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她一点甜》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偷她一点甜 作者:乔鲸 文案 ☆漆线雕艺人&高定量体师 【1】 京圈最近盛传阮家二小姐身缠烂桃花,对方还是个小屁孩。 “这人尺寸不给我,我怎么提供方案,另请高明吧,我伺候不起。” “谁说你伺候不起?” 男人慢慢走到阮棉面前,清朗眉目如昨。 看清楚来人后,她慌了。 程叙白看她慌乱无措,故意凑近一步。 “给自己老公量一下尺寸都不愿意?” 【2】 人人都知程叙白清贵无双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某次聚会,朋友忍不住了给他介绍对象。 “这个不错,肤白貌美大长腿。” “这个也还好,富二代有钱。” 没等他们介绍完,包厢的门被人从外踹开。 一道明艳身影走进来,把手中的红本本怒摔在了桌子上,冷视着角落里的人,“嫌我不够美?” 程叙白眯起眼,借着微醺酒劲将她揽入怀中,“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是我老婆,阮棉。” 众人:“……” ☆男主23岁,女主26岁,三岁年龄差 ☆隐婚姐弟恋&狗血乱炖&先婚后爱&不喜慎 入 ☆作者非专业人士,大多专业信息来源于书籍资料与网络,望理解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棉,程叙白 ┃ 配角:接档文《炽樱桃》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心尖一点甜 第1章 合约夫妻 宝宝们!鲸鲸开新文了!求收藏求评论!求一个专栏收! 接档文《炽樱桃》求个收藏! ——预收文文案—— 人间小软桃☆偏执注孤生 【1】 十五岁那年,周樱有了一个小秘密。 她把心事藏在日记本,藏在经常吃的药里,藏在回家必经的巷子,藏在每一个与他有关的天气里。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秘密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暗恋对象亲自撞破。 从那时起,顾淮见了她就像见了仇人。 “离我远一点。” “不想看见你。” 诸如此类的话她听了不下百遍,可她还是捧出一颗炽热的心追随他。 少年低头,风吹红了小姑娘的眼睛,她弱弱地问一句,“顾同学,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2】 人人都知道周家有个病美人,从小就长在药罐子里。 周老爷子放出消息,谁能治好她孙女的病,就给他一千万。 一时之间,周家门槛被踩烂了。 传闻传着传着就成了周老爷子用一千万招孙女婿。 这事传到了顾淮的耳朵里,同学聚会上他暗暗讽刺,冷笑一声,“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用一样的招数钓男人,装病有意思?” 后来的后来,顾淮知道了小丫头喜欢他是真的,生病也是真的。 【3】 对于顾少的绯闻从未间断过,但都没有实锤。 终于,某八卦杂志社爆出他与周樱同游巴黎的照片,恋情曝光! 圈子里的人都以为这两人在一起了,可只有几个兄弟知道顾淮还处在追求阶段, 机场尾随冒充粉丝要签名,这样的事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了,再这样下去都要发展成私生了。 可是当记者采访周樱,“请问你如何看待你和顾淮之间的绯闻?” 周樱一脸清冷,“顾淮是谁?我不认识。” 说完,记者拿出之前被偷拍到的照片来求证。 周樱笑意凉薄,“就这货色?抱歉,我看不上。” 酒会上,二人重遇。 他喝得酩酊大醉,一手扣住她纤细腰身,在她耳边撩语,“周樱,求你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种货色?” 周樱扯了一下红唇,盈盈笑眸藏着冰,“什么货色?” “顾淮不要脸,顾淮就是狗。” “那你叫一个我听听。” 第二天顾淮上了头条,视频里的他摇尾乞怜学狗叫。 而对面的女孩子笑得像朵花,眼神炽烈而温柔。 —— 推荐基友超好看的预收文,入股不亏! 《野荆棘》by温遇 《偷她一点甜》 乔鲸/文 01. 夜色漆黑,借着灯光,院子内洒下一片魅影。 阮棉坐在庭院的秋千里,手里擎着一杯葡萄酒,眼波荡漾,有些微醺。 看着偌大的别墅,她心头有些空寂。 她回国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怎么都联系不上程叙白。 虽说他们是协议结婚,他年纪小爱玩她也不会多加干涉,但好歹自己是名义上的程太太,很快就是阮老爷子七十大寿,早在一年前两家就定好要在这天宣布两家结亲的事。 可他现在居然跟她玩失踪。 真当她程家二小姐是个摆设啊。 说起来,还真是程家高攀了。 程家是做木业发达起来的,上数几辈都是木匠,近两年建筑业不景气,旗下公司接连倒闭,程父又沉迷赌博,丢下母子两个就跑了。 程老爷子没办法,扯下一张老脸来找阮棉的爷爷,提起当年她还小时两家老人的一句玩笑话。 阮老爷子重情义,实在不忍心就应下了这桩婚事,还帮程父还清了赌债,劝他回来和程母重修旧好,事业上也帮他一点点回暖。 说出去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人了。 — 阮棉和程叙白签了协议,婚后互不干涉,做到真正的商业联姻,等程家东山再起他们再找个理由离婚。 阮棉也是见他可怜,才勉强同意这桩婚事。 当初还特地等到他二十二岁,两个人领了证她才出的国。 谁知道回来就给她搞这一出。 这手里的酒是越喝越苦,她丧一口气,放下杯子。 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略有期待地看过去,随后眼里的光乍然湮灭。 是品牌Spirit的销售总监苏沫,也是现在她的顶头上司。 作为知名量体师,她一回国就被各大品牌争相抢夺,最后她却选了个刚冒出来的品牌商,这事在圈子里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喂?苏姐?” “有个十万的单子你接不接?” “十万?” 阮棉神色一变,她摇摇头,冷静得让人质疑,“按照我们品牌的效应和价值来说,定制一次量体师拿到的工资最多不过五万,怎么可能开出十万这么高的价格,总监,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总监看着手里的卡,说道:“可是客户已经把钱给我了,要我亲自交给你,还指定要你来量。” 听到她这么说,阮棉眸子里一片暗沉,“你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阮棉直接穿好衣服,驱车离开。 什么人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十万…… 她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事出奇怪必有因。 盛天商厦,Spirit旗舰店内。 阮棉发现这人不仅有钱脑子还有问题,她从未遇到这样麻烦的客户。 自古量体裁衣,可是哪有拿着张照片就能分析出数据的。 职业本能驱使她分析着这人的身体数据,冷艳的目光逗留在照片上。 虽然只有半个身子但是能看出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西装熨烫有秩,鞋子搭配的是最新款的定制款,倒是个讲究人。 作为一名量体师,她有基本的职业操守,但是没有那个金刚钻,她绝对不会揽那瓷器活。 “主管,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个主子我伺候不起。” “谁说你伺候不起?” 阮棉正欲离开,一道冷寂身影进入二人视线。 主管一见来人,喉头一哽,“程……程少爷?” 阮棉看着面前的男人,心潮起伏,莫名情绪湮没了整个心间。 一年时间而已,他居然长得这么高了? 主管不知何时离开的。 程叙白慢慢走到阮棉面前,清朗眉目一如初见。 阮棉心头猛然一颤,嘴唇下压,说不出半句话。 程叙白单手揣进裤兜里,一个转身绕到阮棉右手边,打量着她脖颈上的痣,不急不慌地说,“阮棉,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房间里空气凝滞,阮棉的心上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似的,“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配合我完成我的工作,光凭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我无法提供准确数据。” 程叙白凑近一步,“连自己老公的尺寸都不记得?” “程叙白!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来找我的麻烦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手腕就被人捏住,程叙白笑得像个孩子,“我抓住你了。” 两人视线对撞,她的心脏小幅度地跳动了一下。 阮棉鬼使神差地凝视着程叙白,直到男人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锁骨,那一瞬间的触感令她心脏骤然颤栗。 她吓得身子向后一倒,完全失重前一双有力大掌兜腰拦住。 程叙白的眉眼生得的确很对她口味,漂亮的面孔近在咫尺,她呼吸乱了频率,赶紧推开他站稳。 真是要命。 看着她这副模样,程叙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底薄薄的笑意馥漫而来。 他张开双臂,邪魅的笑意从嘴角划过,“证明一下你的专业。” 阮棉回神,脸上恢复了淡定,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工具。” “阮棉!”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程叙白突然扬声喊住她。 她脚步一下子停住了,扭身。 好似又看到当年那个少年款款向她走来,可是温暖被一声脆冷打破,“出国一年,该不会忘记我们是夫妻了吧?” 阮棉像是被参破心事,立马犟上几句,“并没有,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合约夫妻。” “那就好。”程叙白一字一顿,嘴角勾起残忍弧度,“不然我怕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呢。” “放心,我很专业。” 说完,阮棉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叙白满眼促狭,眼底闪过轻微诧色,呢喃道:“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呢。” 过了片刻,他的手机响起来。 “喂,爷爷?” 阮老爷子咳嗽了一声,语气八卦,“见到小棉了?” “嗯。” “怎么样?有没有和她说……” “爷爷,没必要。”程叙白一时失笑。 “这……小棉她……” 程叙白望着离开的那道曼妙身影,深吸一口气,“我自己会想办法。” 阮棉拿完工具回来的时候程叙白已经走了,她寻觅了一下四周。 走得真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拿起桌子上那张半身照,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收进包,眉眼冷艳如常,阔步进了工作间。 主管看到她,立马把她拉到一旁,问道:“你认识他?” 阮棉故作不知,“谁?” “程少爷啊!就是刚刚那个。” 阮棉有些不自然,“不认识。” 主管有些惊讶,“你居然不认识,那可是程叙白啊,程家的小少爷啊,虽然说现在程家失势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从别人嘴中听到他的背景,阮棉心里头倒是波澜迭起。 “主管,我肚子不舒服,想先去个卫生间。” 阮棉怕自己再听下去,耳朵都要生茧了。 一辆宾利在马路上逆风驰骋,好似在宣泄着什么。 车内播放着劲爆热曲,开车的人脸上却是一片僵冷。 “喂?陪我出来喝酒,老地方。” 接电话的人似乎很无奈,“你不是去云水镇了吗?回来了?” “少他娘的废话。” 电话那头的人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心想又是谁惹了这小少爷。 — Nyx酒吧的门被人从里打开,两道颀长身影从里走出。 霍焰瞥一眼旁边的程叙白。 他穿了一件并不算太厚的卫衣,整个人却因为瘦削而显得单薄,给人一种莫名冷清的感觉。 天微微亮,街边的灯陆续关掉,那仅有的温度似乎也从他身上被剥夺。 这个时间段鲜少有人出门,因此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两个出挑的男人,空荡的空间似乎让程叙白感到愉悦,没多久就开始吞云吐雾。 他靠在电线杆上,头盖鸭舌帽,手擎一支烟,嘴边的星火亮了又灭,直至燃尽他都没有变换动作。 霍焰没有吸烟的习惯,只是懒散靠在他一旁,无聊刷着手机。 孰不知,这一幕很快就被不远处的镜头捕捉到,第二天霍焰和程叙白就上了热搜。 只不过程叙白居然是以霍家少爷神秘女友的身份出现的。 “哈哈哈——卧槽!” 霍家。 霍焰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及旁边黑脸的某人。 程叙白长腿交叠,眼神幽暗,“笑够了吗?” “……”霍焰止了笑,“好嘛,至少人家新闻上承认了你的美貌不是吗?高挑美女……哈哈哈……” 霍焰忍不住,齿缝间溢出嘲笑。 程叙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手机屏幕上,窗外鼓噪的风吹得他心烦,“想办法压一下新闻,我可不想被人说是个gay。” “难道你不是?”霍焰捂住嘴,佯装惊讶。 程叙白一巴掌拍过去,他龇牙咧嘴捂着肩膀,“艹!你小子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霍焰委屈。 圈子里谁不知道程叙白是母胎solo,从小到大就没看他谈过恋爱,虽然是基佬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明天老林回国,他让我们去Nyx等他。” “知道了。” 霍焰看他飒然离开,赶紧打电话给林淮景,“喂?老林,我和他说过了,明天记得多带几个小姐姐啊,再这样下去我他妈害怕他是真的看上我了。” “知道了。” 巷子里风大,吹得程叙白有些冷。 他找了个没人的墙角,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直到口袋空了才打开手机。 他忽略掉其他信息,只打开了和阮棉的对话框。 “再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你哪来的十万块钱?” “回信息。” 他手指飞快敲过键盘。 “先还你十万块,拿好你的钱,别管我。” 第2章 正式介绍 02. 阮桃进屋给阮棉送牛奶的时候,听见她破天荒爆了一句粗。 “怎么了?谁惹我家小棉花生气了?” 阮棉回头,看到是阮桃,立马扔了手机,跑过来抱住她,“姐,你怎么来了?” “前几天你回来我也没抽出时间去机场接你,今天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想着赶紧过来看看吧,爸妈现在都在米兰,爷爷又和奶奶去江苏玩了,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边吧。” 阮棉压下唇角,窝进沙发内,撩起微湿的头发,“你果然是亲姐,知道这家里就我一个人,不过爷爷他们去江苏了?那后天他七十大寿怎么办?” 阮桃皱眉,“爷爷没和你说吗?今年暂时先不提你和小程的事了。” “嗯?” 阮棉赶紧拿出手机,发现阮老爷子确实在几天之前给自己发过消息,不过当时她忙着找程叙白没有注意。 “行吧,我知道了。” 阮桃坐了没多久,电话就开始催命地响。 阮棉瞥一眼备注。 “是姐夫?赶紧接吧,我怕你再不接他就要杀到我家里来了。” “你啊。”阮桃被她打趣得脸红,起身去客厅接电话。 “喂?淮景。” 阮桃说话声音软软的,温柔得很。 虽然结婚好多年了,但林淮景每次听到阮桃的声音,心里还是会激动。 “老婆,我明天回国,你来不来接我嘛。” 谁都想象不到在外雷厉风行的林医生回了家居然是个对着老婆撒娇的小狼狗。 阮桃笑,“不行啊,我最近台里特别忙,可能走不开。” “行吧,那我只好自己回去了,对了,老婆,我听说小姨子回来了?” “嗯,怎么了?” “没事,就是你帮我问问她有没有认识什么单身的小姐妹。” 阮桃蹙眉,“你要做什么?” 生怕阮桃误会,林淮景赶紧对天发誓,“老婆,你别误会,我有个兄弟这不是单身好多年了嘛,我们周围的人谈恋爱的谈恋爱结婚的结婚,就他一个空巢,怪可怜的,想着给他介绍几个,正好我明天回去要在Nyx见面。” 阮桃看一眼房间里的阮棉,问道:“你哪个兄弟,霍焰吗?” “不是,你应该不认识,是霍焰的发小程叙白。” “你说什么?!” 林淮景被阮桃这一吼给吓到了,还没等他开口问,话筒里就传来冰冷的挂断声。 他心一沉。 这是怎么了? 阮桃紧握着电话,一路小跑进卧室,看见阮棉在给程叙白发消息,一把将手机夺过来,“你还给他发消息做什么,他都出去找女人了!” “找女人?”阮棉眉心皱了皱,“你怎么知道的?” 阮桃和她解释了一番,谁知道阮棉一脸平静,她本想让她清醒一点,却听见阮棉冷冷开口,“地址给我。” “……” — Nyx酒吧外是条网红街,一到了晚上灯红酒绿,霓虹灯映在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身上,为这座冰冷的城市增添了一丝活力。 一辆卡宴停在街边,霍焰搂着个姑娘下了车,朝门口的程叙白吹了个口哨。 “嘿,老林呢?” 程叙白兴致寡淡,原本不想过来的,但毕竟是好兄弟回国,他不来也说不过去。 “在二楼,里面闷,我出来透透气。” “透完了吧?走。” 程叙白自顾自地进了酒吧。 霍焰吊儿郎当惯了,在旁边姑娘的脸上亲一口,故意说,“我这兄弟不错吧?” 这姑娘脸上涂了不知多厚的粉,笑起来脸都是僵的,整个儿一网红脸,上下看一眼程叙白,“长得是不赖,就是穿得也太掉价了吧?这……还没等人家姑娘说完,霍小爷一把把她推开,瞳孔猛地一沉,“敢当我面说我兄弟!给老子滚!” 这霍焰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小阎王爷,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啊,随着他一声爆呵,酒吧的音乐声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看了过来。 这姑娘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皱起眉头,“霍焰,你为了一个穷逼凶我?” “艹!”霍焰暴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 程叙白听到声音,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清冷开口,“算了。” 那女的白了程叙白一眼就走了。 霍焰回过头来,看一眼四周,所有人立刻低头转移视线。 “都看什么看!音乐呢!燥起来!” 吧台小哥赶紧找人去把音乐打开。 程叙白拍拍他肩膀,面无表情上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内没有外面气氛暧昧,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客厅,林淮景独自坐在一个沙发上等阮桃回消息。 另一个沙发上坐着几个女人,和刚刚那个网红脸大不相同,一看都是大家闺秀。 不过这次聚会目的本就不单纯,从程叙白刚进来就猜到了,他无法长时间接收这几个女人的炽热眼神,只能出去躲一躲。 “老林,干嘛呢,还不介绍一下?”霍焰催促着林淮景。 他这才从手机里拔出眼来,看到程叙白以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大家都放松一下啊,今天我回国,所以请各位来玩一下,叙白,你介绍一下。” 程叙白脸上并未破冰,只是说道:“程叙白。” 霍焰看他不上道,赶紧拉着他到一边坐,低声道:“兄弟,这些可都是我们费尽心机找来的,你还挑?” “我没挑。”程叙白眼都不抬一下,房间里各种香水味交织在一起,他有些头疼。 霍焰咳嗽一声,朝那边看过去。 “这个不错,肤白貌美大长腿。” “这个也还好,富二代有钱。” …… 没等霍焰介绍完,包间的门忽然被人踹开,砰地一声狠狠砸在墙上。 “他妈的,谁……” 在看到突然闯进的明艳身影后,霍焰的骂声梗在了喉咙里,登时看向林淮景。 林淮景也愣了,这不是他小姨子吗? 他大脑飞速旋转,难道是老婆大人真的误会了,所以派小姨子来捉奸? 他冤枉啊! 程叙白孤傲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戏谑,打量着精心打扮过的阮棉。 她鲜少会画眼线,本身她眼睫毛长而卷,就给了人一种画了眼线的错觉,今天偏偏还画了微微上挑的那种,她每一个眼神都透着勾人的妩媚。 阮棉从包里掏出两个红本本,猛地摔在了那三个女人的面前,眼神却看向角落里的程叙白,“嫌我不够美还是嫌我不够有钱!” 霍焰、林淮景:“……” 程叙白眯起眼,起身走到她面前,借着微醺酒意一把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是我老婆,阮棉。” 整个包厢安静到都能听见霍焰吞口水的声音,他着急忙慌看向林淮景,仿佛在说,“兄弟救场啊!” 而林淮景脑袋上渗出的汗此时已凉了大半,他猜得没错,这小姨子是来捉奸的。 可是面前的状况他捋了捋,也就是说他的好兄弟是自己老婆的妹妹的老公,也就是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他姐夫? 大概是林淮景的笑声太大,阮棉瞪了过来,“你最好去给我姐做个解释。” 然后她回头,拿起桌上的结婚证,拉着程叙白头也不回地离开。 阮棉把程叙白拉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才开口,“你什么意思?” 程叙白的脸上还带点稚气,笑着问,“你吃醋了?” “我吃醋?你做梦呢,我是问你有时间在这里泡妹子没时间回我消息?” “我没义务回你消息。”程叙白想走,却听见阮棉冰冷的话语,“那我们阮家又有什么义务帮你们程家?我凭什么搭上我的婚姻帮你。” 在每一个昏黑的夜里,程叙白也这样问过自己。 他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个。 “你们谁都别管我了。” 阮棉看着他渐行渐远,只觉身心俱疲,她必须交代一下,别让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 她一向冷静,怎么今天这么反常,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有什么可生气的。 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就有人扒出来前几天在霍焰身边抽烟的人不是他的女友而是程叙白。 #程家小少爷程叙白泡吧# #程叙白吸烟# #程叙白烟瘾# 各种类似的词条被人推上热门,圈里大多是看热闹的,几乎无人下场。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阮棉刚进办公室就听见几个新来的扎堆闲聊。 “诶?你们看热搜了没有?” “什么啊?” “就是那个程叙白啊,程家小少爷,昨天被拍到去网吧了,还抽烟呢。” “啊?我看他在镜头前装得挺斯文的呢。” “斯文个屁,我可看过他不少八卦,你知道他不是学那个什么漆线雕嘛,上个月原本是要准备去云水镇那边给人家弄个佛雕的,结果因为技术不精给退了回来。” “就是傻,他爸爸也是,你说有那么大的家业不好好做,非要去赌钱,真搞不懂,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不过他家里怎么可能同意他做这个啊,他经营工作室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这几个人越说越离谱。 “还能怎么来的,那些公子哥会玩得很,还愁没钱花?” 程叙白:委屈.jpg 第3章 美人动怒 03. 办公室里叽叽喳喳,阮棉被吵得头疼,直接把口红摔在了桌子上,浓妆艳抹的脸蛋多了几分愠怒。 都说美人发怒,江山动三分,阮棉她长相本就妖娆,就算是不化妆也气场强大。 几个新来的小姑娘听到声响,连忙止声。 毕竟阮棉在这个圈子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而且他们过来就是当学徒的,自然怕她。 阮棉斜了一眼不作为的助理兼闺蜜,质问,“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一直在旁边打游戏的邬雅听到声音,立刻把手机放下,全然不知道阮棉为何如此生气。 她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让他们自己说!”阮棉显然已经没了耐心,胸脯起伏不断。 几个小姑娘都是新来的,刚脱离象牙塔的应届毕业生哪里见过这阵仗,哆嗦着挤到一块不敢说话。 邬雅扶着阮棉的肩膀,安抚说,“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气了啊。” 阮棉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指着那几个小助理说,“你刚刚没听到?他们刚刚在讨论什么,他们是我的人,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是不是直接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而且你现在不管,以后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职场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邬雅知道阮棉比任何人都清楚职场的规则。 有些小新人是比较喜欢八卦,她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多数时候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们说的好像没有错,程叙白……” “与你有关?”阮棉一个眼神杀过来,连邬雅也没话说了。 邬雅摊摊手,示意几个小新人,好在他们机灵,赶紧摆出认错姿态。 阮棉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就因为她的态度,团队里的人都挺怕她的。 她一张冷艳的脸生来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邬雅勾住阮棉的肩膀,说道:“知道你看不起这种吃软饭的小白脸,以后我会好好教育他们别提了。” “邬雅!”阮棉横了她一眼,邬雅立马闭嘴,“好好好,不说了。” 下班后,阮棉准备回家,刚走出店门就撞见不远处的某道身影。 他怎么在这里? 阮棉身子紧靠在玻璃门的一侧,眼睛觑着外面的动静。 有几个记者围住程叙白,程叙白的脸上挂着不自然。 相同的场景阮棉以前那会儿就见过了。 他想法真的很天真,真的以为不从事商业,就不会被记者当做焦点,早在以前她就和他说过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别让他跑了!” 没等阮棉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从眼前极速闪过,后面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穷追不舍。 一转眼,程叙白就跑得没了影。 阮棉也不再多想,准备离开,这时电话响起。 “喂,主管?” “阮棉,你还在店里吗?” “怎么了?” “你在店里等等我,有个单子要和你说一下。” “哦,好。” 阮棉回到店里,坐在休息区,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主管。 “主管,您还有多久?” 五分钟过去,对方依旧没消息。 小腹又是一阵刺痛。 来大姨妈前她总是会坠疼,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阮棉收起手机,准备去上个洗手间。 刚起身一个人直接从外面破门而入。 她的心脏小幅度地跳动了一下。 “你……” 程叙白额角还挂着汗,精致好看的眉眼里盛满了惊慌,手紧紧握住,紧张到整个身体僵直。 说实话阮棉在国外这一年遇见不少男人,好看的也是一抓一大把,可像程叙白这样让人过目不忘流连三分的美貌的确少见。 怪不得家里亲戚人人都说他好看到像个女孩。 大概是并不知道阮棉还在,程叙白震惊之余多了几分赧意,耳朵挂上一层薄薄的粉。 “对不起,我……” 阮棉也不过多询问,大体也能猜出来他是躲避那群记者的。 “不要待太久,被发现你我都不好解释。” 程叙白松开拳头,看向阮棉的眼神中似乎跳动了一下,“好。” 他从旁让开,阮棉刚想抬步,门外忽然传来邬雅的声音。 两个人下意识对视,阮棉眼疾手快,抓住程叙白的胳膊直往衣柜里面躲。 狭小.逼仄的空间迫使二人必须紧挨在一起,阮棉有些懊恼。 有什么好躲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衣柜余有细密一条缝,外面的光投射进来,能看得出程叙白也有些不解。 这时,阮棉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男人有力的臂膀,她的手像触电般撤走,低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扯平了。”程叙白的声线本就低沉,压低以后更多了几分撩人。 “以后不要再在阮棉面前提程叙白,知道吗?” 邬雅话音刚落,阮棉就羞耻得脚趾蜷缩。 她能明显感觉到程叙白的目光百分百放在自己身上,那种不适感迫使她开始夸张喘息。 一声低笑,好听到让人耳朵发痒。 阮棉第一次产生被人挑衅的挫败感。 她横一眼过去,“笑什么?” 程叙白没来得及回答,邬雅那头又开始了,“你们明明知道棉棉最讨厌那种小白脸了,还提程叙白?”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断,阮棉呼吸有些困难。 邬雅走后的很长时间,他们两个人一直沉默,直到男人砰地一声推开衣柜的门,决然走出去。 阮棉性子清冷,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程叙白那张脸,没理由的心软。 她跟着走出去,解释道:“我没有那样想你,是她误会了。” 程叙白背对着阮棉,可从他挺直的背脊都能看出他有多难堪。 大约十秒后—— “对不起,恶心到你了。” “程叙白……” 随后门被重重地关上。 阮棉心沉了一下,小腹抽痛的感觉更重了。 她扶着腰,整个人低下身。 “阮棉,你没事吧?” 阮棉疼得有些恍惚,抬起头才发现是主管,摇摇头坐下来,“没事,老毛病。” “你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主管关切问道。 阮棉说,“没事,我回去吃个布洛芬就好了,主管,你电话里说的单子是怎么回事?” “哦。”主管拿出一份文件,交给阮棉,“这是我们和瑞派公益机构的合作企划,想给那些聋哑学校的孩子定制一套礼服,那些孩子比较特殊,需要我们亲自去量数据,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肯定去。”阮棉义不容辞。 主管欣慰一笑,拍拍阮棉的手背,说道:“因为这次是公益活动,所以酬劳……” “主管,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好,算我没看错你!” 阮棉扛着身体的不适回了家,她刚把车开到街前,就望见了雪里一道矍铄身影。 她赶紧从车里跑下来,“爷爷,你从江苏回来了?你怎么站在雪里啊?赶紧跟我回家。” 阮老爷子一把握住阮棉的手!,嘴边的胡子微微颤立,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说道:“棉棉,当年要不是因为我,你和叙白也不会结婚,是爷爷对不起你,你就不要和他闹别扭了,你俩毕竟已经结婚了,别和他怄气了好不好?” 阮棉压下眼睫,嘴角勾起苦涩逞强的弧度,“爷爷,不怪你,而且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棉棉,爷爷希望你俩好好的。” 阮棉没说话,阮老爷子也不再聒噪。 第二日,阮棉早早老到商场。 阮棉腹痛的感觉比昨天更甚,趁着空闲时间赶紧把弄了个护垫,以防万一。 她刚回来就撞上总监。 “棉棉,我刚才想起来,这十万块钱是程少爷给你的,还没给你呢。” 阮棉看着主管手里的卡,心里有些负担,她接过去,“我知道了,我会自己还给他的。” “怎么?你不接这个单子?” 主管有些好奇。 阮棉收起卡,说道:“我没那么大本事,十万太多了。” 主管有些八卦,挽着阮棉的胳膊问,“你说程少爷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毕竟你在圈子里也挺有名气的,而且他那天过来可是直接点名要你啊,话说你真的不认识他?” 阮棉叹气,“主管,过几天我们不还要去聋哑学校吗?你还不赶快筹划一下?” “对啊,不说我忘了,我先去弄策划书了。” 看着主管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同一时间的鹤庭工作室内。 程叙白一个劲儿地叹气。 程老爷子扶了扶梁上的眼镜,放下手中的香樟木,说道:“网上的那些消息你大可不必关注,你已经跟着我学了三年了,我自己的孙子什么水平老头子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程叙白摇头,喝了一口手边的奶茶,好像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看向程老爷子,“爷爷,我看起来真的很像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程老爷子被哽了一下,“你怎么这样问?” “还不是你孙媳妇说的。” 这话里怨气满满。 程老爷子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手指头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你这小子!你又欺负小棉。” 程叙白抹了一下脸,撇撇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谁欺负谁。” “叙白,有些事情我不逼你,但是你要知道你如果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你长大了,这些事应该明白。” 程叙白看着程老爷子面前的香樟木,若有所思。 香樟木坚韧、轻柔、细密,像极了那个女人。 “爷爷,我要重新去云水镇!” 阮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程叙白:我老婆真帅!(日常彩虹屁) 第4章 暴雪预警 04. 叮—— 手机里来了一条新闻。 阮棉看了一眼,居然是暴雪预警。 淮城地处南方,往年几乎都没什么机会见到雪,今年却格外反常。 她朝着在卫生间卸妆的邬雅喊了一句,“雅雅,天气预报上都发布暴雪预警了,你赶紧问问主管我们明天还去那边吗?” “暴雪?”邬雅敷好面膜,直接跑过来,“等我来问问。” “喂?主管,明天我们还去那个聋哑学校吗?” 主管回答,“我刚刚还想联系你们呢,瑞派那边临时改了行程,明天去云水镇那边的希望小学。” “云水镇?!” 听到这个地名,阮棉心尖一颤,立即看向邬雅。 “好好好,我知道了。”邬雅挂断电话后拉下脸来,“还是要去,主管说瑞派那边改变计划,要去云水镇那边的希望小学,市里的聋哑小学等之后再说。” “为什么偏偏是云水镇……”阮棉自言自语。 邬雅侧头看她,见她神情恍惚问道:“怎么了,棉棉?” “没什么,收拾收拾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哦。” 阮棉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快亮时才休息。 早上还是邬雅把她拽起来的。 云水镇算是座小山镇,四面环山,地势崎岖。 车子开到一半,忽然停了,几辆车的人口耳相传才知道雪下太大了,车都被困住了。 没办法,所有人只能决定下车先去找个酒店住着。 这里距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徒步到县城找酒店。 幸好阮棉有先见之明,特地穿了双运动鞋。 邬雅为了好看,穿了个坡跟的鞋子,没走一半就不行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脚要废了。” 阮棉看她一脸哭相,笑了笑,“我不是说了让你换鞋嘛,你又不听,怪谁?”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双平底鞋,“喏,给你带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邬雅看到鞋子,两眼放光,一把抱住阮棉的脸一顿猛亲,“棉棉,你太好了。”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邬雅一直都很佩服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她就是一个天生的掌控者,做什么都运筹帷幄。 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县城,整个团队都累瘫了,就近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 可是她死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程叙白。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好看到张扬,眉眼依旧帅得不像话,卸去程少的光芒,她看到的是他眼底的赤诚以及内里没有改变的少年气息。 原本她想直接离开的,倒是他主动过来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 阮棉露出了标准的笑容来,好似风轻云淡,“来工作。” 她刚说完,面前的男人居然一把抱住了她,下巴贴在了她的肩窝处,转而将冰冷的唇印在了她的脖颈上,入眸触心,声音撩骨,“国外应该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吧?” 阮棉的心一下子被人给拧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慢慢枯竭。 她礼貌性将其推开,眼底的淡漠令人生寒,“对不起,我是中国人。” 那一刻,似乎全世界都静止了。 两人对视着,诡异气氛充斥在空气里,程叙白忽然露出一抹不协调的笑,“抱歉,让我抽根烟。” 烟气环绕,阮棉的喉头像是硬生生塞了一把火,热辣辣的,连吞咽口水都会将自己灼伤。 “我们……” “你就当没见过我。”程叙白隔着烟雾说道,薄唇微张微合,冷静得可怕。 气氛太过尴尬,程叙白立刻搔搔头,哈哈一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给吓的,我走了。” “砰”地一声,程叙白转身把自己关在了门里。阮棉站在门外,手搁在兜里,指甲几乎就要嵌进皮肉,疼痛感让她变得冷静,对着门里说道:“程叙白,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啊?” 程叙白冷笑一声。 不就早就料到了吗? 这个女人向来待人冷漠,只有在职场上才能看到她的血气。 “你就是阮棉吗?” 熟悉的乡音从不远处传来,阮棉赶紧将眼角渗出的晶莹蹭掉,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霍焰。 那天在酒吧见到过。 霍焰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年纪轻轻就做了赛车手,还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养赛车手是个耗费金钱的大工程,大多数普通家庭难以承担起高额费用,要么你足够出名找到好的公司替你出钱,要么你就要有一个显赫的家庭背景。 霍焰当然是后者当中的一员,阮家和霍家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有过商业上的相关合作,所以对于霍焰她并不陌生,只是鲜有来往罢了。 “你好,叫我阮棉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程叙白待久了的原因,他的皮肤很白,映衬着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 霍焰摸了一下鼻子,“这两天老程和我提过你,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像夸人的语气。 阮棉还没有反应过来,霍焰直接一把将她揽了过去。 “你和老程什么情况?我刚刚可是看到他抱你了?我可是第一次见他抱女孩,什么感觉?” 阮棉动作轻缓从霍焰怀里挪到了旁边去,咳嗽了一声,“还……还不错。” 门里的人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还是没禁住以手抵唇笑出了声。 霍焰笑得贱贱的,“你还没吃饭呢吧,叫上老程我们一起。” “还是不要了……” 后面那个吧还堵在嗓子眼的时候,程叙白的房间门就开了,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换了一身得体的便服,深灰色衬衣领口敞开着,禁欲气息喷薄而出。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这句话没用错吧?” 霍焰着急卖乖,赶紧跑到程叙白旁边耍宝。 他没有花花肠子,私底下也非常好相处,程叙白他笑着将其推开,“不是要吃饭吗,赶紧走。” 两个大男人在前面走,阮棉却迈不动腿,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该不会全部被他听到了吧。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来?”程叙白没有听到脚步声,立刻回过头去说道。 阮棉像是上课被老师突然点名似的,一双眼睛像是鹿眸闪亮亮的,一下子晃进了程叙白的心中。 她说,“我就是下来问个无线密码,没带钱。” “我来。”程叙白朝她寥寥一瞥,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 “行,那就你来付吧。” 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程叙白,也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在那些时光夹缝中她忽略了某些重要细节? 坐下后,程叙白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阮棉。 今天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半熟风,简单的衬衣搭配着宽松阔腿裤,显称出她高挑的身材来,从他的视线能够看到她捋头发露出的精致耳垂,上面多了一个小巧的耳钉,明明以前她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去打耳洞的。 她怕疼,以前来大姨妈次次都能疼到在床上打滚。 霍焰见两个人之间气氛诡异,赶紧开口说,“阮棉,你在这里碰到我们可算是有福了。” 阮棉反应了一会儿,才发觉霍焰叫的是自己,她捧着杯子,连头都没抬,轻声问道:“怎么了?” “老程来这边给人做佛雕,马上要赚笔大钱,到时候好好宰他一顿,以解当年心头之恨,让他当年抛弃你。” “咳咳……”阮棉被一口水呛得咳个不停,整张脸红彤彤的。 抛弃她? 什么意思…… 程叙白到底是怎么向霍焰介绍她的。 霍焰没想到阮棉反应这么大,话语和笑声都半掩在嗓子眼里,他拍了一下程叙白的肩膀,“老程,不介意吧?” “不介意。”程叙白的声音冷冰冰的,和他的热灼视线形成了强烈对比,“当然要好好请她吃一顿,毕竟……” 霍焰刚想说话,就听到程叙白笑着脱口而出—— “我们只是合约夫妻。” 霍焰整个人僵住了。 他前几天好不容易从程叙白嘴里扒出来他们确实已经结婚的事实,可是现在他说他们是合约夫妻? 这意思是? 阮棉不说话。 程叙白的眼中已经暴露慌张,他单手握紧杯子,上面青筋突起,嘴角不自觉地压下。 叮地一声。 阮棉手擎杯身,伸出去碰了一下程叙白眼前的杯子,玻璃器皿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几乎是那一刻,程叙白就明白,他被打败了。 女人如蜿蜒的毒蛇,笑着从他的眼前离开,只留下不可磨灭的毒液,一寸寸啃噬着他的理智。 “你们这是搞哪一出啊?等等,这个信息量太大了,老程,你……” 霍焰的话几乎没有在程叙白的大脑中留下痕迹,他的眼前心底此时此刻全部那个女人占据,真是小瞧她了。 他抬手猛然灌了自己一杯酒,热辣入胃却不足以让他清醒,“小时候我和她有婚约,后来我们家那些事你也知道了,反正我们签了合约,等我们东山再起我们就离婚。” 得到了正主的承认霍焰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不是,老程,你俩演偶像剧呢,你的意思是说你……你俩……” 程叙白语气淡淡,“你觉得呢?” 这种神情一出现就代表他快生气了,霍焰赶紧闭紧了嘴巴,这新闻可真是劲爆。 一杯又一杯,身旁的人若痴若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味地灌醉自己。 他以为只要醉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不再去想那些过往,也就不用再去承担曾经自己许下的诺言。 “等我事业有成,我就把钱全部还给你们家。” 结婚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现在依旧一样。 过意不去,赶紧把这章撸出来了!快夸我! 第5章 洪水猛兽 05. 霍焰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酒杯夺了过去,“老程,不能再喝了。” “霍焰,你借我点儿钱吧。”程叙白眼睛清明得很,可是语气已经暴露了他醉酒的事实。 霍焰将酒杯放到远处,然后直接架着程叙白站起来往他的房间走,“老程,你要借多少。” “十个亿可以吗?”程叙白单手懒散勾着霍焰的肩膀,头耷拉着像是做错了事情似的,忽然又抬起头来说,“不不不,给我二十个亿吧,这样……这样我就能……我就能……” 霍焰心想: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程叙白步伐已经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似的,几乎就要迈不出去了。 霍焰也是一个不小心眼睁睁看着程叙白倒在了地上,他赶紧上前去扶。 “不用扶他。”一道清冷的女音传入,他抬起头来,从这个角度看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阮棉直接从地上把霍焰拉起来,态度平平,“霍焰,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霍焰:“我来吧,你不一定能扛得动他。” “不需要。”阮棉刚说完,整个人蹲下来,拍拍程叙白的脸,“你一个男子汉,有没有点用!” 程叙白受到刺激似的,直接站起来,濡湿的眼睛看着阮棉,随后居然笑了,“是我老婆啊。” “我的祖宗呦,阮棉,我先带他回去了啊。”霍焰一脸黑线,赶紧把程叙白架了回去。 程叙白一沾床立马就昏昏而睡,霍焰帮忙把他的鞋子脱下,反复想了好几遍都想不通,难不成是他太久没有正经谈恋爱了,现在都是走这种路线的吗? 霍焰帮忙把房间灯给关上,刚走出来就被门口的人吓了个半死,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阮棉,你干嘛站在这里啊?吓死我了。” “他睡着了?”阮棉问。 霍焰点头。 见阮棉没话说,他赶紧补充了一句,“没闹也没吐,他酒量应该不差。” “呵。”阮棉笑了一下。 霍焰:“你也别想太多了,你们隐婚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放心,赶紧回去睡觉吧。” “谢了。” “谢什么?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霍焰碰了一下阮棉的肩膀,爽朗笑笑。 “对了。”阮棉叫住他,“你知道云水镇怎么走吧?” “知道啊,怎么了?” “那明天能拜托你带个路吗?我们团队的车有几辆抛锚了被困住了,我们着急去做个活动,再加上对路线不太熟悉。” “行,我知道了,那明早一起吃早饭结束后我带你们过去。” 阮棉看着霍焰走远,她并没有着急离开,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眼底沉淀许久才从裤兜里摸出便利贴和笔来,她将纸按在门上,一口咬掉笔盖,在上面写着什么。 一切完毕,将其贴在了门上,然后她才转身回了房间。 从来不做噩梦的她当年晚上做了个梦,梦到程叙白浑身是血,满眼的红就好像是那套羽绒服似的,她直接被吓醒了。 刺目的光从外头投射进来,她赶紧下床圾上鞋子,简单洗漱一遍就出了门。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斜对面的门口站了一道颀长身影,她心虚地退了回来,躲在那边偷偷看。 程叙白两根手指拎着那张便利贴,上面的字丑到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阮棉的字迹—— 早上喝点热牛奶可以解酒。 程叙白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的手指苍白纤细,宿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痕迹,身上的衣服穿戴干净,看来已经收拾完毕。 阮棉想要冒头看一下程叙白的反应,可是又怕他看到自己,明明就是想要把自己整个心都剥给对方看,但一想到他那张脸还是禁不住害羞,她正纠结着霍焰的声音突然传来,刚迈出去的脚立即收了回来。 “老程,这是你要的热牛奶,诶?这是什么?” 程叙白将纸条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里,摇摇头从霍焰的手中接过热牛奶,“没什么,等会儿我要先去见镇长,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昨晚答应了阮棉帮他们团队指路去云水镇,等会儿一起吃个早饭。” 霍焰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不远处砰地一下子,关门声落地,他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程叙白。 程叙白笑出了声,连眼底都蓄满喜悦,用肩膀上的毛巾随意扫了一下霍焰的身体,“让她缓一下,估计现在她的脸很红。” “脸很红?”霍焰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程叙白走出酒店,又回头看看刚刚传来声音的方向,耸耸肩膀,“打的什么哑谜。” 霍焰走过去敲了两下门。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阮棉的脸,红倒是没那么红,就是上面全是水。 阮棉注意到他的视线,赶紧用手中的纸擦了一下脸,“我刚刚在洗脸。” “哦。”霍焰没多想,“我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我送你们过去。” “好。” 云水镇位于马蹇山,距离县城还有百来公里,就算是自驾驶也要两个小时。 吃过饭,霍焰回房间拿上车钥匙,刚出来就撞上了从远处跑过来的程叙白。 他的脸涨红,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霍焰两天之内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程叙白,对于他的不冷静还要反应一会儿,“老程,你怎么了?” “阮棉……” “嗯?怎么了?” 程叙白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热切,“我来送。” 莎士比亚说过,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病。 一个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女人立地成佛,当然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蓄发还俗,他不过就是疯了而已。 阮棉在就餐区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有些着急。 手还没从包里摸到手机,眼睛里就映入一道身影。 她整个人一愣,眼睁睁看着程叙白淡定走来,心底波动太大以至于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扭曲。 “走吧,我送你去。” 阮棉朝后看了一眼,确认霍焰没出现才问,“他人呢?” 程叙白做了个鬼脸,“已被我暗杀。” “……”半晌阮棉挤出几个字,“不好笑。” “哦。” 虽然程叙白的出现打乱了阮棉的节奏,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工作,甚至她比平时更严格。 邬雅本来上车的时候睡眼惺忪,可在看到前面司机的模样后,立马吓得清醒了。 她一下子攥紧阮棉的胳膊,低声道:“卧槽!是程叙白!这就是你说的找来的司机?阮棉,你和他啥关系啊?” 阮棉早就料到了邬雅的反应,把早就准备好的早餐塞进她嘴里,“乖乖吃你的饭。” 邬雅吧唧了两口,觉得有些噎人。 这辆车只坐了他们三个人,走在前头带路。 主管和瑞派公司的人在另外一辆车上,要是她也在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邬雅以闪电般的速度吃完了早餐,然后就开始打量起两个人。 一个两个脸上分明写着有奸情两个字。 作为一个资深言情小说爱好者,她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无数霸道总裁爱上小娇妻的剧情了。 车子颠簸,阮棉有些不舒服,程叙白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从车里翻出几块薄荷糖扔给她。 邬雅故意起哄,打趣道:“程少爷,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家棉棉了吧。” 程叙白没说话,阮棉也没说话,气氛直接尴尬。 “咳咳……”邬雅咳嗽一声,朝着阮棉眨眨眼,心想自己说错话了? 阮棉在嘴里塞了一块糖,意识清晰多了。 山路不好走,车只好停在山下,所有人徒步翻过山头。 “谢谢你了,等回了淮城请你吃饭,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就直接拉着邬雅离开。 程叙白隔着车窗望她。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要一直躲他。 暴雪一直持续不退,阮棉一行人被困在了村子里。 新闻媒体迅速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救援队还有半个小时就抵达村子。 三河小学的校长皮肤生得黝黑,从家里带了一篮子芋头过来,想给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尝尝。 然而,他的热情被拦在了门外。 校长有些地中海,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抹抹头顶稀薄毛发,说着蹩脚的普通话,“给姑娘尝尝咱家的特产。” “请您配合。” 阮棉站在简陋的屋子里,她没听见外头的吵闹,一心扑在了教室摆放的书桌上。 她从小到大没有因为钱而发过愁。 眼前满是破洞的屋子,布满裂缝的桌椅,湿泞泞的地面再加上一股浓郁的腥臭气,无一不在向她彰显着这个山村的贫瘠。 阮棉穿来的衣服在没进大山前就被雪水和泥土给弄脏了,现在她身上穿的是村长妻子给的衣服。 上面有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大概是为了遮掩更深层的气味临时喷上去的,香味有些浓郁且刺鼻。 她找了个看起来结实的凳子坐下,这屁.股还没有坐热,外面就开始吵闹。 瑞派的总裁助理陈年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阮小姐,您公司的主管和记者被困在后山了,生死未卜。” 第6章 烈烈少年 06. 她知道主管出去接应那些记者了。 “一共几个记者?”阮棉起身问。 “三个,都是A社的人。” A社…… 阮棉来时就知道这后山道路曲折,再加上大雪封路,要想进村子更是难上加难。 “陈年,带十个人出去找。” “是。” 陈年离开后,雪下得更大了,她看到雪中站了一个小男孩,手里捏着一个破了的布娃娃。 他穿得单薄,鞋子更是被磨出了一个洞,小脚趾露出来,被冻得通红。 阮棉站在门边上,打量着那个孩子,他手中除了那个布娃娃外,还有一张纸。 小男孩大概是注意到了现场气氛的不同,讪讪地抬头,他的眼睛里湿漉漉的,貌似很委屈。 他用下排的牙齿咬了一下上唇,眼眶中的泪水几乎就要涌出。 换作任何一个人,对一个孩子的泪水都不可能毫无感触。 阮棉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孤僻、自我、别扭的孩子。 阮德海早年发家时得罪了不少人,也犯过一些事。 那会阮棉一家人被人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宅子里。 她年纪尚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门口会有那么多穿着严肃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父亲还不送自己去学校。 那会儿阮桃被送回乡下跟着外婆生活,阮棉平日就是一个人,她没有朋友,在老宅子那边的时候有一只流浪猫顺着墙头爬上了窗户。 那只猫栖在树杈上,一双眼睛圆滚滚地盯着她。 摘获父亲的首肯后,这才让那些保安帮自己把猫咪带进屋子。 打那天起,她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小朋友。 只是很可惜,那个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星期之后就离开了她。 小阮棉派人去找,怎么着都找不到,她郁郁寡欢了一个星期,第一次鼓起勇气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爸,我想上学。” 阮德海没有回答她,第二天家里就多了一个男人,和阮德海一样的严肃。 他的手中拿着硬板板的课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说话的时候总会吐出阮棉不喜欢的四字成语。 死板的教学活动进行了一年,阮棉已经八岁了,可是她仍然一个朋友都没有,可是她慢慢长高了,可以顺着窗户爬上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 趁着夜深,小阮棉爬到了树上,抓着树杈爬出了宅子。 那会儿,她以为爬出宅子她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当她翻过那道墙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是不小心进了另外一个和他们家一模一样的宅子里。 她摔到了松软的草地上,拍打掉身上的杂草,扶着墙站起来。 不远处传来笑声,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笑,像是山里的雪落在了清涧的溪水中,一下子她的心里亮堂堂的。 这家的院子里有灯光,屋子也比他们家有人气。 小阮棉顺着墙走过去,只见墙面的另一边有一个秋千在摆来摆去。 秋千的旁边坐着一个小小身影,是个小男孩,他穿着背带裤,看起来年纪不大。 小阮棉自顾自地想,这个小鬼大晚上的不睡觉,一点都不乖。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本书,嘴巴里溢出笑声来,根本没注意到阮棉正在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阮棉已经从他的手中把书给夺了过来。 上面的文字小阮棉一个都看不懂,就看到上面有些奇怪的图画。 小男孩一句话都没有说,气呼呼地从地上站起来,掐着腰什么话都不说。 小阮棉看着他脸上表情丰富,就好像那只小猫一样,她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柔软的发丝。 小男孩更气了,连眼睛都变得红彤彤的。 “哈哈哈哈,你好好玩啊。”小阮棉觉得开心极了,有一下没一下地去动他的头发。 “给我。”小男孩终于说了一句话,连同那本书一起夺了回去。 自从那天开始,小阮棉有事没事就会往到旁边的宅子里,只是直到新家修建好,她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小男孩。 长大后,她才明白,那孩子的笑声为什么会那么好听。 阮棉从回忆中回神,小男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陈年着急的一张脸。 “阮小姐,我们已经找过了,没找到他们。” “现在山上的雪有多厚。” “差不多没过小腿。” “去村长家里借点皮草装备,我跟你们一起上山。” “这不行!”陈年阻拦。 阮棉掀起眼皮,“你忘记我们来这边的目的了吗?” 陈年紧抿着嘴唇,终于低头答应下来。 他们穿过被人清扫干净的雪路,一幢摞房出现在眼前,红绿相间的漆画给阮棉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在雪天下这幢房子倒是成为了村子的标志性建筑。 走了没几分钟,路上又多了一层浅薄的雪,阮棉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来。 屋前的树摇曳着,时不时风吹过,雪簌簌地往下落。 阮棉走过来的时候,恰好雪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凉凉的,让人清醒。 她比陈年快一步从门底摸出钥匙来,率先打开铁门。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不! 准确的说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 阮棉被吓了一跳。 “程叙白?你怎么在这里?” 阮棉盯着门里的男人看,竟然忘记了回答。 程叙白换下了来时的红色羽绒服,穿着一身黑,风格不羁,左耳朵上居然还多嵌着一颗闪闪的耳钉,上衣的袖子上全是铆钉,看起来尖锐刺人,裤子上也有几处破洞。 这和以往阮棉对他的认知大不相同甚至觉得有些离经叛道。 他眼睛里像是装了星星似的,在雪光映照下一亮一暗,大概是他的耳钉反光。 “我来这边弄佛雕,暂时住在村长家,你呢?”程叙白解释。 被忽略了的陈年代替阮棉开口,“你好,我们是……” “我是来取衣服的。” 阮棉直接阻断陈年的话,自己出声回答。 程叙白笑起来,“那进来吧。” 阮棉被刚刚的风吹了眼,里面有些泪欲落不落,她伸出手去蹭掉,程叙白不明所以地看看她。 阮棉赶忙把手拿下来,脑袋转向旁边,一脸严肃,“陈年,你跟他进去拿吧。” “好。” 程叙白不再看她,只是满面春风,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 阮棉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走进去才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个院子里满是农家气息,屋檐下挂着玉米辣椒大蒜,和她去年在某农业基地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雪洗了,颜色更加鲜亮些。 她顺着屋檐看下来,忽然角落里不知道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吓得她叫出了声。 陈年听到声音,立马跑出来,程叙白紧随其后。 阮棉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在大雪中瑟瑟发抖。 “喵呜。” 一声猫叫之后,陈年和程叙白都放松了警惕。 程叙白笑着去墙角的秋千边抱过来一只三花猫,“是这村长家养的猫,吓到了?” 阮棉没说话,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只三花猫,她的胸腔内汹涌万千。 程叙白摸着三花猫的猫爪,点头,“可爱吧?” 阮棉没说话,眼里却有了敌意。 陈年在旁提醒,“我们该走了。” “嗯。” 二人离开后不久,身后就传来清朗中带有焦急的声音。 他们停住步子,阮棉看了一眼陈年,将一只手插.进了皮草大衣里,摸到一块硬邦邦的小石头。 没等她掏出来,程叙白就赶了上来。 他弯腰,双手扶着膝盖,不住地喘粗气,“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陈年仍旧警惕,原本打算拒绝,“我们……” 程叙白直起腰来,“村长……村长家的孩子不见了,有人说,在后山看见他了。” 阮棉没阻拦,陈年没办法,只能默认他的跟随。 一路上,阮棉总觉得耳边痒得慌,她从未见过像程叙白这般聒噪的人。 这人吵得她心里痒痒的。 以前也没见他话这么多。 阮棉并不喜欢程叙白的主动示好,她继续往前走,试图和他拉开距离。 可奈何这人一条腿生得颀长,一步顶她三步的,根本就甩不掉。 山路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有雪,就连曾经受过特殊训练的陈年都有些吃不消。 他发出哼哧声,“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前面探探路。” “好。” 这雪下了几天几夜,新雪加旧雪,有些地方已被人踩平,打滑得很,阮棉在这边转了转,都险些栽倒。 她脚底一个哧溜,差点儿顺着高坡摔下去。 程叙白扶着一棵光秃秃的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味地笑,“你还是别乱动了,那边的路不好走的。” 阮棉听着她的话,还真是不动了,身子背对着他,像是在赌气似的。 程叙白从旁边撅下两根树枝,拄着一根慢慢走到阮棉旁边,他递给阮棉,“拿着这个,走起来简单些。” 阮棉犹豫了一下,才从他手中接过来。 “谢谢。”这两个字就好像从阮棉的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程叙白的眼睛又黑又亮,他拄着那根树枝,做了一个前滑的动作,直接在阮棉眼前挡住,“这边的空气比市里好吧?” 阮棉被他看得双颊有些滚烫,声音变得糯软,“还好。” “我觉得还不错。” “哦。” 这还是程叙白第一次听到阮棉的语气变得高昂。 下一章更新在16号,然后再下章是18号,然而21号和22号两天连更,三万字前安排完毕,三万字后没特殊情况就是日更~ 第7章 雪山红梅 07.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他不断地找话题,可是阮棉一直抿着唇不说话。 程叙白也不明白她怎么了,看样子像是生气了,可是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 难道是因为没吃饱? 陈年从坡上下来,“我们走吧。” “嗯。”阮棉刚拄着树枝走了一步,可似乎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直接把那树枝扔到了陈年手上,“给你了。” 陈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独自前行的阮棉,便问向旁边的程叙白,“她怎么了?” 程叙白耸肩,“我也不知道。” 女人还真是个麻烦的生物。 天越来越暗,大片的雪花从天而落,枯败的树枝上堆积了沉甸甸的雪球。 马蹇山山系由几座山连成,要数最壮观的,还是坐落北端的龙骐山,远远就能看见它的山巅横卧在前。 阮棉曾去过瑞士,那边的雪峰雄伟圣洁,而龙骐山和它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来那几个记者也是被这山光雪色给吸引,才进山而来。 村子后面有一座低矮的小山,海拔不到五百米,算得上是个小型丘陵。 陈年临时收到那三个记者的消息,知道他们现在在这座小山上,赶紧追上独自往前走的阮棉,“阮小姐。” 阮棉走得飞快,恨不得马上就跑到山里去躲起来,她的耳朵上带着厚重的耳罩,听力本就阻挡了一些,再加上雪越来越大,她担心那几个人的安危,脚步越来越快。 身后的声音像是有一道屏障似的,被阻挡在外。 程叙白看着阮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赶紧从陈年的手中把那根树枝也拿了过来。 大概是他的脸生得太过好看了,陈年光看他的嘴巴动了两下,说了什么根本没注意。 等回过神来,程叙白已经往阮棉的方向追去。 陈年赶紧打电话给救援队,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阮棉跟过来。 程叙白的脚底像是装了滑轮似的,在雪中任意驰骋,没多久就找到了阮棉。 他喊一声,“阮棉!” 阮棉转头,看见他朝她冲来,那动作宛如在雪上飞舞。 程叙白迎着清冷的雪花奔到她的面前,平白无故地笑了,“你瞎跑什么?也不知道等等我们。” 阮棉感叹,不愧是比她年轻啊,这脸嫩得就好像能掐出水儿来似的。 她有点想…… 想再摸摸看是不是和当年一样…… “那个人接到消息了,你们要找的人找到了,你们的人马上会去救他们的,你赶紧跟他回去吧。” 阮棉问,“那你呢?” “我要去找村长家的孩子。” 几乎是下一秒,阮棉便下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吧。” 程叙白双瞳紧缩,“你不生我的气了?” 阮棉被戳中心事,转过身去,“我没有生气。” 程叙白的笑声总之格外干净好听,一瞬阮棉的心头就好像装满了星星。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太好,所以你才赌气,自己一个人走,不是吗?我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她没否认,只是稍微笑了一下。 “不对。” “哦,那你没生气是最好的。” 陈年不放心,还是追了上来,“阮小姐,跟我回去吧,稍后救援队会去接他们的。” 阮棉看到陈年,又看看程叙白,在想自己是不是任性过了头。 “陈年,我跟他一起进山找。” 陈年握着拳头,青筋暴起,“山里太危险了,我……” “你不是说救援队马上就来了吗?有他们在,你还怕什么?” 程叙白也在一旁帮腔,“对啊,还有我呢,陈……陈大哥,你就放心吧。” 被叫了一声大哥,陈年也并不受用,他只好表面答应下来,背地里却悄悄跟着他们。 程叙白察觉到身后人,笑了笑,“看来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阮棉放慢步子,摘下了半只耳罩,“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叙白说,“那孩子听说这山里开了岭梅,才偷跑出来的。” “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叫什么?” “八岁了,叫刘小松,小孩子家的一天天心事贼多。”程叙白一边吐槽,一边加快步伐。 阮棉若有所思。 程叙白像是看到了刘晓松,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别瞎想了,小破孩。” 阮棉被莫名其妙打了一下,从来没有人敢和她这样开玩笑,她像是破天荒得到了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有着欣喜也有着娇怒。 “你说我是小破孩?你比我小还说我是小破孩?” “对啊?怎么了?” 阮棉怼不过他,咬着唇,气不过。 “哇!” 程叙白突然惊叹一声,指着前方,单手拉住了阮棉的衣袖,“你快看!” 阮棉别扭地推开他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瞬间有些怔愣。 雪山沟沟里立着一株红梅,傲立于狭窄天地下,花瓣颜色是鲜亮的,和白茫茫的周遭形成了强烈对比。 这幅画面就好像是某个遗世画者的信手涂鸦,傲雪红梅在冬风的吹拂下绽放,阮棉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生动的大自然。 她无法形容那个画面对自己的冲击。 忽然之间,她也想这样,不受尘世侵染,不问来时归路。 程叙白打量着四周,忽然在不远处的石头下面看见了一个小脑袋,丢下阮棉就跑了过去。 他直接逮着小男孩的耳朵走出来,“你个好小子,竟然敢离家出走了。” “我没有离家出走!我是来见我妈妈的!她说会来的!” 小男孩声音尖锐,阮棉被唤回现实,看了过去,只见小男孩甩开程叙白的手,眼角还带着泪水。 他的手上抱着一个布娃娃,还有一张纸…… 等一下! 这不就是刚刚在她门口那个小男孩吗? 程叙白似乎和刘小松熟络得很,这孩子完全不怕他,一直甩脸色给他看。 阮棉朝程叙白招招手。 刘小松一边推他,一边催促他,“你赶紧走!” 程叙白没办法,只能过来,“怎么了?” “他说要等他妈妈是什么意思?” 程叙白眸子微凝,毕竟涉及村长家里的隐私,他不好告知。 阮棉看他这样子就了解了,说道:“我来和他说。” 她踩着厚重的雪,走得艰难,刘小松看到她过来,抵触更大,“你别过来!” 这孩子极其敏感,阮棉没敢再上前,只是慢慢蹲下来与其平视,举起双手,“好,我不过去。” 刘小松小手冻得通红,却依旧抱着怀里的布娃娃。 阮棉猜测,那应该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吧。 从小到大,阮棉被爱包围着长大,当年她第一次见到程叙白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对一切事物敏感,充满敌意,无法第一时间给予情感回馈。 这样的孩子原生家庭大多不幸福。 阮棉把手放在雪上,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刘小松,耐心等待他冷静。 刘小松被她盯得不舒服,回过头来却看见她甜甜地对自己笑。 那笑容是有温度的,刘小松抓紧布娃娃,问道:“你笑什么笑?” “因为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啊。”阮棉对着他说。 程叙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们两个人,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阮棉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那时候程氏被查封,他被迫辍学,在外面颠沛流离了三天,瘦得皮包骨的程老爷子在夜里哭着抱住他说,“是爷爷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 然后第二天,他们就被带上一辆豪车住进了阮家。 那会儿阮棉在外地上学,一年也就回来两次。 他们两个正式的见面应该是他那年生日。 所有他生命中重要的人都在,可是他根本不快乐。 生日宴会结束后,他跑到了程家后院哭。 从小程父和程母就争吵不断,每每那个时候他就躲在屋里哭,有一次被程父发现了,把他打了一顿告诉他,“是男人就要对所有人狠下心,包括自己,一辈子都不该哭。” 从那以后,他真的很少哭。 可是生日当天,他亲眼看到作为父亲的程父赌瘾又犯了,在巷子里被那些追债的人打到跪地求饶。 他从未觉得那般丢人与耻辱。 曾经威风凛凛的父亲跪在那些恶徒面前,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黑暗的角落里充斥着肮脏的谎言。 他跑回了程家,跑进后院想肆无忌惮哭一次。 那时候阮棉出现了,她没说话递给他一张纸巾。 阮棉临走前告诉他—— “以后想哭就哭,没必要躲起来,眼泪是你自己的,同情才是别人给的。”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看到刘小松,忽然明白了。 “你看她,一直看我,像条癞皮狗!”刘小松目光看向程叙白,似有求助。 程叙白几步走过去,也蹲下来,“你说的这条癞皮狗可是我老婆。” 刘小松看看这两个人,居然被恶心到笑了。 他出来久了又没有吃东西,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阮棉赶紧趁热打铁,“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回家去吃东西好不好?” “吃完妈妈就回来了吗?” 阮棉不喜说谎,倒是程叙白坚定点头,“嗯,吃完妈妈就回来了。” 阮棉看他,程叙白只回她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就抱着刘小松往山下走。 有时候孩子需要的可能并不是残酷的真相,而是谎言背后那一星半点的希望。 前七章全改完了,前面改动很多,一定要重看一遍。 第8章 他的自尊 08. 冷冷的天,寒风刺骨。 苏沫被吓坏了,邬雅安慰她。 远远瞧着山上走下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走近才看出来是阮棉。 邬雅直接丢下苏沫跑过去抱住阮棉,“你要吓死我吗?!救援队都找到总监了,你怎么还往里走!” 刘小松把脑袋窝进程叙白的肩膀里,余出一点视线偷偷去看阮棉。 阮棉笑笑,转移话题,“有吃的吗?我饿了。” “村长家里做了饭,让我们过去吃呢,说要谢谢我们给孩子做衣服。” “正好。”阮棉快速地摸摸刘小松的头,“好把你这个小调皮鬼送回家。” 刘小松看到那么多人,羞红了脸,一直趴在程叙白的身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到了家村长赶紧把他抱到里屋去睡。 “小程啊,辛苦你了。”村长拉着程叙白的手,感激道。 “没事,村长,就是我……” 他没来得及说话,阮棉他们就招呼村长过去吃饭。 加上瑞派总裁苗玉,总共九个人。 校长媳妇一直在厨房忙活着,阮棉走进去,说道:“嫂子,不用做了,够吃了。” 校长媳妇一见阮棉过来,赶紧招手,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哎呦,姑娘,你快出去,这屋头里烟呛人得很。” 阮棉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摇摇头,“不呛不呛。” 她进来拉着校长媳妇往外走,“好了,嫂子,真够了,不用做了,我来帮你收个尾。” 校长和村长都站起来,“这怎么行,你们都是客人啊。” 苗玉看了一眼阮棉,凑过来和苏沫说,“你是怎么挖到这块宝的?” 苏沫神秘一笑,“羡慕吧?” 苗玉点头。 是挺羡慕的,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有韧劲的,抛却程家二小姐的身份也不是个简单的。 阮棉回到厨房,审视了一下四周,凭借着自己的理解把锅里的菜给炒好端出来,又帮忙把火给灭掉,才出来吃饭。 苗玉站起来,作为领导说话。 程叙白只低头看着阮棉的手,一双细皮嫩肉的手上多了一个燎泡,多少有些违和。 吃过饭以后,几个人开始分配晚上睡的地方,村长家可以住三个人,邬雅阮棉和程叙白顺理成章住在这边,其余人被安排到别的村民家中。 邬雅没心没肺,向来一沾枕头就睡。 阮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直惦记着刘小松那孩子。 吃饭的时候听村长自己提起来那段伤心事。 刘小松的妈妈是隔壁村的,从小就爱唱戏,也是戏团子里的一枝花,当年村长经人介绍认识的她,刚开始两个人还不错。 后来生了刘小松之后他妈妈整个人情绪都不对,晚上偷偷跑进了山里,再没回来过。 其实当时第二天村长就得知她的消息了,有人送来了一袋子肉,是村里的猎户,说看到刘小松的妈妈那天晚上生生被狼咬碎了。 那会刘小松小,他又不能告诉他,只能尽力瞒着,可是他越来越大,这孩子到了晚上就吵着要妈妈,他都快没辙了。 阮棉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了件羽绒服,悄悄走出去。 院子里有动静,她好奇朝外望了一眼,就看到程叙白居然就穿一件薄卫衣,坐在地上蹲雪人。 阮棉推开门出去,被风一吹,都冷得有些打颤。 “你不冷吗?” 程叙白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她一眼,随后才收腿半蹲,“你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 阮棉视线投注在他手边,一张泛黄的照片摄入眼底。 她走近,照片上是村长和一个女人。 那女人长相的确不错,想来是刘小松的母亲了。 “你在做什么?”阮棉也蹲下来,搓搓手。 程叙白捧了一掊雪往雪人的身体上拍了拍,“我不是和小松说他妈妈会回来嘛,怕他明天不开心,就做个雪人。” “你这都是哄小孩玩的。” “可是他是孩子啊。”程叙白转头,目光莹莹,充满了希望。 这是第一次,阮棉觉得眼前的程叙白好像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屁孩了。 冷夜下,阮棉一言不发,陪在程叙白一旁,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漫长,漫长到让她觉得就这样过一生似乎也不错。 晨起,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 哗啦一声,窗帘被拉开,难得一缕阳光透过玻璃映入房间。 “小棉花起床了,我今天有点事要先回一趟云城。”邬雅在窗前伸了个懒腰。 阮棉起床,瑟缩了一下身子,松松肩膀,“回云城?做什么?” “看我偶像啊。”邬雅笑得极其猥琐。 “行吧。” 她习惯性地摸过手机来,家族群里有阮父阮母发来的消息。 是他们去米兰时装周的照片。 阮棉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就赶紧起床了。 刘小松早早吃了饭,在院子里围着那个雪人转。 阮棉出来的时候,他甜甜地喊,“姐姐,你看我妈妈好不好看?” 阮棉一直觉得自己泪点很低,看小说看电视剧极少会遇到能让她动容的情节,现在却因为一个孩子的稚语鼻酸。 看来她是真的老了。 “好看,很好看。” 她笑眯了眼。 程叙白一边拉羽绒服的拉锁一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她以后愣了一下,“你哭了?” 阮棉明明没有掉眼泪,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啊。”阮棉极其不自然地跺跺脚,假装自己很冷。 村长媳妇听到动静,从厨房里端出几碗米粥来,“姑娘,小程,你们快趁热把粥喝了。” “诶,嫂子。” 程叙白把手揣进兜里,说道:“我听你们领导说你们要后天才能开始办那个活动啊。” “嗯,雪还是很厚,怕冻着孩子。” “我今天要去县里的寺庙,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阮棉看他,“我去做什么?” “求……” 求子好像不合适,求姻缘好像更…… 看到程叙白耳朵一点点变红,阮棉也跟着搓了搓自己的耳朵,“行吧,反正我也没事做。” 吃过饭以后,阮棉跟着程叙白往县城走。 从山上下来,程叙白咳嗽一声,指着不远处的货车说道:“今天坐那个车可以吗?” 阮棉看了一眼,那辆车看起来有些破旧,应该是不怎么打理,车身也是那种老式的小型货车。 “嗯。”阮棉没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照顾着程叙白的自尊心。 她知道那天他开来的车应该是霍焰的。 这些年,虽然程老爷子一直帮着程家,可是程父不争气时好时坏,而程母身上还有点毛病,需要打针吃药,前后耗费了不少的钱。 这些事都是阮棉从妈妈那里听来的,她也从来不问程叙白。 至少她认识的程叙白自尊心还是挺强的。 程叙白先她一步拉开车门,用手挡住车顶,“上去。” “好。” 阮棉一米六三,在这车里却显得格外高大,连她都觉得有些狭窄。 程叙白拉上车门,从另一边上来。 一股寒气被他带进,阮棉打了个喷嚏。 他赶紧发动车子,打开暖气,在出风口试了试,确保有暖风出来才放心。 透过后视镜,阮棉看到了后面放了一堆杂物,应该都是漆线雕所要用到的东西。 她倒是对他这一行挺好奇的。 “你现在出徒了吗?” 阮棉记得她出国前他还没有出徒。 “还没有,但是能接一点私活了。” “哦。” 小小空间内,她能够听见程叙白的呼吸声,她目光有些不知道放在何地。 余光不经意瞥到了程叙白的手,虽然修长,可是指甲却因为常年与漆料打交道,里面已经有了一层黢黑的污渍,手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白皙了。 程叙白看她,“困的话就睡一会,可能还要过半个小时。” “好。” 阮棉一直盯着窗外的雪地看,看着看着居然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程叙白已经不在车上,她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羽绒服。 羽绒服上有洗衣粉的味道,是程叙白的。 她看看四周,这里应该是寺庙的后林。 寂静之地,她的心慢慢沉下来。 她给他发了条短信,不出两分钟他从寺庙后门跑出来打开车门,自然伸手,“下来吧。” 阮棉犹豫了一秒,就是这一秒的犹豫程叙白的眼神跟着颤了一下,把手收回去,有些不自在,手一直在身上的围裙上揉搓,“我手脏,你帮我拿着羽绒服吧。” “好。” 阮棉从车上下来,有人在远处招呼着程叙白,他回头道:“你先在前面那个椅子上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回来。” “好。” 阮棉看他急匆匆跑开,忽然很想追上去看看。 她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 这时,程老爷子打来电话,她接起来,“喂?爷爷?” “小棉……” 程老爷子欲言又止。 “爷爷,你怎么了?” 程老爷子忽然哭出声来,“小棉,求求你救救叙白他爸吧。” “程……他怎么了?”阮棉朝寺庙里看,瞥见一位慈眉菩萨,只是上面的金漆已掉,黯然失色。 而程叙白在里面提着一桶什么东西,脸上沾了污泥,他顾不上处理就开始忙碌。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阮棉视线中的时候,程老爷子哀嚎出声。 “他快死了!我的儿啊!” 等会还有两章 第9章 追星日记 09. 云城机场,人头攒动。 接机口挤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幅,翘首以盼。 而在二楼有三双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邬雅,准备好啊,预计还有十分钟哥哥就要抵达了。” 说这话的是秦家的大小姐秦漾,平日里惯会使唤人。 “你们这次真的要我去?”邬雅盖了一下鸭舌帽,只余一抹樱唇在其他二人视线中。 乔菲听这话直接开始挤眼泪,“雅雅,我今天来大姨妈了,你能不能……” “打住!”邬雅低声警告,她真怕这大小姐在这儿上演孟姜女哭长城,“我去就我去,你们帮我盯着点啊,我走了。” “去吧去吧,雅雅小助理,给你比心哦,一定要拍到他!”秦漾做作地比了一个心。 邬雅懒得理她们,直接扛起手中的单反朝机场对面的帝业酒店跑。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哥哥跑了,她一定要把信交给他。 三年了,她喜欢他整整三年了。 那年她在家族聚会上认识了秦漾还有乔菲,知道了他们也是赛车手霍焰的粉丝,于是三人立刻成团。 霍焰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也是在赛车手里的明星级别的人物,他的粉丝绝对不比一般的明星少。 不过她对饭圈的一切一概不知,参加各种线下活动也都是跟着其余两个人,她只知道秦漾和乔菲是哥哥的站姐,负责拍照片的,而她也理所应当地给他们当起了助理。 这三年来,她只负责修图,据秦漾说转正之前不可以去见霍焰。 如今她松口,那应该就是要给自己转正了吧。 一想到这儿,她立刻撒开欢往酒店冲。 她看过很多次秦漾他们的“工作计划”,知道大概应该如何给哥哥拍照。 到了酒店之后,她立刻去前台开了一间房。 柜台负责人看了一眼她的名字,立刻抬头确认。 邬雅?! 云城首富邬城山的女儿邬雅?! 负责人哆哆嗦嗦开口,“您……您好,请……请看一下这边的摄……摄像头。” 邬雅只当这姐姐是个结巴。 她拿掉鸭舌帽,露出精致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好看的鹿眸,左眼眼尾处还嵌有一颗泪痣,小嘴不点而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负责人看傻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邬雅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开口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负责人瞬间意识到不妥,赶紧给她录入系统,办好手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进了电梯。 转头她刚想和自己的小姐妹八卦,就看到酒店外走进来几个人,瞬间她呼吸一窒。 霍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邬雅上楼以后,并没有着急进自己房间,而是等待秦漾的消息。 一分钟后,手机响了。 秦漾:8017。 邬雅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后,就直接坐电梯上了八楼。 她在过道不停踱步,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直到旁边的电梯叮地一声,她的呼吸也戛然而止。 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高大的身影就这样横冲直撞闯入她眼底。 邬雅手心里渗出了汗,差点儿没拿稳相机,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刚要说话,结果电梯里面又冲出来几个人,直接把她拦住,“不准拍!你怎么进来的!” 保镖人高马大,邬雅有些招架不住,胳膊被攥得生疼,她倒吸一口冷气,“我……” 走在前面的霍焰听到声音,缓缓回过头,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微微抬起帽子,露出一双氤氲着温柔的眼。 他的声音与隔着屏幕不同,多了几分性感的颗粒感,却又不失少年气。 “不要弄疼她。” 邬雅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他真的好温柔。 “一个私生饭你还这么护着她!大牛,直接报警。” 私生饭? 这是邬雅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她出于本能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词,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直直地盯着她,直接掀了她的帽子质问道:“你多大了?” 在自己偶像面前被这样对待,邬雅第一次产生一种羞辱感,她咬着下唇,纠结半晌才嗫嚅出声,胡编乱造道:“十八。” “好了,不要问了。”霍焰再一次插嘴,这次他直接走过来拉开了保镖,然后低头看着邬雅,有些无奈,“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走吧。” 邬雅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她盯着自己的鞋子,前头脏了一块,心里像是也跟着脏了。 她没敢抬头看他,颤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直接逃进了电梯。 吧嗒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邬雅低头,一封紫色的信落入眼底。 一刹那,她的眼泪决堤。 她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她惹哥哥不开心了,她是一种麻烦似的存在。 邬雅弯腰捡起那封信,上面沾了灰,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崩溃的瞬间,电梯停了。 邬雅下意识往角落里躲,快速地蹭掉眼角泪水,怕被路人看到。 过了大约半分钟,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封信是给我的吗?” 邬雅心头一颤,即刻抬头,红红的双眸对上一双探究的眼。 眼前的人居然是霍焰!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痴傻地抬头望他。 霍焰嘴角微微扬起,伸过手来,再次询问,“是给我的吗?” 邬雅这才反应过来,先是捏紧袖子把信封尽量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递出去。 在霍焰接过信封的一瞬间,巨大的欢喜似乎从她胸腔里冲出,她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好不真实。 “字很好看,谢谢你。” 直到回家,邬雅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见到了自己的偶像,也把一直藏在心底的心意送了出去,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邬城山看着自家姑娘无精打采,杵了杵旁边的周芬,“咱丫头这是怎么了?” 周芬放下刷抖音的手,往二楼觑了一眼,随后淡淡说道:“应该没什么吧,小姑娘能有啥事。” 邬城山感叹自己老婆心大,他把报纸一对折,起身背手,“你还以为她是小时候躺咱怀里的娃娃啊,她都成年了,我去看一看。” 邬雅一进房间就把门反锁,她在电脑前纠结了很久才在搜索栏里打上私生饭三个字,按下enter键,她提着的心瞬间跌落至谷底。 私生饭:侵犯明星的私生活及工作的粉丝,行为极端、作风疯狂的一种人。 看到这一串文字的时候,邬雅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记忆中秦漾和乔菲所作所为和网页上给出的种种极端行为都对上了,而她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的帮手。 她成为了偶像眼中最讨厌的那类粉丝。 不。 准确来说,私生根本不是粉! 邬城山在门外听到屋里有哭声,立马紧张起来,他在外面敲门,“雅雅,你怎么了?” 听到爸爸的声音,邬雅更委屈了。 从小她是被宠到大的,她无条件相信任何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擦掉泪,打开门。 到底是自己闺女,邬城山一眼就看出来她哭过。 刚开始有些不知所措,随后还是将门轻轻掩上走进房间,坐到了邬雅身旁。 他看一眼邬雅的电脑桌面上的男孩子,笑着问,“怎么了?” “爸爸,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却给他造成了困扰该怎么办?” 邬城山知道邬雅追星,也知道这丫头哭一定和她偶像有关,他思索片刻,“爱一个人有很多方式,但也要懂得克制,就像我爱你妈妈,可是我也不能阻拦她出去打麻将对不对?” 邬雅一下子被逗笑了,她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又回到了不谙世事的年纪。 “雅雅,爸爸不反对你追星,但是你要记住,追星不是为了失去自我,而是为了找到本真。” 邬雅点头,“爸爸,我知道了。”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明天就要给你办生日宴会了,哭花了脸明天你那些小伙伴可是要笑话你的。” “好,我不哭了。” 邬城山离开后,邬雅就立刻在群里发消息给秦漾还有乔菲,说明自己想退出这个私生团体,随后她退了群,删掉了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 无事一身轻,她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云城很少下雪,就在她生日当天下了一场大雪。 整座城市变得白茫茫一片,她换上华丽盛装,坐在加长版林肯内,车窗被雾气笼罩,她伸出手想要抹开迷蒙,手指却漾起一阵刺痛。 她摊开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口子,血从皮肤内渗出,惨烈的鲜红刺激着她的神经。 邬雅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握紧了拳。 “大小姐,到了。” 司机的声音将她扯回现实,她着急忙慌从包里拿了张纸蹭掉手指上的血,然后下了车。 远处的天灰蒙蒙的,雪还在下,地上的脚印少得可怕。 邬雅提了裙子,跟在保安身后从后门走进宴会厅。 与外面的冷寂不同,宴会厅内热闹非常,大多都是豪门贵胄,举杯间都是生意。 她见怪不怪,通过侧面楼梯上了二楼,刚想进屋休息一会儿就听见啪地一声。 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第10章 未来女婿 10. 这是邬雅第一次看见父母吵架。 似乎从昨天开始她的生命里就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平静的湖面被突来的风吹皱,她不知如何靠岸。 隔着木门,邬城山的声音依旧洪亮,“你什么意思?就不管雅雅了是吗?” 周芬怨气明显,“我有说不管吗?可是裳裳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邬雅靠在木门上,拳头握起,食指处的伤口似乎更疼了。 邬城山像一只乱了阵脚的狮子,不停地挠着头发,“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雅雅,我们……” 这时,门忽然开了。 夫妻两个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周芬脸上带有更明显的心虚,“雅雅?你……你来了?” 邬雅的眼里裹着冷意,开口问,“裳裳是谁?” 邬城山看了一眼周芬,随后半低着头,话头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雅雅,这件事……” 邬雅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她走近,“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周芬看着这样的邬雅,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一向乖巧的女儿骨子里似乎多了那么一分倔强,这让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 “闭嘴!”邬城山眸子里寒光毕现,出声阻止。 周芬不干了,指着邬雅说道:“你看看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现在都咄咄逼人,等我们年纪大了还不得反了天了?” 邬雅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从前的种种温情一瞬间结冰,所有假象都被藏在了冰川之下。 邬城山的忍耐到了极限,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那你要我怎么办?告诉她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吗?” 玻璃碎了一地,邬雅松了拳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爸,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邬城山不敢看邬雅的眼神,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门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将邬雅抱住,接着就是破天的哭声。 “我的三丫啊,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邬雅彻底混乱了。 一个小时后,邬家千金生日宴会取消的消息立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云城内议论纷纷。 然而,邬雅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在一片迷乱之中,她终于认清了现实,也从未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出生的时候在医院被抱错,真正的千金被带到了马蹇山,而周芬很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了,终于在今年调查有了头绪,找到了真正的千金。 她挑着眉眼,站在邬家二楼,看着楼下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妇人,她从周芬的手中接过了厚厚的一沓钱,眼泪就立刻收住,取而代之的是市井小民得逞后的得意。 那一刻,她只感觉到从头到脚的屈辱。 事后,邬城山来安慰她,说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邬家的小姐,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邬雅只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预料之中,深夜周芬敲开了她的门。 一时之间,母女之间多了几分隔阂。 周芬主动伸出手想要拉一下邬雅,却被她躲开,后者冷淡说了一句,“进来吧。” 周芬眼皮跳了一下,她跟着进来坐到了床边,想了半晌才开口,“雅雅,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给了你妈妈很多钱,这些钱足够你们生活了,后天裳裳就要来家里了,我怕……” 邬雅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内的泪水逼回去,扯出一个笑,“我知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你把地址给我。” “不用,明天六点你妈妈那边会找人开车来带你的,雅雅,真是辛苦你了,以后还是可以来找我们,我认你做干女儿怎么样?”周芬趁邬雅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 邬雅使劲抽出手,紧紧咬着唇,摇头道:“不用了,谢谢你和爸……谢谢您和叔叔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欠你们的以后我会想办法还的。” 周芬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你就快睡吧,明早起来再收拾东西就行。” 说完,她就直接起身离开,就在她走到门边的时候,邬雅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 她将头埋在周芬的身上,哭得像个小孩子,“妈妈,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周芬转过身来,一把把邬雅推开,低声责备,“不准喊我妈妈!你不走我的裳裳怎么办!” 看着这个所谓的母亲,邬雅一下子醒了,冰冷的眼泪挂在脸颊上,她的笑容也冷掉了,“我知道了,我会满足你。” “这才是乖孩子嘛。”周芬变脸的速度着实让邬雅意外。 原来这就是象牙塔之外的世界,残酷又冰冷。 这一晚,她没有入睡,也没有收拾东西,天不亮她就离开了邬家。 她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和那个妇人进那座不知深浅的大山。 厚厚的雪地上被她踩出了坑,坑一眼就见底,在路灯的照耀下坑内似乎都有了温度。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当她抬头—— 帝业酒店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决堤。 冬风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的双眸也不再干净无瑕,整个人像是置身寒潭。 她将手揣进兜里,一张房卡落入掌心。 求生的本能使然,她踏进了酒店。 * “焰哥,你电话响了。” 霍焰刚刚洗过澡,听到经纪人明斐的声音赶紧裹上睡袍跑了出来。 明斐把手机递给他,朝着他的背影嘱咐道:“跑什么?慢点,别摔倒了。” “知道了。”说完,霍焰就钻进了自己房间。 保镖大牛看一眼明斐,无奈摇头—— 又开始了。 “喂?妈。” 话筒那边传来霍母温柔的声音,“阿焰啊,今天你忙吗?” 霍焰坐到床上,拿起床头的牛奶喝了一口,“上午要去参加两场活动,下午就没事了,怎么了吗?” “那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和你爷爷商量了一下,你也该见见邬家的人了。” 霍焰的眸子忽然变得漆黑深邃,他放下杯子,有些不情愿,“妈,我可以不去吗?” “就去走个过场就行,毕竟你和邬家千金有婚约在身啊,这次刚好是她生日宴会。” “妈,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更不用说结婚了。” “你这孩子,小姑娘才多大啊,你觉得人家父母现在能放你祸害他们家闺女啊,只是让你去见个面,他们的意思也就只是想见见你。” “哦,看看未来女婿合不合他们口味呗。”霍焰语气冷冷清清。 霍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这么多年要不是邬家,你爸……” “好了,你放心,明天我会准时到家的。” 挂断电话后,霍焰觉得脑袋有些沉,果不其然第二天起床他就发烧了。 大概是随了他爸霍瑾兴,从小体弱多病,按照他爷爷的说法就是从药罐子里勉强捡了条命。 霍老爷子军人出身,他一直想着让自己唯一的儿子继承衣钵,谁知道霍瑾兴骨子里带病根,别说当兵了就是平常多走两步都不行。 后来为了给霍瑾兴治病,霍老爷子不得不开始经商,也算是小有所成,攥了些许家底在手里。 再加上周、邬二家从老一辈就有来往,老早就给孙子辈的定下了亲,周家虽然有家底,但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霍焰又一心扑在赛车上,公司只能交给别人打理,老爷子也就是吃个股份而已。 因为这个霍瑾兴这几年吃药住院的事邬家一直在旁帮衬,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到底是不一样的。 霍焰吹干头发差不多就要早晨五点钟了,他换上品牌方寄来的衣服,坐在客厅等化妆师过来。 明斐看他哈欠连天,从包里摸出一块薄荷糖扔给他,霍焰习惯性地接过去,填进嘴里慢慢化,睡意逐渐被驱散。 “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 霍焰把手里的糖纸折成了纸飞机,听到明斐说话才抬头,“嗯,下午我要回家一趟。” 明斐眼里透出八卦意味,问道:“该不会是给你安排相亲了吧?” 嘎嘣一声,霍焰嘴里的糖碎了,他抬头看向明斐,有点儿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明斐脸上明朗的表情瞬间消失,眉头紧蹙,“真的?” 霍焰单挑了一下眉,语气散漫,“差不多吧,提前去见一下未婚妻。” 明斐内心:老娘是要失业了吗?万一被爆出恋情怎么办?要提前联系公关团队吗? 随后又听到身边人补了一句,“她年纪不大。” 明斐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禽兽。” 温馨提示:前三万字全部修改完毕,一定要从第 一 章重新开始看哦。 第11章 秋后算账 11. “喂?方老板吗?这批大漆出了点问题,不能用。” 阮棉挂断电话,走过来的时候程叙白正在电话中和谁争论。 她试图叫他,却被再来的铃声打断。 依旧是阮老爷子。 这次她没打算接,直接按了挂断。 她走过去拍了拍程叙白的肩膀,程叙白回头看她一眼,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稍微晚一点我再给你说。” “怎么了?” 阮棉抬眸,声音清冷,“你爷爷给我打电话了,之前你去商场找我,不是为了还钱而是为了借钱吧?” 程叙白一怔,眼眸犹如深潭不见底。 “那十万块钱原本你是打算给你爸的吧?” 程叙白从阮棉手里夺过羽绒服来,神色冰冷,“这和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见程叙白想转身离开,阮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程叙白,既然你说没关系,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结婚呢?”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瞬间没了底气。 “我不止一次告诉你,你爸他就是个无底洞,你填不完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你他妈懂什么?”程叙白突然拔高声音,甩开了阮棉。 他一双澄净双眸不知何时多了一些红血丝,这是阮棉第一次觉得他冷若冰霜。 “阮棉,他是我爸,你要我完全放弃他吗?我做不到,我也恨我自己不争气,你知道这一年来我为什么那么拼吗?” 阮棉咬牙,不说话。 程叙白自嘲一笑,看着阮棉,认真开口,“因为我不希望你回国我们公开的那天有人说你阮棉的老公居然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她胸腔内一窒,喘息困难,硬是憋红了眼。 “你可是阮棉啊,阮家的二小姐,你过去的二十多年都是活得光彩夺目,不能因为我而有了被人诟病的污点。” 程叙白不再看她,只是攥紧了拳头,“你很耀眼……” “你不耀眼吗?”阮棉忽然开口反问他。 她一直不懂程叙白为什么要死守着那份不值钱的自尊心,也不懂他为何拼了命想还自己钱,现在她懂了。 钱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就是安全感,在他的概念里,爸爸是因为没有钱才变坏的,程家也是因为没有钱才破落的,而他也是因为没有钱才被迫和她结婚。 他拼命守护的不是看似平和的家庭,而是被程父一次次践踏的信任与帮持。 “程叙白,你努力装出大人模样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阮棉说完这句话,就直接离开。 她带着一身决绝,头也不回。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成为耀眼的那一个,只是看你想与不想罢了。 她也从未把自己放在高处,程叙白的别扭矫情她看不透,也不想看懂,她只知道人活着要为了在乎自己的人而活,而不是成为谁谁谁的附赠品。 百年之后,她不会是谁的妻子,也不会是谁的母亲,她只是她,谁都替代不了的阮棉。 她坐在车上,肚子里也是有气的,眼睛余光朝外瞥,瞥到了熟悉身影,立刻转移视线。 车门打开,奶茶香气扑鼻。 是她喜欢的coco。 “喏。”程叙白把奶茶递过来,阮棉看过去,他的手似乎洗过了,干净了许多。 “别以为一杯奶茶我就会解气。”阮棉接过奶茶来,吸一口布丁上来。 咬一口,软坨坨。 她心情好了大半。 程叙白把车门关上,准备发动,“我爷爷怎么和你说的?” 阮棉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嘟囔,“说你爸的朋友给他打电话借两百块钱,你爸在赌场那边熬了个大夜晕过去了,高血压犯了。” “哦。”程叙白脸上没有丝毫发动,驱车离开。 路上,阮棉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回了村长家以后程叙白就离开了。 她在房间看到他站在门口外不远的小河边,在和什么人打电话,能看出他有些声嘶力竭。 不用仔细看,阮棉也知道他应该哭了。 他从小就这样,是个爱哭鬼。 她看着他打完电话,开始吞云吐雾,要不是烟不够,她觉得那整条河的冰都能用他抽完的烟蒂化掉。 有那么好抽吗? 阮棉拉上窗帘不再看,昨晚没有睡好,她只想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她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艰难地爬起来,拿起手机,半阖着眼解开指纹锁,“喂?” 话筒那边传来低低的哭声。 阮棉一下子醒了,“邬雅?” 哭声更大了。 “棉棉,我……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邬雅哭得撕心裂肺,喊到了阮棉的心里。 阮棉说,“邬雅,你先冷静,你怎么了?” 邬雅哭哭啼啼半晌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现在在云城是吗?” “嗯。” “地址给我,我马上过去接你。” — 阮棉离开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程叙白。 毕竟这涉及邬雅的私人生活,这事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她晚上八点从村子里离开的,徒步下山到县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街上几乎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这里交通本就不如市内,再加上暴雪天气更不可能有司机出现在这儿。 她犹豫着打开了滴滴,尝试看有没有司机接单。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 “诶?你就是今天和程师傅来这边的姑娘吧?” 大半夜,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确实吓了阮棉一跳。 她回头,只见是一个僧人。 阮棉沉静了几分,双手合十,朝着他行礼。 他回礼,“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程师傅呢?” 程师傅应该就是指的程叙白。 阮棉回,“我想去云城,可是打不到车。” 僧人蹙眉,“你在这里是打不到车的,不过你要是不急的话,应该可以等一等,明早五点有一辆去云城的客车经过这边,这段时间你要不要到我们寺庙休息一会儿。” “这怎么好打扰你们……” “没事的,程师傅帮了我们不少,你是他女朋友我们理应照顾的。” 阮棉鬼使神差地红了脸,问道:“他这么和你们说的?” “没有,我们猜的。”僧人笑起来很是和蔼,年纪与阮父相仿,阮棉逐渐放开。 他带着阮棉往寺庙走,见过住持以后给了她一间屋子住,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阮棉看着房间,有些恍惚。 古色古香,雕花木床,仿佛置身于古装剧。 阮棉刚想坐到床上,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她心头猛地一跳,急忙回头,却发现不是自己这个房间。 隔壁传出对话。 “不好了,佛像倒了!” “你说什么?!” 一阵躁动后,整个寺庙都开始变得叽叽喳喳,仿佛有人在念经。 阮棉出于好奇,开了个门缝,却远远看见之前那个僧人居然朝她这边跑过来,她赶紧扣上门,坐到凳子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我能进来吗?” 阮棉咳嗽两声,“可以。” 僧人推开门,急得满头大汗,“姑娘,你能不能联系一下程师傅?佛像出事了!” 阮棉看他这副模样,没敢犹豫,立刻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程叙白骂了一句,“你他妈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疯了。” 他粗重的呼吸声隔着话筒依旧听得一清二楚,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波动。 阮棉来不及解释,“你来县城,寺庙里的佛像出事了。” 凌晨十二点,路口寂静,阮棉手踹在口袋里,一直不停踱步,直到远方的车灯照过来她才停下。 僧人一颗心似乎是落了地,“太好了,程师傅来了。” 车子骤然停下,激起一层薄薄的雪,飞落在阮棉的鞋子上,她顾不上擦就跑到程叙白面前。 程叙白扯下手套来,扔给她。 “到车上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他丢下一句冷淡的话就走了。 阮棉想追上去,步子却微微顿住。 算了,她就不去添乱了。 她坐到车里,从里面把车门锁上,然后把车灯关掉,座位放平。 这一系列动作轻车熟路,不带一丝犹豫。 她躺下后,开始给邬雅发消息。 “雅雅,我这边有点事耽误了,可能稍微晚一点去接你。” 邬雅没有回消息,半晌打了个电话过来,她又是哭又是笑。 阮棉无语,“你这又是怎么了?” 邬雅语气中似乎有些兴奋,“棉棉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和我偶像在一起。” “啊?”阮棉皱眉,“不是,你偶像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说了你应该也不知道,总之你应该……暂时不用过来了。” 电话那边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记男声,“谁啊?” 阮棉总觉得有些熟悉,没等细品电话就被挂断了。 见色忘义!邬雅你真的狗! 阮棉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她发过去,然后就石沉大海了。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该说邬雅是傻还是傻啊。 也不知道程叙白那边怎么样了。 她坐起来,在手心里掂着手机,有些无聊,开始刷抖音。 结果刷着刷着突然刷到了霍焰的账号。 她点进去一看。 这人粉丝还挺多。 她点开第一个视频,是霍焰赛车夺冠的瞬间,习惯性地点开评论。 然后表情僵在了脸上。 这个一口一个老公喊着的人不就是邬雅吗??? 牙疼了一整天,更新有些晚,抱歉宝宝们qaq 【大漆:天然大漆,漆线雕备料之一。】 开了个预收,接档文《炽樱桃》求个收藏,点进专栏就能看到了,是讲阮棉姐姐和姐夫之间的故事~ 第12章 偏心于你 12. 阮棉为了确认还特地找到了自己的关注,果然是邬雅。 她心情有些复杂。 半个小时后,程叙白回到车上,阮棉问,“解决完了?” “嗯,佛雕用的木头出了点问题,已经联系厂家了,等那边把材料送来我再过来。” 程叙白发动车子。 阮棉抬抬眼皮,“你能送我去云城吗?” “云城?”程叙白目光全部落到阮棉身上,“去那边做什么?” 阮棉不好解释太多,只说道:“邬雅在那边,我过去找她。” “现在就要去?” “嗯。” 看得出来她很急。 程叙白也没再多问,神色淡淡的,掉了个车头往县城外面走。 “你觉得霍焰这个人怎么样?” 边上声音乍起,程叙白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下意识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阮棉,“怎么问起他来了?” “没什么,就是刚刚在抖音上刷到他了,所以问一句。” “你喜欢他?” 这无厘头的话突如其来,打得阮棉措手不及。 “你想什么呢?” 程叙白失笑,不看她,“他是我兄弟,我不可能说他不好,要是你有别的想法,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阮棉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一眼,随即抬头看向程叙白,“你爸打来的。” 程叙白冰冷的眸底划过一丝怒色,立刻黑了脸,直接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抢过手机去按了接听。 语气不是很好。 “喂?” 程父没想到会是程叙白接电话,准备好的长篇大论此时被噎在嗓子眼。 “有任何事情请联系我,不要再打扰她了。”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他妈养你那么多年,你就这样和我说话?” 刺耳的骂声在寂静的车内更为明显,阮棉沉默了几秒把手机拿了回来。 她冷着声音,“你再骂他一句试试!” 程父果然不说话了。 阮棉继续,“程叙白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附属品,他没理由一辈子扛着对你的养育之恩过日子,他的钱已经全部上交给我了,这些年我们给你的已经够 多了,你要死要活从今往后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利用他的善良,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挂断电话后,整个车内鸦雀无声。 阮棉承认在听到程父骂程叙白的时候她很生气,甚至于如果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一时冲动就直接上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程叙白多了一种保护欲。 程叙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钱我会慢慢还上的,至于他,我不会让他打扰到你的。” “他打扰不了我,只是程叙白,你我现在是夫妻……” “很快就不是了。”程叙白边发动车子边说道。 阮棉不想在他开车的时候影响他心情,对于这件事她只能暂时搁置。 她生气的不是程叙白的放纵,而是明知道是没希望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相信程父。 相信一个赌徒会变好? 太天真了!天真到傻! 云城不算太远,没几个小时就到了。 阮棉给邬雅发了条信息,邬雅隔了十几分钟才回复,“棉棉,你居然真的来了?” “我不来难道看着你被骗色?” 邬雅握着手机,掀起眼皮去看霍焰,赶紧又低头打字,“什么骗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霍焰在一起。” ??? 邬雅放下手机,转头就打量起四周,寻觅了一圈。 霍焰问,“怎么了?” 邬雅回身,“没……没事,那个……哥哥,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可能要走了。” 霍焰原本是下楼准备买个酸奶喝,谁知道看到了在酒店门口徘徊的邬雅,便把她带进了酒店。 他带着她上了十四楼的休息区,一直陪她到现在。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有耐心。 “男的女的?”霍焰问。 邬雅挠挠脸颊,“女的,我闺蜜。” “这么晚她来接你?” 真是个狠人。 霍焰也不想让人误会,站起身来手插.兜,“那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邬雅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追了上去,压低声音道:“哥哥,我能不能……能不能要你的微信?” 霍焰低头扫了一下邬雅。 这么主动? 他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眼睛内流露出一丝打趣,微微低下身子去看邬雅,“如果我说不能呢?” 邬雅脸色变了,眼睛里满满渗出些泪。 霍焰原本只想逗逗她,谁知道这丫头居然真的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着急忙慌擦掉眼泪,“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不要了,我……” “huoyan123,都是小写,回去加吧。” 说完,霍焰直接抬步离开。 直到阮棉的电话打过来,邬雅才从惊喜中回神。 “我到你酒店楼下了,出来吧。” 三分钟后,阮棉看到邬雅从酒店里面走出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就这么开心? 阮棉把车窗摇下来,朝她招招手,“这边。” 邬雅也没有细想别的,直接跑过去,这时她才注意到程叙白,愣了一下才打招呼,“程少爷。” “先上车。”阮棉的语气显然不太好。 邬雅敏锐,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拉开车门猫着腰坐到后座。 关好车门后,程叙白偏头说,“我走了啊。” “嗯。” 一路上,阮棉什么话都没有说,邬雅原以为自己躲过一劫,谁知道刚回到村长家,她就开始了。 阮棉坐在房间的凳子上,以一种审视的态度看着从浴室回来的邬雅。 “霍焰和程叙白认识。” 一句话,引来邬雅一声不小的惊呼,她赶紧捂住嘴凑过去,“棉棉,你是说程少爷认识哥哥?” 哥哥? 阮棉是不懂饭圈那一套,盯着邬雅,“我不知道霍焰这个人怎么样,但是我提醒你别陷太深,他挺爱玩的。” 邬雅根本没听到阮棉说什么,一把握住她的手,眨着星星眼,“棉棉,那你能不能拜托程少爷帮我要一下哥哥的签名啊。” “……”阮棉使劲戳了戳她脑袋,“你没救了。” 邬雅瘪嘴,“我又不是和他谈恋爱,我管他爱不爱玩。” 阮棉躺到床上,也不再多言。 这种事情,冷暖自知罢了。 接连两天没再下雪,瑞派这边赶紧把活动办完,当天全员启程回了淮城。 阮棉回到家累到不想说话,她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一股从心头涌上的寒意席卷着她的身体。 她转身侧躺,手抱过一个枕头来,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感觉有人进了房间。 门开了又关,她立马睁开眼。 她的目光定在来人的身上。 “程叙白?” 阮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场景,只觉得心绪潮涌。 程叙白依旧穿着那个黑色羽绒服,昨天他应该是熬夜了,下巴青灰一片,黑眼圈也有一些。 “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叫了外卖,下来吃吧。” “哦。”阮棉有些不适应,毕竟领证之后他们从未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在一起。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这个房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打破了,她有些本能的慌张。 她洗了把脸,换上简便的家居服,走下楼。 程叙白坐在饭桌前,手机里放着什么动漫。 她记得,他以前挺喜欢看动漫的。 阮棉拉开凳子坐下,看一眼桌子上的外卖,是她喜欢的米线。 从小到大她都没吃过外卖,唯一一次还是程叙白偷偷点的,她当时好奇,程叙白就分给了她一点。 后来,她和程叙白领证,程老爷子就把这边的新房子转到了阮棉的名下。 她还记得搬进来第一天她就点了一份外卖。 提心吊胆吃完,生怕程老爷子会来个突击检查。 一想到这儿,阮棉没忍住笑了。 程叙白吸了一根米线进嘴,咬断才问,“怎么了?” “没什么。” 客厅内的灯光很是温暖,中央空调应该是程叙白来的时候打开的,这地面似乎也有人打扫过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勤快的人呢? 趁着现在气氛好,阮棉开口,“他没再打电话给你吧?” “没有。”程叙白语气不冷不淡。 “哦。”阮棉咬了一下筷子,木头夹杂着汤汁的味道在嘴巴里逡巡。 过了一会儿,寡淡的声音传来。 “这段时间我暂时住在这里可以吗?” 他脸上带着倔强的冷漠,也有着少年的英气,一年不见,更多了一些阮棉看不懂的沉稳。 “嗯,当初合约里说过了,你可以住在这边,直到……我们离婚。” 离婚这个字眼从阮棉嘴巴里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寒气。 程叙白低下头,“嗯。” 阮棉吃了几口,觉得嘴巴里的木头味更重了,她撇下外卖送的一次性筷子,走进厨房拿了双自己买的筷子,继续坐下来吃。 “爷爷说今年生日先不过了,我们之间的事也暂时不会公布。” “嗯,我知道,我姐和我说了。” 阮棉看程叙白眼神淡薄,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如果有一天我们被记者拍到了呢?” 阮棉:好像离了婚就没人陪我吃外卖,也没人替我背锅了。qaq 程叙白:你知道就好! 第13章 隐秘心事 13. “估计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程叙白关掉手机,哧溜了几口米线。 阮棉看他,“你就住在一楼吧,别上二楼吵到我。” 说完她埋头吃完米线,只拿起自己那份扔到了垃圾桶。 她打开水龙头,水声潺潺遮盖不住身后男人的喘息。 很小的时候阮棉就不懂为什么男性的呼吸声那么重,就算是日常呼吸都比女生粗,感觉胸腔里装了什么阀门。 夜里,她本就睡意浅,听不得杂声。 在国外上学那会儿,她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独来独往惯了。 这忽然来个人和自己争抢空间,她的确有些出于本能的敌意,更何况对方是程叙白。 即便最近他们之间缓和了不少,但这并不代表她和他之间就要和平相处。 本就是合作共赢,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商业伙伴。 只是,程叙白的商业价值还有待开发。 阮棉洗完手回头,他已经不在客厅了。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她能看见院子里的瘦削身影,手里还拎着两袋子垃圾。 这人勤快到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阮棉回了自己房间,收拾收拾准备把新客户的数据整理一下发给领导。 Spirit的创始人黎爱是阮棉在米兰的时候认识的,是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小姑娘,说起来她和程叙白一般大。 这个品牌虽然不出名,但是设计理念非常前沿化,比一些老牌子更富有有生命力。 黎爱现在正在国外参加学术研讨,公司所有事务都暂时交给了她哥哥黎深。 黎深这人不苟言笑,公司几乎人人都怕他。 阮棉面试成功当天,还被这人批了一顿,就因为她穿了一件膝盖以上的裙子。 想起来这件事,阮棉就无语。 她打开电脑,准备整理数据,房外传来程叙白的探问。 “楼下浴室里有你的衣服,能收一下吗?” 阮棉想起来,她把洗好的内衣放在那边了,赶紧开门去拿。 程叙白脸上带着些不寻常的粉,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不方便。 阮棉噔噔噔几步跑下楼,赶紧把内衣收起来,还特地卷了卷藏在臂弯处。 程叙白站在二楼,也不看她,眼神也不知道瞄着什么东西,总之有些不自然。 他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阮棉也不信他真的像传闻中那么清心寡欲,按理说不该这么纯情才是啊。 搞得好像她在耍流氓似的。 阮棉回了自己房间,把衣服收进衣柜里,走回去关门发现程叙白还在,她禁不住问,“有事吗?” 程叙白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嗓子里有些燥热,“我能用一下你电脑吗?” “啊?” — 如果不是程叙白开口,阮棉都快忘了这货以前是个网瘾少年。 他已经玩游戏玩了快一个小时了,在这一个小时里阮棉看着他因为一次五杀而激动爆粗,因为一次失误而冲着耳机对面的队友哀嚎,浑然没了之前的老成,活脱就是个孩子。 她用手机编辑好了文件,发给了黎深,然后突发奇想打开相机。 咔嚓一声。 她羞耻得差点儿把手机扔掉。 好在程叙白沉浸在游戏世界里无法自拔,也没注意到她在偷拍。 阮棉拍完照片没多久,程叙白就和队友说了拜拜,他摘下耳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抬头,正好看见少年莹白.精瘦的腰身,吓得赶紧挪开眼。 程叙白回头,问道:“你热不热?” “不热啊!”阮棉极大声地否认。 程叙白岑薄的唇合了又张,“中央空调的温度该调一下了。” “你热你去调吧。”说完,阮棉直接缩进被子里。 程叙白看着一鼓一鼓的被子,自言自语,“那你脸红什么啊。” 听到程叙白离开,阮棉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太久没谈恋爱了? 房间里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阮棉收到了黎深的回信。 “以后数据不用交给我,直接交给与你合作的设计师。” “好的。” 阮棉转头把数据给了设计师,近年关了来做衣服的人多了起来,估计之后都没有太长的休息时间。 电脑这时响了一下,她看过去,程叙白的Q忘记退了,有人给他发了个窗口震动。 阮棉视力特别好,瞄见那人的头像是个粉色的动漫头像,看起来很少女。 她有些心虚,可又有点儿好奇,从床上下去圾上鞋子,走到电脑前。 这人是刚加上的,程叙白没给她备注,网名是个小怪兽的表情,再配上那头像倒是挺招男人喜欢的,阮棉想起自己那钢铁直男般的头像,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吃味。 阮棉发呆的空档,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小哥哥,我是刚刚和你打游戏的那个枕边小兔兔,你好厉害哦,我明天还能和你一起玩游戏吗?” 看完这条消息,阮棉直接把电脑关了。 黑色屏幕上映出她的脸,眉毛皱得紧紧的,嘴角也下压着,看起来并不是开心的样子。 她撩起额前的头发,立马开始上网搜索女生动漫头像。 她挑来挑去,挑了个穿着jk制服的小萝莉作为头像。 刚换完,不少人就给她发消息。 她一一忽略,离开房间下楼,偏巧撞上程叙白。 程叙白的手里捏着手机,屏幕正好停留在和那个女生的聊天界面,他好像回复了什么。 阮棉捏紧手机,渐渐收起心头的异样,看他似乎把衣服换了,问道:“你要出去?” “嗯,要去一趟工作室,还要去看看我爷爷。” 阮棉下楼,说道:“那天在电话里我没答应老爷子,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有些事我也该和他谈谈。” “没事,我自己和他说就行。” 程叙白的冷漠淡然让阮棉怔了怔,还是忍不住开口,“刚刚我关电脑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有人给你发消息了,她先给你发的窗口震动,然后我……” 阮棉解释了一大堆。 程叙白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把手机屏幕拿给阮棉看。 “对不起,我结婚了。” 屏幕上的字寥寥几个,阮棉的心像是被紧紧撅住似的,没想到程叙白会这么直接。 毕竟在她的概念里他们属于隐婚状态,对谁都不能公布,他却肆无忌惮地告诉对方他结婚了。 看着程叙白的笑容越来越深,她赶紧解释,“我就怕你没看到,所以和你说一下。” “哦。”程叙白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手机和电脑都可以登录的。” 阮棉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我知道了。”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放心,至少合约期间我们是夫妻关系,我也会和你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的。” 阮棉紧盯着他的脸,“我也说过我不会限制你什么,你要是喜欢谁随便你都可以。” 她这么说着,程叙白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这个条件是为了约束我还是约束你?” “啊?”阮棉不懂他的意思。 算了。 程叙白把手机揣回兜里,背过身去朝她挥挥手,“走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却远远瞧见客厅内亮着灯,玻璃门内能看到正在燃燃烧灼着的壁炉,而阮棉则披了个毯子坐在火前,手捧着一本书在读。 阮棉听到开门声抬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温柔眸。 “你回来啦?” 阮棉的脸被火光映得红红的,眼睛似乎也藏了熠熠一川银河。 那一刻,程叙白的心里只有一个庸俗的想法。 她真好看。 由于坐在壁炉前太久,阮棉的腿已经酸麻,她起来的时候只能扶着一旁的沙发,忍着不适坐在沙发一边。 毛毯从她的肩头滑落,阮棉还没有来得及捡起,程叙白就已经帮忙。 他站在近在咫尺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个拳头,近到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低醇的男声从头顶蔓延入耳,“你在等我吗?” 阮棉的脸一时之间有些灼热,点点头,“嗯,傍晚的时候我去前面超市买了几个红薯,想着这壁炉一次没用过,所以今天试一下,顺便烤几个红薯,你不是……最喜欢吃烤红薯吗?” “嗯。”程叙白将手中的毛毯轻柔地披在了阮棉的肩膀上,他的掌心在她的肩头停留了两秒钟。 那瞬间的触感,令阮棉心悸。 她赶紧把毛毯接过来,手一直紧紧握在胸前,说道:“你去看一下,应该熟了。” 虽然她未抬头,但是她能感觉到程叙白的目光一直缠绕在她身上。 她咬了咬嘴唇,咳嗽一声,说道:“你能不能别看我了,我怕……” “怕什么?”程叙白手插.在兜里,微微一歪头,少年白润的脸颊上多了几丝血色,眼睛里全是调.戏的笑容。 阮棉立刻恢复理智,把他推开,“怕你忍不住想睡我,谢谢。” 这话说得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还带着点生气。 阮棉的脚麻好了很多,她径直走到壁炉前,从里面掏出红薯来。 铲子不小心带出了些火星子来,在空气中发出几下霹雳声。 “忍还是忍得住的。” 程叙白低沉的声音让阮棉的心跳忽而振如擂鼓,强烈的视线就黏在她的身后。 她捏着红薯,心也跟着滚烫起来。 她知道,这不是喜欢,只是成年人正常的生理需求作祟。 接档文《炽樱桃》文案已经写好了,感兴趣的收藏一下,么么么~ 第14章 深夜买醉 14. 红薯热烫,阮棉握了没几秒就赶紧扔掉。 “烫吧?”程叙白矮身将地上的红薯捡起,好像不怕烫似的,拿到厨房剥好才拿出来。 阮棉皱眉看着碗里的黄壤红薯,压下唇,“吃烤地瓜的乐趣没有了。” “嗯?” “没什么。”阮棉拿一双筷子,叨一口,入口甜。 程叙白看起来很是疲惫,吃了半个地瓜就连开始打哈欠,整个人昏昏欲睡。 “你困了就去睡吧。” “你也早点睡。” “哦。” 阮棉看着程叙白留下的半个地瓜,舔舔嘴唇,没忍住拿了过来。 果然还是别人碗里的东西好吃。 第二天阮棉起来的时候程叙白已经去上班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冒出个想法来。 她刚想给他打电话,院外就传来一阵骂声。 “给老子滚出来!” 阮棉按灭手机屏,朝院子里走。 她刚走出去,就眼睁睁看到一个酒瓶子被掷在还有余雪的草地上。 浊黄的液体从里面倾泻,那一块位置的雪缓缓融化,直到酒完全渗入地底。 铁门传来巨物撞击声,她看过去,立刻敛眉。 程文忠,程叙白的父亲,她法律意义层面上的公公。 程文忠头发蓬乱,发丝都纠缠在了一起,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像是刚从哪里逃荒而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半满不满的啤酒瓶。 他刚刚是用头撞击的铁门,脑袋上青紫立现。 看他醉醺醺的模样,真是难为他找到这里来了。 当初程老爷子想安排几个保安被阮棉拒绝了,他只能找人把院墙还有大门提高高度,轻易不会有人翻墙而入。 只是,这个小区安保机制到位,他是怎么进来的。 阮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踩着雪走过去,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和我儿子说什么了,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说完,程文忠还打了个酒嗝。 他口腔里的恶臭透过空气传过来,阮棉还是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来,“你应该知道你儿子有胃病吧?以前他胃病犯了打电话让你帮忙买点药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你来和我说这个?” “别跟老子犯犟,阮棉,我告诉你,我马上让我儿子和你离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阮棉双臂环抱在胸前,挑眉一笑,“那你看看你儿子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好,我这就打电话,我……” “不用打了。” 程叙白忽然从远处走来,脸上表情不太好。 阮棉把手放下,皱紧了眉。 “我不会和她离婚的,这是五万块钱,拿了钱就走吧。” “程叙白!”阮棉想开门阻拦,奈何程文忠这个见钱眼开的老家伙,拿了卡就跑了。 阮棉抬眸,眼神暗了一个度,“你有病?” 程叙白却扯出一个笑,“他有没有伤到你?” 阮棉打开门,直接把他撞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叙白摸着方才她撞过的胳膊,苦笑道:“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整个上午了,没人敢到阮棉身边,大家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 邬雅姗姗来迟,刚进门就被一个小助理拉住,小助理悄咪咪开口,“雅雅,你快去看看阮棉吧?” “她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从来了以后就这样拉着脸。” “行,我知道了。” 邬雅走过去,侧目看看她,深吸一口气问道:“谁惹我家小棉花伤心了?” 阮棉:“没伤心。” “没伤心?那你眼睛干嘛红得像个兔子一样。” “下班陪我去喝酒吧。” 喝酒? 据她所知,阮棉酒量可不咋滴。 “你确定?” “嗯。” 下班后,阮棉载着邬雅来到Nyx,两个人没进包间,就在外面沙发区坐着,阮棉叫了最烈的酒,才喝两三口就上脸了。 邬雅又拦不住她,只能在旁边紧看着。 “棉棉,别喝了吧?我……我没驾照啊,我待会儿怎么送你啊?” 邬雅急得团团转,这眼神忽然定在远处。 那不是霍焰吗? 而坐在霍焰旁边,头盖鸭舌帽的那位是程叙白! 虽然听阮棉说过了他们是朋友,但亲眼看到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他俩根本不是一个类型。 邬雅扶着阮棉,说道:“棉棉,你乖乖在这里坐着啊,我马上回来。” 阮棉红着脸,整个人晃晃悠悠,眼神恍惚,盯着手里的酒杯看,傻乎乎答应,“好啊。” 邬雅一步三回头,踩着高跟鞋走到霍焰身边,她还是有些拘谨,咳嗽一声,拍了拍霍焰的肩膀,“哥哥。” 霍焰比程叙白先抬头,他眼神怔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是前几日遇见的那个傻白甜小粉丝。 程叙白慢一步看过来,只在邬雅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把眼神移去了别地。 “哥哥,我朋友喝多了,我想送她回去,能不能……” 这时,霍焰也看到了不远处醉得不省人事的阮棉,赶紧看了一眼程叙白,他把手往他大腿上猛地一拍,看似轻松,“好啊,现在就走吗?” “嗯,我把她带出去。” “好。” 看着邬雅过去,程叙白赶紧偏头,眼神有些八卦,“你老婆背着你偷偷喝酒诶?” “死开。”程叙白鲜少说脏话,从小到大就是个乖乖仔,霍焰听到他骂自己,心里居然有点儿爽。 “不过我提醒你啊,别露馅了,这小姑娘是我脑残粉,要是让她知道我知道你俩假夫妻的事怕是会影响我的形象。” 看到邬雅扶着阮棉走出酒吧,他也起身,“我本来就没打算说。” 邬雅看到霍焰他们出来,忍不住脸红,问道:“哥哥,你的车……” 霍焰走到一辆招惹视线的卡宴旁,打开车门,“进来吧。” “哦。”邬雅知道霍焰家里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她的情绪显而易见的开始低落,赶紧扶着阮棉坐进车里。 霍焰看一眼站在马路边的程叙白,问道:“不上车?” “我还有事。” 霍焰也没多想,和他say拜拜后就驱车离开了。 车刚离开,程叙白就加快步子转头进了某个巷子,钻进停在巷口的面包车内,特地抄近路回了别墅。 他开灯,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鳙鱼头等一系列配料,开始做醒酒汤。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把排气扇打开。 没多久院子外就传来邬雅和霍焰的交谈声,他赶紧把醒酒汤关掉,然后关上灯回了自己房间。 邬雅和霍焰一起把阮棉扶进家。 “这屋里怎么一股奇怪的味啊?”霍焰一进来就说。 邬雅有些感冒,没闻到,然后把阮棉整个人接过来,“哥哥,今天谢谢你了,剩下的我来,你走吧。” “行,那我走了啊。”说完,霍焰转身,他刚出门没多久又折返回来说,“记得把我微信加上。” 邬雅迟疑,随后点头,“好。” 看着霍焰离开 她赶紧把阮棉扶回房间,脱鞋卸妆脱衣服,一系列做完她累了个半死。 看着说梦话的阮棉,她实在放心不下,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准备去客房过一晚。 可她刚想打开一楼客房的门,就发现里面反锁了。 屋子外,冬风凛凛,她后背一阵恶寒。 什么鬼! 该不会…… “谁……谁在里面啊?” 程叙白也没想到邬雅居然会来这个房间,他站在门里,犹豫了三秒钟,捏着嗓子开口,“你是谁?” “我……我阮棉的好朋友啊……你……” “我是阮棉的弟弟。” 弟弟?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阮棉有弟弟啊,倒是知道她有个姐姐。 不过邬雅没心眼,确认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之后,心也就放下来了。 她对着门里的人说道:“那个你姐姐喝醉了,我把她送回来了,她等会儿可能会起来吐什么的,我不太放心所以想住下。” 里面人没说话,邬雅接着问,“你多大了?” “姐姐,不用麻烦你了,我来照顾我姐姐就行,你回去吧。” 邬雅咬着唇,看着屋外黑不溜秋的天,难道今天又要住酒店吗? 住倒是没事,就是这外面也太黑了,她…… “姐姐你走了吗?” 邬雅一跺脚,“我……我怕黑,今晚能住在这里吗?” “……”程叙白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半晌憋出一个好字。 他转头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连体睡衣穿上,将宽大的帽子戴上,整张脸恰好被遮住。 他打开门。 邬雅被吓了一大跳,“你……” 吓到她的不是程叙白的装扮,而是他的身高。 这弟弟长得未免也太高了些吧。 “姐姐,我带你去二楼的客房吧。” “哦。” 邬雅被带到二楼,她刚进去,程叙白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关在了里面。 邬雅有些摸不着头脑。 阮棉这弟弟也太奇怪了吧? 趁着邬雅没在,程叙白赶紧跑进厨房,把熬好的醒酒汤重新热一遍。 邬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蹑手蹑脚打开门,压着步子下楼,结果就看到程叙白正在烧着什么,他搅动着锅里的汤,鱼骨露出来,白花花的,像极了…… 她想也没想就上楼进了阮棉的房间,想尽办法把她摇起来,“棉棉,你有弟弟吗?” 阮棉迷迷糊糊的,大约听到了邬雅的声音,摇摇头,“我……我没弟弟啊。” 她就知道! 这个变态! 程叙白:我心态崩了啊! 第15章 鬼迷心窍 15. 醒酒汤热得差不多了,程叙白关了火。 他把袖子卷起来,把汤碗放到隔热垫上,准备端上楼。 走到阮棉房间门口,他用胳膊肘把门打开,人刚一进去,一道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 他手一个不稳,整个汤碗往脚背跌去。 滚烫的液体透过棉拖渗到肌肤上,他闷痛一声立马跳开脚。 邬雅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脸警惕,二话不说直接朝程叙白身上砸去。 程叙白眼疾手快,从半空中拦截住她的动作,帽子被他不经意的抬手给弄掉。 两个人都尴尬了。 “程……程叙白?” 邬雅愣了,“你怎么……你怎么在棉棉家里啊?难道?” 程叙白脱口而出,“她真是我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 “姐姐?” 床上的阮棉翻了个身,嘴巴嗫嚅着,像是在说些什么。 程叙白怕说多错多,赶紧拖着她往外走,“你快去睡觉吧,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姐姐的。” “哦。”邬雅傻不拉几地点点头,然后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还要去参加霍焰的活动,确实应该早睡。 因为几天前的一句禽兽,霍焰连续几天没搭理明斐。 括弧:除必要的工作交流外。 隆冬时节,寒风凛冽。 活动现场,邬雅被粉丝挤得前胸贴后背,脑袋上意外出了汗。 她早早就离开了阮家,今天霍焰要在她淮城大学录制节目,说是科普赛车知识,正好赶上大学冬运会嘛,她赶紧搜索了位置赶了过来。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著名赛车手霍焰……” “哇哦!” 邬雅旁边的小姑娘居然爆发一声欢呼,邬雅看过去,居然是同公司的金麦儿。 她居然也是霍焰的粉丝。 金麦儿注意到邬雅,一脸惊喜,“邬雅?你也来看哥哥的吗?你也是小火苗?” “嗯,我……”这是邬雅第一次正式参加霍焰线下活动,她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有金麦儿在,没多久她就完全融入了。 节目结束之后两个人结伴离开,可谁知道路上居然偶遇霍焰和其余几个参加节目的新人。 “快快快!雅雅,把你手机给我。”金麦儿话还没落地就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邬雅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她躲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金麦儿从她口袋里拿出手机,眼睛依旧放着光,“当然是拍照啊,还能怎么着?” “喂!不……”邬雅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咔嚓咔嚓几声就从脑袋顶略过。 下一刻,她立马看向已经走近的队伍。 金麦儿捧着手机,在她耳边聒噪不停,“哇哇哇,哥哥朝我走过来了,天哪,我……我该说些什么啊?” 一道颀长身影堪堪闯入视线,邬雅感受到了压迫,步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下。 “把手机给我。” 他的声音冷静肃然,甚至还透着一股冰冷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邬雅抬起头来,才勉强看到他的模样,怕被认出又迅速低头。 鸭舌帽下有着一张帅气的脸,眉骨线条冷硬才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肃,那一双眼睛倒是亮得很,多了几分柔和。 金麦儿早就吓傻了,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邬雅赶紧从她手里把手机拿回去,还没等着说抱歉,霍焰就直接夺了过去。 她低头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才发现这人竟然皮肤那么白,还透着一种少年身上才有的浅薄粉色。 邬雅看着他把手机里的几张照片删掉,当他划向下一张照片的时候,她心底莫名一慌,立马把手机拿了回去。 她拉着金麦儿低下了头,“对不起,哥哥。” 他愣了一下,盯着邬雅看了几秒,想起来什么似的,半晌才用惯有的语气说道:“下不为例。” 说完,他直接绕过她们,大步跑向前,追上了前面的人。 清亮的嗓音在身后渐行渐远,邬雅捂着扑通扑通的心口。 难道这就是做贼心虚? “啊……丢死人了,雅雅,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金麦儿抱怨着。 邬雅知道她是个独生女,父母又都是有名气的,难免有点儿公主病,左右也不想和她计较。 见邬雅不说话,金麦儿直接扭头就走人了,她的腿也长,没几步就不见了踪影。 邬雅加快步子,在校内找了个休息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一道身影从脑子里莫名一闪而过。 邬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悄悄打开相册,最顶端躺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小视频,只有十秒钟的时间,她反复看了七八遍。 视频里的人穿着黑色T恤,一个人站在篮球场上抽烟,躲在树下日头打不到他的脸上,却依旧能从模糊的图像中看出一些东西。 真帅。 邬雅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将视频上传到了百度云,随即立刻把相册里的小视频删掉。 好险。 要不是她及时拿回去,刚刚差点儿就被霍焰发现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前面有些嘈杂,邬雅好奇得很,凑过去一看主席台下已经被围成了一个圈,再仔细一看晕倒的居然是金麦儿。 “让一下,对不起,请让一下……”邬雅剥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直接来到嘈杂中心。 霎时。 整个人愣住了。 怎么会是霍焰? 地上的人一手托着晕倒的金麦儿,一手正拿着一个早些年间用的那种小灵通,看样子是要叫救护车。 几乎是下一秒钟,邬雅直接握住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不要打,哥哥不要打。” 霍焰看过去,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眸,忽然眼里多了几分兴味。 有趣。 邬雅还没有注意到,霍焰就抽回了手,由于在录制节目,旁边围观的粉丝本来就多,现在因为金麦儿晕倒现场更是一团糟。 人群中有人说道:“有个人晕倒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去叫救护车啊。” “不能叫!”邬雅一急直接站起来喊出了声。 在场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纷纷不解。 霍焰也是拧眉看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中午是你和她一起的吧?你们不是朋友?你要见死不救?” 邬雅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人在场,十人就有十张嘴,就算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金麦儿有心脏病,她父母又是有权有势的,被人传到他们耳朵里,霍焰就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现场的人还没有看清楚呢。 邬雅就直接从霍焰的手里把金麦儿拦腰抱走了。 “卧槽!这女的牛批啊!” “她是邬雅啊,你不知道?她可是云城首富的女儿。” “屁!不是说她被家里赶出来了吗?云家的大小姐另有其人。” 霍焰听着现场的纷扰,久久不能回神。 “霍先生,要不录制先暂停吧,这边我们学生也不会处理?” 邬雅半路打了个喷嚏,双手已经难以支撑,小脸涨红,兜里的手机还响个不停。 一个个都像是催命的。 好不容易才把金麦儿抱到学校医务室,马不停蹄地去医院给她买好药,叫她起来吃过药以后才得以在床上躺一躺。 热气从衣服里往外冒,扑在脸上更加难受。 邬雅直接把拉链拉开,索性连裤腰带都解了。 她刚想起身去把身上擦一擦,手机就响了,眼睛看过去,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没接。 外面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诶?你听说了吗?霍焰,就开赛车的那个,录节目的时候被赶走了。” “为什么?” “是我一个学生会的学长告诉我的,就在刚才,听说得罪了某个大人物……” 及时止损,她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拖累他了。 邬雅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一股脑冲到了办公楼,憋着一口气爬到了五楼。 她停在校长办公室前,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咚咚敲了两下,里头没回应,倒是走廊尽头传来惹人耳目的骂声。 “你知道金麦儿是什么身份吗?这次幸亏她没有大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整个连都要跟着你遭殃。” “我没有错,斐姐你要是想就看着罚吧。” 是霍焰的声音。 邬雅走过去,两个人恰好视线相撞。 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邬雅突然伸出手去抓住要大步离开的霍焰,“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 “你让他走!我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明斐气道。 霍焰听了这话,直接甩开邬雅的手,三两步就消失在了两人视线中。 “对不起。”邬雅朝明斐鞠了一躬赶紧去追霍焰。 邬雅一直跟在霍焰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生怕跟丢了。 霍焰停在操场一隅,邬雅过来的时候嗅到了一丝烟味。 他侧目而视,注意到了远处的小小身影,眼神多了几分躲闪。 邬雅盯着霍焰手指间的星光,微蹙起眉。 他在抽烟。 风卷起雪落地,枯树倚在墙头颤颤发抖,邬雅远远就瞧见一个人靠在墙上。 她握紧了手机,驻足片刻才鼓起勇气前行。 一步步,像是走向过去的自己,又像是和未来的自己打招呼。 “邬雅,别怕!” 她在心底给自己默默打气,可是脚下的速度却减慢。 距离霍焰只有不到百步距离,他头盖鸭舌帽,手擎一支烟,身上的浅棕色大衣落了雪。 当她鬼迷心窍想要上前的时候,霍焰突然转过头来—— 邬雅的呼吸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吧嗒一声,落地碎了。 程叙白:生活所迫。 阮棉:生活所迫?嗯?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16章 小猫崽子 16. 阮棉起床的时候,整个头炸裂似的疼。 她虚吐一口气,又躺下去缓了五分钟才起。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扭头看向“始作俑者”,端起床边的碗,搁在鼻子边嗅了嗅,瞬间整张脸皱起。 这味道太顶了! 她赶紧洗漱好把碗拿下去。 左右不见程叙白人影,她抬头看看墙上钟表,居然已经九点了,顾不上别的,赶紧收拾东西去公司。 她前脚刚到公司,后脚黎深就铁青着脸走进来。 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看似专注工作,实则余光一直瞥黎深。 黎深这人不苟言笑,从他进公司到现在阮棉就没看到他嘴角弧度弯过一次。 啪地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愣了。 黎深把什么东西扔在了收银台,收银员李朵吓得连忙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黎深声音低沉,“你要真是故意的,我也不用在这怀疑你智商了。” 李朵都快哭了。 旁边的人交谈着—— “她就是那个新来的收银的?” “嗯,听说还是工商学院的高材生呢,会计专业的。” “高材生能连最起码的计算都不会?她给客人多算了两个零!” 阮棉没再继续听那边的动静,看着自己邮箱里的各种交接文件。 今年Spirit才开始在国内市场崭露头角,国内高定这一块并不景气,没有特定的高定T台可以进行品牌展示,而在她进公司的时候黎爱就说了,从现在到明年年底这段时间她一定要打进国外市场。 现在阮棉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待一些Vip用户,替他们量体,后面市场打开后她面对的客户类型慢慢就会多起来。 李朵还在接受批评,毕竟是职场新人,被领导一骂就开始哭鼻子了。 黎深铁面无私,根本不管她是男是女,看见她哭情绪更激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而且还是不带脏字,却句句都带嘲讽。 下午李朵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偶有几个装好心的人过去嘘寒问暖,等她走了以后那几个人又见缝插针开始说李朵的不好,这其中还有阮棉带的一个学徒彭晚。 阮棉整理好数据,把彭晚叫过来。 彭晚人并不坏,只是刚毕业没有涉足社会,很容易跟风,人云亦云,以此来使自己能迅速进入某个小团体。 这无疑是最愚蠢的方法。 彭晚走过来,问道:“棉棉姐,你找我?” “嗯。”阮棉把一个文档发给她,“这里面的数据你今天下午下班前整理出来,然后发给我。” 彭晚瞄了一眼,迅速皱眉,揪着裤线,“棉棉姐,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明天再给你?” 阮棉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手里一共三个学徒,你是进步最慢的,月底副总裁对你们有一个考核,最后只会录取一个人,到时候你难道海妖对着他撒娇? 彭晚脑子里立马冒出黎深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立刻坚决摇头,随后又重重点头,“我保证完成任务!” 看她离开,阮棉才发觉邬雅居然没来公司,金麦儿也不在,问了苏沫才知道,金麦儿心脏病发作进医院了,而刚好邬雅和她在一起。 下班前彭晚把整理好的数据发给了阮棉,阮棉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才发给设计部。 她赶紧开车去医院看邬雅。 电话里这娃又哭得和个泪人儿似的,也不知道具体遭了什么事,亲自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车子停在医院门外,阮棉直接去了邬雅所说的病房,还没走过去呢,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邬雅和霍焰。 她蹙紧眉头,他们怎么在一起? 霍焰先看见了阮棉,他戳戳邬雅,“你姐妹来了。” 邬雅红着眼看过来,跑过来一把抱住阮棉,“棉棉……” 她声音不大,但是阮棉还是怕影响医院里的病人,赶紧带着她到外面。 经过邬雅一番语无伦次的解释,阮棉算是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金麦儿的爸妈要打压霍焰是吗?” “嗯。” 阮棉笑了。 邬雅眼泪还挂在脸上,“棉棉,你怎么还笑啊,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啊!” 看她着急,阮棉喜忧参半。 “你放心,霍家在淮城地位不比你们邬家低,一般人扳不倒他的。” “可……” “没什么可是,你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去管其他人,你自身都难保了,据我所知,你爸……他把你的卡全停掉了吧?” 邬雅低头,“我手里还有点现金,之后我再问一下总裁以后给我结工资能不能给现金。” “你想屁吃啊,公司这么大哪有人有闲心光顾你一个。” 阮棉刀子嘴豆腐心,见邬雅又要哭,她赶紧安抚,“好了,我的小祖宗,这样,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现金?” “一千……五……” 阮棉:“……” 她强忍住自己那点儿怒气,心平气和开口,“明天周末,我带你去公司附近找个房子住下,我先帮你付半年的房租……” “棉棉,我……” “别高兴太早,这钱以后你要还给我的。” 邬雅撇嘴,“嗯。” “金麦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算是霍焰那边真出了问题,我也尽我所能帮你好不好?” 邬雅压下嘴角,给了阮棉一个大大的胸部,“棉棉,你也太好了吧!” “以后这人情你可要还我!” “好,到时候你要是结婚我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结婚…… 阮棉视线一沉,不知道该说什么。 邬雅松开阮棉,还是很认真的,“真的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不嫌弃我笨。” 阮棉横她一眼,“你也知道啊?” 邬雅咯咯笑。 “话说你该不会喜欢上霍焰了吧?” 猝不及防的提问,吓了邬雅一大跳,赶紧捂住阮棉嘴巴,她看看四周,随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乱说,这要是被哥哥的粉丝听到了,我就完了。” “你家哥哥哪来那么多粉丝。” “呸呸呸!我家哥哥人气很高的好嘛!” 阮棉服了。 追星女孩惹不起。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提醒你啊,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棉棉,你想太多了,我对哥哥的感情很单纯的,怎么说呢,我不是他的女友粉,算是半个事业粉加半个妈粉吧。” “这都是什么意思啊?”阮棉有些懵。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阮棉把邬雅送回酒店她就直接回家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程叙白蹲在门口在逗弄一个猫。 她走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 程叙白抬头,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我能在家里养这只猫吗?” 阮棉看了一眼地上的猫,是个小猫崽子,看起来十分瘦弱,也是只三花猫。 她矮下身,将猫咪捧在手心里,“应该是流浪猫生下来的,它还是个幼猫,你确定有时间养它吗?” 程叙白脸上情绪复杂,“有,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有。” 阮棉总觉得今天的他怪怪的,但是没有多问。 “行吧,我们先带它去宠物医院做一下检查,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带回来。” “好。” 程叙白是真的很开心,一路上抱着猫崽子乐不释手。 阮棉也喜欢猫,但是碍于没时间养,所以一直都没有计划,这突然有了个小生命就好像养了个孩子似的,她到了医院后就开始担心猫崽子的健康问题。 “宝贝没有什么问题啊,是个女宝宝,回去注意一下它的情绪,以免产生应激反应,它还不足三个月,需要用羊奶喂食,过半个月再洗澡啊,以免出现什么问题。” “好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家里没有养其他宠物吧?” “没有没有。” “好,那有问题再联系,这是我微信,爸爸加一下,还是妈妈加一下?” 医生抬头问,面前的两个人都有些愣怔。 程叙白先反应过来,从兜里拿出手机来,“加我的吧。” “好的。” 出了宠物医院,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两人走到红绿灯路口,同时停住。 街上人很少,也很安静,阮棉咳嗽一声打破沉寂,“我们去前面宠物店给它买点生活用品吧,还有羊奶粉什么的。” “好。”程叙白轻轻抱着猫崽崽不敢大力,导致到了宠物店后他的胳膊酸痛感加重。 两个人前前后后买了一堆东西,店家好心,开车把东西送到了家里。 客厅本就铺着地毯,程叙白把猫咪轻轻放在地毯上,看着它歪歪扭扭地嗅来嗅去,喜欢得不得了。 “我们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啊?” 阮棉想了想,“我不会起,你来吧。” “女孩子嘛……”程叙白想了半天,冒出两个字,“李逵?” 阮棉被噎住,“你怎么想的啊?它是女孩子。” 程叙白笑得很傻,“这样她的命就能硬一点嘛。” “算了,你这个当爹的太不称职了。” “所以你要成为它的妈妈吗?”程叙白触摸到她的视线,心底涌过一股炽热。 第17章 小麻烦精 17. 冷夜之下,阮棉从程叙白的星眸里汲取到了一点暖意。 她单挑一边眉毛,“我不就是它法律意义上的母亲吗?” 阮棉很会转移话题,在程叙白进一步试探之前,她把猫咪抱起放在腿上,“以后就叫它桥豆吧,这样以后要是再养一只的话可以叫麻袋。” 桥豆麻袋…… 程叙白点点头,表示赞同,单手抚摸着桥豆的小脑袋,样子亲切,“小桥豆,以后请多关照啊。” “我就和你说棉棉他们在家里啊。”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有说有笑。 阮棉和程叙白相继抬头。 “爸妈?” 程叙白立即起身,神色有些许的慌张,语气不太自然,“爸……妈……” 阮父和裴月看着两个孩子,满心的喜欢。 程叙白接过阮父手中的东西,问道:“爸妈,你们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下,我好去接你们。” 阮父看一眼程叙白,“你妈妈非要给你们个惊喜,我们在机场那边吃过饭以后直接过来的,这些都是带给你们的礼物。” “带什么礼物啊,我们又不缺。”阮棉虽说是抱怨着,但还是抻着脑袋往袋子里瞅。 裴月赏了她一个脑蹦,“别看了,都是带给小程的东西。” 程叙白本就少言寡语,面对这种情况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话。 “谢谢妈。” 裴月笑弯了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是真的很喜欢程叙白这孩子,原本这桩婚事也只是老爷子的一片善心,现在看来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再过两年稳定下来说不定她就能抱孙子了。 手机响。 阮棉看一眼,说道:“我先去接个电话啊。” 阮棉走了以后,程叙白尴尬了两秒钟,赶紧把东西收好,从厨房里接来两杯温开水,“爸妈,你们坐,喝点水吧。” 阮父率先坐过去,刚坐下脚上就多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他下意识地缩回脚。 低头,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哟,这是从哪里来的猫崽子?” 裴月听了,赶紧凑过来,顿时眼里如星如幻,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桥豆,看向程叙白,“这是你和棉棉养的?” 程叙白站在二老面前,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稍微点头,“嗯,算是吧,今晚才捡到的。” “不错不错,可以提前培养一下带孩子的技能。” “啊?”程叙白偏头,轻柔地问。 阮父斜了裴月一眼,裴月咳嗽一声,“没事没事,这崽崽有名字吗?” “桥豆。” “好名字好名字。” — 阮棉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好久不见,棉棉。” 阮棉心头微震,一瞬间耳边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话筒那边的呼吸声。 这声音震得她心口一阵阵泛疼,她紧紧捏住话筒,强压住那份情绪才回了一句,“你是?” 电话那端的人明显愣了一秒,而后漾起一丝轻笑,“六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不认识,哪怕他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阮棉的心脏涌起丝丝缕缕的疼,海潮般的回忆朝她袭来,她咽了一下口水,“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人哎哟一声,状似玩笑,“难道阮小姐这几年谈了太多恋爱,才把我这个初恋给忘记了吗?我是傅希礼啊。” 傅希礼,多么好听的名字,曾经被她偷偷写在青春里的三个字。 中考时,她为了他复读一年,终于进入同一所高中,默默守护三年,高考结束那天她站在校门口向他表白。 她自以为那是一场盛大的告白,熟不知到了他的眼中只是个笑话。 她被拒绝了。 可是年少时的少女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热情,哭过以后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没放弃,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傅希礼的志愿。 她为了他改了志愿,可是命运弄人。 她落榜了。 经过一个假期的反省,她再次选择复读,这一次终于以省状元的身份金榜题名,成为了往后历届考生的榜样。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择清华北大,就连阮父裴月都劝她,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一头扑进了所谓的暗恋浪潮中。 她如愿以偿,进入了傅希礼所在的淮城设计学院,为了他选择了设计,而傅希礼也终于回头看到了不再普通的她,接受了她的表白。 然而,就在他们一百年纪念日那天,傅希礼为了给她买蛋糕,出了车祸。 当然这些都只是傅希礼的说辞。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狗血的剧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后来在分手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天傅希礼是去见他的前女友,只是为了和她去叙旧。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傅希礼很渣,渣到骨子里。 可是那时的她根本就不愿意放过自己,大概那么多年都在喜欢着幻想中的一个傅希礼,哪怕知道真相也骗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甚至于连这种劈腿的事情,她都能替他找好一个完美的理由。 傅希礼车祸后,并没有和阮棉提出分手,似乎和以前一样。 喜欢和阮棉撒娇,喜欢向她提出要求,喜欢从她的身上索取。 而阮棉也包容了他的过分,直到亲眼目睹傅希礼躺在病床上吻了一个陌生女孩后,她的底线彻底崩塌了。 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她喜欢的根本不是傅希礼,而是那个喜欢着傅希礼的自己。 这这段感情里,她感动的也只是自己而已。 与此同时,阮老爷子提出了和程家的婚约一事。 她决心放过自己,也决心跳进另外一个深渊之中。 也只是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堕落罢了。 “我要订婚了,想请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堂堂阮家二小姐来给我镇场子我多有面子啊。”傅希礼的声音不像程叙白那样带有少年稚气,有些粗哑,甚至不太符合他的长相。 阮棉的心痛不是在于还有多么的爱他,只是心疼过去那个卑微的自己。 她嘴角漫伸出一丝苦笑来,“好,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不用了,我把请柬已经寄到你家里了,你到时候记得在邮箱里面取啊。” — “希礼,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话筒里传来一个甜腻腻的女人声音,阮棉没等傅希礼有任何反应直接挂断电话。 随后,她腹腔一阵绞动,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跑进一楼的卫生间,扶着,马桶开始呕吐。 她眼眶热烫,吐到眼角满是眼泪,吐到只剩下酸水。 阮父裴月还有程叙白听到声音后,立马跑过来。 “棉棉,你这是怎么了?”阮父还有裴月心疼地蹲在她身侧,一个劲儿地顺着她的背。 程叙白捏着拳头,有些不知所措。 身边忽然围了这么多人,阮棉的情绪快要忍不住了,她赶紧擦擦嘴,冲掉那些恶心的污秽。 她站起来,哑着嗓子,“我没事,大概是之前喝酒喝多了,把胃喝坏了。” “喝酒?”阮父皱皱眉,“你喝酒做什么?” 程叙白见状,立马把阮棉拉到身边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然后郑重地道歉,“对不起,爸,是我没有照顾好小棉,那天姐夫回来我们就一起聚了聚,小棉开心就多喝了一些。” 阮父没多想,说道:“这事可不关小程的事,棉棉,你可要少喝点酒啊。” “我知道了。”阮棉的声音都在发抖。 程叙白蹙了一下眉,说道:“爸妈,我想起来我们有东西落在宠物医院了,我们去取一下,你们能帮我们看一下桥豆吗?” 裴月狂点头,“行行行,你们快去吧,棉棉刚刚吐了出去散散步也是好的。” “嗯。” 程叙白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件羽绒服,罩在了阮棉的身上,贴在她额顶说道:“走吧。” “嗯。” 其实,阮棉挺感谢程叙白这份体贴的,她感受着从程叙白手心里传递过来的温暖,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她紧促地呼吸,拼命想忍住这份不争气。 当两个人走出大门,程叙白松开手,阮棉的目光触及到墙壁上的邮箱,她死死地咬着嘴唇,颤声道:“程叙白……” “嗯?” “帮我去把邮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好吗?” 程叙白站得笔挺,低头看她,“为什么哭?” 阮棉瞬间抬头,星星泪光在眼底翻腾,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颗眼泪终于没忍住,从眼眶中缓缓流出。 她没有伸手去擦,倔强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声,就好像这些眼泪不属于她似的。 “我没有哭。” 程叙白叹一口气,真是个小麻烦。 他伸出手臂,力道强劲,将阮棉拥入怀中,大掌温柔地罩在她的脑袋上,语气轻顺,“想哭就哭,反正你不在乎我,也不用介意我的目光,而且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阮棉的眼睛有些疼,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是伸出手去同样拥住程叙白。 她第一次这么任性,第一次物尽其用利用着程叙白的温柔,她任由眼泪无声落下,身子却一个劲儿地颤抖。 “程叙白……傅……傅希礼……他要订婚了。” 这句话落地,程叙白瞬间将阮棉松开。 等会或者明天还有三章,其中两章五千字,另外一章四千字,啊!赶榜的我好苦啊啊啊啊啊! 第18章 陈年旧事 18. 程叙白黑瞳盯住阮棉,问道:“他联系你了?” “嗯。” 阮棉没再说话,眼泪也慢慢止住了。 沉默了几秒钟,程叙白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去帮你拿东西。” 阮棉偏头看他,程叙白打开邮箱,从里面把一封信取出。 他问,“我帮你拿着还是你自己来拿?” “我自己来吧。”阮棉接过去。 阮棉看着程叙白,记忆似乎也被勾到了从前那段青春岁月。 - “我想见你。” 阮棉收到程叙白这条短信的时候,她正坐在教室里,窗外的操场上有几个少年,在篮球架下肆意挥洒着汗水。 她撑着脑袋,盯着手机出神,因为苦恼如何回复,她选择了最愚笨的逃避方式——关机。 中午,她受室友所托,去校外购置杂物,还没走到校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颀长,瘦削,眼里夹杂昏昧,如一年前她离开小庄时候的他一样,难以琢磨。 阮棉不慌不乱地靠近,带着和煦的笑意,好似昨天他们才见过一样,“你怎么来了” 程叙白心里的海浪阵阵翻涌,顷刻间几乎都要将他淹没,可没想到阮棉却是如此寡冷态度,他不带任何情绪说道:“老爷子让我来看你。” 他只字不提短信上的内容,因为知道提了也没用,阮棉没有别的本事,转移话题一流,他不愿意一见面就和她嚼舌根。 保安大爷许是发现二人之间有些猫腻,从传达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悦,指着程叙白说,“不是本校人员,请远离这里。” 阮棉闻言,竟然下意识瞪了一眼保安。 她出示自己的学生证,说明出校理由,保安才勉强答应她出去。 程叙白有一辆面包车,破旧,不堪,像是被人废弃了许久一样,如今的车身上刷了漆,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些岁月的痕迹。 那一道道如血红漆早就在阮棉的心里扎下了根,无限滋生蔓延,如果不是因为她,程叙白现在或许会有更好的生活。 所谓更好的生活,其实也只不过是卸了伪装后的轻松罢了。 程叙白不发一言,靠在车上,目送阮棉进了校门口的小商店,左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反复掏了掏口袋,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也是,出来得匆忙,哪能什么都记得。 他将烟重新放进口袋里,手触碰到一处温软,那是他刚刚打磨好的玉石,在阳光下泛着光,如同少女唇边浑圆的笑,可人得紧。 阮棉前段时间肠胃病突发,整个人瘦了一圈,校服在她的身上稍显肥大,风鼓起衣袖,似乎下一秒她就要倒地不起。 程叙白见她出来,自动打开车门,阮棉朝车里看看,拎着塑料袋猫腰钻了进去。 一股子甜香涌入鼻间,是阮老爷子做的糖栗炒饭,这味道做不得假。 “趁热吃吧。”程叙白进到车里,将饭从车后座上捞过来,言语间多了些心疼,“你比之前还要瘦。” 阮棉接过饭去,不置一语。 “连我的短信你都不回了。”程叙白搓着手笑说道。 阮棉可从他这半玩笑的语气里听出了抱怨,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没有一天回复他。 如果不是因为婚约的事情,或许现在他们的关系会更好。 阮棉上车后一直避讳程叙白的视线,她也不扭头去看一眼,直到吃完直接下车离开。 程叙白没有追出来,只是靠在车窗旁,目送那道瘦弱身影进了校门,一年不见,竟然就只是为了来堵她,最后发现堵的是自己,程叙白自嘲一笑。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到号码后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喂?徐医生?” 阮棉气鼓鼓回到宿舍,将买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就爬进被窝,蒙头不说话。 室友程蓁蓁见势立马贴上来,“这是咋了?” “没事。” 通常女人说没事那就是有事,程蓁蓁赶紧翻出自己刚买的牛轧糖,坐到床边戳戳阮棉,“以我半个女人的身份来看,这女人闹别扭了,是要哄的,这可是我刚买的糖,一颗都没碰呢。” 果然还是利诱管用,阮棉掀了被子坐起身来,瞪着程蓁蓁,“连你都知道要哄,他怎么就不知道。” 程蓁蓁皱眉,“他?谁啊,不是,诶?阮棉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我都知道?” “意思就是你很厉害。”阮棉拿过牛轧糖来,冲着她挤弄了一下眉眼,“谢了。” “阮棉!你个贱货!” 刚下床的阮棉回头朝程蓁蓁吐吐舌头,“我是妖艳贱货,你能拿我怎么样?” 程蓁蓁无奈,“算了,我输了,话说你下午下了课要去排舞吗?” “嗯,艺术节就要到了,主舞走了,只剩下我,如果连我都走,这节目也不用上了。” “可是……”程蓁蓁叹气,“班主任好像有些意见,毕竟你练舞花去太多时间,况且咱还是高三,不比学弟学妹。” 阮棉打开衣橱,边收拾东西边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学霸,就我这分数也就勉强上个二本,所以艺术节这个我不能错过,一定要拿到名次。” 一定要考上淮城艺术学院。 程蓁蓁看着阮棉的背影,心底忽生伤感,“那阮棉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学了吗?志愿想好了吗?” 阮棉手中动作停住,微低了下头,“淮艺应该是我的首选。” “你打算留在淮城啊。” “嗯,应该是。”阮棉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程蓁蓁环抱着自己的双腿,眼睛看向天花板,眼睛里有星星,“我想去上海,去看东方明珠塔。” 阮棉回头笑她,“我以为你会去北京,毕竟你那么爱吃烤鸭。” “烤鸭哪都能吃,东方明珠塔可只有一个。” 阮棉怔住。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人生不也是这样嘛,只有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也许自己现在所处于的生命历程就是那唯一的东方明珠塔,而自己能把握住的又少之又少,弄明白究竟什么是应该抓住的才是最重要的。 从宿舍走出来,阮棉漫不经心地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校园里学生三五成行,许是饭点,人格外的多,食堂内也是叽叽喳喳一片。 阮棉排到炒面的窗口,刚从口袋里掏出饭卡,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她被吓了一大跳,一种寒意由心底升起,随人群一起朝那片嘈杂看去,只见一个女生整条腿已经红肿一片,暖壶碎成了一片。 最近热水暖瓶爆炸事件频频发生,这已经是阮棉目睹的第三起了,第一起是主舞傅欣悦,当时她就在一旁,如果不是因为程蓁蓁当时及时把她拖走,恐怕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她了。 很快,那个女生就被人背了出去,阮棉只是瞄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恰在此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往旁看去,竟一时愣住。 程叙白就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双眼笑弯成了月牙,似乎有意撩拨。 阮棉赶紧朝他跑过去,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程叙白用左手比划了一下,“你们学校的墙和你一样矮。” 阮棉不做过多纠缠,推着程叙白往外走,“你赶紧走,要是被发现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就糟了。” 食堂里由于刚刚那位女生被烫伤的事情变得叽叽喳喳,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小角落里两人的纠缠,程叙白也变得大胆起来,捉住阮棉乱动的小手,拉着她跑到了食堂后面的居民区。 阮棉气不打一处来,甩开程叙白的手,“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程叙白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笑,半晌才指指身后,像是炫耀一般,“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阮棉怔愣,完全不明白程叙白的意思,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急急问道:“我爷爷呢?” “阮棉……”程叙白欲言又止,“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老头子……额……住院了。” 刹那间,阮棉把前后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如果不是爷爷出事,只怕程叙白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她,而想到他那条短信,阮棉竟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悲悯。 可他活得如此可怜,却也都是拜她所赐。 医院长廊上灯光幽明,映在程叙白空洞的视线内,阮棉眼睛被扎得生疼,不敢再看。 “这一年辛苦你了。”阮棉学着大人的语气与程叙白交流,却忘记其实他们也只是差三岁而已,他比她早踏入社会,身上的棱角早就磨平,这也是她猜不透程叙白心思的重要原因。 烟瘾上来,程叙白没有回答,踏着稳健的步子往外走,像是走在红地毯上接受媒体采访的明星一样。 阮棉看着那抹背影,心里瞬间被一双手揪住似的,她顾不上许多,三两步跑到他面前拦住去路,“程叙白,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程叙白似笑非笑,单手揣进兜里,“阮棉,没必要,都过去了,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放过你…… 登时,阮棉的心一下子沉入海底,整个人像蔫儿掉的黄瓜,再也不敢抬头直视程叙白。 也许,这已经是一种病态的折磨。 心有亏欠,则有不安。 良久,对面传来一阵叹息,紧接着温热的掌心落在了阮棉的头顶,程叙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们是该好好谈谈,等老爷子病好了,可以吗?” 阮棉听出他语气中的牵强,但这也许是唯一一次能让他敞开心扉的机会,她不能就此错过。 “好。” 病房内,阮老爷子睡得正熟,脸上祥和安宁。 老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生病,阮老爷子本来就心脏不好,再加上三高,一激动就容易犯病,这次要不是多亏了程叙白,阮棉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划破病房内的宁静,她连来电显示看都没看就按了挂断。 “阮丫头……” 阮老爷子听到声响,睁开迷瞪双目,嘴里像含着什么东西似的,混沌不清。 阮棉将手机顺手放到桌子上,赶紧上前,“爷爷,你醒了?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些吃的吧。” “不饿……”阮老爷子气若游丝,状态也都没有恢复,一年前还精神的老头子,现如今变成这样,阮棉强忍住心中酸涩,挤出一丝笑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阮老爷子摇头,像个小孩子似的,握着阮棉的手撒娇,“想抽根烟。” “烟你就别抽了。”门突然被人打开,程叙白从外面走进来,手上还拎着几个袋子。 原来是去买吃的。 阮老爷子瞪了一眼程叙白,眼中似闪过泪光,“臭小子!翅膀硬了就想飞了。” 程叙白拉着阮棉站起来,其间递给阮老爷子一根剥好的香蕉,“赶紧吃吧,前几天不就惦记着想吃根香蕉嘛,我出去和阮棉说会儿话。” 阮棉是被程叙白强行拽出去的,一脸的不情愿,甩开手问,“要说什么?” 程叙白忽然笑,从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阮棉,“打开看看。” 阮棉低下头,微微一愣,随后打开盒子,一块打磨精细的玉石出现在眼前,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心脏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这是我丢的那块?” “嗯,是那块,我找回来了。”程叙白说。 “为什么找回来?”阮棉握着那个小盒子,只觉掌心沉甸甸,快要拿不住。 程叙白语气温和,“没有什么,就是想找给你,怕你失望。” 阮棉将小盒子关上,放进校服兜里,“那我就收下了。” “嗯,你把石头放在阳光下看更好看。”程叙白没由来地提了一嘴,阮棉也没有放在心上,任那块玉石在盒子里躺了多年,伴她度过无数个日夜。 阮棉看着老爷子吃了饭,才离开。 程叙白陪她走出医院,晚风微凉,她缩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你回去吧,替我照顾好老爷子。” “阮棉……”程叙白还想再说些什么,阮棉已经上了出租车,消失在了寂静的夜里,就如同一年前那个夜晚,她同样也是这样落荒而逃,独留他一人。 她知道了自己和程叙白之间有婚约,她也知道程叙白根本就不谙世事,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家庭才勉强答应。 阮棉的心结早已经在血肉中扎根发芽,程叙白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说清楚,他已经不怪她了,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说得清。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放下。 人都是自私的,阮棉因为惧怕才逃跑,而他也因为这种忌恨心底也生出过一丝幽怨。 程叙白,连恨你都不能大大方方,又何谈去爱呢? 阮棉回到学校,晚自习已经过去大半,她提着一颗心走进办公室。 班主任陈靖一见是她,声音略有些冷清,“回来了?” “嗯,爷爷没有事了。” 陈靖虽年过不惑,头发却已经秃顶,再加上大腹便便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漫画里的老头,脾气也挺好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阮棉要求格外严格,倒不是学习方面,而是她的生活自律等等其他方面。 毕竟作为一个学渣,再怎么要求,阮棉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了。 “和你一起走的那个男生是谁?”陈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盯着阮棉问道。 “是我弟弟。” 在来的路上,阮棉早就想好了措辞,说谎这种事情,她信手拈来。 “亲弟弟?他怎么进的学校?阮棉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严格要求你吗?”陈靖一连几个问题,阮棉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为什么?” “因为你有心事。” 陈靖在见到阮棉第一天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本应是活泼天真的年纪,她却出奇地成熟稳重,他知道她的心里藏着很多事,直到和她的父母沟通过,才了解到了一些她的内心。 然而,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她自己不能走出去,旁人再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牛角尖这个东西,一旦钻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 教室里嘁嘁喳喳,阮棉趁乱走了进去。 直至长大后,阮棉其实都没有想通为什么成绩一向很好的傅希礼为什么会在他升高三那年选择了降级,而有幸的是阮棉也得偿所愿和自己暗恋的人成为了同班同学。 甚至于,还和他成为了同桌。 正在低头写作业的傅希礼在抬头的一瞬间,被阮棉吸去了目光,他看着阮棉一步步走到自己身旁坐下,直到她发问才彻底回神。 “有什么作业吗?” 傅希礼一笑,眼角处的泪痣明显,将作业本递给阮棉,顺便问道:“你去哪了?” 阮棉没打算隐瞒,接过作业本说,“我爷爷住院了。” “住院?”傅希礼皱眉,“怎么了?” “心脏病,老毛病了。” “在哪个医院?要不我联系一下我爸?” 傅希礼的爸爸是市一院的院长,阮棉知道,只要她开口,对于爷爷来说,或许是一种极大的方便,可对于她来说,心里过意不去。 只因对方是傅希礼。 高三开学时分班排位置,由于男女生数量不一,最后机缘巧合两人才成了同桌。 一个吊车尾,一个吊车头,一个学渣,一个学霸,这样的一个组合,颇为人乐道。 “不用了,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阮棉颈上莹白的肌肤,傅希礼呼吸一紧,不敢再看下去,任由自己思绪变空白。 一下晚自习,程蓁蓁立马蹦着跳着跑到阮棉面前,“棉棉,跟本宫去一趟超市呗。” 程蓁蓁人长得甜,说话也是甜糯甜糯的,听她说话丝毫不会有任何的矫情劲,就连阮棉每次都抵不过她的撒娇攻势。 “你小心有一天吃成个大胖子。”阮棉开玩笑说。 “才不会呢。” 两个人手挽手往外走,刚走出教室,就看到程蓁蓁的男朋友李向阳站在窗边等她。 阮棉暧昧一笑,戳了一下程蓁蓁,侧身在她耳边笑着说,“晚上早点回宿舍,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吧。” 程蓁蓁抿着小嘴,不好意思地笑笑,轻捏了一下阮棉的胳膊,“让你闹我,帮我买两包小鱼干吧。” “好。” 第19章 藏不住爱 19. 阮棉看着程蓁蓁像个懵懂少女一样陪李励冬站在窗边,两人有说有笑,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好似他们还有好多时光可以消耗。 而她呢? 何时才能和心上人在窗边站一站? 阮棉忽然觉得好笑,脚步加快,朝超市走去,却不小心撞上一个人的胸膛,她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来。 傅希礼的笑隐匿在眼底,在夜色下他的神情变得格外温柔,“走那么快做什么?” 阮棉笑笑,“去超市买东西。”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 自从告白被傅希礼拒绝以后,阮棉就尽量控制着自己想要打扰他的情绪。 怕惹人嫌。 傅希礼将手揣进校服兜里,“走吧,反正我回宿舍也没事。” “哦。” 通往超市的小路狭窄逼仄,只够两个人并肩行走,阮棉动作故意迟缓一秒,想要和傅希礼拉开距离,却没发现这样刻意的躲避更加伤人。 傅希礼忽然停住,转身看向她,夜风拂过两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遮挡住了他紧张的呼吸声。 “阮棉,你可以不用这么为难的。”傅希礼话语里满是无奈。 小道外面就是操场,许是有男生在打篮球,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阮棉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丝抽离,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傻愣地站在他面前。 那天,他们没有再说话。 直到阮棉走进宿舍,傅希礼才松开手心,一根项链从手中滑落在地,吊坠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着光,像极了她唇边的笑。 他弯腰将项链捡起来,一阵风吹过,一种刺骨的凉穿破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凉到了心底。 是他太心急了。 阮棉回来的时候,宿舍里漆黑一片,程蓁蓁还没有回来,她将小鱼干放在桌子上,然后摸黑爬上了自己的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空空荡荡,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起了程叙白,没由来地一阵鼻酸。 她鼓起勇气,拨了他的电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心也跟着在颤抖。 电话响了三声,程叙白的声音便透过话筒传到了阮棉的耳朵里,其实这是阮棉第一次给程叙白打电话,可是如果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阮棉一定不会和他吵架。 “怎么了?”程叙白的声音疲惫,话筒里偶有风声,一听他就在医院外面。 阮棉吸了一下鼻子,问道:“爷爷睡了吗?” “嗯。” 两人沉默良久,程叙白终于出声,“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他话语里的冷淡太过明显,以致阮棉都来不及处理自己心底的难受,他就要喊停。 她没有忍住,出声问道:“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程叙白靠在医院门外的柱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紊乱的思绪能够冷静下来,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没有,只是觉得时间太晚了。” 阮棉瞬间失语,这样严谨的措辞倒是该让她好好谢谢他,她发出一声冷呵,“程叙白,如果你恨我,那请你光明正大地恨,请不要一边给我希望一边对我不温不火,你这个样子着实让人讨厌!”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二人间升起,程叙白的右手处没由来地一疼,跟着疼的还有心里的那道伤口,他假称,“我不恨你,也没有怪你。” “你不怪我?那你这一年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直到我爷爷出事了,你才肯来见我?”阮棉眼里的泪珠一个劲地打转,脖子像是被人捏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我……”程叙白一时语塞。 阮棉正在气头上,憋了一年的情绪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几句带过,“程叙白,承认吧,你根本就是懦弱,你恨我你也不敢说,程叙白,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程叙白听着阮棉的哭声,一整颗心坠得生疼,他颓然地蹲下身,声音变得粗哑,“是啊,我恨你,那又能怎么样?” 阮棉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愤恨地捶打了一下墙面,痛哭流涕起来,“程叙白,我求你……求你……” 离开我吧。 后半句,四个字,阮棉怎么也说不出口,像一块石头一样哽在喉咙处,她每哭一声,那块石头就往下一寸,最后连喘息都无法喘息。 程叙白知晓她所有的欲言又止,因为了解,才会痛苦,喜欢又能怎么样,真正阻隔两人的从来都不是喜不喜欢。 而是那份被他们封存的丑陋情感。 他以为一年的时间足够将那份埋怨冷却,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太喜欢,另一种情感才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程叙白知道,他是时候离开了。 “如果没有一年前……”阮棉呜咽着发问。 程叙白出声打断,“阮棉,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会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好。”阮棉终于止住哭声,只是任由眼泪在脸颊上缓缓淌下,“你什么时候走?” “我会尽快。” “嗯,我就不送你了。” “嗯。” 在电影《触不到的恋人》里有这样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反而欲盖弥彰。 爱一个人藏不住,恨一个人同样也藏不住,若爱和恨同时加注到了一个人身上,那那个人本身就是可怜的。 * 天阴雨连绵,乌云一层盖过一层。 阮棉一早起来,程蓁蓁就不在,怕是一夜未归。 难得的周末,家近的同学都纷纷收拾东西回家,宿舍里又是空空荡荡,只留她一个人。 她简单洗漱完,坐在阳台处发呆,对于即将到来的种种浑然未知。 枕头下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程叙白捏攥着手机,眼里已经溢出了火花。 雨丝带着哀伤,飘入了少女的眼底,温度一如少年唇边寡冷的笑,雨下得安静,阮棉的心慢慢安稳下来,却突然被一声巨响吓得回神。 她猛然回头,只见程蓁蓁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脸上没有血色。 阮棉忙走过去,“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程蓁蓁惨白的脸上夹杂着汗珠,嘴唇不断发抖,“阮棉,我冷……” “你怎么了?” 程蓁蓁一下子瘫软在地,手指冰凉得和冰块似的,她嘴唇半张,“阮棉,我害怕,特别害怕。” 阮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赶紧抱住程蓁蓁,“你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阮棉的语气震慑到了程蓁蓁,也大概是她的情绪濒临崩溃界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我去做人流了。” 刹那间,阮棉整个人愣住。 程蓁蓁嘴唇抖动,哭得泣不成声,“阮棉……李励冬……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程蓁蓁平静下来,是在一个小时后,恰好雨停,湿冷的空气里泛着苦涩。 冷意穿堂而过,阮棉从自己的橱子里拿出一条毛巾被,披在了程蓁蓁身上,一边轻抚她的背,一边等她开口解释。 “我和李励冬分手了。”程蓁蓁开口说。 阮棉讥诮一笑,“这样的男人,不分留着过年吗?程蓁蓁,你能不能长点心?他让你去打胎你就去吗?你他妈是不是傻?” 程蓁蓁双目红肿,眼神中全是绝望,“李励冬并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做人流是我自己的决定。” 阮棉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她不知如何劝慰,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在爱里这样飞蛾扑火。 如果换了是她,只怕会将对方折磨至死也说不定。 她的心,早就冷了。 这场闹剧并未就此结束,一切的改变都要从那张验孕单说起。 阮棉生得文静,却有个冷面美人的称号,在班上和她有交集的人不多,许多男生想和她闹,也为她的寡冷态度感到无趣。 欲擒故纵,阮棉从来只对一人用,他人,不屑一顾。 也是由于这样的性子,阮棉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宿舍楼里的宿管阿姨,原因是某次她去借钥匙,宿管故意刁难阮棉让她去开证明,最后阮棉折腾半天搞到了证明,结果宿管说钥匙不见了。 阮棉当时和宿管大闹了一场,从此,除了程蓁蓁再没女生敢在她面前大吼大叫。 十月一假期前,程蓁蓁生了一次病,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由于人流做得不干净,导致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医生曾单独找到阮棉,说程蓁蓁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孕。 阮棉听到这个消息,一股透骨的寒袭遍全身,第二天,李励冬就转学了。 她想,或许程蓁蓁错了。 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这件事情阮棉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程蓁蓁,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最痛的打击,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每每在病房外看到程蓁蓁冲着窗外发呆,阮棉就觉得心疼,一个单薄的生命,承受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老天爷如此不公平,真正该痛苦的人却逃之夭夭。 多年后,阮棉遇见李励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连喊一声她的名字都不配。 一个星期,惶然而过。 程蓁蓁从90斤暴瘦到了80斤,整个人瘦骨嶙峋,看起来有些可怖。 那张验孕单是被宿管发现的,名字已经被程蓁蓁亲手划掉,根本辨不出是谁,阮棉被陈靖叫去谈话是在单子发现后的三天后。 阮棉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她会那样维护一个朋友,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整个名声和学业。 阮棉被迫转学的那一天,她见了程叙白最后一面。 他立在桥前,与她相隔几步,眼睛里第一次闪过对她的情感,他就这样望着她,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你放心,就算以后没有人要你了,我也是你的退路。” 这句话,阮棉记了很多年。 高考时,阮棉决定赌最后一把,拼了命复读只为考上和傅希礼一样的学校,她得偿所愿,也终于得到了傅希礼的首肯。 — 大卖场里在进行拍卖活动,一位老人的佛雕作品,起价就是十万。 阮棉记得,去年和那位老人有过一次照面,手机里甚至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只不过他的葬礼她没有来得及去参加,当时她正忙着学业。 邬雅揽着她的胳膊,说道:“小棉花,你说什么时候咱们画的画也能卖这么高的价钱就好了。” 阮棉笑笑,“行了,别贫了,买完衣服就赶紧回去,我去见个人。” “哦豁?见谁啊?是不是傅希礼?”邬雅挤弄着星星眼,一脸八卦。 “是啊,我去见我男朋友傅希礼,你还要跟着吗?” 邬雅双手合十,“不跟不跟,祝小棉花一夜春宵,我先走了。” 阮棉看着邬雅离开,无奈地摇摇头,从风衣兜里摸出手机来,“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却带有几分清越,“怎么了?” “你在忙吗?” “没,在家,要过来吗?” “嗯。” 傅希礼家在市区,离大卖场只有几分钟的车程,阮棉走在隆冬街头,风吹红了她的鼻头,她紧紧身上的大衣,脖子缩在围巾里,偷得半点温暖。 阮棉的人生从不会循规蹈矩。 倒退一年,她不会想到自己会和傅希礼在一起,两人确认关系,也是在一年前,她成为了省状元,作为全省的焦点她也终于进入了傅希礼的视线。 他告白,她接受,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宛如一滩死水,阮棉明白,她只是倦了。 厌倦无尽的等待,厌倦没有任何希望的前路,厌倦了旧梦。 阮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么幸运的人。 美食街走过,隔两条马路就是傅希礼所在的小区,那天,阮棉鬼使神差地想吃美食街的烤冷面,不惜在过了马路后,又折返回去。 如果让她重来一次,或许她不会做出这个愚蠢的选择。 小贩攀谈着,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客人的到来,阮棉扬声问了一句,他才从谈话中回神,把手搁在身上摸了摸,“姑娘,要啥?” “来份烤冷面,不加香菜,多放洋葱。” “好嘞。” 阮棉摸出手机,打了一串字发给傅希礼。 “我在美食街,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短信没有很快得到回复,阮棉也不在意,对于傅希礼的忙碌她早就习以为常,傅家一早就安排他开始进公司,虽然还在上大学,但是已经慢慢让他接手一些业务。 “姑娘,好了,拿住了啊。” “诶,好。”阮棉边接过烤冷面,边掏出五块钱递给小贩,“给您。” “好。” 阮棉拎着烤冷面离开,顺着美食街往前走,冷意渐渐淡化,热气萦绕着路灯,时间好像瞬间慢下来了一样。 穿过美食街就是淮城的CBD,这里繁华闪耀,淬着星光,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阮棉?” 阮棉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朋友,整个人愣住,也许是觉得此时此刻程蓁蓁应该在上海。 这么多年过去,程蓁蓁的声音还是没有变,依旧甜糯可人,只是长相方面,似乎多了些脂粉气。 一头金发被烫成了大波浪,脸上浓妆艳抹,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衬托出姣好的身材,引来不少注目。 “蓁蓁?”阮棉的声音都有些变,直到程蓁蓁站到她面前,她都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程蓁蓁动了动烈焰红唇,“好久不见啊,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高考的状元。”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阮棉并没有觉得亲切。 她开口,“你怎么样?” “我刚好要去上班,要不和我一起过去?” “上班?” 阮棉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钟楼的表,北京时间晚九点,这个时间去工作? 程蓁蓁看出她的疑问,也没做遮掩,“我在酒吧工作。” 阮棉的心咯噔一下,看着程蓁蓁眼底的那份泠然,心里抽动了一下,当年她替程蓁蓁隐瞒事实,可不是为了让她在酒吧工作才那么做的。 这里的酒吧有很多,灯红酒绿之处,多的是妖艳贱货,阮棉在进入职场后由于工作需要,接受媒体采访居多,所以穿着大多职业化,一进入这种场合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程蓁蓁把阮棉安排在了吧台处,然后就扭着腰去招呼客人,显然她连话一话家常的功夫都没有。 傅希礼的电话打了进来,阮棉接起来,“喂?” “你在哪?” “我在宴色。” 傅希礼皱眉,听到电话那头的嘈杂,立马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遇到了个老朋友。” 一瞬间,傅希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三个字的名字猛然出现在脑海中,撅住他的神经。 阮棉说,“你猜是谁?” “谁?”傅希礼自己都为察觉,他声音有些发颤。 “程蓁蓁。” 傅希礼一时松了口气,语气平和许多,并没有几分出奇,“那你为什么在酒吧?” “她在这边工作,不过她好像变了很多。” 傅希礼爽朗一笑,“你不是也变了?” “嗯?”阮棉疑问。 “变得更美了。” 阮棉笑,对于不善言辞的傅希礼来说,这已经是最好听的情话了。 “好了,我和她聊一下我就回去。” 傅希礼还是不放心,“你在那里等着,我过去找你。” “也行,我在吧台等你。” 阮棉挂断电话以后,点了一杯威士忌,整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着,身后坐了一桌人,交谈声都要高过音乐声了。 她转动转椅,靠在吧台上,视线越过那群人,落在了某个昏暗角落里的身影上。 男人压着帽檐,手里拿着根烟,几尽湮灭,昏昧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阮棉生出一丝错觉。 程叙白? 自从几年前不欢而散之后,程叙白就从阮家搬了出去,虽然偶尔会从阮老爷子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但是他好像从人间蒸发掉似的,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20章 以吻之名 20. 半个多小时后,傅希礼抵达宴色,阮棉半醒半醉地靠在吧台上,眼神近乎迷离。 再一看,她手中的酒杯早已经空空。 酒量差,还喝这么多! 傅希礼也顾不得什么,拦腰将阮棉抱起,就在他离开宴色的瞬间,程蓁蓁也终于从包间走出,她整理好衣服,抬头却没有看见阮棉,忙走到吧台处询问。 她长得那么出众,一定有人留意她。 “你说她啊,被人抱走了。”吧台小哥哥说道。 程蓁蓁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小哥哥头上,骂骂咧咧,“你敢不敢再笨一点,不是让你看住她吗?” 小哥哥一脸委屈,摊手,“那个男的是她男朋友。” “废物!”程蓁蓁高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之后踩着高跟鞋往某个角落走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水晶玻璃制成的茶几被她的高跟鞋踩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旁的男人眉宇暗自皱了一下,“忙完了?” “刚刚那句废物我说的是你!” 男人端起酒来,摇晃了一下,嘴间溢出一丝笑,“我知道。” “妈的!”程蓁蓁一鼓作气,一把将男人手中的酒杯夺过,站起身来将酒肆无忌惮地泼到了他的身上,“程叙白,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找到她,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装颓废的!” 酒顺着帽檐滴落,吧嗒吧嗒打在了程叙白的裤子上,他摘掉帽子,脸上挂上无碍的笑,“你也看到了,她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怎么了?你不会抢回来吗?她可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啊!” 抢回来? 他倒是想抢回来,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属于过他,又何谈抢这个字眼呢?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抢的资本。 “谢谢你,只要看到她好好的,我就……” “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吗?程叙白,你少在这里装了,你根本就没有这么清高,逃避了两年,还不够吗?” 程叙白一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他惯有的手段。 严冬时节,夜路凄冷。 他穿着单薄的衣物,走在狭窄小巷,身上只剩下五十块钱,还是今天和剧务组组长软磨硬泡得来的,看来,明天又要和房东周旋了。 两年前,他没有道别就离开,只身前往德国,结果被黑市的人骗得身无分文,靠着去餐厅打工才勉强攥够回国的钱。 回国那年,他曾偷偷回过阮家一次,当他得知阮棉成为了高考状元时,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羞耻心。 从头再起,谈何容易。 梦想和面包相互冲突时,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屈服于金钱下,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路到了市里,在影视基地找了个电视剧剧务的工作,每天辗转于各大剧组,整理各种杂物,干着以前从未干过的苦力,由于失去了一只手,所以工作起来比别人更吃力,可他从来不会喊苦喊累,而那只原本可以打磨珍宝的左手,早就变得粗糙,不堪入目。 一年前,他从电视报道中看到了阮棉,一如当年,瞬间就惊艳了时光。 那一瞬间,程叙白心里很是欣慰。 他的小美人,终于长大了。 那一晚,他出奇地梦见了阮棉。 梦醒后,出租房里凄清一片,除了吧嗒吧嗒的漏雨声,还有无声的思念以及可悲的自尊心。 他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变,骄矜一如昨往,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包括他自己。 * 阮棉醒来的时候,傅希礼正在厨房里熬粥,她嗅着香气,拖沓着鞋走到他身后,“做什么呢?” 傅希礼的身上系着围裙,很家常的打扮,回头笑笑,“醒了?去,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醒醒酒。” 头疼…… 阮棉按着太阳穴,听话地坐到饭桌前,端起牛奶,一下一下喝下肚,胃里热热的,神智也渐渐恢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忽然问,“我怎么回来的?” 傅希礼擦擦手,解了围裙,走到阮棉旁边敲了一下她脑袋,“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幸好我去得早。” 阮棉撇撇嘴,“只是突然想喝了,对了,程蓁蓁呢?你该不会没和她打招呼就走了吧?” “你都醉成那样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碎了二人之间的氛围,傅希礼离开,阮棉竟然觉得瞬间松了口气,也许,那时候她就明白,这段感情里她一定是一个恶人角色,而傅希礼所有的希望都会被她一手葬送。 傅希礼端着粥放到阮棉面前,扯了一张纸蹭蹭她手边淌下的痕迹,说道:“吃吧,我去洗个澡,今晚留下吗?” 阮棉摇头,“不了,吃完我就回去。” “嗯,慢点吃,我送你。” “好。” 阮棉喝完粥,轻车熟路拿走傅希礼的车钥匙,提早来到地下停车场,钻进他的车里就开始佯眠。 傅希礼洗完澡,看到了阮棉的微信,穿上大衣匆匆离开。 车里面开着暖气,傅希礼打开车门带进了一股寒意,阮棉不自觉地缩成一团,像只猫咪靠在车窗上,傅希礼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从车后面捞过一个薄毛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阮棉本来只是假装睡觉,后来大概是吃饱喝足,再加上车里暖融融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车都已经快开到家了。 她揉搓着双眼,“几点了?” “要十一点了。” 阮棉瞬间清醒,一拍脑袋,“坏了!” 傅希礼看她,“怎么了?” “已经晚了。”阮棉低头扁着嘴的模样特别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傅希礼很少见到她露出这种神情,可爱到了心坎里。 “什么啊?” 阮棉垂头丧气,摸出手机打字,“今晚上我要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节目的,我给忘了。” 傅希礼问,“约的几点?” “十一点四十五要化妆。” “这不是还不晚?” 阮棉拧眉,“可是这里距离电视台太远了。” 傅希礼笑了一下,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好听,“坐好了。” 然后—— 阮棉下一秒就被甩了出去,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傅希礼,只见他神色如常,车速却已经开到了120迈。 瞅这个架势,老司机啊! 到达电视塔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半,阮棉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着把手,惊魂未定,“到……到了吗?” 傅希礼瞅着她笑,“到了,要我等你吗?” “不用不用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阮棉就抓起包跑了出去,傅希礼摸摸鼻子,是不是把她吓到了? 访谈结束,是一个小时之后,阮棉紧绷着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她逃离监视钻进卫生间喘口气,可刚进去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在了洗手台上,双唇被重重封缄,蛮重的力道扯住她的神经,阮棉挣扎着,眼睛却被粗糙的大掌蒙住,所有的感官只留下触觉。 阮棉理智上线,用最狠的力道朝来人身下踢去,却不料在她得逞前,那人就松开她,落荒而逃,只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瘦削的背影。 重重的摔门声,击落阮棉所有的冷静,她夺门而出,一眼就望见拐进楼梯口的那道黑影。 被人强吻还不知道对方是谁,阮棉心里憋屈得不行。 她疯了一样似的追上去,脚下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频率超快的咯噔声,顾不得许多,阮棉把鞋扔掉,赤脚往前追。 楼道里漆黑一片,阮棉的脚步忽然停住,她没有想到那个人就乖乖站在台阶下,好似在守株待兔。 阮棉没由来地大起胆子,扬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不说话。 “为什么亲我?” 对方不说话。 “你是我粉丝?” 对方终于发出一个声音,一个婉转而上的笑音,似是嘲笑和不屑,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时,阮棉再次产生了错觉,眼前的人忽然和酒吧那道昏昧身影重合。 一股恶寒从身后蔓延而来,难不成她真被什么脑残粉盯上了? 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阮棉想了无数种她与这个男人搏斗的场景,然而她没有想到对方根本不想理她并向她扔了一块巧克力。 “……” 阮棉一脸茫然,低头看了一眼被男人扔在她脚底的巧克力,狐疑问道:“给我的?” 显然这个问题足够愚蠢,对方依旧不想回答。 许是折腾了这么久,阮棉并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到攻击力,这才弯腰将巧克力捡了起来,“杏仁的?”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杀人犯,然而阮棉竟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踩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阮棉!”学校领导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出神扭头,再转身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手里的巧克力似乎一瞬间融化,捏起来软软的,她不再去追,把巧克力放进口袋,离开楼道。 领导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倒让她省了说谎的那道工序,这一晚上发生事情太多,阮棉一到家就瘫软在了床上。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喜欢戴鸭舌帽的男人,勾着腰,满身颓废,后来他把帽子摘掉,那张脸渐渐和程叙白重合,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惊醒时,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门铃应声而起。 又被吓了一大跳,阮棉的心情不太好。 她打开门,邬雅拎着两大袋子好吃的走进来,“小棉花,我来给你投喂。” 阮棉扶额,“雅雅,现在才七点啊,而且还是周末。” 邬雅换上拖鞋,拎着零食放到桌子上,闷了一大杯凉白开,才开口说道:“周末这么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不能浪费。” 阮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我们去健身房吧。” “……” 邬雅哪里都好,除了三分钟热度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个月开始,她就说要去健身房健身,起初阮棉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后来她真的办了卡,才真的是见了鬼。 大好的周末,阮棉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了,她抓了几下头发,随意应了一声,就又躺回到床上。 “小棉花!”邬雅见势,赶紧一屁.股坐到床边,死缠烂打一通,“你说你平时那么忙,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聚一下……” 阮棉蹭地一下坐起来,如诈尸般,瞪着眼睛,“你说实话,去健身房做什么?” 邬雅咽口水,腆着脸笑,“果然瞒不过小棉花,咱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健身房,然后……我一个高中同学在那里……” “你喜欢他?” 邬雅像吃了口苍蝇似的,眨巴眨巴眼睛,“小棉花,她是女的。” 阮棉见怪不怪,拍了一下她肩膀,“瞅你天天粘着我的这个劲儿我真要怀疑你喜欢女的了。” 邬雅嘟嘴,“才不是,主要是她是老同学,然后托我办件事,就给我办了□□身卡。” “什么事?”阮棉穿鞋下床,钻进卫生间,急于逃离某人追赶似的。 邬雅屁颠屁颠地跟进去,瞅着镜子里那张明媚的脸讨好似地笑道:“她想进你们家公司,然后又知道我是你闺蜜,所以……” 后面的话不说阮棉也明白了,登时脸拉了下来,放下手里的洗面奶,“所以你答应她了?因为一□□身卡?” 邬雅闷声不说话了。 “不说别的,你觉得我有什么能耐能把她带进来,就凭着阮家二小姐的身份?也不要觉得我无情,是因为我根本就没那个本事。”阮棉将洗面奶挤到手上,还没等开始洗呢,就听见邬雅小声嘀咕,“他们私底下都说你帮了不少人,好像还为了帮一个男的答应和他结婚呢……” “邬雅!你再给我说一遍!”阮棉脸色已经完全改变,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自己的闺蜜都这样认为,阮棉觉得自己是白活了。 “不说就不说。”邬雅扁着嘴,气呼呼地走出了房间,窝进沙发就不说话了。 这一大早上的,苏酥半点心情都没有了,她和程叙白婚约的事情明明没有外人知道的,怎么会…… 第21章 冬夜暖茶 21. 邬雅做事情就是小孩子脾气。 到底是不忍心,阮棉简单梳洗过后,扒着门边去瞅邬雅,哪知道人家拿着包薯片看起了电视,她踮着脚走到邬雅背后,微微弯腰,问,“好吃吗?” 邬雅早就知道她在看自己,故意不去理她,“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阮棉一把把薯片抢了过去,藏在身后,“你都多大了,还吃薯片。” “那小棉花你都多大了,还抢我薯片吃!” “你俩一个比一个幼稚。”傅希礼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天到晚就是互掐,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姐妹。” 阮棉把薯片扔给邬雅,瞪了她一眼,朝傅希礼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来我老婆家里还需要打招呼?” “老婆~”邬雅故意拐着弯说话,笑得嘴都要裂开了,“傅希礼,你俩可不可以不要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我控诉!” “控诉无效。”傅希礼笑,然后看向阮棉,“我来就是和你说我今天晚上回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阮棉眼神微变,想了想,“我再想想吧。” “行,那我先去公司了,今天可能会很忙,有事打我办公室电话,会有人接。” “好。” 傅希礼一离开,邬雅就一脸八卦,拉着阮棉的胳膊,“小棉花,傅希礼要带你见家长啊?” “不是不理我吗?”阮棉白她一眼,“继续吃你的薯片去。” 邬雅粘人的功夫可是一流,从后面一下子跳上阮棉的后背,“小棉花,我觉得你应该去见见傅希礼的爸爸妈妈了。” 阮棉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后面那条八爪鱼扯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别管了,至于你那个同学,你就告诉她按正规渠道来,拿着作品先来我家公司试岗三天,用实力说话,别走那些歪门邪道,还有你,你这个死丫头,胳膊肘净往外拐。” “啊!小棉花,疼!”邬雅去捂被阮棉拧着的耳朵,立马告饶,“我错了,小棉花。” “错哪了?” “不该让你急着去见傅希礼家长……” “你!”阮棉无奈上头,可瞅着邬雅那纯真无邪的眼神,她心里是半点火星子都燃不起来,“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还是小棉花最好了,我请你吃大餐。” “去哪?” “影视城附近开了一家川菜馆,又便宜又地道,上一次我去吃的麻婆豆腐,简直了!” “好,你请客。” “……” 淮城影视城是这里的标志性影视基地,也是一个外扩型的商业圈,许多产业在这里生根发芽,这一片的房价也是蹭蹭蹭往上涨,直逼杭州西湖区,阮棉不怎么来这一块,一是她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二是因为邬雅曾经带她来过一次这里的游乐园,被骗着进了一次鬼屋,她就再也不想来了。 川菜馆位于襄阳路路口,与影视城就只隔了两条街,从邬雅脸上的兴奋程度来看,在这里偶遇明星的几率特别大。 “小棉花,你点菜,我出去买个喝的。” “诶?”阮棉一把拉住她胳膊,“干嘛出去买,在这里买不就行了?” 邬雅脸上挂着一副“你不懂出去买才高大上”的表情,说道:“出去买便宜。” 鬼才信…… 阮棉拿着菜单,随便点了几道,然后刷着微博打发时间。 【近日,淮城影视城发生一起爆破事故,疑似童星武宁受伤,现已入院进行紧急救治,传闻其受伤原因乃剧组人员失误所致,详情请戳链接】 【武宁右臂受伤,父母出面要求剧组赔偿】 【武宁入住市一院,据媒体报道,10岁的小武宁在此次事故中失去右臂,父母伤心不已……】 …… 阮棉看着迷一样的微博热搜,心想这不是傅希礼所在的医院吗?难不成他忙是因为这个事? “看什么呢?小棉花。”邬雅抱着一大桶可乐,喜滋滋地坐到阮棉对面。 “你知道武宁吗?” 邬雅想也没想就回答,“知道啊,小童星嘛,最近不是在和影帝宋临拍一个打戏嘛。” “他住院了,听说伤到了右臂,还是在市一院。” “啊?”邬雅不敢相信,“不是……我前几天还看他直播呢,等等,市一院?那不是傅希礼他爷爷所在的医院嘛。” “嗯。” “小棉花,要不我们吃完饭去看看吧,刚好给他带点外卖补补身子。” “你是想去凑热闹吧,如果他真的在,我觉得也不会让人去看的,毕竟也算个名人,再加上那么小,他爸妈肯定很护他。” “小棉花,你还是太单纯了。” “嗯?” 冬季是感冒发烧的多发季节,医院里人头攒动,全院上下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一股清冽的药水味扑鼻而来,阮棉被一个小护士撞到一边,小护士一句话也没说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阮棉看了她一眼,心想现在的女孩子长得都这么高了吗?这个小护士得有一米八了吧。 邬雅扶着阮棉,问道:“小棉花,没事吧?” “哦,没事,我们先去傅院长办公室吧。” “好嘞。” 傅老爷子不在办公室,只有一个见习医生在,应该是刚毕业的学生,阮棉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聊天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邬雅做比较好。 这不,不出五分钟,两人就聊得热络起来。 “小棉花,我们出去一下啊。” 阮棉看了一眼两个人,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见习医生的长相,点点头,“去吧,别乱走。” “知道了,咱走吧。” “……” 真是见色忘义的家伙。 阮棉来之前给傅希礼发了微信说要见他爷爷,一直都没收到回复,估摸着他还在忙,自己也不便再打扰。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阮棉自己待着也是无聊,随便看了看就关上门离开了。 她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走廊处有好几个记者,把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前后一联系,难不成那是武宁的病房? 有时候阮棉觉得媒体确实不怎么厚道,就算是想还大众一个真相,也要顾及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吧,况且他还是个孩子,一下子失去了右臂,最后还要再来面对这么多的镜头质问,只要明事理,任谁都不会舍得这么做的。 傅希礼得知消息以后立马从公司赶了回来,穿越人群来到阮棉面前,余光瞥了一下那群记者,几乎是下一秒他就拉着阮棉快步走进办公室。 门被反锁,傅希礼神色紧张,“被发现怎么办?” 阮棉的脸上有些茫然,下一秒傅希礼说,“记者太多了。” 阮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怕她被曝光,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笑笑,“你高估我了,我又不是明星。” 傅希礼松开合住的拳头,这才发觉掌心已经渗出了汗。 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尽力去阻止,他一点都不喜欢阮棉出现在镜头下,怕她被更多人发现,准确地说是怕她被那个人发现。 直觉告诉他,距离他们决裂的日子不远了。 窗台上放了一盆绿萝,冬日里竟也生得翠绿,可见主人何其心细,阮棉走到绿萝旁,捏碎枯叶,唇角勾起笑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对了,那个武宁……按理说他住进来是不会被曝光的,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记者来?院方就这样不做阻拦吗?” 傅希礼扯了一下衬衣领边,恰好扯开两颗扣子,露出明显的锁骨,“武宁的父母把记者叫来的,背景惹不起,我爷爷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我们傅家的根基,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你这会儿不忙了?” “忙,我去看一下我爷爷,正好你在这帮他看一下门。” 这话她听着可不怎么舒服。 傅希礼匆匆离开,阮棉坐到了办公椅上,背转着身看着后面书橱里的书。 正当阮棉出神时,病房外走进来一个人,“傅院长在吗?” 这个声音?! 阮棉背脊挺直,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样,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 “傅院长,我叫程叙白。” 许是以为对方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程叙白坐到对面,再一次出声提醒。 连一米都不到的距离,阮棉头皮登时一阵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大脑飞速旋转,考虑的不是如何去面对两年未见的未婚夫,而是该如何解释她在傅希礼爷爷办公室里的这件事。 程叙白轻咳一声,没有太多动作,“傅院长,武宁的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我想见一见他的父母。” 阮棉脑子一片混乱,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被她听进耳朵,可是感觉到头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武宁的伤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有…… 阮棉心底的那股悸动就要满溢而出,胸腔里像被人堵住,两年了…… 消失了整整两年的人,现在居然出现了。 阮棉的嗓子里像是被人生生灌进了铅,半句话都说不出。 程叙白的声音不算特别好听的那种,但每次听到都能让人格外心安,像是冬夜里的一杯暖茶,耳膜一霎攫住,就舍不得放开了。 “傅院长?”程叙白再次出声问道。 第22章 潦草青春 22.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办公室,呼吸加紧的阮棉,大脑难得清醒一刻,从正前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本子,随便抄了只笔,在上面窸窸窣窣写了几个潦草的字,她把手藏在了袖子里,从旁边递出去。 程叙白看着从椅背旁边递出来的那张颤巍巍的纸张,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疑惑。 纸迟迟没有着落,阮棉咬咬唇,又甩了甩,这时,程叙白才伸长手臂,将纸拿了过来。 “……” 上面的字丑得几不可辨,程叙白没来由地一笑,就像只小虫子似的钻进了阮棉的耳朵里,听得她心里痒得慌。 ——我嗓子哑了,不能说话。 程叙白正欲开口时,门外传来了动静,随后就是一阵拍门声,“阮棉?你在里面吗?阮棉?” 几乎是电光火石一瞬间,阮棉离开座椅,快速扯着程叙白躲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啪嗒一声,柜子里立马漆黑一片,只有两人粗哑的呼吸声。 阮棉紧紧攥着程叙白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抓到了哪里,他闷哼着发出不寻常的声音。 门外咣当一声,傅希礼应该是将门撞开了,阮棉的整个身子战栗了一下,旁边的男人的唇若有似无地蹭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立马向后缩去,却被一双大掌立马捞入怀里。 程叙白的声音颤抖着,用仅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现在还想躲,来得及吗?” 程叙白拿起阮棉握住某处的小手,十指紧紧扣住,以防它再次作乱。 阮棉一下子醒神,自己刚刚握住的地方…… 轰地一声,脑子里瞬间炸开,她用劲推开程叙白,外面也适时地传来傅希礼的声音,“阮棉?” 衣柜由于两人的动作开了一条小缝,光亮从外面渗透进来,这时阮棉才注意到程叙白穿了一件护士服。 样子着实好笑。 忽地,像想起什么似的。 “是你撞了我?”阮棉低声问。 程叙白不解,“嗯?” 沉顿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阮棉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捉住了程叙白的手。 湿漉漉一片。 程叙白翘起嘴角,就这么害怕?连手心里都是汗。 好在傅希礼只是好似来这边拿了点什么,便关上门离开了,阮棉一下子松了口气,整个身子瘫在了柜壁上。 好似半晌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她立马想打开衣柜的门,却被程叙白一手拦住,他的声音似鬼魅穿破黑暗,倾身而来。 “你不准备对你的老朋友说点什么吗?” 阮棉咬着唇,胸脯起伏不断,“跟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哦?”程叙白用自己的右臂压住阮棉,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将自己身上的护士服脱掉,一股子烟味蹿进鼻孔。 阮棉皱眉,“你还抽烟?” 暗芒在眼底闪过,阮棉垂下眼角,握着他的右臂,“你先让我出去,这里头憋得慌。” 程叙白也不再拦她,撤离了右臂,阮棉赶紧从衣柜里离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俩好了?”程叙白从衣柜里走出来,左手紧紧捏着护士服,眼里却宛若一抹幽潭,不起波澜。 阮棉眼神慌乱,背对着他,“是。” “帮我和他说一下,我要见武宁,让他和院长说一下。”这时,程叙白的声音里又多了些痞气,听得阮棉很不舒服。 她回过头,却发现程叙白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她身上,嘴里像是吃了一块柠檬似的,酸到了心底。 扭过头,不看他。 “你自己和他说。” “阮棉,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那天,程叙白就像是一个魅影似的,从她的生命里虚晃而过,以前阮棉想过哪怕就是一场梦也好,让她见他一面,而如今,她情愿程叙白活在她的过去,最好一辈子都也别再来撩拨心弦。 已近年关,淮城冷到了极点。 阮棉不出意外地感冒了,说话都瓮声瓮气的,窗外的雪花被风卷起又落下,小区里行人无几,厚重的落寞感涌上心头。 不知道后来,程叙白有没有再去找傅希礼,阮棉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也许是心虚,也许是赌气。 只不过,她气得可能是自己。 消失了两年的人,凭什么一出现就要让自己低头认错,明明是他一声不吭离开在先。 既然走了,就别回来,那些时光也好让她毫无顾忌地深埋在风中。 周末。 阮棉身上有些疲软,想睡觉。 她在路边叫了辆滴滴,等来等去车也不来,看了眼地图,才发现原来堵在星安街了。 星安街是条网红街,之前还上了微博热搜,就算是午夜十二点也有很多人围堵在那里,走哪条路不好还非要走那条路。 阮棉直接取消了订单,结果对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呦…… 挺有毅力。 “喂?” “您好,我这边很快就能过去了。” “对不起,我不坐了,订单已经取消了。”说完,阮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脚踝裸/露在外,寒气渗了进来,她在地上跺跺脚,要不就给傅希礼打个电话吧。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 今天他应该是没有时间。 黑夜里,凉风嗖嗖,再这样下去感冒都要加重了。 阮棉的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沿着路边往家走,忽地身后传来一阵老旧摩的的那种刺耳声。 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抬手挡住强光,好似有心灵感应似的,摩的停了下来。 “阮棉?”摩的上一共坐了两个人,显然问话的这个男人是程叙白。 一套水洗牛仔服,破旧的黑裤子,身披黑色羽绒服,还是几年前的旧款式,明明才半大的少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老头子。 程叙白从后座上走下来,和开车的说了些什么,就朝阮棉走了过来。 恰好身后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青隽的眉眼里点缀着几分沧桑,阮棉一直把程叙白比作璞玉,即便穿着再破旧的衣服,她也能在人群里窥见他。 阮棉步子稍微向后推了一下,后跟碰到电线杆发出了一声清脆。 程叙白大步走来,在她面前站直,看着她的打扮,语气像是数落又像是心疼,“这么冷的天,不要命了?” 从尾椎骨处忽然袭来一股酥麻,阮棉身子一软,倒向身后的电线杆,程叙白立马伸手想要扶她,却又是习惯性伸出了右手。 这次,阮棉没有躲开,她扶着腰椎,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处空荡。 鼻头一酸。 “你混蛋!” 程叙白听她这么一骂,心里倒是舒坦了些,脱下来羽绒服罩在了阮棉身上,他搓搓手,“别嫌弃,衣服上有些味道。” 味道? 阮棉偏头闻了闻,一股浓重的霉味涌入鼻腔,她小脸皱起,“几年没洗了?” 程叙白左手插.进裤兜,吸吸鼻子,痞气十足,“忘记了。” “……”还真是不拘小节。 “打不到车?” “嗯。” “回老宅?” 阮棉抬眼,犹豫再三说道:“嗯。” “老江,这是我……我朋友阮棉,你带她一程,在国际花园那边。” 程叙白把阮棉引到摩的前,语气略微顿了顿,阮棉偏头去看他,却瞥见了他红红的耳朵。 大概是冻的吧。 江津头戴头盔,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露在外面的,就连手上都裹着手套。 这人到底是多怕冷? “接着。”江津忽然扔了一个头盔给阮棉,她急忙回神才堪堪接住,肩膀上的羽绒服顺势滑落。 程叙白及时用自己的右臂按住,力道重的吓人,阮棉稍微吃痛一声。 “这里疼?”程叙白左手轻砍了一下阮棉的肩窝,一种酥麻的痛感蔓延开来。 “嗯。” “你男朋友的爷爷不是医生吗?让他带你去看。”说完,程叙白就把羽绒服直接扔进阮棉的怀里,声音和这天气一样冷,“自己穿上,老江,靠谱点。” “放心。”江津点了一下头,又转向阮棉,“上车。” 阮棉穿上羽绒服,拿着头盔,去看程叙白。 “看我做什么?羽绒服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 阮棉有些无语,丢给他一个白眼就上了江津的车,戴上头盔,连看他都不看他。 摩的在夜色中驶过,后视镜里的程叙白瘦削,好似一阵风来就能将他吹倒,风从头盔外刮了进来,脸上像被刀割一样钝钝地疼。 “老程就这个样子,你别理他。”江津扬声说道。 阮棉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江津是在和她说话,她咳嗽两声,“你们认识多久了?” “嗯,差不多要两年了。” 两年? 阮棉疑惑道:“你在国外认识他的吗?” 风声太盛,直接将阮棉的声音盖过,江津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反正都和她没关系了,真的没关系了。 江津速度放缓了很多,脸上的痛感减轻了些,他的声音也清晰起来,是那种有些沙哑粗砺的声音,不难听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听。 阮棉的脑海里脑补了一张大叔脸,再想想程叙白,也难怪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老程这几年过得挺苦,脾气也变得挺不好的,你多担待点。”江津笑道。 过得挺苦看出来了,脾气不好也是事实,只是…… “我多担待?什么意思?”阮棉发问。 显然江津没有想到阮棉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几年前程叙白对阮棉的形容—— “她聪明得很,是个吃人心的妖怪。” 想到这儿,江津忽然笑出声来,“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 “嗯?你说什么?” 江津立马咳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对了,以后你叫我老江就行,老程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老江……你多大了啊?” “我啊?我可比老程大,今年二十七了。” “二十七?”阮棉吃惊道。 “哈哈哈……不像吗?那你看我多少岁?” 阮棉也不撒谎,直言直语,“三十五……” “……” 这张嘴,能吃人还差不多。 第23章 风月情诗 23. 大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国际花园外。 江津透过头盔, 往里面瞄了几眼, 随后稍微歪了一下车身,“到了。” 阮棉从车上走下, 揽了一下身上的羽绒服,笑道:“多谢了, 回去的路上慢点。” “羽绒服你自己还给老程吧。”江津提道。 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阮棉倒是不很在意,从身上摘下羽绒服, 放进江津怀中, “不了, 替我多谢谢他,我先回去了。” 她的背影寡淡, 渐渐在江津的眼底模糊,清冷的天气下他握着羽绒服, 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这个女人还真是冷啊。 程叙白倚在电线杆上, 抽着烟, 烟头闪着微弱的光, 吱嘎一声落下,他抿了一下嘴唇, 将烟掐灭。 “送到了?”程叙白看了一眼江津手中的羽绒服,露出个自嘲的笑,什么话也没说坐到了后座上。 江津咳了一声,将羽绒服递给程叙白,说道:“兄弟, 我尽力了。” “没事,能料到,先把我送回家。”程叙白戴上头盔,再套上羽绒服,若有似无地轻声言语。 江津叹口气,程叙白的脾气他清楚得很,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就是个女人嘛,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夜风刺骨,小胡同里黑灯瞎火的,程叙白朝胡同尽头的江津挥挥手,便勾着腰隐匿在了夜色中。 路灯坏了几个,忽闪忽闪的,程叙白的步子声沉重而又缓慢,敲打着这个空间里的寂静。 越过几家早餐摊,他拐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楼道,走到地下室,被浓重的霉味呛到,边咳边摸兜子。 然而…… 他几乎把身上的口袋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钥匙。 难不成? 程叙白啐了一口,这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他摸了一下嘴巴,慢慢坐下,靠在地下室外的墙壁上。 墙上由于潮湿,湿漉漉的,还有股特别的味道。 他双腿分开,手搭在上面,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吸一口咳嗽一声。 程叙白,你连烟都不会抽了,真他妈的没用! 其实要他在这里靠一夜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从片场出来到现在汤水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叼着烟,手机放在腿上,左手在上面划拉几下。 微信里还有点钱,差不多够买碗面的了。 程叙白拿起手机起身,将烟扔进了楼道外的垃圾桶里,刚想着离开,就被一个身影活生生吓了一跳。 在他的斜前方有一个小男孩,正拿眼瞅着他,身上还穿着白茫茫的病号服,不吓一跳才怪。 程叙白冷静下来,慢慢靠近。 “武宁?” 他彻底怔住了,像见了鬼似的。 武宁嘴唇翕动,一阵寒风涌来,右臂空空荡荡,整个衣袖被吹了起来,清冷的夜色下他的脸更显苍白。 “叙白哥哥,我从医院逃出来了。” 程叙白一下子皱眉,走上前去将自己的羽绒服再次脱下,盖在了武宁的身上,问道:“怎么出来了?” “我爸我妈准备告你,我怕……” 告他? 程叙白眼睛一暗,头偏向一边,发现了武宁的鞋子放在了门槛上,他伸出长臂拿了过来,左顾而言他,“来,先把鞋子穿上。” “我的脚热,不想穿。”武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在赌气似的。 程叙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倒是和我小时候很像。” “吃饭了没?” 武宁咬着小唇,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程叙白,摇摇头,“还没有。” “走吧,我请你吃饭,上来。”程叙白转过身去,拍拍自己的背,示意他上来。 武宁小手攀上程叙白的脖子,一把抓住,说道:“好了,叙白哥哥。” “嗯,抓紧了啊。” 武宁靠在程叙白的背上,语气很轻,“叙白哥哥,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程叙白不说话,眸若深海,万千情绪在其中翻涌。 “其实……我爸我妈从小就把我当成赚钱的工具,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肯定会抓住,我现在失去了右臂,以后肯定是不能演戏了,他们就想从里面捞一笔,道具组又不止你一个人,那天分明是你们组长为了推卸责任,才把这帽子扣到了你头上。我是年纪小可是我不傻,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程叙白听到这里,才缓缓开口,“万一真的是我的失误呢?” 武宁笑,“那我也不会怪你的,你看你反正没了右手,我又没了右臂,也算是有缘分不是吗?”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早早懂得了人情世故,程叙白大概是从武宁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些感慨。 “哎……你可以活得更开心的。” 胡同里一声长叹,悠长至终。 武宁笑得倒是挺开心的,说道:“其实刚开始我有点接受不了,可是少了右臂也没什么,只要人长得帅就行。” 程叙白被这话噎到咳了起来,说道:“你们年轻人还真是看得开,对了,我听说武宁是你的艺名,你真名是什么?” “季时琛。” …… 深夜的街头,冷风凄凄。 胡同的尽头还开着一家小店,程叙白点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坐回到位子上。 “想喝点什么?”他摸着口袋里的几个钢镚问道。 武宁笑笑,“不了,大晚上喝点热水就行。” “老板娘,这里来两碗热水。” “好嘞。”老板娘端着两杯热水,热情地问,“小伙子,一碗牛肉面够了吗?” 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程叙白咽咽口水,轻轻一笑,“够了,我给我家孩子吃的。” 老板娘瞅了瞅武宁,看到他穿着病号服眼睛里有些疑惑闪过,不过有生意不做是白痴,笑着答应便进了后厨。 武宁一只手把玩着桌子上的筷子,笑笑,“我是不是吓到人家了。” 程叙白抬起自己的右臂,露出那处已经被时光消磨掉了的伤口,“我这个样子她更害怕吧?” 两人对视而笑,这个凄冷的冬夜似乎也因为一碗牛肉面而增添了半分暖意。 “老板娘,来碗鸡汤馄饨。”店外走进了一个男人,朝程叙白这里看了看,倒是没在意,便坐下身来。 程叙白余光向后一瞥,眸光清淡,手里温着杯热水,看着武宁有滋有味地吃面,问道:“够吗?” 武宁狼吞虎咽着,嘟嘟囔囔点头,“嗯,够了,叙白哥哥,你不吃点吗?” “不了。”程叙白唇角的笑容温煦。 阮棉回到家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似的,可就是想不明白。 程叙白突然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有的所有计划,她几乎是以一种较劲的方式开始摆出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实。 “喂?” 这个时间点,阮棉应该睡下了才是,竟然还会给自己打电话? 傅希礼有些疑惑。 “我想见叔叔阿姨,这个周末安排一下吧。”阮棉的语气坚决,坚决到让傅希礼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语气冷静,心里却是波澜万千,“阮棉,你认真的?” “嗯,认真的。”阮棉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这场戏该喊卡了。 阮棉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离傅希礼家越来越近,竟然有了一些结婚的念头。 “如果我说我毕业就结婚,你会娶我吗?”阮棉偏过头,忽然问道。 傅希礼手一个打滑,车差点歪向一旁,幸好他解救及时,来不及处理情绪看向阮棉,“你在说什么?” 这表情,显然是被吓到了。 “你不打算和我结婚?” 这语气,傅希礼有一种自己做错了的感觉。 他吸口气,缓缓说道:“阮棉,我们还年轻。” “我们很多同学都有孩子了。” “阮棉,你明白的,这些不是问题,重点是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车撞上一块小石子,一阵颠簸,阮棉的心也跟着猛烈跳动了一下,她想了想,“只是想结婚了。” 这样稚嫩的话语,傅希礼不敢相信这是阮棉说出来的话。 “阮棉,这和年龄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真的想嫁给我了,我一定会娶你,风风光光地娶你。” 傅家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车来车往,好不热闹。 本以为他们家会住在会住在多么高档的小区里,毕竟当年在校读书时班上可是盛传傅希礼家里住别墅开跑车的。 阮棉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其貌不扬的居民楼,噗嗤笑出了声,“我忽然想起当年和班里人一起造你的谣了。” 傅希礼睨她一眼,笑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当年阮棉虽然不怎么合群,但是还是有那么三五个好友的,其中貌似有个小姑娘暗恋他,天天拉着阮棉打听他的消息,阮棉旁敲侧击问他的喜好,只是她过于直接,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自己打听。 当年,她也是够笨的。 正当阮棉沉浸在少年回忆里时,手忽然落入一个温热掌心里,激得她浑身一颤。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将手抽走,反被紧紧握住。 傅希礼低头看她,说道:“阮棉,这次我不会再松手了。” 预收文《炽樱桃》求收藏!!! ————文案———— 人间小软桃☆偏执注孤生 【1】 十五岁那年,周樱有了一个小秘密。 她把心事藏在日记本,藏在经常吃的药里,藏在回家必经的巷子,藏在每一个与他有关的天气里。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秘密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暗恋对象亲自撞破。 从那时起,顾淮见了她就像见了仇人。 “离我远一点。” “不想看见你。” 诸如此类的话她听了不下百遍,可她还是捧出一颗炽热的心追随他。 少年低头,风吹红了小姑娘的眼睛,她弱弱地问一句,“顾同学,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2】 人人都知道周家有个病美人,从小就长在药罐子里。 周老爷子放出消息,谁能治好她孙女的病,就给他一千万。 一时之间,周家门槛被踩烂了。 传闻传着传着就成了周老爷子用一千万招孙女婿。 这事传到了顾淮的耳朵里,同学聚会上他暗暗讽刺,冷笑一声,“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用一样的招数钓男人,装病有意思?” 后来的后来,顾淮知道了小丫头喜欢他是真的,生病也是真的。 【3】 对于顾少的绯闻从未间断过,但都没有实锤。 终于,某八卦杂志社爆出他与周樱同游巴黎的照片,恋情曝光! 圈子里的人都以为这两人在一起了,可只有几个兄弟知道顾淮还处在追求阶段, 机场尾随冒充粉丝要签名,这样的事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了,再这样下去都要发展成私生了。 可是当记者采访周樱,“请问你如何看待你和顾淮之间的绯闻?” 周樱一脸清冷,“顾淮是谁?我不认识。” 说完,记者拿出之前被偷拍到的照片来求证。 周樱笑意凉薄,“就这货色?抱歉,我看不上。” 酒会上,二人重遇。 他喝得酩酊大醉,一手扣住她纤细腰身,在她耳边撩语,“周樱,求你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种货色?” 周樱扯了一下红唇,盈盈笑眸藏着冰,“什么货色?” “顾淮不要脸,顾淮就是狗。” “那你叫一个我听听。” 第二天顾淮上了头条,视频里的他摇尾乞怜学狗叫。 而对面的女孩子笑得像朵花,眼神炽烈而温柔。 第24章 爱不逢时 24. 阮棉机械性地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 牵手共度一生, 慢慢走向既定的结局,看着对方慢慢变老, 白发苍苍也依旧对对方不离不弃。 这样的爱情,让人羡慕。 傅希礼拉着阮棉的手, 停在了门口,他看了一眼门牌号, 眼睛眯起, “进去以后可就容不得你反悔了。” 这句话, 对于阮棉来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她想走随时可以走, 显然这句话是傅希礼说给自己听的。 阮棉感受到傅希礼的手在发抖,她就像是一个菩萨似的站在道德制高点, 悲悯地看着那样脆弱的傅希礼, 即便知道错了, 可多年以后她也依旧没有后悔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 “傅希礼, 我们回去吧。” 莫名松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当年程叙白在医院对她说的话。 “阮棉,放过我吧。” 也放过你自己…… 她和傅希礼进入冷战阶段,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们之间出现了信任问题。 阮棉没有想到程叙白会来学校找她。 他靠在吸烟区的墙上,阮棉走过来的时候,烟已经燃了大半。 烟蒂的火光碾灭,被扔进了垃圾桶。 阮棉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波澜,站在离程叙白两步远的地方, 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叙白的鼻子被冻得通红,他将左手揣进口袋里,偏过头去,借着晕黄的灯光打量起阮棉。 “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阮棉并没有接话的意思,而是安静地看着程叙白。 他模棱两可笑了一下,随后站直身体,“来找你是想问你要我的羽绒服。” “所以你来就只是为了羽绒服?”阮棉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 对方点头。 阮棉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说道:“对不起,我还有课,麻烦你等我上完课以后再联系我。” 程叙白嘴角翘起,慢悠悠地问,“下了课你不约会吗?” 大概觉得阮棉没懂,程叙白又补充了一句,“和你男朋友。” “与你无关。”说完,阮棉就扭开头,回了学校。 程叙白也没有追上去,继续待在吸烟区,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一盒烟都没了,他才下了楼。 “诶诶?你干嘛的?”门卫大爷拦住他,不让他出去,非要查他的证件,无奈他只能把阮棉供出来。 阮棉气急了,狠狠踩了程叙白一脚,说道:“程叙白,你以后能不能别找我了,我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和我找你,这两者之间没有必要联系吧。”程叙白有些无赖。 “好,那我把羽绒服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阮棉再也冷静不了,这段日子她将那股情绪强行压在心底,现在全部都被程叙白掀了出来。 程叙白面色平淡,可是眼底却蓄着一股子寒劲儿,视线朝阮棉看过来,“两不相欠?阮棉,这句话你能说得出口?” 对了,她忘记了,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互相亏欠,从来都是她欠他的。 “好,程叙白,你想要什么,我全给你,就算我倾家荡产我也给你。”阮棉现在无比想逃离这里,无论去哪,只要没有程叙白,她都愿意。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程叙白步步逼近,在她的眼前站定,低头看着眼中有光的阮棉。 闷声不语的老虎最可怕,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会蓄力而发。 而阮棉,比老虎还要可怕。 阮棉的可怕,在很多年前程叙白就已经领教过了,敢把他初吻都抢走的女人,还真的只有她一个! “是,我不知道,麻烦你告诉我。”阮棉赌气说道。 “带我去你家,我现在因为你没有地方住了,这个你总要负责吧。”程叙白笑得恣意,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在阮棉面前,他的自尊心早就荡然无存了。 “程叙白,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程叙白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深邃幽深,只是看了让人莫名平静。 “难不成怪我没经过你同意强吻你?” 阮棉不是什么小女生了,也不会因为男人的一句调.戏就面红耳赤。 她瞪着程叙白,似有责怪之意。 程叙白倒是一笑,语气风轻云淡,“当年你强吻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总有一天我会要回来的。” 这句话落地,阮棉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她忘记了,对面站着的可是程叙白。 从小到大,这个男人熟悉她的一切软肋,知道她的一切喜好,她性情孤高,唯独对程叙白从不设防,也在不经意间给了他压制自己的机会。 她望进那双澄静双眸,那里有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青春,在那样的年纪里,那个吻也不过是躁动的因子所致。 出租车上,两个人默然不语,中间隔着足足一个人的距离。 阮棉将脑袋挨在玻璃上,半张脸已经变了形,司机开车还不稳,颠得她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你在楼下等我。”阮棉说完,就把程叙白一个人丢在了小区外。 程叙白轻声嗯了一声,看着阮棉进了小区,他才慢悠悠走近传达室。 传达室里坐着个老爷子,嘴里叼着火,被趴在玻璃上往里看的程叙白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掐灭了烟,啐了一口,立马把门打开,“去去去,一边去。” 程叙白脸上笑眯眯的,不急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嘟嘟囔囔道:“老爷子,借个火。” 老爷子瞅了他两眼,也不知道是烟民见烟民亲切还是怎么着,竟然从旁边扔给他一个打火机,“拿了赶紧走。” “诶——”程叙白答应着,眼神却朝传达室里看去,故作惊奇,“呦,老爷子你也玩农药啊?” 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后顺着程叙白的视线看去,最后定格在桌子的手机上,5v5开局不到五分钟。 “这是我孙子的手机。”老爷子解释着,丝毫忘记了刚刚要赶走程叙白的事情。 程叙白借机稍微向台阶上迈了一步,脸上依旧带着笑,顺便还把打火机扔回到老爷子手里,问道:“您今年多大岁数了?” “五十七,怎么了?” “在这边一个月工资多少?” “两千三,怎么着,你这是想来和我抢饭碗?” 程叙白步子向后一腿,双脚都落在平地上,视线几乎与刚刚走出小区的阮棉相撞,他笑着回道:“那倒不至于。” 说完,他就把烟掐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径直朝阮棉走去。 “拿好了。”阮棉把羽绒服扔给程叙白,转头就走。 程叙白伸进衣服口袋,钥匙果然在。 后天就是阮棉生日了,他要想办法先把房子的事情解决掉。 阮棉生在一个飘雪的冬天,听裴月说当时还是个暴雪天,她在医院待产的时候就一直听护士说外头因为这事死了不少人。 阮棉的奶奶也在这场恶劣天气中不幸身亡。 因此,每年阮棉的生日都是简简单单的,过与不过都无所谓,都是先依着奶奶的忌日。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日会与各种悲剧缠绕在一起。 如果不是当初她向傅希礼提出自己的生日也许他的双腿还完好无损,这样她就可以彻彻底底恨透这个渣男。 她剩下的那点儿可怜的青春就像是瞬间开了加速器,各种事情交织在了一起,她明明每件事记得都特别清楚,可真要说出来却只能用潦草的一句“至理名言”来代替。 这青春真他妈操蛋! “所以你打算去参加他的订婚典礼?”程叙白问。 阮棉在他的问声中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可她不敢确认,只是淡淡回复,“嗯,和我一起去吧。” 程叙白冷笑一声,“以什么身份,要我继续假扮你的男朋友 ?还是……” “以我丈夫的名义。” 把她该还的债还了,也把该夺回的东西夺回来。 他没回答,靠在墙上抽了根烟等身上的味道没了才开口,“进屋吧,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把手机落在那里了。” “好。” 程叙白撒谎的功底比阮棉强,以前阮棉以为那是他年纪小不通人情世故与道德,后来她发现幼稚的人是她才对。 程叙白走在阮棉的前面,明明还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背却微微有一点驼。 她知道,压弯他的不是生活,而是她。 阮棉盯着手机上的信息。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甚至都不是本地的,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程父发来的。 他那天的话果然应验了。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裴月和阮父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尤其是阮父,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阮棉向来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孩子,只等着他们开口。 裴月抬眼看了一眼两个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杵了杵阮父,“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回家了。” 程叙白也察觉到了,出口阻拦,“爸妈,你们这就回去了?” “不回去难道看你们在这里演戏?” 阮父的情绪爆发了。 这时,阮棉才注意到桌子上的合同。 她心里终究有些遗憾。 还是知道了。 那天烤地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那燃起的火苗就特别想烧点东西,她鬼使神差地把合同拿了出来。 当她要把那几张纸抛入火坑时,程叙白回来了,她着急忙慌藏好合同,随手放在了茶几下面。 后来的后来,她也没能想起来。 “这件事……”程叙白想出来挡刀,却被阮父拦住,“小程,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看不上阮棉,她也配不上你,这些年也辛苦你了,一直替她遮羞。” 阮棉没有反驳,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因为合同的事情确实是她先提的。 第25章 狗崽卖乖 25. “反正你们对彼此也没感情,这样生活下去也只是耽误时间, 更多的是阮棉你耽误了小程。” 阮父的批评如雷贯耳。 她耽误了他…… 这么多年…… “去离婚吧, 明天就去,爷爷那边我会替你们去说, 小程,你也放心, 做不成夫妻,那就做姐弟, 我和你裴阿姨也永远都会把你当儿子, 你妈妈的病我们也会一并照顾。” 程叙白第一次把情绪写在了脸上, 有不甘,有愤懑, 还有几分舍不得。 他知道这些程父完全都能看得出来,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可他并没有选择点出这些, 而是把自己的女儿推上风口浪尖, 甚至不惜贬低她。 不得不承认, 阮棉有一对很爱她的父母。 即便这份爱自私, 可还是让程叙白嫉妒到发狂。 如果他再听不懂话外音,那他就真的不懂事了。 他回答得坚定, “好,不过,这些年你们帮我们帮得足够多了,我……有能力……” “有能力?程叙白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工作室已经倒闭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戳破了她和程叙白之间唯一的平衡。 程叙白盯着她看,看了好久, 像是看不透,又像是看不够。 末了,他只说了一句,“明天十点民政局见。” 当晚,阮棉失眠了。 她看着空荡的房子,第一次迷茫了。 不明白这么多年她努力读书努力赚钱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成为被人敬仰的量体师,还是成为令人歆羡的富二代,还是为了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间里烤着半生不熟的地瓜。 她下楼,打开客厅的灯。 “喵呜。” 桥豆叫了一声,这个声音令她有了一丝的雀跃。 而这份雀跃只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并不孤单。 她走过去,将桥豆捧在手上。 桥豆的脑袋在她的手臂上蹭来蹭去,像是在做标记,最后它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依偎在她怀里睡着了。 那个模样,像极了工作累了的程叙白。 她记起那个燥热的夏日,和那个燥热的吻。 阮棉酒量不好,一喝就倒。 和傅希礼第一次表白被拒绝的那天她偷偷喝了酒。 她以为成年人说的酒能解百愁是真的,可她没有想到那天她借着耍酒疯强吻了程叙白,以至于她更愁了。 想起来这件事,阮棉就觉得好笑,明明那会儿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却好像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 狗血的青春,迷茫的人生,为了喜欢的人拼尽全力,最后却发现到头都是一场空。 空调吹久了,阮棉有些热了。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漫长,一分一秒都在煎熬。 她企图让自己睡着,却越来越清醒。 她不觉得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可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气程叙白为什么把桥豆丢下,或者是气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工作室的事情,又或者是气他……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气他答应和自己离婚。 然后,她就真的因为想这个问题想了整整一夜而没睡。 早晨五点半,她终于抵抗不住本能困意抱着桥豆回了房间睡觉。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睡觉前,她凭借着仅剩的理智查过了。 民政局周末不上班。 算是一觉睡到自然醒,阮棉舒服了很多。 她打开手机,仅有的几通电话都是来自于阮父的。 她打开微信回复了他。 “我们结婚是你们决定的,至少离婚决定权留给我们自己。” 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会不知道阮父那点小心思。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是圣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私地包容一个又一个累赘。 程父不仅是儿子,更是父亲,他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谁不想自己女儿的后半生平安喜乐呢? 程叙白没联系她,并不证明他不想离婚。 阮棉洗漱完下楼,果然在客厅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比起打电话,他更喜欢见面。 小时候就是。 程叙白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灰色文件夹,冷硬的颜色衬得他眼神更加岑寂。 阮棉总觉得今天的他格外不一样。 她拉开凳子,坐下,等对方开口。 程叙白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他身上穿的那件西装虽说是老旧的款式,但到底是个牌子,裁剪方面没话说,暗紫色的领带应该也是特地挑选的,头发上喷了发胶,没有刘海多了几分精气神。 唯一不搭的地方就是那张过于稚气张扬的脸…… “这里面是我们当初签的合同,如今我带过来了,怎么处理你来决定。” 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了她手里? “你不是答应了我爸和我离婚吗?”阮棉想逗逗他。 程叙白眉头轻蹙。 “还有我记得合同里有一条规定是在你们家经济状况恢复前不得毁约,否则我要赔偿十万块钱给你。” 程叙白愣了。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条? 他翻开合同,找了半天才在犄角旮旯里看到这一条对阮棉不利的条约。 也就是说当初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条信息来威胁阮棉,那时他只顾着满腔的欣喜,哪里还在乎其他…… 他又翻了翻,发现这条约内大部分都是对他有利的。 阮棉轻笑,“你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程叙白抬头,望进一双明媚眼眸。 “你和我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退路,那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你给我一条退路我也还你一条。” 阮棉说完,程叙白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情绪。 她明白,他有着别人无法撼动的自尊心,也有着少年人的倔强,不可能一味接受自己的退步。 “工作室倒闭了,这些年赚的钱全部都搭在里面了,就算你不要我还这些钱,我妈还在医院,你家里一直在往里面投钱,我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我知道你爸的考虑,你我之间没有感情……” “谁说我们之间没感情。”阮棉脱口而出。 程叙白挑起眉峰,脸上看不出情绪。 阮棉半认真半糊涂开口,“好歹也能算得上姐弟情吧?” “哦。”程叙白垂下眼睫,“搁在小说里我们就是乱.伦。” 阮棉的假意洒脱维持不了太久,听到他这么说,情绪还是被激起来,“程叙白,你就不能做个坏人吗?” “我但凡有一点坏心思你早就怀孕了,反正我们是合法夫妻。”程叙白口无遮拦起来没人比得过他。 阮棉面对的终究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她从他的眼中看出危险因子,连空气中微小的波动都能让人心颤颤。 她不敢再多说别的,有撩拨的心,没撩拨的胆,说的就是她。 “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离婚,给个痛快话。”阮棉一向认为自己大方,可在面对程叙白时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连和傅希礼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情况。 “现在离不离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你爸是为了你好,而且意义何在?阮棉,你真的想当一辈子的慈善家?”程叙白这话有试探的意思,但是阮棉并不打算跳坑。 她抬头,“我有我的私心,我还没有去见傅希礼,没有你我去哪里找这么合适的人选。” “可我的身份并不能让你在那些人面前耀武扬威。” “可你帅啊。” 阮棉毫不害臊,一路捧杀,反而是程叙白羞红了脸,连耳朵都变得粉嫩嫩的。 “我知道了,别说了。” 阮棉笑了,以前没发现程叙白还有这样的一面,她单手杵着一边脸颊,状态散漫,“我爸我妈那边我会来解决的,工作室倒闭了算什么,你有一身的本领怕什么,现在就是出去捡个垃圾一年都能赚好几万呢,而且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我相信你心里比我有数。” 程叙白点头,手指却一直摩挲着合同,心事重重。 “你爸有再找过你吗?”阮棉提了一句。 程叙白停住手上的动作,没抬头,语气也是沉沉的,“没有。” “我知道劝你不要往里搭钱不可能,但是程叙白,人总要长大,你是他儿子,不是他的影子,不必事事都要把那套孝道摆出来。” 程叙白并不是特别喜欢阮棉讲大道理,但是这次他句句都听进去了。 “我刚回国的时候你不是要我帮你量尺寸吗?那十万块我也拿了,总不能放掉这么大一个单子不做吧,明天来我公司吧。” “好。” 阮棉终于反应过来今天他哪里不一样了。 他就像是一只故意卖乖的狗崽子,通过摇尾巴来博取主人的欢心。 阮父那边不好说,阮棉只能把重任交给裴月,“枕边风”可比别的管用。 周一上班,刚进门阮棉就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不对劲,直到在她的位置上看到了程叙白。 怪不得一早醒来就没看到他。 没人敢在明面上说阮棉的八卦,都是私底下悄咪咪的。 程叙白来的时候是苏沫接待的,知道他是来找阮棉,就直接把他安排在她的位置上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阮棉自然能想象到他们眼神背后的含义。 她走到程叙白面前,语气故意疏离,“程先生,您好,让您久等了,请您跟我到工作区吧。” 推荐基友超好看的预收文,入股不亏! 《野荆棘》by温遇 文案: “在我荒脊的土地上, 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 ·长在野外的荆棘扎人最疼, 坚硬的刺是它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而一个被逆境包裹着的人, 就像这野蛮疯长的荆棘, 竖起了浑身的警惕,不容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 简侵第一次在酒吧里看见黎妆, 就明白,不管是出于恨还是爱, 这女的往后指定能要他半条命。 简侵简老大, 拳场上的无敌手,名扬西山市, 却因为黎妆简简单单一声“喜欢”溃不成兵, 陪着人在天台上喝了半宿的酒。 乐队吉他手撞到这一幕的时候, 黎妆红唇勾起: “怎么,没看过别人谈恋爱呢?” 后来简侵归来, 两人匆忙结婚后某日蓦的想起这件事, 简侵才捏了黎妆的后颈道: “妆姐一辈子就谈我这么一个,下血本不吃亏。” ◎人设:偏执怪×野美人 业余拳击手×酒吧架子鼓手兼驻唱 第26章 好久不见 26. 程叙白掀眼,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跟着阮棉走到工作区。 单独的空间, 没有太多杂乱的眼神打探,程叙白自在多了。 “你们这边女人真多。” 阮棉放下卷尺, 默默看了他几眼,“要我给你介绍几个?” “我又不需要。”程叙白径直走到阮棉身侧。 男人的气息突然逼近, 阮棉捏着软尺,心砰砰作响。 她转过身, 眼神无处安放, 语气却格外冷静, “放松,开始给你量尺寸了。” “好。” 阮棉眼神爬上他的脖颈, 咳嗽一声,“外套脱掉, 第一颗扣子也解开。” 程叙白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局促的阮棉, 起了玩心, 外套脱掉后, 手指故意在脖颈间磨蹭,就是不肯解开。 阮棉到底是没了耐心, “你都多大了,连解扣子都不会?” 说着,她把软尺夹在咯吱窝内,伸手去帮他解扣子。 小小的动作,诱惑那么大。 程叙白感受着她手指传递而来的温度, 她碰触的那一亩三分地迅速升温,那份灼热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一把握住阮棉的手,制止她也是制止自己心底那份不该有的躁动。 阮棉仰头,目光顺着他的脖颈触摸到了上下翻动的喉结,再往上是薄而粉嫩的唇,他的眉眼生得格外好看,除了肤色有点黑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她目光不敢再放纵,迅速将手抽回,“你自己来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尴尬,程叙白快速解开扣子,“好了。” 阮棉哦了一声,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通,才把卷尺绕着他颈部二分之一处围了一圈,量好颈围她整个人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平常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还是修身的?” 慢慢的,阮棉找到一个平衡点,迅速把其余的数据量好,尽量把自己的心态放平,就好像在面对一个普通的客户。 程叙白手扣住扣子,迅速系好,“宽松。” “好,因为我们是去参加订婚典礼,所以宽松的范围不会太大,尽量还是修身,这样西装穿起来才好看。” “嗯。” 程叙白没见过工作中的阮棉,她认真的模样说起来陌生又熟悉,他猜测到她会是这样光芒万丈的人,可是没想到会这么耀眼。 他漆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清冷。 他无法做到不自卑,也无法做到像阮棉说的那般洒脱,他对未来是迷茫的,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走向下一步。 可是他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个手艺了。 虽然外债已经用工作室全部抵了,可是后路也没有了。 阮棉说傻是真的傻,他怎么可能把她当成自己的退路呢。 地狱他一个人下就够了,怎么能把那么优秀的她拉下神坛呢。 他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这是最好的决定了。 傅希礼的订婚礼定在了中秋节的前一天,天边的月儿缺了一点,晕黄的边缘模糊不清,像那段再也看不清楚的过往。 车子停在酒店外,阮棉看一眼身侧的程叙白,“到了。” “嗯。” 大概月色撩人,程叙白今晚的嗓音多了几分性感。 他打开车门,从另一边走到这边把车门打开,伸出手,“走吧。” 阮棉点头一笑,把手轻轻放入他掌心。 下一秒,程叙白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有什么东西蓦地撞击着阮棉的心脏,她下意识想将手抽回。 她慌乱的小动作被程叙白迅速捕捉到,他又把她拉近自己的身体,声音低沉,附在她耳边撩拨,“现在想走,是不是晚了点?” 阮棉想否认,“我没有……” 还没说完,一个身穿艳粉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程叙白很明显能感觉到阮棉的手微微紧缩着,他直接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到她的指缝间,手指在她的手背温柔点了几下。 阮棉看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才摆出笑脸面对迎面而来的女人。 “阮棉?”中年女人的嗓音如想象中一般刻薄。 阮棉面带微笑,“温夫人,好久不见。” 温岩,傅希礼的母亲,也是现在傅家的掌权人。 温岩打量了一下程叙白,那眼神带着赤.裸.裸的鄙夷,丝毫不遮掩那份优越感。 “这是你男朋友?” 阮棉弯了眉眼,脑袋靠在程叙白的肩头,状态亲昵,“我老公。” 温岩的表情极其复杂,像是生生吞咽了一只苍蝇似的,哦了一声,“都结婚了啊,怎么没听见动静呢?办婚礼了吗?准备在哪里度蜜月啊,我们希礼说等他们结婚之后要去巴黎呢。” “妈!” 清晰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阮棉眼神冷了几分。 远处,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朝着温岩打招呼。 树下,男人坐在轮椅上,空荡的裤管半隐在月光里,脸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故意吹高的头发显得有些突兀。 而更突兀的是他朝这边投来的眼神。 傅希礼心脏极速收缩,就连多年没知觉的下肢似乎都开始血液畅通,眼前瞬间清明。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但是没有想到是和那个人一起来的。 “希礼,你怎么出来了?”温岩扭着腰走过来,直接把他的视线遮挡住。 没了那处挂念,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平稳。 “爸说典礼快开始了,让你进去。” “哦,知道了,我推你进去。” 温岩没给傅希礼见阮棉的机会。 程叙白松开阮棉的手,攥了两下拳头,突然卸力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温岩和我妈是同学,她从小就是爱攀比的,这样的一个母亲挑选儿媳妇必定也是个眼尖的,也一定会找个她能压得住的,打从一开始我和傅希礼的结局就定了。” 程叙白等汗散去,重新握住那双温软的手,他侧头,“走吧。” “嗯。” 不愧是傅家,酒席办得很大,来来往往的司仪就有十几个,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阮棉怕冷,裙子外面套了件毛呢大衣,遮住了大部分的引人遐想的身材。 主持人登场,说了一堆场面话,底下的看客心不在焉,举杯落杯为的都是人.民.币。 阮棉和程叙白特地挑了个离主台最远的位置,但还是免不了有几道油腻的视线朝她扫过来。 从小,阮父把两姐妹保护得很好,几乎很少让他们在人前露面,也只有极个别的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对面那桌坐了几个阮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年纪都在四十岁,打扮得人模狗样,内里的气质一目了然。 程叙白手擎高脚杯,晃动手腕,抿了一口酒含在嘴中,迟迟没咽,任由那股醉人滋味在唇齿间弥漫。 他双腿交叠,翘起的脚尖随着典礼现场的音乐打节拍。 忽然,他眉微微一挑,脚尖勾住了桌子底的风景。 阮棉瞪他一眼。 程叙白故意将动作放大,脚继续往前伸,直到将阮棉身子另一侧垂地的桌布挑起。 男人看男人最准了。 对面那几个老油条见状,那脸上的表情绝非能用精彩来形容。 “别闹了。”阮棉低声道。 程叙白尝到了甜头,才收敛起,将脚拿回来,可心里头却痒得慌,脚尖依旧点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仅存的理智。 “接下来让我们隆重清楚傅希礼傅少爷和DG集团千金程蓁蓁程小姐!” 这一刻,阮棉全身都麻木了,她直愣愣地看向主台。 程蓁蓁身穿白色礼服,眉眼似乎动过,比之前少了些小家子气,她笑眯了眼,推着傅希礼走上台,举手投足真的像极了大家闺秀。 但阮棉一眼就看破她骨子里的东西—— 来自穷人的悲哀。 不光是阮棉,就连程叙白的眼神都变了。 当年他从德国回来,唯一能够联系到的认识阮棉的人就是程蓁蓁,他只能委托她打听阮棉的消息。 圈子里的人也都知道程蓁蓁可不是什么集团千金,她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当年做完人流她就进入社会做了吧台女,怎么一转眼勾搭上了傅希礼,还成了集团千金呢? 阮棉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只是震惊多于其他情绪,末了有一种看热闹的感觉。 订婚典礼最后一道程序是两位准新人下来敬酒,也相当于混个面熟了。 从温岩的表情来看,她对这个准媳妇儿是相当满意。 看来,这两年程蓁蓁变化的不仅仅是脸蛋还有炉火纯青的演技。 阮棉倒是很期待她看到自己时的表情。 她拿起酒瓶,觑了一眼程叙白面前空了的酒杯,“杯子给我。” 程叙白抬手,看着阮棉给自己倒了个杯底,又给她的杯子倒上。 其实他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当年调查阮棉的事是他暗自进行的,按照阮棉的性格,要是知道了心里必定会有疙瘩。 他沉下心,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松,“阮棉,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眼前忽然传来玻璃坠地的声音。 清脆的响声盖过了清浅的音乐,所有宾客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已经起身的阮棉自然而然成了视线的焦点。 程蓁蓁整张脸扭曲得可怕,隐匿在眼里的情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握紧了轮椅把手,恨不得将指甲掐进肉里。 阮棉落落大方,笑着朝二人举杯,“好久不见。” 家里老人走了,这几天有些忙,更新不稳定,先抱歉,后天回家后就稳定了。 第27章 小小心思 27. 女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男人永远不明白。 程叙白和傅希礼眼神只是触碰了一秒, 随即闪开。 不远处的侍应听到声响, 赶紧跑过来,本不是他的错, 他却一个劲儿地在那里鞠躬道歉,收拾完玻璃残渣就赶紧逃离□□味十足的现场。 程蓁蓁的表情依旧不自然, 躲在傅希礼的身后未发一言。 傅希礼自然看不到未婚妻的精彩表情,他举起酒杯, 声音喑哑, “好久不见。” 两个人各藏心事, 并未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酒宴是变相的商业会谈现场,阮棉觉得没劲, 中途就带着程叙白离开。 车上。 程叙白找了个话题,“明天是我奶奶的忌日,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我爷爷也想见见你。” “好。” 回到家后, 两个人默契分开, 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阮棉捏着手机, 准备回复工作群内的消息。 紧接着,程叙白的电话打了进来, 吓得她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大半夜的一个电话打进来真的很吓人。 “喂?”阮棉接起,轻声问,“都在家里你打电话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说明天早点去车站买一下汽车票吧。”程叙白那边有很猛烈的风声,听起来像是还在外面。 阮棉将身子缩进被里, 侧躺下,“你出去了?你在手机上下一个同程就好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去汽车站买票。” “你来买吧,我出来透透风。” 大冬天的出去透风?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程叙白也不勉强,“好,晚安。” “嗯。”阮棉冷冷淡淡地答应了一句就赶紧按了挂断,她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感觉还是不够真实。 第二天,阮棉起来的时候程叙白还没有回来,她发了信息也没有回复。 梳洗一番之后,她直接赶往汽车站去取票。 候车厅人来人往,阮棉等了将近半小时才等来程叙白。 “你去哪里了?发短信也不回?” “办点私事。” 两个人坐下后,阮棉把票递给程叙白,她忍不住开口,“我总觉得最近你变了。” “嗯?”程叙白问,“变了?哪里变了?” 那里…… 阮棉的视线紧盯着程叙白胸前,那里宽厚,令人心安,她伸出手指,一下戳中程叙白的心,缓缓抬起头来,“这里……比以前可靠了。” 程叙白机械似的看向戳在自己心口的那根手指,细细长长的,干净的指甲透着光,肌肤如同新抽的芽,泛着生机,就像面前的这张脸。 那一瞬间,他才真的意识到什么。 “哪里可靠,连工作都没有。”程叙白打掉阮棉的手指,像是急于隐藏什么似的,迅速移开视线,身子坐得正直。 “这倒是。” 良久的沉默,身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阮棉百无聊赖,手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程叙白看着她的动作,不觉烦躁,“手机迟早被你玩坏。” 阮棉最后一次按灭屏幕,看看身后,“我去买点吃的,你要吗?” 程叙白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来盒烟。” 阮棉看着褶皱的二十块钱,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去,“等着。” 五分钟后,阮棉拎着个大袋子回来,她坐下身,程叙白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她掏出来一块又一块的糖,瞬间皱眉,“烟呢?” 阮棉拿出五块糖放在程叙白腿上,笑吟吟地说道:“我买了一堆糖,路上你想抽烟了就问我要。” “……”程叙白觉得有点头疼,“二十块钱你全买糖了?” “你想抽烟了不就是想嘴里吃点东西嘛。”阮棉暗自剥开一块草莓味的填进嘴里。 嗯,有点酸。 “嘴里是想吃点东西,可我觉得有比糖更好的替代品。” “什么?”阮棉转过头,嘴唇一动一动的,程叙白视线稍稍凝滞,随后移开,“没什么。” 清心寡欲这个词果然不适合他。 阮棉嚼完口香糖,又开始吃面包,吃完面包又开始啃饼干,程叙白瞅她一眼,“你不怕长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多少都不胖。” “嗯,该胖的地方不胖。”程叙白拿着五块泡泡糖,无聊地颠了颠,嘴里真的想吃点东西来着。 阮棉也不理他,肚子填饱以后将泡泡糖塞到包里,整个包涨得鼓起来,样子很不好看。 她抬手,看看表,“还有四个小时。” “嗯。”最好时间再长一点。 “你一点儿都不饿?” “嗯。”看着你吃就饱了。 “陪我去卫生间。” “嗯……嗯?”程叙白猛然转头,阮棉已经起身,“我不想一个人去,你在外面等着我。” 所以说男生永远搞不懂女生为什么上厕所也要结伴而行。 程叙白拖着行李箱,站在女厕外面,迎着来来往往怪异的眼神,他算是看出来了,阮棉这是在折磨他,就因为昨晚自己朝她吼。 这个女人可从来不让自己吃亏,小心思多得很。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穿得好破啊,像个乞丐。”小姑娘忽然从她妈妈身后冒出头来说道。 那个女人朝程叙白这里看看,急忙拉着她女儿离开了。 “走啦。”阮棉拍了一下程叙白的后背,刚往前走,身后人就发话,“和我站在一起会让你很不舒服吗?” 不舒服好像是有的,心跳的会有些快,脸会不自觉地发烫。 阮棉没回头,“嗯,很不舒服。” 两人回到座位以后,一直没有说话,阮棉注意到前方的那一列排椅上坐着刚刚卫生间外的那对母女。 小姑娘眼睛一直盯着程叙白看,她的小手像是攥着什么似的。 而那位妈妈则一直在旁边低头玩手机,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女孩的一举一动。 阮棉转过头,程叙白闭着眼睛,好像在小憩,但是从微颤的眼皮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淡然。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块石头,猛然打在了程叙白的脑袋上,瞬间他的额头处就泛出青紫。 程叙白睁开眼,阮棉已经起身,恶狠狠地瞪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 不,与其说是瞪着那个小姑娘,不如说是瞪着那个坐在排椅上嘴角泛笑的母亲。 小姑娘被瞪得怕了,居然窝进她妈妈的怀中,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他们好吓人啊。” 这时,那个母亲才回神,朝程叙白这边看过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抱起小女孩就走了。 阮棉心里窝火,直接起身准备说什么,却被程叙白拉住,“算了。” “算了?程叙白,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轻易就放过别人的人呢?” 阮棉这话说得极其有怨气。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一直延续到二人抵达程家老宅子前。 他们还未敲开门,门就从内被打开。 阮棉的心跟着一紧,就连程叙白的神情都凝滞在了脸上。 “阮丫头,哎呦,我这还寻思去庄头迎你们呢。”王素丽从里面走出来说道。 王素丽原本是照顾程老爷子的护工,后来老爷子病好了,她也一直照顾着老爷子,两个人也算是个依靠,只是没有名分罢了。 她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在镇子上开了个小卖部,一年也能赚点钱,带着程老爷子从老宅搬走住到了别处,这处宅子也就闲置了下来。 在来之前阮棉拜托她帮忙打扫一下。 阮棉拉过王素丽的手来,面带笑容,“王姑,还麻烦您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素丽勾勾阮棉的鼻子,“你啊,跟我客气什么,和我这么生分了?” 这话,一语双关,程叙白在旁也只是笑了笑。 这时,王素丽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程叙白,上下打量再打量,程叙白看她脸色不太好,立马笑了笑,“王姑,你这是不认识我了?” “叙白?”王素丽不敢相信地开口问。 这才几年不见而已,这小子竟然像老了十岁一样,倒不是面容上的苍老,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老态。 王素丽笑着拍拍程叙白,说道:“叙白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啊。” 万籁俱寂。 一种莫名的尴尬停留在三人之间,阮棉赶紧开口说道:“王姑,麻烦你还帮忙打扫屋子,我和我老公先进去看看,毕竟我们都好久没回来了。” 王素丽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赶紧在身上蹭蹭手,说道:“行,我回去赶紧做点饭,你们中午一定来吃啊,正好言止也在家,你们可以叙叙旧。” 阮棉笑着送王素丽进了门,再回头只见程叙白有恃无恐地紧紧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动了。 “怎么了?”阮棉伸出手去在程叙白面前摇了摇,还没有收回来就被他一把攥住,一扯,将她拉近,眼里拢了一层雾,“你刚刚叫我什么?” 手腕被捏得越来越紧,阮棉根本没心思想东想西,一脚踩在了程叙白的鞋上,“你犯病了?” 程叙白依然不放手。 “再叫一遍。”这次,他的语气几乎是含了乞求的,唬得阮棉一愣一愣的,她张嘴,“你喜欢?” 这就好像一个男人脱了衣服准备提枪上战场了,结果却被突然扫了兴一样,他松开手,兴致缺缺,“走吧,我累了。” 阮棉看着程叙白越过高高的门槛,揉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莫名其妙。” 程宅院里铺设着青灰色的砖石,自带一种肃穆之感,程叙白驾轻就熟,将行李提到阮棉之前住过的房间前,几处屋子的菱花纹木窗都开着,隐有花香传来,阮棉慢一步上楼。 程叙白说,“我先去楼下我的房间看看,你休息一下吧,等会我叫你。” “好。”阮棉看着程叙白下楼,她站在二楼迟迟没有进屋,院深天明,楼阁台榭,眼下还有几株翠竹,傲立于雪中。 她转头提了行李箱打开了门,镂空的雕花窗桕有雪光乍入,映得屋子里还算是明亮,但总归色调是晦暗的,阮棉掩上门,顺手摸向墙上的灯,反复按了几遍才发现这里其实好久都没有通电了。 屋子里暗暗的,陡然落地的心情也糟糕透了。 阮棉压住那种酸涩,自言自语,“蜡烛应该在抽屉里的。” 梳妆台下有两个抽屉,阮棉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眼就瞅见了抽屉里的蜡烛。 红油蜡烛,上面有烫金小字,是程奶奶最喜欢的。 阮棉眨巴眨巴眼,把眼泪逼了回去,扯出一个笑来。 蜡烛点燃,屋子里亮起来,阮棉将行李箱拉过来,收拾一番,她躺在了身后的床榻上休息。 约莫一个小时,王素丽来催了几次了,程叙白在院子里修剪着竹子,看着她要再一次越过门槛,赶紧上前,“王姑,阮棉还在睡觉,等她醒过来我就带她过去。” 王素丽嗓门大,这时也不自觉压低声音,看了程叙白一眼,忍不住好奇询问道:“叙白啊,你和阮丫头……” 程叙白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也没有直接否认,态度模糊地说道:“我们挺好的。” 第28章 似水流年 28. “哦。”王素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 再加几个菜, 让阮丫头好好睡,估计她也累了。” “嗯。”程叙白看着王素丽离开, 这才把大门扣上,仰头看看二楼, 眉眼变得柔和。 程叙白将手中的剪刀放在庭院里的懒凳上,慢慢走上二楼, 在阮棉的房间门前停住, 这扇门, 他曾经无数次想推开,可都忍住了。 如今, 他不想再忍了。 阮棉在梦里睡了好久好久。 耳边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不停涤荡,脸上还有一种温柔的触感, 她缓缓睁开眼, 发现程叙白俯身看她, 手指还停留在自己的脸颊。 程叙白突然将手收回去, 脸上有些窘迫,解释道:“我看你哭了, 帮你把眼泪擦掉。” 哭了? 阮棉半起身,发现自己的半个枕头都湿了,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哭了呢。 “王姑来叫了好几次了,洗把脸就过去吧。” “嗯,好。”阮棉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 手指触及刚刚被程叙白蹭过的地方,竟然有些烫热。 半个小时,阮棉打开门,看着倚在门边的程叙白,愣了一下,脸上依旧红红的,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不太对劲。 “走吧。” 阮棉态度变得莫名冷淡,程叙白倒也没放在心上,她对自己也很少有热情的时候,能和自己搭话就已经是万幸了。 “王姑。”两人一齐冲着院子里的王素丽喊了一声,她立马停下收拾鱼的手,“哎呦,你们来了,先进屋坐吧,言止啊,你苏姐来了,赶紧出来迎一下。” “又不是什么贵客,不……”阮棉还没有说完,感觉自己背后一沉,接着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王言止撒着娇说道:“阮姐姐,可把我给想坏了。” 王素丽瞅着两个人笑,程叙白一脸黑线,阮棉脸上更是尴尬,她礼貌性地推开王言止,回过头却吓了一跳,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才几年不见就长得这么高了?” 王言止属于长得比较嫩的,拿到娱乐圈也算得上拿出手的,可能由于刚入社会不久,身上还带着一股学生气,脸上也是笑眯眯的,他一下子将阮棉勾进怀里,完完全全把程叙白忽略了,“阮姐姐,我有东西给你看。” “诶……那个……”阮棉一脸求救的表情看向程叙白,却被他一个冷眼打回去了。 程叙白凛眉一笑,冲着忙活的王素丽走去,“王姑,我来帮你吧。” 王素丽正想给自己儿子制造机会和阮棉单独相处呢,看程叙白这样子心里掂量着这人应该对阮棉是没意思了,王素丽笑着把一条鱼塞到程叙白手里,顺势问道:“叙白啊,这阮丫头心思已经定了吧?” 程叙白盯着手里的鱼,恨不得将其开膛破肚,他善意一笑,转移话题,“爷爷呢?” “你爷爷被那几个老朋友叫去别的村子吃喜酒去了。” 吃喜酒? 程叙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想当初奶奶过世的时候,程老爷子哭得几乎半条命没有了。 可是一晃几年过去,居然连她的忌日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王素丽忽然凑近程叙白,“你看阮丫头也不小了,早点要个孩子。” 程叙白拿起刀来,狠狠刮着鱼鳞,连鱼皮都掉了,他举着刀,“嗯,是。” 王素丽继续说,“你觉得……” 程叙白根本没有听进去半句,一不小心切到了手,血哗哗往外流,被王言止拐进屋子里的阮棉听到程叙白叫痛的声音,立马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一把拿起程叙白的手,冲着一旁的王言止喊道:“赶紧去拿创可贴,愣着干嘛?” 王言止看着那么多血,也是有些愣了,被阮棉冷不丁地骂了一句,这才回神,“屋子里有药什么的,我去拿。” “还有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阮棉朝着程叙白发火,恨不得将身上的怨气全部撒到他身上。 程叙白从中抽出手来,直接拿嘴将血吮掉,“这么点儿伤,算什么。” “程叙白!”阮棉咬着牙,狠狠瞪着他。 他知道,阮棉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她真的生气了,程叙白也不再闹别扭,只是看着王言止他就不自觉地做一些幼稚的事情。 人活着,就是这么矛盾。 王言止拿来了药箱,阮棉拉着程叙白坐到了屋子里,王素丽可是被刚刚的阮棉吓得不轻,手里捏着鱼,咽了咽口水,喃喃道:“阮丫头这两年脾气见长啊。” 程叙白还想扯过手来,被阮棉一把攥住,她用眼神警示,“你再乱动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这…… 他笑眯眯地看着阮棉一直紧皱眉头帮他消毒上药包扎,结束后还依依不舍地蹭了一下她的手背,虽然被阮棉一下子打掉了,不过看着王言止那猪肝色的脸,他满足了。 王言止坐到沙发上,还专门倒了三杯水,看向程叙白,出口就问,“叙白哥,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我没工作。”程叙白实话实说。 “哦?”王言止脸上的表情可是充满了敌意,连阮棉都感觉到了,“没工作可不行啊,男人还是要有份工作的,不然怎么养活老婆孩子,你说是吧,阮姐姐?” 能不能不要叫她阮姐姐了! 试问一下,哪个女孩子希望自己天天被叫姐呢? 阮棉好脾气地一笑,也没有多说话,现在她站哪边都不对。 王言止看阮棉不应和自己,更想着要表现一下自己了,一拍脑袋,“阮姐姐,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阮棉一愣,数了下日子,是啊,元旦快来了,她生日也快到了,想想看,她已经好几年不过生日了。 “应该是,难为你还记着了。” 王言止的表达方式是很直接的,不像程叙白拐弯抹角的,他一拍胸脯,“那是啊,你可是我最喜欢的人,你的生日我当然记得。” 阮棉被一口水呛到,咳个不停,程叙白从桌子上撕了块纸递给她,阮棉接过去擦擦嘴角,“言止……” “你放心,我刚发了工资,阮姐姐,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想你离我远一点。”阮棉低声开口,只有程叙白听得清,他在旁边笑笑。 王言止摸不着头脑,问道:“阮姐姐,你说什么?” 阮棉摇头,把水放下,“没什么,我不怎么过生日的,不用破费。” “生日怎么能不过呢,我看最近迪奥出了一款香水,你要不要?”王言止眨着星星眼问道。 该说他有心眼还是没心眼呢,阮棉咳了一声,说道:“那个我已经买了,你要是实在想送的话,随便买点吃的吧。” “吃的?”王言止一下子靠到沙发里,还真考虑了起来,忽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送你巧克力吧。” “你阮姐姐不喜欢巧克力。”在一旁一直闷声不语的程叙白忽然开口说道。 阮棉和王言止同时看向他,似乎在等他说第二句话一样,可是人家愣是没再说话。 王言止收回视线,挠挠头,“那我看看我同学那边有没有什么特产吧,到时候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给你寄过去。” 程叙白心底冷哼一声,顺手牵羊这一招用得倒是行云流水。 幸好王素丽及时出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阮棉见势忙越过程叙白,去接王素丽手中的盘子,“王姑,你还做这么多菜,我们吃不上的。” “哎呀,这不就图个热闹嘛,当初你爸帮言止……”王素丽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言止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她连忙改口,“当初你爷爷……” “你刚刚说我爸?”阮棉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打哑谜的母子,程叙白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三人。 事情不难考虑,阮棉不再揪着一个点儿询问,只是这一顿饭下来,在座的除了程叙白以外其他人都吃得不自在。 “王姑,我们先回去了,至于你要谢的话去谢他吧,不用在我心上花心思。”说完,阮棉就直接拽着程叙白离开了。 王言止恨得敲了一下桌子,“妈!叔叔说了要保密的!” 王素丽敲了一下王言止的脑袋,斥道:“我哪想那么多,一高兴就说出来了,你这个瓜娃子,赶紧想想办法补救一下,阮丫头虽然脾气好,但是终归是女孩,说不定你哄哄她就好了。” “最后还不是要靠我。”王言止在心底抱怨,打开手机联系朋友,准备给阮棉挑礼物。 程叙白看着在院子里不停忙碌的阮棉,拿剪子敲敲石桌,“阮棉,别忙了。” 一时有了人声,阮棉这才回神,她看着眼前一盆枯了的花,光秃秃的枝干上海覆着一层轻薄的雪,这盆花程奶奶生前应该很珍爱吧。 程叙白叹口气,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去哪里?” 程叙白的眼角染上笑,看着阮棉,“只是看你想东想西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们去四周看看。” 后者有个习惯,一想事情就喜欢咬指甲,所以她向来藏不住心事。 第29章 少年炽吻 29. 阮棉将身上的围裙扯下,扑打去上面的尘土, 然后小心翼翼收进院子里的闲桌里, 回头看,“你想去哪里, 我跟着你走就是了。” 他点点头,起身, 伸了个懒腰,“去后林吧, 下了雪那里应该很好看。” “行, 我带个包。”阮棉说着就要上楼, 程叙白叫住她,“带包做什么?” 阮棉有些无奈, “你不懂,女生出门不管买不买东西都要带包的。” “是吗?”程叙白看着阮棉姣好背影喃喃。 小时候, 后林这里种了一片野草莓, 红似玛瑙, 小小的一颗, 熟透以后绵软软的,不算甜, 但是口感上好。 只是现在小庄部分地方也开始商业开发,这片曾经的天堂也即将消失,听说城里有位大人物把这里包了下来准备做酒店,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程叙白也是偶然听人说起。 从一条条泥雪混合而成的小路蜿蜒向下, 走过几片田地,挨满雪景的地方就是后林。 程叙白站在外面,看看四周,感叹一句,“还是这里空气好啊。” 阮棉瞅他一眼,再看向后林深处,忽然视线凝滞,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指着雾气迷蒙的某处,“你快看!那棵树!你记不记得,好像是当时这里莫名其妙受到了台风的影响,那棵树就是被风刮倒的,没想到还在这里。” 程叙白看着阮棉孩子气性的表情,也咧嘴而笑,“我记得当时那树的树根还在地下,那棵树就像个单向跷跷板一样,你还从上面摔下来过你不记得了吗?” “嗯?”阮棉扭头,“摔下来?我怎么不记得。” 程叙白的眼里忽然闪过一抹异色,下一秒巧妙转移了话题,“走吧,进去看看,看看还能不能玩。” “好。” 两人的面前横亘了一条水沟,阮棉竟然先程叙白一步跳了过去,然后习惯性地回头,伸出手去,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好像她下一秒就能甜甜叫一声老公。 程叙白朝她一笑,“这么点水沟我再过不去就不用活了。” 说完,直接忽略阮棉伸出来的手,轻松迈开长腿来到她的面前,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以后我来伸手”就径自离去。 阮棉缩回手来,急忙跟上去,由于雪还没有化,她又是穿了一双低筒的雪地靴,不多时里面就有些湿湿的。 程叙白放慢步子,看着她别扭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阮棉摇头,“没什么。” 补充一句,“那个你说这雪的底下会不会还有野草莓。” 程叙白:“不会,秋天的时候肯定都被庄子里的孩子摘干净了,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我们小时候…… 好像越长大,这个字眼就变得越来越珍贵,一个小小的物件,一个珍贵的人,明明没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可是觉得那时的自己好厉害。 孩子,永远都是单纯的,他们为自己构造出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话城,在那座城里他们永远是主角。 树木枝头有水落下,阮棉额前的碎发被打湿,她抬手将头发抿到耳后,光洁的额头稍稍有一点美人尖。 程叙白看着她的额头,再难回神。 那一次,是他年少岁月里少有的情不自禁,自控力这个东西,他自认为他已经掌握了,却不知道他面对的那个女孩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修炼成了妖精。 那天天气不晴不阴,阮棉吵着要来这边玩,程叙白只好趁着程老爷子午睡的时候带着阮棉偷偷出来。 结果某人玩着玩着,直接在那棵树上睡着了,整个人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树干,眼看她就要掉下。 程叙白立在一侧,忽然被扑通一声叫回,再看过去的时候,阮棉整个人掉在了地上,重点是她竟然丝毫未知,依旧保持着树袋熊的姿势,连脸上沾了泥土都不知道。 那是程叙白敞开怀地笑,笑够了才把阮棉抱进怀里,他抱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树墩上,用手帮她擦着脸上的泥土。 阮棉从小就没有留刘海的习惯,程叙白的手触及那片光洁肌肤,眼睛忽然变得清亮,手指拨动,泥土从那上面扑簌而下,落在他的鞋面上。 随之而落的还有一个温柔了时光的吻,那是那个少年一辈子的秘密,无人而知,他也不会再提起。 “这棵树看起来还是不太一样的,应该是时间太久了。” 阮棉的话把程叙白从回忆中唤回,他的视线从她的额头移走,看向那棵横躺在雪里的树,点了点头,“这木头的里面应该烂得差不多了。” “不过还真的想再上去试试看。”阮棉笑着说。 程叙白上前一步,用手试试,摇摇头,“木头是软的,而且有些湿,应该是不能。” “嗯。”阮棉失望地点点头,“我记得这里有个果园来着,怎么没了?” “好多东西都没了。”程叙白缓缓吐出一声叹息,“我们明天去看奶奶吧。” 阮棉的手握紧,“好,其实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挺无聊的?” 恰好,话音落地,一片雪夹着水落到了阮棉的眼角,她抬手揉了一下,再将手放下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双藏满风霜的眼睛。 她不懂,那双眼到底是看过了怎样的风景才变成现在这样,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阮棉。”程叙白叫她的名字,明明两个人离得很近,阮棉却觉得程叙白站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唤她。 那般不真实,就像是下一秒他会随雾消散。 “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除了对工作。”程叙白认真说道。 阮棉的心跟着他的话波动了一样,痴痴点头,“我知道。” “我准备和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我……” “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走!” 程叙白还没有说完,看守山林的老大爷就拿着个棍子靠近,看起来面色不善,阮棉下意识往程叙白旁边靠了一下。 老爷子是个眯眯眼,嘴巴上还有一层黑白夹杂的胡子,拿起棍子就在树上敲了敲,再次强调,“赶紧走,很快城里就要来人了,这里要清了。” “清?”阮棉疑惑,“老爷子,这些树都要砍掉吗?” 老大爷显然没有太多耐心,语速加快,“是,都要建酒店了,就赶紧砍了,这些树也都有年头了,也该砍掉了。” 程叙白扯了一下阮棉的衣袖,低声道:“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吧。” 两个人走出去一段距离,阮棉忽然头脑闪过什么,她停住对着程叙白说道:“你在这里站着等我,我回去一趟。” “回去?”程叙白想细问,可是阮棉一早就跑进了林子里,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像是见了什么好事一样。 阮棉一口气跑回林子,顺着那棵歪掉的树数了数,脚步在左边第七棵停下,站在它的面前,眼睛一动也不动。 还好,它还在。 咔嚓,阮棉关掉手机,赶紧回到程叙白身边,嘴角的笑意再也没有消散,“走吧。” 程叙白睨她一眼,“你又做什么事了?” “保密。”阮棉朝他挤眉弄眼,随后大摇大摆走到了他的前面,这种事情当然要挑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再提出来。 诱敌深入,瓮中捉鳖,最重要的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是程叙白那种精明的,更是不可以。 小庄周围有很多参天古树,印象中有好几棵,阮棉记事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上面挂着很多许愿牌,传闻树里住着一个神,能够满足所有人的愿望。 阮棉从来没有在那棵树上挂过许愿牌,她不信神,也不谤佛,在她的世界里救世主向来只有她自己。 只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再的男人,忽然有了信佛的念头。 程叙白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身子有些轻颤,他缓慢将视线移动到阮棉的身上,“你刚刚说什么?” 阮棉着急忙慌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巴,难不成他听到自己的心声了。 一阵风吹过,古树上的许愿牌交叠响应,波乱中有一种清音涌出,就好像他好听的歌声一样。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程叙白淡淡说道。 阮棉看到程叙白身后的大树,视线被红绳和许愿牌吸引,她开口问道:“要不要许个愿?” “不了。”程叙白偏头前行,声音有些喑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没什么好求的。” 阮棉站在原地,看着程叙白一步步走开,忽然心底涌起一股暗潮,“那我呢?” “我对于你算什么?” 阮棉觉得脚底板湿哒哒的,那份湿意也蔓延到了眼底。 程叙白回头,听着身后拖沓而至的脚步声,唇角不自觉扬起,“你觉得算什么?” 刚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就被他一句话打消了念头,程叙白就是这样有魔力的人,阮棉像只泄气的气球,“算了,回去吧。” “别走。”程叙白出声叫住阮棉,“你觉得我之前亲你是为了什么?纯粹为了快感吗?” “啊?”阮棉羞赧回头,这个字眼他都能光明正大说出来? 程叙白笑一下,“如果纯粹为了那个,我大可以去找其他人。” “别说了。” 她害怕了。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冷不淡的尴尬境界,如果一旦戳破窗户纸,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适应。 “别说了。”阮棉抬头看着程叙白,他的笑落入眼中,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怕得到以后连这个笑容都会失色。 程叙白倒也是听话,不再开口,他现在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承诺,做不到也不能。 冬天街上人格外少,整个白茫茫的天地只有他们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寂静无话,只有戚戚风声鼓动。 当她沉浸在迷茫中时,程叙白整个人忽然挡在了她的身前,阮棉愣住,“怎么了?” 程叙白拉着阮棉的衣袖,走到一旁的小亭子里坐下,居高临下看着她,“阮棉,别再自责了,你对自己的惩罚已经够了。” 原来他看得出来吗? 阮棉熟练地转移话题,躲避着程叙白的打探眼神,“你在说什么?” “我的遭遇不是你的罪过。” 小亭子不远处有一个晚餐摊子,好像在炸什么东西,热火盘曲而上,它背后的东西都变得扭曲模糊,就像是那段回忆一样。 她捏着拳头,眼睛湿濛濛的,“你心里是埋怨我的。” 程叙白对于她这副表情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坐下来促膝长谈,“那换作你你心里会不会难受?” 阮棉考虑了几秒,嘤咛几声,“大概会想杀了你。” “你看吧。”程叙白耸肩,“而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你又不是琼瑶阿姨剧中的悲情女主角,别把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 阮棉不服,立马反驳,“那你呢?你不也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吗?” 现在的他们好像陷入了一种死循环。 “你想知道什么?”程叙白说。 其实具体想知道的,还真的是说不出来,隔了这么多年,阮棉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确实有距离了,错过了的时间岂是几句话就能弥补回来的呢? 阮棉转过身子去,“你看着说吧。” 第30章 我非磐石 30. 阮棉在某些时候实在是太过冷静,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话题又很压抑, 连他都觉得这样下去没有多少意思了。 男人有时候在无形之间就给了自己无数的压力, 导致最后关系崩塌,这恐怕也是为什么有七年之痒这个字眼。 “好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说完,阮棉就走出了小亭子, 程叙白随后。 两个人还没有走到程宅,就在街口看到了王言止, 满脸灿烂地看着阮棉, 像只大熊猫一样扑了过来, 一把抱住她,“阮姐姐, 你去哪里了?” 阮棉嘴角抽动着,赶紧推开王言止, “去逛了逛。” “喏。”王言止把手中的礼物袋递到阮棉手里。 阮棉往里探了一眼, 黑漆漆的看不太清, 好像是个礼物盒, “是什么?” “拿回去看吧,我今天还有同学聚会, 就不陪你了,走了啊。”说完,王言止又冷不丁抱了一下阮棉,在看到程叙白的眼神后得意离开。 在王言止走后,程叙白全程无言, 帮阮棉打开门,把院子里的灯打开,然后走到一旁的小树旁边抽烟,连着抽了两根,才回过头来看向坐在石凳上的阮棉。 “呦,我能吐槽吗?一个钢笔还套了这么多盒子。” 这话,醋味还挺重。 王言止也算是个小鲜肉,挑选东西的眼光确实比程叙白这种糙汉老干部好很多,阮棉故意拿出那只钢笔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牌子的钢笔我很早就看上了。” “中看不中用。”说完,程叙白直接把那根钢笔夺过去,打量再打量,“有什么特别吗?” “LAMY,德国牌子。”阮棉悠悠提一句,就从程叙白手里拿回笔来,若无其事地装好,然后起身说道:“我先休息了,明早我们去看奶奶。” 程叙白打着清冷月光去看那个满藏心事的女人,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他也错过了很多美好呢? 阮棉扣上门,整个人靠在上面,房间里漆黑一片,她的眼睛却亮得很,里面盛着一个小小人影。 阮棉摸黑坐到床上,脱了鞋盘腿坐在上面,摸出手机来,看着拍下的那张照片,做了个深呼吸似的,刚准备按下发送,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电话。 那一刻,阮棉像中魔了一样,没有盯着手机看,而是抬头看着外面小窗映照出的那个熟悉人影。 她按下接听,视线没有移走,“喂?” “我看你屋子里一直没亮灯。”程叙白嗓子哑着,应该是因为刚刚抽过烟,有明显的颗粒感。 “这样容易入睡。”阮棉一本正经地编着瞎话,听到话筒那边好听的笑声后,心跟着一颤,“你站在窗那边做什么?” “我没有站在窗边啊。”电话那边的声音疑惑道。 阮棉一下子觉得房间里阴冷许多,盯着窗边那道身影,连呼吸都不敢了,她压低声音,“我……我窗边有……有人!程叙白!” 程叙白知道她没有睡觉,而且自己故意站在窗边,她想不看到都难,本来想吓唬吓唬她,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子这么小,原来冷面美人也就是个纸老虎而已。 “你……你说话啊。” 阮棉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好了,骗你的,我不想进你房间。”程叙白敲敲窗,声音变得格外温柔。 真是吓死了。 阮棉立马从被子里钻出来,反复看了一下窗边那个人影,确认是程叙白以后才悄咪咪地走过去,身子靠在冰冷的墙上,后背却烫热得很。 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程叙白全都听在耳朵里,唇角笑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既然你走过来了,那我就挂电话吧。” “别挂!”阮棉一时激动,声音有些大,随后又低喃,“先别挂。” 有些话,隔着电话说或许会比真实面对他说得顺畅。 程叙白眼底的笑意漫开,问道:“怎么了?” 阮棉攥紧拳头,问道:“自从见过傅希礼之后我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我想问问你你还想和我离婚吗?” 说话,她立马把手机移开,然后眼睛也紧紧闭着,几乎下一秒钟就要窒息而亡了,窗外忽然轻飘飘来了一句,“不急。” 不急?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被拒绝了? 阮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表白,虽然这个也不应该算是表白,但是她作为女生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结果却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嘟……嘟……”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程叙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听到屋子里什么东西乱撞的声音,无奈叹口气。 他走到门边,想要推开,却突然被大开的门吓了一跳,阮棉咬着唇看他,眼神绝对可以把他杀死了。 女人惹不起,失恋的女人更加惹不起。 “我……”程叙白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阮棉摊开手掌,“给我,把欠我的那块玉石还我,既然不能在一起,那我们就把账算明白,还有你借我的那些钱,赶紧还我。” 这么算起来的话,他好像有点亏啊。 程叙白咯咯一笑,将阮棉的手推开,“你没必要这么绝情吧。” “绝情?”阮棉说,“我还有更绝情的,回去以后别再联系我,微信电话我全部都会删掉,你走吧,我要睡觉了!回去就离婚!” 说完,砰地一声,程叙白被拒之门外,他有些懊恼地挠挠头,“这次好像真的是亏大了,早知道刚刚就答应来着。” 阮棉一股脑钻进被子里,心里除了酸涩还是酸涩,这样算什么,又是她自己唱独角戏了吗? 梦里,阮棉又梦见了一个小人,长得和程叙白特别像,她拿起路边的石头就朝那个笑眯眯的小人砸去,嘴里不断说着骂人的话。 不光现实生活要受气,连在梦里都不让她好好过活,阮棉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怨气太重,以至于程叙白都不敢太接近她,但好在这两个人擅长拙劣演技,一个比一个装傻厉害。 石桌上是一大清早王姑端来的早饭,有玉米饼子和小米粥,还有几碟开口小菜,阮棉看了却毫无食欲,只喝了一碗小粥就开始低头刷手机。 程叙白倒是不痛不痒地把剩下的饭全部解决掉了,事毕还把桌子收拾好,将餐具给王姑送回去,回来的时候阮棉还是保持相同的动作,也不知道她这样累不累。 “不是说要去看奶奶吗?走啊。”程叙白是男人,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把握力的,话一出,阮棉果然把手机收起来了,一声不吭回屋里拿了包跟着程叙白出了门。 一路上,阮棉都拉着脸,程叙白想搭话都没兴趣,两个人的脾气都是一顶一的倔强,又是牵扯到了纠缠两人多年的问题,自然时间持久一些。 但是,总要有一个人要先低头,程叙白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牛轧糖,硬塞进阮棉手里,“早上吃那点饭早晚低血糖,吃点糖压压。” 阮棉看着那糖,心里很不是滋味,面对程叙白她心里憋不住任何事情,立马停住步子,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哄?” 程叙白有些无奈,“我没那么想,是你自己的问题。” “那你解释一下那年你吻我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心没肺到随随便便就能让男人亲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轻薄的女人。” 他看着阮棉丢给他一个冷视后离开,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如果现在他有稳定的工作,有房子有车生活有保障,他自然毫不犹豫就答应,可是说到底他是个男人,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谈什么保护她呢? “我回去就去找个工作室,就算是从学徒再次做起,那每个月至少我也有稳定的工资……” “和我有关系吗?”阮棉一个冷笑,程叙白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扯住她,“你够了!” 终于忍不住了吗? “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啊?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是有病,对不起,我确实有病,我曾经有过抑郁症!”阮棉吼出来的时候,不知憋了多久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 这个秘密她藏了太久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害怕,害怕身边的人因为这个远离自己,尤其是程叙白—— 她心病的源头。 她咬着唇,苍白的脸上缀着两颗泪,眉间的小情绪一直在隐忍。 这是阮棉,是程叙白透过岁月看到的那个脆弱的女孩。 他将其拥入怀中,摸着她的脑袋,低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称呼仿佛越过了层层乌云,终于在天际肆意燃烧,那些诡谲的风景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最终的答案。 程叙白眼底满溢出的是怜惜,他拥着阮棉,却感觉她就像是一团随时都会消散的云朵一样,轻飘飘的,永远摸不到最里处。 她第一次向自己示弱,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虽然这样说不厚道,可是他的内心是无比欢欣的。 他的女人,终于为他落下了泪。 阮棉低低抽噎着,哭了许久大抵觉得这样太过矫情,推开了程叙白,背过身去,从包里拿出纸巾蹭掉泪水,吸吸鼻子,“好了,我们去看奶奶吧。” 程叙白啧啧嘴,跟上步伐,“不哭了?” “……”阮棉的性子极其别扭,说她坦诚吧可有时又不自觉地就选择了逃避,这也是程叙白拿她没办法的地方。 “好了,别说什么抑郁症不抑郁症的,就算是有,你放心,我也会治好你。”程叙白斩钉截铁地许诺。 阮棉埋下头,“你又不是医生,说什么治不治的。” “你难道不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吗?”程叙白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再过一会儿,阮棉终于接了话茬,继续说道:“我的抑郁症是在傅希礼出车祸,你走后第一年出现的,但是医生说其实早就有先兆了,我接受过治疗,所以现在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我知道。”程叙白细心倾听。 “我在之前去过另外一个公司实习,当时我去面试,等了三天公司领导通知我让我去试岗,于是我就去了。”阮棉声音有些发颤,,“当时试岗三天,我很迷茫,什么都不会,但是又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所以就去自己找杂活干,当时我还得到了领导的夸赞,你知道的,人都是这样,一旦被夸奖,就会特别有动力,当时我觉得自己肯定能留下,可是第三天他们把我带去分公司那边见老总,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这边的领导让我进去面试,我进去以后,她先是问了一些我的问题,然后未来的规划之类的,这些问题在面试前我都准备好了,所以我就一条条说了下来,然后她让我出来,把我领导叫了进去,两个人我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后来那个老总又让我进去,当面就提出来我这个年纪有这么详细的规划实在是太过成熟了,就问我是不是童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当时她说既然要合作下去的话,就要了解我的一些事情,彼此要做到信任才好,我爸做生意出事的事情,我有抑郁症的事情,完完全全都是她逼着我说出口的,虽然我知道她可能是好意,但是至今我都恨那个人,就好像硬生生地把我的伤口撕开,然后站在一个悲悯者的角度告诉大众我那些惨痛的过往,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强逼我说出口这些事情,后来这边的面试结束,她让我回去等结果,等了一个星期,那边通知我说我不太合适那份工作,还说我有妄想症,让我尽早去医院治病,要不然会被这个社会抛弃,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吧,虽然只是试岗,当时满怀信心踏入这个社会,可是后来发现这个大染缸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得多。” “至少你现在站在了一定的高度,再去看的话就会不一样了。”程叙白说。 阮棉摇头,“不,我恨她,但是我也很感谢她,感谢她让我在一次次跌倒的时候有个人想去证明,你知道吗?当我得到媒体采访的时候,我无比自信,我甚至自私地希望那个人能够看到我,然后啪啪打她的脸。” 程叙白望着阮棉发笑,左手揣进兜里,“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心平气和很多。” “是啊。”阮棉开玩笑说道。 程叙白笑起来,眼睛特别特别好看,他在笑意之余,忽然往前跑了两步,阮棉狐疑地看着他,结果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砸了雪球。 冰冷的雪球在脸上划过,她心中一阵恼怒,看着一脸贱笑的程叙白,报复欲上头,立马从一旁捞了一把雪,揉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狠狠朝着往前跑的程叙白身上砸去,看着中标,阮棉肆意大笑,“让你打我!” 两个人在雪地不停地追逐打闹,好像两个三岁孩子一样,程叙白喜欢大笑的阮棉,喜欢在雪地里肆意跑闹的她,因为那样的她才是真实的。 两个人跑跑闹闹,终于到了墓地附近。 小庄这里连墓地都做了规划,不高不矮的城墙里葬着一个又一个沉睡的灵魂,两人都将笑声止息,默契地对视一眼,也都默契地选择沉默。 一步又一步,程叙白觉得这是他走过最长的路,因为这一次见程奶奶,他要向天堂的她做下一个承诺,一个他这辈子都不能反悔的承诺。 墓地总归是肃穆寂静的,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也忍不住思考一些人生问题。 人生三问,你是谁,从何来,往何处去。 答案往往是空白的,而人生来就是一张白纸,走的时候又是一抔白骨葬地,无从说起。 阮棉跪在墓前,总觉得眼前灰蒙蒙的。 她默默闭上了双眸,心底向那个逝去的老人倾诉悄悄话。 程叙白看了一眼阮棉,随后看着程奶奶的墓碑,双手合十,他以为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可是来到这个地方,他才发现他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人生死有命,早晚都会离开,生者不为逝者哀,或许才是那些葬在这里的灵魂最希望看到的吧。 他在心底默默起誓,一共有三。 第一,愿他自己身体康健,这样才能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第二,愿自己生命中所遇之人都能够得到幸福。 第三,愿…… 程叙白睁开眼睛,看着阮棉,深情凝视,半晌出声说道:“她能一生无忧。” 阮棉听到旁边人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不太懂他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只是抿唇一笑,“放心,奶奶在天上一定会生生无忧的。” 程叙白也不解释,两人一起对程奶奶磕了头,便从墓地离开,回去的路上天变得格外冷,好像又要下雪一样。 “明天你还想去哪里?”程叙白出声询问,“再不去可能就没机会了。” 第31章 胡作非为 31. 阮棉朝着灰白色的天空小小地叫了一声,如释重负般, 眼神清明, “去学校吧,去我的高中。” “真的?”程叙白笑问。 “真的, 虽然我不是什么高材生,但是还是很想那些老师的, 也挺想看看校园的,其实我有点后悔。” “嗯?”程叙白问, “后悔什么?” 阮棉倒着走, 看着程叙白说, “没有在高中谈一场恋爱啊。” 程叙白眼神一暗,“我还没有问你你和傅希礼为什么分手呢。” “略略略。”阮棉吐吐舌头, “反正你都拒绝我了,这些我可没权利告诉你, 哈哈。” 说完, 阮棉就轻快地往前跑走了, 好像一个小女孩似的, 笑天笑地,无忧无虑。 也许是他的心声真的被程奶奶听到了, 她如果一直这样无忧该多好。 阮棉往前跑着,程叙白也很快跑上前,一手将她脖子揽了过来,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她冰冷的脸颊。 “你……”阮棉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勒到我了,放……放手啊。”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放呢?” “那你有本事一辈子不放啊。”阮棉直勾勾地看着程叙白,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大概是看透了阮棉的套路,程叙白适时松开她,“那还是放开吧。” 阮棉敲了一下他胸膛,丢下他一个白眼就朝前走去。 转瞬之间,明天就要回淮城,阮棉立在暮色之下,看着在楼下收拾饭菜的程叙白,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她扭头去了旁边的小仓库。 她有些费力地背出来一个梯子,程叙白听到声响,朝二楼看去,赶紧放下碗筷,几步上去接过她手中的沉重,“你拿梯子做什么?” 阮棉把梯子拿了回来,靠在墙上,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才说道:“去房顶。” “别玩了,掉下来怎么办。”程叙白不同意。 “我就上去坐一小会儿,你也陪我上去吧。” 程叙白扶着梯子下方,“要上赶紧上,看够了再叫我,我不上去了。” 说起屋顶,阮棉小时候可是爬了不少次的,上房揭瓦偷瓜拿枣的事情她做了也不止一两次,只是现在长大了,再爬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吃力,倒不是说因为体力跟不上,而是身体变大了,没有那么灵活了。 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底是那时候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人一旦长大,就有了顾忌,各种各样,避无可避。 老宅的瓦片结实得很,阮棉上去以后稳稳地坐住,冬日能够看到橙红色的暮云很难得,在楼下看得不真切,坐上来才看到了全景。 阮棉敲两下有些酸痛的腿,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走两步腿就跟着酸,她还没等仔细观赏,瓦片下就冒出来一个头。 说实话,她真的被吓了一跳。 程叙白瞅着她笑,“吓着了?” 阮棉捂着胸口,只喘粗气,“废话,你不是说不上来吗?” “怕你在上面瞎折腾,上来看看。”程叙白一手扶着瓦片,小心翼翼上来,勾着腰坐到了阮棉旁边,深叹口气,“还真挺好看的。” “对啊,还真不希望小庄商业化的,会失去很多味道的,也不知道后林现在怎么样了。” “没办法,这种钟灵毓秀的地方一般都会被开发商看到的,而且他们那些人只看重利益,哪会管你的情怀。” 她偏头注意到程叙白右手有一处擦伤,遂问道:“那里怎么了?” 程叙白顺着她的眼神看过来,轻描淡写,“大概刚才上楼抢梯子蹭到了吧。” 她不太喜欢程叙白这种避重就轻的语气,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她很明白,程叙白很在乎。 “疼吗?”阮棉问。 程叙白摇头,“不疼。” 天边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夜色掩盖,天地之间亮着的除了楼下的灯就只剩下阮棉眼中那两双眸子了。 “程叙白……” “阮丫头,在不在?” 阮棉话音刚落没多久,楼下面就传来王姑的声音,两个人都条件反射一样躺了下来,程叙白一把将她拥了过来。 她整个人靠在程叙白的胸前,纤细的胳膊无措地搭在他的肩上,耳边能够听到他猛烈的心跳声,那一刻,阮棉心头漾起一个想法。 王姑叫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就离开了。 “吓死我了。”程叙白说道。 时间许是晚上七八点钟,夜色无限蔓延,好像连时间都被拉长了,阮棉稍稍离开一点他的身体,盯着他看了三秒钟,此时不做,恐怕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下一秒,她疯狂地吻上了程叙白的唇,就像之前程叙白对待她一样,只不过她的吻毫无章法,几乎只是含着咬了几下而已。 程叙白眼睛张着,任由阮棉“胡作非为”,倒也没有推开。 脑海中忽然飘出来几年前,阮棉强吻他的场景,那个味道,颇让人回味。 阮棉在程叙白的唇上亲了几下,皱皱眉,半离开,“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傻子。”程叙白笑着推开阮棉,坐直身体,“下去吧,天黑了。” 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阮棉一直摩挲着自己的唇,明明之前程叙白吻她的时候她很喜欢的,可是为什么换她主动就没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呢? “还不下来?”程叙白下楼,站在下面吆喝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阮棉别扭地下楼,脸上也没有害羞的表情,说起来上一次强吻程叙白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连她自己都忘记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院子的桌子上摆着几盒小点心,应该是刚刚王姑送过来的,她凑近坐下来,程叙白递给她一杯水,“先喝点水吧。” “比起水来,我更想喝你的口水。”阮棉认真说。 程叙白听到这句话,立马变得严肃起来,“阮棉,不要闹。” “你觉得我像是在闹吗?” 这个女人迟早玩死他。 程叙白猛地灌了自己一杯水,站起身来,“我出去散散步,你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她吻了他,然后他一点儿表示都没有,竟然还要出去散步吗? 阮棉一下子站起身,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整个人拉近自己,踮起脚来凝视着程叙白,她的气息就围绕在他的鼻间,几乎马上就要碰到他的唇。 程叙白并没有躲开,而是将她的局促不安全部收入眼底,他轻轻一笑,“阮棉,你知道我现在担不起。” 阮棉的动作停住,只一秒她就退了回来,牙齿在嘴里互相挤兑着,并非咬牙切齿,而是纠结,说好的顺其自然,她到头来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像程叙白那样从容,做不到像程叙白那样看似云淡风轻,她在他的面前做不了任何的伪装。 “等我一段时间好吗?”程叙白终于还是不忍心,退一步说道。 “嗯。”阮棉第一次乖巧地点头,这样就足够了,她不是不明白作为男人的程叙白心里是怎么想的。 从小到大,他们算是最熟悉彼此的人,正是由于这份熟悉,要想一下子把关系转变才更加困难,那些所谓的误会都会被岁月治愈。 接下来,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 院子将外面的风包围,耳边只有轻微的声音,和润细风就像是程叙白这几年在她心里的地位。 虽然谁都不曾提起,但是那处秘密只有阮棉自己知道。 如果可以,谁不想拥有一个赶都赶不走的爱人呢? “好了,去睡吧,我把院子打扫一下就睡。” “嗯。”阮棉松一口气上了楼。 程叙白把手机放在石桌上,从兜里摸出来那个小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块玉石出现在眼底,穿破了那些年他错过的时光,安然无恙,呈现在此时此刻。 他记得这块石头第一次交给阮棉的时候,他们那时候刚好闹别扭,一年不见就是为了把这块石头交给她,想起来,那时候的他也是怂得可以。 院子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他把石头挪到了灯光下,仰着头去看里面的沉淀物质,嘴角露出柔和的弧度来。 她一定不知道,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表白过了,虽然是用了比较笨拙的方法,但是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如果阮棉能够再聪明一点,他们也不会错过那么多年了,如今这个石头,就当是给她的一个教训吧。 第二天,阮棉拖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程叙白早就准备好了早饭,是油炸糕和小米粥,她小时候常吃。 “什么时候起来的?”阮棉今天化了一个稍微浓的妆,程叙白多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丫头好像一点觉悟都没有。 “起来有一会儿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去你高中看看,然后我们正好去车站。” “行。”阮棉从包里拿出一块湿巾,蹭去了嘴上的口红,程叙白停住手上的动作,疑惑道:“擦掉干嘛?” 阮棉耸肩,“吃饭不得擦掉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抹?你是不是傻?” “……”阮棉顿了一下,说道:“和你们直男没办法沟通。” “是你们女人太麻烦,明明有些事情可以简单化,还要搞得那么复杂。” 程叙白这一语双关,说的阮棉是心肝脾肺都难受,她暗自瞪了一下程叙白,直接将他眼底的油炸糕抢了过来,“你喝粥好了,油炸糕是我的。” “你幼稚不幼稚?小时候和我抢就算了,现在也要和我抢?”程叙白无奈地笑着。 阮棉喜欢吃豆沙馅的油炸糕,程叙白特地买了两个,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自己吃。 “那你有本事不让我啊?”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你赶紧吃吧。” 其实仔细一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阮棉所谓的小聪明其实只不过都是得到了程叙白的默许,哪有人会一直忍让你,除非真的在乎到了骨子里。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一辈子做自己,这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遇到了就别放开了。 第32章 如愿以偿 32. 两人解决完早饭以后,和王素丽打过招呼, 就准备离开, 走到村口碰到了回来的王言止,阮棉吓得立马躲到了程叙白的后面。 王言止碰碰鼻子, “阮姐姐,你也不至于这么怕我吧?” 阮棉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从程叙白身后绕出来,“我也不是怕你, 就是你……太热情了。” “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 你俩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我也不欺负叙白哥了, 阮姐姐你也别把我当成变态了。”王言止无奈说道。 上了公交车以后,程叙白一直看着阮棉, 凑近问道:“听到要和我过日子那么开心?” 阮棉狠瞪了他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 “行了。”程叙白从兜里拿出那个小盒子, 放到了阮棉的腿上, “还你了,也别闹别扭了, 这可不像你,我不适应。” 阮棉眼中有些惊讶,赶紧将小盒子收进了口袋,生怕被人抢走一样,“真的还我了?不会要回去了?” “嗯, 等有太阳的时候放在阳光下面看看吧。”程叙白提完以后,立马把脸转向窗外。 阮棉皱眉,身子前倾想要去看他的表情,当年他刚把玉石给她的时候好像就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她没在意。 “还能长出花来?”阮棉问道。 程叙白咳一声,“你看看就是了,别忘了。” “哦。”阮棉答应,“记着了。” 公交车到站,阮棉站在校门口,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这两年变化得还挺大的。” “你一直没回来过?”程叙白问。 “没有啊。”阮棉牵强笑了一下,捏紧拳头,也不知道在逞什么强。 程叙白说,“是不是要联系老师什么的,不能这么直接进去吧,我看门口要刷卡的。” 阮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那些老师的名字,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赶紧拿出手机来翻了一下,“我高一的时候的语文老师李蓬辉你记不记得?” 程叙白皱眉,没说话。 阮棉看他没印象,赶紧提了一句,“他去家里家访过。” “哦,想起来了,没头发是不是?” “……”确实也算是个标志了。 “喂?老师,是我,阮棉。” 李蓬辉刚准备去上课,接到阮棉的电话,顺手让过来的课代表把课本拿到教室,“阮棉啊,怎么忽然想起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 阮棉笑,“我来这边了,顺便带我朋友来看看我高中。” “哦,这样啊,我现在有课,你先把电话给门卫吧,我和他说一下让你们先进来,你们先找地方坐坐,中午或者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好,谢谢老师。” 阮棉如愿以偿,进入校园,脸上一直挂着笑,程叙白问道:“那么开心?” “当然啊,我一直想回来的,但是都没有机会。”阮棉的眼睛不停地打探着四周,“我们先去操场吧。” “好。” 操场上有几个班级正在上课,主席台上也有三两学生,或私语,或看书。 她挑了个离篮球架近的地方坐下身来,忽然觉得心里某处放松下来,“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程叙白也随之落座,看一眼正在打篮球的少年,“当初你来上高中,我应该多来看看你的。” “你也知道啊。” “阮棉……”程叙白忽然看向身旁的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里却自带一股世俗成熟,一个男人最失败的地方就是让自己爱的女人失去了少女心。 “嗯?”阮棉与其对视,“怎么了?” “忽然很想回到你上初中的时候,如果那件事没发生……” 阮棉没有说话,扭过头去,恰好看到一个男生将球投进了篮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了自己的内心似的。 如果回到那时候,或许他们…… 某年大年初一,阮棉像往年一样跟着阮老爷子去某个远房亲戚家里拜年,程叙白留在家中,如果时光逆转,他一定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提前找好的司机李朔已经在阮宅等候多时,看到两人出来,立马将车门打开,毕恭毕敬,“老爷子,礼物已经备好。” 老爷子点了点头,先阮棉一步猫着腰坐到车里,顺手将礼物往自己的腿上一搁,给阮棉空出一个位子。 “爷爷,我不去可以吗?”阮棉站在车外,再次出声询问。 “不可以。”老爷子果决回复,阮棉也别无他法,只好上车,她关上车门,看了一眼李朔,“朔哥,放首歌听呗。” “你想听什么?” “有什么就听什么吧。”阮棉靠在车窗上,心情烦躁。 老爷子在一旁默不言语,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石头,手边还放着李朔早已经备好的早茶。 阮棉调整了好几次坐姿,脖子总是不舒服,索性坐直身体,从包里拿出了手机,还没等按开屏幕,亲戚家哥哥陈肆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我不想见你。 哼。 阮棉在心底冷哼了一句,手速比大脑运转的速度还快,瞬间回复了一句,“我也不想见你!” 编辑完以后,阮棉直接将手机关机,气呼呼地拿起老爷子手边的早点填进了肚子里,这时,老爷子才慢悠悠将视线转过来,“怎么了?” “爷爷,你和叙白一起去不就行了,为什么每年都要我去看。”阮棉的情绪终于爆发,说实话,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去看这家亲戚。 倒不是因为那家那人不好,而是因为那家的儿子实在是讨人厌。 老爷子性子慢,摸了下鼻子,也拿起一块点心,细嚼慢咽之后才说道:“你要知道你阿姨可想你啊,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可以去,但是我不想见陈肆。”阮棉双臂环在胸前,一脸的不情愿。 老爷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愠色,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放下,“你知不知道你去年上学的事都是靠你阿姨帮的忙,你觉得以你的成绩能进市一中?让你去是让你去表明一个态度,这以后都是关系。” “对不起,我没求着他们家帮我。” “你!”老爷子就算再怎么样也是压着火,“行行行,这些话你去了你阿姨家里自己和她说吧,我不管了。” “我也没说我讨厌阿姨,我就是不喜欢陈肆,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老爷子叹口气,“小陈要是不喜欢你,当初在学校就不会……” 阮棉根本就听不进去,从包里拿出来MP3,插上耳机,把声音开大了最大。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喜欢她,但是唯独陈肆不可能,从她记事开始,他就不喜欢自己了。 陈家在淮城也算是个有钱的,别墅远在淮城的郊区,开车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阮棉在车上没心没肺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耳朵里轰隆隆的,她赶紧把耳机摘下来。 李朔将车停在了门外,下车开了车门,阮棉也不作挣扎,从老爷子的腿上拿走了所有的礼物,乖乖下车。 老爷子心满意足地笑笑,他这个孙女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哎呦,阮棉,快过来让我看看,怎么又瘦了。”阮棉刚走进家门,就被坐在沙发上的郭茹叫了过去,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好不热情。 阮棉的唇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了郭茹手上,“阿姨,这是给你和叔叔买的礼物。” “来就来吧,你还买什么礼物,小婷,赶紧收起来。” 保姆闻声,立马将礼物拿到了楼上,恰好撞到了下楼的陈肆,一看到他深邃的眼眸,小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少……少爷。” “嗯。”声音清淡而寡冷,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阮棉一早就看到了楼上的小剧场,立马站起身来,冲着走下楼的陈肆鞠了个躬,站起来牵出个笑容,“哥。” 哼。 像笑又像是嘲讽,陈肆连装都懒得装,直接拖沓着鞋走进厨房,郭茹见了立马拉着阮棉坐下身来,“你哥就这个样子,不用管他,快说说,中午想吃什么,对了,你爷爷呢?” “在院子里和叔叔聊天。”阮棉一笑,笑声已毕,厨房里的那个人开口了,“妈,今中午我做饭吧。” 阮棉浑身一个激灵。 郭茹闻言倒是大喜,“好啊,正好让你妹妹尝尝你的手艺。” “不过……”陈肆的半个身子都被打开的冰箱门遮住,没有人看到他唇角勾出的狡黠的笑意,“不过家里没菜了,让妹妹和我一起出去买吧。” 听到妹妹两个字,阮棉浑身又是一个战栗,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行啊。”郭茹的嘴角都快要咧开了,好像恨不得把阮棉塞给陈肆一样。 陈肆上楼换了一身休闲装,头发还是有些乱蓬蓬的,嘴边还有些胡渣,印象中阮棉眼中的他向来不修边幅,就是个糙汉。 两人相差只有几个月而已,要不是因为那几个月,阮棉就能听着家伙喊她姐姐了,想想那个场景心里就一阵舒坦。 “走吧。”陈肆双手往兜里一揣,就径自往外走,阮棉冲着郭茹一笑,“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好,顺便在外面玩一下也可以。” “呵呵。”阮棉回以礼貌性的微笑,鬼才想和他在外面玩呢。 老爷子和陈安正看到两个人一同走出来,都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陈安正冲着陈肆说道:“好好照顾你妹妹。” 陈肆嘴角一翘,“好,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的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阮棉觉得背脊一凉,对于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深感不安。 第33章 冤家路窄 33. 郊区这里冷清得很,要想购物要走过三四条街到前面的小商业区, 阮棉本想着让李朔开车送他们去, 结果李朔在车上睡大觉,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陈肆环臂看向阮棉, 冷嘁了一声,“阮大小姐这么娇贵?连几条街都不敢走了?” 阮棉狠瞪他一眼, 啐一口,“走就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 中间大约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阮棉能够听到后面稳健的步伐, 没由来地心情烦躁。 陈肆倒是在后面像个散人一样,一脸清闲, 他听着阮棉嘴里的小嘀咕,无奈地摇摇头, 大步走了上去, “想吃什么?” “不是说不想见我吗?”阮棉扬起头来问道。 “难道我说不想见你就不来了吗?”陈肆说话间无意向旁边的花店里瞥了一眼, 望见一盆开了花的仙人掌, 随后立马朝那边走去。 阮棉看着他走过去,倒也不在意, 打了个哈欠等在原地。 陈肆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盆没有开花的仙人掌,硬生生塞给了阮棉,“新年礼物,祝你新的一年像仙人掌一样说话越来越扎人。” “哈?”阮棉觉得哭笑不得, 又气又好笑,不过这个礼物她倒是还算喜欢,“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可没有礼物还你,就送你一句话吧,新的一年请你继续讨厌我。” “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陈肆的冷眸盯着阮棉三秒钟,随后移开,继续刚刚的话题,“想吃什么?” 看来他今天的心情不算太糟糕,阮棉趁机挑眉,点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菜,陈肆越往后听脸色越不好,可是心里一直在说服自己她就是个女人,不用和她斤斤计较,可是当阮棉把什么满汉全席的菜品说出来的时候,他立马就打断了,“阮棉,你一天不和我斗,是不是就浑身难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说完,阮棉就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进了超市。 陈肆愣了两秒,脑海中闪现出刚刚小姑娘的笑脸,心里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不过也仅仅是那一瞬间而已。 超市里年味很重,阮棉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停地往购物车里拿零食,反正是旁边这个人付钱。 陈肆边推着车,边说道:“开学后,我妈让我转学。” 阮棉的手刚拿到一包薯片,听到这句话就放下了,立马看向陈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受。 “嗯,你没想错,是一中。” “陈肆!”阮棉的眼神简直要把他吃掉一样,陈肆满脸都写满了无奈,“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以后在学校别让我看见你。”说完,阮棉又往购物车里塞了三大包薯片,陈肆又补充一句,“下午我应该是要去学校见一下校长。” “哦,去就去呗,和我说了干嘛?”阮棉现在的心情就像手里的薯片,已经被捏得稀碎。 陈肆有些卸力,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你放心,我也不想在学校里见到你,没什么事我们是不会见面的,就忍一下,反正每年就这么一次。” “是啊。” 反正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见,谁会在乎呢? 然而,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开学第一天,阮棉就觉得自己这一年都要倒霉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站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的陈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怕什么来什么,上帝永远都是公平的。 “我叫陈肆,刚从金尚转学过来,请各位同学多关照。”陈肆话刚说完,底下就立马开始窃窃私语,谁不知道金尚是淮城这边的贵族学校,再加上他一来就进了尖子班,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陈肆眼中没有丝毫的杂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将世事置之度外的仙人一样,但实际上只有阮棉知道,他的心里早就把那些说闲话的人千刀万剐了。 班主任李正铎的视线平白无故落到了阮棉身上,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这一切早就是陈肆家里安排好的了。 “陈肆,你坐到阮棉后面吧。” “嗯。”陈肆身材颀长,比李正铎高了好几个头,就算是下了讲台也比他高,大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阮棉身后。 阮棉故意将椅子往前拉了一下,声音还不小,埋着头就开始看课本。 陈肆顺势轻踢了一下阮棉的椅子,“借我支笔用。” 阮棉稍微偏头,用余光看到了陈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再次将椅子往前一拉,结果陈肆直接用脚勾住下面,她动弹不得。 李正铎在讲台上讲着下午开学典礼的注意事项,视线不自觉地飘到了两个人的身上,陈肆再怎么浑,也犯不到第一天就惹乱子,冲着他一笑,随后戳了戳阮棉的同桌齐念念,“同学,给我支笔用。” 齐念念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女生,连陈肆的脸都不敢看,毫不夸张地说连她的手都在发抖,颤着递给他一支,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你先拿着用吧。” 这小妮子倒是比他那个妹妹有趣多了。 “多谢。”陈肆拿到笔以后,立马拿出新发的几本书,在上面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写上名字就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李正铎喊了班长以及几位班干部去办公室谈事情,前脚一走,后脚教室里就传出了声音。 虽然是尖子班,但是还是有那么几颗老鼠屎的,大多都是像阮棉这样成绩不好却又有背景的关系户。 至于陈肆,就算是不靠关系,一中他也是稳稳能进来的。 “诶?妹子你叫什么名?”陈肆踢了一下齐念念的椅子,对方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整张脸都红了,“齐念念。” “齐念念。”陈肆重复了一句,随后直接拿笔敲了一下阮棉的后背,“你回头,我有话和你说。” 阮棉一直在隐忍,她佯装好脾气回过头来,“请问你有什么事?” “你去和班主任说一下咱俩换个位置吧。” 一直在低着头的齐念念一下子转过头来,看到陈肆那张脸后瞬间又低下了,心里像是打起了鼓。 阮棉灵动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瞥了一眼害羞的齐念念,“你不会是为了吊妹子吧?” “不是。”陈肆直接的否认,“只是单纯不想看到你。” “靠!”阮棉声音大了些,班上的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留下来看班的副班长连头抬都没抬,“都小声点,不知道旁边就是教导主任办公室吗?” 阮棉没好气地回过头去,看一眼齐念念,无奈摇头,“念念,以后别和后面那个人说话,听到没有?” 齐念念也不是个傻子,看看阮棉和陈肆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两个人认识,再加上从高一开始的传言,只怕两个人的关系绝非认识那么简单。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阮棉早在初一就见识到了,当时她确实靠了一部分郭茹的关系才进了一中,入校后虽然她的成绩四平八稳,但是也不至于考倒数。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不幸的人不止她一个,每当想到这个,她心里会好受些。 开学第一天,新的课程表也都还没有安排好,基本上全天都是自习,直到放学阮棉都没有实感。 一中有个传统,那就是没有晚自习,好像是从前年开始实行的,原因是有学生打了举报电话,校领导被迫取消。 程老爷子给阮棉在一中附近租了个公寓,她还没有去看过,据说环境不错。 放学以后她就背上书包往那个小区走,前脚刚出校门,后脚陈肆就跟了上来。 阮棉皱眉,“你跟着我干嘛?” “哦,忘记和你说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 阮棉走进公寓,连整个房间看都没看,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给程老爷子打电话,“喂?爷爷,陈肆是怎么回事,同班就算了,为什么还让他住到我的对面。” “哎呀,阮棉,这都是你阿姨安排的,和我没关系啊,不说了啊,我今晚上要出去一趟,你平时和小陈好好相处,别再互掐了,都掐了多少年了,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说了啊,时间快到了。” 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忙音。 又是同样的理由,阮棉听都听腻了,她将刘海往上一掀,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门铃响起,她吓得浑身一颤,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陈肆,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去开的门。 陈肆已经换下了校服,整个人又恢复到糙汉状态,靠在门上说道:“会做饭不?” 合着是来蹭吃蹭喝了啊。 “不会,要吃自己做。”阮棉说。 “嗯,既然不会做那就来我家吃吧,顺便我和你说件事。” 再这样下去,阮棉觉得自己就要爆肝了。 她抿了一下唇,甩给陈肆一个冷眼,“陈肆,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会和郭妈妈说你不想和我一个班吗?你不会和她说你不想和我住得这么近吗?” 陈肆笑笑,“我是讨厌你,但是还没有讨厌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阮棉捏紧了拳头,狠狠心,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滚!” 第34章 不良少年 34. 这一声,好像连门都跟着颤了三颤, 陈肆的肩膀不自觉一抖, 这个丫头片子脾气倒是不小,他好整以暇地笑笑, 依旧靠在墙上,不停地按着门铃, 朝里面说道:“你放心,我查过了这一层啊, 就咱两户, 你要是不嫌烦我就一直按, 按到你出来为止。” 一下。 两下。 三下。 门终于开了。 “有屁快放。”阮棉手里竟然拿了一把刀,吓得陈肆立马退后两步, “我说阮大小姐,你不至于吧, 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阮棉把刀狠狠放在了旁边的鞋柜上, 从门里走出来, 歪着嘴角, “陈肆,你不要以为我阮棉好欺负, 我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你摆布的阮棉了,我告诉你,我,你惹不起。” 陈肆的眉毛挑了挑,不错, 牙尖嘴利,果然够辣。 “我知道了。”说完,陈肆就转头去对面把门打开,“你先进来,你不想留下吃饭也可以,但是听我把话说完。” 阮棉冷着脸走进去,自觉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次性拖鞋换上,果然不出她所料,这边的装修简直就是她家的复刻版。 “说吧。”阮棉直接窝到了沙发里,由于身形瘦小,感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陈肆先是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到了她面前,一杯自己握在手里,坐下身来,“我在学校不会和任何人说我们的关系,但是也请你不要说。” “你放心,你应该清楚,我比你更不想让别人知道。” “还有一件事,听说下个月淮城这边有一场跆拳道比赛,希望到时候你能替我去参加。” 阮棉问,“所以你是想我给你作弊?” 陈肆从小到大没有求过阮棉什么,这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可见这次比赛对他的重要性,既然这样的话…… “对不起,我拒绝。”还没等陈肆开口,阮棉就笑意粲然地回答。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能够打压这个人,她当然不会错过。 陈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而不得。 “除非你求我。”阮棉挤弄了一下眉眼说。 陈肆额角有些疼,这个女人得理不饶人,他放下水杯,“算我求你,我听老爷子说了你练过跆拳道,我没有什么基础,但是这场比赛对我真的很重要。” 虽然阮棉不明白陈肆为什么这么看重这场比赛,但是既然他能这么求自己,那一定是有所求。 陈肆,这次就算你栽我手里了。 “好啊,我可以答应你,具体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说完,陈肆主动去把门打开,阮棉丢下一个白眼就离开了,冲着门一顿骂,一想到小时候陈肆欺负自己的那些事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阮棉。”一声清润传入耳朵,她立马扭过头去,只见程叙白拎着一大包东西站在公寓门口。 “叙白。”阮棉一下子跑过去抱住程叙白,“叙白,你怎么来了?” 程叙白刚从木雕市场过来,身上还有些汗,他轻轻推开阮棉,“刚好来这边办点事,知道你肯定还没吃饭,来给你做饭。” 说完,看了一下对门,遂问,“怎么了?” 阮棉眉毛动一下,摇头,“没什么。” 她赶紧把门打开,“进来吧。” 程叙白倒是也没多想,拎着东西就走进房间,放下后检查了一下家里各种配置,发现没什么太大问题才放下心来,“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 “有问题啊,你来这里陪我吧。”阮棉拉着程叙白坐到沙发上,她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程叙白身上。 “你啊,我可能会被老爷子打死。”程叙白勾勾阮棉的鼻子,“好了,别黏着我了,我去做饭。” 程叙白刚把阮棉从身上扒下来,步子还没有迈几步,后背就一沉,他下意识赶紧托住那个小身子,“阮棉,不要闹。” 这句话,毫无震慑力。 阮棉靠在程叙白的背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我不要,你就背着我做饭吧。” “哎,我又不能背你一辈子。” “谁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有婚约的。” 程叙白脚步停住,听着阮棉半玩笑半认真的话,忽然眼里有了一股她这个年纪看不懂的悲伤。 “等你十八岁以后再来说这个吧。” “切。”阮棉冷嘁一句。 “好了,你先去玩吧,或者看看书,我给你做饭。”说完,程叙白直接强制性地把阮棉从身上弄下来。 阮棉不情不愿地下地,双手背后,“那我在这边看着你好不好?” “想看就看吧。”程叙白的视线没有在阮棉的身上停留,直接进了厨房开始忙碌。 阮棉拿过一个凳子来,看了一会儿有些困,脑袋一点一点的,结果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墙上,撕地一声,“好疼。” “怎么了?”程叙白回头问。 “没事,刚刚撞了一下。”阮棉揉着脑袋,看着程叙白,问道:“最近忙吗?” “还可以。”程叙白收拾着刚买好的鱼,手上血粼粼的。 阮棉开始玩手指,“我想和爷爷说转学。” “转学?”程叙白闻言,立马将鱼放下,怔怔看向阮棉。 “你应该知道我上这边是靠了关系进来的,因为爷爷已经和那位阿姨商量好了,所以我……” “是陈家?”程叙白的唇线冷硬,就连眼睛都冷了。 程叙白对于陈家没兴趣,倒是对他们家那个纨绔少爷颇有微词,原因很简单,每次阮棉从他们家回来都不开心,如果可以,他还真想见见那人。 阮棉不敢把陈肆就住在对面的事告诉程叙白,他平常看着不爱说话,但其实内里的那股劲儿她看得到,告诉他只会更麻烦。 “在学校的时候有点不自在的,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 “阮棉,有事不要瞒我。”程叙白威言。 “我知道。”阮棉转而一笑,“哎呀,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赶紧做饭吧,我去房间躺一会儿。” “嗯。” 陈肆看不惯她,同样她也看不惯他,两人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看来现在是不太可能了。 吃过饭以后,程叙白又做了点开胃小菜放在冰箱里,临走嘱咐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那些话在很多年后他离开的那些日子里阮棉也一直记在小本子上。 阮棉把程叙白送到了楼下,笑着看他离开,竟然莫名松了口气,刚转过身来瞳孔一震。 只见陈肆穿了一身黑衣服,还带着个鸭舌帽,满脸都写满了四个字——不良少年。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么下来了?” 陈肆靠近,往上抬了一下下巴,这时,阮棉才注意到他的脸颊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疤,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那人就是你们家那个哑巴?”陈肆语气轻挑,这让阮棉更是愤懑,“什么哑巴,他会说话。” “哦。”陈肆摸了一下鼻子,莫名吹了下口哨,“和我一起去跆拳道那边,你想替我出场总得熟悉一下比赛场地。” 天色漫下来,陈肆脸上的表情更显阴鸷,让人不自觉胆寒。 一阵风吹过来,阮棉身上有些冷,“白天去不行,周末吧。” 说完,阮棉就想走,结果陈肆直接狠狠捏住了她的胳膊,丝毫没有留情,那股劲儿让阮棉第一次感受到了男人的力量。 那股让人惧怕的力量,她知道,那晚她避无可避。 二十分钟后。 陈肆迎着巷子前的亮光,将阮棉带离了市区,来到了黑暗深处。 由于这里极其安静,就连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清晰,阮棉的眼睛连张望都不敢张望,甚至连前面的陈肆都不敢看。 比起黑夜,她现在更害怕前面的那个男人,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跆拳道比赛按理说不应该是在体育馆那种场地举办吗? 这种阴沟沟怎么看都不像是举行正规比赛的地方。 忽然,一个黑影从巷子中一窜而过,阮棉啊地一下叫住声了,立马抓住了前面的陈肆,“我怕。” 陈肆冷哼一声,瞬间推开她,“怕个毛,一只猫而已。” “陈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阮棉这时更像一只炸毛的猫,她的手都开始发颤。 “快到了。”说完,陈肆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阮棉瞪大眼睛看他,“你抽烟?” 陈肆挑挑眉,直接将那个烟塞到了阮棉手里,“这是口香糖,不信你尝尝。” 阮棉半信半疑打开,果然是口香糖,她还给陈肆,“你自己吃吧。” 对于陈肆的东西,阮棉半点都不想碰。 兜里的手机响起,阮棉刚想接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嘴巴一下子被人捂住,整个人都被陈肆拽进了巷子里,她作势要挣扎,却被身后人低沉的声音给震慑到。 “别说话,外面有人。” 阮棉这时候才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像是什么利器刺穿皮肤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惨叫声,那种凄绝,让人闻风丧胆,更准确地说,浑身血液都跟着变得冰冷,像陈肆的双手一样。 这样的动静不知持续了多久,那边传来了几句听不懂的方言,阮棉皱着眉,突然,视线触及到了外面一闪而过的影子,她立刻瞪大了眼睛,拳头紧紧握住,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肆唇角一勾,松开手,低头在阮棉耳边问道:“看到了?” 第35章 正式比赛 35. 阮棉已经忘记了答话,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半晌才说道:“那个人杀了人。” “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陈肆朝外看了一眼, 立马起来,将吓破胆的阮棉丢在了巷子里, 自己一个人走出去瞅了瞅,看到没事朝这边喊了一句, “出来吧,没人了。” 阮棉嘴里一直啊啊啊地喊不出来声音, 甚至眼眶中还带着泪, 不是伤心, 是惧怕,是本能。 “女人真他娘的麻烦。”陈肆啐了一口, 双脚直接从地上的血迹上踩过,走到阮棉面前, 伸出手来, “站起来。” “陈肆, 我以后不和你掐架了, 你放我走好不好?你放我离开这里好不好?”阮棉直接哭喊出声,跪在地上一把拽住了陈肆的裤管。 “我让你站起来, 你听到没有。”陈肆一下子蹲下身来,阴测测的眼神直逼阮棉,单手狠捏住她的下巴,“我再说最后一遍,站起来。” 阮棉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机械似地站起来,可是双腿早已发软,她一下子跌到了旁边的垃圾堆里,膝盖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生生地疼。 “你他妈给我站起来,没听见?”陈肆一脚踹在了阮棉的身上,那一刻阮棉的整个膝盖再次深陷,她咬牙,一瞬间就感觉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阮棉扶着墙站起来,借着光往膝盖上一看,果然是块玻璃,她一咬牙直接拔了出来,咬牙一句话都不说。 陈肆冷哼一声,直接将阮棉的腰身揽过来,他摘掉鸭舌帽,“怕我了?” 咽下口水。 “不怕。”阮棉颤抖出声。 “切。”陈肆冷哼,将阮棉放下,径直往前走,“跟我来。” 阮棉忍着痛,跌跌撞撞跟上去。 …… “三爷,那小子来了,还带了个姑娘。” “哦?请进来。”三爷叼着个烟斗,坐在拳场下面。 陈肆看了一眼阮棉,“给我老实点。” 说完,就直接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来,立马换了张嘴脸,“三爷。” “小陈啊,你知道我等你一个小时了。” “对不起,三爷,稍微体谅一下,家住得远。” 阮棉站在身后,忍不住抬起眉眼看了一眼,只见那位三爷一副书生模样,年纪大约在似四十左右,脸上有道刀疤,比陈肆的那道更加明显些。 三个人神色各异,中间的陈肆率先开口,“三爷,这是块苗子,这次比赛靠她您就能稳赚一把。” “哦?”三爷这时候把烟斗放下,犀利鹰眼看过来,阮棉不自觉往陈肆身后一躲,陈肆倒是没有了在外面的气势,甚至还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三爷,这是我女朋友小美,她小时候练过拳头,作个假没有问题。” 阮棉猛然看向陈肆,她什么时候成他的女朋友了?还有小美是什么东西? 三爷却忽然笑开,“好好好,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算是见过了,你这女朋友不错啊,小陈,哪天也给我介绍个小妮子尝尝。” 恶心至极。 陈肆腆着脸笑,“好,三爷,今天我就是带小美来看看您,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三爷沉默了好几秒,视线盯着阮棉看了好久,才点头,“好,记得到时候带小美过来。” “好。” 说完,陈肆好像急于逃离似的,直接将阮棉拉走,怎么走出来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就好像从鬼屋穿过一样,丝毫印象都没有留下。 出来以后,阮棉往后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一把拉住陈肆的胳膊,“你们打的是黑拳?” 那晚,气温降得可怕,阮棉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也没能听见陈肆的回答。 小巷子很长很长,陈肆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沉不肯向前,他的一声轻叹将阮棉的神思扯回,下一秒钟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喂!你干什么?” “别乱动,不然我把你扔在这里。”陈肆警示道。 阮棉倒吸一口冷气,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记得再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医院,腿上被纱布包住,侧边站了个医生,在和陈肆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肆见她醒来,冲着医生点点头,便走过来,“醒了就回家。” 阮棉不做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灵魂一样,身上还在发着抖,连陈肆的脸看都不敢看。 “怕我了就直说。”陈肆立刻凑到阮棉脸前,口气无比傲娇。 这个人,为何会变得这么喜怒无常? 疑问在心头凝聚,来之无去,阮棉咬着唇,不敢出一声,乖乖下床,临出病房门才回头说,“我不怕你。” 第二天晨起,近处天空是暗淡的青灰色,远处色彩更浓,片片乌云压了过来。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阮棉整个人对陈肆的想法立刻改变,也是,一年才见一次的人,她又怎么能了解到这个人呢? 阮棉打开门,气氛一下子凝滞。 程叙白竟然站在门边,而对面的陈肆唇角勾着不说话,看到阮棉出门,立马挑了一下眉,“呦,阮大小姐上学还带个男保姆啊。” “陈肆。”阮棉略带警告地出声,立马连他的眼神都不敢对上,就直接拉着程叙白离开。 “叙白,你怎么来了?”阮棉坐上程叙白的面包车才敢出声询问。 程叙白的目光里似乎藏有冰晶,说道:“他住在对面为什么不告诉我?” 阮棉紧握着拳头,紧张的心似乎下一秒钟就要从胸膛里冲出来,“叙白,这件事情我原本想告诉你的,但是我嫌麻烦。” “离他远点。”程叙白冷冰冰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开口,阮棉也不好再说什么。 绕过两条街就是一中,程叙白没有将车开到校门口,而是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林下,车熄了火,他的侧脸紧绷,看起来很是生气。 以前他生气的时候,阮棉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哄好,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把握。 “下车吧,晚上记得接电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在电话里解决了。 “好吧。”阮棉的眉眼中的情绪险些就要失控了,幸好及时离开,她赶紧走进校门,一溜烟跑进了教室。 齐念念看着满头大汗的阮棉,递了一张湿纸巾给她,“擦擦吧。” “谢谢。”阮棉坐下身来,一下子碰到了膝盖上的伤口,吃痛一声,脸上的汗更多了。 “阮棉,你没有事吧?”齐念念关心地问。 她摇头。 “我没事。” 陈肆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他身上瞄,就连阮棉都惊到了,他竟然戴了一顶艳红的假发,就连校服都没有穿。 早上起来那会儿,好像他还穿戴完整的,阮棉的记忆有些混乱,许是昨天被吓到了,连陈肆看都不敢看,就带着程叙白离开。 一阵口哨。 阮棉不为所动。 推凳子。 阮棉不为所动。 扯头发。 阮棉的眉毛终于皱了一下,她回头眼前忽然一黑,准确的说是一绿,她扯下来陈肆盖到自己头顶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顶绿色的假发,刺眼得很。 “戴上。”这语气更像是不容推辞的命令。 阮棉紧咬着牙,“我可以不戴吗?” “不可以。”陈肆一笑,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了。 过了几秒钟,他依旧没有移开视线,像利剑刺穿阮棉的伪装,看透了她惧怕的内心。 阮棉接过去,迎着所有人匪夷所思的眼神,将那顶象征着屈辱的“帽子”戴在了头顶。 不出意料,班主任进来的时候把阮棉好一个训,而陈肆则安然无恙,早早就躲到了厕所,还借口肚子不好受在医务室躲掉了一节课。 那时候,阮棉不明白陈肆为何会那样折磨自己,后来,多年之间她无数次回忆起那个少年,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越是临近,阮棉越发慌乱,日子虽然是照常过,但是从陈肆对自己捉弄的程度,她渐渐感觉到了来自那个日子的逼迫感。 月考结束,陈肆终于正式通知阮棉比赛的日子,还送了她一副拳套,看起来倒不像是那么绝情的人。 然而,比赛还没有开始,陈肆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天是个沉闷的阴雨天,郭茹来学校把陈肆接走了,神色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样,这些都是阮棉听齐念念所说,她并未亲眼得见。 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个“哥哥”就那么消失了,唯一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了那个夜晚。 当晚,程老爷子给阮棉打了电话询问,从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也不知道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他们是想瞒着所有人离开。 阮棉只字未提陈肆带自己去黑拳基地的事情,她本以为事情可以被时光冲淡,可是没想到比赛的前两天三爷忽然差人找到了她。 “小美小姐,我们三爷有请。” 阮棉看着候在自己家门口的人,胡子拉碴,一脸奸邪模样,心里就发怵。 她不敢做出任何违逆,跟着那人上了车,比之她忽然有点想陈肆。 拳场拉着黑色的幕布,整个地界显得格外压抑沉闷,阮棉第二次进来,依旧不能适应。 三爷坐在凳子上,嘴里依旧叼着个烟斗,看到阮棉,眼神并无波动,“你先下去吧。” 说完,带阮棉过来的那个人就走了。 “过来。” 阮棉闻言,脚步不敢动一分,整个胸脯起伏不断,三爷见状,忽然笑出声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小陈临走前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什么? 她抬头,正对上三爷疑问的眼神,他拿着烟斗在桌子上敲敲,“我可没见小陈对谁这么上心。” 三爷话里还有话,阮棉不敢深想,立马低下头,“三爷找我来有什么事?” “再过两天就是比赛了,小陈是一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可是既然他做不到,你就替他完成吧,你是他女朋友,应该也清楚他最希望得到什么。” 拜托!我不知道啊! 阮棉在心底一个劲儿地叫嚣,可是脸上也不敢表现出分毫,得想个办法从三爷口中套出话来。 “三爷……” 阮棉还没有说完,三爷就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朝着不远处的电视按了一下,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似陌生似熟悉的身影。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正被无数的人缠打,脸上挂着无数的血迹,眼眸却像是鹰眼一样锐利。 那是陈肆,一个她曾未认识过的人。 三爷开口,“两年前,我认识了小陈,从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他身上有股韧劲儿,是个可造之才,虽然没有什么基础,甚至都没有赢过比赛,但是我也不想放他走,但是他本性固执,不想打黑拳,想去打正规赛,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他等他打完这一场就放他离开,只可惜他就这么走了。” 话毕,一股绵长苍凉感从阮棉心底升起。 她问,“三爷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我,他不肯说我也不会多问,但是公私分明,这场比赛我希望你能替他打完。” 阮棉握紧拳头,一咬牙,“三爷,我其实……我其实不是他的女朋友,我……”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既然他找你,就代表你有那个能力,你是谁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能不能赢。” 是了,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去私下调查她呢? “好,我答应,两天后我会过来这边,但是能不能赢我不敢保证。” “嗯,阿四,带她离开。” 阮棉临走看了一眼三爷,发现他的眼里好像闪着泪光,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就像是程老爷子看她的眼神一样。 拳赛而至,阮棉毫无疑问输在了拳场上,三爷托人将她送到医院,她昏迷了多日,醒过来的时候,程叙白凛着眉站在床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值得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看到电视上的陈肆的那一瞬间,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同情之感。 程叙白不再询问任何细节,只是坐下身来,拿出毛巾擦拭着阮棉脸上的细汗,“以后不要再为了任何人拼命了。” 那句话,阮棉一直记在心底,夜半梦回时忽然想问当年的程叙白一句—— 你教会了我不为其他人拼命,可是你为什么学不会? 延绵的思绪忽然被一个球打回了现实,阮棉揉着发疼的脑袋,程叙白立马问道:“没事吧?” 阮棉看到从操场中央跑过来的少年,心头忽然一痛,像是牵扯到了什么伤口似的,那人开口道歉,“对不起,没有弄疼你吧?” 时间一度被浪掷在了长河之中,阮棉忽然明白了陈肆此次捉弄她的意图,不觉有些好笑,她抬头,看向那个少年,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说完,就将球还给了他。 那个少年仍旧抱有歉意,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赶紧回到队友身边。 程叙白忽然伸出左手揉着阮棉的脑袋,说道:“都红成这样了,还不疼?” 阮棉眼中泪光闪烁,她忽然一下子握住了程叙白右手手腕,手指在上面摩挲着,“我刚刚在想以前的事情,叙白,连我自己都在恨我自己,为什么你不肯恨我呢?” 程叙白心头一震,放下手,看着阮棉,静候着她再说话。 “一生那么短,怎么可以浪费。”说完,阮棉直接吻上了程叙白的唇,只是轻轻放上去,眼角渗出了泪水,滴落在了程叙白的手臂之上,有些烫人。 神说过,你该爱上一个如太阳一般的人,而在程叙白心中,阮棉比太阳还要闪耀。 程叙白眨了一下眼睛,细而长的睫毛触及到了阮棉的肌肤,再无动作。 第36章 大风大浪 36. 阮棉离开他,擦掉眼角的泪, 忽而笑笑, “就算是你这辈子不和我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至少你所有的第一次我都拿到了。” 程叙白忽然凑近,温热气息将阮棉逼退, “床上的第一次还在。” 轰地一声,阮棉的脸立马红了, 她赶紧推开对方, “我要去看老师, 跟我走还是在这里,随你便。” 程叙白无奈起身, 跟着她走出操场,阮棉事先给李蓬辉打了电话, 没想到对方临时有事, 这次见面也只好作罢。 没有太多的感伤, 也没有太多的诗意情节, 阮棉就这样和程叙白离开了小庄,他们都很明白, 再回来不是易事,这次,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抵达A市已经是傍晚,四周的高楼大厦一下子将阮棉扯回了现实,她看看身边的程叙白, 忽然有些不适应。 “我等一下要先去一趟公司,你去哪里?” 程叙白一笑,“去找江津,不用担心我,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一种落寞之感覆在心头,阮棉做了个深呼吸,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达公司,试图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天的种种,可是脑海一直被程叙白侵占,没有任何得以喘息的机会。 莲蓬头里的水流涓涓而下,阮棉赤脚站在瓷砖地板上,任由水光潋滟整个身躯。 水雾遮住了镜面,她擦干身上的水,穿上睡衣,直接用手将镜面抹开,露出一张半清晰的脸,带着疲倦。 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阮棉没有抗住,出了浴室就准备倒头睡去,还没等被窝捂热乎,门铃就响了,她磨蹭着没有起。 门铃响个不停,她实在是不耐烦了,翻身起床,“谁啊?” 原来是之前邬雅介绍的那个想来公司的傅欣悦。 她朝猫眼里瞄一眼,眸有惊疑,傅欣悦怎么会来她家? “阮棉。”打开门后,傅欣悦立刻低头,脸上带着歉意,恐她也知道自己这么晚来有些唐突了。 “先进来吧。”阮棉脸上没有不耐烦,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倦怠。 傅欣悦这次来手上倒是拎了不少的东西,看起来都是些时令水果,阮棉接过来,“谢谢。” “这么晚过来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打扰啊。 阮棉在心底腹诽。 屋子里有些暗,傅欣悦环顾了一下,发现只开了门口的几盏暗灯,灯光有些暧昧。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阮棉端着两杯水,顺势坐到了傅欣悦旁边。 傅欣悦的脸上有些局促,身子不自觉地往旁边错开一些,她看向阮棉,“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家?” “这还用问吗?要么就是邬雅,要么就是黎深。”阮棉看起来倒不生气,傅欣悦的心安下来大半。 其实,在傅欣悦进入公司之前,就搜集了大量的阮棉的资料,这件事情要是被她知道,恐怕就不会这么和颜悦色了。 “你知道黎总准备把整个项目换掉吗?”傅欣悦问。 “知道啊。”阮棉轻飘飘说一句,随后喝了口水,见傅欣悦不说话,笑了一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傅欣悦看着阮棉泛红的面颊,在灯光的映照下,更美艳动人,她低下了头,“我想转到你的组下,被黎总拒绝了。” 阮棉心下一动,这件事黎深怎么没有和她说过。 “你现在是组长,你应该把你自己的组带好,我们虽然不同组,但是有事情你可以来找我。”阮棉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傅欣悦安分守己,不要动歪心思,但是对方完完全全误会了她,一把抓住阮棉的手,“你是不是因为当年在学校的事情觉得心里别扭,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的,我腿上的疤也治疗的差不多了。” 说起来,阮棉还真没有把当年的事放在心上,放在当年她或许还有一点儿愧疚,但是经年之后,她有什么错?烫伤是傅欣悦自己造成的,接替她主舞位置的决定是老师通知的,再怎么追究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没有,我没放在心上。”阮棉将手收回,又喝了口水,怎么平白觉得屋子里有些热,简直如坐针毡。 她起身,将房间里的灯全部都打开,顺便将空调调低了几度,坐回来的时候傅欣悦从包里拿出来两张票,阮棉瞄一眼,是某著名舞蹈演员回归后举办的第一场舞蹈表演。 “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傅欣悦忽然开口问道,视线黏糊糊的,让阮棉有些不适应。 她想想,“应该是没有事情的,怎么了?” “能陪我一起去看她的舞蹈表演吗?你以前不也是喜欢她吗?” 阮棉忽然觉得傅欣悦的记忆力有些可怕,她笑笑,拿下一张票,“行,到时候我要是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了。” 一时无话,阮棉有些别扭,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傅欣悦终于开口,“那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 送走傅欣悦以后,阮棉躺在床上,彻底睡不着了,她大半夜过来就为了送一张票? 天亮时,阮棉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叙白,可是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回应,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怕是又做梦了。 收拾完心情,她整理好东西,连早饭都没吃就下了楼。 “诶?姑娘。”阮棉刚走出小区门口,就被门卫老爷子叫住,她缓缓转身,“大爷,您叫我?” “是啊。”那个老爷子拎着一个小袋子走过来,“我认得你,阮棉是不是?这是一个小伙子让我给你的,男朋友吧?” 阮棉接过袋子,往里看了一眼,是小米粥和一个鸡蛋灌饼,还没有了解事情真相老爷子继续说,“我看那小伙子不错,大早晨五点就过来了,我来的时候看他一个人蹲在这个门卫室外面抽烟,赶紧给他开了门,让他进屋子暖暖身子都不肯,说让我帮忙把这个热乎热乎。” 看来是程叙白没错了。 阮棉说,“谢谢大爷了。” “不用客气。” 她去车库提了车,看了一眼时间,还不算晚,拿出来某人准备好的早餐,吃完了以后才驱车离开。 途中,她给程叙白打去了电话,只不过他没有接,想来应该是在补觉,也就没当回事。 实际上,程叙白送完早餐以后,就去了于赛赛的酒吧,他窝在暗处,看着不远处的某个身影,眉头越来越紧。 大约半个小时,于赛赛终于忙完,走了过来,敲敲桌子,“喂!想什么呢?” 于赛赛身上有一股腻人的香水味,程叙白不太喜欢,毫不掩饰地说,“换个香水吧,这个太骚了。” “切。”于赛赛勾着自己的头发,坐下时胸前波涛一震,“不骚你们男人也不会喜欢啊。” 程叙白的唇角沉沉,“我来找你是有事麻烦你。” “你哪次来不是麻烦我,行了,有事快说,趁着我现在还有时间。”于赛赛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仰而尽。 正欲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程叙白拿出来看了一眼,就选择了关机,于赛赛一看这阵势,笑问,“阮棉?” “嗯。” “怎么了?你还没有和她说我们的事?”于赛赛问。 “说了是说了,但是……”程叙白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被于赛赛带跑了话题,立马转回来,“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客人叫蓝池?” “蓝池?”于赛赛正抠着自己的手指甲,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停下动作,“他不是我的客人,但是是我们这边的常客,怎么了?” 程叙白眯起眼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的一个老朋友,蓝池应该是他的化名,如果可以,帮我调查一下他的资料。” 于赛赛舒出一口冷气,“来这边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是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想要查到可不容易,除非你给的条件……” “你放心,你帮我调查他的人,我帮你找到李励冬。” 于赛赛一听到这个名字,神情大变,立刻坐直了身体,“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于赛赛有些吃不消,“那你准备从哪里开始查?” “不知道。”程叙白实话实说。 于赛赛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真是搞不懂阮棉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呆子。” “我也不明白。”说完,程叙白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件事你慢慢查,查到了联系我就行,另外,你最好换个干净工作。” “行了,我知道了,啰嗦。” 程叙白叹一口气,就离开了酒吧,被外面刺目的阳光闪了一下眼睛,他用手遮面,适应了一下才拿开。 近年关还能看到这样的阳光,真是难得。 他走在路边,手机刚一开机,江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喂?” “跟着我去见我妈吧,正好我回家有点事要办。” “你来接我。”说完,程叙白就挑了个近一点的站牌,报好地点就等着江津。 江津还没有答应呢,就听着电话那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他记下地点,牵起了冬栎的手,说道:“跟着我回家吧,路上我和详细说。” “这……这么快?” “夜长梦多。” 果然是速度派。 路上,江津将自己家里的事情一一说给冬栎,冬栎在一旁认真听着,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实感,他们就这样要结婚了? 好像一场梦…… 江津看到站在路边的程叙白,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打了一下灯,程叙白看到,刚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就看到里面隐隐约约好像坐了个妹子,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赶紧坐到了后面,顺势问道:“不准备介绍一下?” 江津笑笑,握着冬栎的手,“我的未婚妻,冬栎。” 等等!未婚妻?冬栎? 程叙白整个身子往旁边挪了一下,看到了冬栎的侧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是你。” “嗯?”冬栎偏头,“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这个世界上巧合的事情还真是多,程叙白朝着江津说一句,“好好对人家。” “用得着你说啊。”说完,江津就发动车子,冬栎在一旁,犹豫了好久才看向后方,“你就是……程叙白?” “嗯,是我,叫我老林就行。” 冬栎喜笑颜开,“你看着可一点儿都不老。” “是,比你家老江年轻。” “……”江津选择沉默。 易云菲此时此刻在家中找了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搓麻将,手气占了上风,嘴角一直咧着,心情格外不错。 临时接到了江津的电话,立马把老伙计“赶走”,亲自到厨房去做饭。 “江少爷。”站在门口的仆人见到江津,立马低下头迎接。 冬栎站在旁边,有些难以适应,拉着江津,“我不是在做梦吧。” 江津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没有做梦,钓到金龟婿了。” “……”程叙白受不了这两个人在旁边腻腻歪歪的景象,和他们隔着好几步,早晚有一天他也要秀恩爱。 院子里受晨光映射,一片亮色映入眼中,心下舒倘。 易云菲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心境比一般的中年女人要年轻许多,也亏得江津成年后跟了她长大,要不然现在的他指不定是什么性子呢。 “妈。”江津一进门,就朝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喊了一声,那边易云菲端着刚做好的鱼汤,热情非常,“阿津,赶紧坐,诶?这位……” 被冷落在一旁的程叙白自觉地退后,给冬栎让出位置来,他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跟着这两个人来了。 冬栎赶紧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我是冬栎。” 江津在一旁看着她笑,也不着急解释,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易云菲向来不过问他的感□□,不过这可是她这个儿子第一次将女朋友带回家,看来是想定下来了。 “来来来,赶紧坐,愿景,你也来了?” 这时,易云菲才注意到另外两人身后一直沉默的程叙白,立马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看你和江津就是两个人,一个说个不停,你就不爱说话,还真是,快来,赶紧坐。” “妈,都是自家人,就别忙活了,这些菜都够了。” “哎呀,我知道了,你赶紧招呼他们坐,我还差个汤就好了。”说完,易云菲冲着程叙白笑笑,赶紧又钻进了厨房。 江津拉开椅子,示意冬栎坐下,程叙白倒是自在,自己选择了座位,仍旧是不言语。 “呼……”冬栎松了口气,这易云菲看起来倒是个好脾气,就是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家长,看江津的意思这次是准备提他们结婚的事情了,再怎么说这易云菲也算是江津的小妈,她这才进来没几分钟,整个后背就汗湿了一小片。 程叙白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道:“我就不应该跟着你们过来,你也不早说,这种场合我一个外人在岂不是很别扭?” 江津反倒不在意,拿起一颗葡萄填进嘴里,“你又不是什么外人,我妈比喜欢我还要喜欢你,要不然你的事她也不会那么上心。” “这倒是,毕竟易阿姨觉得我帅。”程叙白没皮没脸说道。 冬栎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忽然瞳孔微张,视线触及到了程叙白的右臂,刚想出口询问,易云菲就走了过来坐下,她赶紧将心中疑问压下去。 “快吃吧,都别坐着了。”易云菲开口打破僵局。 程叙白瞅着紧张的冬栎,眼睛转转,说道:“易阿姨,我今天来是有事想麻烦你。” “是魏灵襄那老头子的事情吧。” “嗯。” 明白人向来打开天窗说话,这也是程叙白为什么喜欢易云菲的原因。 “你放心,这些阿津都和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最晚周五给你消息。” “那就要麻烦易阿姨了。” 饭局上,冬栎全程没有说话,程叙白吃了几口,手机忽然响起,他低头瞄了一眼,顺势站起身来,给人家一家三口留出空间来,说道:“易阿姨,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就先走了。” “诶?这么快,吃饱了?” “嗯,吃饱了。” “行,王叔,送送愿景。” “是。” 管家把程叙白送到门口,毕恭毕敬,“林先生慢走。” “嗯。” 程叙白走出去两条街,才把电话拨过去,“喂?”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程叙白再次出声,“喂?说话啊。” “你是程叙白吧?”电话那边不是阮棉,程叙白整个人警惕起来,“你是谁?阮棉呢?” …… 程叙白打了车,立马赶到了电话里那个人报上来的酒店,他来到那人说的房间,刚准备敲门,却平白扑了空。 门是开着的。 他伸手推开门,立马将门关上,脚下是散乱的衣物,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香气,有些刺鼻。 “阮棉?”程叙白出声询问,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的动静。 他接着往里走,紧接着卫生间传来了水声,他立马跑过去,准备将门打开,却听到里面传来了阮棉的嘶吼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阮棉,是我,程叙白。”他一脸焦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刻,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狗屁矜持,他只要他的阮丫头好好待在他身边。 门开了,阮棉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纱衣,露出的肩膀上还有一个口红咬痕,湿漉漉的眼睛就那样盯着程叙白,良久,她嘴角下压,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叙白,我……我怕。” 程叙白心上一下子袭来一阵刺痛感,他伸出手臂将其拥入怀中,“不哭了,不哭了,没事,有我在。” 阮棉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双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她……她……她把我带到这里,要把我……要把我……” “好了,别说了,先穿好衣服。”程叙白松开阮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阮棉嘶地一声,他立马去看,只见她的胳膊上有一道鞭痕,心头里涌起一团火气,“她做的?” 阮棉委屈点头,“嗯,她把我绑起来,我没有办法反抗。” 程叙白直接将阮棉打横抱起,走出卫生间将其放到了床上,坐到一旁开始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好在只有一个地方,我带你去医院。” 阮棉一下子抱住程叙白,窝在他的肩头,“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 这个丫头都这样了,还顾着面子吗? 程叙白推开她,将其额前散乱的发捋直,“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阮棉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神情恢复了几许,开始慢慢解释。 “傅欣悦,你记不记得?” 程叙白摇头,不相干的人他向来懒得记。 “我和你说过的,高中的时候她腿被烫伤了,原本她是主舞,后来由我代替了,没想到她和邬雅是同学,通过邬雅进入了公司,然后成为了组长,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从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昨晚我回家以后半夜了,她来我家,聊了几句她就走了,今天去公司安排考察,她和我分到了一组,我和她一起出来,只记得上了车,再后来我就没有任何记忆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就被她绑在床上,她身上没有穿衣服,说……说想和我上/床。” 程叙白皱紧了眉头,“上/床?” 他没有听错吧,两个女生也可以? 第37章 公布婚讯 37. “她……她应该是同性恋。”阮棉知道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就算她再怎么不想承认, 事实就是如此。 “她既然打电话给我,估计也没有坏到想要伤害你。”程叙白虽然不怎么理解这种事情, 好在阮棉没有事,他神思回来, 看着阮棉约隐约现的身子,眸子一紧, 立马从身上脱下衣服来, 给阮棉穿上, “我出去给你买点衣服,地上那些不要了, 等我回来。” “……”阮棉抓住程叙白的手,“我害怕。”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软弱的阮棉, 程叙白叹口气, 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我很快回来, 听话,放心, 就在楼下。” “好,那你要快点。” “嗯。” 程叙白以最快的速度挑好了衣服,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阮棉的尺码应该没有变,他拿着一整套衣服奔回酒店。 阮棉帮忙打开门, 程叙白气喘吁吁地说,“去把衣服换好。” “嗯。” 阮棉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看到内衣的时候,脸不自觉地红了,可是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内衣穿上以后,她觉得程叙白是不是对她的size有什么误解。 胸前挤得慌,实在难受,可是又不能不穿,她硬撑着穿上其他衣服,整理好自己的所有东西离开酒店,“送我回家吧,我暂时不想去公司了。” “嗯。” 上了出租车,程叙白报了地点,然后一直握着阮棉的手,生怕她有什么心事,一直打量。 “我没事的,就是刚醒来的时候被吓到了而已。”阮棉朝着程叙白一笑,比起这个,现在程叙白紧握着她的手更让她紧张好不好?而且那内衣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程叙白朝她胸前瞄了一下,嘴角漾起了笑,握着阮棉的手更紧了三分,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难受就解了吧。” 阮棉略略转动目光,正对上程叙白如狼似虎的眼神,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对面这个男人也正在如豺狼虎豹一样的年纪。 她一下子抽走了手,离得程叙白要多远有多远,旁边的人忽然溢出一丝笑声,愉悦上扬,好听极了。 听闻男人娇/喘起来,女人一般都受不住,不知道程叙白在床上…… 真是魔怔了,阮棉赶紧挥掉自己心头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难不成是因为傅欣悦搞来的那香水有问题? 车停在小区门口,阮棉先程叙白一步下车,后者随后下来,关好车门,走过去,“上去,帮你处理一下伤。” “嗯。”其实,阮棉那时没有拒绝,就该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男女□□,向来默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打开门,让程叙白先进去,随后将门反锁。 “医药箱在哪里?”程叙白问。 阮棉从旁边拿出来医药箱,然后坐到沙发上,她将大衣脱下来,将胳膊伸出去,“你帮我。” 程叙白坐下来,抬头才看到阮棉身上是件高领的紧身毛衣,还是他亲自买的,早知道就该买个衬衣之类的了。 “忍着点。”程叙白刚想上手将阮棉的衣袖挽上去,就被她反手打掉,只听见小姑娘说,“全部脱掉。” 程叙白眼里像是燃起了火焰一样,一点点地灼烧着他的理智,“阮棉,不要闹。”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闹,既然两情相悦那为何还要忍呢? 阮棉没有忍住直接搂住了程叙白的脖子,双唇抵了上去,仅一下就离开,眸光闪烁着,“还不脱吗?” 嘴唇有些发干,心里却是湿的,程叙白握紧了拳头,“苏……” 阮棉再次吻上去,这次直接撬开了他的牙关,小舌头在里面肆意与之颤斗,就当程叙白要有所回应的时候她再次离开,牵出了一条银丝,“还不要?” 呵。 程叙白的眸色比之夜色不过,一下子将阮棉压在了身下,胸膛抵上温软,声音竟然是哑得不像话,“你觉得呢?” 从他进屋那一刻起,阮棉就做好了准备,她紧紧闭上了双眼,双唇却仍在哆嗦着,程叙白的声音恢复了清明,瞬间离开了阮棉,“好了,不要闹了,把药抹好。” 阮棉睁开双眼,迟迟不肯起来,像是赌气一般,她都这样了,竟然还被拒绝? 一声长长的叹息,蜿蜒入心底,程叙白拉起阮棉的手,粗粝手指摩挲着,忽而将她轻轻拉起来,拥入怀中,“傻丫头,不用做到这份上,我也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突然入耳的表白,让阮棉有些措手不及,她眨着眼睛,迟迟没有回神,所以…… “所以你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看来他得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谈恋爱。 程叙白松开阮棉,眼眸深入,低头吻了下去,濡湿的双唇相撞,阮棉的心像是上了弦一样跳个不停,她有些难以喘息,才不到一分钟就主动弃械投降,推开程叙白,不停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本来想再等等的,可是谁让你那么心急,我也不敢再让你等,怕被你生吞活剥了。”程叙白舔舔唇角,说道。 这抵死的温柔,阮棉实在是难以招架,锤了程叙白胸口一拳,立马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小声说道:“我害羞了,你要负责。” “好,我负责。”程叙白深吸了一口气,回抱着阮棉,“早知道在一起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我也不用那么麻烦,看来还要感谢那个傅欣悦,要不是她,恐怕你还要等上一阵。” 阮棉忽然将头抬起,“搬过来住吧,你过来了,不管是男的女的,都不会抢走我了。” 程叙白一愣,随后用鼻子碰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么自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难不成要你养我?” “你不是要找工作吗?我这里也不能让你白住啊,你找到了工作就每个月付我房租。” “那我还是不过来了吧。”程叙白耸肩,阮棉皱眉嘟嘴,一下子离开他的怀抱,“你过来不过来?” 哎。 “我怕我忍不住。”程叙白忽然握住阮棉的手,直接触及到了某处高昂,“你以为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阮棉的视线向下,立刻将手拔回,看来是她玩大了,再看一眼程叙白额角上渗出的细汗,脸顿时红了,捏着衣角,“我……” “忍是能忍住的,就是别让我忍太久,这一次可以不负责灭火,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程叙白摸摸阮棉的脑袋,她到底是个纸老虎,就知道装腔作势。 “现在是不是放心了?”程叙白问。 阮棉点头,又摇摇头,复又点头,“我不知道,你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会和我结婚吗?我是没有打算嫁给别人的,如果你不打算娶我,那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丫头的脑回路太可怕了。 程叙白蹙起眉,“我虽然不能保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也不能保证能娶你,但是至少我能保证以后我孩子的妈妈是你。” “啊?” 阮棉有些懵,怔愣看着程叙白将自己的袖子撸高,露出伤口来,她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和你上/床,别人不可以。”程叙白一本正经地说着荤话。 “以前没看出来,原来你就是个老流氓。”阮棉吐槽。 程叙白手上拿着药棉,力道大了一下,阮棉立马想将手缩回,却被程叙白紧紧捉住,“别乱动,再乱动老流氓可就真忍不住了。” “哦。”阮棉乖乖听话,眼神像是长在程叙白身上一样,再也没有挪开。 五分钟后,程叙白将阮棉的袖子放下,“好了。” 与其相望,阮棉忽然害羞起来,赶紧捂住脸,“我刚刚是不是很丢人。” 程叙白清隽的眉眼里淌着笑意,“怎么?你还想后悔?” “我没想过后悔,可是……诶?” 阮棉还没有说完,程叙白就直接将其打横抱起,三两步走到卧室,一下子将她放到了床上,重重压了上来,“我忍不住了,先给我。” “……” 等等,这男人找床的功夫还真是一流啊。 可是…… 49. 深冬的城,冷得让人牙尖儿打颤,阮棉往被子里缩了一下身子,禁不住冷揉揉鼻子。 眼前的人是心上人,眼前的景是月上明。 经过这一番,她仍旧觉得这只是一场梦,少年相识,一路走来,其中光光景景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的,也不是他们轻易就能理解的。 他们算是两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突然之间成为了情侣,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唯一不变的是心底的那份欣喜,人人都想拥有一段世人羡煞的情缘,而她,只想拥有程叙白。 欲得林郎顾,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阮棉偏头看了一眼在身旁浅眠的男人,他的眉眼不似当年清秀,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她伸手抚上他有些杂乱的眉毛,轻轻梳理着。 当年那个玉貌无暇的少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不得知的事情,一想到他遭受的可能是她无法想象的她就不觉有些鼻酸。 忽然,眼前一亮,四目相对,阮棉下意识想逃,结果被程叙白抱回去,“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阮棉狡辩着,“谁……谁要逃了?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我可是明明白白记得昨天……”程叙白意有所指,阮棉转过身,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胸膛,“让你乱说话。” 程叙白假装很疼,“谁乱说话了?昨天是谁一通表白的,还说什么……” “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阮棉捂着耳朵,不肯承认。 “原来我的阮丫头一直都在暗恋我。”程叙白睁开眼,清音从唇间溢出。 真是羞死人了,她发誓这辈子只喜欢程叙白一个人,她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的表白了。。 阮棉有些气恼,狠掐了一下他,别别扭扭地说,“再说我就掐死你。” “掐死看看以后谁娶你。”程叙白说,“这么快就想着谋杀亲夫?至少等到我们结婚,这样你还能分到财产。” 阮棉切一声,懒得听程叙白嘚啵得,“反正我喜欢你。” 程叙白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闪得不像话,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已经脸红得要命,却还是不要命地告白,诉说着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果然还是没有变。 阮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揪着程叙白额前的碎发说道:“既然决定和我在一起,那就把你列表里所有的女生都删掉,只准留电话,以前我没有办法任性,但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就得无条件宠着我。” 程叙白笑着看她的小打小闹,“好,只有你,一辈子只有你。” “他们都说男人恋爱初期都是哄着骗着的,后来久了久了就厌倦了,你会不会也那样?”阮棉心底开始不安。 哎。 一声叹息划过耳边。 “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不然我们明天就公布婚讯吧。” 这句话,吓得阮棉直接坐起身来,“又想骗我办婚礼。” 第38章 轰轰烈烈 38. “什么叫又?嗯?”程叙白长臂一伸,直接把小丫头又抱了回来,“别胡思乱想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能有个不嫌弃我的姑娘已经不错了。” 阮棉沉默良久,在他的怀里阖上了眸子,低声道:“你那么好,怎么会嫌弃。” 我的暗恋,我的叙白,我的年少时光,我所有的所有都与你有关。 从此以后,细水长流,轰轰烈烈,都是你,也只有你。 江津从冬栎的病房中退出来,一直靠在墙上,不离开也不进去。 不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他抬头去看,一个长相清冷冷的医生站在他的面前,对方伸出手来,“江先生,你好。” 江津愣了愣,随后露出善意且带有警惕的表情,“请问你是?” “我是为冬栎父亲操刀的医生。”男人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沁寒的笑,“我叫程响。” “你好。”江津礼貌性地伸出手去,虚握一下立马松开。 “她还是不肯见人?”程响问道。 “嗯。” 程响走到一侧,门稍稍开了一条缝,他朝里面看过去,不笑也不愠,“该让她自己考虑清楚的,这个时候谁见都不管用。” “程医生认识她多久了?”江津抬头,眼神中不自觉地打起了防备。 这个程响知道他的名字,想必是因为冬栎提起过吧,既然提起过,两人必定有些交情,这份交情倒让他有些酸意。 程响勾着笑,“江先生不必把我挂在心上,我已经结婚了。” 他沉默了,程响将门关上,说道:“等她自己想开了就好了,我来就是看一下,既然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江津看着他离开,心里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些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大抵是他想太多了。 …… 一觉清醒,只见阮棉抓紧了被子,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 程叙白在旁立马喊她的名字,好不容易才把她叫醒,“你怎么了?” 阮棉已是满头大汗,心里仍旧戚戚,“没有,做了个不好的梦,梦见……小时候的事了。” “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别怕。” “嗯。” 阮棉看了一眼窗户外,忽然闪过了什么似的,她惊呼一声,一下子抱住了程叙白,“不要!不要!我不要!” 程叙白也被她的这一举动吓到,立马抱住她,“阮棉,你别吓我,怎么了?” “叙白,是血,全部都是血。”阮棉从程叙白的怀里钻出来,指着窗外,双目瞪得像铜铃似的,那样子就像被鬼魂附了身。 怎么会变成这样? 程叙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那件事已然成了她的病魔,折磨她,吞噬她,蚕食着她的理智,他心疼地将她的脸揽在自己的胸前,低头轻吻着她的脑袋,“好了,没事了,现在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别怕。” 怀里的人儿停止了抽噎,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均匀,似乎又昏睡了过去,程叙白的眸子却变得黑沉。 心病终须心药医,只是不知道他这丸良药能够撑多久。 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这一切都由他来承担,当年的事情是他的错,就不该把这丫头牵扯进来。 一晃阮棉已经和程叙白在一起一月有余,这一个月来,他们聚少离多。 公司内部进行调整,招来了不少新人,她必须一个个把关,邬雅又被调去了上海展场,自己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完完全全就是陀螺式的工作状态,再这样下去,她整个人都要吃不消了。 她刚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展场那边的人就来了消息,说是衣服出了问题,她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把手头上的工作交代完毕,立马往上海赶。 阮棉刚到停车场,就远远瞧见了一脸哀怨的某人,她赶紧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八天了,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这件事情吗?”程叙白盯着她,说道。 阮棉叹了口气,伸出手去软声软语,“叙白,我错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保证年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你八天前说一个星期之后就会恢复正常的。” 程叙白也有些无奈,倒不是觉得两人不见面有什么,而是阮棉根本就是把工作当成日常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去,再这样下去,他担心她整个人都会垮掉。 阮棉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却不停地往手上的腕表看去,样子一看就是很着急。 程叙白撒开手,“想走就走吧,我晚上自己去吃饭好了。” 说完,他就主动让出道路来,阮棉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我尽量早些回来。” 话音落地没几秒,阮棉就不见了人影,程叙白看着疾驶而去的车子,苦笑一番,低眉看着自己手上的电影票,心里有些吃味。 不出一个小时,阮棉抵达上海展场,邬雅一见她,立马迎了过来,“你终于来了,赶紧和我去看一下吧。” “到底怎么了?” 阮棉着急问道。 从邬雅的话语中她了解到,原来是现场有一个比较狂热的粉丝,想要摸一下衣服,结果在和工作人员拉扯间,不小心把衣服给弄坏了。 她随着邬雅走进一个屋子,工作人员都在,一见到阮棉,立马迎了过来。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解决。” “好。” 果不其然,不久,里面就传来了吵闹声,这也是她第一次见阮棉发这么大的火。 不知道这场火要烧到什么时候才能罢休。 第39章 自欺欺人 39. 邬雅扒着阳台护栏,吃力地爬进宿舍。 几个室友暗自交换了眼神, 便分开各做各的事情, 邬雅状似无意,拿起自己的脸盆就进了浴室, 洗掉脸上略显夸张的妆。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漆黑一片, 邬雅有夜盲症,随身都会携带小手灯,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 空空的, 忽然间想起—— 怕是落在酒店了。 她丧气地摸着黑爬到自己的床上,手机来了一条到账信息, 她微皱眉头,比说好的多出了五万块, 还真是个大款。 她将钱全部转入另一张卡里, 随后若无其事地睡去, 将几个小时之前的种种忘得一干二净。 阳光照进屋子,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邬雅撑起酸痛的身体, 揉着胀痛的脑袋,任由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喂?” “邬雅,我在你宿舍楼下, 你出来我们谈谈吧。” 呵…… 是林南。 “好,等我化个妆。” 说完,邬雅就果断挂了电话,揉着肚子下了床,宿舍里就剩她一个人,乐得自在,拿出化妆盒慢慢悠悠地化着妆,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挑了件黑色牛仔外套,随意一套,马尾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精致的妆容下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林南倚在树下,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漂亮的星眸,白衬衣上落着一片叶子,整个人看起来如画一般赏心悦目,当他看到邬雅的时候,唇角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怎么了?”邬雅扯出一个笑来,歪头看着林南。 林南深吸一口气,又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从兜里摸出几张照片,扔进邬雅怀中,“自己看。” 邬雅拿过照片看了看,是昨天她和那个男人的助理进酒店的照片,她淡淡笑了一下,“拍的不错,要是再给我美颜一下就好了。” “邬雅,你他妈要不要脸了!”林南的情绪终于爆发,“我是你男朋友,被我抓到劈腿你就连个解释都没有?” 邬雅冷笑了一下,将那几张照片叠好拿在手上,“林南,我觉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上个星期就不是男女朋友了,我已经和你提分手了。” “可我没答应。”林南一急脸就会红,看起来像个在撒娇的孩子。 邬雅唇一勾,“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林南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邬雅,语气恳切,“不要走,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也不管你了,邬雅,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那是因为你没尝试过离开我,林南,别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你的虚荣心。” 邬雅挣开林南的束缚,径自往宿舍楼里走去,林南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朝着那道细瘦背影喊道:“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邬雅顿住,没有转身,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十万,你给得起吗?” 说完,她便走进了楼里,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卸妆,然后换上了一套水洗牛仔服,鸭舌帽遮住不施粉黛却也惊艳的面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斜挎包就出了门。 出租车停在蓝夜酒吧的外面,邬雅扶了一下帽子望过去,随即收回视线,付了款下车。 “Hi,Cherry,这里。”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朝邬雅走过来,路过她的时候空气里涌动着一股骚气,她向后看了看被那女人唤作Cherry的女人,瞳孔一收,竟然是她。 一年前,邬雅刚进入蓝夜工作时,她的第一单生意就是被这个女人抢走的,只不过那时候她还不叫Cherry,翻译过来就是小樱桃,至于她的本名,邬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蓝夜工作的人除了脸以外其他的都是替代品,就连身体都是。 蓝夜里的规矩本来就是只卖艺不卖身,所以昨晚她能接单,老板胡姬儿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嘿,Miya,早啊。”胡姬儿递过来一杯威士忌,邬雅顺势接过,摘下帽子靠在吧台上,“白天就是人少啊。” 胡姬儿笑眼眯成了一条缝,邬雅知道她要问自己什么,放下杯子,笑笑,“很大,很粗,很持久。” “Bravo,我们的蓝夜小公主这是把自己交出去了,今天……” 邬雅的笑脸微微僵住,“昨晚我说过我只接那一单,以后我继续做我的驻唱,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胡姬儿对这个台柱子可不敢发脾气,万事都得顺着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了,一单就一单,你这一单可是抵我一年的钱啊,话说昨晚是不是把那位伺候得服服帖帖,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大手笔啊。” 邬雅皱眉,“什么意思?” 胡姬儿一看邬雅这架势,就知道情况了,“合着你还不知道?昨天那人给我三十万说是要我放你走。” 三十万?!她竟然值三十万,不是那个人疯了就是她疯了。 “你收了?” 胡姬儿笑得合不拢嘴,比划了一下,“收了一半而已。” “那我要是不走岂不是挡了你的财路?”邬雅拿起威士忌和胡姬儿碰了个杯,笑道。 “怕什么,咱……”胡姬儿话说一半,前台电话就响了,她赶紧扭着腰去接电话,独留邬雅在吧台上。 昨天的种种在脑海中翻过,那个男人的体温,低喘以及每一寸肌肉似乎都恰到好处,身材精瘦有力,肯定是经常做运动的人,身上带有淡淡的清新气味,生活应该很讲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不得不说,倒是一个很懂规矩的客户。 “Miya,不好了。”胡姬儿回来的时候,脸色惨淡,“有麻烦了。” 邬雅的心一提,“什么麻烦?” “昨天那个人的助理来电话了,说要你再去一趟星禾酒店。”胡姬儿的眼底微闪一过的喜悦被邬雅尽收眼底,她装作没有看见,问,“几点?” “下午两点。” 星禾酒店外拉着长长的横幅,祝贺谁谁谁和谁谁谁新婚快乐,邬雅顾不得细看人名,踩着轻快步子进入酒店,她刚走进去那个男人的助理就迎了上来,手中依然握着昨天那根黑色的长布条。 “Miya小姐,请跟我这边走。” 这位助理年纪不大,长得就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不知道在他的眼里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呢? 或许,她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样的轻贱吧。 “到了,Miya小姐,请戴上吧。” “嗯。”邬雅轻车熟路地戴上长布条,眼前又是漆黑一片,门被人轻轻打开,她凭着仅有的方向感走了进去,门又被轻轻合上,似乎怕惊扰到什么人。 邬雅顺着墙一路摸过去,直到撞上一副结实的胸膛,她才停下步子,下意识仰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心里略感失望。 男人指尖粗励,轻轻覆在邬雅的脸颊上,不知道是因为蒙了眼睛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邬雅浑身一颤,被这一个小动作酥到了心底。 男人没有再做其他任何动作,只是拉着邬雅坐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静静坐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套路,没有任何逾越的动作,不过跟着他进了酒店,胡姬儿只怕早就以为邬雅上了这个人的床。 邬雅昨天接单的时候以为这个男人想要的是她的身体,后来却只让她做了按摩,一个小时用来按摩,一个小时用来陪他看电视剧,前后不过两个小时就给了她十万块,邬雅搞不懂也不是特别想搞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穷人永远无法理解富人的世界观,这也注定了他们是两路人。 电视里在重播还珠格格,小燕子胸口中箭晕倒在永琪怀中,邬雅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为何胸口也有些闷。 “那个……”邬雅终于没有忍住开了口,“……” 可是想了想,竟然觉得实在是难以启齿,难不成要直接问她需不需要洗澡吗? 忽然,邬雅的手被一股温热包围,男人掌心的温度一下子烫到了她的心底,禁不住想往回缩,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紧紧捏着,半晌才松开。 随后,男人离开沙发,进了浴室,没出几秒钟邬雅的手机就响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摘下布条。 手机屏幕上是那个男人的一条短信,仅仅三个字—— 你走吧。 所以叫她过来就是为了陪他看一会儿还珠格格? 邬雅靠在出租车的车窗上,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记忆忽然回到儿时,那时候她也曾靠在爸妈怀中,无忧无虑地看着还珠格格,当时不明白紫薇为什么那么想认爹,后来她才明白,因为那是血缘。 在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割舍也不能割舍的情感就是亲情,然而就在爸妈离开的那一年,邬雅与这两个字就彻底和解不了了。 第40章 撒谎技巧 40. 邬雅回到宿舍的时候,收到来自医院的短信, 表弟沈杭急需手术, 然而现在医药费还差十万。 有时候你不往前走,就永远不知道人生会有多绝望。 宿舍阳台上摆着几盆干枯的多肉, 能把多肉养死,邬雅也是很佩服自己, 她将手机扔在床上,将那几盆多肉扔进垃圾袋, 提了包就离开了宿舍。 春天的阳光缓缓落下, 邬雅恍惚了一下, 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些不谙世事的从前。 她将袋子抛至垃圾桶里, 双手揣进兜里,在校园里随意游荡。 情人坡上躺着几对小情侣,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慢慢走过去, 刚准备躺下就被前方的骚动吸引。 一对情侣站在容越面前,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工作服,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容, 在他的脚下还躺着一个割草机,手上还拿着一个不知名的工具,和往常一样,抿着唇不说话。 邬雅走了过去,细听才知道容越在修割草地时不小心把女生的头发给剪了, 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就过来找他理论。 “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女朋友修头发。”邬雅出声打断。 那对情侣朝邬雅投来疑问的目光,邬雅笑笑,随意指了个草坪的女生,“那是我室友,头发好看吧,我剪的。” 容越皱皱眉头,抬帽的时候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视线固定在邬雅的身上,反复打量了半晌,心里暗自腹诽。 连说谎都脸不红心不跳,高手! 小情侣半信半疑地跟着邬雅离开,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容越挤弄了一下眉眼,俏皮极了。 邬雅确实会剪头发,小时候跟渔村里的婶婶们学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用这个手艺帮人解围,她带着那个女生进了自己的宿舍,前后稍微动了两剪子,一个利落的短发就脱颖而现,那个女生很满意,对于邬雅的手艺还夸赞了一下。 那个女生离开后不久,邬雅再次下了楼,刚走出去就顿住了。 容越正站在宿舍楼下,他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邬雅每看一眼都会为之一颤的脸,深邃的双眸正看着她,薄唇牵起了一个小小弧度,似笑非笑,眼角的泪痣格外显眼。 邬雅轻抿了一下唇,脸上带笑走过去,“你在等我?” 容越点头,笑笑不说话,途径他们身旁的几个女生对邬雅指指点点,他一下子拧住了眉,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几个字。 “学校贴吧又有扒你的帖子了。” 邬雅眼里暗沉沉的,意兴阑珊,“哦,你除草的时候还有空看贴吧啊?” 容越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半晌他慌慌张张打了个手语,“要不要去吃饭?我请你,就当谢谢你替我解围了。” 邬雅看不懂,语速放慢,问道:“你说什么?” 容越这才想起来她看不懂手语,立马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打字,“我说请你吃饭。” “好,那走吧。” 容越像个孩子一样脸上笑开,邬雅也回以笑容,只是平白多出的几分可怜让他不太高兴。 容越比邬雅大个几岁,他是在邬雅初中的时候搬到小渔村的,那时候邬雅还是万人捧的乖乖女,而容越因为是聋哑人遭到了小渔村其他孩子的排挤,邬雅的妈妈觉得这个孩子可怜,经常让邬雅往他家送东西,一来二往两家人就熟了。 后来,容越的爸妈下海出了事,他就住到了邬雅家里,邬雅考上大学不久,容越就来A大做了园丁,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至于贴吧的事情,邬雅向来不关心,在他们学院,她早就出名了,也不在乎再出名一点,在他们眼里邬雅就是个小太妹,打架抽烟喝酒泡吧,没有她不敢做的,只有她不想做的。 两人刚走进食堂,容越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他拍拍邬雅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邬雅会意,瞄了一眼他的屏幕,“你师父的?” 容越点头,一脸的不情愿,邬雅摇摇头,拿过手机接了起来,“喂?梁老头,是我邬雅,你能不能让你徒弟消停会儿,让他吃个饭再回去行不行?你说什么?信号不好,听不清,就这样吧,先挂了。”说完,邬雅就把电话挂断了,递回到容越手中,做了一个眨眼睛的动作,“解决了,对了,你先用我的饭卡吧,这里面还有几十块钱,正好毕业前能用上。” 邬雅两个手指头夹着发卡,眼底淡然,似乎那里面藏着巨款似的,然而里面只剩下五块钱,连杯奶茶都买不起。 容越隔着人群看向坐在远处的邬雅,趁着她不注意快步走进旁边的充卡室,用自己的钱给邬雅充了五十块钱,随后又用现金点了两份排骨米饭。 然而,当容越回身的时候邬雅已经离开,视线被一男一女吸引,他眼睛里灰暗,没有一丝光。 也对,邬雅在他这里向来都是这样,说走就走。 因为不在乎,才会如此洒脱。 彼时,邬雅被林南拽出了食堂,男女力气有别,她再怎么倔强,也敌不过林南的力量,思及此,邬雅到觉得一直以来,林南对于她的忍让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多。 “邬雅,开个条件吧,怎么样才能和我在一起?”林南语气已经尽显疲惫,显然不想再多做无用功。 邬雅扯着嘴角,不说话。 “要不我和你做吧,反正你都不是处了,既然你那么想要……” “啪”地一声,清脆的一掌结结实实落在了林南的右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邬雅嘴唇发抖,“林南,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了。” 林南看着那道如同纸片一样的身影,他知道,他们之间彻底玩完了。 邬雅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浇了自己一头冷水,彻底爽过以后太阳穴突突地疼,好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她是真的很生气,林南的一句话就击退了她的所有高冷与镇定,如果当时她回他一句她还是处女,不知道他脸上会挂着什么表情。 本来,林南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一个赌,她只不过顺水推舟成全了他而已,前后在一起也不到一个月,竟然给她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真当这是言情小说啊! 她要是作者,林南这样的活不过三章! 邬雅心里抱怨了几句,便消了气,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就把这事给扔了。 蓝夜晚上七点正式上班,邬雅提前一个小时,去和乐队的人磨合今晚的曲目,她到的时候,酒吧里只有一个人,邬雅一眼带过就急匆匆上了楼,果不其然,乐队里其他人比她还积极。 “Miya,今天又是你最后,罚酒。”说这话的人是虫子,乐队的贝斯手,一个长得比她还要妖孽的男人。 邬雅拿起话筒,笑着走过去,从吉他手柠檬手里接过一杯威士忌,仰头,见底,冲着虫子笑了笑,“可以开始了吗?” 柠檬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梨涡,特别可爱,她接过邬雅递过来的杯子,“虫子,差不多得了啊。” “诶?”邬雅忽然皱眉,环视了一下四周,“大成呢?” 架子鼓前面空无一人,大成每次最早一个来,今天格外反常。 柠檬掏出手机,把电话拨过去,对方一直占线,她看着邬雅挂断电话,“打不通。” “路上堵车了吧,你也知道最近交通比较拥挤。”虫子坐在椅子上调音,脑袋上缠了个白色发带,邬雅见了一阵莫名的心慌,她轻抚胸口,“不然我们先开始吧,客人就快来了。” “嗯。” 歌曲排了一遍,几个人就把乐器带到现场,酒吧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邬雅一眼就瞥见那个Cherry,浓妆艳抹,穿着一个假两件衬衣,起伏的胸脯在黑蕾丝下若隐若现,她移开视线。 可真是够骚的。 开场第一首是摇滚,下来的时候邬雅已经是筋疲力尽,再加上今天状态不好,嗓子有些微哑,邬雅力不从心却也无可奈何。 蓝夜有个规矩,当晚谁消费最高就可以免费点一首歌,而且可以和主唱同台,每晚九点统计,所以九点之前根本没有人听邬雅呕哑嘲哳,全都埋头点酒,一瓶贵过一瓶。 临近九点,虫子和柠檬自觉地从台上走下去,柠檬贴心地递给邬雅一瓶水,小声嘱咐,“喝口水润润嗓子,别太过,点到就行。” 邬雅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嗯。” 九点一到,不怎么露面的胡姬儿扭着屁股上了台,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一张单子上,就连邬雅都抬起了头。 “让我们来猜一猜是谁这么幸运呢?”胡姬儿的声音矫揉造作,邬雅习惯了倒也觉得挺好听。 “就是……”胡姬儿说,“七号桌的江先生。” 姓江? 邬雅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41章 魔音灌耳 41. 江远修。 已经几年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年少时的爱恋总是刻骨铭心,却也覆水难收, 她与江远修的那一段早就被小渔村的洪水给冲没了。 邬雅没有想到再次相遇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身体内那些别扭的情感如洪水猛兽一般将她击垮,勉强挤出来的笑容都是苦涩的。 江远修的声音如古城里的阳光, 就是这个声音在十九岁那年慰藉了邬雅的心。 “我要点好久不见。”江远修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在邬雅身上,似乎谁唱都是一样。 邬雅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自己的壳里, 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回答,反应过来时胡姬儿脸上有些不悦, 邬雅回以笑容, “好。” “好什么好?江先生要你去他车里单独唱。”胡姬儿哭笑不得地低声说道。 邬雅的心脏在胸腔内猛烈跳动着, “我……” 胡姬儿见钱眼开,哪管对方是什么人, 在座的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人民币,她催促着邬雅, 邬雅鬼使神差地上了江远修的车才反应过来, “我要下车。” 外面的灯光打在江远修的脸上, 忽明忽暗, 细长眼尾里含着一丝丝不悦,他就是这样, 容不得别人对他有一点违抗。 “是你自愿上来的。”江远修偏过头,眼里竟是格外的温柔,邬雅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男人真是无孔不入。 “那我现在要下车。”邬雅手心里已经出了汗,湿黏黏的, 很不舒服。 江远修不急不慢,“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这车要指纹识别才能开,你尽管开打开了算我输。” “呵……”邬雅发出一个单音节词,江远修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以前他最怕她生气,不过现在他最想看的也是她生气的样子。 “唱完歌我就放你走。”江远修双手枕在脑后,视线停留在窗外的树上,注意力却全被身旁的人吸引。 邬雅咬咬唇,心一横,你不是要听吗?那我就唱给你听! 邬雅一开口,江远修的脸上像是吃了十只苍蝇一样,这他妈唱的是歌? 邬雅看到江远修的表情,心里更是得意,故意把调从北极唱到了南极,在赤道上晃悠了一会儿,又回了南极,江远修实在是忍受不了邬雅的魔音灌耳,中途喊了停,“你走吧。” 这语气,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江远修解锁,车门自动打开,邬雅如释重负般离开,走到一半忽然返回去,冲着车里的江远修说道:“谢谢你放过我。” 江远修心里一顿,忽然觉得很好笑,究竟是谁放不过谁,他拿出手机给胡姬儿发了条短信,单手扭过方向盘,掉了个头,朝反方向开去。 邬雅站在路边盯着江远修刚刚停车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胡姬儿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接起来,“喂?” “Miya啊,星禾酒店那边……” 邬雅垂眸,“几点?” “让你现在就过去。” “好。” …… 邬雅到的时候,助理依旧等在前台,依旧是那个房间,同样的套路真是百试不厌,这人倒是挺念旧。 门开的时候,邬雅很自觉地走进去坐到沙发上,电视机里传来某个综艺主持人的声音,她挠挠耳朵,手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捏住,指尖上的粗励摩挲着她的手背,邬雅整个身子僵住,缝隙间心底竟然也生出一丝异样,浑身酥麻。 那个男人的手指在邬雅的手上停留片刻便转移阵地,从她圆润的耳垂一路滑下,在触碰到邬雅白皙的脖颈时,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邬雅整个身子颤了一下,喉间不自觉发出一个上扬的音节,手指往下,捏住她的肩头,开始按摩。 邬雅皱眉,他在给她按摩?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手法很专业,一晚上的疲惫被他的动作驱散,困意袭来,她的脑袋偏向一边,昏昏欲睡。 “邬雅?”江远修拍拍邬雅的脸,半晌不见她有反应,唇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随后将邬雅眼睛上的布条摘掉,打横将她抱进了房间,动作轻柔地把她放下,看了看,房间里竟然没有被子,他皱眉走了出去,四处寻觅终于在秦逸中午睡过的地方找到了被子。 他拿着被子走进房间,刚进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邬雅正靠在床头,双手环胸,拿眼看着他。 江远修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脸上带着被抓包的表情,他无法直视邬雅,将被子扔在床上转身就要走,邬雅一个箭步下床,拦住江远修的去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就走了?” 江远修锐利的鹰眼一扫,邬雅移开眸子,语气弱了许多,“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你准备让我用什么眼神看你?如狼似虎?”江远修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邬雅懒得和他折腾,摆摆手,“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走了。” 其实邬雅只是简单猜测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她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江远修,旧情复燃这种戏份她可演不来。 江远修使劲一拽,捏着邬雅的手腕,将她抵在门板上,头微微俯下,语气强硬,“邬雅,这几年你过得倒是舒坦,你以为现在你想走就能走吗?” 邬雅不做挣扎,她偏着头故意不去看江远修,鼻间却全是他的气息,扰得她心神不宁。 “你想怎么样?”邬雅问。 江远修伸出手去,勾住她小巧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我花了钱,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服务,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呵,竟然拿钱来压她。 既然这样的话…… 邬雅推开江远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嫩的手指停留在衣扣上,每一个动作都在勾引着江远修,“不就是想睡我吗?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江远修的眼睛里藏着愠怒,他只要一想到邬雅以同样的姿态上过别的男人的床他的心里就烦躁不安,语气冷到极点,“滚。” 邬雅开了一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她停下手中动作,朝背对着她的江远修笑了一下,“滚什么?滚床单吗?” 江远修紧攥着手,指节泛白,青筋凸起,“邬雅你不要得寸进尺。” 邬雅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也不再闹他,语气恢复冷静,“我并不知道对方是你,不然那十万块钱我绝对不会收,钱已经被我花了,我手头上也没有钱,过段时间我赚了再还你,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邬雅打开门,江远修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打算怎么赚钱?卖吗?” 邬雅自嘲般地一笑,“你心里既然都已经有了答案再问我还有意义吗?” 摔门声重重击在了江远修的心上,他骂了一句,一脚踢在了床上。 邬雅,你有种! 一个星期过去,邬雅再也没有见过江远修,心里激起的涟漪逐渐消失,她自我安慰,这个人早就是生命里的过客,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遇见江远修的替代品罢了。 替代品? 邬雅被自己脑海中这个不人道的想法给弄笑,到头来她竟然还想找个和他一样的人吗? “Miya外面有人找。”柠檬拿着一根烤肠,从外面走进来。 邬雅皱眉,“谁?” “不认识。” 柠檬不认识的话,那应该不是江远修,除了江远修竟然还有别人知道她在这里? 几天不见,容越整个人瘦了一圈,邬雅看到他站在酒吧外面,心里莫名一酸,深吸一口气带上笑容,走过去问,“你怎么过来了?” 容越好似早就在手机上打好了话,直接拿起来给邬雅看。 “一个星期不见你。” 言外之意,他很担心。 邬雅挠头,“这个周这里有点忙,你怎么样?” “还行,就是师父生病了。” 邬雅皱眉头,“梁老头病了?” 医院里清冽的药水味是邬雅最为熟悉的味道,沈杭依旧躺在重症监护室,她出来的时候眼睛里如死灰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容越眼底微疼,他走过去,扯了一下邬雅的胳膊,邬雅嘴角微抿,摇摇头说没事,“我们去看梁老头吧。” 邬雅径自往前走着,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一样,容越第一次有了想要照顾一个人一辈子的想法,可是他很清楚邬雅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梁老头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老人年纪大了,一点点磕碰就能造成大问题,以防万一,容越把他送进医院做了检查,结果真的有轻微骨裂,其他问题还要住院观察。 邬雅推开病房房门,梁老头赶紧将烟扑灭,眼疾手快扔到了床下,笑眯眯地看向邬雅,“小苡,你来了啊?” 邬雅径直走到床边,弯腰捡起烟蒂,挑眉,“这是什么?” 梁老头默默咽口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我就抽一根。” “一根也不行。”邬雅语气坚定,像个家长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容越温和地笑笑,默默将窗打开,随后拉过一个椅子让邬雅坐下。 梁老头撇着嘴去看容越,“小越子也抽烟,你怎么不去说他?” 邬雅猛然看向容越,问,“你抽烟?” 容越不否认,点头。 “赶紧给我戒了,老的小的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容越和梁老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站起身来,指指自己肚子,邬雅叹口气,“我去买饭,你在这里看着他,不准他抽烟!” 容越点头,邬雅才放心离开。 第42章 男人自尊 42. 梁老头示意容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 “小苡就要毕业了, 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等她毕业就把她娶回去吧。” 容越不说话, 眼里沉黑一片。 梁老头继续说,“这几年我也攥了点钱, 给你和小苡买个房子,首付应该没问题, 你没个房子, 人姑娘哪能跟你……” 容越能看懂唇语, 但是梁老头语速本来就快,有些词他大脑根本来不及做处理, 大体意思能懂,梁老头还一直以为郎有情妾有意, 殊不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邬雅买回来一些粥和清淡的小菜, 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梁老头递眼色给容越, 容越会意,跟在邬雅后面走出去。 “不用送我了, 回去看着他。” 容越知道她会说什么,反正他也听不见,也全当没有看见,继续跟着邬雅,直到到了医院门口, 容越才停下步子。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容越点头,再次目送她离开,直到邬雅上了车他才想起正事。 今天去找她是想还饭卡的,一个插曲过后竟然全忘记了。 邬雅回蓝夜前去学校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过一段时间沈杭做完手术估计她也没时间回宿舍了。 一进宿舍,邬雅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宿舍里加她一共有四个人,其他三个人看她不顺眼,邬雅也不愿意搭理他们,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安然度过了几年。 祝盈盈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典型的富家女,一身的公主病,其他两个人都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一个叫李小,一个叫唐苒,三年来她倒是见了不少次李小和唐苒在背后说祝盈盈的坏话,明面上却和祝盈盈交好,趋炎附势这个词运用得也是炉火纯青。 “你,过来!”祝盈盈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瞪着邬雅。 邬雅不上心,也没有觉得她是在叫自己,继续自顾自地收拾衣服,祝盈盈本来就在气头上,踩着高跟鞋一路走到邬雅后面,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我他妈叫你你没听见?” 额顶钻心地疼,邬雅骂了一句,一把推开祝盈盈,“发什么疯?” 祝盈盈一个趔趄倒地,李小和唐苒急忙走过来扶起她来,“盈盈你没事吧?” 邬雅见另外两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急匆匆收拾起衣服,祝盈盈站起身来,拦住她的去路,“想走?做贼心虚了?” “让开。”邬雅没有穿高跟鞋,抬头看着祝盈盈,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祝盈盈双手环抱在胸前,低眉瞥了一眼邬雅的书包,硬生生挤出两个字,“穷酸。” 一旁的李小和唐苒脸上如同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祝盈盈两个字真的是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让开!”邬雅再没有好语气,祝盈盈初生牛犊不怕虎,管她什么牛鬼蛇神,分分钟上手把邬雅的书包扯过来,将所有东西抖了出来,并没有她丢了的项链,她翻了个白眼,鞋跟从邬雅的衣服上踩过,“走吧。” 邬雅攥紧了拳头,想也没想一把把祝盈盈扯过来,用尽全力啪地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随后露出一个邪魅得意的笑,“这一巴掌是我赏你的,希望你能受得住。” “你!”祝盈盈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敢造次,一旁的李小和唐苒笑了一下,那抹笑让邬雅胆寒,她立马转身把书包拿起来,将衣服一件件装起来,高昂着头离开了。 祝盈盈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气之下站起来把邬雅的柜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扯了出来,几个人都没注意到一个白玉镯子随着衣服落地,断成了两半。 祝盈盈红着眼,指着李小和唐苒,“她的东西就放在地上,谁给她收拾谁就是和我祝盈盈过不去!” 说完,就抹去嘴角的血,一头闷进了卫生间,哭喊着和谁打电话。 李小和唐苒对视一眼,耸耸肩,再没说话。 出租车停在蓝夜外,邬雅下车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江远修,靠在车上,一身休闲装带出了些痞气,恍惚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混混。 “你……”邬雅刚想上前询问,就见江远修勾过一个女人,她当是谁,原来是Cherry。 邬雅冷呵了一下,还当他深情至此,想和她旧情复燃,狗改不了吃屎,他爱和谁睡觉就和谁睡觉,反正已经与她无关了。 傅远心一把推开江远修,“好小子,你要我陪你演戏到什么时候?” “姐。”江远修吊儿郎当笑了笑,“先委屈你在这里再待一阵。” 傅远心修长笔直的腿朝前一伸,一脚踢在了江远修小腿上,“想追就光明正大去追,用这些歪门邪道算什么男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达到目的就可以。”江远修目送邬雅走进蓝夜,呵,醋劲还是和以前一样大。 “你姐夫下个月可就回来了,要是让他知道我陪你在这疯,我可就死翘翘了,给你一个月趁早解决。” “好好好,一个月就一个月。”江远修把车钥匙交到傅远心手上,“你帮我把车开回家吧,我去看看她。” “去吧,好好说话。” “知道了。” 傅远心掂了掂车钥匙,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邬雅一屁股坐到吧台上,从胡姬儿手里夺过酒杯,也不管里面是什么,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再来一杯!” 胡姬儿见她不对劲,“这是在哪里受了这么大的气?” “路上撞见狗了。” 江远修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见邬雅的话,脸色立马暗了下来,胡姬儿觉得背脊有些冷下意识往后看,那脸上立马喜笑颜开,走过去,“江先生,你怎么来了?” 邬雅一听是江远修来了,立马上了楼,连背影都不肯留给他。 江远修指指楼上,“我可以上去吗?” 胡姬儿久经情场,一眼就看出江远修对邬雅有意思,立马放行,“当然可以,Miya的房间在左数第二间。” “嗯。” 邬雅一进房间就将门反锁,以她对江远修的了解,不出一分钟他就会追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她失策了,外面连脚步声都没有,她拧着眉头,走了? 她刚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江远修就从空里钻了进来,连给邬雅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直接给她一个门咚,眼底带笑看着她。 笑笑笑!笑个毛线! 这人啊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好的。 “让开。”邬雅抬眼去看江远修,一想到刚刚他搂过其他女人她就烦躁,碰过别人以后再来碰她? 抱歉,她有精神洁癖。 “生气了?” “没有。” “那就是吃醋了。” “呵……” 江远修很不喜欢她冷笑,明明骨子里是那么一个热血的人,却偏偏要用高冷来伪装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 “去找那个Cherry吧,胸大腿长。”邬雅没好气地说道。 江远修看着心口不一的邬雅,还说没有吃醋,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我不喜欢胸大的,一手能握住就好,我也不喜欢腿长的,我就喜欢……” 你这样的。 邬雅对他后面的话莫名有了些期待,片刻却听到他说,“我就喜欢腿短的,像柯基。” 柯基?! 邬雅一把推开江远修,再没好脾气,“我要休息,赶紧滚。” 江远修拧住眉,除了邬雅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滚,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挑战,摔了门离开。 邬雅一脑袋扎进被窝,以前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这么大的脾气,说两句就走?以前他说她的还少?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少吃点凉东西。” “邬雅,你他妈又在吃辣的!” …… “邬雅,从今以后我不管你了。” 邬雅的回忆戛然而止,心里难受得紧,当年他一句话就让他们之间画上句点,如今又来搅乱她一池春水,算什么英雄好汉。 哦,不对,他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难怪当时渔村所有人都对邬雅另眼相看,和一个小混混在一起别人能有什么好话? 邬雅掏出手机,皱起眉头,一个小混混哪来那么多的钱,难不成他这几年中了彩票?还是去抢了银行? 江远修刚走出酒吧,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摸口袋,两手空空,这才想起来钱包都放在了车上,骂了一句扭身回了酒吧。 胡姬儿不知去向,江远修磨蹭了一会儿,半晌才重新上楼,敲敲门,里面没回应。 实际上,邬雅戴着耳机听歌,根本没有听到声音。 江远修重重敲了好几下,里面还是没动静,难不成又晕了?他记得邬雅有低血糖,才这么一会儿不可能睡着了,想到这儿,也不管邬雅有没有同意他进去,直接撞开了门。 邬雅听到一声巨响,立马摘下耳机,只见江远修像个傻大个一样站在门板上,气喘吁吁地看她。 “你干嘛?”邬雅放下手机,皱眉问道。 江远修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这个情况,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门我会赔。” 邬雅以为他是在故意拿钱羞辱她,直接走到他面前,“江远修,你别闹了。” “闹?”江远修忽然笑了一下,“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邬雅,我这几年吃的苦就换来你一句别闹了?” 邬雅看着江远修一身的牌子货,吃苦?到底是谁在吃苦? “你走吧,我们都成年了,有些事我不想说破,能别见就别见了,欠你的钱我会尽快打到你卡上。” 邬雅开始害怕,害怕再这样下去那一份被她雪藏已久的情感会像那场洪水一样,卷走她所有的理智,那样的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第43章 一眼万年 43. “好,再也不见。” 江远修这一走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邬雅的日子照常, 唱唱歌逛逛街,但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蓝夜这边的工作她打算就做到月底, 结算一下,工资差不多足够给沈杭做手术了, 等沈杭恢复,她想离开这座城市, 去做她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情。 “江远修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赚大钱, 然后娶你, 你呢?” “我想去西藏,看布达拉宫。” “好, 以后我赚了钱陪你去。” …… 邬雅眼底酸酸的,一滴泪竟然滑落在地, 她抬头看看湛蓝的天, 那个说要娶她的人早就不是那个江远修了, 那个说要陪她一起去西藏的人也早就不见了, 心里明白一切早就改变,为什么还要死死捏住那个执念不放手呢? 佛曰:“一切恩爱会, 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只可惜, 她是凡尘俗世中微小的一粟,情之一字避无可避。 邬雅和胡姬儿去结账的时候,在她房间里看见了Cherry,不知道是体内另一个邬雅被放出来了还是怎么样,她竟然拉着Cherry的手,说了一句好好和他在一起,出来以后邬雅觉得自己像个慈善家,竟然把自己深爱的人拱手让人。 医院里的味道总能让人瞬间冷静下来,邬雅带着钱找到主治医生的时候被突然告知医药费已经有人交过了。 邬雅问过以后,立马跑去了学校,找了一圈也不见容越的身影,最后还是在学校后山看见了他。 阳光刺眼,邬雅拿手去挡住,慢慢走过去,质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容越知道早晚她都会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手机拿出来,“我把老宅卖了。” 邬雅胸腔里闷着一口气,手握成拳头,“那是你父母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你就这样卖了?” “等我有钱了再赎回来。” “容越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你以为你在学校当个破园丁就能赚大钱了?”邬雅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立马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容越眼底的悲伤与失落像极了小时候的他,像一个残破的布娃娃,遭到了主人的丢弃一般,对容越的心疼油然而生,任谁看了他那一双眸子都会对他产生怜悯之情。 邬雅冷静下来,才拉过容越的衣袖,开口说道:“阿越哥哥,谢谢你。” 阿越哥哥…… 容越的眼里湿湿的,她已经好久不这样叫自己了,嗓子里火辣辣地疼,他张开口拼命想要发出声音来,最后却只是一些破碎难听的声音,邬雅眼睛酸得发胀,一把抱住容越,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抱着他。 容越的泪水在眼里打转,他多想就这样一直抱着邬雅,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给他温暖的人,这些温暖他不知道他还能存留多久,也许下一秒就会消失。 想到这里,容越忽然回抱住邬雅,默默闭上了眸子,一滴泪渗进了邬雅绵软的衣服上,像墨汁一样在宣纸上蔓延开来。 邬雅感受到自己肩头的微凉,心里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也许,在那一瞬间,她很自私地把容越当成了那人的替代品,这也是为什么多年后邬雅再也不敢去见容越的原因。 沈杭的手术很顺利,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过一段时间病人就会醒。邬雅为了方便照顾沈杭,直接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地下室,一个月竟然要了她八百块钱,要不是知道A市房价贵,她都要去举报房东了。 胡姬儿其实一直想要挽留邬雅,邬雅承认在那里工作来钱快,但是她现在即将毕业,沈杭病好了也得开始给他攥老婆本,总不能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她现在做事情也得三思而后行,以后绝对不能因为她让沈杭被人戳了脊梁骨。 临近中午,邬雅拎着买好的饭往医院走,她低着头想事情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双高跟鞋入了眼底,这双鞋她在杂志上看过,一双就要好几万,邬雅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怔愣。 “Cherry?” 傅远心神色复杂,“Miya,你怎么在医院?” “我……”一想到她和江远修的关系,她不自觉就说了谎话,“我男朋友生病了。” “男朋友?”傅远心心里咯噔一下,得,江远修那小子白忙活这么多年,人都有男朋友了。 “嗯,我先上去了。” “去吧。”傅远心看着邬雅上了楼,那是立马转身进了病房,看一眼床上腿上打着石膏的某人,心里还是不忍心,走过去说道:“你猜我见着谁了?” 江远修翻着杂志,无聊地问,“谁?” “就是你下套的那小姑娘。” 下套? 江远修皱眉,“你这是从哪里学的词……” 下一秒他才后知后觉抓住傅远心话里的重点,立马捏住她的胳膊,“在哪里?” “就在走廊啊,她来医院看……”傅远心看着江远修期待的眼神,于心不忍,“看她朋友。” “朋友?她还有朋友?” 傅远心心里默叹,怪不得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他,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这谁要是嫁给他能活活被气死。 “诶?”傅远心回过神来,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了人,再一扭头,只见江远修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画面简直感人。 罢了,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她得去做个检查,最近老是恶心,好像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邬雅走进病房,沈杭安然躺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医生说他就快要醒过来了。 “杭杭,姐姐来看你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面,你起来陪姐姐吃好不好?” 医生说家属要经常和病人沟通,这样能让他更快地醒过来。 江远修靠在门上,神情复杂,她那么急着要钱就是为了沈杭,说起来沈杭,几年前他还和他一起打过篮球,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脚已经开始酸痛,全身的力量都押注在一只脚上,不酸才怪,那人下手也真是够狠的,一锤下去,他的脚差点都要废了。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江远修吓了一大跳,连躲都来不及,偷听被抓包,脸上尴尬得不得了。 邬雅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着,最后停在了他的右脚上,“打架了?” 还真是了解他。 “嗯。”江远修不否认,也不多做解释,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邬雅忽然想起Cherry,没由来地失落,“你女朋友倒是很尽职。” “女朋友?”江远修摸不着头脑,“什么女朋友?” “没什么。”邬雅绕过江远修,快步离开。 江远修咬牙切齿,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脚受伤了,还走得那么快,分明就是在和他对着干! 邬雅最近这段时间姨妈痛得厉害,准备去拿点药,不料一眼看到了里面的Cherry,她立刻靠在墙上,耳朵不自觉地竖起。 “你怀孕了。” 邬雅听到这句话,心里猛地被一块石头敲了一下,疼意渐渐泛起,怀孕?她和江远修的孩子? 他们竟然都已经做过了,既然都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邬雅神游回病房,外面已经没有江远修的身影,她推开病房,里面的人忽然开口说道:“你回来了。” 江远修靠在窗台上,眉如柳上梢,笑似白月光,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即便他脚上打着石膏,也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芝兰之气,有些人,生来夺目,早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邬雅就已经明白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一眼,便足以让人流连万年。 只是,从此以后,这个人注定与她无关。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吵。”邬雅收起眼底的情绪,极力克制住心上的不适。 江远修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这一气气了这么久,还没消停?他主动示好都不管用? “邬雅,你别太过。”江远修好声好气地说道。 邬雅心底的怨气顿时被撩了起来,“江远修,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你睡了别的女人又过来撩我?你他妈以为我真是卖的?” 睡了别的女人? 江远修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睡过别的女人?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到头来反被对方怀疑? “你什么意思?”江远修本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模棱两可的事情他惯是不会做的。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我不想和你说话,你给我滚。”邬雅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吵到沈杭。 江远修拄着拐杖,立在邬雅面前,翘了翘嘴角,“还在吃醋?那个Cherry我可以解释的,我……” “不需要。”邬雅冷冷打断他的话,他不提那个女人还好,一提那个女人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气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气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江远修心里一下子踩空,难不成他会错意了?难不成这女人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可是她的反应明明就是吃醋啊! “去他妈的!”江远修越想越烦,直接把心里话骂了出来,邬雅横了他一眼,指了指门,连半句话都懒得再和他说。 江远修咬着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忍了忍还是憋了回去,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陪她玩,女人心海底针,他就不信他把这根针扎进心里她不会疼! 第44章 柴米油盐 44. 邬雅颓然地坐在床边,拉起沈杭的手, 动动唇瓣想说点什么, 嗓子里却像是塞了铅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走到刚刚江远修站过的地方, 忽然视线被一颗星星吸引,她从窗缝里摸出一个用五角钱叠的星星, 唇角忽然旋起一个笑来,“幼稚。” 毕业之际, 好多表格要填, 邬雅回到学校的时候急匆匆什么都没带, 忽然想起来宿舍里还有她的一些杂物,只是一想到宿舍那几个人, 她的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她做了个深呼吸,蹭蹭蹭几步上了楼, 推开门, 宿舍里只有李小, 看到邬雅的时候表情很明显地一滞。 邬雅走进来一看, 她的柜子里空空的,所有的东西都躺在地上, 早已被人踩了上前遍,她面无表情,本就是些不值钱的衣服,他们想踩就踩吧,不为所动就是对敌人最大的惩罚, 然而当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个被摔成两半的白玉镯子上时,她的心里开始一下下钝疼,眼里也冒出了火。 她弯腰,颤着手把镯子捡起,走到李小面前,声音压得极低,“谁弄的?” 李小性子里本就懦弱,被邬雅这么一闹,更是憋不住话了,她拉着邬雅的衣角,“那些东西都是祝盈盈弄的,跟我没有关系。” 邬雅打掉她的手,问道:“她在哪?” 李小看着邬雅那双锐利的眼,咽咽口水,“在校社联,应该在听演讲。” 邬雅刚想离开,李小就又拉住了她,吞吞吐吐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个……额……” “有话快说!” “我前几天好像听到祝盈盈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中间提到了你,她好像要找人教训你,只是……” “教训我?呵,她还不够格。”邬雅甩下一个冷笑就离开了,李小默默松了一口气,妈呀,这以后谁要娶了这个母夜叉不得吓死?以后她孩子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我的孩子一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啊。”江远心拿着手机在和时衍分享着好消息,江远修支着脑袋在一旁默默吃着狗粮,凭什么他就不能撒粮给别人吃,早晚有一天他要秀恩爱,而且还是秀给全世界的人!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白日梦,他看了一眼,走到外面接起来,“喂?大成,有结果了?” “嗯,查到了,上次虫子的伤就是他们给做的。” “市南还是市北?” “市北。” “找到证据交给警察就行,你们别出头了。” “好,对了,最近邬雅好像换了个住处,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地下室,条件不太好,而且房东那人也苛刻,傅哥,你看要不要……” 江远修蹙眉,“不用,你把地址给我我来处理。” “好。” 他花了那么多钱,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住地下室的?这么多年的苦算是白吃了。 笨女人! 江远心听到动静,挂断电话出来看,江远修心虚将手机藏进口袋,“怎么了?” “站在外面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想抽根烟,啊!”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江远心一巴掌,江远修揉着脑袋,“姐,你现在是要当妈的人了,言行方面要多加注意啊。” “我知道了,赶紧进来,别告诉我你又和那些人搞在一起了,要是爸知道了……” 江远修揉着太阳穴,“姐,我和他们早就没来往了,不信你查我手机。” 江远修盯着自己的手机,心里跟着紧张起来,他最不喜欢玩的就是心理战,无疑是在自己成功路上设了个绊脚石。 “我没那么无聊,赶紧进来。” “哦。”江远修腆着脸笑,一脸的得意,赶紧把手机揣进小口袋放好,“姐,如果我再和那些人来往,你会和以前一样打我吗?” 江远心刚想上手,想了想拐了个弯摸上自己的肚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为你未来做打算?不娶媳妇了?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和人小姑娘说你以前那些事,指定吓跑一个又一个。” “要是连最真实的我都接受不了,那还结什么婚?”江远修双手环在胸前说道。 江远心应和,“那倒也是,当初你姐夫就没有嫌弃我。” “嗯,估计姐夫眼瞎。” “嘶……”江远心瞪他,“皮痒了是不是?我老公也是你能说的?” “这狗粮我拒绝。” “拒绝无效。” “……” 江远修这姐姐长了张御姐脸,心却是个萝莉心,都要当孩子的妈了,还和个小孩似的,默默心疼时衍三秒钟。 …… 阶梯教室的门被邬雅一脚踢开,讲台上的人被这一声巨响弄得有点懵,“同……同学……你……” 邬雅怒气冲冲地上了讲台,拿过话筒,“对不起,耽误大家五分钟。” 说完,就握着拳头走上一层层台阶,最后停留在祝盈盈一旁,“跟我出去!” 在座的人有人认出邬雅,立马交头接耳,“那不是邬雅吗?” “邬雅?” “嗯,你没看过那个帖子?听说她和好几个男的睡过了。” “恶心死了,长得还挺好看,怎么这样啊。” “就是。” 祝盈盈听了一旁的窃窃私语,心里顿时有了底气,站起身来,与邬雅平视,“出去做什么?难不成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邬雅发出一声冷呵,听得人头皮发麻,“我是怕到时候你不好意思走出这个门。”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你吧。”祝盈盈一脸不屑,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了。 “好,你别后悔。”邬雅从兜里拿出镯子,“这镯子是不是你摔碎的?” 祝盈盈淡淡瞥了一眼,“什么破镯子,我才不认识。” “好,这个你不承认,那你找人收拾我倒是真的吧。”邬雅的手伸进口袋,笑着问道。 祝盈盈不喜欢邬雅的笑,就好像她什么都不怕一样,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自命清高的模样,“你别随便诬陷别人,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被人扒得连衣服都不剩。” 祝盈盈这句话一语双关,对邬雅多少有点听闻的人都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承认,是不是?”邬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打开一个录音文件,李小发颤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前几天好像听到祝盈盈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中间提到了你,她好像要找人教训你,只是……” 祝盈盈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精彩得很,吃瓜群众向来只关心故事精彩程度,见势立马倒戈邬雅。 祝盈盈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了邬雅的脸上,女人打架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那几个套路,打脸撕头发,像猫一样互挠,中间有人通知了院里的老师,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才被制止。 邬雅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到在外等候的容越,她舌头顶着上颌,心里依旧不服气,脸上被祝盈盈用口红画了好几道,看起来就是一张大花脸。 容越脸色不是特别好,拿出手机来打字,邬雅却说,“你别急着教育我,这事我委屈。” 容越不说话,拧眉看着她,意思就是让她继续说她的委屈,有什么委屈非得闹到台面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她打架了,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邬雅就变了。 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教给她的。 “她弄坏了我的镯子,我妈留给我的镯子。”邬雅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眼泪却也只是哽咽在喉咙里,这么多年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没有哭过,可是唯独这一次,她真的好想哭。 一个人最悲哀的不是不会哭,而是当你想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容越收起手机,叹口气,默默抱着邬雅,用手轻拍着她的背,这一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亲口对她说一句你还有我,然而就连这最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那天,邬雅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她带着从容越那里得到的一点安慰离开学校,人们都说母校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地方,也是你曾经最快乐的地方,然而她一点都不想记住这个鬼地方,她也一点都不快乐,这里没有人喜欢她,同样也没有她喜欢的人。 邬雅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阴沉一片好似那天江远修眼底的小情绪,如果真的有时光机,她想回到十九岁那一年,打死都不会和江远修说话,如果不是那一句话,事到如今她也不会这么痛苦。 有人说,人这一生会谈三次恋爱,最后一次就是真爱,如果林南那一次算的话,那她的下一任男朋友就是她未来老公了。 忽然之间,她想结婚了,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淡的日子,没有兵荒马乱,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柴米油盐,只有两个人。 第45章 窥探心脏 45. 在看到沈杭稚气的脸时,邬雅的坏心情纾解了很多。 窗外的天压得越来越沉, 忽然想起如果下雨地下室可能会积水, 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嘱咐了护士几句就离开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 邬雅刚下楼这雨就哗啦啦地掉下来,她一鼓作气冲进雨里, 刚跑出去没几步眼睛里就进了水,很不舒服, 她用手去揉两只眼睛, 再拿开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她近视,平常都是戴隐形眼镜, 肯定是刚刚揉眼睛弄掉了,这么大的雨, 隐形眼镜那么小的东西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一下子没有了安全感, 她立在马路中央, 茫然无措。 “邬雅你想找死吗?”身后突然传来江远修的声音,只见他的脚上已经没有了石膏, 模模糊糊能看清他的轮廓,邬雅被其一把拽回到路上,伞落在她的头顶,风雨都被挡在了外面,有那么一瞬间, 她想就这样一直靠在江远修怀中,哪怕多待一秒钟也好。 江远修没有好脸色,吼道:“你不想见我,那你能不能把自己照顾好了?你要是照顾不好自己,你他妈能不能让我来照顾!” 一个响雷突然打在头顶,邬雅下意识往江远修怀里躲,雷声渐弱她立马像触电一般离开,后知后觉抬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 病房里三人静默无言,邬雅坐在一旁擦头发,身上穿着江远心的衣服,江远心坐在床下,时不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略显尴尬,至于江远修,冷着脸坐在床上,脚上还有些微疼,要不是为了邬雅,打死他都不会做这些傻事!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江远修以一副家长姿态,开口说话,“先说你。” 邬雅被“家长”点了名,立马停下手中动作,竖起小耳朵。 “别整天以为自己是个大人,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不说别的,淋雨这么Low的事情以后能不能别做,你以为你文艺青年啊?” 邬雅本想回他一句,看他兴致那么高就没再说话,江远心瞅着邬雅笑,细看这小姑娘倒是可爱,要真成了她弟妹就好了,只可惜名花有主了。 “再说你,江远心。” 江远心被点名,反应很强烈,“我怎么了?” 江远修一时词穷,把话锋再次转到邬雅身上,像解释又不像解释,淡淡说了一句,“这是我姐江远心。” 邬雅不想回应,名字那么像,傻子都能听出来,她只是在为自己莫名其妙吃的醋闹别扭,合着她吃了一瓶八竿子打不着的醋,还吃了整整一个月,甚至还脑补出来一出伦理大剧,她不去写书都是屈才了。 江远心不想再引火自焚,识趣地离开,靠在房门外舒了一口气,“好险好险,终于逃过一劫。” 江远修见江远心离开,再看邬雅蔫儿了吧唧的样子,心有不忍,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下,“以后别乱吃醋。” 邬雅刚刚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抬头,“你姐本来就是蓝夜的人?一年前我去蓝夜她就在了。” 江远修没有想到剧情会突然这样反转,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我……那个……” “江远修,你姐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吧。” 靠!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智商上线了! “我……”江远修一脸憋屈,生怕邬雅再生气,出乎意料的是邬雅并没有生气,眼神中还有一丝喜悦,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他想捞都捞不到。 “不怪你,以后别再这样做了,我回沈杭病房了。” 江远修一把拉住邬雅的手,尝试开口问道:“不生气了?” “嗯。” “不吃醋了?” “本来就没吃醋,别自作多情。” “好好好,就当你没有,你饿不饿?” “不饿。” “可是我饿了。” “……” 窗外下着雨,江远修看着在自己面前安安静静吃面的邬雅,忽然觉得他之前吃的苦都没有白费,“还要吗?” 邬雅喝掉最后的汤,摇头,“不要了。” 她看了一眼江远修还满着的碗,皱眉,“你怎么一口都没吃。” “怕你还不够,给你留着。” “那你就先吃嘛,你吃剩下我可以再吃,又不嫌弃你。”邬雅话刚落地,她就觉得这话暧昧至极,红着脸离开了,江远修也没打算拦她,看她离开,脸上挂上心满意足的笑。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夜色渐深,邬雅准备回家,本想着应该认真谢谢江远心,毕竟也是穿了她的衣服,可只要一想到江远修得意兮兮的表情,她就不想过去,日后挑个别的时间吧。 路上坑坑洼洼,积水一片,邬雅心想坏了,房间的地上还放着地瓜干,肯定全被水给淹了。 红灯亮起,邬雅停在马路对面,雨后的风凉飕飕的,她打了个喷嚏,刚准备往前走,后脑勺嗡地一阵剧痛,来不及多加思考就晕了过去。 容越捎带着梁老头做的腐乳来医院,没想到一眼就看到几个壮汉敲晕了邬雅装进了面包车,两条腿指定比不过四个轮子,他穿过红灯车早就没了影,所幸他记住了车牌号,想也没想就拨了110。 “喂?” “……” “您好……” 容越额头上渗出了汗,凉风打在他的身上,心里沉甸甸的,他挂断电话,一拳打在了路灯上。 容越,你他妈就是个废物! 他颓然地挠着自己的头发,脑子里混沌一片,忽然前方出现一个人,容越眼睛一闪,他怎么在这里? 江远修下楼散散步,没想到刚走出来就被一个男的扑倒,他条件反射立马推开那人,站起身来,双眼睥睨,似乎在警告对方他是直男! 容越知道江远修不认识自己,也不想多做解释,直接拿出手机打字,慌乱之中还有很多错别字,不过大体意思他应该能明白。 “我朋友被人劫走了,我是聋哑人,没有办法报警,能帮我一下吗?来不及解释了,我只看到车牌号……” 江远修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容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闯进他的视线,名字竟然是…… 邬雅?! 江远修彻底清醒,一把捏住容越的衣领,质问,“你认识邬雅?” 容越脸憋得通红,像是被人窥探了肮脏内心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远修也不管他,直接一把抢过容越的手机,二话不说朝地下车库跑去,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 妈的!这时候掉链子。 他强忍住疼痛,发动车子,急急忙忙给大成打电话,“喂,大成,他们把人掳走了,车牌号我给你发过去,你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大晚上的路上堵车,江远修不停地按喇叭,眼睛里冒出来火光,他拿出容越的手机,反复看那条短信。 ——你女朋友在我手上,拿五十万到揽桥。 红灯灭掉,江远修油门一脚踩到底,直奔公司。 邬雅感受到身下的黏腻,被反绑住的双手不停地摸索着墙的边缘,似乎有些杂草,头顶挂着滴滴答答的水,虽然被蒙着双眼,但从气味中可以辨出,这是个小作坊。 她出乎意料地冷静,准确来说是久经沙场,以前跟着江远修,比这还要惨的事情都经历过,绑架又算得了什么。 邬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空间里产生了回音,由此可见这个地方逼仄,A市这样的地方不多,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在哪里。 手机铃声似乎惊扰了外面的人,砰地一声巨响,门被人踢开,邬雅的心一下子提上来,害怕多少还是有点的,如果这些人要的是钱,现在绝对不会撕票,李小的话一下子出现在脑海中,难不成是祝盈盈? 进来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砍刀,三两步走到邬雅面前,一刀砍在了她旁边的墙壁上,邬雅的心跟着墙颤抖起来,碎渣顺着刀刃滑在她的脸颊上,那一瞬间,邬雅都不敢呼吸了。 “老大,人来了。”外头的人及时打断了那个男人的动作,他拔出砍刀,“老实点。” 门再次被关上,并没有上锁,邬雅听到了他们谈话的一些片段,中间还提到了五十万,她莫名松了口气,这些人要的是钱,暂时不会把她怎么样,她只要想办法出去就可以了。 最大的阻碍是眼上的布,面前一片黑暗,她忽然想起江远修,这家伙也蒙过她的眼,说实话,她情愿被江远修蒙住眼睛。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她将脸朝向墙,反复蹭了几下,蒙布掉了下来。 小作坊里漆黑一片,不远处停着几个木桶,里面漂浮着一堆白白的东西,像极了骨头。 胃里一阵翻滚,不适感阵阵袭来,邬雅顾不得许多,双脚不断交叠摸搓,终于把绳子给蹭了下去。 接下来只要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就可以了,只是不知道那人打的是什么结,脑海中浮现江远修曾教给她的几个绑人的方法,只要她每一种过一遍,再反过来推理就行了,然而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判断出来。 第46章 保命要紧 46. “诶,你说老大从哪里劫的这女人, 贼好看啊。” “谁知道。” 作坊外传来了男人们的交谈, 邬雅立马停下动作,身子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额间却渗出了细汗,心脏不可抑制地疯狂跳动, 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大脑,忽然, 她灵光一闪。 三下五除二, 稍微动了几下, 用巧劲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所幸那几个人只是待在外面, 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邬雅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机调成振动,随后一跃跳上身后的窗台, 这窗户被木头钉着, 估摸着很久没有人注意, 这些木块都已经腐烂, 再加上今天下了雨,木块软了许多, 一拿就拿下来了。 邬雅轻松地拿掉木块,也不管墙有多高,一跃而下,落地时一块玻璃扎进了手心,她咬牙拔了出来, 鲜血立马渗出来,疼意渗透蔓延至全身,她好似没有察觉,往身上蹭了几下。 作坊内突然传来骚动,邬雅知道暴露了,情急之下直接躲进了旁边的水桶里,一股恶臭将其包围,上面的漂浮物和里面的一样,仔细一看才看出来是鸡爪。 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不吃辣鸡爪了! “妈的,竟然让她给跑了!” “老大,那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操!老子怎么知道她会跑?养了你们都是白养的?” “是是是。” “是个头,你去把那个人叫进来,到时候你俩在后门防着,他一进去就打晕,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快去。” 邬雅捏着鼻子,耳朵格外灵光,刚刚他们说那个人,难不成还真有人来救她?不可能啊。 对了,手机!手机刚刚响过。 邬雅从臭水中摸出自己的手机,早就灌满了水,连开机都开不了了,难不成她要在这臭水桶里面待一夜?到时候,不被饿死反被臭死了。 …… “她人呢?” 等等,这个声音! 江远修!他怎么会在这里? 邬雅禁不住好奇,扒着木桶边缘向外探出眼神,那个模糊高大的身影闯入视线,即便她没有戴隐形眼镜,也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江远修。 领头的人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就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他立马软了腿,哥……” 江远修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是现在这个表情,丝毫没有慌乱,恍然之间邬雅像是看到了当年的江远修,张狂自傲,目中无人,一个眼神睥睨一切,也俘获了她的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市北的人吧,叫什么来?”江远修一脸痞气的样子逗笑了邬雅,这人还是那么能装,至于市北算是这几年混混界的流派之一,市南市北并非是以城市地域来划分,这个说法还是当年江远修创立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防警察。 市北当时是在江远修手里的,市南邬雅并不清楚,当年跟着他一路也都是打打酱油,再者年少懵懂,一心构想出来的江湖梦,说到底也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是阿虎啊,哥,您忘了吗?我还给您办过事呢。” 江远修确实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他上前一步,阿虎吓得退一步,心里本就没底,再一想作坊里早就没了人,他更是有苦说不出了,江远修的狠劲他是见识过的,这人就是个笑面虎,不然也不会在离开市北以后还这么威风。 江远修眼神越过他,直接看向前面的作坊,一把推开阿虎,径直走过去。 阿虎还没有来得及阻拦,他就走了进去,紧接着里面传来砰砰两声,阿虎和邬雅同时扶额。 造孽啊。 两个小喽啰是被直接扔出来的,阿虎立马上前,还没等开口就被江远修一把揪住衣领,双眼猩红一片,语气狠厉,“人呢?” 阿虎吓得浑身发抖,“那个,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把她关在这里面,然后……然后就跑了……” “什么时候没有的?” “就刚刚。”阿虎缩着脑袋答。 说实话,要是邬雅认真了,这里的几个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江远修一脚踢开阿虎,打量了一下四周,扬声道:“给你三个数,立马出来。” 阿虎和其他几个人一脸茫然,这傅哥是跟谁说话呢? 哗啦啦的水声吓了在场人一跳,邬雅慢腾腾地从木桶里爬出,身上的汁水淋漓,江远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阿虎和那两个小喽啰直接躲到了江远修身后,吓得不轻,“那是什么东西?” 江远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邬雅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脸上左一块泥巴右一块泥巴,头顶还顶着个白花花的鸡爪,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江远修惊讶地看着她,“你……” 邬雅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当年教我的,只要能保命哪里都可以。” 好吧,是他错了。 江远修转过身去,换了张脸,说道:“今天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以后别让我遇见你。” “好好好,傅哥。”阿虎连退了几步,每退一步都要看一眼邬雅,他巴不得这两个人赶紧走。 江远修迈开长腿,走了出去,邬雅皱着眉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保持一定的距离。 “过来。”江远修停在寂静路口,忍不住向后看。 邬雅咬着唇,死活都不过去,江远修长叹了一口气,直接走过去打横将邬雅抱起,“老实点。” “你放我下去!”邬雅挣扎着,他难道就不怕她弄脏他的衣服吗? 江远修的声音清醇,脸上却是满满的嫌弃,“让你臭死了。” “那你放我下去啊。” “脏都脏了,不怕了。”江远修顿了一下,“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邬雅动动眼珠,故作委屈,“做了。” 江远修忽然心一颤,立马停下步子,“做什么?” “你猜。” “……”江远修说,“邬雅,你不要得寸进尺。” 邬雅:“他们绑了我而已。” “能解开绳子,你也算有本事。”江远修笑着朝马路对面的车子走过去。 邬雅没说话,等他把他放下自己,她才抬起头去看江远修,“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正经工作了。” 江远修嘴角上扬,颧骨都要高到天上去了,“嗯,好。”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进。” 邬雅纠结着,再看看自己身上,“我还是不进了吧。” “放心,这不是我的车,是我助理的。” “……” 秦逸走在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缩缩肩膀继续往家走。 车上,寂静一片,只余邬雅均匀的呼吸声和江远修的轻笑。 邬雅靠在车窗上,累得睡了过去。 江远修看了一眼她,下车,靠在树上,点了一根烟,眉目隐在清冷的月光下,已不似当年清秀。 当年? 那个寂静的小渔村,那个身穿百褶裙的姑娘,那辆他偷来的机车,那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在时光缝隙中拼命挣扎着,海浪声越来越近,风声却越飘越远,直到带走了少年所有的愁绪。 …… 海滩上,亮白的贝壳在阳光的曝晒下,闪着夺目的光芒,海浪一下接着一下拍打在沙子上,邬雅赤着脚,弯腰捡拾被海浪打上来的鱼虾,身上的百褶裙缝缝补补,两个麻花辫乖巧地躺在胸前,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不远处传来了风铃声,清脆可人。 邬雅用手挡住炽烈的阳光,眯着眼去瞧来人,之后甜甜地笑开,“阿越哥哥。” 容越赤着脚靠近,瞧了一眼邬雅桶里的鱼,拿出一个诺基亚小手机,按键声一声接着一声,很快一句话落在了邬雅的眼底。 “下午我去县城把这些鱼卖了吧。” 邬雅摇头,“不行,这都是死鱼,不新鲜的,这些要放在屋顶晒成小鱼干。” 容越干净的脸迎上阳光,几近透明,好似吹弹即破,清澈的眼睛里有些情绪在沉淀,直到完全消失,他才露出一个笑来,从邬雅手中接过小桶,径自朝不远处的小房子里走去。 邬雅拍了两下手,甩着两只莹白的胳膊,跟上容越的步伐,笑眯眯的,不谙世事。 “妈,我们回来了。”邬雅朝着房间喊了一声,无人回应,她看了一眼容越,容越扯扯嘴角不说话。 邬雅蹙起眉头,朝沈妈妈房间走过去,还没等走到房间,里面就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争吵声响起,一声高过一声。 他们又吵架了。 邬雅捏着拳头,脸上挂上笑,从容越手里拿过小桶,乖巧地走进厨房,搬来板凳坐下,收拾起鱼来,鱼鳞从刀刃缝隙间脱落,邬雅心上那处结痂似乎也渐渐脱落,直至露出可怕的血肉,鲜血淋漓。 从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开始,爸妈的争吵就一天比一天凶,穷人家的孩子根本不奢望上什么大学,更何况还有沈杭在,可是,人都是自私的,邬雅不想自己的灵魂一直栖息在这片大海上,她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容越走进来,蹲下身子,拿出手机放到邬雅眼底。 “去上大学吧,我陪你。” 邬雅抬起头来,看着容越清澈的眼底,心里莫名平静下来,那里好像有一片沉寂许久的海,没有风浪也没有生气。 “沈杭怎么办,我不能不考虑他,如果我退下来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个清华生呢。”邬雅自嘲似地笑笑。 容越没说话,低头打着字。 “我把旧宅卖掉,供你上学。” 邬雅猛地抬头去看容越,眼神中有警告的意味,“那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东西。” 容越不说话了,双手紧紧捏着手机,他很明白邬雅的灵魂应该属于更遥远的地方,她的心里有一个很大的世界,他真的很想带她去看看,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带她走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只是不是他。 第47章 锁章 第48章 问心无愧 邬雅迷迷糊糊醒来,车里暖黄的灯光罩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 看了一眼身旁空空的位子。 江远修看到车门打开,他及时掐灭烟, 扔进一旁的垃圾箱,迈开步子走过去。 “醒了?” 邬雅还不甚清醒, 一股烟草味闯入鼻腔,她深吸一口气, “你抽烟了?” “嗯, 抽了一根。”江远修的皮鞋在地上蹭了一下, “上去洗个澡再走吧。” 邬雅瞥了一眼身后的高楼,摇摇头, “不了。” 江远修看她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也不勉强, 从兜里拿出容越的手机, “你男朋友的手机。” 男朋友? 邬雅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男朋友是谁, 掌心里就落下一个手机, 秀眉皱起,“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 果然是男朋友吗? 江远修沉眸, “我在医院下面散步,正好碰到他,他不会说话,拜托我报警,所以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邬雅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握着手机,“对不起……” 她反身离开,竟然连头都不回,难道他连听一句谢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怪不得她将他拒之千里,原来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江远修从浴室出来,将脏了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转身进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拨通秦逸的手机,“喂?” “我去,你总算是想起我来了?”秦逸扔掉手中的三明治抱怨道。 江远修抚着微疼的额角,“以后不用演我助理了。” 秦逸一听江远修这语气就不对劲,“怎么了?被妹子拒绝了?” “她有男朋友了。” “卧槽,有男朋友了还上你的床?”秦逸满脸震惊,“要我说这女人要不得,真的。” 江远修自嘲一笑,“曾经是我一手把她变成一个怀到骨子里的女人,又怎么会嫌弃她,只可惜她 连这样的自己都不肯留给我。” 秦逸听的是一头雾水,“我说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在念诗?” 江远修长叹一口气,打开电脑,问道:“下个月我要去西藏一趟,景时那首歌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逸也是很佩服江远修,一秒钟进入工作状态,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撂挑子,急忙说道:“不是,没有曲子我怎么写词?” 江远修又是一声叹息,“合着没曲子你就不写词了是吧?你这些天都做什么了?” “相亲啊,我妈非要逼着我去,我又不和你似的一堆女的追在你屁股后面,我得自己去觅食啊。”秦逸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他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江远修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这里有个小样,要听吗?我最近状态不好,写不出来好曲子。” 秦逸贼贼一笑,“行,有个小样就可以了,话说你去西藏做什么?” “找灵感。” “……” 不愧是作曲大神,连找灵感都要飞去别的地方。 邬雅一路跑到医院楼下,一眼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容越,月光洒下,映着他白皙的面庞,像个受伤的孩子。 她跑过去蹲下身子,“容越?” 容越感觉到眼前有人影闪过,继而抬起头来,眼中有不解有惊喜还有一丝惶恐不安,心里五味杂陈,邬雅以为是自己现在的打扮吓到他了,立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点脏。” 容越一把将邬雅抱进怀里,紧紧箍住不肯放手,邬雅拍拍他的肩膀,静静待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再抬头时,邬雅瞳孔一震。 他哭了。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邬雅第二次见他哭,第一次是在他父母过世时,无声的哭泣才最让人心疼。 容越揩去眼角的泪,展开眉头,露出一个笑来。 邬雅从兜里摸出手机,然后说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估计也没有人会发现我被人劫走。” 容越拿过手机,打了两个字,“他呢?”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上去看看沈杭,我回家洗个澡就回来。” 容越也不强求她,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才进了大楼。 邬雅洗过澡以后,站在镜子前擦着微湿的发丝,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牵动嘴角,却发现连一个最简单的笑她都不会了。 她的笑,从不入眼底。 地面上湿漉漉一片,她拿过扫帚一点点扫成一堆,然后又扯了一块破布将其吸走,结束后她看着简陋的地下室,忽然想起在蓝夜的自己,虽然被人诟病,但是只要自己没有做过就问心无愧,况且她真的很喜欢和柠檬他们共事,在舞台上的她是最真实的。 狂野的,安静的,性感的,可爱的,都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因为不在乎,所以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 茫茫黑夜,人影匆匆,没有一个人会为她停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究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懦弱,那个向往的世界还是被她困在了心底,再也找不到。 江远心咬着手指,刚走出病房就看到了邬雅,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步上前拉住邬雅,“你有没有见过远修?” “江远修?”邬雅看着江远心焦急地模样,稍稍怔愣了一下,“怎么了吗?” 江远心攥着手机,“我打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不在服务区,他的脚还没有好,医生叮嘱他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谁知道我去个卫生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邬雅心里咯噔了一声,“他的脚还没有好?我看他都没有石膏了。” “你见过他?”江远心一下子听出话里的重点,急忙问道。 邬雅点头,“见过,现在他应该在自己家里吧。” 江远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远修这孩子是任性了点,做什么事情都不和我们商量。” 邬雅眼神停滞片刻,随后扬起头来,问,“他的脚是怎么受伤的?” 江远心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你得问秦逸。” “秦逸?” 江远心没什么心眼,邬雅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了,“他一个哥们,两人形影不离的,要不是我知道这小子,我都以为他俩搞基了。” 邬雅张张嘴,多问了一句,“是戴眼镜吗?” “嗯。”江远心挠着头,“你知道?” 邬雅低眉,会心一笑,“应该是见过的,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好。” 江远心看着邬雅的背影,长吁短叹,哎,这么好的姑娘硬是被别人抢走了。 她一想到江远修立马一跺脚,直接驱车来到他家楼下,一股气上了楼,紧扣了几下门,“江远修!你给我开门!” 江远修脸色惨白,脚上传来疼痛,他禁闭了一下眼,想要挣扎着下地,却不料刚触碰地面,剧痛从脚踝处传来,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江远心一听里面声音不对,也不管江远修喜不喜欢别人随便闯进他家门了,直接输了密码疾步走了进去。 江远修蜷缩着,身子发抖,唇色泛白,极力忍住疼痛,扯出一个笑来,“姐……” 江远心一见他这个模样,一阵心疼,她坐到沙发底下,拳头狠狠砸在了江远修的身上,“医生让你不要乱走,你他妈是不是当耳旁风了?现在怎么办啊!” 江远修摇头,气息微弱,“姐……别打了……我疼……” 混蛋! 时衍一接到江远心的电话就从公司赶了过来,一把抱住在走廊上小声哭泣的江远心,“好了,不哭了,只是伤到骨头,很快就好了。” 江远心踢了他一脚,哭得更凶了,“你说的倒是容易,又不是你受伤,他是我弟啊。” 时衍叹气,继续哄道:“好好好,我错了,不哭了好不好?让宝宝听到他该笑话你了。” 江远心撇撇嘴,止住哭声,时衍坐到她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进去多久了?” “没多久。” “到底怎么弄的?远修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肯说,这个得问秦逸,不过我大体能猜到。”江远心吸了两下鼻子,扭扭脑袋。 “先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呢,别怕。”时衍揽过她,江远心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困意袭来,“老公。” “嗯?” “我睡一会儿,远修出来你就叫醒我。” “好,我帮你守着。” “嗯。” …… 江远修看着面前铁青着脸的两个人,他立马举双手投降,“姐,姐夫,我真的错了,你们别这样,也千万别告诉爸。” “你这小子,让我老婆省点心好不好?”时衍轻敲了一下他脑袋,说道。 江远修揉着并不痛的头,笑笑,“我知道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现在没事了,有医生看着我,我肯定哪里也不去的,尤其是你……傅……” 江远修后半句话被时衍一个警示的眼神给逼了回去,立马换了张脸,“姐,尤其是我姐,你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赶紧回去养胎吧,以后能别出来就别出来了。” “呦,听你这话是嫌我管你了?今晚上要不是我,我看你就疼死在家里吧。”江远心狠狠打了一下他胸膛。 “好好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江远修冲着时衍使了一个眼色,时衍会意,拉起江远心的手,“老婆,我们回家吧。” “你给我老实点,走吧,老公。” 江远修看着两个人离开,才松了口气,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忽然生出那么一丝羡慕与伤感,不过很快,困意袭来。 今晚,他确实是累了。 第49章 阴魂不散 邬雅打听到江远修骨头又裂了,想到晚上他为了自己去和阿虎那些人斗智斗勇, 心里过意不去, 看过沈杭后,准备去看看他。 她踮脚抻着脑袋朝里看, 不料门一下子打开,她整个人闪了一下, 差点扑到地上去。 秦逸一看是邬雅,各种复杂的情绪浮在了脸上, 这女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也不知道远修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邬雅稳住身子, 抬头,脱口而出, “秦逸?” “你知道我名字。” 邬雅抿了一下干燥的唇,“江远心和我说的。”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远修助理的事了吧。” “这个……”还真不知道。 邬雅点点头, 不多说一句废话, 继续等秦逸开口。 秦逸脸上带着明显的讨厌, 把门带上后, 眼神一直逼视邬雅,“你有男朋友了能不能放过我兄弟, 为了你他的腿被人打成那样,你是没长心吗?” 邬雅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里面嗡嗡地响,怔愣地看着秦逸,秦逸是个实诚人, 也看不出来邬雅表情后的意思,继续“出卖”自己的好兄弟,“你自己在学校里作,惹了事被人追着打了,那你能不能自己把尾巴收干净,或者找你男朋友去,凭什么让远修替你担着,就凭他喜欢你吗?” 邬雅没兴趣再听下去,一把把秦逸推开,打开门,怒气冲冲地走到江远修病床前,“江远修,你他妈给我起来!” 江远修猛然惊醒,只见邬雅瞪着小圆眼睛看他,秦逸则缩在门后暗中观察,看样子也是吓得不轻。 秦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多了。 江远修撑起自己的身子,眯瞪着眼,“这是怎么了?” 邬雅居高临下,气势丝毫不输于当年的江远修,语气凿凿,“秦逸说你的腿是因为我伤的,解释给我听。” 江远修锐利眼风扫向门口,那里哪还有秦逸的身影,早就被吓得逃之夭夭了。 行,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曲子打死他都不写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江远修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邬雅抱臂在胸,不想浪费一分一秒,“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江远修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吗?英雄救美?别做梦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时候?”江远修的脸忽然冷掉,眸色暗了几度。 邬雅并没有在意他的变化,“现在纠结这些有意思吗?” “我他妈问你什么时候?”江远修一拳头打在了床边上,手背被床边的棱角给划了一道,血往外流。 邬雅身子一颤,看出了他眼底的愠怒,声音软了一些,“什么时候你自己知道。”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真他娘的没劲! “算了,你自己也说了我们都分手了,那以后就各过各的,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以后你的事我也懒得再管。”江远修扭过头去,故意不去看邬雅。 他们彼此都太了解了,这盘棋,注定是平分秋色,难分胜负。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腿为什么受伤。”邬雅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所以语气软了很多,微微探过去头偷看他的表情。 江远修回过头横了她一眼,语速放缓,问道:“怎么惹上的那些人?” 经过秦逸刚刚那一番话,稍加推理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邬雅想听江远修自己说。 “和室友打架。” “她惹的你?”江远修问,因为以他对邬雅的了解,别人不惹她她是绝对不会先惹别人。 “嗯。”邬雅撇撇嘴,有点像在撒娇,江远修心里舒坦了许多,可忽然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卑鄙,明明知道邬雅已经另有所属,还用苦肉计来绊住她,一时之间脸有些胀红,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惹的你?” 虽然祝盈盈惹了自己,还摔坏了她的白玉镯子,但她不喜欢嚼舌根这种事,尤其在男人面前,更不想做。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被人跟踪了都没发现,我当年教你的东西全忘了。” 邬雅面子上挂不住,半晌憋出一句话,“哼,身为老师您好像也教过我不能随便跟踪别人吧。” “我……”江远修一时语塞,这丫头片子越来越会打嘴炮了,比以前还厉害,怪不得人家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当年就不该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后别再为了我折腾自己了,不值得,好好养伤,我走了。” 江远修血急急往上涌,开口叫住她,“邬雅。” 她停住。 “他对你好吗?” 邬雅脸上挂上白惨惨的笑,既然已经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他很好,我们也很好。” 一下子,江远修像泄了气的气球,原来这些年他做的一切都给他人做了嫁衣。 邬雅刚走出去就看到容越站在病房外,她有些心虚,问,“你怎么来了?” 容越从兜里摸出她的饭卡,递到她手心里,随后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是他吗?” 那个让邬雅魂牵梦萦的男人。 邬雅抿着唇不说话。 江远修见她一直站在门外,心有疑惑,撑着下了床,刚走到门口脚就疼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冷气。 邬雅忙看过去,心里涌起一股火,“你出来做什么?” 江远修直接越过她看向容越,重新审视这个男人,长得倒是不错,遂问,“你男朋友?” 邬雅的心思全在他的脚上,哪还顾得上撒谎,扯过他胳膊,“你不要命了?脚还要不要了?” 那一刻,容越就知道自己输了。 他手机打了几个字,在邬雅背后举起来—— 她没有男朋友。 江远修瞄了一眼就被邬雅拉进了病房,一把把他推到床上,邬雅看着江远修肿起来的脚踝,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我怎么气你了?” 忽然之间,江远修心情大好,躺在床上一脸乐呵。 邬雅也是吃软不吃硬,江远修慢下性子,“小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有男朋友了。” “刚刚你那个朋友和我说你没有男朋友的。” “……”猪一样的队友。 邬雅闷着声,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离开渔村,人生地不熟,早就习惯了,只是江远修的出现却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例外。 江远修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工作问题,解释道:“我们分手以后,我就去国外了,学作曲,你不是喜欢唱歌吗?以后我写歌给你唱。” 邬雅撇着嘴,“以前我们小不懂什么是爱,现在我们都成年了,也没有必要再……” 话音还没有落地,邬雅就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远修的声音传来,“我用四年的时间去学作曲,我从来没有觉得我们分开过,我想把这个世界亏欠你的都还给你,好吗?小甜饼。” 小甜饼…… 曾经江远修最爱喊她小甜饼,曾经的一切就像是一颗颗璀璨的星,平白落入凡尘,神用它勾勒出完美的画卷,时光碾过留下的只有那个名字。 那个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