家现在这儿是凌晨,我跟你爸又睡不着,只能在酒店干瞪眼。” 画面中,傅父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某档古代电视剧。 温别还是坐在床上,看着傅昭邑坐在房间另一端,脸上带着笑。 从傅昭邑偶尔瞥她两眼来看,她知道他们肯定是谈论了关于她的话题的。 她听见傅昭邑说:“嗯……跟我在一块儿……挺好……不了吧,她有点害羞……” 最后他说:“下回吧,你们好好玩儿,我待会儿回C城了。” 他挂断电话,回头的时候居然从温别脸上看出了一点关于家庭温情的羡慕。 当然是羡慕的,他想。 举国欢庆的节日,甚至无法收到最亲近的人的祝福,总归是难过的。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准备好了的红包,塞进温别手里。 他笑着说:“压岁钱。希望我的宝贝今年心想事成。” 温别收下红包,说了句谢谢,好半天才嗫嚅着问:“傅老师,你说我应该……给我妈打个电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完结,思路总是不太顺畅qwq 爱大家! 第56章 傅昭邑说:“想打的话就打, 问候一句也行。” 温别又有些犹豫:“可是……” 她几乎有些负气地想,她都想不起我来, 我为什么还要贱兮兮地凑上去呢? 傅昭邑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道:“温别,她怎么对你,不应该影响到你的为人。” 温别问他:“这个道理能类比成‘狗咬你一口,但你不能咬回去’,是吗?” 傅昭邑点点头,又指出:“不过把你的母亲类比成……不算一个好的比喻。” 温别:“……” 完了,顺带把自己骂进去了。 纠结再三,温别还是拨通了电话。 等待似乎总是比较煎熬磨人,电话接通前仿佛不会停止的“嘟嘟”声叫温别格外紧张。 片刻后,对面响起一个男声:“喂?” 花了几秒温别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妈妈现在的丈夫。 她急忙说:“啊,叔叔新年好!” 对面礼貌地回了一句新年好,随后问她是不是要找她母亲。 温别说是。 对面短暂离开一会儿, 随后告诉温别:“你妈妈在洗澡, 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或者待会儿让她回电话给你。” 温别摇摇头, 说:“没事, 我就是……想给她问好。” 她挂断电话, 对傅昭邑说:“可能我跟我妈就是不太有缘分。” 傅昭邑没有评价,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没有在S城过多停留,也许新年伊始呆在异地他乡不那么让人有归属感,两个人都颇有默契地想早点回家。 温别唯一干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去机场之前,坚持去一家闻名已久的网红奶茶店打包了三杯奶茶。 傅昭邑问她为什么买了三杯, 温别这样回答:“去机场的路上我能解决一杯,待会儿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一人一杯。” 傅昭邑淡淡道:“我可以不喝。” “那真是太好——”温别大喜,看见傅昭邑的脸色又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替你喝了,傅老师。” “太勉强的话可以直接扔掉,一杯奶茶钱咱们家还是出得起的。” 温别条件反射性地抱紧了怀里装着奶茶的纸袋:“不不不一点都不勉强!” 傅昭邑在发动汽车前看了她一眼:“到时候牙疼别叫我。” —— 过年的时候不用跟一大帮亲戚打交道,两个成年人在家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早上睡到自然醒,两个人抱在一块儿闲聊都能聊到快中午;中午有时两个人自己动手做,不想做的时候就点外卖。 下午窝在沙发上看看书,自己动手做点零嘴,晚上去影音室里看电影。 还有比这更舒服的日子吗? 温别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能学得进去,一旦傅昭邑也二十四小时在家的时候,温别就自作主张地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 她半靠在傅昭邑怀里,突然有些心虚地问:“傅老师,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我得有一周多没学托福,会不会到时候发现自己水平变差很多啊?” 傅昭邑非常冷酷无情,眼神甚至都没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笃定道:“会。” 温别:“……” 温别:“那、那我现在去做套题保持一下手感?” 穿着毛茸茸睡衣的人一下从他怀里溜出去,傅昭邑忽然感觉怀里空了不少,有点不自在。 于是他又把人搂回怀里,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刚刚是我诓你的,咱们这几天多看几部英语电影,一样的。” 温别:“……” 明明现在才是在诓人呢吧? 虽然温别心知肚明,但她还是非常没骨气地、心安理得地躺在了沙发上。 日子实在太舒服,温别顺嘴感叹了一句:“这日子过得,毫无刺激感……” 事实证明,无论日子过得多舒服,这种话都是不能说的。 因为当晚,温别是被牙疼叫醒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会真的是奶茶喝多了吧?但她每天都有认真刷牙啊! 傅昭邑正躺在她身边,对她此刻正在经受的苦楚无知无觉。 温别想起当时傅昭邑那句“到时候牙疼别叫我”,觉得她要是把傅昭邑叫醒,傅昭邑保准会训她一顿。 于是她缩了缩脖子,打算自己扛一扛。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傅昭邑把她摇醒的。 傅昭邑低声问:“怎么了?” 温别其实有些迷迷糊糊,憋出一句:“疼。” 傅昭邑便伸手来探她的额头,结果摸到一手冷汗。 这可把傅老师吓得不轻,立刻按开了床头灯,两个人随便披了衣服就往最近的医院急诊赶。 这大过年的,本来值班的医生就不多,更别说牙科了。 值班医生简单地给看了看,大概不想负责任,只给了个非常保守的结论:“我看有点像智齿出了问题,不过现在也没法儿进一步检查……要不你们明天早上再来吧?” 傅昭邑有点恼火,温别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谁让他们就近挑了这个医院呢,又看的牙科,三更半夜的医生不在倒也是合情合理。 她拉拉傅昭邑的手,示意回家算了。 回家的路上,傅昭邑非常严肃地下达了处理通知:“以后要严格控制你的甜食摄入量。” 温别感觉十分委屈,叫苦不迭:“这智齿跟吃甜食不是没关系吗!这是成年人正常的、正常的——哎反正跟吃甜食没关系嘛!” 傅昭邑只看她一眼,没再说话,但显然处理通知的执行是不容置喙的。 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两个人早就困得睁不开眼,温别没再跟傅昭邑争辩,加上牙齿也没那么疼了,索性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然而天不遂人愿,温别本来以为他们可以像以往一样自然醒,万万没想到早上九点,门铃就已经被按响。 傅昭邑倒没有起床气,坐起来披了外套去开门。 温别翻了个身,继续把头闷在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傅昭邑又走回卧室,悉悉索索地开始换衣服。 换完衣服后凑到温别耳边小声说:“该起床了,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 温别拖长了声音问道:“谁啊——” 傅昭邑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只留下一句“乖,你出来就知道了”。 温别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换衣服,在洗漱途中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傅昭邑的父母来了。结果走到客厅一看—— 原来是刘知祁,和他的未婚妻。 第57章 说实话,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傅昭邑确实有感到意外。 毕竟他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刘知祁地址, 不过反过来想想,当初刘知祁都知道他在哪个酒吧玩,想必肯定也是通过一些小手段弄到了自己的地址。 不过他面色如常,把人请进了客厅。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傅昭邑对包括刘知祁在内的刘家人,确实有点PTSD,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在国外的经历太过惨痛。 一等学位被降级成二等学位、大量实验成果作废、失去两个国际学术会议名额。 换谁谁都得有点心理阴影吧。 温别也迷迷瞪瞪地套着她的毛茸茸睡衣出来,一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就瞬间清醒了。 尤其在玄关的位置,还放着刘知祁拎来的几样东西。 温别借口去泡茶,溜进厨房烧水去了。 其实刘知祁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说是他们决定举家移民,过几天就出发。 在出发前,他的父母坚持让刘知祁来傅昭邑这里一趟。 刘知祁说:“傅先生,我们都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 我们或许永远无法了解到我妹妹最后时刻的真实想法, 或许也想不到……她最后经历了这样的煎熬。说来惭愧, 我们作为家人, 没能在她身边安慰她, 反倒成了压垮她的那根稻草。” 傅昭邑没说话。 他又说:“我也为之前对您的冒犯道歉。” 温别这时正端着泡好的茶从厨房里出来, 随后坐到傅昭邑身边。 半晌,傅昭邑才说:“我对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次留学生聚会。她唱了一首英文歌,唱完赢得满场掌声,下台之后和朋友一起笑得很开心。那时候不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只觉得这个女生应该是在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 其实不过大年初三, 电视里还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背景音乐可以用喜庆来形容,但是刘知祁听完这段话微微垂下头,红了眼眶。 他说:“谢谢。” 刘知祁也知道,这段话不一定是实话,也许傅昭邑只是骗他的,但他还是难以自控地有些湿了眼眶。 拎进门的东西总不好让人家拎走,于是傅昭邑打算留他们吃饭,结果被拒绝了,说是要赶着回家收拾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留不住人的了。 傅昭邑和温别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临走前刘知祁又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朝傅昭邑深深鞠躬。 他们目送着刘知祁和他的未婚妻离开,背影看不见的时候,傅昭邑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温别突然问了一句:“她漂亮吗?” “什么?”傅昭邑一下没反应过来。 温别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刘……她漂亮吗?” 傅昭邑却反问她:“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吗?” 温别想了想:“那是……” “那是我第一次按响你家门铃的时候。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邀请你来吃饭吗?” 不等温别回答,他补充道:“因为我那时候觉得你和她有点像。” 温别一时脑补了无数爱而不得白月光的情节:“……所以,合着我就是个替身呗?” 傅昭邑没有在意她开的这个玩笑,郑重道:“温别,你应该记得很清楚,认识我的那天你想干什么——我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他的语气过于严肃,温别半天才凑过去拉住他的手晃晃,小声哄道:“知道啦,傅老师最好啦。” —— 大年初三后没过几天,傅昭邑就复工了。 说是复工,其实是去参加之前那台恋爱观察综艺新年特辑的录制。 与之前不同,这次温别没嚷嚷着要跟去现场看看她的河队。 傅昭邑问她为什么,她极其殷勤地回答:“家里就有这么个大帅哥免费给我看,干嘛还要去看外面的男人?” 傅昭邑说:“总算有点自觉了。” 温别便更殷勤了:“那必须的!我能做让傅老师不开心的事情吗?” 微微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半晌,傅昭邑评价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别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没接话。 临出门前,傅昭邑嘱咐她:“不知道得录几个小时,别等我。” 她扒着阳台栏杆,确认傅昭邑确实开着车离开之后,迅速掏出了手机。 所以说,傅昭邑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确的。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温别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 前几天她牙疼地厉害,但出于对拔牙的恐惧,她坚持不去看牙医。 傅昭邑倒也没强迫她去,只是在家二十四小时监督她刷牙和她的糖摄入量。 别说奶茶,连喝粥都不让放糖。 温别乱七八糟的理由全用上了,傅昭邑却依旧冷酷无情。 这不今天审判者终于工作去了,她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只要她喝得够快、垃圾丢得够及时,再认真刷几遍牙,傅昭邑就不知道她偷偷喝了奶茶。 温别的小算盘拨得叮当响,在众多奶茶店中认真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忍痛割爱地点了两杯平常喝得最多的。 本来点的半糖,想了想,又还是在下单的时候改成了无糖。 点完单后,她抱着书坐到客厅茶几前,一边做题一边等奶茶。 结果奶茶没等来,先等到了傅昭邑的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的“傅老师(爱心)”,温别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偷偷点奶茶的事情暴露了?难道她点外卖的时候登陆的是傅昭邑的账号? 温别心惊胆战地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傅昭邑一贯沉着的声音:“在家?” 因为做了坏事,温别有些没底气:“嗯……嗯,在家。” 温别生怕傅昭邑下一句给她蹦出任何关于“奶茶”的句子,没想到傅昭邑说:“我有一份打印装订好的材料,封面上写着今天的日期,你看看在不在书桌上。” 温别踩着拖鞋咚咚咚跑进书房,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这份文件。 傅昭邑:“这是我今天录节目要用的文件——你能帮我送到录制现场来吗?” 理亏的人总是心虚的,出于某种微妙的愧疚心理,温别一口应下:“好、好啊。” 傅昭邑满意地挂断了电话,片刻后在微信上发来一个地址。 临出门前,温别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那精挑细选目前正处于“骑手派送中”的两杯奶茶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出奶茶的处理方式,她立刻又意识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也就是说,她今天能近距离见到她的爱豆?还是活的、能对话的那种? 现在化个全妆再出门给傅昭邑送文件会被打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正文完结! 之后还会更至少三章番外,欢迎评论点梗! 爱大家! 第58章 他们家离录制地点不算近, 打车过去至少也要四十分钟。 纠结再三,温别还是不敢耽误傅昭邑的工作, 换好衣服,又花十分钟快速化了个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妆,就赶紧出发了。 傅昭邑也不知道在干嘛,居然事无巨细地给她安排好了,具体到在哪个门下车、来接她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在微信上交代得一清二楚。 根据温别多年来追星的经验,哪怕是素人,在录节目前也总是要被化妆师涂涂抹抹的,否则上镜效果会十分惨烈。 那么,同理可得,傅昭邑现在应该在…… 坐在车上反正也挺无聊,温别顺手就甩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刚刚还回了她消息的傅昭邑居然没有立刻接起,反倒挂断了。 这下温别就更能确定傅昭邑是在被化妆师摆弄了。 别看傅昭邑在民风开化的国外呆了这么多年,虽然对同性恋等少数群体没有任何偏见, 但骨子里却还是十分抗拒化妆这事儿的。 其他人出于什么目的化妆他管不着, 但他自己是不愿意花时间在涂涂抹抹上的。 温别曾经吐槽他:“因为你本来就很好看了!美女帅哥不化妆也是美女帅哥!” 但此时她明面上还是装作一无所知, 打字回复傅昭邑:【傅老师为什么不接视频呀?】 傅昭邑难得回了个省略号:【……】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温别打得什么主意, 片刻后, 他发了张自拍过来。 其实也不算是自拍, 因为化妆师的身体占了照片的大半,还能看见一支眉笔正悬停在他的眉毛上。 温别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又给傅昭邑发了几条信息,对方再没回过,大概是有事情去了。 一下车,就有一位年轻女生迎了过来:“您是来给傅老师送文件的吧?给我就好了。” 温别把文件递给她:“他们在哪里录节目呀?” 女生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说:“在14楼。傅老师没说您要……” 没说完又止住了话头,大概不知道该不该带温别上去,纠结再三还是带温别上了楼。 年轻女生似乎是场助之类的,把温别带到一扇门前就走了。 温别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随后被房间的环境吓到了。 C城的气候并不十分宜居,夏天特别热,冬天特别冷,而在这样的隆冬里,配给傅昭邑的休息室居然是一间连空调都没有的、简陋地不能再简陋的小房间。 温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节目组也太不把素人当人了吧?这样对待非明星的嘉宾?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温别自己开了灯,发现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台小的暖风机。 她怕贸然打电话会打扰傅昭邑工作,自己开了暖风机,坐在休息室里玩手机。 简短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温别正在打游戏,正是双方胶着对战的时候。 她来不及抬头,只嘴上问道:“傅老师,我给你送的文件拿到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录节目呀?” 居然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因为操作失误,温别的小人被击杀,她可惜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抬头,却听见对方说:“傅老师不在啊,那我待会儿再来。” 这个男声和傅昭邑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傅昭邑的声音偏低沉些,带着点知识沉淀过的感觉。 而眼下这个男声,却有几分少年般的清亮。 更要命的是,在温别被这个声音吸引的同时,还感受到了致命的熟悉。 温别心里顿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她爱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温别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她小声说:“河、河队……” 河队显然也没想到节目的休息室都能遇见粉丝,立刻摆出营业的微笑:“你好。” 随后休息室里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面对面干瞪眼。 作为一个追星女孩,温别想象模拟过无数次,有朝一日有机会和河队近距离面对面时,她该说些什么。 但现实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河队挑起了话题:“你是Y团的粉丝?只有跟着Y团一起过来的才会这么叫我。” 温别连连点头:“嗯嗯嗯嗯,我喜欢Y团五年多了。” 又是沉默。 河队又问:“你喝奶茶吗?我刚才让助理点多了几杯,给你拿一杯过来?” 温别当然是想喝的。 但她考虑到傅昭邑随时会破门而入的风险,非常坚定地拒绝了。 河队又问:“听我助理说……是叫什么夏日甜,那家的招牌,确定不要?” 夏日甜,C城今年最火的奶茶店,没有之一,同时也是温别的心头好。 温别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坚定如钢铁般的意志瞬间被动摇了。 她说:“喝!呜呜夏日甜能不喝吗?河队你对粉丝也太好了吧!啊对了,还有能给我个签名吗?” 河队答应地非常利索,唰唰在温别手机后盖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温别小心翼翼地捧着,又轻轻吹了口气,等马克笔的笔迹干了后,把手机塞回了手机壳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粉丝的这种行为,但每次看都觉得很有意思。 等温别弄完后,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咱们刚才不是多点了几杯奶茶吗,你帮我拿到傅老师的休息室来一下。” 除了奶茶的事情,他还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就在这时,温别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 外卖小哥还是熟悉的语气:“尾号5496,温小姐,两杯奶茶,方便现在取一下吗?” 温别说:“那个……不好意思啊,要么您自己留着喝吧,我刚才有急事,现在不在家里,没法儿拿了。” 傅昭邑推门而入的时候,河队仍然在打电话,对面似乎在提醒他时间,只听他说:“奶茶记得一块儿拿过来啊,别急,我找傅老师问个东西,一会儿就回去。” 见了傅昭邑,又听到河队说的话,温别就像受惊的兔子,已经管不了自己手机里对方说了什么了。 外卖小哥好像是说了个解决方案,问温别行不行,温别其实没听清楚,但一口应下了。 挂断外卖的电话后,她立刻小声对河队说:“哥!哥!不用给我带那个了!真不用了!” 傅昭邑:“什么不用?” 河队跟傅昭邑也姑且算得上熟悉,就要接话:“哦我助理点了几——” 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温别打断,温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抱住傅昭邑的胳膊:“没什么没什么!河队好像来找你有事。” 河队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突然问道:“傅老师,在这档节目开始录制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傅昭邑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温别提醒他:“Y团的限定重组演唱会海外场,第一天,傅老师是被您抽中座位号的那个幸运儿。” 这么一说河队也就记起来了。 随后两个大男人就节目录制剧本的某个点交流了一下,随后场助提醒他们该进场了。 临走前,傅昭邑又回头看了眼温别,说:“有的事情,等晚上回家再说。” 听到这句话,河队也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怂怂的样子很好玩。 不知道是不是特辑的缘故,今天的录制时间格外长。 录制完已经到了快吃晚饭的点,温别和傅昭邑在回家的路上找了家店对付了一顿。 由于吃得太撑,中午又没睡午觉,温别在回家的电梯里靠在梯壁上,有些昏昏欲睡,一直迷迷糊糊跟在傅昭邑身后。 她忽然听到傅昭邑的声音:“奶茶?你牙齿不痛了?” 这一下可把温别给吓清醒了。 她暗自盘算着:河队总不至于告密吧……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直到她在家门门口的地板上,看见了两杯并排放着的奶茶。 温别:“……” 原来快递小哥说的解决方案,就是把两杯奶茶放在她家门口的地上? 拿去自己喝了它不香吗?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害人害己呢? 温别支支吾吾百口莫辩,最后在傅昭邑严厉的目光下自暴自弃:“是,我本来想趁你早上不在家点奶茶喝……” “然后在我回家之前毁尸灭迹?”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但这不是总没能赶上变化么。” 傅昭邑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但温别就是觉得他没生气。 温别便也大了胆子问他:“傅老师,你为什么要接这个节目呢?待遇那么差,休息室连空调都不给配,工作餐也特别难吃。”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考虑的事情那么多,总不会是因为我爱豆也在这档节目里。” 傅昭邑:“……” “笨蛋,就是为了你。” 片刻后,他补充道,“不然我吃饱了撑的,为了这么点通告费这样折磨我自己?” 为了能拿到你爱豆的联系方式,为了能让你离爱豆近一点,为了帮你追星。 温别“嗷”地一声扑进他怀里:“傅老师你真是全世界最帅最好的男人!” 傅昭邑拎着她的后颈,从她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冷漠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趁我不在偷偷点奶茶、为什么还要让别的男人在我们的情侣机上签名?” 温别吐了吐舌头:“那我把这个签名擦掉?” 没等傅昭邑表态,她又立刻补充道,生怕吃亏了似的:“那你下次录节目的时候再帮我要一个?下次签我的平板上吧,还能签个大的……” 傅昭邑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揉了揉她的脑袋。 临近门前,他回头看了看对面那扇属于温别的门。 他敲响门的那一瞬,没有想到会引起如此剧烈的蝴蝶效应。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没想到后来会这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应该会有三章番外,评论开放点梗鸭!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和喜欢! 顺便求一个预收! 风流太子爷大明星X冷面御姐经纪人 沈周星X许愿 1. 众所周知,沈周星脾气不好、演技不好,唯独这副皮相生得极好。 许愿第一次见到沈周星的时候,沈周星正因为换助理的事情在发火。 跟了他三年的男助理打算换个安稳点的工作回家结婚,沈周星说什么都不让人走。 直到许愿被工作人员领了进来。 沈周星盯着许愿看了半天,最后极其玩世不恭地朝许愿抬了抬下巴:“让她当我新生活助理,我就让你走。” 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向沈周星解释这是他的新经纪人,就听见许愿冷冷地回了一句:“等你拿了影帝,随便你提什么要求。” 2. 后来沈周星真的拿了影帝。 颁奖典礼上,当着镜头前后的千万人,他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只要我拿了影帝,随便我提什么要求。” 众目睽睽之下,许愿听见他说—— “今晚别让我睡书房了,行吗?” 第59章 番外1 一番人仰马翻的折腾过后, 温别最后还是拔掉了智齿。 倒不是她自愿,是她不长记性, 又跟傅昭邑打了个赌。 赌约的内容是:如果托福第二次模考,她超过了100分,傅昭邑就要给她点一杯她最爱喝的奶茶; 反之,那温别就要乖乖跟傅昭邑去医院检查牙齿。 结果温别正好考了100分。 从好的方面来说,这证明温别这几个月在家老老实实的复习还是有效果的,虽然里她的目标还有一点小小的距离,但起码100分有了。 从坏的方面来说…… 她只考了100分。 傅昭邑穿着浅灰色衬衫坐在书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念道:“听力27分,阅读26分,写作23分,口语24分,总分100分。” 温别还挺开心:“是啊,我考了100分, 所以你得给我点奶茶!我都想好了, 就要夏日甜市中心那家店, 炭烧乌龙加双倍芝士奶盖, 无糖去冰, 加上配送费一共35块钱。” 傅昭邑慢条斯理地解释:“你看, 你只考了100分。我们当时说的是,‘如果你超过了100分’,才有奶茶喝。” 温别:? 她大概没想到傅昭邑会跟她咬文嚼字,但又确实揪不出傅昭邑话里的毛病。 傅昭邑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乖,挑个良辰吉日,准备一下。” 过了半天, 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带我去医院,因为我也没有低于100分啊。” 傅昭邑说:“打开你的手机语音备忘录。” 是这样的,温别怕傅昭邑反悔,还特地录了音。 温别听见傅昭邑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徐徐传来:“……反之,你要跟我去医院检查牙齿。” 傅昭邑彬彬有礼地给她划了重点:“反之。以你的学术水平和聪明程度,应该不需要我给你解释‘反之’的意思吧?” 温别则是咬牙切齿:“……反之!我就不该录音!” 所以,在傅昭邑的霸权之下,温别还是被抓去了医院,拔掉了智齿。 拔一下智齿不要紧,温别的右半边脸可是肿了整整一个星期。 傅昭邑也非常体贴且温柔的……在家给温别熬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粥,口味都不带重样的。 第七天傅昭邑甚至还带她去了趟医院,问医生为什么还没有消肿。 医生的答复是:消肿这事儿,急不来,效果因人而异,得等。 温别:“……” 她捂着口罩和她受伤的心灵,一同离开了医院。 拔智齿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傅昭邑带她见家长的事情,在温别的强烈抗议下,也推迟了。 其实傅昭邑没有其他意思,是他妈最近又回国一趟,非要让傅昭邑带人来,说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温别一块儿吃个饭。 傅昭邑本人的说法是:“没关系,拔智齿,我相信我父母会理解的。” 温别:“……” 开什么玩笑,这是理不理解的事情吗?万一你父母以为你找了只肿了半边脸的河豚怎么办? 除此之外,既然打算去见对方的家长,那一定是准备好让对方也见自己的家长才行。 很显然,以她们家现在的状态,温别没办法做这准备。 不过,既然温别不同意,见家长这件事情便也就此搁置。 当然,傅昭邑也不是一直这么冷酷无情。 在温别终于消肿又复查过后,他开始自己动手给温别做奶茶了。 以傅昭邑的烹饪水平,自然是不难喝的。 只是不加糖的奶茶,跟外面那些泡在糖罐里的奶茶比,终究少了那么些味道。 “也不是说什么你做的不好喝,就是……跟外面比起来,少了点廉价感。”温别如是说。 傅昭邑都要被她气笑了:“小没良心的,好的不喝,开始追求廉价感了?” 没办法,鉴于傅昭邑在家对任何事情都拥有一票否决权,直到托福开考前,温别都只每隔两天才能喝到一次傅老师亲手做的真·无糖健康奶茶。 考试那天是个阴雨天,傅昭邑开车到考场门口接温别的时候,温别半边身子都湿了。 傅昭邑问她考得怎么样,温别想了想,非常诚实地说不知道,没底。 度过等成绩的漫长一周,查成绩的时候,温别紧张得手都在抖。 网站缓慢跳转的过程中,温别小声说:“我查高考成绩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傅昭邑坐在她身旁,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怕什么?没过的话再考一次。” “要是第二次还没过呢?” “那就考第三次、第四次。总能过的。” 温别笑着说:“傅老师,你知道吗,你宛如一个成功学大师——” 话还没说完,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分数。 不多不少,正好105。 温别惊叫一声,一下抱住了身边的傅昭邑。 抱完了又觉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便又重新探头去看屏幕。 傅昭邑便笑她:“别看了,是105。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温别小声说:“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傅昭邑朝她勾勾手:“有。” 温别半信半疑地凑近了一点,随后发现傅昭邑倾身吻了下来。 这个吻与往常不同,比起以往的占有与掠夺,少了几分欲望,更多的似乎是安抚与鼓励。 终于分开后,温别有些羞愤的抬起头,指控道:“先说好,傅老师,你可别指望用一个亲亲打发我。” 傅昭邑漫不经心地用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安抚道:“记得。我答应过你,如果考了105就满足你一个要求。” 他站起身来:“想好了随时来找我兑现。” 如果说以前温别迟迟不敢对奶茶有所行动是担心影响学业,这下考试考完了,还达到了目标分数,她自然就更忍不住了。 其实温别也知道那玩意儿喝多了没好处,但她实在是太久没喝了,算下来至少三四个月没碰过奶茶了,心里实在发痒。 正好碰上学校的期中考试,她便在心里打算盘。 酝酿了好几天,在考试周开始的上一个周五,她对傅昭邑说:“傅老师,我最近要复习考试,我建议你单方面和我隔离七天,为我创造一个良好的复习环境。” 傅昭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温别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随即改口道:“好、好吧,其实也不用七天那么长,三天、三天就够了。” 傅昭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玄关门口又转回身。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非常遗憾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原本周末的出游计划就只能取消了——真是可惜,邻市正好开了一家新的网红奶茶店,正打算作为奖励带你去看看的。不过,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温别:!!! 她非常没有骨气地再次改口:“其实吧,我觉得复习这个小考试根本不用花七天,周末我没有任何安排!” 第60章 番外2 见家长的事情, 由于各种原因一推再推,最后等到温别上完本科期间的最后一节课。 考完托福之后, 她又花了好几个月准备另一个考试,最后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申请季开始之前跟傅昭邑两个人一块儿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 那段时间实在是忙得天昏地暗。 秉持着“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的原则,温别没找中介机构,所有材料都是傅昭邑手把手教她写,写完还得改不知道多少遍。 虽然傅昭邑也没跟哪个公司签正儿八经的劳务合同,但他手头正在做几个项目也已经占去了他大部分精力,现在还加上帮温别改文书。 到最后,温别看见文书就头昏眼花,唯独傅昭邑还能非常耐心地一字一句修改。 温别趴在桌上对傅昭邑说:“傅老师,你以后可千万别去中介机构当文书老师。” 傅昭邑头也不抬,视线仍落在电脑显示屏上:“怎么,太磨人了?” “才不是”,温别叹了口气, 坐直身体, 又把注意力放到材料上, “是你帅气又耐心, 我怕不知道多少女学生会喜欢上你。” 傅昭邑微微一笑, 没接话, 只说:“实习经历这段,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多补充一点……” 十一月中旬,她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 好死不死,这门公选课的考试地点,居然定在她第一次见到傅昭邑的那间大阶梯教室。 考完之后傅昭邑来接她去吃饭, 一坐上车就听到她盯着傅昭邑长吁短叹。 傅昭邑觉得她莫名其妙,问温别发生了什么。 她正要开口回答,就听见傅昭邑用一种如临大敌的语气说:“考得不好?不会要挂科吧。” 温别:“……” 温别调整好心情,语气里颇有点伤春悲秋的味道:“我是觉得缘分很奇妙,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这里,最后一门考试也是在这里。” 傅昭邑极快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把那句“其实是概率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时间从夏天到冬天,又再多一个轮回。 温别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了等待。 于是见家长这件事情,终于又被提上了日程。 傅昭邑的双亲提前三四天就回国来了,傅昭邑还一个人去打了个头阵。 说是打头阵,其实无非是来摸个底,看看他爸妈的态度。 傅昭邑是头一回带人回家给他爸妈看,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但真当三个人坐一块儿吃饭时,他爸妈还以为儿子会一个劲吹捧他对象有多好,结果儿子从不主动提,只有问到了温别,他才简单地回答几句。 吃到最后傅母看不下去了,问他:“儿子,你今天……就只是来吃个饭啊?” 还以为是来探底的。 傅昭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我要是今天把她吹得天花乱坠,到时候您二位心理期望太高,落差也就太大。所以我不如什么都不说,等您自己看吧。” 傅父傅母:“……” 行呗,知道自己儿子是学心理学的,没想到还把心理学那套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按照傅母的设想,理应是找一个环境典雅的西餐厅,和和气气地跟未来的儿媳妇聊聊天摸摸底。 傅昭邑跟他妈纠缠好久,好不容易才让他妈妈放弃这个想法,打算找一个环境好点的私房菜馆。 结果回家一问温别,温别倒有些异想天开地问:“要不我们自己在家做饭吧傅老师?” 傅昭邑几乎下意识地想反驳,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最后的地点,定在了傅昭邑家。 当天,温别挺紧张,七点就醒来了,匆匆吃了早餐,就跟傅昭邑一块儿去了楼下的大型超市,夹在一众赶早的叔叔阿姨中间,穿了件白衬衫的傅老师颇有几分突兀。 另一边,傅母也很激动,六点多就醒来了,八点不到就说要去儿子家,硬是被傅父拖着到了十点才出门。 傅昭邑给了张门禁卡给他妈,因此门铃被按响的时候,正好是十点半,温别在厨房榨果汁,傅昭邑去应的门。 傅家老两口捧着果汁坐在长沙发上,温别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傅昭邑支着长腿,坐在沙发把手上。 其实温别和傅母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傅母对温别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为了打破尴尬,傅母还是挑了些寻常问题来问。 只是她没想到,这寻常问题,到了温别这儿,便也不寻常起来。 比如:“小温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傅昭邑低头看温别一眼,正想护短呢,见温别淡淡答:“爸爸前几年出意外,走了;妈妈重新有了家庭。” 傅母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聊,只好说:“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少,好在你好好长大了。那说点开心的,你跟我们家昭昭怎么认识的?俩人第一回 碰面在哪儿呢?” 傅昭邑:“……” 他妈妈这张嘴可能开过光。 温别认识他,自然是在讲座上;但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碰面……大概算是在温别家门口吧。 是的,就是温别做傻事没做成,正好被傅昭邑打断的那次。 鉴于他妈妈这张嘴实在开过光,没再聊几句,傅昭邑就把温别带进了厨房,说是要去准备午饭。 傅母还怪担心的,朝厨房里喊:“你俩行不行啊?要不咱们还是去外面吃?” 傅昭邑没接话,温别小声对他说:“我觉得你妈妈对你的厨艺有很大的误解。” 食谱是他们一早就定好的,宫保鸡丁、红烧鱼块、清炒藕尖、上海青,加上一个汤和一道甜品。 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做惯了西式的傅昭邑做起中餐来也有模有样。 直到温别的手机响了起来。 温别正在洗菜,手湿漉漉的,让傅昭邑帮她接一下电话:“我最近没买东西啊,难道是销售?” 傅昭邑没说话,把手机举到她眼前。 来电显示占满了整个屏幕,两个大字格外显眼:妈妈。 温别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昭邑。 众所周知,她妈妈没事的时候绝对想不起她来,一旦想起她来,多半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按下接听键。 柳女士依然是那副听着让人上火的语气:“温别啊,在家吗?” 温别犹豫片刻:“不在。” “哦”,柳女士仍然漫不经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吗?” “有啊,怎么没有”,温别听见她说,“我现在在你家门口站着呢。” 温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能写完的话明天就完结! 内容没写完的话就还有两章! 第61章 番外3 温别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样的状况, 挂掉电话的同时,大脑一并宕机了。 她眼巴巴地问傅昭邑:“傅老师, 这该怎么办啊,我妈说她在我家门口。” 傅昭邑也在状况外,毕竟他也没有过任何关于见岳母的经验。 他沉默片刻,对温别说:“都到门口了,总不能晾着不管。” 于是温别开门出去了。 傅母还问傅昭邑:“怎么了儿子?什么东西忘买了?” 傅昭邑似乎在组织措辞,半晌答:“温别的母亲……可能会一块儿过来吃饭。” 门外。 温别在开门前还特地看了看猫眼,发现确实有人站在她家门前。 她深呼吸几口,随后打开了门。 她的母亲,柳女士转过身来,语气熟稔地仿佛他们不过三天没见:“我还以为你住在1601。” 温别生硬道:“我确实住1601。上电梯要刷卡,你怎么上来的?” 许久没见,柳女士变得有些不一样。 温别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尽管有些落魄,却仍保持着那副贵妇做派:“怎么说当初你爸的钱我也有半份儿, 保安也不能不让业主上楼吧?” 温别:“……” 她已经不想指责柳女士的脑回路了。 见她不说话, 柳女士朝她刚出来的1602抬了抬下巴:“怎么, 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 温别咽了咽口水, 答:“有什么事情能快点解决吗, 我今天还有事情。” 柳女士盯着她看了看, 突然笑了一声:“你说你住1601,但人是从1602出来的……跟1602的业主搭上了?”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温别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吗?” “可以啊”,柳女士指了指放在身边的行李箱,“家里出了点事情,我从家里搬出来了, 打算在你这住一段时间。有问题吗?” 温别皱了皱眉头:“出了什么事情?你的小儿子呢?” 柳女士有些不耐烦:“别问那么多行不行?我总不能把他扔掉。” 温别没有说话。 自从温父逝世、柳女士又光速改嫁以来,她极少跟柳女士进行大段大段的对话。对于她们两个人来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不联络,就证明一切都好。 所以,柳女士这次主动联系温别,温别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抛开柳女士近几年对她如何,毕竟血浓于水,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温别也无法坐视不理。 她没再追问,只是伸手拿过拉杆箱,走到1601门口按下密码,说:“你住吧。我今天是真有事情,吃饭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还没说完,柳女士还没答复,她们都还没进门,身后1602的门开了。 开门的是傅母,她身后站着傅昭邑。 温别听见傅母朝柳女士道:“温别妈妈,一起过来吃饭吧。” 柳女士也没立刻答复,反倒不动声色地将傅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应下这个邀约。 到底不好当面驳斥长辈,温别没说什么,跟在柳女士身后进了屋。 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柳女士交代一下情况,只好跟傅昭邑进了厨房继续准备午餐。 她心里挂念着柳女士到底会跟傅家二老聊些什么,一边还在给胡萝卜削皮,一不留神就差点削到了手指。 傅昭邑放下手里的事情,叹了口气:“在担心你妈妈?” 温别点点头:“我都没跟她说过我有男朋友,更别说见对方家长这种事情了。” 说完又觉得好像自己有点渣,急忙补救道:“不是我不愿意说,你知道的傅老师,我跟她平常压根就不联系。” 客厅里传来女人们的笑声,温别跟傅昭邑对视一眼,继续埋头准备午餐。 四菜一汤在桌上摆好,傅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她问傅昭邑:“儿子,这真是你做的?不是你买好的半成品加热的?” 傅昭邑:“……” 其实也怪不得傅母,傅昭邑年少时就离家读书,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就更谈不上动手做饭给父母吃了。 傅昭邑回了句:“要不您现在点个菜,我现场给您露一手?” 怎么说呢,柳女士来了之后,饭桌上的谈话,就变成了久经沙场的成年人之间的试探和交谈,温别和傅昭邑更是一度沦为工具人背景板。 当然,柳女士来这一趟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这顿饭变成了一顿普通的午饭,叫温别没那么胆战心惊。 吃完饭后,温别把碗筷收进厨房,柳女士也跟了进来。 到底活了这么多年,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什么状况。 温别以为她会质问,或者是用讥讽的语气笑温别挺有本事。 但她只是说:“先说好,你要是打算结婚,买房装修什么的,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温别:“……” 先排除一切花钱的可能性,果然是她的风格。 饭后没多久,不知道是不是从柳女士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傅父傅母也打算离开。 临走前,傅母从包里拿出一个缎面的小方盒。 傅母说:“既然傅昭邑认定了你,那我也没兴趣做恶人。这个就当是见面礼,来日方长,还希望你们相互扶持。” 他们走后,柳女士无意当电灯泡,便也走了,回到了对面的1601。 温别打开小方盒,里面放着一个玉手镯。 温别盯着手镯看了半天,忐忑道:“傅老师,你说……你爸妈是不是觉得我不好啊?” 傅昭邑失笑:“别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镯子都给你了,就代表是认了。” 停顿片刻,他补充道:“不过你妈妈……” 温别:“嗯?” 傅昭邑:“你跟她丈夫有联系吗?她刚刚一直在回避关于家庭的话题,有可能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温别想了想:“……我还真跟贺叔叔没什么联系,难不成他们要闹离婚?” 傅昭邑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温别去了趟1601,半个小时后再回来,证实了傅昭邑的推测。 “不过也不是离婚”,温别说,“是她老公出轨被她撞见,两人吵架了。” 傅昭邑:“……” 温别:“傅老师,你还真是个算命的。” 说完她又有点难过,当初温父就是因为出轨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和整个家庭,现在柳女士好不容易二婚,居然又碰上出轨。 傅昭邑问:“那她打算怎么办?离婚?需要我介绍律师吗。” 温别摇了摇头。 刚刚在1601,柳女士对她说:“你眼光不错,他家里条件很好,他自己一身名牌,他妈妈手里那个包也至少六位数。就算你们以后分开了,应该也能从他那里捞不少好处。” 温别没接茬,只问:“你打算怎么办,离婚吗?” 柳女士答:“有什么好离的?反正他那么多钱,多养我一个也不多。” 温别自觉聊不下去,转身回了1602。 可能人各有命,而她和柳女士的缘分只能到这里。 第62章 番外4 等待总归是最磨人的事情。 申请材料交出去之后, 尽管傅昭邑已经告诉温别,最少最少也要20天才能得到回复, 温别也还是一天看八百回邮箱,生怕一会儿不看就晚一秒见到她的offer。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情是进邮箱、吃饭的时候也看邮箱,不管在干什么,都会突然想起要进邮箱看看。 这样的状况持续几天后,傅昭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怕offer没来,温别人先傻了。 在手头几个项目都结了之后,他接了两个不太紧急的项目,抽空带温别出了趟国。 说是散心,其实还有别的意义。 他带温别去环球影城、去拉斯维加斯,还带温别到加州看了看她申请的几个学校。 倒数第二站,是傅昭邑的母校。 是的,是他遭受最多非议与不公平对待、狠狠打乱他人生规划的那个地方。 温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傅昭邑开车轻车熟路,导航都没开, 只以为他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直到他们走到校门口, 看清楚那串英文, 温别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有些担心, 一下牵紧了傅昭邑的手。 傅昭邑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朝她笑了一下, 但手心却微微出汗。 故地重游,到底还是有些感慨的吧。 他们一人点了杯星巴克,捧着杯子开始在学校里逛。 傅昭邑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图书馆、教学楼、宿舍楼,一样一样指给温别看。 最后绕到了心理系的实验楼。 她听见傅昭邑轻声说:“那次之后,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他们说话的间隙, 仍有学生三两并肩从实验楼里进进出出。 温别忍不住想,几年前的傅昭邑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更有锋芒一些、更意气风发一些、更叫人挪不开视线。 他们静静站在楼前,谁都没再说话。 直到傅昭邑忽然动了一下,和刚从楼里出来的一位老教授打了个招呼。 是他硕士期间的导师。 对方显然还记得他,但神情很意外。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当年的事情,只是聊了聊近况。 傅昭邑很坦然,说在申请PhD,报了另外几所学校的项目名称,唯独没提本校的名字。 对方也很有绅士风度,大概知道傅昭邑不会再回本校,但言语中不免可惜。 聊完后,傅昭邑抓住温别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温别小声问:“傅老师,你刚刚是在等他吗?” 傅昭邑摇摇头:“没碰见我也会走的,但碰见了……大概是命吧。” 温别:“我还以为你是唯物主义者。” 傅昭邑回她:“你不是天天说我会算命,这还唯物?” 在这里的校园生活,尽管并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无论他承认与否,都始终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今次与温别一同重游,他更多地是抱着一种告别的意味。 从今往后,他将抛却过往。 旅途的最后一部分,是他们从西海岸到了东海岸,随后租了辆车一直往南,最后停在Key West的一座小岛上。 说是小岛,就真的是小岛,光用走的就能环岛一圈。 连酒店都没有正经的,是傅昭邑提前在Airbnb上跟房东定的一栋两层小楼。 饭店就更少了,只在小岛的西南角上有一家极具乡村意味的小餐馆。 哪怕是饭点,也没多少客人。 温别对美式西餐近乎一窍不通,只看见傅昭邑点完单后又去跟老板说了些什么。 他们面对坐着,太阳正要下山,几米外的地方就是大海。 旅途总归是惬意的,可以忘却所有生活中琐碎烦心的事情,专心享受沿途的美景。 正是因为太惬意,温别才觉得不真实。 傅昭邑问她:“明天就回去了,回去之前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温别想了想,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的话说得含糊不清,傅昭邑却听懂了。 要是能一直这样,没有生活中的琐碎烦恼,也没有社会上的冰冷无奈,只有最美好的时候,就好了。 饭店的分量很足,吃到一半温别就吃不下了。 老板忽然端上两杯饮品,说是赠送给他们的。 两只高脚杯,一杯里面装的是啤酒,另一杯装的是米白色的液体。 温别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半晌不可置信道:“这不会是……奶茶吧?” 傅昭邑说:“我觉得是。” 温别:“那为什么给我的是奶茶,给你的是啤酒?这么看不起我?” 按理来说,傅昭邑通常的反应,应该是端起高脚杯轻笑一声,随后轻声说:“喝你的吧。” 但实际上,傅昭邑只是清了清嗓子,说:“快点尝尝。” 不知为何,温别这时居然从傅昭邑的脸上看出来一丝……紧张? 仔细想想,从他认识傅昭邑以来,哪怕是跟刘知祁对峙的时候,温别好像也没见他紧张过。 所以温别觉得大概是自己在夕阳下花了眼,这会儿便端起高脚杯来喝。 刚喝一口,她又听见傅昭邑说:“别这么急,慢点。” 温别:“……” 她才刚刚喝了一小口而已。 不过,不得不说,这远在小岛上的小饭馆,奶茶实在是做得一般,简直像红茶兑上冲好的牛奶,奶味够浓,但真是一点糖味儿都没有。 温别安慰自己,反正是送的,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喝到最后几口,温别的嘴唇忽然触到一个物体。 混在冰冷的液体中,叫人一时捉摸不清物体本身的温度。 但一联想到傅昭邑刚才有些紧张的神情,温别一下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她故意留下一点奶茶,堪堪遮住杯底。 傅昭邑看见她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温别说:“不是吧傅老师,你也会准备这样的情节?” 她发誓,她看见傅昭邑的耳朵尖红了。 傅昭邑没说话,只是拿过她的杯子,用餐巾取出了那枚戒指。 尽管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真正看到戒指的时候,温别的心还是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哪怕受过伤,也还是对这一份明知不靠谱的承诺甘之如饴。 戒指并不花哨,花纹也并不繁复,就是一个铂金的小环,上面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傅昭邑托着这枚小小的戒指,说:“我知道这个圈并不能圈住你,所以我更想把它看成一个约定。” 温别的回答是:“Till death do us part.” 傅昭邑低头把戒指套在她最长的那一根手指上。 明明应该是很温情的时刻,傅昭邑却突然说:“以防万一,提醒一下,是我忍不住了,所以擅自主张选了戒指。” 温别:“……所以?” 傅昭邑:“所以,你刚才那句是婚礼誓词,婚礼的时候可要再说一遍。” 不止一遍,只要你愿意,再说多少遍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全部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