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灵界巨佬附身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被灵界巨佬附身后[穿书] 作者:赤影竹心 文案: 作为影视歌三栖巨星,温阅稳居顶流、横扫娱乐圈,全盛时期却身患重病,英年早逝。 一朝醒来身体健康,温阅感激涕零,保温杯里刚泡好枸杞,发觉穿进一本灵异小说,且作者喜血腥,善团灭,杀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顶着声名狼藉的十八线演员人设,温阅精心守护着小命,没想到财运滚滚而来,危险却也如影随形,直到偶然开了天眼,才发觉附他身的男人就是万恶之源。 薄纤云秀眸惺忪:“是挣钱的感觉不好吗?” 温阅:“也得有命花。” 薄纤云:“确定要我离开?现在?” 幢幢鬼影森森逼近,温阅果断认怂,“用我身体可以,但不要随意进进出出。” “就依你所言。”薄纤云扬起绝美扑克脸,“每次时间长一些。” 温阅:…… 古道热肠影帝受vs高冷淡漠鬼帝攻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娱乐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阅、薄纤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是我的。 立意:主角因为身体原因穿书后,更加认识到生命的宝贵,不遗余力匡扶正义,劝人上进,反对不珍惜自己,肆意妄为的行为。 第一章 断头崖(1) “雷哥,真要做这么绝?” “这小子听见不少,他不死,以后死的就是咱们!” “这……算杀人吧?” “靠,你比以前还怂!还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 “诶、诶!” “听我口令,一、二!你倒是扔呀!” “没、没‘三’啊?” “……” 恍惚中,温阅被人抬起头脚飞快一荡,瞬间失重后摔进冰冷坚硬的某处,差点被凸起的硬物卡断腰背。 冷硬触感极为真实,身体却非常僵硬,一点儿不听使唤。 雷齐再次确认:“证据毁了吗?” “放心,我亲手点的删除!” “这是哪儿?”感受到光线,温阅意识渐渐清醒。 上一刻,他刚在无数粉丝夜以继日的守望中溘然长往,一代巨星英年早逝,巅峰人生戛然而止,不禁令人扼腕痛惜…… “嗡嗡嗡~” 耳边传来汽车发动的轰鸣声。 温阅心头一惊,倏然睁开眼睛。 不甚清晰的视野里,一辆白色面包车绝尘而去,尾气和扬尘迅速笼罩一切,包括躺在雪堆里的温阅。 后脑突突跳痛,温阅的视野骤然模糊,刚刚恢复的意识又如退潮一般消失殆尽…… “雷哥,这种距离那小子肯定跑不回来吧?”周甘目光避开躺在雪堆里的人,心里仍然七上八下。 “天一黑就成冰棍了,还跑?”雷齐冷哼,“碰上咱哥俩算他倒霉,查到底也是野外失足,跟咱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说得对,说得对。”周甘像吃了个颗定心丸,惨白的脸上恢复些许血色,望着飞快后退的连绵雪山,喃喃自语,“哥们儿你运气太差,可怪不得我们。” 半山腰,一座座吊脚楼依山而建,山道上语声嘈杂,人影攒动,有的扛着摄影器材,有的搬着服装道具,山中天黑得早,七点多钟已是夜幕低垂,漫天星斗。 寨子没安路灯,行走只能借助吊脚楼投射出的熹微亮光,加上道路蜿蜒,工作人员怕出意外,一到天黑主要进行室内活动。 这个时间的山道很是冷清,没想还能跟人撞个正着。 “哟,雷哥刚回来?” 黑暗中,黑影步履匆匆、径直而上,听到旁人打招呼,竟连头都不抬。 对方看着他远去,摇了摇头,虽然出演十八线小角色,毕竟圈子里摸爬滚打许多年,根基和人脉不浅,还是得罪不起。 雷奇马不停蹄地回到居所,重重地关上门,分不清是爬台阶累得还是做贼心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最后啐了一声倒霉。 沾染人命的恶行非同小可,被人知道是要以命抵命的,可转念一想,世上有多少无头悬案就有多少人逍遥法外,不觉间又生出侥幸逃脱的沾沾自喜,杀人的感觉还真刺/激! “笃笃笃!”敲门声突然响起,雷哥思想斗争得正剧烈,全身汗毛立马竖了起来,没好气地吼出一声,“谁啊?” “雷哥,是我。” 木门哐当当撞在墙上,雷奇气哼哼地出现在门口,刚要吼他,立刻压低声音,“不是让你这两天别来吗?” 周甘摄于他的怒火,怯生生地回答:“咱俩平时走得挺近,突然疏远不是更可疑?” 雷奇咂摸咂摸,感觉有些道理,低头问:“有人提起那小子?” 周甘四下观望,撇嘴道:“就让我在这儿说?” 雷奇皱眉侧了侧身子,“进来!” 周甘走到屋子当中,脸色很不好看。 雷奇连忙问:“你这德行,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甘缩着脖子,“雷哥,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心里毛毛的。” 雷齐一听这话,邪火腾腾地冒了上来,“说白了还是怂呗?告诉你,别老自己吓自己啊。” 周甘被他喷了一脸,忍不住回怼:“听说这遮望峰邪门得很,咱们住的断头崖更是‘网红灵异打卡地’,网上跟帖一个比一个吓人。总觉得在这地儿杀人不大妥,要不然……” 周甘还没说完,眼前忽地一黑,雷齐快两米的高大身影将他笼罩,眼珠子瞪得快凸了出来,“不然怎么着,把他接回来?别忘了那小子干的损事儿,要是他的嘴一秃噜,你就等着吃枪子儿吧!”雷齐说着,面露凶相。 周甘咽了口唾沫,连忙转移话题,“瞧你说的,怎么能够?咱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再说那小子狗一样的脾气,把人都得罪光了,有谁在乎他的死活?” “这还像句人话。”雷齐皱起眉头,语气里含着神秘,“等哥办完手头这件事儿,准保咱哥俩飞黄腾达。” 本以为周甘会变成平常“舔狗”模样,没想到他突然面无血色指向窗外,全身斗得跟筛糠一样。 “他、他……”周甘用尽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儿,恨不能直接缩到地缝儿里。 雷奇满脸鄙视,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一看不要紧,也吓得双腿打战,后背生出凛凛寒意。 暗影幢幢处,有个人影漂浮在半空,随着夜风飘荡不定、若隐若现。 身体隐在暗处看不清晰,只那一惨白无比的脸异常明显,上半截眼睛的部位是两个黑窟窿,下半截儿黑逡逡的,看不出究竟少了一块还是整张裂开的大嘴。 雷奇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周甘更加不堪,裆部黄汤横流,湿得一塌糊涂,带着哭腔道:“鬼啊、温阅找咱们寻仇来了……” 雷奇强装镇静,抹了把瀑布似的冷汗,“老子还就不信这邪!”抄起一把凳子甩了出去,眼看木凳杀到,对方身体竟如同雾气,飘忽了两下安然无恙。 “你二人害我死于非命,我怨气冲天无法/轮回,今夜,便来为自己讨个公道!” 鬼魂声色俱厉,说完阴风乍起,山上松林随风摆动,发出惊涛海浪般的响声,宛如无数鬼魂殷殷哀泣,单薄窗扇禁不住大风,快速摇摆着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雷奇、周甘僵硬立在窗前,灌着凉风瑟瑟发抖。 “你二人因何害我?快说!”鬼魂说着,飘忽向前,两个黑窟窿随时要把人吸进去。 雷奇早吓得脑子跟浆糊一样,下意识回答:“你做的事情你不知道?”突然身子一沉,低头周甘已摔在地上,差点把他裤子拽掉。 “哼,苍天在上,地府在下,我要讨命也得讨个公道,你这凶手竟不认罪?” 雷奇跟着他的思路,顺从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小子……” “诶,诶?这不是阅哥吗?大半夜不睡觉,爬那么高干啥呢?” 说话间,一道光柱穿透夜空,不偏不倚地打在温阅脸上,顺着胳膊滑向他手上的道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停顿。 “练走钢丝呀你?咦,咋还举个头套?” 温阅:…… “鬼魂”真相瞬间大白于天下,空气陷入极度安静,充斥着难言的尴尬。 雷奇看了看还在地上吐白沫的周甘,感觉身体像被人拆散又重新组合上一样,他冷静片刻,骤然明白过来,整个人迅速被熊熊怒火点燃,大吼一声“C!N!M!D!”,跺在楼梯上的力道比牛犊子还重。 温阅不紧不慢地走下吊楼,转眼便见一个铁塔般的粗壮大汉怒气冲冲向他跑来,脸色阴沉、神情凶悍、满面杀气,像只濒临爆炸的□□桶。 不等开口,对方已经挥拳砸来,拳风瞬间已到鼻尖。 温阅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当年为了拍打戏,他请教过许多专业人士,特警部队教练、太极、咏春都曾涉猎,加上天资不错,靠自己悟出些门道,怎么说也算半个行家。 雷奇一动作,他就看出是个没接受过训练的半吊子,打得都是没章法的野拳,根本不足为惧。 温阅微微矮身,从侧面轻松避开,雷奇一愣,紧跟着又是一拳。 这拳也有破绽,温阅顺势扭过身子,退避的同时还准备借力还击。 他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忘记这副身体并不是自己,没有那个肌肉和力量便罢,筋骨竟然硬的出奇,这么突然一扭,差点闪断他的老腰。 温阅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弄得措手不及,刹那间对方碗口大的拳头已到了跟前,按照他的经验判断,鼻梁骨折怕是躲不了了。 第二章 断头崖(2) 温阅认命地等待血花飞溅的剧痛时刻,扑到脸上的冷风突然停止。他慢慢睁开一只眼睛观望,雷奇一脸懵逼保持着攻击的动作,手掌却被一只手掌包住,动弹不得。 而那只手掌居然是自己的。 全场静音,温阅也愣住了,刚才,他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雷奇大失面子,怒发冲冠,很无耻地扬起另一只爪子,“老子……” “住手!”一道身影现在暗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灯光虽然微弱,仍能看出是位文质彬彬的玉面小生,温阅内心却对这男人的臂力表示叹服,长得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深藏不露,竟是个练家子。 “陆少?”雷奇看清来人,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一米九的身躯微微前倾,语气有些谄媚,“今这事儿您别插手,这小子没少给大家添堵,今儿就算我为民除害!” 陆少却没理会雷奇的讨好,转头望向温阅,问了句“你没事儿吧?”五个字都能听出来台词功底。 温阅摆了摆手,嘈杂脚步从四面八方传来,随着打着手电的围观群众队伍壮大,四周被照的十分亮堂。 忙碌了一天,许多人羽绒服下面已经是睡裤和拖鞋,都站在两米开外窃窃私语,却没一个上来拉架的。 温阅敏感察觉到原主薄弱的群众基础,估计正义今晚缺席,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抬腿要走的时候被雷奇高大身体挡住去路,看样子他还打算不依不饶了。 “你……”温阅正要跟他理论,不知从那儿伸出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手汗猛烈、掌心黏滑,触感诡异莫名。 “阅哥,有没有受伤?”对方问得关切,温阅一下子听出来正是刚才拿手电照他的人,这小子更不地道,把他暴露以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方暗暗加重力道,像是在传递什么暗示,温阅回头,男人看着很年轻,目测二十出头,一身大牌运动鞋服,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古龙水味道,加上手电筒光线下幽幽反光的发型,怎么看怎么油腻。 温阅不着痕迹摆脱他的“控制”,照旧摆了摆手。 年轻人转头对雷奇道:“雷哥,到底什么事儿非得动手,伤人可是要负责的。” 雷奇并不买账,继续摩拳擦掌,指着温阅鼻子尖儿说:“你先问问他,三更半夜吓唬人,周甘现在还躺着呢!” 就在几小时前,自己差点死在他手上,对方蹬鼻子上脸、恶人先告状。 温阅肺都快气炸了,声线不自觉提高了八度,冷冷笑道:“躺下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你敢摸着心口问问自己做了什么,怕不怕天打五雷轰?” 可关键的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自己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前因后果,而且原主人缘也不咋地,手上又没证据,万一对方打死不认或者原主同谋碰上“黑吃黑”,未免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雷奇见温阅突然止住话头,以为被自己声势唬住,愈发变本加厉。 他身形壮硕,年轻人被推着倒退累得脸红脖子粗,不得不下最后通牒,“雷哥,不管怎么样,打人犯法,要是报警剧组可留不了住您。” “呦呵,闪大监制发威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卷铺盖走人!”雷奇眼珠子下移,一脸没事,心说乳臭未干的小子,别以为有点儿臭钱了不起,敢辞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犯起混来简直无法无天,大有一种不打死温阅誓不罢休的气势,众人看连监制都镇不住他,也都继续保持吃瓜态势。 雷奇越走越近,温阅并不惧他,一把拉开前面的年轻男人,瞬间被小山一样的身影笼罩。 两人拉开架势要大干一场,忽听见旁边有人喊话:“打吧,你们脸上挂了彩,剧组多住半个月,断头崖风景的确不错。”话音刚落,周遭立刻陷入死寂,雷奇竟表情僵硬地停住动作。 温阅也听出来了,这场戏的拍摄地选在灵异事件频发的地方,虽然是种作死行为,可资方为了搞噱头圈钱无所不用其极,同意提案也在情理之中,就是苦了这帮打工仔,天天被些风吹草动吓得心惊胆战,没人不想早走一刻是一刻,毕竟“闹鬼”这种事儿,有没有谁说得准? 喊话人是陆少,似乎剧组里算得上“德高望重”,等他发话,围观群众纷纷附和,又有些过来劝架的,这时一个长发中年胖男人呼哧呼哧地挤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闪制一边拦着雷奇一边回答:“没事儿了刘导,您快回去休息吧。” 胖男人立刻掏出手机拨号码,用油腻无比的语气说:“谭小姐,事情已经解决了,赶紧休息,明天一早还有你的戏呢。” 舆论转向,雷奇不得不就坡下驴,低头见人们都被刘导分了神,“罪魁祸首”近在咫尺,一把拨开钳制,抬腿往他腹部就是一脚,要不是温阅反应及时,必得被他踹吐了血,即便如此,也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眼前人影飞快移动,他却听不到半点儿声音,跟失聪了一样。 怒气如□□爆发的蘑菇云,忽地一下直冲向头顶,几乎要将他天灵盖掀开。 他直直从地上弹起来,陡地发现自己体内升腾起诡异的黑雾,如影随形,在寒冷黑夜里如同一张鬼脸盘旋在头顶,对世人露出森森笑意。 温阅被身体的变化吓得不轻,虽然拼尽全身气力遏制,怎也抵挡不住两条腿快要飞起来一般,走向雷奇的冲动。 那厮距离最近,也被温阅的架势唬住,果断认了怂,手舞足蹈呼唤起众人的注意力,联合起来“围攻”温阅。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在管理人员几个小时苦口婆心的劝解下,雷齐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大摇大摆地走了。 温阅的吊楼与事发点有段距离,与那位闪监制却很近,差不多对门。 疲惫地推开房门,时钟显示凌晨三点,陈设很简单,木桌、木床和衣架,温阅撩开衣服查看伤处,本来以为会出现大片淤青,没想到只剩淡淡的红印,他一头栽进床上,长长舒了口气。 经历过英年早逝,温阅现在已深刻理解什么叫“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生命无价,健康第一!”温阅想着,立刻起身倒热水,再有点儿滋补品就更好了,不奢求常备人参鹿茸,来两粒儿构思也成啊,到处找了半天,别说补品,暖壶里竟一滴水都没有,不知道原主日子究竟怎么过的。 “对了,原主!”他突然意识到身体是“借”来的,虽然表面羸弱,却比想象中强韧得多,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 刚才说话的机会不多,温阅有些庆幸,不然非得露馅儿不可,正想着,目光忽然扫到角落里的黑色拉杆箱。 蹲在跟前里外仔细翻找,除了简单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还翻出来一个钱包,里面有不多的现金和一张身份证。 第三章 断头崖(3) 原主竟跟他同名同姓,也叫温阅,年龄也一样大,都是25岁。 户籍地址非常陌生,是生前世界从来没听说过的城市。 照片基本可以确定本人,只是年轻很多,挂着春风和煦的笑意,有种返璞归真的纯净,给人一种舒适温和之感,精神气质简直与现在天壤之别,猜不出原主经历过什么。 任凭温阅寻遍房间,始终没能找到原主的手机,想必被那两个“凶手”一并处理掉了。 虽然没有过多的发现,温阅也能推断出原主不但生活拮据,且有许多不良嗜好。比如抽屉中的劣质香烟和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十来个烟头,还有桌子下面一排杂七杂八的空酒瓶子。 “再硬的身板也禁不起如此折腾!”温阅对他的不检点行为表示愤怒和担忧,决定尽快预约一个全身体检套餐,既然老天爷给了机会,他必须牢牢把握,照顾好自己来之不易的小命。 从“活命”这个角度讲,今晚“斗殴”事件引起温阅极大警觉,雷齐、周甘杀人灭口的手段和围观群众的冷漠态度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原主肯定行为踩界,是个非常不受欢迎的人,而且触及到某些人的根本利益,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生存环境恶劣,可以用“危机四伏”形容,雷齐心黑手狠,不会轻易罢休,更不知道原主的罪过多少人,反正“内核”已经换了,他没必要替他背锅,还想办法尽快脱身,自谋生路。 谋定而动,时钟针指向五点,行动派温阅雷厉风行,打包行李准备开溜,走到门口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胡茬,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放下剃须刀的手又抄起梳子理了理刘海,他正要迈步,就被敲门声吓得一个激灵。 “阅哥,是我啊。”是昨晚那位监制的声音,“起了没?” “现在不太方便,晚点过去找你。”温阅心头警铃大作。 “哦,没关系,我进来了。”木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人脑子有坑吧?”温阅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快步走到门口却与他撞个正着。 闪制抬头一看,目光停留在他脸上,“诶?昨晚发生了什么,阅哥莫不是伤了脑袋?” “狗嘴吐不出象牙……”温阅望天腹诽,“这么早,有急事找我?” “早吗?可你平时比这还早呢。”对方倒把他给问蒙了。 温阅调整语气,“哦,昨天不是事情多嘛。” 毛闪闪踢掉脚上的毛绒拖鞋,一屁/股坐在床上,深深望着他,语重心长地问:“昨晚觉得你不大对劲,非得大清早一个人出去徒步,”他又往前凑了凑,“难道碰见真鬼啦?” 瞅他一脸探秘的神情,温阅感觉送个大耳帖子倒挺合适,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有我房间钥匙?” 毛闪闪听闻十分惊诧,“你亲手给我的呀,这么快忘啦?”他陡然转身向前倾斜,准备抬手摸他额头,“发烧烧糊涂了?” 温阅果断闪避,对方扑了个空,有点儿委屈,“别玩儿了阅哥,知道你演技好,没事儿唬人就不对啦。” 温阅一直留心观察对方举动,感觉这架势不像诈他,看来此人同原主关系不菲,没准能套出点儿信息。 于是暂时推迟逃离计划,双手捧脸露出痛苦的表情,“被你发现了,昨天不小心滚下了山,醒来后好多事都记不清了。”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确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到剧组的,为了弄清楚那两人杀人抛尸的原因,才借出道具吓唬他们。 “真的么?”这位闪制双手抱臂,满脸怀疑,“可这解释貌似非常非常的牵强啊。” 温阅:“哪里牵强了?” 毛闪闪望天:“嗯,怎么说呢,回答得也太干脆了,根本不像你嘛,莫非另有隐情?” 温阅咬着槽牙,一脸笑容向他招手,“过来过来,哥给你好好讲讲其中隐情。” 毛闪闪:“得嘞,我就知道阅哥有故事。” 温阅给他倒了杯水,俯身坐在旁边,眉心微蹙道:“说了你可别害怕,我昨晚……真碰见鬼了。” 毛闪闪被他的表情惊得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又一层,可毕竟自己要听的故事,跪着也得听完,默默拉过来被子披上,“阅哥,别怕,你慢慢讲。” 温阅轻轻舒了口气,昨晚死里逃生的场景再次浮现脑海。 山顶之上,巨石嶙峋、冰天雪地。 他只穿着薄绒衫和牛仔裤,兜比脸还干净,冻得牙床咯咯作响,他才明白两人耳语时“杀人”二字的含义,如果不尽快找到庇护地,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速冻的那种。 可他偏是个不肯服输的硬骨头,爬到石台高处举目四望,松林飒飒、四野苍茫,除了偶尔飞过的孤雁,什么都没有。 太阳西坠,天色暗沉,温阅手脚开始发麻,付诸行动九死一生,待在原地化成冰雕,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鼓起巨大勇气提步向山下走去,失去意识之前,他被扑面而来的寒意惊醒,发现自己来到一片冰湖的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他看到湖中心竟亮起一盏灯火,凭借本能,他一步一步走向冰湖中央,好像找到灯火源头,他便获得一线生机。 灯火明灭闪烁,时有时无。 他心急如焚、步履蹒跚,随时会倒地不起。突然脚底爆裂一声,他还来不及反应,刺骨冰水倒灌口腔,直达肺叶,像是沁入每一个细胞,如同置身冰做的棺材。 痛苦挣扎的时候,耳边陡然响起隆隆声,好像暴雨前酝酿很久的闷雷,浓稠墨汁从深处漫延,氤氲飘渺,好像百足之虫伸出长腿,丝丝缕缕将湖水侵染,纯黑的颜色仿佛吞噬掉世间所有的光,即使处于深夜,冰湖中的黑暗也不及墨色的十分之一。 眼看诡异的黑色汹汹而来,好像深不见底的兽口。他却动弹不得,眯眼的瞬间,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也夺走最后的希望。 身体缓慢向下,仿佛深渊没有尽头。 讲到这里,温阅忽然停下,胸口的窒息感挥之不去。 “后来呢?”温阅重现的场景太过逼真,毛闪闪被吓得不轻,躲在被子深处的声音囔囔的。 “‘你,来了。’有个声音突然传来,清澈纯净、荡涤灵魂、如雷贯耳。”温阅道,“我就问:‘谁躲那儿说话?''” “话音未落,纯黑的前方金色光点若隐若现,却肉眼可见地迅速扩大,随即金光闪耀,万道光芒如同昙花绽放,仿佛神祗降临,美艳不可方物,我看得呆了,没有及时闭眼,差点儿被闪成盲人。只觉炽烈热气扑面而来,顺着毛孔钻进五脏六腑,一时间外冷内热,冰火两重天,我从来没这么‘爽’过,可惜只感受了两秒就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毛闪闪听完,愣了足有两分钟,突然十分急切地说,“阅哥,我觉得你脑袋伤得不轻,得尽快联系医院,不过山路不太好走,出去至少两天。” 温阅静等他挂掉电话,勾了勾唇角,随即道:“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只是怕‘失忆’影响工作。” 毛闪闪道:“失忆得这么严重,连我都不认识了。” 温阅耸肩,“大家不都叫你‘闪制’吗?” 对方挂着“我很同情你”的表情:“请允许我郑重地介绍一下自己,敝人姓毛,全名毛闪闪,是阁下最好的兄弟。” 温阅抱拳:“……承蒙关照。” 毛闪闪面露委屈,“阅哥,你以前总叫人家‘闪闪’的呀。” “真的?”温阅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当然喽。”毛闪闪神秘一笑,“我不会撒谎。” 温阅:“长话短说,大清早找我/干嘛?” 毛闪闪道:“我来给你送剧本的,你说人前不宜走得太近,才挑这个时间过来。” 温阅:“剧本呢?” 毛闪闪捂脸:“哎呀,忘了拿了。” 第四章 断头崖(4) 一缕阳光投进窗棂,温阅俯身推开窗扇,被日光刺得眯上眼睛。 半山腰的吊楼视野极佳,俯瞰群峦,雪峰巍峨耸立、连绵远去。 旭日东升,将寨子染成金黄的颜色。 温阅眺望远处,一个荒诞的想法在脑海中蹦跳,如同公路上炫目的霓虹广告般令人无法忽视。 虽然生命已在现实世界终结,他却走进小说中的世界,这里获得重生,网络用语讲就是“穿书”了。 为了更好地表现和理解人物,温阅出演角色前总会阅读原著,也因此喜欢阅读各类小说, 病情确诊,他无法继续工作,生命最后时光是这些小说陪伴度过的,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本,令他印象极为深刻。 作者虽然名不见经传,故事却诙谐有趣、悬念迭起。 小说结尾,正义战胜邪恶,人类重获光明。 书中判断人间是否恢复正常,标准便是朝阳色彩。 作者原话“每天清晨,映入眼帘的并非被朝阳绘就的血红色云彩,而是五彩斑斓、充满趣致的光谱演变,这种神奇的变化,只有见过的人才会明白。” 温阅记得自己全身剧痛时,还在吐槽结尾晦涩仓促,实没想到“光谱演变”就在眼前。 原书情节已经结束,从没出现过“温阅”这号人物,是误入平行世界还是原书出了续作? 温阅理不清状况,转而回忆故事情节,一想不禁冷汗连连。 作者营造紧张刺/激手法一流,且喜血腥、善团灭,全书五十万字篇幅,每个单元结束,除了主角,活下来的角色屈指可数,对于只想好好活命的他,无疑开启地狱模式。 按照原书规律,开场会介绍故事背景和主要人物。 切入方式多种多样,好几个故事一开始就不断死人,虽然主角每次幸免于难,却屡屡身处险境、朝不保夕,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出能否存活。 弄不清这个故事的套路,也不知道角色定位,根据恐怖故事作死定律,逃得最快一般是死得最早, 无数“卧槽”在脑海中闪烁,温阅死死盯着天边还在变化的“光谱”,决定搁置逃离计划。 “阅哥阅哥,这儿!”毛闪院前挥动剧本,“下来吧。” 半晌,温阅面色凝重地出现,看得出心情非常不好。 “阅哥肚子还疼?医务组水平有限,不然去卫生所看看?”毛闪闪的关心不像是装的,“我就说,踹那么重不可能没事儿。” 温阅连连摆手,“好在闪得快,问题不大。”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本书里谁不也知道谁怎么死。 “还是我阅哥厉害,最佳新人奖不是白拿的!”毛闪闪很兴奋。 “哪儿跟哪儿啊,这俩有什么关系?” “阅哥没事儿,以后我就是你的活字典,你忘了啥都可以来问。”毛闪闪拍了拍胸脯。 “什么意思?” “唉,什么都忘了,你拿奖的角色是个拳师好不好!” 两人说着走到村口,工作人员在纷发早餐,两个裹着蓝布头巾的老乡坐在门口,担子里的香味儿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 温阅忍不住凑到跟前,嗬,绿油油的苇子叶拖着切成长方条的糯米糍粑,还针对城里人的口味做了改良,有蒸的软糯Q弹,炸的透滑发亮,配上里头的红豆馅儿,一口下去香甜细腻,余味无穷。 当地人淳朴、糍粑价钱公道,毛闪闪不由分说掏钱,给给一人买了一份,给寡淡的煮蛋、白粥、咸菜增添了不少乐趣。 两人坐在旁边台阶上开吃,温阅许久没有享受美食,前世重疾缠身,胃口极差,后期更是吃多少吐多少,更是对生命充满感激, 毛闪闪边吃嘴还不停,美其名曰补习功课,实则为自己吹嘘。 温阅自动屏蔽无用信息后得知,这座山叫遮望峰,村寨坐落的地方叫断头崖,因为历史上一些传闻,诡异事件层出不穷,可资方偏就相中这里作为外景地。 村民早已迁居山下,寨子空置许久,村里怕出意外,可是禁不住毛闪闪巧舌如簧,把遮望峰景色夸得天花乱坠,承诺通过影视效应还原断头崖历史,推动当地旅游业发展,给村民说得热泪盈眶,不但出借寨子还提供许多便利。 温阅心说:“这不就是典型的恐怖片作死开场吗?”继续问:“这地方为啥叫‘断头崖’?” 毛闪闪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阅哥失忆真挺严重,还不是因为……” “好了吗?好了吗?”一个姑娘嗓门清甜响亮,长得盘靓条顺,跑得气喘吁吁,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没错,就是古代那种送饭的食盒。 “还没好啊,快点快点快点。”晨风沁凉,姑娘长发蓬乱、睡衣外面只穿了件薄外套,冻得直哆嗦。 “成了。”工作人员一路小跑,把单独打包好的食物放进食盒。 姑娘低头点了点,“少豆浆啊。” “不是改牛奶了吗?” “加上加上,万一改主意,又得多跑一趟。”姑娘催促道。 “小桃,糍粑吃不吃?”毛闪闪在旁边搭腔。 “谢啦闪哥,”姑娘回头一笑,“热量这么高,我不得被呲儿死?” “是给你哒!”毛闪闪话没说完,姑娘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温阅混迹演艺圈多年,心里明镜儿似的,仍面色平静地问:“谁呀?” “她还是她boss?” “少卖关子。” “阅哥,失忆归失忆,幽默感还是一点儿没有。” 温阅心说:嘴碎的人死得也快。 “她是小桃,谭柔柔的生活助理。”毛闪闪抹了把油亮的嘴唇, “谭柔柔……”温阅吞下最后一块糍粑,“大咖?” “呵呵。”毛闪闪翻了个白眼,“走,咱去现场熟悉熟悉。” 摄制地点选在断头崖下,一片布满碎石的山坡上,崖壁陡峭,如同一柄长剑刺向碧空,也将石破遮挡了大半。 今日晨光强烈,是个符合拍摄条件的日子,工作人员大清早紧锣密鼓地布置场地,力求尽快追回延误的拍摄进度,节省经费的同时也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山坡上人来人往,场面热火朝天。 温阅借着空闲简单浏览过剧本,掌握了剧情的脉络。 今天是两军对垒的戏,穿着厚重盔甲的“兵士们”已经在旁边列队候场。 中年长发胖男坐在摄影机后面跟人讨论,正是昨晚的刘导。 看着日光移动的速度,光线条件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又等了二十多分钟,眼看太阳即将升到中天。 阳光充足,景色秀美,温阅享受着日光浴,满脸幸福。 扭头一看,毛闪闪正坐在他旁边聚精会神打游戏,禁不住问道:“不管管?烧钱可算你的。” 毛闪闪头也不抬,“管不了、管不了。” 刘导殷切遥望毛闪闪,见之毫无反应,跟坐热锅上一样,一个劲儿看手表,终于忍不住对旁边的人嚷嚷,“你先挂了,我来打。” 他掏出手机迅速拨通号码,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弯,“谭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哦,马上就到?好的好的,都等着你呢。” 十分钟过去,探风的工作人员飞快冲了进来,边跑边说:“导演,到了、到了。” 刘导立刻停止抓耳挠腮,直起腰背正襟危坐,抓起无线电一顿紧张安排。 温阅猛然被香风呛醒,抬头三个年轻姑娘映入眼帘,背着大包小包,猜想都是助理。 鞋跟哒哒敲击者通往片场的木板通道,身着白色纱裙的女人出现在众人视野。 帽子、面罩、墨镜裹得跟木乃伊一样,左右各有两人打伞,这哪像出来拍戏,简直是女王还朝,超一线的大腕儿明星都未必有此等排场。 温阅心里叹服,面色清冷如常,却感觉香气愈发浓郁,直熏得人喘不过气儿,头顶忽然被一道黑影遮住,抬眼一看,“女王”已经停在他的面前,黑超镜片后面,犀利目光想要把他刺穿。 “这得多大仇?”温阅暗道不妙,预计又得背锅。 谭柔柔四肢修长,身材窈窕,抬手摘下墨镜,面容如同整容教科书,美则美矣,乍一看容易脸盲,仔细想想不起来是谁。 她勾起娇艳红唇,似笑非笑地说:“唉,这年头什么人都能进组拍戏,闪制啊,务必提醒大家,平时多注意隐私……”本来声线就高,加上山谷的回声效应,效果跟广播没什么两样。 说完,谭柔柔附赠一枚飞向天际的白眼儿,扭身走了。 话说得没头没尾,温阅果断忽视四周乱入的鄙夷目光,准备先查阅一下“活字典”。 毛闪闪目眦欲裂地看着手机,恨不得把屏幕盯出一个窟窿,还没等他开口便道:“稍等啊阅哥,阴我这孙贼今天必须死!” 温阅:…… 谭柔柔一出现就成了焦点,服装、化妆、道具各组人员追着她团团转,场面真叫众星拱月,路程还没过半,造型已经打理完毕,由富丽光鲜的女星转眼变成衣衫褴褛的囚徒。 近景点放置着高大的铁笼,角色要在悬吊在半空的笼中进行表演,谭柔柔赤脚走向笼子,路边突然站起个人来,顶盔掼甲,腰悬长剑,直勾勾盯着她看。 谭柔柔被吓了一跳,D杯剧烈起伏,等看清对方,语气娇柔无比:“陆少好早,真是敬业,难怪红得这样快。”说着,鲜红蔻丹轻轻拂过银色护甲,媚眼如丝。 陆丰外貌儒雅俊朗,凝视别人时神情很专注,目光直入心扉。 “光线再暗的话,侧脸线条就不美了。”他两指轻捏她的下颌,眸色温柔、音色清冷。 第五章 断头崖(5) 即便久经情场,谭柔柔也差点被他的温柔溺毙,一颗心跳得厉害,遵照“指示”爬进笼子,等她反应过来,陆丰已经坐回去看剧本了。 尽管距离不近,两人的互动引起温阅的注意,暗自好奇这位陆少到底有什么来头。 这场戏描述两军对垒之时,出征将军被奸细出卖,导致青梅竹马却因为找他而沦落风尘的“未婚妻”被抓,绑至阵前逼他就范,将军思想斗争激烈,陷入两难之境。 谭柔柔饰演那位悲惨的女子,为了加快进度,这场只安排了她一个人的戏份。 通过刚刚出言讽刺的现场表现,温阅对谭柔柔演技持保留意见。看她表演,更感觉其表现力有限,演技过于浮夸。 实在受不了撕心裂肺的高分贝喊声,他决定四处走走,既然字典差不了,只好自力更生搞摆渡了。 走到山谷尽头,场地边缘已经设置围栏,出口处贴上应急通道指示和引导图,温阅知道这场戏后头还要拍爆破场面,时间估计短不了。 他双手揣进外套衣兜,摸到一盒香烟,原主烟瘾很大,属于出行必备物品。 鬼使神差一般,温阅将香烟用嘴唇夹住,打火机在同时窜出火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到烟气窜进肺中,温阅才意识到不对,一股骇然从内心升腾而起,原主的恶心竟然还在深深影响着自己,以至于清醒时刻都不能自已。 温阅面色铁青地含着烟头,头顶忽然被一道黑影笼罩,抬头看去,雷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温阅本能后退两步,雷奇凶神恶煞,欺身向前、步步紧逼。 “你想怎么样?”温阅忽然停步,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雷奇没料到他敢于反抗,下意识放慢速度,“你小子侥幸逃过一次,我就不信还有第二次,早晚让你死我手上,信不信?” “是吗?”温阅视线与之一触,雷奇一时竟被他气势震慑住,暗想:“这小子半天没见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心虚得越厉害,态度越强硬。 他转头见四下无人,俯身拾起一块鹅蛋大的石头,“干脆现在了结你。”扬手就要去砸,可温阅比他反应更快,嘟唇把香烟向他吐去,滚烫烟头刚好戳在眼皮上,雷奇疼得哇哇大叫,来势更加凶猛。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爆喝从身后传来,毛闪闪如兔子一般出现在两人中间,指着雷齐道:“放下,快给我放下!” 雷齐怒气正盛,怎会轻易就范,一把钳住他的肩膀,力道极大,毛闪闪这回学聪明了,拽住他的胳膊不撒手,扯着脖子嚷嚷:“胆大你就往这儿砸,我看谁保得了你!” 雷齐余光瞥见温阅也捡起石头,两人渐成左右夹攻之势,自己占不着便宜,哐当一声扔掉“武器”,气势汹汹地向温阅示威:“你小子别再让我碰上!”推开毛闪闪转身就走。 两人正欲去追,一个工作人员慌慌张张从片场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不好了闪哥,出事了!” “什么事儿啊?”毛闪闪问, 温阅心头升起不祥预感,拽住他边走边道:“快去看看。” 天色渐暗,山风越刮越大,铁笼悬荡在半空,摇晃得十分剧烈,谭柔柔惊恐的尖叫随着风声飘远方,回荡在山谷中如鬼泣一般。 “这怎么回事?!”毛闪闪第一次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年轻的脸上布满惊惶。 “轴承坏了。”刘导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整张胖脸油亮油亮的。 “想办法救人呐。”毛闪闪扯着嗓子吼。 吊臂高度近十米,伸缩出了故障,现场又没有那么高的□□,一时间想不出有效的办法,谭柔柔显然被吓坏了,在里面抱头四蹿,导致笼子晃动剧烈。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寒意如水蛭般钻进身体,温阅的心慢慢陷入泥潭。 原书“杀人”事件开始便直至团灭,存活的人屈指可数,当时看书只为寻求刺/激,转移痛楚,身临其境时才发现,鲜活生命消失面色如此刺痛灵魂。何况曾经的温阅对生命热切渴望,最终求而不得。 重物旋转搅动空气,发出危险的刷刷声,慌乱不堪的人们被喊声攫住注意,都朝那里看去,温阅正把石头拴在绳子一端,抡圆胳膊甩向半空中的铁笼。 “注意!”他对谭柔柔喊道。石头顺势咔哒一声缠住底部的铁栏,重力驱使缠绕两圈。 “先绑个死结,再顺着爬下来!”温阅指示非常清晰,对于具有舞蹈功底的谭柔柔也不困难,无奈她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置若罔闻。 “谭小姐,再不动就没命了。”温阅的话穿透众人此起彼伏的劝慰,宛如箭矢击中心脏。 谭柔柔眼睛蓦地一亮,竟奇迹般地爬了起来,系紧绳索,打开笼门,顺绳而下。 她逐渐接近地面,可还没等人松一口气,铁笼陡然震动,与吊臂连接处发出极为刺耳的断裂声,巨大的笼身瞬间向一侧倾斜,倒向正悬挂在下面、随风摇摆的女人。 巨物吱呀乱晃,一寸一寸往下坠落,谭柔柔抓着绳索,绝望哀泣。 蓦地,一道闷声划破天际,黑影立刻压向地面,铁笼轰然落地。 许多人见此场景,低头的低头,捂眼的捂眼。 下一刻,女人大哭回荡在山谷,差点刺穿人们的鼓膜。 “谭姐!没事儿吧谭姐?”四五个助理看到滚在地上的谭柔柔,迅速围拢到她身边,谭柔柔根本不理,缩在温阅怀里一个劲儿大哭。 温阅自己都搞不懂哪里来的勇气,敢于最后时刻飞身救人。 助理连抬带扶把谭柔柔带回居所。 毛闪闪眼疾手快将温阅从地上拽了起来,双眼充盈着崇拜的光辉,“阅哥,身手可以啊,真让我刮目相看!” 松懈下来,温阅全身没一处不疼,龇牙咧嘴道:“先别着急刮目,快给我找把椅子。” 刘导满脸虚脱地松了口气,市场不景气,托人使脸好不容易争取的项目可不能就这么黄了。 好在收尾阶段出了岔子,谭柔柔的戏份基本完成。 他拍拍毛闪闪的肩膀,“兄弟,接着走戏吧?” 毛制真金白银投在里面,看在钱的份儿上,怎么可能不配合,两人分头行动,安排工作人员快速到位。 接下来准备拍摄两军对垒,其中包含了爆炸场景。 瘫在躺椅上的温阅有些坐不住,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问拿着对讲机忙活的毛闪闪:“安全措施到位吗,别又出事。” 毛闪闪胸有成竹道:“放心吧大英雄,哥们儿成本都放‘安全’上了。” 正说着,视线被两个行人挡住。 温阅定睛一看,又是雷奇,身着敌国士兵铠甲,貌似“宋兵甲乙”之类的的角色,他恶狠狠地瞪着温阅,表情满含挑衅。 温阅不禁怒气横生,起身道:“怕你啊,走着瞧。” 毛闪闪得无线电传出刘导的声音:“‘敌国’人齐了吗,各单位准备,爆破师,可以开始了吗?” “你俩还不快去?”毛闪闪催促, 雷奇迈开大步转身就走,恢复意识的周甘跟在后头,露出阴恻恻的笑意,比出一个“割喉”手势。 得到爆破师的肯定答复,刘导下令开拍。 不远处的围栏内,敌我双方喊杀四起,举着刀枪混战在一处,战火漫天、烟雷滚滚,效果真挺像那么回事。 温阅见毛闪闪又掏出手机准备打游戏,奇道:“你不去现场?” “有刘导在,拍戏这块我不懂。”他耸了耸肩,一副标准的纨绔嘴脸,“况且我有我的任务。” “你的任务不是糟践钱吧?”温阅对这位表示无奈, “对了,你失忆了,”毛闪闪一拍脑门儿,“我告诉过你啊,我是来……” “暂停拍摄,快停下!”对讲机突然传出声音。 “什么情况,刚才是谁?”刘导非常气愤。 “我是爆破师,出、出大事了!”对方声线颤抖,像是惊恐之极。 “到底什么事?!耽误拍摄进度你负得起……”刘导胖脸拉得老长,厉声指责道,话没说完,险些被无线电传出的尖叫震穿耳朵。 温阅面色一沉,飞身往现场跑去。 “阅哥!”他速度极快,毛闪闪在后面狂追。 二人赶到,场地已经围起人墙。 看到毛闪闪,大家自觉让出通道。 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温阅越往前走,表情愈发凝重,虽然已有思想准备,等看到现场情形,还是不由自主倒吸凉气。 雷奇死了。 死状极为惨烈,只剩半边身子。另一半身体炸成肉酱状糊了满地,头部被拧了一百八十度,和脖子连着一层薄皮,表情狰狞、双眼凸出、死不瞑目。 毛闪闪瞅了一眼,面色惨白地吼出一声“报警!”便冲到旁边狂吐不止。回来时面如菜色,看见尸体又忍不住干呕。 温阅四肢僵硬,如坠冰窖。 死者还是出现了,果然防不胜防。 “鬼啊!雷哥是被鬼缠死的!”人群里发出突兀尖叫,恐慌仿若病毒般迅速满眼开去。 温阅举目一望,发声者是位瘦骨嶙峋的细高个,八字眉三角眼,面相透着奸狡之气,饰演反派奸臣的不二人选。眼瞪得楞大,两条细腿颤得跟脚底正在地震一样。 此人正是周甘。 现场人员个个满面惊恐,窃窃私语渐渐变得嘈杂喧嚣,“断头崖”、“鬼上身”几个重复率极高的词汇传入耳际。 温阅抬手指向周甘,暴露了他在人群中的位置:“世上哪里有鬼,没有证据不要信口胡说,小心再把自己吓尿哦。” 一下被戳到痛处,周甘想起昨晚醒来时被人围观的场景,羞愤不已,立刻反驳道:“断头崖什么地方,你敢这么说话?小心被鬼缠上,先吞掉你的舌头!” 他飞快地扫视着半空,心惊胆战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已经被鬼上了身。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局面愈发难以控制。 温阅扭头向毛闪闪使了个眼色,他是剧组负责人,正是出面稳定人心的时候。 毛闪闪还没完全恢复,面色依旧白得像纸。 他的目光始终躲避着尸体,皱起眉头想了一阵,似乎悟出什么关窍,皱成核桃般的脸渐渐舒展,“诶,诶,我有个想法!” 温阅表情一亮:“闪制,快说说。” 毛闪闪见人们都伸着耳朵等他分析,戏精本精属性发作,托起下巴,煞有介事:“通过刚才观察的种种现象以及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我已得出一条重要结论——” 温阅:“什么结论?” 毛闪闪:“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现场登时陷入安静。 毛闪闪眼巴巴望着温阅,“我说得对吧?” 温阅:“故意踩爆点自杀……是比较少见。” “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刘导才赶到,挺着大圆肚子挤了出来,气喘吁吁地低头一看,原路返回出去吐了。 周甘冷笑补刀:“都听过‘断头崖’的传说吧,不是我说,诸位顾着自己的命要紧,不信你们看看这天!” 人们齐齐抬头,棉被似的云层不知不觉间遮挡住日头,光线暗淡不少,光线悄然暗淡不少。 高原一日四季,天气多变实属正常。 周甘双眼微凸,环顾四周。 沙哑的嗓音山谷中荡漾,将氛围衬托得四周鬼气森森。 急躁恐再次蔓延,击打着人们本就脆弱的神经。 刘导吐得自顾不暇,毛闪闪根本镇不住场。 场面愈发混乱,甚至有工作人员提出立刻解散剧组,下山回家。 温阅心里明白,混乱的局面正是酝酿危机的沃土,人往往不是被鬼吓死的,而是自己。 他握了握拳头,强忍胃里的翻腾,绕着尸体细细查看,忽然蹲在一处,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叫道:“闪制。” 毛闪闪正焦头烂额,听见温阅说话,立刻会意,惊叫一声道:“阅哥,是不是有重要发现?!” “也不用这么夸张了……”温阅忍住尴尬,“你们看,尸体是不是像握着东西?” 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果见雷奇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张开,向内弯曲了一个角度。 毛闪闪躲避的目光无处安放:“什么东西?” 温阅见多了拍摄现场,语气甚为肯定:“对讲机。” 雷齐死时手里正握着对讲机,不知被谁趁乱拿走了。 差点错过重要线索,温阅立刻问道:“爆破师呢,爆破师在哪儿?” 爆破师很快出现在面前,神情惶恐,汗如雨下。 出了这么大事儿,他是直接责任人,为了争取戴罪立功,恨不能知无不言。 为了更好控制画面调度,群演被分成三组,分别由组长带队,通过无线电接受导演和爆破师的指挥,雷奇是其中一组的队长。 “爆破点都有记号,土堆得松,地貌与周围差别很大,不可能会误踩,况且当时我还没有发出信号,雷奇肯定擅自行动……”爆破师擦着汗道 “爆炸猛烈,会不会是炸飞了?”毛闪闪问。 “不会。”温阅很快否认这个想法,“若是炸飞手中的无线电,雷奇的手不能保持这么完整。” 毛闪闪下意识看见那只僵硬的手,脸又发白了。 刑事案件容易营造恐怖悬疑气氛,又可以安插线索让角色顺藤摸瓜,无疑是恐怖作者的最爱。原著中,人物死法虽然五花八门,剧情并非无差别杀人,反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具有令读者信服的逻辑。 温阅回忆原书独立单元的故事情节,刑事案件死者最少。并且为了推动剧情,“侦探”角色总能活到最后,如果他能侦破案件,幸存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想到此处,温阅喜忧参半,如此开局,恐怖指数虽然高开低走,要他破案无异于赶鸭子上架。 “最后发现尸体的是谁?”温阅没有什么方向,只能硬着头皮问话,好在演技扎实,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人们面面相觑,迟疑顾望。 毛闪闪跟着强调:“哪位先看见的,赶紧出来说一声儿,等警察过来也好反映情况,不然等调查清楚再下山,得到猴年马月去。对了,警察什么时候到?” 有个工作人员回答:“说是紧急出警了,天气预报今晚会有暴雪,估计得过夜才能上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温阅暗道糟糕,“该安排的都一个没落下。” 说话间,三个人几乎同时站了出来,异口同声:“我发现的。” 毛闪闪:“啊?” “爆炸声那么大,同时吸引多人也不奇怪。”温阅目光投向其中一个。 他像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灰头土脸、盔甲沾满灰尘,溅在上面的斑斑血迹很是刺眼。 “你当时看到什么情形?”温阅走到面前,定定看着他。 对方回想当时情况,貌似心有余悸,“我们当时正在交战,因为有爆炸戏,要听爆破师的口令,正等着,背后突然‘轰隆’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吃了满嘴土,这么大的大土块子直接砸头上好几个,到现在还蒙呢,没准儿脑震荡了。” 他边说边比划,转头望向毛闪闪,“这算工伤吧,保险得赔吧?” 毛闪闪连忙点头,“算、算,医疗检查出来后交给我。” 另外两个演员衣着整洁得多,估计被波及的程度较小,听见保险的事儿,都争着过来反映情况,总结共同点是爆炸非常突然,虽然波及人数较多,死亡范围内只有雷奇,距离最近的都是被飞溅物砸到,只受了轻伤。 “安排这么周密,真跟闹鬼似的。”温阅暗忖。 毛闪闪忙于解决各种劳资问题,说得口干舌燥,向温阅投来求助的目光,“阅哥,还有发现吗?” 温阅抱臂,眉头微蹙,“你了解雷奇的社会关系吗?平时与什么人交往,有没有仇家?” 毛闪闪一扭头,用下巴指了指周甘,“据说他跟雷奇是同乡,两人走得很近。” 没想到周甘一直关注这边的情况,不等温阅询问立刻反驳道:“跟死者熟悉怎么了,熟悉会杀他吗,只会为他心痛!” “阅哥说过你有嫌疑吗?”毛闪闪挑了挑眉毛,“雷奇不是被鬼缠死的吗?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周甘被他一噎,矛头转向温阅,嗓门随之提高八度,“最大嫌疑的就是你,雷哥没少给你难堪,你肯定怀恨在心,背后下的黑手!” 周甘一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于是变本加厉,“你干的那些破事儿谁不知道?人品谁不熟悉,还有脸在这儿充当侦探,拎着别人问东问西的,你不是为了洗白自己吧?” 经他“提醒”,现场风向果然转移,许多人望向温阅,流露出浓重的怀疑。 一个工作人员说道:“周甘说得也有道理,雷奇出事之前我见过他俩吵得很凶,还动手了……” “我也看见了,而且不止一次。” “不是针对谁啊,要说仇家,雷奇跟温阅的确不对付。” 舆论风头迅速转向,周甘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眯起三角眼睛盯着温阅,露出轻蔑的笑意。 第七章 遮望峰(7) 成功扭转舆论,周甘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看着温阅的眼神满是轻蔑。 温阅感受到四周怀疑的目光,对毛闪闪道:“我先走了。” 毛闪闪道:“别呀阅哥,你一走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阅低头嘱咐,“找一下跟雷奇有过接触的人,多了解点儿情况。把周甘支走,不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好吧。”毛闪闪答应着,“你回去等我啊。” 温阅神秘一笑,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诶,就让他这么走了?”周甘不依不饶地跳脚,“温阅可有重大嫌疑!” “大雪天下山除非自杀,人跑不了!”毛闪闪呲儿他,“要说嫌疑,你也不是一点儿没有,身体刚恢复,赶紧歇着去吧。” 大小是管理层,还管着工资。 周甘比雷奇圆滑,给毛闪闪留着面子,不情不愿地走了。 时间刚到傍晚,天黑得如同锅底。 温阅走到半路,鹅毛般的大雪飘落下来。 手电光往远处一打,漫天遍野,纷纷扬扬,跟飘着棉絮一般。 道路崎岖蜿蜒,雪片飞扬遮挡视线,一个不小心就有跌下山崖的危险。 温阅走得十分小心,光柱打向远处,吊楼轮廓依稀可见,刚要松口气,诡异声音传入耳中。 “次擦,次擦,次擦……” 像是双脚刻意摩擦地面,又像拖着重物困难前行。 温阅挥动手电,除了大雪纷扬,什么都没有。 夜风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便有巨物扑在身上,将他吞入黑洞洞的口中。 原书世界光怪陆离,什么都会发生。 温阅心脏狂跳不止,大脑一片空白,哪有情绪分析“怪物”出现的逻辑性。 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怪物”已经盯准猎物,声响随之变得密集。 剧组人员大都全部留在片场“接受调查”,温阅求助无门。 凛冽寒风直扑后脑勺,一股力道重重落在他的肩头,不等反应,甜美的女声传进耳朵,“阅哥,你、你跑得好快!” 温阅扭头一看,“你是……小桃?” 心跳极速,他粗气喘了半天,问道:“大雪天你乱跑什么,出危险怎么办?” “我也不想啊,谁让你越走越快?”小桃双颊冻得通红,说话时呵出团团白汽。 温阅扫了一眼她脚上的厚底雪地靴,又问:“你不是陪谭柔柔回吊楼了吗,这会儿怎么从片场过来?” “我半路折回到片场,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小桃搓着手道,“我一路过来,看见你,就是追不上……” 温阅心说:“叫我一声儿多好,差点被你吓死。” 狂风怒吼,两人冻得瑟瑟发抖,温阅不得不开门见山:“找我有事啊?” “谭姐让我带话,说明天想和你聊聊,”小桃道,“还在老地方。” “哦,老地方……”温阅内里一阵狐疑,却不方便询问,点头道:“这点事以后打电话就行,别跑夜路。” 小桃无奈笑笑,“谭姐不太喜欢打电话……” 雪越下越大,温阅举起手电,“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小桃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谢谢阅哥,先不用了,谭姐看见会不高兴的。” “谭柔柔对助理倒是管得挺严。”温阅暗道,眼看距离并不算远,停住脚步道:“好吧,你自己走,我给你照着路。” 天寒地冻,雪片直冲面门刺得睁不开眼,却遮不住小桃美丽的容颜。 她楚楚动人的脸上浮起浓浓的恐惧,鼓起勇气问,“阅哥,听说雷奇被炸死了,是真的吗?” 温阅点头表示肯定却不想多说,只是催促她道:“天黑路滑,赶紧回吧。” “嗯。”小桃被他兄长般的语气感动,眼圈蓦地一红,转身走出几步,驻足回望,迟疑片刻道:“阅哥,你是个好人……小心谭姐。”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温阅正想追问,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风雪之中。 “谭柔柔卷入事件的可能性很大。”温阅暗忖,视线顺着消失于无边黑暗的光柱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个死者随时会出现,他的时间不多了。 温阅握紧手电筒,向着居所相反的方向走去。 如果猜得没错,那个人今晚必会行动。 雪下得越来越大,山路已覆盖上厚厚一层。 迎着呼啸的寒风,温阅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凭记忆找到那座吊楼,他差点被吹散架了。 台阶上的积雪完好无损。 温阅关掉手电,轻手轻脚摸上台阶,不时便来到二楼,贴近门板侧耳倾听,除了呜呜地风声,并无其他异动。 伸手轻轻一推,木门开启发出尖细的“吱呀”声,温阅探头瞧了瞧,里面空无一人。 屋子里漆黑一团,温阅摸索着走到床边,寻到个犄角旮旯蹲身缩了进去。 刚刚准备就绪,木门陡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尖叫声,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来了!”温阅屏住呼吸,极尽目力往外看,大门被推开了一瞬又被轻轻合上。 木质地板的承重震颤四处作响,对方到处乱走,翻来翻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温阅好整以暇,照蹲不误,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响声陡然消失。 看来对方已经得手,沿着桌子兜兜转转来到正前方。 温阅抓紧时机倏然站起,打了个措手不及,趁机套住对方脖颈,哑着嗓子说,“东西交出来,不然……”手电筒狠狠顶住对方的腰眼。 像是要命的东西,对方突然发难,挣扎剧烈,一下踩在温阅脚面,疼得钻心。 温阅吃痛松开钳制,对方趁机逃窜。 狼狈跑出几步,不慎撞倒桌子,引发叮叮咣咣连串响声。 等他爬起来时,见温阅已经挡住房门,转而向窗户跑去。 “这么高,摔死你!”温阅厉声警告着,飞快往那边冲。 两人聚在窗口,扭打在一处,半截身子都晃荡出去。 对方貌似亡命之徒,要死也得拉人垫背,凭着自身重力狠命向外一歪,连带着温阅一块儿摔了出去。 温阅只觉身体一斜,骤然被刺骨凉风包裹,眼前景色剧烈晃动几下,重重落在地上,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温阅的意识渐渐流回脑海,潺潺流水声传进耳际。 日光丝缕落在脸上,他睁开眼睛,湛蓝天空映入眼帘,一行白鹭翱翔天际,飞向远方。 “这什么情况,难道又死了一次?”温阅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环顾四周,暗自惊讶。 他身处一片竹林之中,远望青山环绕,近看绿水长流。 微风拂面,竹影叠叠、竹声飒飒,是个清静幽远的好地方。 可书中世界表面祥和,到处杀机暗藏。 温阅赶忙试了试手脚,幸好还能动,试着站起身子。 正踌躇往哪边走,就被竹林深处的琴音攫住全部注意。 美妙琴音牵引着温阅深入林中,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绿莹莹的湖边。 九曲廊桥横亘绿波,婉转通向湖心水榭,水榭红柱绿窗、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四围白纱轻柔,随着琴声悠悠缓荡。 温阅立在桥头,感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心灵。 身体宛如提线木偶,他不自觉地踏入廊桥,一路向着水榭而去。 琴声戛然而止,他倏然清醒,蓦地停下脚步,飘荡白纱轻抚着他的手臂。 温阅定睛看去,纱帘后,好像坐着个人?! 隔着障碍物,隐约可见那人席地而坐,侧身对着他。 演艺圈混迹多年,温阅见过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 对方侧面线条已然惊鸿一瞥。 这位无名氏的外型极其完美,肯定能达到“惊为天人”的程度。 “你终于来了。”一道男声从帘后传出,语气似叹似怨,五味杂陈。 音色清澈凛冽,沁人心脾,瞬间压倒泠泠琴声,余音绕梁徐徐不止。 “你……认识我?” 对方却不言语,沉默片刻道:“你该走了。” “什么意思,这是哪儿啊?”温阅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来日方长。”水榭男声如雷贯耳。 话音未落,四周骤然天光大亮,差点儿闪瞎他的眼睛。 只见湛蓝天空逐渐凹陷,陷成巨大空洞,随着风声大作,洞口剧烈伸缩。 温阅来不及反应,一下子被大洞吸了进去。 “阅哥,醒醒,快醒醒!”耳畔传来毛闪闪的呼唤。 四周突然冷得无法忍受。 温阅猛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吃了口凉风。 眼前黑逡逡一片,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毛闪闪激动地喊:“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这是哪儿?”温阅有气无力,他好久没有做梦,梦境也太奇怪了。 “不会吧阅哥,脑袋又磕了?”毛闪闪哀叫,“黑灯瞎火的你自己出来干嘛?” 温阅彻底清醒,语带警惕:“就你一个人?” “可不呗,幸亏我够机灵,特意往屋后瞜一眼,不然你肯定冻死。” 毛闪闪把温阅的胳膊挎在肩头,“听我口号,一、二、三,起~”两人摇晃!下才站稳。 “回去说。”温阅虚弱道,“有重要线索。” 第八章 断头崖(8) 回到吊楼,扶温阅靠在床头,毛闪闪跑到桌前一顿忙活。 不多会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饿了吧,先吃口垫垫。” 温阅才想起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都饿过劲儿了。 香辣牛肉面香气扑鼻,一下被红油鲜汤吊足胃口,立刻感觉饥肠难耐。 他狠狠挑了一筷子,吃得酣畅淋漓,等把汤喝尽,看见包装上赫然三个大字“康帅博”…… 毛闪闪鼓着腮帮子,一脸好奇:“阅哥,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温阅想了想,道:“先说说你问出的信息,有有用的吗?” 毛闪闪皱着眉头叹气:“唉,净咨询工资、保险和赔偿的,没啥别的事儿。” 他嚼了两口,“哦,对了,剧务倒说了一条,昨天他脱不开身,雷奇主动要求下山取物资,还自己垫了油钱,从没见他这么大方过。” 温阅回想,不就是绑架自己抛尸未遂的时间点儿么?他还顺道下山取过东西? 毛闪闪吸溜完面条,一脸疑惑,“阅哥,你到雷奇屋里做什么,怎么从窗口摔下来了?” “不光我惦记着去他那儿,还有别人惦记着呢,”温阅说着,拿出张照片放在桌上。 “我从他兜里掏出来的,估计是去找这个,你看看。” “‘他’是谁?他把推你下楼的?”毛闪闪听闻,笑嘻嘻的面容严肃起来。 温阅摇头,“太黑看不清,只知道是个男的,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 “剧组好些人跟你差不多身高。”毛闪闪为难地说,“凭这两条可不好查。” 照片颜色泛黄,说明有些年头了。 他举在手里。眯起眼睛细细观察,内容拍得乱七八糟,不明所以。 貌似中学校门口,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五成行背着书包出门。 既没空间布局也没焦点定在,像是随手一拍而成,连唯一有用的校名也被行人挡得严严实实。 毛闪闪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多遍,递回给温阅,“拍得什么玩意儿?看不懂。” 温阅观摩一会儿儿,神秘笑道,“我看出来了。” “真的?”毛闪闪满脸好奇凑上前,“别卖关子,快说说。” 温阅指向立在铁栏门边的一个穿裙子的女学生:“八成在拍这个姑娘,多漂亮。” 毛闪闪瞪眼观摩好几分钟,终于疑惑发问,“阅哥,米粒儿大的脸你怎么看得出漂亮?” 温阅抿唇不语,他才发觉自己被揶揄。 “赶紧找媳妇儿吧您。”毛闪闪白眼翻到天际,“小心看个狗子都眉清目秀!” 温阅托腮浅笑,“发现我的幽默感了吧?” 毛闪闪小声咕嘟,“哇,好记仇啊你。” 说话间,毛闪闪手机响了,他蹙眉抱怨,“谁啊这么晚?” 待接起电话,脸色登时变了,一个劲儿地承诺,“好嘞好嘞,您放心,我一定做到,妥妥当当等您们来,好嘞好嘞。” 对方挂断,毛闪闪愁眉苦脸地说:“派出所来的电话。” 温阅:“什么事儿?” 毛闪闪道:“暴雪引发塌方,他们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了。让咱们注意安全和保护现场。而且信号塔损坏,他们费了好大劲打了才这通电话,如果通讯中断,还得稳定情绪,避免恐慌。” 温阅暗道不好:“作者构建的密室基本成型,下一步,就差是死人了。” “你说我怎么接了这么个差事,倒霉透顶!” 毛闪闪一头栽进床上,嘟嘟囔囔,“都怪我姐,要不是给替她看着准姐夫,我能被困这儿吗?还摊上这种破项目,不把公司拖黄才怪,倒霉倒霉倒霉!” “准姐夫?”温阅奇道,“谁啊?” “就那‘风流小生’陆丰呗,这小子八成脑子进水,都红透半边天了,那么多条件丰厚的经纪公司不挑,居然签给我姐了,冤孽啊冤孽!”毛闪闪哭丧着一张脸。 “这不天上掉馅饼吗?你这有点儿得便宜卖乖啊。”温阅道。 “得了吧,我家属于采矿业。就我姐爱玩儿稀的,非得搞传媒,糟践钱吗不是?”毛闪闪躺着叨逼叨个不停。 等温阅还想问点什么,却听见清晰的呼噜声。 外面天寒地冻,无奈把他床往里推了推,和衣躺旁边睡下了。 第二天清早,两人被敲门声惊醒,毛闪闪揉着眼睛,刚好跟温阅对视,“……我昨天跟你睡的?” 温阅:“……算是吧。” 过了一宿,毛闪闪发型油亮高耸、丝毫不乱。 他走到窗前一瞅:“卧槽,刘导敲我门呢。” 温阅正要说话,毛闪闪已经扯着嗓子喊开了:“嘿,刘导,这边这边。” 刘导闻声转头,看见窗口的两人,明显愣了愣。 胖乎乎的身影很快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一张胖脸布满惊讶,“这么早?你们俩……不会吧?放心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毛闪闪甩了甩头发:“别多想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阅:“……由不得别人不想。” 毛闪闪单刀直入:“大清早什么事啊,又有人维权啊?” 刘导上前两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说着眼睛一个劲儿往温阅身上瞥。 毛闪闪摆手:“自己人,快说吧,你看我都住他这儿了。” 温阅:…… “哦哦,懂了,都是兄弟。”刘导笑得很是别扭。 接着道:“闪制啊,你看这雪刚停路又断了,咱们出不去,警察也上不来,干耗着不等于窝工烧钱吗?我合计着,咱干脆继续拍吧,至少先拍完内景,哥的职业生涯就靠这部戏啦……” 正逢影视寒冬,不知黄了多少项目,好不容易走到拍摄这步,停工一天损失多少,毛闪闪心里比谁都明白。 他想了想,说道:“剧组出了命案,咱们又被困在山上,您瞅昨晚大家的情绪,还是征求一下意见比较好……” “这个放心,我已连夜跟几个主要演员通过气儿了,他们也同意。”刘导连忙补充,可见其重视程度。 “您动作够快的。”毛闪闪跟温阅对视一眼,笑嘻嘻道。可拍摄过程出了事故,过审希望渺茫。 刘导走远,温阅问:“真要接着拍?” 虽然明白这是剧情发展的必然,死人几乎避免不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毛闪闪道:“看来资方通过了,咱们拦不住。” 温阅心里感叹:“果然资本为王,穿书都躲不开。” 既然拦不住,只好见招拆招了。 “对了阅哥,内景还有你的戏,”毛闪闪提醒,“记得起台词吗?”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演戏的机会,勾起温阅满满的回忆,他接过毛闪闪手里的剧本,缓缓点了点头。 第九章 断头崖(9) 风雪过后,天清气朗。 雪山巍峨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 当地村民顺崖攀上山顶,帮忙传递消息。 相关部门行动迅速,已经开始组织抢修,预计交通、通讯三天内恢复。 大家如同吃了颗定心丸,恐慌情绪平复许多。 只有温阅明白作者套路,禁不住冷汗连连,这是在变相告知团灭期限。 连夜风雪交加,陡峭山路间,积雪已然没过小腿,踩上去咯吱作响,稍有不慎便滑下山崖。 内景场地设置在寨子里规模最大的吊楼。 温阅和毛闪闪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忙碌,三间房间宫廷打通,布置成宫廷内室。 温阅目光一扫,陆丰独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阅读剧本,丝毫不被来去的人影响。 据说今天没他的戏份,这么早就来观摩,职业素养值得敬佩。 毛闪闪也看见他,两人淡淡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一点儿看不出有“准姐夫”这层关系。 今天拍摄的戏份,温阅饰演皇帝兄长——闲散富贵的咸亲王,与陆丰饰演的将军是故交。边境战事吃紧,他力主将军出征。 然而朝臣谗言离间,说将军在阵前生出二心,要求皇上罢其兵权,回京治罪。 咸亲王此番上朝,是为将军辨明清白。 但皇帝多疑,采取折中之策,虽然没有罢其军职,却派去一位监军。 监军由周甘饰演,他才是敌国安插的奸细。 作为靠山工具人,咸亲王属于配角中的配角,整部剧中没露几次脸,这场戏是台词最多的一次。 等毛闪闪再次出现,倒把温阅逗乐了,他一身皇帝行头,大摇大摆坐到龙椅上,怎么看都像游客拍照留念。 他的笑意尚未散开,后背陡然升起阵阵寒意。 一回头,周甘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他,两只眼睛盛满恶毒。 温阅定定望着他,“怎么,没睡好?脸色这样差。” 周甘上前两步,近在咫尺,恶狠狠地说:“雷齐死了,你也活不久!” 温阅冷笑,“丢的东西找着没有?” 周甘表情更加阴沉,身体线条紧绷,仿佛随时会冲过来。 刘导肥墩墩的身体灌满导演椅,中气十足地喊了句:“ACTION!” 本场正式开拍。 皇帝、王爷、监军短短五分钟“斗嘴”,引得工作人员放驻足观看,惊喜连连。 听说温阅拿过“最佳新人奖”,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这个人在公众视野消失太久。 今天亲眼所见,让人不得不叹服他的“戏骨级”演技。 角色诠释透骨三分,肢体动作配合台词,把咸亲王表面闲散不羁、实则心系百姓的心情刻画得惟妙惟肖,成功带动全场节奏。 一段简单的过度戏演绎得精彩绝伦。 “CUT!”一条通过,刘导满意地观看回放,胖脸油亮发光。 毛闪闪登登登跑到面前,跟发现宝藏一般,啧啧称奇:“深藏不露啊阅哥,怎么练的?” 温阅解开戏服盘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呗。” 毛闪闪满脸兴奋:“别搪塞,给我/干货……诶呦!” 他没顾看路,迎面撞进别人怀里,抬头一瞅,“光速”后退好几步,“……谭姐,这么早?” 温阅暗道:这谭柔柔走路没声儿的吗?真吓人! 谭柔柔摘下墨镜,刮了一眼毛闪闪,转而望向温阅,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五秒,在助理簇拥下昂首离开。 毛闪闪暗暗舒了口气,走在最后的小桃停在面前,立刻笑嘻嘻地问:“小桃,有事儿找我呀?” “变脸跟翻书一样,这么练就行。”温阅调侃。 毛闪闪咕嘟:“阅哥又笑话我?” 小桃避开他殷勤的目光,道:“闪哥,道具组有点儿问题,请您过去一下。” “好嘞!走着~”与美女同行,毛闪闪答应得特别爽快。 小桃回过头,抬手指了指楼上的谭柔柔。 貌似故意把毛闪闪支走,温阅脑海蹦出“老地方”三个字。 他根本不知道是哪儿,信步往外溜达。 刚跨出大门,一袭裙角从转角处闪过。 温阅探头,谭柔柔黑超遮面回身看他一眼,匆匆忙忙拐进后院去了。 温阅跟随着她的路线,角落有间矮房,像是堆放杂物用的。 推开门,潮湿味道扑鼻,屋里光线不足,打眼黑乎乎一片。 谭柔柔黑衣黑裙站在不远处,个鬼魂一般,将气氛衬托得更加阴森。 “温阅,最近谱够大的啊!”谭柔柔咄咄逼人,语气不善。 听这话头,两人恩怨不浅,温阅顺水推舟,“谭姐,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哼,你还有脸问我?”谭柔柔语气怨毒,“周甘说得对,你这根舌头早晚让鬼吞了!” “谭姐,周甘的话你也信?”温阅顺水推舟。 “难道你比他可信?真笑死我了!”谭柔柔摘下墨镜,杏眼圆睁。 浓妆仍遮不住眼下乌青,憔悴疲惫之态呼之欲出。 “既然谭姐信他,我无话可说,还有事,告辞。”温阅懒得替原主背锅,更不待见谭柔柔为人,转身就走。 谭柔柔风一样挡在他身前,温阅不及反应,就被她抓住手臂,力道大得出奇,近看这女人的脸更是透出几分狰狞。 “温阅你脑袋坏了,忘记自己哪根葱了是不是?”谭柔柔声色俱厉,来势汹汹。 “在剧组蹲墙根、偷拍、卖消息,我都没往公司捅,居然蹬鼻子上脸爆我黑料,你不约这儿开价吗?我倒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你心里有底就不会出现了吧?”温阅心想。 他却故作沉思,“既然与谭姐同门,我也不想做得太绝。” 如今手机和摄影机都丢了,旅行箱也没留只字片语,料再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本。 这么看,原主果真是个地道惹祸精,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齿,怪不得雷奇一再挑衅连个帮他说话的也没有。 顿了三十秒,温阅接着道:“我最近手头没那么紧,这事儿放放,先不提了吧。” 趁对方错愕,温阅正准备开溜,不想她的手一点儿没放松。 谭柔柔勾起娇艳红唇,细细打量他:“不行,必须把原版给我。” 她起疑了,温阅讪笑,“那我爆出去好了,到手的钱不拿白不拿。” “演技见长,还挺唬人的,”谭柔柔迟疑片刻,忽然噗嗤一笑,“原版是不是丢了?” 温阅:“……原来你知道。” 谭柔柔验证了自己的推论,顿时浮起得意之色,笑悠悠道:“答应我的条件,之前可以既往不咎。” 温阅:“你这还倒打一耙?” 谭柔柔冷哼:“其实该直接打断你的腿,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温阅不想与之硬碰硬,问道,“什么条件?” 谭柔柔鲜红的嘴唇像喝了血一般,踮脚凑近他的耳边:“听说你在调查雷奇的死因,有什么发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事儿有意思了。 温阅心念陡转,微笑:“谭姐为什么关心这个?” “不干你的事儿别瞎打听,只管通报消息就是!”谭柔柔突然提高声线,神情有些烦躁不安。 “最好别耍花招,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谭柔柔狠辣威胁,演技仍旧单薄。 温阅道:“现在还没头绪。” 感觉温阅被她吓住,不敢不听话,谭柔柔蔑视一笑,戴上墨镜率先昂首而去,刚走到门口,却被温阅叫住了。 “怎么,想变卦?”她扶门回望, “不是不是。”温阅一脸好奇,“谭姐这么排场的一身配双红拖鞋,是今年流行趋势吗?” 谭柔柔面色大变,怒吼一声:“你瞎吧?!”跌跌撞撞跑出门去。 等走到阳光下,温阅才看清,谭柔柔脚上明明是一双近10厘米的黑色漆皮细高跟。 第十章 断头崖(10) 嫌疑人又增加一位,期限还剩两天。 一路上,温阅脑子里全是这件事。 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把雷奇、周甘和谭柔柔联系到一起。 下一场是谭柔柔和周甘的对手戏,内容是身为奸细的监军借机潜回敌国,试图打感情牌策反将军,逼迫谭柔柔饰演的将军未婚妻就范,可未婚妻宁死不从。 拍摄过程因为谭柔柔的原因NG无数回,要不是寻找线索,温阅早回去睡觉了。 三个小时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刘导决定赶拍第三场。 将军赴前线侦查敌情,特意减少了护卫,监军勾结敌国,趁机刺杀。 温阅看到一半,毛闪闪招呼他吃饭。 好在剧组储备得当,天寒地冻的还能吃上热乎的。 猪肉辣白菜拌饭加番茄蛋汤,色泽鲜艳,口感不错。 两人吃完,刚走到二层楼梯口,遥见刘导坐在梯子上高喊:“ACTION!” 吊臂缓缓前推。 周甘身穿夜行衣,吊着威压腾跃起来。 就在最后出剑的一刻,整个人在空中一旋,竟抛物线状直接落在地上。 情况太过突然,现场陷入沉寂,温阅心里咯噔一下。 等大家反应过来,一哄而上,周甘早就大头朝下斜插地面,脖子直接戳成直角,当场死亡。 第二位死者——周甘。 没有任何征兆,死得又快又突然。 毛闪闪面色煞白,飞箭一般冲往楼下。 周甘的尸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躺在地上。 大家围在四周,满面惶恐不安。 “刚才谁拉的威亚?”温阅率先出声问话,试图转移恐慌。 不多时,五六个人同时站了出来,“我、我们几个。” 都是身型高大的青年男子。 “在高处遇到什么意外,大家谁看清了?” 温阅有了经验,语气尽量平和客观,令听者感觉是在了解情况而不是兴师问罪。 其中一人说:“一切都很正常,没啥异样。” 说话的是威亚排列中站在最前的那位。 其余几人相互顾盼,表示认同。 温阅思忖片刻,缓缓走到周甘旁边,俯身检查挂在尸身上的威亚装备。 曾经吊过无数次威亚,也因此受过不少伤。 温阅对装备结构十分熟悉,也明白拍摄过程危险性很大。 细细查看过背心、环扣、钢丝,并没发现不妥。 如果装备没问题,问题很可能出在拉威亚的人身上。 他回头扫视身后,一共六个男人,没理由拉不出瘦骨嶙峋的周甘。 可当时在摄影机下,六人若串通时机同时松力,这不等于把犯罪证据公之于众吗? 周甘死得的确蹊跷。 毛闪闪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儿,目光有些呆滞,不停自言自语:“怎么会……又死一个?” “出了什么事,说谁又死了?”刘导再次迟到,挺着肚子挤进来。 站定一看,正好双目凸出、面目狰狞的周甘对上眼,吓得肚皮波浪状颤抖,半天说不出话。 这部戏拍得命运多舛、多灾多难。 恐慌情绪暗自酝酿,人群开始极度不安,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温阅知道作者套路,脑子飞转寻求破解,却被一声叹息攫住注意。 声音虽轻,寂静中异常清晰。 温阅回头,一个顶盔掼甲、腰悬宝剑的“大将军”早已站在身后。 他静静望着周甘的尸体,低声道:“靓靓该不开心了。” 听见这个名字,毛闪闪明显抖了抖,语气却不大好,“还不是因为你!” 陆丰的将军扮相英武飒爽,即便光线暗淡,眼睛依旧清亮传神。 他的目光掠过毛闪闪,望向温阅。 温阅跟着问:“靓靓是?” 毛闪闪少有的严肃,瞪着陆丰蹙眉道:“麻烦你以后少提我姐!” 气氛尴尬而凝滞。 时光分秒流逝,距离团灭最后期限越来越近。 温阅忍不住提醒:“事已至此,人也活不过来了,让大家进去说吧。” 毛闪闪扫视那片狼藉,语气中多了两分坚毅,“先进屋,注意保护现场!” “啊啊啊啊~” 众人正鱼贯而入,二楼陡然传来高声惊叫。 听声音就知道是在楼上独自享受VIP待遇的谭柔柔。 温阅随即抬头,助理们正手忙脚乱地把她从地上扶起。 即使黑超遮面,她瑟瑟发抖的身体透露着惊恐至极的情绪。 “谭小姐,你没事吧?”刘导连声问候。 小桃弱弱地回答,“谭姐被尸体吓到了。” “多嘴!”谭柔柔感觉到众人视线,一把拨开小桃的手,直挺挺站了起来。 “谢谢,没事。”她冷冷道,踩着恨天高,昂首挺胸走下楼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带资进组,骄横惯了,导演、监制都奈何不了,旁人更不愿招惹是非,毕竟吃饭要紧。 已经第二桩命案,大家知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十分配合毛闪闪的问询。 温阅听到半夜,理不出任何线索,心急如焚、头疼欲裂,起身去到屋外舒展筋骨。 夜风沁凉,他顿觉清醒许多。 “小阅。”有人叫他,音色清冷。 温阅穿书以来,头回听人如此称呼,回头一看,陆丰身影自暗处浮现。 他来到近前,随手递上一支香烟。 温阅心里烦乱,下意识就着他手点燃,含在嘴里,视线跟随丝缕烟雾随风融入黑暗之中。 他才想起自己为了戒烟还做过心理干预,复吸竟如此容易。 陆丰清冷语调已到耳边,“疑点重重,不好查吧?” 温阅微笑:“也不算查,了解情况而已,帮朋友个忙。” “哦,帮忙。”陆丰重复了他的话,“靓靓会感谢你的。” “看来你挺中意这姑娘。”温阅道, “靓靓是个好女孩,能遇上她,是我的幸运。” 陆丰顿了顿,目光移了过来,“两年没见,你不太一样了。” “他是原主旧识?隐藏好深……” 温阅内里惊讶,语气依旧平淡,“是吗?人总会变的。” 陆丰看静望片刻,点头,“没错,我代靓靓谢你。” 说着,从大衣兜里取出一个铁盒,将烟头收进盒里,“回见。” 温阅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狠狠把烟头扔进雪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然预感不祥,他还是决定连夜拜访一下谭柔柔。 雪路难行,谭柔柔住的吊楼只有百十米远,却用了十五分钟。 这座吊楼是寨子里规模第二大的,此时灯火通明,格外耀眼。 温阅来到楼下,发现所有的灯全都亮着,包括一层猪圈。 正寻摸谭柔柔的房间,二楼一扇窗户突然被人推开。 谭柔柔长发披在肩头,撑着窗框探出半截身子。 白皙手指夹着香烟,两座雪峰在深V睡衣下若隐若现。 “穿成这个样子,上楼会被视为非礼吧?”温阅猫在暗处,思忖如何敲开她的门。 正想着,谭柔柔眺望的视线蓦地一转,扭头望向他望了过来。 温阅暗道不妙,正准备抽身,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有人踏雪而来。 他全身绷得死紧,知觉身后倏然烈风阵阵。 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便挨了重重一击,眼前顿时陷入黑暗,身体歪了歪,一头栽进雪地。 黑暗中,温阅感觉正被人拖行。 一个陌生粗鲁的男人问:“谭姐,他从片场过来,可能有人看见,怎么弄?” 谭柔柔娇俏的声音响起:“ “就地取材懂不懂?随便找个雪窟窿扔进去,找着也冻成了冰疙瘩。” 男人憨憨地说:“还是谭姐想得周到。” 谭柔柔厉声尖笑混在烈风之中,乍听上去,如同鬼哭一般。 第十一章 断头崖(11) 温阅被男人粗鲁拖行,脑袋磕在硬物上,顿时失去意识。 “阅阅无敌帅,粉丝永远爱!” “见你一瞬,沦陷一生!” “宇宙通缉令:姓名:温阅罪名:恃美行凶!” 重病时,浏览个人主页是温阅最大的乐趣。 粉丝的鼓励不时强化他的求生欲,也常因为各种“彩虹屁”暂时忘却病痛折磨。 身体难得的温暖舒适。 温阅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嘴角微微上扬。 意识潮水般涌进大脑,他倏然睁开眼睛。 周围景象有些眼熟,好像来过。 竹影叠叠、竹声飒飒,意境幽远。 竟是上次的竹林。 “梦可以连着做?”温阅摸着额头坐起身子,“怎么又到这儿了?” 后背一紧,温阅心生警觉。 蓦地回头,一袭白影冉冉飘浮。 “雾草!”温阅差点从竹榻上掉下来,心脏突突跳个不停。 “你在寻我?”白影一闪,转到面前。 仿佛自带BGM,白袍鼓荡,银发如瀑,仙人下凡一般。 虽然见过侧脸,温阅还是被他真容惊艳到了。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神明爽俊…… 外型完美果然存在,上过镜才知道这样的人有多难得。 温阅把背过的台词搜罗一遍,感觉还是差了点。 白影目光灼灼,温阅被他看得不大自然,问道:“你是谁?” 白影垂眸,音色清冷,“你我一体,不分彼此,你梦即我梦,你醒即我醒。” 说得话玄之又玄。 “……什么意思?”温阅表示参不透。 白影轻柔挥手,四周景象跟随他的手势扭曲变形,山川倒挂,水道逆流,乾坤挪移。 温阅:…… 暗自用力攥拳,赶紧把自己弄醒。 白影倏然停住,望向他来:“此时此刻,你是我的。” 目光彷如丝线,温阅像被捆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猝然抬头,白影已与他近在咫尺。 缓缓抬起手掌,五指纤长,宛若白玉。 慢慢抚摸温阅面颊,沁凉入骨。 细细沿着他的眉骨摸上额头,随后沿着鼻梁一路向下,直到胸膛、肩膀、腰间、小腹…… “这是准备不可描述?!” 温阅奋力挣扎,可身体不像自己的。 白影眸色沉沉,周身透露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温阅在孤儿院长大,既没背景也没靠山。 进入演艺圈全凭汗水和一点点运气。他 拼尽全力追求事业,等发觉自己取向,身子骨早已严重透支。 虽然星光璀璨,最后却落得靠钱续命,竟从未有过相关体验。 穿书后生命危在旦夕,他更没心思琢磨有的没的,怎么这节骨眼发起春梦来了? 温阅脑子百转千回,恐怕要失/身在白影手下。 对方忽然停下探寻的动作,一双凤眼平静地注视着他:“你不是他,你是谁?” 温阅:……哲学问题说来话长。 白影低眉思索片刻,仿佛陷入巨大苦恼,望天长叹:“莫非……天意?!” 越看越像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八成自己胡思乱想的产物。 温阅试着寻找破绽:“你不会想说我是纯阳真仙、天降武神什么的吧?” “那两个拿不住断头崖这位,”白影望向他,淡淡说道:“你寿元无长,且享尽便是。” 温阅不祥预感油然而生,“别欺负我听不懂文言文,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无长,是要死了?” 白影面色沉静,“人类无知,旧事重提,扰他心智。此番他已惊醒,怨气丛生,伥鬼沸腾,众人殇于流石、葬于深雪,均难逃一死。” 提及生死,白影语气平淡,其中竟有两分欣慰,仿佛司空见惯,应谓寻常。 看了原著一千多章,温阅非常了解作者尿性,这是在发“最后通牒”! 自己身陷其中,无计可施,怎么能不急? “有方法破解吗?”温阅追问。 白影扑克脸上微有错愕。 “你竟改了主意?”他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温阅:“我承诺过什么?” 白影抬头望向天空,面色冷峻,沉吟片刻道:“你走吧。” 说话间,头顶再次出现扭曲,“天洞”极速生成。 只说后果不给方案就算耍流氓。 温阅身不由己升到半空,生死攸关令他口不择言,“大神,人命关天!” 白影忽然抬头,绝美面容看没有一丝情绪。 天洞封闭,四周沉寂。 恍惚间,八个字清晰传进温阅耳中:“虚实莫测,相信眼前……”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挂在天际。 山顶白雪皑皑,泛起点点银光不时雪粉滑落,弥散在半空。 刹那间,一个人从雪堆中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清理完积雪,工作人员正在场地上如火如荼地布置背景,组装设备。 毛闪闪没想到,昨晚本意是寻找周甘死亡线索,结果演变为拍摄是否继续的讨论会。 全体成员最终投票通过提案。 与其困在山上等死,不如先把钱拿到手。 村民清早带来即将解困的好消息,众人心里更踏实了。 剧组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好歹算有个圆满结束。 这是最后一个外景地,拍完这场戏便迎来杀青。 被刘导强扯来“指挥”工作,温阅整夜失踪,毛闪闪心里七上八下。 只看了一眼,扭头就走,突然被人扣住肩膀。 “阅哥?!”温阅的脸映入眼帘,毛闪闪又惊又喜。 上下打量并无异样,狠狠推他一把,“你跑哪儿去了,我找遍整座雪山,快担心死了!” 温阅挑了挑眉,“我不信你能找遍!” 毛闪闪满脸惊骇,“不会吧阅哥,你被胁迫还是真的重口,你昨晚跟谭柔柔?!” 温阅瞟他一眼,咬着后槽牙想:“要告诉你这蛇蝎女人的所作所为,你小子非得吓尿不可。” 可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温阅低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毛闪闪道:“你是不是想多了,昨晚我特别留意过,他一直在,没离开过。” “资料呢,找到没?” “喏,老乡清早给背上来了,还没来得及打开。” “快给我。”温阅伸手去拿那个纸袋, 毛闪闪胳膊一扬,“先告诉我昨晚到底去哪儿了,要真跟她不可描述,我敬你是条汉子!” 眉飞色舞地往旁边瞥,那头谭柔柔已经开始候场,大红嫁衣在雪山衬托下美艳无双,视觉冲击力极强。 她无意中回望,一下子看到不远处的温阅,明显退了两步,若非浓妆掩盖,不知道脸色白成啥样。 “诶,她在看你~”毛闪闪没叫出声。 手里蓦地一空,资料已被抽走。 等看到温阅的表情,猜到事情十分不妙。 “ACTION!”刘导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山谷回荡。 资料二十多页,温阅越翻越快,看着看着,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在拍哪场?”温阅突然发问。 毛闪闪感觉事情不一般,连忙回答道:“最后一场还差几镜,讲是将军凯旋,感觉愧对未婚妻,故地重游遇见她的亡魂。看,他们进山洞了……” “不好!”温阅把资料往怀里一揣,撒丫子就往场地飞奔而去。 洞口外景,刘导坐在滑轨上,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眼看一个人直挺挺闯进镜头,怒吼:“谁呀这是?CUT!CUT!” 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温阅已经一溜烟儿跑进山洞。 第十二章 断头崖 (12) 看温阅脸色发青,毛闪闪预感不祥,步伐飞快,追在他后头。 喘着粗气对刘导摆手:“先暂停,我来处理!” 下场是洞内镜头,拍摄陆丰和谭柔柔对手戏。 灯光、剧务就位,已经等在洞口。 温阅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劈头便问问:“演员呢?” 灯光下意识地指了指雪洞深处,“里面候场……怎么了?” 温阅抬腿便走,忽然扭头补充道:“刚刚发布地震预警,快撤离,我去通知里头的人。” 看他表情不像开玩笑,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随后而来的毛闪闪。 毛闪闪弓腰撑腿,喘息未定,只是拼命点头。 大家立刻慌了,手足无措地奔出山洞,引发外头一片嘈杂。 雪洞自然天成,越走向里面越狭窄,尽头处不足一人高。 毛闪闪眼看温阅躬身蹿入,速度几乎没减,心里佩服得不行。 穿过窄路,空间骤然变得敞阔。 头顶密布着尖细的石钟乳,四周一片怪石嶙峋。 女人急促的喘息伴随着水滴声从黑暗的深处传来。 温阅不禁加快脚步,寻声而去。 一线缝隙中,谭柔柔正抻直脖子,死命蹬腿。 温阅暗道不好,连忙冲到近前。 谭柔柔身体悬在半空,嘴巴大张却叫不出声,双眼凸出,浓妆面容异常狰狞。 看不清她被什么缠住颈部,眼瞅挥舞的双臂缓缓下沉。 温阅飞身蹿上山石,抱紧双腿死命向上托,为她争取片刻喘息之机。 对后面的毛闪闪感喊:“别过来,守住洞口!” “好嘞!”毛闪闪应呵声在洞中回荡。 稍后又追问一句:“阅哥,挂着的是谭柔柔吗?” 怀里的人越来越沉,温阅沉声道:“陆丰,我知道你在,快出来!” 毛闪闪在洞口惊叫:“是他做的?不能够!” 许久,四围仍然一片死寂。 温阅微笑:“等我救下她,你多年计划会功亏一篑,不可惜吗?” 片刻,一道人影绕过山石,缓缓走近。 影子被应急灯光拉得瘦长,望之十分诡异。 对方一身黑衣黑裤,带着厚实的黑手套。 抬臂掀起帽沿,陆丰清俊的面容显露出来。 “你出手救她,很让我意外。”他的声音平静低沉,好仿佛在旦夕的不过是路边流浪猫狗。 “陆丰真是你?王八蛋,你对得起我姐吗?” 毛闪闪怒不可遏,嚷着跑了过来,磨拳擦掌,准备揍人。 陆丰比他高半个头,身体也健硕许多,瞥他一眼,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温阅在旁提醒:“别冲动,先救人!” 毛闪闪及时刹车,转身往石头上爬。 陆丰面无表情,伸手抓住后颈,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毛闪闪被摔得七荤八素,骂人都没了气势,别说反抗了。 陆丰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制服,抬头望着温阅,语气淡平淡,“她该死。” “不能再死人了!”温阅厉声喝道。 作者已借“白影”说出伏笔,谭柔柔即是团灭的导火线。 陆丰眯起眼睛,嘴角上扬,“你怎么知道是我?” “别再拖延时间,把人放下来再说。”温阅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谭柔柔动作微弱,手臂明显抬不动了。 陆丰耸耸肩,指向谭柔柔头顶的石钟乳。 “那是一次性的机关,鱼线固定在上面,我也无能为力。” “你!”温阅怒火中烧。 陆丰理理衣服,好整以暇,语速不急不缓。 “说出推理过程,没准儿启发了我的灵感,万一想到办法也说不定。” “好吧。”温阅答应着,向着刚倒过气儿的毛闪闪使了个眼色。 他开篇就放重磅炸弹,“雷齐和周甘也是你杀的吧?” 陆丰表情微有一窒,随即笑道:“温阅,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话音未落,扭身扣住毛闪闪的胳膊,毛闪闪吃痛“哎哟”一声,手中的石块掉落地面。 “该死,忘了他有身手。”温阅心中懊恼。 只见陆丰蓦地转身,一记手刀敲在后颈,毛闪闪颓然倒地,不省人事。 “别伤他!”温阅无法抽身,心急如焚。 “接着说。”陆丰把人放在一旁,语气渐冷。 局势太过被动,温阅只好顺着他来。 “雷齐死于爆破事故,他是手持无线电的队长之一,你提前串进电台发出错误指令,他才会误踩爆破点。” 陆丰挑了挑眉,“那周甘呢?” 温阅吃力地托举着谭柔柔,满脸的汗,“周甘死于威亚事故,拉威亚的人虽然有六个,为了便于发力,一般排列固定队形并听从领队口令。” “威亚戏危险系数很大,加上夜间照明不足,干扰发令者视野,影响他的判断,造成周甘跌落并不困难。” 陆丰笑道:“你的臆测有很大漏洞,第一,雷齐手中所谓的对讲机一直没有找到;第二,扰乱视线这种事,根本没证据证明。” 谭柔柔身体越来越沉,温阅汗流浃背,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当、当然找不到。周甘翻找雷齐尸体时,动过对讲机,怕留下指纹,估计有多远扔多远了吧?” “周甘?他为什么那样做?”陆丰若有所思地问, 温阅叹气:“你果然还不知道,雷齐不傻,他对你已有觉察,并且透露给了周甘。” 温阅说着,从兜里掏出样东西,“这张照片足以证明你的杀人动机。” “扔下来。”陆丰语气冰冷刺骨, 温阅盯着他不动。 “我上去的话,那女人死定了。”陆丰道。 照片如白色蝴蝶般飞舞而下。 陆丰捡起一看,勃然变色,刷刷两下撕得粉碎。 温阅道:“这是副本,要多少有多少。” 陆丰俊脸遮在帽沿下,眼底浮起层层杀机,“你想怎么样?” “谭柔柔不能死。”温阅道, “你要挟我?”陆丰露出鬼魅笑意。 他拉一拉黑手套,猴子似的爬上山岩,转眼出现在温阅面前。 他的表情阴沉至极,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头深处发出一般。 “正本又如何?我可以让你死无对证。” 陆丰彻底失去理智,表情几近癫狂,逼得温阅步步后退,直到山石边缘。 谭柔柔垂着头,已经半天没有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温阅正想开口,却被他生生堵住。 “别说你一死,消息会自动放出这种话。”陆丰周身寒意森森,仅差一步之遥,“我不信。” 顷刻间,温阅感觉怀中身体一沉,谭柔柔头部低垂,长发散落。 “不好!”温阅心里咯噔一下。 “轰隆隆!” “轰隆隆!” 山体陡然发出巨响,地面剧烈颤动起来。 “真有地震?”陆丰疑惑地,他一直以为温阅危言耸听。 情势急转直下,白影口中的“鬼将军”已然按捺不住了。 洞穴晃动剧烈,温阅蓦地抬头,不禁面色大变,“小心!” 若非陆丰身手敏捷,定让三人高的石钟乳压成肉泥。 此刻被巨石尾端击中背部,狠狠撞在地上,貌似伤得不轻。 “这就是执迷不悟的下场,”温阅道,“她见你变成这样会伤心的,对吧,童颜?” 陆丰顾不得背痛,满面惊骇,声音骤然提高八度:“你怎会知道这个名字?!” “她告诉我的。”温阅用下巴指了指怀里女人。 顺着他的目光,陆丰缓缓抬起头。 不知何时,面色苍白的女孩悄无声息地立在谭柔柔的肩膀上。 第十三章 断头崖 (13) 女孩五官精致甜美,脸色惨白如纸。 她双唇微张,沁凉冷风携卷着空灵嗓音传入耳中,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小丰。” 像是刚刚洗漱完毕,女孩头带粉色发箍,穿着可爱的粉色家居服。 脚上套一双红拖鞋,微笑的时候,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不知为何,温阅知道这是她离世的样子。 周身阴鸷狠戾一扫而空,陆丰跪倒在地,缓缓摘下帽子,已是泪流满面。 “童颜,对不起,我来晚了!”话没说完,已然泣不成声。 这些天屡次看到红拖鞋,居然是她的?温阅不禁生出凛凛寒意。 童颜在半空中若隐若现,却像被捆缚一般,始终不肯离开谭柔柔的身体。 陆丰越走越近,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前去。 没等温阅反应,回旋的冷风从耳边吹过。 银光一闪,鱼线断裂,谭柔柔突然坠落,骤然压在肩头。 温阅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身体,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地上。 童颜影像如烛火般飘忽,却一直环绕在谭柔柔身旁。 山体隆隆响声不断,更大危机仍在酝酿。 陆丰遭遇撞击的额头缓缓流下两道血痕,痴缠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童颜。 脖颈束缚松脱,谭柔柔幽幽转醒,突然睁开眼睛。 她带着浓妆的脸阴森可怖,语气恶毒依旧。 “陆丰,原来是你!你就为给那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报仇?!” “不准你侮辱她!”霎时间,陆丰开刃的回旋镖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 “哼!她也配?”山洞里回荡着谭柔柔尖利的嗓音。 “她断我星途,我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轰隆隆!” 地面再次剧烈摇荡起来,山岩面积不大,一个站不稳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密密麻麻的石钟乳也跟着震动,不知道下一个谁会遭殃。 温阅催促道:“这里太危险,出去再说!” 陆丰哪里肯听,步步逼近谭柔柔。 温阅低头一看,躺在乱石中的毛闪闪岌岌可危。 “啊啊啊!”谭柔柔惊叫,脖子上洇出殷红的血柱。 陆丰气红了眼,狠狠将她按在地上,“你杀了童颜,居然连遗骨也不放过?!” 看清陆丰的表情,谭柔柔才知道害怕。 “大师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这样才能治好我的病!我也被逼无奈啊!” “所以你就把她丢在这里?”陆丰手起镖落。 一瞬间,温阅猛然发力将他扑倒。 对方怎会听劝,虽然受伤,动作依旧矫健。 他将温阅掀开,快步向艰难爬行的谭柔柔走去。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晃得人挪不开步子。 谭柔柔陡然惊呼一声,整个身体飞快滑进岩石缝隙。 瞬间工夫,山石因震动合拢,她的下半身留在不足寸许的石缝间,双眼圆瞪,鲜血从口中汩汩而出。 谭柔柔在眼前停止了呼吸。 温阅盯着她的尸体,内心升起浓浓的无力感。 “童颜,别离开我!” 地面晃得厉害,陆丰却如履平地,疯魔般向着岩石边缘走去。 女孩飘浮在半空,垂眸看着他,表情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洞顶石钟乳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不时便有整块巨石落地。 温阅顾不得许多,飞身跃下石堆,搀起毛闪闪便往洞口狂奔。 还没跨出两步,眼前的石壁被疾驰而来的回旋镖撞出个深坑。 “找到童颜遗骨再走!”陆丰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 “你疯了?!”温阅低吼,脚步不停,“我没那种本事!” “那谁也别想离开!”陆丰面目凶狠。 “小丰,不要!”童颜说出四个字仿佛耗费所有的力量。 她在半空中拼命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黑暗中某处。 “鬼都比你懂事儿!”温阅发了猛力,却撞不开他。 烈烈冷风袭来,直冲后脑勺。 岩石顶端升腾起黑色烟雾,渐渐充斥整个山洞。 飓风携卷黑气打着旋儿,如同一只巨大鬼爪直向着童颜魂魄而去。 “童颜!”陆丰吼道,却无能为力。 “鬼将军!”温阅心头一惊,用尽洪荒之力往外闯。 巨大石块从空中掉落,甬道很快变成窄缝,眼看洞口就要被大石堵塞。 温阅跌跌撞撞、慌不择路。 还差两三步的距离,身后传来陆丰声嘶力竭的吼声,“童颜!不!!!” 眼看滚滚黑烟将他们吞没,一道烈风蓦地散开,犹如张开大网卷起他们,冲破碎石如雨的洞口。 “小丰,保重……”沁凉气息拂过面庞,渐渐消失在烟尘之中。 温阅和毛闪闪一起重重摔在地上,洞口已石头堵得密不透风。 童颜用一缕残魂救了大家。 陆丰满身是血,抬头看看乱石堆积的洞口,半天没有动弹。 震感愈发强烈,此地不宜久留。 温阅艰难起身,再次把毛闪闪挎在肩头。 正要提步,陆丰竟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立起来,趔趄两步,挡在前面。 帽檐下,露出张宛如鬼魅的脸。 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恨不能将人戳出个洞。 “你……”温阅本能感觉到危险,话说一半,猛地顿住。 铁钳般的手抓住他衣领,直接扔了出去。 温阅摔在地上,身子像散架一样,半天没爬起来。 远远见黑色烟雾从陆丰体内升腾而出,将他紧紧包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他仰望天空,嘴角渐渐咧到耳根,露着漆黑牙龈,发出无比瘆人的桀桀笑声,高声道:“久违了,人世!” 嗓音如同魔音穿脑,振聋发聩,温阅捂住耳朵,一脸痛苦。 不多久,一位英武将军从滚滚黑气中快步而出。 瞬间地动山摇,山顶雾气腾腾,无数积雪化成雪粉,遮天蔽日。 “这是雪崩的节奏!”温阅目光迅速移向山下村寨。 交通还没恢复,剧组人员一定该留在寨子里,如果发生雪崩,团灭是必然的了。 陆丰周围黑烟滚滚,很难近身,声声长啸撼动着松散的雪顶。 温阅视线在山顶与村寨间移动,头快晃成拨浪鼓。 他最终双拳一握,准备上去跟他拼命,却被一只手拦在胸前,“稍安勿躁。” 温阅一转头,毛闪闪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定定看着自己。 他面容平静、眸色清朗,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再迟来不及了!”温阅禁不住吼他。 毛闪闪眸光一闪,放下了手。 淡淡的语气带着两分耸动,慢悠悠吐出五个字,“想送死?去吧。” 出人意表的态度,温阅感觉被冒犯到,反而迟疑下来。 山体隆隆作响,大片雪堆滑下陡坡。 温阅心中火急火燎,定睛看去,黑雾里一团淡红光斑若隐若现,跳动宛如心脏。 虽然书中世界光怪陆离,亲眼目睹仍颇为震撼。 温阅脱口而出,“那是什么?” “红色?”毛闪闪眯眼而望,唇角微微上扬,仿佛看见宝藏一般。 顷刻间,一道红光自雾中射出,电光火石,直指温阅心口。 毛闪闪忽然张开五指,红光陡然改道,被他吸入掌心,顿时消失不见。 鬼将军似乎没想到会碰到敌手,怒吼一声,周身黑气四散而出,漫天飞舞,如同剑雨一般。 毛闪闪冷嗤,指尖轻轻一挑。 四周的风像是得到指令,也如海浪般吹拂着远去。 煦风所及之处,黑烟像受到惊吓,纷纷向后退缩,直至丝缕弥散。 短短十几秒,黑气已被风吹得所剩无几,鬼将军真身慢慢凸显。 毛闪闪严肃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帅。 温阅一时走神,他忽然扭过脸道:“小心。” 一缕漏网的黑气已到眼前,避无可避。 温阅下意识举臂遮脸。 腐臭之气充满鼻腔,若被击中必定伤及五脏六腑。 下一刻,后背蓦地生出一股力道,令他仰面后倾,以下腰之态躲过一劫。 温阅后怕不已,冷汗连连。 毛闪闪扶着他的背,面无表情地评价,“好腰力。” 梦中白影的绝美面容与毛闪闪的脸隐隐重合,温阅望着他深海般的眸底,耳尖莫名发烫起来。 第十四章 断头崖 (14)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温阅就着毛闪闪的手劲儿直起身体,下折的腰部隐隐作痛。 对方目光深邃,看得温阅有些不自然。 他偏过头,语气带着疑惑:“鬼将军出现,是否说明他的遗骨葬在此处?” 毛闪闪点了点头。 “这说不通了。”温阅若有所思。 这部戏编剧比较考究,聘请历史学家做顾问,还原了很多细节,并以此作为卖点。 外景地选在断头崖,也因为这里曾经有过抗击外族的著名战役,确实存在过将军的原型。 而鬼将军的出现却推翻了记载。 战功赫赫,本应配享太庙的大将军,遗骨却在人迹罕至的雪山阵前,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秘辛。 而这个隐藏事件,也是引发一切的源头。 两人沉默片刻,视线碰触在半空,异口同声道:“线索仍在洞里。” 温阅举目一看,被击退的鬼将军已重振旗鼓,张牙舞爪堵在洞口。 正在为难,耳边冷风乍起,毛闪闪跳到半空,悬浮而去。 只一个轻柔口哨,引得鬼将军紧紧追逐。 不知毛闪闪用了什么手段,堵在洞口的碎石轰然碎裂,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间。 “哇,神仙。” 温阅感叹,被好奇心驱使,飞快跟上前。 等眼睛适应洞中光线,差点与陆丰撞个满怀,吓得趔趄后退好几步。 “谁承想,一世金戈铁马,竟也难逃美人关。” 熟悉的声音充斥在空洞的石窟内,回声绵延。 温阅抬头一看,毛闪闪一副“大师”模样,站在高处幽幽叹息。 这话似乎戳在鬼将军的心窝子上。 他激动咆哮,四处乱撞,身体像被束缚着,无法施展动作。 毛闪闪的话字字如刀:“你佯装恋她,她佯装爱你,都各为其主罢了。” “你更胜一筹,将计就计,引她入局。她因此而亡,你却愧疚不已,眷恋日盛,故地重游,中了她自缢前亲手制的机关。” 鬼将军剧烈挣扎,直至力竭,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底着头不动了。 “这缚灵锁甚好,你动作越剧损耗越大,”毛闪闪垂眸,语气寒冰一般,“待鬼灵耗尽便能免动干戈。” 鬼将军的蓦地抬头,狰狞面容布满惊诧:“你究竟是何人?!” “无干之人罢了,”毛闪闪淡淡地说,“可怜将军被蒙蔽千年,精魄缚于无此地不得超生,虽怨,却怨错了人。” 鬼将军听闻,全身肌肉乍然崩起,漆黑瞳仁浮起一层血色,“不可能,你胡说!” 毛闪闪冷嗤一声,抬手指向不远处石壁,“她已留话,提醒你小心身边副将,你沉溺愧念之中,丝毫没有察觉才会中计,这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经他一指,白光闪烁间,石壁上出现两行字迹,殷红之色貌似血书。 鬼将军迟疑片刻,终于踉跄而去,抚壁一看,竟泣不成声,“嫣儿,本将负了你!” 弥漫的黑雾瞬间蒸腾消散,洞中神清气爽。 再看,已是银光战甲的英武将军神采奕奕站在壁前,向着毛闪闪躬身一礼。 毛闪闪沉声问:“将军意欲何往?” “化道行,入轮回,总有一日会与故人相遇……” 余音缭绕间,将军形貌隐去,渐渐消失不见。 几颗鲜红色的光点闪烁蹦跳着,落在毛闪闪的掌心。 “噗通”一声巨响,陆丰从半空坠落,激起一阵烟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阅连忙上前,发现他的尚有呼吸,只是极为微弱,“死了?” 毛闪闪刚刚还在山石高处,低头看着他的举动,转瞬之间来到面前。 带着与之年龄很不相称的表情,上下打量温阅,忽又抬起手掌,轻抚他的面颊,仿佛见到久违的心爱之物。 他清冷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为何如此在意生死?” “没死过的人怎会明白?”温阅暗忖,认真说道:“白大神,人间美妙你不懂。” 毛闪闪薄唇微抿。 迎着他的目光,温阅生出一种被人窥视心灵的感觉。 “里面还有人吗?毛闪闪、温阅、谭柔柔、陆丰,听到请回答!” 洞口嘈杂顿起,有人高喊他们名字,脚步纷乱。 温阅心头蓦地一亮:“雪崩大家都没事?团灭居然没有实现!” 是原著情节如此还是他的努力有了效果却不得而知。 身体猛地一沉,毛闪闪直挺挺坠入他的怀中,呼吸匀称,宛若熟睡。 温阅:…… 道路疏通及时,救援队快速赶到,顺利救出被积雪围困的剧组。 温阅后脑遭到撞击,出现脑震荡症状,全身多处冻伤,直接被抬上救护车,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不知睡了多久,他醒来时周围全是纯白颜色和消毒水的味道。 “哟,英雄醒啦?”眼前出现毛闪闪放大的脸,“一觉睡得够沉的。” 温阅揉了揉惺忪双眼,心说:“应该叫你英雄。” 毛闪闪恢复油腻,看来确是本人无疑。 他精神状态不错,就是手肘被纱布拖着,看来也受伤了。 “医生说你脑袋没事儿,失忆是暂时的。”毛闪闪道。 温阅半坐起来,“大家呢?” “放心吧,绝大部分安好,除了永远留在山上的三位。”毛闪闪递上一根香蕉。 “阅哥,地震和雪崩怎么预测,有秘诀吗?得空教教我!” “三位?”温阅摇头没接,“陆丰也没事儿?” 听到这个名字,毛闪闪脸色暗了暗,“嗯,估计这辈子都没事儿了。” “什么意思?案子调查清楚啦?”温阅追问, “不想提他,得空你自己去看吧。”毛闪闪丢下句话,睡回自己的床位。 “兄弟,大恩不言谢!”一张胖脸从隔壁的隔壁伸了过来。 脖子牵引的刘导跟温阅打招呼,“要不是你通知及时,咱们昨天已然归位了。” 温阅笑道:“别客气,应该的。” 三人间的病房里,毛闪闪跟刘导闲着没事干。 讨论一下午索赔、后期、场景各种事儿。 温阅听得头大,起身出去,来到护士台询问了陆丰的房号,他心里还有些疑问,憋得很不舒服。 距离不远,就在直走右转第三间,正好赶上探望时间。 温阅走着走着,迎面大门玻璃上刷着三个红漆大字“ICU”。 温阅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径直走到第三间。 透过门上玻璃,看见陆丰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姑娘,正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温阅敲了敲门,没等对方反应便走了进去。 陆丰已经上了呼吸机,双目紧闭、嘴唇灰白,跟自己重病时一模一样,不像能装出来的。 姑娘一看是他,起身站起,“我上午到的,医生说你最快明天才能清醒,没想到这么早。” 她双眼通红,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好一个端庄优雅的大美女!”温阅暗道,听她话头,貌似和原主很熟。 “你是……”温阅问, “闪闪说你失忆了,原来是真的。”对方担忧地看着他,“我是靓靓呀。” “毛小姐,你好。”温阅客套, “唉,”靓靓扶额,“连这也忘了。我是毛闪闪的双胞胎姐姐,我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我姓任。” “要她不说,真看不出跟毛闪闪是双胞胎。”温阅暗想,望向病床问:“他怎么样?” 任靓靓长长叹了口气,“头部遭遇重创,医生说很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了。” “醒来的话,轻判也得把牢底坐穿。”温阅暗想,这样的结局对于陆丰来说未尝是件坏事。 离开陆丰的病房,对面时钟显示差十分五点,夕阳如血,天色渐暗。 温阅独自顺着楼梯往下走了半层。 站在安全门的阴影里,下意识摸兜,发现自己兜里空空荡荡。 “该死的烟瘾!”他不无懊恼地咕嘟一句,抬头间一个窈窕身影闪过眼前。 “小桃!”温阅开口叫她名字。 身影蓦地停住,四下张望,温阅从暗处走到她面前。 “阅哥?!”小桃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温阅道:“等你。” “等我?”小桃干笑两声,“别开玩笑了。” “听说你很幸运,没有受伤,已经回酒店住了?”温阅语气闲适地跟她聊家常。 “我过来探视大家。”小桃道, “什么都不带,只能看一种病人吧?”温阅缓步跟着上了台阶。 夕阳下,小桃面色隐隐发白。 “阅哥,你想说什么?”她明显警觉起来,右手暗暗伸进衣兜。 温阅微笑:“别紧张,我只想给你讲个故事。” “听说阅哥也砸伤了头,不会还不清醒吧?” 小桃背倚栏杆,脚尖向外,这是准备逃跑的姿势。 温阅道:“不想听也没关系,我去讲给别人听。”说着转身向上走去。 “等等!”小桃突然出声阻止,语气含着两分阴鸷,“有话不妨直说。” 第十五章 毛家事 (1) “好吧,开始喽~”温阅转过身体,眼底迸射出神秘的光,“八年前,在一座偏僻的小镇上,四名高中生因为兴趣走到一起,他们创立了歌舞组合,取名“光之祝福”。 身为艺术生,四人各展所长为组合做了许多周边产品,还利用课余时间巡回演出,当时这个组合可谓家喻户晓,后来他们闯出一些名气,决定去城里试试,果然获得一家唱片公司老板的垂青,跟四人恳谈过后,开始拟定合约。 眼看踏上星途,他们都很高兴,决定凑钱去郊游一次,就在这时,公司告知老板最终决定只签其中一位,这个姑娘是组合里最受欢迎的一位,许多粉丝也是为她而来,早令其他成员不满,再加上她不久前被老板单独约见,其他三人认定她为独占资源做了手脚,于是假意继续郊游,一同将其杀害抛尸,回来后谎称失足坠崖,警方找不到尸体,便以失踪结案。 时隔多年,就在所有人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姑娘的妹妹收拾旧物,偶然发现一本日记,决定她从小崇拜姐姐,看完内容便猜到姐姐当年失踪真相,于是决定复仇……” 小桃面色煞白,一双眼睛黑黢黢的,笑容失去甜美的味道:“你莫非想说我是那个妹妹?” “别急着否认,先听我讲完。”温阅摆手,她掏到半截的东西又放了回去,“作为生于偏僻小镇却有明星梦的姑娘,想在大城市立足并非易事,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姐姐当年的男友成了红星,她记得他很在乎姐姐,寻找她很久,后来随家人迁出镇子,她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于是带着日记找到这位影视红星,两人分析了姐姐失踪的线索,想法不谋而合。一起做了周密计划,里应外合。男友散布警方发现姐姐新线索的消息,而妹妹应聘做了当时一位成员的生活助理。” “故事有头吗?我还有事呢。”小桃不耐烦的表情温阅一眼看出是装的。 “认出谭柔柔是整容后的‘同谋’,又发觉是陆丰将三人凑在一起,雷奇本能感觉到危险,开始寻找‘证据’,他拿到陆丰接童颜放学的照片,本想要挟谭柔柔和陆丰,谁让这两人红了呢?可惜晚了一步,后来周甘的死也是如此。发现这两人被杀,谭柔柔彻底慌了,再加上你好像在她饮食里动过手脚,她才变得那样歇斯底里、疑神疑鬼,不惜透露藏尸地点以求自保。” “我在谭姐饮食动手脚?你越说越离谱了。”小桃虽然在笑,额头却沁出细密汗珠。 “所以我才说‘好像’。”温阅抱臂盯着她的表情变化,也基本验证了自己的推理。 “没有证据不要乱说,我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权的哦~”小桃说着,步步倒退,直到脚后跟被台阶卡住。 温阅站定,耸了耸肩,“虽然调阅了童颜失踪案的资料,也跟你家乡相关人员联系过,我的确没拿到指向你的证据。” “那、那你叫住我说这些干嘛?”小桃明显松了口气。 温阅笑得春风和煦,“就是想给人讲个故事。” “再见!”小桃落荒而逃,上台阶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小心。”温阅在背后幽幽道:“诶?你脚踝的刺青有点儿眼熟,好像“光之祝福”的团徽……” 小桃身体猛地一滞,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温阅长舒了口气,“谭柔柔作恶多端,也算恶有恶报吧。” 一番话说得口干舌燥,温阅回到病房,直接灌下去半缸子水。 毛闪闪凑过来道:“找你半天,去哪儿啦?” “随便走走。” “嘿,这可好,你随便一走,走光我半个月生活费。” 温阅靠在床头,“又出什么事儿了?” “你忘记家中母亲了?医院一直打不通你电话,都找到我这儿了,说住院费和药费都该交啦,哥们儿最近不宽裕,只垫上十天的……” “我妈?在医院?”温阅前世是孤儿,从没体会过亲情,乍一听说有妈,心中莫名激动,可又说在医院,感觉跟过山车一样。 “嗯,说还是老样子,让你得空把钱交齐。”毛闪闪道,“咱仨后天出院,机票订好了,赶紧回吧,这一趟真是九死一生啊!” 两天后,剧组一行顺利抵达H市机场。 毛闪闪念在温阅思母情切,开着大马力越野车一路飞驰到医院大厅门口。 “妈妈,妈妈……”温阅在病房前踌躇,默念着前世几乎从未叫过的称呼。 抬头间,病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发现了自己,正对他微笑。 温阅心跳莫名加速,下意识推开房门,“妈……” “回来啦?”女人温和的笑意击中温阅内心最为柔软的角落,“又没回家?” “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您感觉怎么样?”温阅俯身坐到旁边。 依照原主年龄,他的母亲怎么也得四十开外,面前女人五官轮廓极为精致,一看就是大美女,虽然重病在身,面色晦暗,神态仍如年轻女子一般。 “感觉好多了。”女人轻拍他的手背,“你跟医生说咱们换去普通病房,把贵药都撤了吧。” 猜到她的意图,温阅心头一阵发酸,扯出微笑道:“再观察巩固一段时间,咱又不缺钱。” 女人深望他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闪闪说你有点轻微脑震荡,忘记一些事情?” “没事儿、没事儿。”温阅道,“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哈哈哈。” 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又道:“还说你救了全剧组,是个大英雄,妈妈真替你高兴。” 温阅心说毛闪闪的嘴是真快啊。环顾病房,别说滋补品,桌上连水果都没有,于是问:“我爸呢,回家啦?” 女人愣了愣,刚要开口,敲门声响起,护士侧身进来道:“温先生来了?走之前您来找我一趟。” 温阅:“好嘞。” 忽然,柔软手掌抚上他的脸庞,掌心温热,女人秀美的眼睛盛满温柔,“小阅,辛苦你了,刚才的要求记得跟医生提。” 温阅心都快化了,有妈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好啊…… 等走出医院,已经快到中午,温阅饥肠辘辘,拿着厚厚的单据满脸黑线。他很久没有为钱发愁的感觉了,果然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更何况这一沓子,得赶紧想辙才行。 温阅利用仅有的现金买了部廉价手机,重置了电话卡,登录网银一看,原主负债累累,信用卡透支得干干净净,除了保障基本生活,大部分资金消耗在烟酒等有害健康的物品上,只有每月对应医院的一笔费用是固定的,数额不小,截止到上个月。 “无论如何,这家伙算个孝子!”温阅心说,对原主产生一些改观。 可是,接替原主的他该怎样生活下去?这个问题的相当严峻。 为了了不让“妈妈”担心,温阅没有问家庭住址,只好循着证件上的地址碰运气。拿出原主唯一的钥匙准备开门,没想到房门自动打开,对方没好气地告知,这房已经卖了五年。 “租的房怎么找?”温阅苦笑,手机忽然蹦出信息,“阅哥你在哪儿?”油腻的头像一看就是毛闪闪。 “这么急,到底什么事儿?”毛闪闪轰油门声震耳欲聋,温阅嗓门提得老高。 “先跟我回去再说!”毛闪闪不由分说将他载到一栋小洋楼前,停下车,急匆匆地往里院赶。 “这是哪儿?”温阅迟疑, “哦,对了,忘了你脑袋的事儿。”毛闪闪道,“来吧,这是我家啊。” 温阅:“……好吧。不是急茬吗?你怎么回家了?” “家事才是十万火急好不好?”毛闪闪说话间走进屋里,愁眉苦脸道:“我姐出事了。” 温阅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躲在房间不吃不喝,也不理我。”毛闪闪道,“不信你听。”抬手敲了敲旁侧房门。 片刻,里面传出女子哭声:“滚!呜呜呜……” 这家伙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哪天被他吓死,温阅无奈地问:“……还是因为陆丰?” “也不全是,”毛闪闪道,“昨天我堂姐去世了。” “你姐和她感情很好?”温阅语气有些惋惜,可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办法的事。 “关键我大妈一口咬定是我姐害死她的。”毛闪闪摊手。 温阅听闻蹙了蹙眉,“咱们不是同机回来的吗,靓靓当时还在飞机上吧?” 毛闪闪一脸敬佩地说:“要不我阅哥强呢,看问题一针见血。” 温阅望天,“这一点……是个人就想得到吧。” 两人正说着,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任靓靓身穿睡衣出现在门前,本来一位端庄典雅大美女,此时头发蓬乱、面色暗沉、两只眼睛肿得桃子一样,形象令人不忍猝视,她朝温阅点头,转而瞪了毛闪闪一眼:“进来说。” 毛闪闪在她姐面前怂的像只耗子,溜溜儿跟着进屋。 第十六章 毛家事(2) 房间装饰凸显着女孩的精致。 温阅和毛闪闪分坐在两个樱花粉色的坐垫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伴随着靓靓的啜泣,陷入沉默。 温阅终于干咳两声,打破沉寂,“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点儿事,不然……” “阅哥今天别走了,住这儿吧。”靓靓声音沙哑,揉着眼睛道。 “不了,不了。”温阅连忙摆手,“太过叨扰,不大好意思。” “别客气啦阅哥。你上次房子找了三个月,不都住这儿?” 毛闪闪托腮道,“我爸妈不住这房子,咱仨住得开。” 自从爆红以后,很久没有与人共同生活,温阅几乎忘记这种感觉。 手机震动两下,屏幕弹出毛闪闪的信息:阅哥,快答应,救命啊! 温阅瞧着他佯装无事的模样,“……好吧。” 眼看靓靓眼圈儿又红了,毛闪闪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姐。 递上纸巾哀求道:“姐啊,你别老是哭嘛,阅哥好不容易来了,你倒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儿?” 任靓靓勉强停驻啜泣,抹了一把泪水,开始描述,越说越伤心,因为气息不稳中断了好几回。 温阅大致听明白来龙去脉。 毛家经营珠宝生意,自毛闪闪祖父过世后,家业传给两个儿子。 老大主要管理品牌专营,老幺作为看货商负责前端,其中,利润厚薄明眼人一看便知。 去世的堂姐是大伯家的二女儿,本来珠宝设计科班出身,进入家族企业搞管理水到渠成。 可这姑娘别出心裁,非要体验其他行业,执意要去靓靓的英豪传媒,哪怕实习不发工资都成。 英豪传媒是靓靓一手创办,倾注许多心血,不愿裙带关系影像经营,为此不惜推掉亲戚注资。 可毕竟血浓于水,堂姐三番五次请求,大妈还特意给她远在国外的父母致电,靓靓不得不勉强答应,安排她去策划部任职。 市场竞争激烈,公司发展步履维艰,直到签下当红小生陆丰,公司才算有了起色。 两人接触很多,靓靓和他也渐渐走到一起。 那段时间陆丰不堪其扰,各种影视公司过来挖角,开出的条件好像看过他的合约一样,条件丰厚好几倍。 毛闪闪终于忍不住指出,堂姐的男朋友正是对家公司策划主管,这事儿与她难逃干系。 靓靓纠结许久,还是找堂姐长谈了一次,结果对方痛哭流涕、坚决否认,还到家长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说靓靓为了踢她出公司而诋毁人品,居心叵测。 靓靓为此挨了父母好一顿训斥。 可就在昨天,这位堂姐居然坠桥身亡,警方给出初步结论——意外。 大妈认为女儿遭此横祸,必定因为受了委屈,心情难以疏解才会跑回老宅疏解心情,不幸桥下身亡。 根本原因出自靓靓无端诬陷,亲自登门骂了她两个多钟头。 外人也就罢了,对于从小看自己长大的长辈,靓靓无法辩驳,又不能顶撞,委屈得要命。 温阅问毛闪闪:“这事儿伯父伯母知道了吗?” “联系不上。”毛闪闪道:“我爸妈没事儿会去野外徒步,估摸又进深山了。” 温阅暗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时间也理不清谁对谁错。” 沉默片刻便说:“既然警方已经介入,咱们不便去现场调查,容我理理思路,靓靓你也别哭了,休息好准备应付你大妈。” “啊?不会吧?她还要接着骂我?”靓靓满脸惊恐地蜷缩进床上。 “很有可能,所以让你养精蓄锐嘛。”温阅摸着下巴思索,总觉得那女人不会善罢甘休。 华灯初上,小区里一座座独栋别墅亮起了光。 物业尽心尽责,花了不少心思把庭院布置一番,彩灯闪烁、气球飘荡,很有生活情趣。 游泳池边上,毛闪闪忙活着架设碳炉。 温阅则在一旁倒腾食材,把牛肉、洋葱、香肠、青椒穿成串,涂上自己特意请教大厨才得来的秘制酱料。 肉块滋滋冒油,很快椒香四溢、肉香扑鼻,再撒上细细的辣椒面,真是人间美味。 毛闪闪兴致勃勃开了瓶红酒,温阅拿起一看,“嚯~这酒可不便宜,小子挺会享受。” 书里除了时间地点人物,很多细节与现实并无二致。 香味儿勾人食指大动,两人大快朵颐,吃得正酣。 毛闪闪朝温阅挤眉弄眼,“阅哥,你还记得雪崩那天吗?” “嗯,记得一些。”温阅微微一顿,“怎么了?” “我被陆丰打晕以后,到底发生过什么?”毛闪闪酒量一般,没喝多少就两颊酡红。 “他准备杀起谭柔柔,我不让他杀呗。”温阅边说边认真往鸡翅上刷蜂蜜。 “后来呢?” “后来地震很厉害,我的能力只能救你一个,其他的顾不上了。”温阅耸耸肩,表示无奈。 毛闪闪忽地凑近他,一脸神秘地说:“阅哥,我晕过去的时候做了很个奇怪的梦。” “哦?梦见什么了?”温阅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他,眸底划过探寻的光芒。 “白影”的行踪诡秘,他也找不到头绪。 毛闪闪欲言又止,仿佛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说:“我梦见……你紧紧抱着我。” 温阅:“……你是不是很久没见你爸,心生想念了?” “这么解释,也有点道理……” 毛闪闪摸着脸蛋咕嘟,目光忽然错开:“嘿,我姐真来了!” 温阅微笑:“那当然,两天不吃饭谁能扛得住这味道?把粥端来让她垫垫,省得胃疼。” 毛闪闪道:“你要是我姐夫多好?” 温阅心想:“我的信用卡账单应该会打消你的念头。” 靓靓喝了两口粥,哭丧着脸说:“唉,堂姐过世我很难过,怎么可能杀她?大妈的话太扎心了。” 温阅道:“别想了,你看天空。” 毛闪闪问:“阅哥的意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姐早晚沉冤得雪吗?” 温阅摇头:“那俩闪烁的红点是飞机吧,你说它是去哪儿的呢?” 靓靓一愣,噗嗤笑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温阅回到房间,一头栽进床上,隐约听见有人叫他。 醉眼朦胧中,一袭白影立在床头,骨节分明的玉白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面颊…… 温阅心头一微颤,眼皮却彷如千斤之重,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两天后的清早,忽然接到参加堂姐葬礼的通知。 电话是打给毛闪闪的,靓靓表情说不出的难过。 温阅拍拍她肩膀,道:“堂姐的葬礼理应出席,走,一起去。” 靓靓放松些许,毛闪闪在身后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开车。” 大伯住在典型的富人区,白色围墙隔离出各具特色的独立庭院。 精致修剪的花草树木从围墙中伸展出来,像是高贵妖娆的美妇垂眸看着往来的行人。 任靓靓穿过江南水乡风格的拱门,迎面看见许多吊唁宾客。 宾客带着墨镜,衣着肃穆,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苦苦相逼”、“诬陷”、“杀人”等字眼不时跳进耳朵。 为了避开众人关注,靓靓选择溜墙根前行。 不想刚走几步,一把清脆嗓音穿透庭院:“任靓靓来了?怎么不到正屋啊?” 靓靓后背一凛,回头望去。 喊话女人一身纯黑西装,脚踩八厘米细高跟,带着金属框复古□□镜,乍看还以为进了秀场。 “姗姐,好久不见。” 毛姗冷冷一笑,“还是少见为妙,多了容易送命。” “诶,你怎么说话?”毛闪闪实在听不下去,正要怼她,却被靓靓喝止。 “小姗,你话说得这么直白,让人家怎么待得住?” 一个中年妇人从主屋走出,细眉圆脸很是富态。 虽然身着素服,耳环、胸针等两三样宝石配饰也足见价值不菲。 同行还有个身形高挑,样貌周正的男人,三十岁上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遇到道路不平整的地方,还会帮忙搀扶。 “大妈……”靓靓怯怯打招呼。 “阿婉的告别仪式,你居然会迟到?!”男人张口便是质问。 靓靓一下子被他问蒙了,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怕堵车,提前很久出发,比通知时间早到一个钟头……” “你谁啊?哪只眼睛看见迟到,通知我们就这个点儿!再说都是家务事,哪儿轮到你一个外人胡说八道?” 毛闪闪彻底按捺不住,两步上前准备动手,被人拽住衣角,回头一看,温阅用口型说:别冲动。 果然,大妈上前的动作不比毛闪闪慢,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没礼貌,他是你准姐夫!” “哼,我姐可不是随便的人,上街拉个谁都能当男朋友,也不看对方什么玩意儿!”毛闪闪扬声道。 “啪!”庭院响起清脆一声。 话没说完他便挨了一记耳光,半边脸火辣辣地疼,难以置信地看向靓靓,“姐,我是为你啊!” “不许对逝者不敬!”任靓靓眼圈通红。 “你爱怎样怎样吧!”毛闪闪负气,拨开人群飞也似地跑了。 第十七章 毛家事 (3) 毛家第三代就这一个男丁,养得霸王一样,除了靓靓谁都镇不住,全家都拿他没办法。 靓靓抱歉地说:“对不住啊大妈,闪闪太任性了,我回去好好管教。” 妇人脸色很不好看,当着众人不好大肆发作,阴阳怪气地说:“闪闪小时候心就直,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有的人,净背后出刀子,自己人都不放过……” 说这话时,靓靓见所有人都在看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婶儿这话忒不客观,警方明明说是失足。”后面有人说了一句,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 妇人迅速找到声音源头,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说话之人长发遮面,胡子拉碴,看着怎么也得年过四十,居然叫他“大婶儿”?! 见她瞪着自己,对方甩了甩刘海,继续火上浇油。 “我想问一下,你们作为死者家属,搞得这样喧嚣,是为了向逝者告别还是存心让逝者不安?” “你到底是谁,敢擅闯民宅?快给我滚!” 妇人被他一激,早忘记端庄优雅,气急败坏,语气恶劣、粗俗尽显。 富太太们暗暗咋舌,都聚集在旁边看笑话。 周围忽然安静,妇人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勉强维持着主人的威严,撑着场面道:“不管谁的朋友,你已经严重干扰仪式进行,赶紧走。” 无意中令温阅卷入家族战争,靓靓感觉对不住他。 出言解释道:“大妈,这是我朋友温阅,之前帮过公司不少忙。” “他是温阅?”周围蓦地沸腾,浮起一片窃窃私语,“预测地震救人的那位?” “嗯嗯,和视频里背影挺像,据说救了好几十号人呢。” “地震都能说准,莫非真有特异功能?” “消息传这么快?”温阅暗想,望向靓靓。 靓靓低声道:“现场几位客人是‘英豪传媒’的客户,对前些天的事情有些耳闻。” 人们三言两语,几乎将温阅捧成一位“玄学大师”。 富人圈看重命理运势,多信鬼神之说,尤其在场宾客很多出身珠宝行业,珠宝佩戴多有风水、因果各种讲究,因此风气更盛。 妇人经营珠宝多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不能开罪玄学大师,眼底戾气顿时消失,悄然生出两分敬畏。 “时间快到了,有些程序准备,先告辞!”她转身就走。 男人站在只有温阅能看见的角度,勾着唇角洞若观火。 对靓靓道:“刚才大家也听到了,我会保留毛闪闪侵害名誉的起诉权,让他以后说话小心点。” “他是婉姐青梅竹马的男票蒙威?长得还挺帅。”看他走远,吃瓜群众又在背后窃窃私语。 “听说要升公司高层了呢。” “可不是吗,你看把毛太太哄得多开心?” “小婉都没了他还能这么殷勤,说明人品不错。” “得了吧,我早听说毛家姐妹俩都对他有意思,毛姗这次回来……” “真的吗?还听说什么小道消息?” 温阅一路上吃瓜吃到饱,进到正屋,这里已经布置成灵堂。 毛婉姿容虽比不上毛姗,也算中上。此刻遗容端庄,只是少了活人的生气儿,头戴白色羽毛礼帽、身穿温婉白色长裙、交叠胸前的双手戴着华丽的蕾丝长手套,平躺在棺樽中,四周白菊环绕,墙壁挂的黑白遗像笑靥如花。 前面摆着香案,供宾客吊唁追思。 两侧是谢礼家属的坐席。再往后才是宾客坐席。 他家大伯是个内向人,似乎还没接受女儿死讯,呆坐在家属席谁也不理,所有事情都靠大妈和毛姗张罗。 十点钟,仪式正式开始。 毛姗代表家人上台做了声泪俱下的悼词,全程与蒙威目光交流不下十次。 下一环节便是向遗体告别。 所有宾客都先去毛太太那里请香,再走到棺前告别、燃香,以表哀痛缅怀。 最后一次见毛婉,两人不欢而散,靓靓本就心怀愧疚,几次三番被大妈扎心,参加仪式时心理压力很大,走到半路已经眼眶发红,视野模糊。 低头望着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躺在棺樽里的堂姐,眼泪不禁簌簌而下,来到案前上香,点了半天,手中的香怎么也点不着,几十双眼睛看着,靓靓如芒在背,冒出一身冷汗。 “我姐怎么了?”突然有人在耳边说话,温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毛闪闪不知何时坐在后排。 “总觉得院子那出戏没这么简单,喏,果然有事。”温阅按住他,表示先静观其变。 靓靓的香关键时刻出了问题,宾客席再次浮起窃窃私语声,负责谢礼的蒙威缓缓地站起身,表情悲痛又错愕,却没有替她更换的意思。靓靓不得已,对着逝者鞠躬三次,香案上两只手臂粗的长明白蜡陡然熄灭。 “哐当当!”两扇铁质屋门自动关闭,发出巨大声响。 靓靓面色苍白,一时间手足无措。 大妈大惊失色,冲到棺前一把推开靓靓,伏在旁边放声大哭,“小婉啊,小婉,你走得不安心啊……” 封闭的前厅中,许多被宾客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惊叫此起彼伏。 “阿婉,你在这里吗?”蒙威登台,目光在空间中四下查看,无助找寻,“现身让我看看你,我好想你!” “小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毛姗也踩着高跟鞋上来了,“是不是有人害了你?”她语调哀戚,妆容却一点儿没花,三人神走位,不约而同凑到靓靓身边。 “一定是小婉。”大妈泣不成声。 “妈,小婉不肯离开,是不是有心愿未了?”毛姗问道,“她最后跟您提过吗?” “她走得那么急,哪里有机会提啊?” 蒙威关切地看着她们道:“阿婉私下跟我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军传媒业,不惜放弃自己多年的专业……” 毛姗了然道:“怪不得她那么坚持去靓靓那里……” 其实温阅早已来到近前,站在暗处看三人演戏,前去“救援”的毛闪闪苦于姐姐被三人轮流包围,实在难以下手。 “大师,温大师!” 慌乱的宾客席上,有人向温阅挥手。 温阅指了指鼻尖:“叫我?” 对方衣着华贵,应该比主家更为阔绰,她绕过前排桌椅,三两步来到近前,双手合十行礼:“温大师,他们说毛婉回来了,您有感觉吗?” 温阅望着进退维谷的任靓靓,灵光一闪,低声对阔太太说了两句,对方听得很认真,微微一惊,立刻现出敬仰的神色。兀自上台,打开话筒,“大家安静,温大师准备传递感知,请各位敬受。” 嘈杂的厅堂果然安静不少,众人都将目光投来,香案前的四人也停止动作,回过了头。 大概半分钟后,一个身影从暗处出现,踱着步子不徐不疾地走入视野。 毛姗一看是他,大声质疑道:“哪来的江湖骗子,敢标榜自己大师?” 不等温阅说话,阔太太反驳道:“自己见识少就怪别人假?这位温大师曾经准确预测地震,挽救三十多条生命。” 毛姗冷笑,“那段视频我看了,前后不过巧合啊。” 阔太太:“待会儿哪里发生,地震你给巧合一个试试?” 毛姗:“……” 一看帮忙撑场的阔太,毛太太眼底的敬畏再次浮现,嗓音沉下来两分:“温大师,您感觉到小婉了吗?她在哪里?” 现场上百双眼睛看着,温阅隐隐头皮发麻,毕竟公开场合招摇撞骗的经验他还没有,先是沉默片刻,吸气呼气两分钟,面容沉静,目光盯着半空中虚无的某处,一系列动作看着挺玄,其实都在稳定情绪罢了。 等引发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脑子里只想赶紧知道结果的时候,他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温阅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沉声道:“她还在这里!” “真的?” “在哪儿?” “啊啊,有点害怕!” 厅堂再次混乱起来。 温阅闭目,双臂平举、下压,示意继续保持安静。 众人如同着了魔一般,果然快速沉寂下来,屏住呼吸盯着他下一步动作。 大妈眼泪汪汪,虔诚发问:“大师啊,您能叫她现身吗?我想看她一眼,只看一眼。” 蒙威抱臂微笑:“是啊,既然温大师通灵,让阿婉现身也不是难事,您该不会拒绝一颗慈母心吧?” “毛婉,你要去哪儿?”温阅突然皱起眉头,空洞的目光飞快沿着某个方向移动,像是追随着什么。 “什么?她要走?”大妈立刻急了,恨不能把自己眼睛换成温阅的,“快想办法拦住啊!” 温阅闭目不答,须臾之后,轻轻吐了口气,“她已经走了。” “让现身她就走了?”毛姗几乎笑出声来,“你没问问鬼魂着急做什么去?” 蒙威面色沉静道:“温大师,你是真能通灵还是故弄玄虚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台下听他一言,顿时浮起阵阵质疑之声。 第十八章 “安静!”阔太的话伴随着话筒尖利电音。 “大师刚才跟我交代过了,前些天的地震耗损太多元气,今天只能勉力为之,是我一再要求大师看个究竟,也好让大家安心,你们说话也太不负责任了!” 温阅暗自庆幸,多亏提前把阔太拉入阵营,不然非被追着打不可。 等到四周寂静无声,温阅将睁开眼睛,语速依然缓慢。 “毛婉方才对我说,今天是为向家人朋友告别,鬼差等候,时间仓促,下次回来她必定现身,向大家作个交代……” “我们又没通灵的本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毛姗阴阳怪气地打断他,“下次是什么时候?” “三天以后。” 阔太太面色一沉,问道:“据说头七才是魂魄回家的正日子,原来是真的?” 温阅缓缓点头,表示肯定。 毛姗似乎被周遭气氛感染,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死……小婉头七还能回来?开玩笑吧?” “她的确这样说。”温阅点头。 “对了,毛太太,毛婉让我告诉你,她拿了你一样东西。” 大妈听闻,顺手一摸,左手无名指空空如也,不禁面色大变。 她惶恐不安地来到棺旁,掰开毛婉僵硬的手掌。 一枚钻石戒指闪烁着银白光芒。 “这、这么可能?”大妈惊诧不已。 蒙威、毛婉也是满脸难以置信。 话音落下,厅堂内陷入难言沉寂。 人们面面相觑,后背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守在话筒旁的阔太大声赞誉:“温大师果然是大师啊!” 人群一阵沸腾。 毛太太气喘吁吁追上来:“温大师,届时您务必出席,万一小婉出现情况,我们也好应付。” “看天时,看机缘。”温阅语气满含神秘,未置可否。 三人在众人目送中远去。 越野车在繁华城市中一路飞驰,毛闪闪带着惊喜的语气。 “阅哥,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神,你是在修仙吗?哪天飞升一定提前告诉我啊!” 温阅微笑:“不用提前说,你会跟我一起走的。” “也行也行,咱也去仙界瞧瞧,长点儿见识。”毛闪闪拼命点头,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阅哥,好像有句成语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温阅故作惊讶,“有吗?我怎么没听过?是修仙小说里写的吗?” 毛闪闪:“呜呜呜,欺负我没文化,净拐着弯儿骂人,阅哥你变了……” 两人斗了半天嘴,靓靓一直红着眼圈看窗外,似乎仍旧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温阅问:“靓靓,遗体告别时,那三位围着你说了些什么?” 毛闪闪也感觉到她的状态,语含担忧,“姐?” 靓靓被他拉回注意,愣了愣,抹把眼泪道:“没说什么。毛闪闪,你好好开车!” “真的?”温阅从她脸上读出某种情绪,“有些事憋在心里对事情也没帮助。” 他并非爱强人所难,只是姐弟俩对他提供的帮助让他不得不对他们上心。 靓靓与温阅在后视镜里对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他们说堂姐最后的愿望就是进军传媒业,又是在这个行业出的事,如今仍旧不得安宁,让我把‘英豪’卖给他们。” “搞笑呢吧,这就叫巧取豪夺!”毛闪闪差点原地气爆。 “退一万步讲,凭他一做珠宝的干得了传媒吗?!” “准备让蒙威接管,”靓靓道,“他是我大学的学长,也是圈子里的资深经纪人,经验很丰富。” “诶,我说姐姐,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呢?就那个王八蛋,我白送人也不卖他!” 毛闪闪负气大吼,开始弯道超车带漂移。 “冷静!冷静!”温阅紧紧拉抓着扶手问,“你怎么回答的?” 靓靓长叹一声,摊在座椅上。 “堂姐虽然不是我杀的,但她的死我的确有责任,大妈晚年丧女也着实可怜,卖了就卖了吧。” “老姐啊!”毛闪闪差点儿没哭出来。 “您费多大劲才把公司弄成现在这样?他要是个活人都成我姐夫啦!”“ 如今客户有了、渠道也通了,这么拱手送人你的心不疼吗?我都心如刀割啊!呜呜呜!” 温阅思忖一下,静静地问:“交割日没定吧?” “等办完堂姐的事儿。”靓靓面色沉郁,“他们说越快越好,堂姐早点安宁。” 毛闪闪狠狠拍了拍方向盘。 “我靠!他们居然拿死者说事儿,无耻至极!” “那就好。”温阅轻轻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事情也总算有点儿眉目了。” 靓靓心情很差,周身带着黑色的气场,一回到别墅就独自闷在房间不肯出来。 毛闪闪没心没肺地坐在客厅打游戏,不时传来带着脏字对骂声。 温阅一时闲着没事,来到厨房。 打开巨大的冰箱,各种新鲜食材码得整整齐齐。 橱柜里,各种酱料应有尽有。 都是家政服务员准备好的,只是这俩人平时很少在家吃,更别提做饭了。 温阅挺喜欢下厨,无奈前世太过忙碌,没时间搞这些,没想到重生一世,竟有机会试试身手。 他看了一下,拿出冷冻的手擀面和新鲜牛肋骨肉。 豆豉、八角、香叶、辣椒、葱姜蒜切好码齐备用。 处理好的牛肉下锅开炖,不一会儿,整间厨房肉香四溢,勾人食指大动。 “好香啊~”不多时,毛闪闪捏着手机探出头,“阅哥这是做什么呢?” 温阅找了两个玻璃大碗,先盛汤底后盛面,然后牛肉捞进去,再撒上香菜和葱花。 毛闪闪手机早变成筷子,坐在餐桌垂涎欲滴。 看到色泽红润的牛肉面上桌,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夹了一口,果然软烂入味、鲜嫩爽滑。 “慢点吃!”温阅看他狼吞虎咽吃下多半碗。 毛闪闪根本顾不上说话,翘起大拇指。 正吃着,一条身影默默打在餐桌上。 温阅抬头望去,笑盈盈道:“靓靓?饿了吧,来一碗?” 不一会儿,毛闪闪的碗见底儿,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对面的靓靓,“姐,怎么想起吃饭啦?” 靓靓面色一沉,抬眸瞪他。 温阅桌下踢他两脚。 毛闪闪连忙调转话题:“对了,阅哥,在下尚有一事不明。” 温阅道:“嗯,阁下说来听听。” 毛闪闪凑上前,“你怎么知道大妈的戒指丢了?莫非真能通灵?” 靓靓也有此疑惑,不禁扭过头,等待解密。 温阅托腮与他们对视片刻,“真想知道?” “哎呀阅哥,你这爱卖关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温阅微笑:“领香的时候,我撸下来放那儿的。” “啊?”毛家姐弟满脸惊讶, “万一被大妈发觉,现在的你估计在派出所吧?” 话虽如此,毛闪闪流露出一脸崇拜。 “她的婚指戒那么松,注意力全在靓靓身上,哪有心思感觉这些?”温阅道, “怪不得你要排在我姐前面告别,我还被你感动到了。”毛闪闪恍然大悟。 “感动什么?” “对生命的尊重呗。” “我发现你还是有点儿文学造诣的啊。” “别小看人,我也是大学生呢,就没我姐学校好吧。” “嗯,要连个三流大学都没考上,早被咱爸打死,坟头草自然五尺高。” 靓靓表情松弛下来,眉宇间隐隐有了笑意。 毛闪闪瞥了一眼“揭老底”的姐姐,忽然想起来什么。 “阅哥,你不能通灵,‘头七再去’什么意思?” “唉,我也挺后悔,说尾七好了。”温阅挠头道, “为啥?”毛闪闪问,“堂姐还来啊?” 温阅摇头,“时间够长,跑得更远呗。” 毛闪闪:…… 任靓靓:…… 温阅见靓靓情绪有所疏解,放心许多。 这才说出真正的想法:“我认为毛婉的死跟毛太太、蒙威和毛姗三个人脱不开干系,如果毛婉出现,他们八成露出马脚。” 姐弟俩对视一眼,“阅哥什么计划?” 温阅道:“其实通灵不难,难的只有一点。” 听到此处,毛闪闪兴致勃勃。 温阅一本正经道:“怎么装得像,把他们仨唬住。” 毛闪闪:…… 不觉间天色已晚,三个人研究好几个小时装鬼吓人的事儿。 总有种合谋犯罪的感觉,眼看午夜将至,毛闪闪突然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这么早就困啦?”靓靓无情嘲讽,“你通宵打游戏的劲头呢?” 毛闪闪小声道:“不是的姐,这些资料看得人毛骨悚然,再看下去,起夜我可叫你啊。” 靓靓白眼翻他,“怂货。” “我是怂,姐你穿上羽绒服干啥,屋里二十度,冷啊?”毛闪闪也不是省油的灯。 旁边的温阅打了个呵欠,“都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说。” 温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中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着白天的场景。 毛姗虽然咄咄逼人,关键的质疑点却是蒙威提出来的,若非那位太太帮忙,自己肯定被他揭穿。 所以骗过他才是最重要的一环,“白衣大神”在就好了。 温阅想着,意识渐渐游离开去,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卧在室中回荡。 第十九章 毛家事 (5) 恍惚中,一道声音从某处传来。 “大师,温大师?” 温阅听见有人叫他。 低头一看,是白天帮忙说话的阔太太。 此刻正笑眯眯地望着他,眼角鱼尾纹淡淡发散开去。 温阅站在庭院里,一缕阳光越过灰白马头墙,打进绿色的池塘里,修剪过的花木在风中轻轻摇摆。 许多宾客站在不远处,不知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向他这边望上一眼。 “打扰温大师冥思了。”阔太太表情虔诚,“毛太太和家属们正等着您呢。” “等我?”温阅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呀。今天是小婉头七,您答应主持仪式。” 太太说着又补了一句,“小婉……今天会现身吧?” “这么快?!”温阅一个激灵,全身冷汗涔涔,“还没计划呢!” 阔太太自手袋拿出一张精致的粉色卡片,淡淡的香气蹿入鼻孔,“我姓郭,还望大师多多关照。” 温阅微微俯身,双手接下,听她在头顶说:“快去吧。” 一只有力的手在后背狠狠推了一把,温阅冷不防,踉跄几步撞开铁门。 眼前蓦地一暗,温阅暗叫不妙,心中慌得一匹,这回必得被蒙威戳穿,吃定官司了! “你来了。”一道澄澈清冷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两分固有的戏谑,听着有些耳熟。 温阅抬头,偌大厅堂空荡荡的,隐约见一把官帽椅摆在毛婉棺樽的位置。 眼睛适应光线,忽见有个人坐在椅子上,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白大神?!”温阅莫名惊喜。 虽然行踪诡秘,但从上次事件看,他貌似站在自己一边。 原著鲜少涉猎家庭纠纷,温阅没了“扮演”方向,心里很是没底。 “请教一下,”他咬牙暗忖,“活着再说。” 上回还是白衣飘飘的谪仙模样。 这次一见,他身穿版型挺括、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装,黑色漆皮皮鞋闪闪发亮。 只是那一头如瀑银发,仍然闪烁着COSPLAY的二次元光辉。 温阅:…… 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开口:“几天不见,大神变化有点大……” 白大神美眸光华流转,薄唇轻启道:“世人皆如此,入乡随俗罢了。” 温阅好奇:“从哪儿看到的?” 大神牵起唇角:“你眼即我眼。” 温阅惊讶中带着不解:“我看到的你也能看到?难道你一直潜伏在我身边?” 被人窥视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 大神望他须臾,语气淡淡,“朽木不可雕也。” 缓缓站起身,迈开长腿来到近前。 那张脸实在太过耀目,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按照你们的方式介绍一下自己,敝姓薄,薄纤云,借居温先生心田,多有打扰,请多包涵。” 他眸底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随时把人吸进去一般。 温阅呆若木鸡:“借、借居?这是……什么意思?” 薄纤云并未解释,兀自拉起他的右手,对着自己的手掌握了握,触觉沁凉入骨。 温阅保持着握手的姿势,与他对视良久。 薄纤云似乎流露出一丝微笑:“是否应算礼成?” 温阅心头一突,连忙收回手臂:“握手礼是打招呼用的,可不算拜天地啊……” 薄纤云定定瞅着他,温阅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方忽然开口,表情淡然,“嗯,三书六礼、纳采迎亲、拜天地叫成婚。” 他说着,自顾自坐回椅子上,双腿交叠,随便一个角度都能当模特硬照。 “对了,最后还要洞房。”他补充一句,嘴角微微上扬。 温阅这才听出对方在揶揄他。 久经风霜的老脸微微地红了。 薄纤云慵懒地支着头,“有事问我?” 温阅扁了扁嘴,不想说话。 “无事先回吧。”他说。 “不是‘我眼即你眼吗’?明摆着装蒜嘛!” 温阅腹诽,不得已叫住人家,“等等!的确有件急事儿,想听听你的意见。” 薄纤云微笑,“若你有心想我,我们便能梦中相会。” “这话感觉怪怪的……”温阅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说,你读到我的想法?” 薄纤云缓缓摇头,“但我猜得到。” 对方狐狸一样的表情让人心里发毛,温阅思索片刻,继续问道:“关于毛家这事,我还没有头绪……” “真的?”薄纤云露出魔魅的笑意,“还是你不愿面对人心险恶?” 温阅心头一乱,握了握拳头。 薄纤云黑曜石般的瞳仁流光溢彩,两片薄唇红得娇艳,望之令人心旌荡漾。 他伸出白玉一样的手臂向温阅招了招,清澈的嗓音如同烟雾氤氲飘散,“过来。” 温阅像如被蛊惑,不由自主地提步上前,不时来到他的面前。 慢慢俯下身子,一股奇异的香气蹿入鼻孔,薄纤云的气息扑在耳畔…… 黑暗中,温阅倏然睁开眼睛,意识如潮水般涌回身体,额头全是冷汗。 抬眼看了看挂钟,午夜三点。 温阅急匆匆下床,咕咚咚喝下半瓶矿泉水,才从梦境中彻底回归。 “薄纤云……”这个名字如同镌刻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两天后的清晨,温阅三人天不亮便出发,很早就到了大伯家的宅邸。 头七是一种民间传说。 亡魂在这一日从阴间回归,与家人作别。 温阅前世拍戏中模糊听过这个民俗,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 今天主持仪式,对温阅来说,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本想求助薄纤云,可那晚感觉太过诡异,他的话,他只听清两个字“避煞”,完全摸不到头绪。 温阅只听说“头七回魂”,上网查过资料才知道“回魂”也叫“回煞”。 同时回来的还有一种“丧神”,在丧俗中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温阅想了两天,完全领悟不到薄纤云那俩字的含义。 他们再次进入古色古香的院门,即便天还没亮,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里头,居然有还点热闹。 “大师,温大师。”旁边有人叫他,温阅低头一看,竟是那位阔太太。 “郭太太,您好!”温阅微笑。 “温大师知道我的姓氏?难道卜出来的?”郭太太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郭太太说笑了。”温阅暗惊,“她真的姓郭?” 香气扑鼻而来,郭太太托着一张淡粉色的名片,“还请大师笑纳。” 温阅双手接下,心中充满疑惑,脑袋全是问号。 “大师,毛太太在主屋那边。”她抬手指了指,眸底隐隐透出一丝狐狸般的光彩。 “喂,是我,有急事儿啊?”毛闪闪站在高处的凉亭里接电话,声音大得跟广播一样,引起所有人侧目。 “哦,我在亲戚家。”他背对院子,并未发觉众人的目光,“今天我堂姐回魂,不是拍戏,真事儿!” “回魂你不知道么,头七亡魂回家跟亲人道别。阴气重就别说了,还有煞神呢,对对,也叫衰神,” “嗯嗯,谁碰着谁倒霉,求什么没什么,轻则钱财损失重则家破人亡,自家人还好,没关系瞎凑热闹的就不好说了。” “唉,谁叫咱血浓于水呢?嗯嗯,先这么着吧,等我完事儿回你……” 毛闪闪挂上电话转过身,院子里的人们个个脸色发青,迅速移开目光。 不多时,大妈、毛姗和蒙威一起出现在院子里。 郭太太率先道:“毛太太都准备好啦?怎么不见毛先生?” 毛姗眼眶发红,“我爸太过伤心病倒了,还住在医院。” 靓靓忙问:“大伯严重吗?怎么没通知我们?” 毛姗翻了个白眼,“因为你前两天过来打扰,我爸才气病的。” “不是让我姐来签转让意向书吗?”毛闪闪冷哼,“不会说话别说,歪曲事实挺在行。” “你!”毛姗被怼得恼羞成怒。 眼看两人要起冲突,毛姗被人一把拉住,转眼看是蒙威,立刻缓和了态度,“哼,看在血缘的份上,放你一马!” 郭太太终于插/进话来,“毛太太您说得对,我们已经跟小婉告别过,不必参加今天仪式,刚才家里来电有点急事,先告辞了,改天再见!”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来宾全跟着就坡下驴,三五分钟之后,院子里只剩下毛家四人,外加温阅和蒙威。 蒙威道:“不是说仪式不能见光吗?天快亮了。” 毛太太催促道:“温大师,快点开始吧。” 温阅点头,面容整肃,沉声问道:“可否去逝者房间一观?” 毛太太连连答应,引着众人上了二楼。 毛婉的房间位于走廊最里面,窗外便是院墙。 陈设装饰处处透着金钱的气息,可见毛婉生活奢侈靡费。 温阅道:“煞神将随亡魂一同而来,想和亡魂交谈便要困住煞神,拿炉灰来。” “来了!”毛闪闪从背包里拿出塑料袋,灰白色细颗粒盛得满满当当。 毛太太三人看着温阅将炉灰在名贵地毯和床铺上密密实实铺了一层,不禁面面相觑。 但见温阅神情严肃,也不敢开口打扰,耐性等他弄完,一起聚在门口时,毛太太终于开口问其缘由。 温阅闭目片刻,不徐不疾地说:“这是‘避煞’之法,因为煞神会入亡魂寝室,炉灰令它无法靠近床铺,困在屋中拖延时间。” 第二十章 毛家事 (6) 刚刚目睹温阅一系列操作,又听他如此说法。 “原来如此,温大师不愧是温大师。”毛太太醍醐灌顶。 温阅扫视一圈。 忽然蹙起眉头,神情令所有人都悬起心来。 “请大家仔细查看自己的物品,尤其是经常随身携带的,最好现在点一遍。” 众人听闻都依言行事。 “这又什么意思啊?”毛姗嗤了一声,“神神叨叨,故弄玄虚!” 温阅容色沉郁、语气严肃,“煞神对活人气息极为敏感,若被人气吸引寻味攻击,会有生命危险,当然……” “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目光转向毛姗,“行事光明便无所畏惧。” 毛姗一听,转身走到最前,尽管动作不大,温阅还是看到她右手伸进皮包,一顿乱翻。 布置好“避煞”场景,天边出现一丝熹微光芒。 一行人再次来到停放毛婉遗体的厅堂。 今天是停灵最后一天,翌日便要送去火化。 等候众人站定,温阅道:“亡灵心性不稳,行动不定,大家最好轻便行事,先除去身上冗赘,随我进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好在他演技了得,举手投足之间真有玄学大师的风范。 来到香案前,毛闪闪从包里拿出灵符、经文、金刚杵等物一一摆上。 蒙威问:“这些用来做什么?” 温阅满脸高深莫测,“我刚说过,亡灵心性不定,阴气很重,恐怕一念之差伤害生人,这些东西以防不时之需。” 说着,他定定看着蒙威,眸底闪过危险的光。 “尤其那金刚杵,若亡灵无法控制,就须请她出山,直接打回阴间,永不超生。” “呵,越说越玄乎,”毛姗再次冷嘲热讽,“这么说,小婉来世间一趟风险不小啊。” “没错,亡者只有一次机会,不仅回家告慰,也要去死地流连,要做的事情的确不少。” 温阅目光炯炯,“逝者是唯一的妹妹,对她的出现您满怀期待吧?” 一切准备就绪,温阅沉声道:“仪式即将开启,诸位最好站在暗处,不要发出声响,以免惊扰亡灵。” “切,真像那么回事儿!”毛姗还想讥讽,被毛太太生生拉到角落。 暗淡的厅堂里,只在棺樽旁留了一盏昏暗小灯。 温阅独自环绕棺樽一圈,立在她的右手边,垂头深望片刻,口中念念有词。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慢慢流逝。 众人即将失去耐心,厅堂里蓦地刮起一阵冷风。 打着旋儿侵袭到每个人,又在棺樽旁化为乌有。 风力不大,却寒意沁骨。 毛太太急切问道:“是小婉吗,小婉来了?” 温阅半抬起头,看着虚无的空中,仿佛在与某人对视。 心中暗想:“这风刮得可真应景,没见毛闪闪抬来鼓风机呀?” “她的确来到这里。”温阅的声音从暗影中传出,异常空灵缥缈。 “小婉!你到底被谁害死的?”毛太太突然冲出角落,语气急切,却意有所指。 “毛太太!” 温阅喝止她前行的脚步,“小婉说,她想见姐姐。” “可是……”毛太太有些迟疑,回头望向毛姗。 毛姗刚才耀武扬威的神态一扫而空。半天不肯挪动步子。 毛太太忍不住走过去拽她,毛姗拽住窗帘,怯生生道:“妈,我好怕。” “怕什么怕,她是你亲妹妹!”毛太太低声喝斥。 “可是……” “可是什么,快去问凶手啊!”毛太太提醒道。 温阅看到毛姗脸色煞白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他们制定的策略就是各个击破,这种情绪无疑对他十分有利。 “毛小姐,走近一些。”温阅唤她一声,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毛姗犹豫不决,始终不肯挪动脚步。 温阅定定望着她,“毛小姐不期待见到妹妹吗?看,小婉正在等着你呢。” “哒哒哒。”高跟鞋敲击瓷砖地面,厅堂回荡着清脆的响声。 一声声仿佛敲在毛姗的心头,她抱臂来到毛婉的棺樽前,动作不由自主地瑟缩。 “你看,小婉的样子……”温阅凑近提示。 毛姗身子一僵,不得不将回避的目光投向躺在里面的人。 毛婉同告别的时候并无二致,身着白色纱裙,面容安详。 “准备好了吗?”温阅的每个字都能触及她敏感的神经。 毛姗两臂抱得更紧,僵硬点头。 她侧目而望,不禁大惊失色。 刚刚还在身边的温阅,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的身体陷入无尽黑暗,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滚滚寒气包裹而来,四下冷得像是冰窖。 “姐姐……”耳畔处,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临近。 毛姗陡然一个激灵,身后并没有任何人,除了……躺着的毛婉。 周身透着刺骨的寒意,毛姗像被钉在原地,双腿不听使唤,她机械地回过头,全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毛婉不知何时自棺樽中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面色如纸,双唇血红,颧骨挂着两团赤霞。 专为逝者画的妆容看着无比吓人。 由于坠桥而望,她的身上多处骨折。 坐起来时,头骨凹陷明显,带着蕾丝手套的双臂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毛婉的脸与自己鼻尖近在咫尺,毛姗脖颈僵硬,冷汗簌簌而下。 “姐姐,见到我你不开心吗?”毛婉咧开鲜红的嘴唇,满口尖牙鲜血淋漓。 “小姗怎么了?”毛太太问身旁的蒙威,语气充满疑惑。 自从被温阅唤到旁边,毛姗除了木讷地盯着棺樽,没有任何动作,这表现很不像她。 “不要急,静观其变。”蒙威的声音从暗处响起。 他向来沉稳,听他如是说,毛太太一时压制住上前的冲动。 温阅站在旁侧,心中也在纳闷。 他还没开始引导,毛姗的目光失去焦点,好像根本看不到自己,表情也像突然间见了鬼一样? “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杀我!”毛姗尖叫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手肘撑地踉踉跄跄蹭出五、六米,高跟鞋也掉了,样子极为狼狈。 靓靓冲出角落,打算出手搀扶。 温阅远远喊道:“危险,别去!” 靓靓听闻,堪堪停在途中。 “小婉,真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毛姗对着空气一边叫喊,一边拼命往后蹭,直躲到宾客席下头,被桌椅挡住,退无可退。 她捧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你不要怪我,我……” “小姗,你看见什么了?”一只大手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打断了她。 毛姗扭头一看,疯了般扑进那人怀里,剧烈颤抖着,“蒙威,是小婉,我看见小婉……” “你眼花了,小婉死了!”蒙威语气沉静,毛姗听进耳里,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冷静下来。 “毛小姐看到妹妹了?”机不可失,温阅快步上前,“刚才说‘不要怪你’是什么意思?” 毛姗神色慌张地矢口否认,“没、没什么意思……” “是吗?当着亡魂的面可不能撒谎。”温阅俯身,死死盯着她。 毛姗神情闪烁,蒙威低声呵斥:“温阅,你够了,哄哄伯母就行,装神弄鬼不要太过!” “你总是能够及时出现。”温阅目光移向他,语气意味深长。 “姐?!”身后突然传来毛闪闪充满惊惧的喊声。 伴随着靓靓沙哑的惊叫,厅堂内顿时狂风大作。 靓靓像是被人扼着脖子提到半空,拼命踢腿却发不出声响。 “姐,你怎么啦,姐?!”毛闪闪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一时想不出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温阅眼看着靓靓剧烈挣扎。 她的面色开始紫红,额头青筋暴突,双眼越睁越大。 毛闪闪绕着靓靓一圈圈转,“阅哥,快想想办法啊!” 情况超出温阅的预期,他根本不会通灵,又怎会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温阅心头火急火燎,“莫非真的惊动鬼神?” 急得七窍生烟,薄纤云的脸突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找我有事?” 温阅道:“在线等,十万火急!” 薄纤云淡淡道:“提示过你,小心煞神。” “少废话,救命要紧。”温阅催促,“你也没说过‘小心’!” “阅哥,你在跟谁说话,我姐快不行了!”毛闪闪带着哭腔大喊。 说话只觉头顶一热,还没看清温阅做了个什么动作,靓靓脖子一松,从半空栽下,正要头部落地的档口骤然停滞半空,像被一只手托着缓缓平躺在地面。 靓靓面色紫黑,气息奄奄。 毛闪闪一时顾不得许多,飞快冲上近前,手足无措地大喊:“姐姐,你不要死啊!” 第二十一章 毛家事 (7) 在毛闪闪狂躁的呼喊声中,靓靓猛然倒吸一口气,身体弹簧收缩般弓起。 她眼睛大睁,瞳孔收缩,剧烈咳嗽,貌似痛苦异常。 双颊红潮尚未退去,靓靓眼底盛满惊恐之色,“刚才、有只冰冷的手掐脖子,我喘不上气!” 靠在自己胸膛,毛闪闪感觉她的身体瑟瑟发抖。 从没见过姐姐吓成这样,毛闪闪鼻子发酸,拍着背轻声安慰,“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靓靓摸着脖颈,摆了摆手,突然瞪大眼睛,“是不是堂姐来了,她竟然这么恨我?!”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这个世界不但有鬼,还有煞神,危险至极。 作者为推陈出新,已经改变套路,存活角色愈发模糊,这局更加不好打了。 温阅深呼吸几下,缓缓起身,环顾四周,眉眼间尽是冰冷,“她是有恨,但恨的不是你。” 毛闪闪追随他的目光,不禁破口大骂:“我靠,那仨人什么时候跑的?” 温阅用下巴指了指香案,“人跑了,连工具也带走了。” 毛闪闪露出坏笑,“哦?带走就好。” 金刚杵是个样子货,关键在于里面放了定位仪。 三人跟着信号,开车一路追踪到郊区的毛家老宅。 毛氏发迹以后,举家搬到城里,老爷子过世,两兄弟分了产业,各负责一摊,长兄先拿走销售渠道。 为了留个念想,老宅子没卖,特意着人管理维护,但管理费大妈一家推三阻四,后来一直是靓靓出的。 毛家小孩子大部分的童年时光在这里度过,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老宅的隔壁就是蒙威家,他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将蒙威培养到精英阶层实属不易。 “诶?到老家了?”毛闪闪道, “说明这里是毛婉的死地。”温阅提醒。 “不对啊,堂姐不是坠桥而亡吗?”靓靓盯着屏幕,疑惑地说,“为什么信号显示不在桥上?” “别管那么多,跟着信号走。”毛闪闪道,“蒙威能把金刚杵给拆了?” 车辆只能开到道边,三人追踪信号,沿着堤坝坡道上的台阶一路向下,踩着河边碎石走进桥洞。 “有人说话!”温阅耳朵尖,忙拉着两人一起蹲在桥墩后头。 “蒙威,我好害怕。”毛婉怯怯的声音在空洞的桥下回荡。 “怕什么,她该怕咱们才对!”蒙威语气有些不耐烦。 毛姗瑟瑟地说:“她真的会来,我看到她了。” 蒙威面色阴狠,“哼,斩草除根更好!” “她是鬼啊。”毛姗脚步迟疑。 “鬼又怎样?!”蒙威低喝,“敢挡我财路都得死!” 听他如此发狠,毛姗明显抖了抖,紧紧勾住他的手臂, “阿威,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真心对我啊!” 两人正说着,桥洞中幽幽传来女子叫声,“你们两个,纳命来!”哀婉幽咽,怨气冲天。 “啊啊啊!她来了!”毛姗下意识躲在蒙威身后。 蒙威一把推开她,高高举起金刚杵,厉声断喝:“小婉,死在这儿你只能怪你命不好,赶紧回阴间去吧。” “要是我偏不走呢?”毛婉音量陡然降低,似乎带着戏谑,源头就在不远处。 他们慌忙寻声望去,温阅三人从桥墩后面露出头,很快走进视野。 “是你们?!”蒙威立刻明白自己遭了算计,根本顾不得毛姗,扭头便走。 “杀人犯,你往哪儿走?”温阅义正辞严,紧紧追在后面,直到将他拦下。 “谁是杀人犯,小心告你诽谤!”蒙威怒不可遏地大吼,明显在以怒气掩盖恐惧。 “阅哥,这块石头上像有血迹!”趁蒙威分神,毛闪闪绕到身后,借机勘察现场。 温阅沉声道:“奉劝你们早点投案自首,态度好的话有机会轻判!” 蒙威冷笑,用鼻子哼出几个字,“过来散个步而已,石头如何跟我们有关系吗?” “臭小子,嘴够硬的!”毛闪闪手指敲了敲藏在口袋的微型摄像头,“你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 “印象中,我没说过什么杀人的话吧?”蒙威一听倒是乐了。 “亲戚一场,帮你分析分析,一则警方已核实不在场证明,我不是犯罪嫌疑人,二则你随意偷/拍,我要告你侵犯隐私。” “任靓靓,你若不按合同把公司过给我,我一定告到你坐牢!” 虽然不愿承认,温阅也知道他的话在理,他们的确没抓住直接证据,刚才也是造势唬人,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天色不早,我们也溜得差不多了,告辞!”蒙威得意洋洋,挽起毛姗的手转身欲走。 “慢着!”温阅喝住他,要是让他这样离开,再抓回来是不可能了。 “怎么?温大师这么快找着证据了?”蒙威笑容可掬,做出“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温阅微笑:“为防万一,我们在毛婉的房间装过摄像头,没想到拍到有趣的事。” 蒙威脸色果然变了变,很快话锋一转,“我去过她房间又怎样,你能告我什么?” “这个时候,你去她房间做什么?”站在一旁的毛姗发问,语气充满警惕。 “还能做什么,缅怀爱人呗。”毛闪闪笑道,“你以为他心里真有你啊,我的傻姐姐!” 毛姗双眼布满血丝,直勾勾望着蒙威,“他说的是真的?” 靓靓叹气道:“姗姐,我们亲眼目睹,蒙威跪在床前,抱着婉姐照片哭了好一阵,还说他很抱歉……” 毛姗全身颤抖,拽住蒙威衣角,“是不是真的?!” 没想到温阅三人声东击西。 蒙威强装镇定,扶住她的肩膀,“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去只是为了……” 他一个激灵,陡然转向温阅,表情充满恶毒:“你们别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毛姗歇斯底里地喊,表情几近疯狂。 “啪!”空气中回荡着清脆的耳光声。 蒙威捂着半边发肿的面颊,再次将毛姗狠狠推开,“你又发什么疯,看不出这是他们下的套儿?” 一天经历的变故太多,毛姗情绪彻底失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好你个蒙威,死了都忘不了她,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居然这么对我,我亲眼看着你杀了我妹妹,居然还要帮你……呜呜呜……” “毛姗!”蒙威厉声喝道,可一切太迟了。 所有人都愤怒地看着自己,蒙威彻底失去理智。 竟从后腰抽出一把□□,黑色枪口直指温阅。 温阅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深知生命可贵,心脏突突快跳到极限。 脑海深处,一个清澈的嗓音幽幽叹息,“自作孽,不可活。” 好似一股清流疏通全身经络,温阅视野发生着快速的变化。 景物陡地模糊,又骤然无比清晰,彷如摄像头突然间确认了焦点。 时间像是凝固,一直在耳边的流水声也瞬间消失。 周遭陷入死寂,安静得令人深感不安。 地平线冉冉升起团团黑雾,如浪涛般遮天蔽日、滚滚而来,瞬间便将整座桥洞淹没。 温阅动弹不得,只见两个鲜艳红点出现在不远处,一边高频跃动一边迅速逼近。 雾气缭绕间,一只黑色巨鸟扇呼着巨大翅膀,盘桓在蒙威头顶。 它长着两只同人类一样的鲜红眼睛,正充满怨毒地盯着下面的人。 “这是……煞神本尊?!”温阅额头沁出层层冷汗,腥膻之气扑鼻而来,胃里翻江倒海。 传说中的狠戾怨鬼近在咫尺,感觉竟是如此震撼! 蒙威本能感觉到危险,下意识仰头。 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面容灰败不堪。 他的身体像被定住,尽管抖得厉害仍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不!”喉头深处挤出类似的音节。 滚滚黑雾蓦地腾起,蒙威的瞬间头消失在煞神口中。 随着身体隐入雾气,数只蓝盈盈的光点飘忽而出。 仿佛有生命一般自顾自融进黑鸟血红的瞳仁,少女秀美的眸子更加怨毒,目光仿佛能把人刺穿。 巨鸟吸收了蓝色光点,似乎碰不满足,狂躁地长啸一声,雾气吞噬了蜷在旁边的毛婉。 毛婉仍旧保持歇斯底里的模样,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随着数颗幽蓝光点自头顶破骨而出,她面容肉眼可见地变白,颓然倒地。 温阅心中一紧,身体却无法动弹。 “你想救她?”冷冽的声音在心中发问, “她罪不至死。”温阅答道,“而且……毛太太刚失去一个女儿。”温阅不忍目睹母亲悲痛的样子。 “唉……”沉默过后,薄纤云发出悠长叹息,哀婉的尾音里蕴藉说不清理不明的情绪。 下一刻,薄纤云出现在温阅的视野。 容颜绝世、银发如瀑,挺括的黑色西装衬得英姿挺拔、长身玉立。 他转过身,径直走向黑色巨鸟,浓郁雾气自觉退避三舍,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他缓缓抬头,巨物骤然狂躁,剧烈扇动翅膀,呼啸狂风掀起河岸卵石,打在桥墩上啪啪作响。 第二十二章 毛家事(8) 薄纤云脚底如同长了根,任凭黑鸟如何折腾就是无法撼动半分。 他站的位置瞬间成为雾气盘绕的真空之处。 须臾之间,黑鸟骤然发出长啸,差点刺穿温阅的鼓膜。 像被勒住脖子般,挥动巨大翅膀扑棱棱乱拍。 不消片刻,五六颗蓝色光点从它怨毒的眸底轻轻飘出,忽忽悠悠寻着毛婉的方向而去。 “回你的地方!”薄纤云随意挥了挥手,清澈冷冽的声线久久回荡,语气怎么听都像在训斥宠物。 温阅看不到薄纤云的表情,只见煞神怨毒的红眼睛里充满不甘,腾跃而起想要追逐光点,重新纳入身体。 它与薄纤云对视的一瞬,眸底立刻流露极大的恐慌,停顿在半空,不知所措。 对视片刻,它慌乱地扑棱着翅膀升上半空,极力想跟薄纤云拉开距离,却如同被强大磁力束缚,怎么也摆脱不他手臂环绕的范围。 煞神不由哀叫连连,巨大头颅低低垂下,两只眼球缓缓淌出两行血泪,表情哀怨至极,却也无比惊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薄纤云冷峻声线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压之势,手掌微抬的刹那,黑鸟呼啦啦跃上天空。 就在它即将消失的一瞬,口中蓦地吐出滚滚黑烟,如泄洪般淹没了整个空间。 薄纤云飞快转过身,一眼望向温阅,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黑烟于他背后滚滚而逝。 他冷峻中带着一丝莫名焦虑的表情温阅眼中最后的景象…… 不知道睡了多久,温阅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墙上的挂钟很是眼熟,时间显示晚上八点。 房门轻轻开启,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慢慢凑近他的脸…… 温阅倏然睁开眼睛,对方“妈呀!”一声飞快倒退回去。 “阅哥你……莫非在装睡?”毛闪闪表情中惊恐犹存。 “我怎么回来的?”温阅弹起身体。 “医生说你没啥问题,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了,”毛闪闪语带担忧,“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阅捧着头,表情充满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蒙威呢?” 被煞神毒雾淹没之后,他感觉一切都不大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阅哥,你是英雄的化身吧?”毛闪闪望着他两眼放光。 “还记得咱们蒙威在桥洞里对质吧?后来他居然掏出来枪?” 温阅点头,“记得。” 毛闪闪手舞足蹈,“你上去一顿讲演,特别义正辞严,结果激怒了他。” “没等我们反应,你就又单枪匹马冲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然后滚进河里,都晕过去了……” “我……这么愣头青吗?” 温阅严重怀疑跟他开启的并非同一个世界。 “那……蒙威死了?”他追问, “没死,还不如死了。”毛闪闪耸肩, “怎么说?” “要不说这小子自作孽呢,就那么巧,脑袋磕在一块尖石头上。” “好在你英明,让我姐提前报警,警察来了还没问,他自己全招了,行动细节娓娓道来,一点儿没落。” “警方没费吹灰之力,破一大案。”毛闪闪感叹,“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算见识了。” 很多事情不一样了,温阅仿佛想到什么,薄纤云冷冽的叹息犹在耳畔。 他一口气还没喘匀,连忙又问:“靓靓没事儿吧?” “唉,我姐心软,去大妈家了。”毛闪闪叹气, “医生说姗姐遭受巨大刺激,今后得住精神病院了。” 温阅长叹一声,暗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毛太太选择包庇仅剩的女儿,对于母亲来说情有可原吧?” “哟,阅哥醒啦?”说话间,靓靓从门缝探出头,“感觉怎么样?”她看起来轻松许多。 温阅微笑,“睡了一觉,没事儿了。” 靓靓道:“多亏阅哥心思缜密,未雨绸缪,不然我俩真过不了这关。” 温阅笑道:“过奖过奖,碰巧运气好,猜中了。” “跟我俩还这么谦虚。”靓靓笑得很甜,“为表达感谢,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请务必赏脸。” 毛闪闪脸色一变,“姐你多早回来的,啥时候做的饭,我怎么不知道,是你亲手做的吗?” 靓靓随手给他一记暴栗,“瞅你打游戏的德行,贼进来把家搬空都不知道,还有脸问我?” 毛闪闪捂着额头,哭丧着脸,“这两天肠胃不适,你饶了我吧。” 靓靓朝温阅抱歉一笑,揪住毛闪闪耳朵,“麻利儿给我滚到餐厅去,不然你下半年零花钱没了!” 毛闪闪疼得龇牙咧嘴,只好就范,安慰温阅道:“没事儿啊阅哥,家里有胃药。” 三人来到餐厅,当温阅看到一桌子黑逡逡不知何物的“黑暗料理”时,十分庆幸家里有药。 靓靓来到桌前,语气中带着自豪,“阅哥,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独立做一整桌菜,对你的关照深表感谢!” 温阅:“……你太客气啦!” 靓靓侧身请他上座,“别客气,快坐快坐,今晚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毛闪闪指着汤盆里红黄黑相间、漂浮着淡黄色条状物的“液体”问:“姐,能告诉我这是啥吗?” 靓靓立刻送他白眼,对温阅微笑道:“这是番茄香蕉鸡蛋汤,先来一碗垫垫不?” 温阅:“……谢谢,待会儿吧,我习惯先吃菜。” 他拿起筷子举目四望,竟不知手该安放何处。 一扭头,毛闪闪已经夹了满满一碗,放在嘴里大嚼特嚼,表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视死如归。 温阅和毛闪闪默契达成“少吃菜、多喝酒,灌倒一个是一个”的原则,艰难挺过了这顿“感谢宴”。 温阅回到房间,一头栽进床上,天花板飞快旋转,胃里一阵翻腾。 他深呼吸几次,忽觉四周温度骤降,森森寒意侵袭令他清醒许多,薄纤云的脸突然出现眼前。 “你在想我?”玉白手指带着凉意,驱散了脸颊的燥热。 温阅与他对视,扯了扯嘴角,“我在思考,你究竟是谁?” 男人黑曜石般的眸底全是他的倒影,笑容宛如水面清浅的涟漪,他站起身,向他勾了勾手。 景象亦真亦幻,温阅怔怔地跟随,穿过两侧黑暗的长廊,眼前蓦地一亮,青山环绕、绿水长流,竹林环绕,竹声飒飒…… 他皱了皱眉头,“怎么……又到这儿了?” 美妙琴声飘出竹林,温阅寻声而去,一个白衣男人在凉亭中弹奏。 “薄纤云……”温阅问,“你又把我勾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男人站起身,侧卧于池塘边的竹榻上,单手撑头。 如瀑银发松松铺满半面竹席,双目微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不与我心意相通,我如何能把你勾了来?” 温阅说不过他,环顾四周小声咕嘟,“做梦的地图也能来回切换?” 薄纤云貌似听懂了他的话,淡淡地说:“若非损耗过多,我也不用重回故地。” 温阅定定看着他,“你你究竟是谁,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薄纤云侧眸,慵懒的样子别有一种美丽,薄唇轻启,声线清冽依旧,“人事繁冗,送佛到西,我何必呢?” 温阅沉声问:“你帮我有什么目的?” 薄纤云懒懒道:“人类无知,居然用煞神做赌,过了这么些年,仍然不知天高地厚!” 温阅明白他这句的意思,蒙威潜入毛婉房间并非缅怀故人,而是测试“回煞”之说。 他从院子的后窗爬进去后,还留下一样东西——靓靓的口红,与肌肤接触之物人气最重,煞神才会攻击靓靓。 温阅沉默不语,继续等待答案。 薄纤云无视他的态度,淡淡发问:“人心险恶至此,你竟还有期待吗?” 温阅与之对视,薄纤云眸子深不见底,他忽然对那个答案产生了惧意。 “可它再次出现,为什么追着蒙威不放?”温阅再次发问,忽然转移了话题。 薄纤云勾唇,容色浮起嘲讽,“他曾亲身攀入窗口,在桥下之时情绪激荡,煞神被他杀意所引,才会改道。” 温阅听闻,有些后怕:“这么说,怪鸟本来冲着靓靓去的?” “被功利遮住双眼的人,心中不会有他,这般执念最能吸引邪物。” 薄纤云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仿佛人心合该如此,冥冥中自有定数。 薄纤云撑头侧卧,长睫在脸上打下一片暗影。 温阅眉头深蹙,再次陷入沉默。 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薄纤云不一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天色不早,我也累了。”不等温阅理清思绪,他便下了道逐客令。 温阅抬头看看天光大亮的周围,“……能不能换个方式,不要那么像冲马桶?” 薄纤云懒懒抬手,指向竹林深处,语气含着两分不耐,“走吧。” 温阅身影隐没在林间,薄纤云淡淡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叶扁舟沿溪而下,白衣女子立在舟头,转眼到了岸边。 踏着白色细沙的小径,却没有任何足迹。 薄纤云淡淡地问:“如何,心愿都了了吧?” 毛婉双手合十,表情虔诚,蕾丝手套在日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她冷冷笑道:“蒙威被煞神吸走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简直大快人心。谢谢您让我看一眼恩人,要不是他,蒙威那个混/蛋不会这么快就遭报应!” 第二十三章 老东家(1) 毛婉双手合十,表情虔诚,蕾丝手套在日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她冷冷笑道:“蒙威被煞神吸走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简直大快人心。” “谢谢您让我看一眼恩人,要不是他,蒙威那个混/蛋不会这么快就遭报应!” 薄纤云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淡淡地问:“为惩罚别他人付出如此代价,值得吗?” “哼!我对他全心全意,在他看来却连狗屎都不如!” “口口声声要跟我白头偕老,转头居然劈腿我姐,要不是被我在桥下撞见,还不知被蒙蔽到什么时候” “发现事情败露,他们假意安抚,趁我放松居然狠下杀手将我杀死……” 毛婉字字泣血地控诉一番,终于斩钉截铁地说,“能让他无比痛苦,再大的代价都值!” 薄纤云静静听完她的话,语气淡然依旧,“你,准备好了吗?” 毛婉深吸一口气,“好了。” 薄纤云抬起手臂,玉白手掌轻轻一托,四周烈风涌动,打着旋儿将毛婉包裹其中。 涡心处立刻生出赤红火焰,毛婉遭受烈火灼烧,皮肤片片碎裂,表情狰狞扭曲,不消片刻便化为一缕轻烟,惨烈的尖叫很快被竹林里莺歌燕舞掩盖。 薄纤云望着腾跃在掌心的五颗蓝色荧光,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温阅醒来已是翌日清晨,若非头疼欲裂,胃里翻滚,他甚至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薄纤云俊美面容如在眼前,耳畔余留清冷音色,“人心险恶,你竟还相信吗?” 每次听到他如是发问,温阅都对自己的三观产生些微质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跃动。 “薄纤云,他究竟是谁?……” 剧烈不适从腹部蔓延全身,强迫温阅停止探究。 他起身来到客厅,迎面撞见毛闪闪端着杯子从厨房出来,一脸憔悴地说:“喏,药在抽屉里。” “哦。”两人对视,心照不宣,不一会儿,温阅也端着同样的液体走了出来。 “我和我姐今儿要去趟公司,阅哥没安排的话一块儿溜达溜达?”毛闪闪将中药汤一饮而尽,动作很是“豪迈”。 “我打算去医院。”温阅小口小口地抿,据说这样有利于吸收,再者靓靓的饭不能轻易吃了,忒伤身。 “阿姨没事儿吧?”毛闪闪表情满含关切。 “我每天都给护士打电话,最近情况比较稳定。”温阅道,“看一眼心里踏实。” “大孝子。”毛闪闪佩服地伸出大拇指,“必须向你学习。” “这不应该做的吗?”温阅盯着药汤出神,有妈的感觉真好。 探视母亲的计划被早上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 一个陌生号码显示在屏幕。 “只怕又是催债的。”温阅心里咯噔一下。 接起来一听,对方称是房东。 说物业□□,已经两个月找不着他,只好联系到自己,让他赶紧回家一趟。 温阅听他话里话外没有催缴房租的意思,稍稍放了心。 攀谈几句才知道,这位只是二房东。 房租已经交到年底,房主远在国外,他只管看房收钱,具体情况全然不知。 温阅随便编了个理由,拿到出租屋地址。 他决定先去看一眼,毕竟以原主的个性和财务状况,提前占用这么大笔资金,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猫腻,万一威胁生命还得提前防范。 毛家姐弟的别墅位置较为偏远。 温阅打车到市区的医院用了近一个小时,加上买的补品和水果,兜里没剩几个钱。 路过前台时,护士提醒他住院费也只能维持三四天。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因为钱发过愁,温阅此刻点头应着,体会到热锅上蚂蚁的心情。 出了医院,温阅用手机搜索出租屋的位置,和意料中一样,距离很近,步行顶多十分钟。 到了一看,竟然是位于市中心的小区,虽然破旧了些,但凭这个位置房租也不会低。 房间位于六楼顶层,这栋楼结构特殊,顶层只有一个套间,阳台窗户朝里,闹市之中颇为安静。 温阅掏出兜里唯一的钥匙,咔哒一声,房门打开。 像是很有些日子没人住过,到处散发着潮湿霉味。 屋中光线甚为晦暗,所有窗帘都关闭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是搞违法活动的秘密基地。 温阅进门第一件事,赶忙拉开窗帘通风。 阳光透入窗棂的瞬间,整个房间如同活了过来。 环顾四周,倒让温阅对原主有些另眼相看。 这里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格局,统共六十来平。 客厅里的家具,只有单人床和电脑桌。 四面白墙上,竟全部是顶天顶地的书架。 目测分成几个区域,有的架子摆着许多书,有的是影集,还有的摆着形形色色的笔记本,抽出一一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内容像是旅行日志。 温阅随意翻了翻,书籍全部侧重求神问鬼,玄学命理之类,影集的照片内容也拉拉杂杂,景物、人物甚至动物,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信步走进卧室,打开灯的瞬间,他完全被惊呆了。 迎头整面白墙被一幅巨大的树形图覆盖,茂密的树冠由众多公司、企业、人名组成,再细细一瞅,竟然是当今娱乐行业的剖析图。 温阅虽然不了解这个世界,自问对娱乐圈行业规律、升降沉浮还是有一定认识,因此理解这张图并不困难。 反正不赶时间,他可以守住心神慢慢揣摩。 温阅花了半个下午,把墙上的图研究出个大概。 图形的内容相当丰富,不仅包含各种公司的规模和股权结构、旗下艺人资历咖位、哪家签过对赌协议,甚至协议的重要条款也有注明…… 他这回彻底相信原主的“主业”了,表面顶着十八线演员的头衔,其实是挖掘情报、探听隐私的“资深狗仔”。 且原主狗仔身份多半已经暴露,从剧组对他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虽然这种行为深被行业不齿,可穿进“喜血腥”、“善团灭”作者笔下的世界,“活命”对于温阅是第一位的,这些信息十分珍贵。 意外开启救命宝箱,温阅对原主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位宝藏男孩,娱乐圈“小密探”。 温阅看了半天,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大树”根部的位置。 这里用硕大红字注明:“天海影业”。 这是家超大规模的集团公司,旗下艺人无数,占据娱乐圈半边江山,对于传媒行业来说可谓高山仰止。 回想当年,温阅的老东家也曾是这种规模的公司。 众星云集、大神遍地的地方,人人挖空心思上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算计,水深得很。 温阅出道早、资历深还心思通透,向来洞若观火、俯瞰风景,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为了自立门户费过不少周折。 不知不觉中,三个小时悄然流逝。 温阅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准备起身舒展一下。 刚伸出腿,书桌下传来清脆响声,似乎碰到什么硬物。 温阅俯身,从桌底深处摸出个方盒,是那种盛饼干的铁盒,外边已经锈得面目全非,晃一晃,叮咚作响。 藏得如此隐蔽,看来铁盒里的东西对原主意义非同一般。 虽然窥人隐私不太好,可万一错过保命技能又感觉遗憾。 温阅纠结一阵,还是决定下手,毕竟他跟原主已经合二为一。 费了好大劲抠开,温阅却失望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个很旧的铜哨子。 他先拿起照片端详,背景是运动场上绿油油的草坪,三个年轻人并肩而立,大学生的年龄,身穿同样款式的运动服。 三人面容青涩,全是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原主站在中间,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左边那人勾着他的肩膀,活泼潇洒,看着有些眼熟,温阅仔细一看,居然是年轻时候的陆丰。 右边是张陌生的面容,五官精致、气质沉静,乍看去,眉宇之间竟和薄纤云有几分相似,与他对视,莫名的沉重感缠绕心头,令温阅十分介怀。 鬼使神差地,温阅拿起铜哨放在唇边吹了吹。 ……哑的。 可能时间太久,锈住了,温阅端在眼前,相片上男人的面容忽然闪进脑海,一连串画面快进般流淌而过,强烈的失落感弥漫心头,温阅想要看清画面内容,脑中传来裂开般的疼痛感。 温阅不得已停下,把两样东西揣进口袋,举起手机对准墙面,正准备拍照。 “嗡嗡嗡……”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温阅接通,毛闪闪的声音响起,“阅哥,我在你家附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他音调挺高,隐隐带着两分慌乱。 “在家,来吧,”温阅道。 不到五分钟,毛闪闪便赶到,喘息未定,当头便说:“阅哥,我好害怕啊。” 温阅被他表情逗乐了,“怎么,见着鬼了?” “你还笑话我,看看这个。”毛闪闪两指轻捏U盘,小心翼翼递给他,好像拿重了真有只鬼跑出来一样。 第二十四章 老东家 (2) 毛闪闪如此小心,倒引起温阅的好奇心。 他把U盘接在手里,转身向电脑桌走去。 毛闪闪跟在后面,“诶?你不让我接近电脑的呀?” “那怎么看?” “去网咖……”毛闪闪小声咕嘟。 “从此电脑桌对你解禁。”温阅微笑,网咖更危险。 打开电源的瞬间,温阅突然有点儿后悔,“万一设了开机密码……” 屏幕闪了两下,操作界面顺利出现。 温阅暗舒了口气,U盘文件夹弹出,里面有几段视频,顺手点开一个。 雪花屏持续进到度条的一半…… 温阅:“UFO来了么?我看该哪儿?” 毛闪闪缩在他背后,“很快了,先让我心理建设一下。” 三十五秒处,画面陡然一转,黑衣黑帽的男人于雾气蒸腾处抬起头。 “陆丰?!”温阅身体一紧,“你这什么时候拍的?” “我不是被陆丰敲晕了吗,上兜的隐形摄像机还在工作……” 毛闪闪喊道,“你看你看,陆丰是不是鬼上身?竟然吞云吐雾!” “其实你也被鬼附身了呢。”温阅暗想,若毛闪闪知道真相肯定得吓背过气儿去。 “……那是雪崩雾。”温阅信口胡诌,毛闪闪不像关注科普的人,八成听不出来。 “是么?我怎么没见过?”毛闪闪疑惑。 温阅托腮,“你也没遇过雪崩吧?” “那倒没有……”毛闪闪怯怯道,“你再接着看。” 后面的镜头,果然有上下飘移和进入山洞的影像。 只是不知被什么干扰,画面不甚清晰,而且从头到尾没有声音。 但凡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否认这段视频的真实性。 “阅哥,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毛闪闪问得直接,“怎么会录到这些?” 温阅回放两遍,脑子转得飞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那天陆丰准备挟持你跑路来着,我一路追过去。” “结果遇到雪崩,他伤了头,你也被埋了半截,我冒着危险把你们拖回来的……” 温阅只好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样啊,怪不得救援队在山洞里发现的咱们。” 毛闪闪立刻相信了他的话,全身瘫软道,“阅哥两次救命,恩同再造,我无以为报,只能……” “别急,来日方长。”温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毛闪闪感动不已,“嗯嗯,来日、来日!” 温阅:“……成语还是要说全。” 毛闪闪笑嘻嘻说:“阅哥你不知道,我八字弱,容易招脏东西,我妈说我小时候还看见过呢,当然我也不记得了,哈哈哈!” 温阅:“……怪不得。” “对了,我用下电脑。”毛闪闪说话间凑了上来。 “干嘛?” “回复结论。” “给谁回复?” “说来话长,因为八字弱,常研究这些事情,我加入了一个灵异事件论坛。” “好多网友把拍到或遇到灵异事件传上去,供大家分析,如果最后确认乌龙事件,本人上去回复一下,所以留到最后的都是悬案,个个让人毛骨悚然。” 毛闪闪说边熟练操作键盘,手速一看就是打游戏的行家。 温阅站在旁边,眼瞅他在标题上写上一行加粗体红色字:“已确认非灵异事件,白色烟雾是雪崩雾。” 温阅:…… 毛闪闪接着道:“晚上还是去我家吧,这里到处一股子霉味儿,先通几天风再住。” “叮咚!”电脑提示音忽然响起,一封电子邮件从右下角冒了出来。 “阅哥,有邮件。”毛闪闪提醒。 “发信息多方便,谁会发邮件?”温阅奇道,“点开看看。” 邮件内容简蛋,语气居高临下,带着命令的口吻:“来我办公室一趟,晚上九点。” 对方没有署名,邮箱名显示两个字母:W_W 温阅正一头雾水,毛闪闪却开口道:“阅哥,我知道说了你又生气,可我也不得不说,你跟那王八蛋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 “王八蛋?”温阅道,毛闪闪虽然嘴碎了点儿,开口骂人的时候还真不多,看起来恨极了这位。 “连这都忘了?让你去医院也不去……” 毛闪闪看出他生疏的反应,有些担忧地补充,“你的经纪人吴伟,简直业界之耻!” “他都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温阅问, 毛闪闪站起身,正色道:“唉,我这儿都是小道消息,有证据他早蹲大狱了。” “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据说他专坑自己人,你跟他好几年了,没发现可疑吗?” 温阅耸了耸肩,“多谢提醒。” 毛闪闪指着屏幕,“你瞅瞅这个时间,半宿拉夜的谈什么业务,他有这么忙么他?!” 温阅深知在娱乐圈混,经纪人意味着什么,经历这些事,他对原主有了一些了解,要是没有半点信任,他跟在这个经纪人身边好几年,一定有原因。 思忖片刻道:“还是去看看,万一有红包拿呢?”况且为了给母亲治病,资金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好吧,有事儿赶紧CALL我啊。”毛闪闪慎重提示,逼着温阅应下,风风火火地走了。 时间还早,温阅在超市买了煮面、午餐肉、鸡蛋和酸奶。 先把鸡蛋双面煎成金黄色,再接着火候煎午餐肉片,炝锅煮好面。 将煎蛋和午餐肉片往上一码,一碗经典的港式午餐肉煎蛋公仔面大功告成,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最后来一小罐酸奶填缝解腻,温阅心满意足地吃完,时间已是晚上八点。 通过吴伟,温阅才知道自己目前隶属“碧涛娱乐”。 公司距离十公里,刚好在毛家和市中心之间。 温阅坐上出租车,回想墙上的娱乐圈树形图。 “碧涛娱乐”的规模在业内属于中等偏下,旗下艺人三线居多,作品单一又中规中矩,发展潜力十分有限。 吴伟是股东之一,经纪人能到达资本层面,能力还是很可以的。 温阅习惯提前做好功课,这样心里更有底些。 不知不觉已到了公司门口,这个时间大多数员工已经下班,整座写字楼只零星亮着三五盏灯。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还没到?四零九,快点儿的!” “这哪像经纪人对艺人说话,简直像地主对长工……” 温阅暗想,他倒不是生气,而是被这两人的互动模式搞得有些好奇。 他走进大厦,按下去往四楼的电梯。 推开房门,温阅被浓烈的烟气呛咳几声。 中年男人靠在班椅上,翘着二郎腿抽雪茄。 双下巴啤酒肚,一双麻雀般黑豆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这么久,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事儿了。”吴伟说话方式粗鲁,带着奸诈的笑容。 “还不到九点,没迟到。”温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找我什么事?” 吴伟愣了愣,随即喝道:“小子,去趟雪山脾气大了?还知道自己姓啥不?” “对了,你不提醒我都忘了,酬劳什么时候结算?”温阅淡淡的语气不乏强硬。 吴伟转了转眼珠,从班椅上跳下来,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放到茶几上,“手头紧啦?” 温阅正视着他:“不是我的合法权益么?” “哟,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没见,这么硬气了?”吴伟笑眯眯地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推到他面前,“你再瞅瞅?” 温阅拿在手上,是原主的合约。 他快速浏览,一股怒气窜上头顶,娱乐圈猫腻他见得不少,如此无/耻的霸王条款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种卖身契居然签了十年,续签的主动权还不在自己手里。 温阅深呼吸几下,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这份合约权责划分不太平等,我准备申请劳动仲裁。” 吴伟表情忽然扭曲又很快恢复正常,“哟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急什么,有话好好说,先喝口水。” 屋里浓郁的烟气让温阅喉咙很不舒服,连带心情也急躁起来,他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吴伟抬起屁/股挪近了一点,眯眼笑道:“合约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天这么晚了,不如我们换个思路。” “上次我跟你提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机会难得,油水还是很足的哟,解你的急还有剩……” “什么事?”温阅问, “你小子忘性够大的呀,”吴伟惊讶的表情十分夸张, “就那件事,对方来头不小,准保你赚的盆满钵满,没准儿星途坦荡也说不定呢。”吴伟越靠越近,早已打破常规距离。 温阅对吴伟的眼神非常反感,本能向后靠靠,隐约间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当年最为厌恶的手段今天竟然落到自己头上。 “这事儿没得商量,告辞!”温阅飞快起身,一刻都不想停留。 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同这家恶心的公司撇清关系,脚下还没站稳,被人拉住手臂,一把拽回沙发。 “别给脸不要脸!”吴伟充满恶毒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带着浓重的酒气。 “你是觉得翅膀硬了吗?毛家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想混娱乐圈,爷叫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温阅后脑撞在木质靠背上,感觉一阵眩晕,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第二十五章 老东家 (3) 下一刻,一只铁钳般的手卡住他的脖颈。 吴伟油腻的脸放大眼前,烟酒混杂的口气团团扑在脸上,叫人无比恶心。 “小鲜肉便罢了,你这幅德行居然有人看得上?脾气还又臭又硬,害老子费这么大工夫!” 温阅极力想要反抗,四肢竟使不出一丝力气。 很快地,他全身开始燥热,视野中幻化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余光瞥见茶几上的矿泉水,全明白了。 瓶盖没开启,只是为了麻痹自己,注射器也能达到同样效果,太疏忽了! 前世曾亲眼目睹,公司力捧的新星遭人算计。 应酬时被灌醉,拖到酒店侮辱、拍照,还被不知情的网络水军人身攻击。 最后得了重度抑郁,别说搞事业,每天最大的成功就是活下去。 当吴伟粗鲁地架起自己,乘坐专用电梯来到车库,将他塞进轿车的时候。 甚至可以想见接下来要面对的悲惨遭遇,温阅内里着实有点慌了。 “臭小子,矿泉水的味道可还行?”吴伟拍他的脸力道挺重,金戒指刮着皮肤,又凉又硌,却感觉不到痛楚。 “别想着耍花样!和你说啊,这时候跳车等于自杀!” 吴伟打量着瘫软在后座上的温阅,得意中透着邪恶之色。 车子大马力启动,温阅差点吐了出来。 吴伟是个中老手,剂量拿捏绝对精准。 温阅身体软得不行,面前全是飞舞的九天玄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辆缓缓停下,等眼前再亮起来,他已经坐在嘈杂喧嚣、酒气弥漫的房间里。 有人抬起下巴,将他整个面容暴露在光线之中。 “仔细看看,还挺帅的。”娇柔妩媚的女人凑近,刺鼻的香水味令温阅极力向后躲闪,却被薅着头发硬扥了回来。 “谁让那位主儿喜欢沧桑款的呢?”吴伟嘿嘿笑道。 恍惚中,温阅感觉被人带到另一个的房间。 他靠在床侧,头晕得站不起来,哗哗水声忽然停止,随着有人打开浴室门,身体被一股蒸腾的热气笼罩。 地毯响起窸窣之声,有人走近! 温阅陡然意识到什么,心脏狂跳,大脑充血,一片空白。 “振作点!”冥冥中,清澈朗音色在脑海掀起层层波澜,宛如一盆冷水劈头浇下。 温阅深呼吸几次,蓦地睁开眼睛。 屋中景象渐渐映入眼帘,由模糊到清晰…… 一大群人陪着吴伟在包间唱歌。 其中不乏心怀明星梦的年轻男女和费尽心机谋求上位的十八线小角色。 吴伟被众人捧得如坐云端,喝得五迷三道。 正在放声嚎歌,霎时间,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没等吴伟反应,他的手机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程先生。”吴伟接通电话,立刻变了脸色,胖脸在闪烁的灯光里油亮油亮的。 “好好!我立刻去办,他跑不了!不会不会,给他八百个胆也不敢举报您啊,况且我还攥着他的命根子呢!” 对方挂断,吴伟面色阴鸷,恨不能把手机捏碎,“温阅,你插上翅膀也跑不出老子掌心!让老子逮着,弄不死你!” 温阅脑袋嗡嗡作响,凭着一股子蛮劲疯狂跑路,不觉间全身蓦地一凉,发现已经跑出了建筑物。 可晚风的凉意不能帮他维持清醒,随着体力消耗,他的视野再次变得模糊,头顶开始天旋地转,身体没了重心,每跨出一步都有赌的成分。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温阅一路跑到护城河边,没有月亮的夜晚,黑逡逡的河水暗自涌动,一两盏路灯的昏暗倒影在暗流中,静谧诡异。 温阅趴在栏杆上干呕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喝下去那么久估计早吸收了。 他很懊恼,明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前世因为上位被人算计多少次,重生之后竟然全都忘了? 遑论作者笔下,远比现实残酷! 指甲狠狠刺进掌心,疼痛提神,锥心刺骨,他要牢牢记住这次教训,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脚步陡然逼近,在身后响起。 “咔哒”一声响起,打火机的火苗电亮沉沉黑夜。 火光映出吴伟狰狞的面容,他怒吼:“别客气,先打折腿再说!” 这条小街并不长,估计两头已经安排好把守的人。 温阅体力愈发不支,自知脱身希望渺茫,提高声线问:“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为非作歹、违法乱纪,不怕蹲一辈子大狱吗?!” 吴伟笑得狡诈,“警察办案也要讲证据不是?你人都死了,那叫死无对证!”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身前,一把抓住温阅领子就往后扯。 纵然体力不行,温阅身高却比他高出不少。 猛然站直身体,吴伟一时没处发力,不由趔趄两步。 温阅看准这个空档,抬腿就逃,没想到吴伟反应很快,一把攥住他的衣角。 “叮当”声音清脆,一个澄亮的东西掉在路沿。 温阅迟疑脚步,下意识停在不远处,低头一看。 “哨子!” 已是瓮中之鳖,吴伟根本不怕他跑。 眼瞅温阅俯身捡起铜哨,鼓起腮帮子狠狠吹了半天,除了一阵微风拂过,没有任何声响。 他微有一愣,嘿嘿笑道:“说你这人衰吧,买个哨都吹不响,哈哈哈!” 话音未落,一阵夜风拂过,沁凉入骨。 “蠢材!” 澄澈的嗓音突然响彻天空,振聋发聩、直击灵魂。 “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快出来!” 早已清空街道,不可能有人出现。 吴伟表情明显透出惧意,一嗓子喊得外强中干。 黑暗中,一道修长身影蓦地出现。 吴伟忽感冷得哆嗦,回头望去,一个满头银发的高个男人不知何时直挺挺站在背后。 “啊啊……”吴伟惊叫声忽然止住,两只麻雀眼发直,色眯眯地说:“诶?COSPLAY?有新意!” 薄纤云对他视若无睹,容色冷峻。 吴伟被人无视,转而指责温阅道:“臭小子,藏着美人连屁都不放,早点说不就不用受罪了吗?” 薄纤云和温阅立在暗处,没有搭话。 深沉夜里,安静得毛骨悚然。 空气在慢慢变冷,吴伟心里莫名发毛。 出来混这么多年,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全凭手段和胆量。 他向来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要真有因果报应,他能享受到今天? 吴伟给自己壮了壮胆,声线提高八度问:“这位帅哥,喜欢唱歌还是拍戏,我先带你见组好不好?” 薄纤云淡淡的声音从暗处传来,“那哨声不是吹给你听的。” “哟呵,原来帅哥喜欢吹哨?”吴伟看清薄纤云,不禁心花怒放。 这样的美人他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那我吹给你听呗~”他鼓起腮帮子狠狠吹了一下。 树叶沙沙作响,夜风袭来,冷得刺骨。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吴伟心里不踏实,匆匆向前两步。 薄纤云和温阅映入眼帘,一个冷峻,一个冷漠,两人的目光却投向他的身后。 吴伟正要拆穿他们合伙骗人的伎俩。 “滴答、滴答。” 极度寂静中,水滴声蓦地响起,一声声仿佛敲在人心尖儿上。 “滴答、滴答。” 水声越来越近。 几点东西掉在头顶,冷如同冰块儿,镇得人脑仁儿生疼。 吴伟下意识摸了一把头顶,手指沾满液体,又凉又黏,腥膻扑鼻。 “哇哇哇。”他感到危险降临,大叫着仰头望去。 待看清楚,吴伟惊恐表情瞬间凝固,吓得抖成一团。 等反应过来,抬腿欲逃,奈何腿脚不听使唤,一屁/股蹲在地上。 暗流涌动,幢幢雾影。 有个“人型”的东西,身穿褪成灰红的嫁衣,正四肢并用蹲在栏杆上。 嫁衣是女人的款式,像是被水泡得久了,臌胀的身体几乎将衣服撑破,缝隙间露着里面青白相间的皮肤。 尤其那一张脸,面目臃肿,双眼暴突,巨口大张,狰狞可怖。 温阅距离栏杆十米左右,乍一看到“此物”,胃里又翻腾起来。 夜色中,它缓缓地直立起来。 体型很是庞大,泡发的头颅低垂。 头上发丝湿漉漉的,稀疏如海带状,水滴接连不断落下。 巨脸上一双金鱼似的肿泡眼死死盯着正下方的吴伟。 吴伟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裆间潮湿大片,分不清是淋湿的还是吓尿的。 温阅手脚冰凉,压低声线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薄纤云黑曜石般的眸底闪烁着惊喜的光,“我竟没想过,这里连接千年古河道!” “怪女”脖子如同弹簧,垂下的头一直延伸到吴伟面前。 吴伟与她四目相对,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吸。 他双手撑地,脸色煞白,表情像坐着过山车。 身底洇湿大片,嘴巴大张,喉咙里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他微微扭头,余光瞥见温阅,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转过身体,手脚并用想要逃离。 还没爬出一步,“怪女”陡然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臃肿的身体轻盈如同青蛙,瞬间跳到栏杆之上,机械扭动脖子,视线朝着温阅而来。 第二十六章 老东家 (4) 温阅与之目光一触,“怪女”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没闭严实的嘴忽然开启一条缝隙,吴伟满脸粘液,艰难地探出了头,叫声中充满绝望:“救……” “命”字尚未发出,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一寸一寸倒退回去。 “怪女”喉头再次发出咕噜声,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温阅下意识后退几步,眼看“怪女”头顶发出蓝色火光。 四五颗蓝盈盈的光点缓慢升腾而出,晃晃悠悠飘荡而来,轻飘飘落在薄纤云摊开的手掌之上,如同小狗见到主人,争先恐后欢快跳动。 “怪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移动的光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甘,蹲在栏杆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薄纤云冷冷看它许久,微微叹出口气,“罢了,你也可怜。” 玉白手掌一抬,两颗蓝光仿佛有了生命一样,自顾自飞跃起来。 “怪女”欣喜若狂,肥大身体弹跳至半空,悉数吸入鼻孔,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温阅,“扑通”一声跳进黑逡逡的河水之中。 “贪心。”薄纤云收起剩余光点,视线留在水面,语气里似乎存着两分嗔意。 “‘它’究竟是什么……”温阅的好奇压过了恐惧。 他话音未落,眼前猛然一黑,一直强撑着对抗药力,此刻连惊带累,终于体力不支,颓然倒了下去。 头部即将撞在地上,却被一只玉白手臂托住。 薄纤云将人半抱在怀中,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定格于温阅紧闭的双眸,安静看了很久,眸底不经意间浮起一丝纠结…… 一夜无梦,睡意沉沉。 温阅蓦地睁开眼睛,白色天花板随即映入眼帘,他发觉已经回到毛闪闪的家。 头疼、恶心、全身酸痛,各种不适如影随形。 温阅艰难半坐起身,拿起床头的水杯,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黑影坐在角落,刚喝进的半口水喷了一床。 “白、白大神?”温阅惊诧道,“你怎么……出来了?” 薄纤云抿起薄唇,“你身即我身,进出随意。” 温阅:“听着怪怪的……” 眼前这位银发西装COSPALY,怎么看怎么别扭。 温阅选择性屏蔽,心有余悸地问:“白大神,昨晚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不入天阶,不称神,”听他总是如此叫法,薄纤云蹙起眉头,“且说那些装腔作势之辈怎能与我混为一谈?” 温阅:“那……请问阁下该如何称呼?” 毕竟救过自己好几次,指名道姓不太礼貌。 薄纤云眯起美眸,饶有兴味思忖片刻,“你可称呼我为‘君上’或者‘云主’。” 温阅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现代社会讲求平等,没有阶级压迫了,我能称呼您‘小云’吗?” “不可。”薄纤云美眸一瞪,面色微沉,“那便,称表字吧,‘炽凰’。”他露出迁就的表情。 温阅:“嗯,好……”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温阅好奇心很重,在他面前,总像一只求喂的狗子,眼巴巴等待终极揭秘。 薄纤云似乎对他的表情比较满意,拉足时长后,慢悠悠说道:“那是水伥,缚地千年、怨念极深。城中竟能孕生此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怪女”形象再次浮现脑海,温阅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裹紧被子小声咕嘟:“又不是啥好东西,用不着这么惊喜吧?” 薄纤云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嗤一声道:“此物的确难得,能唤它出来也要归功于你。” “我招出的鬼?”温阅对这个能力表示拒绝。 他灵光一现,掏出外衣兜里的物件,“难道是它?” 薄纤云起身来到床前,把玩片刻,表情恢复冷峻,“这是引魂哨,哨声能唤来周围的阴物,本是茅山术士所用,手艺失传已久,现世能见此物,实属不易。” “为什么是哑的?”温阅问, “活人若听见,说明阳寿将尽。”薄纤云勾唇,“对阴物来说,却无异‘警钟长鸣’,且阴力越盛、哨音越尖利刺耳,越是教它按捺不住。” “为什么第一次吹没见着鬼?”温阅回忆。 原主要是通晓这种神神鬼鬼门道,也不至于被吴伟欺负得那么惨。 他想着,目光与薄大神对上,恍然大悟:“哦哦,我懂了!” 薄纤云挑眉。 “肯定是锈得太厉害,第一次没起作用。” 薄纤云:“……” “阅哥,这么早就醒啦,早饭吃什么?” “焦圈儿、豆汁儿、油条、豆腐脑儿还是吊桥烧饼、杂米粥?”毛闪闪突然推门进来,一脸关怀。 温阅手一抖,差点把哨子扔出去。 余光看着立在床边的薄纤云,心脏“咚咚”跳得厉害,连忙摆手道:“谢谢,先不吃了,胃还是不大舒服。” 毛闪闪关切道:“我就说嘛,你昨儿回来一身酒气,魂不守舍的,也不说话就直接上楼睡觉了。” “怎么着,姓吴的没为难你吧?要受了委屈我叫他好看!” 不忍想起吴伟最后绝望眼神,温阅道:“没有没有,只说了项目的事儿。” “那就好。”毛闪闪放了心,退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阅哥你怎么总看着那边,有人啊?” 不等反应,他直接推开了门,环顾四周一圈,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狐疑地与温阅对视一眼,带上门走了。 温阅心有余悸,“还好他看不到,不然非得吓死。” “此人八字命弱,阳气不足,早年曾遭阴气侵身,看到也不足为奇。”薄纤云双腿交叠,好整以暇, “不过相中财运上佳,一生富贵,结交不乏助益。” “您还会看相算命啊?”温阅奇道,心头一动。 “你看我的命、哦不、寿相怎么样?”虽然打小接受无神论教育,这个世界的种种早已颠覆了世界观,温阅脱口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天机不可泄露。”薄纤云望他片刻,淡淡地回答。 温阅正要腹诽,房门再次被推开,毛闪闪风风火火地说:“阅哥,阅哥,快来看看!” “怎么了?” 毛闪闪气喘吁吁地说:“吴伟、吴伟昨晚死了!” “什么?”温阅一溜儿烟冲出门口,咚咚咚跑下了楼。 毛闪闪关闭房门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在薄纤云的位置停留了一下。 电视机正在播放事发现场的新闻。 吴伟是作为影视界知名人士,引发很多市民关注。 现场有不少群众在旁围观,吴伟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围观圈子骤然扩大一倍不止。 记者远远看了一眼。已是花容失色。 温阅打眼看去,尸体面容像极了那只千年水伥。 “阅哥,昨天他叫你的时候不还没事儿吗?”毛闪闪面带忧色,“这么快就死了?” 温阅脑子里千头万绪,沉默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道:“走,跟我去警局一趟。” “不是吧阅哥,你杀的?要投案自首?”毛闪闪脸都白了。 温阅翻个白眼:“人能随便杀吗?作为热心市民,我得提供破案线索。” “哦哦,这样我就放心了!”毛闪闪一听,动作比他还快,高速度发动了车子。 温阅坐进车里,长叹了口气:“不过,这案子八成破不了了……” 两人来到警局,办案民警对他的积极行为表示肯定。 一边记录情况一边道:“我们调取了‘碧涛娱乐’的监控录像,发现八点四十五分左右,你进过大楼,正准备联系,你来得正是时候。” 温阅表情诚恳:“我与死者有过接触,有责任反映真实情况,提高警方办案效率,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让大家安居乐业。” 民警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 在随后的交谈中,温阅从他的只字片语中得知,小街的摄像头年久失修、形同虚设,警方掌握的线索仅止于“碧涛娱乐”的写字楼。 吴伟作案过程巧妙避开监控,抹杀所有追查线索,也根本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即便温阅说出那座酒店的位置,相信警方也调查不出结果。 虽然恶行难以揭发,吴伟却万没想到,自己的苦心安排让自己的死变成永远破不了的悬案,也算是恶人有恶报吧。 警方否定温阅的杀人嫌疑,叮嘱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就放他回家了,临了嘀咕一句:“你说怪不怪?不过才泡一宿,骨头都酥了,捞上来零碎得连个全尸也没有,从业三十年的老法医都没见过……” 不能揭发吴伟,温阅仍旧心有不甘,路上一直在想,“现在只剩下那个‘程先生’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他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第二十七章 老东家 (5) 华灯初上,早高峰时分,街道宛如车河。 毛闪闪开着车,长长松了口气:“阅哥,你咋进去那么久,我还以为被扣下了呢。” 温阅微微一笑,调侃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的吗?” “不是,不是”毛闪闪一改吊而郎当的语气,“就是那姓吴的做派吧,有机会我都想弄死他!诶,你说激情杀人能不能轻判呐?” “您都‘找机会’了,妥妥算‘谋杀’。”温阅轻轻瞟他一眼,“平时也没看出你那么有激情啊?” “说我阅哥慧眼如炬呢,”毛闪闪潇洒一甩刘海,“平时低调内敛,关键激情澎湃,才叫真男人!” 温阅:“……怎么公司的宣传文案也归你管?” 毛闪闪突然长叹一声:“唉,别提公司,想起来我就愁得慌。” “哟,真男人低调内敛了。”温阅扶额,“你别发愁,我看着害怕。” 毛闪闪扁扁嘴道:“阅哥,你也知道‘英豪’的情形,是我姐铁了心搞传媒,费尽心思弄出来的。” “爸妈坚决反对一分钱不给,她又不愿让亲戚沾手,也只有我能帮一把。” “咱住的房子是我姐的嫁妆,早抵给银行了,好不容易签下陆丰,没想到后头跟着一大堆懊糟事儿。” “现在公司资金链眼看要断,每天醒了就是一脑门子的利息,我姐这两天住在公司,头快挠秃了。” “你说她一妙龄大姑娘,嫁户富贵人家不香吗?又不是没人追,要我早挑一钻石王老五享福去了……哎呦!” 温阅收回给人暴栗的手,斜睨着他道:“你说创业难,我同意,往性别歧视上引可就不对了啊,谁说女孩子非要嫁人的?” “诶?诶?阅哥。”毛闪闪扭头看瞅他,满脸惊讶, “思想很开通嘿。我爸妈要你这么想,我们得少费多少口舌啊?” “看着年纪轻轻,思想倒让你爸妈同化得差不多了。”温阅幽幽横他一眼。 “那你说,只靠咱仨‘英豪’还有救吗?”毛闪闪问,下意识把温阅也算了进去。 温阅脑海中莫名蹦出薄纤云评价毛闪闪的话。 “财运上佳,一生富贵。”。 若有所思地问:“咱们在雪山的项目,运转顺利吗?” “唉,我姐主攻这块儿呢。”毛闪闪又叹了一声, “审核部门态度很强硬,表示‘涉案’人员不能出镜。” “陆丰、潭柔柔可是男二、女二,陆丰入主新东家的开山之作,我们的钱都压里头了,他奶奶的!” “平心而论,监管部门要求不算过分,只能怪公司时运不济……” 温阅暗想,不是他准备袖手旁观,而是前世见过太多,娱乐圈竞争残酷,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 “嗡嗡嗡……” 温阅手机蓦地震动,一条信息提示在屏幕弹跳。 “明天来公司一趟,我们谈谈。” 通讯录留的名字是樊总。 凭借多年记台词儿的功力,温阅回忆着树形图的内容。 对了,位于“碧涛娱乐”股权结构顶端的那位姓樊,全名叫……樊天策。 “刚好,他不找我,我也得找上门去。”温阅暗忖。 第二天一大早,温阅再次来到“碧涛娱乐”办公楼。 秘书将他引至总裁室,态度很是恭敬地说:“温先生,樊总在等您。” 温阅向她点了点头,抬步走进房间。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巨大的黑色班台后,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樊总,你好。” 见对方没有起身的意思,温阅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坐在对面。 樊天策全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始终挂着淡淡地微笑,不知道有何打算。 “樊总叫我过来,准备谈些什么?”温阅开门见山。 樊天策外型文质彬彬,一双狭长的眼睛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似笑非笑,“不急,先喝点东西?” 温阅目光在他脸上停驻一瞬又随即移开,“谢谢,不用。”随手掏出合约平放在桌上,“我也有事想说。” 樊天策淡淡一笑,“我倒小看你了,居然这么快扳倒吴伟,还以为你会被他踩一辈子。” 温阅冷声道:“他是罪有应得。” 樊天策哈哈笑道:“‘罪有应得’?贴切!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恨他,杀人动机明显,又是最后见到他的人,警方竟然调查不出来,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温阅定定望他片刻,一字一顿地说:“我倒非常希望警方调查到底,看看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程先生’究竟哪何方大神,会让樊总如此紧张?” 樊天策眯起眸子,坐进班椅,沉声道:“跟聪明人说话真是省心。我知道你的目的,但有个条件。” 温阅:“什么条件?” 樊天策将一本宣传册推到他面前,“这里有个项目,你接下来,完事儿后再谈解约。” 温阅奇道:“我跟你提解约,你还给我项目?” 樊天策狡黠一笑,“我这不是惜才嘛。” 温阅拿起册子随意翻了翻,“能考虑一下吗?” 樊天策拨通电话,道:“李秘书,带温先生到会客室,通知开个短会。” 樊天策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温阅心里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宣传小册子只有十几页,从头翻到尾。 温阅快被气笑了,“这种项目真叫为他量身定制。” “碧涛娱乐”下一阶段准备走多元化路线,从影视向网络视频扩展。 近期注资某新晋直播平台,为了吸引眼球,计划开设一档直播真人秀节目。 上面内容比较正常,毕竟多元化是大趋势,可直播节目第一期策划案就比较诡异了: 设定几个年轻人假期时间外出采风,出海遇上突发状况,为了避险,误打误撞登上某座不知名的孤岛,结果遭遇各种诡异事件,险境求生的过程。 即使“资本为王”,这项策划也未免过于草率。 内容老旧无新意,传播推广渠道也十分不合时宜,当前短视频火遍全网,有谁会点开不知名的直播间,一连三四个小时关注别人假装逃命? 半天不见樊天策人影儿,温阅把合约摆在桌面上,细细读了读宣传册的文案简介。 拍摄场地居然已经定了。温阅用手机搜了搜,目测真是近海某个岛屿。 册子最后一页是意向演员,附有照片。 照片右侧还有一段个人推介,除了本公司旗下艺人,也有参加应征的新鲜面孔。 不是只参演过各种配角的十八线小明星,就是初入演艺圈的新人。 “外景项目本就危险,海难、孤岛加灵异,出个致命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制作方还可以用节目效果为托词向大众解释。” 温阅暗想,樊天策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种项目,别说开拓市场,连投石问路都算不上……” 温阅目光定格在合约上,手册忽然自顾自升到半空。 “……大白天的,又搞灵异。” 温阅扶额,思绪还在琢磨项目,本能说了声:“炽凰,别闹。” 薄纤云将册子端在手上,饶有兴趣地一页页翻看。 看到最后,目光在演员照片上逡巡了一阵,唇角微微上扬。 温阅确定四下无人,小声询问:“不是我想你的时候才会梦中相会吗,为啥白天也能现身了?你这样容易吓到别人的。” 作为穿书者,他能接受,并不意味着世人也能。 薄纤云美眸看他,声音不急不缓,“势弱之时需避阳采阴,如今嘛,倒是不必了。” 温阅疑惑:“怎么突然就势强了?” 薄纤云托腮看着他,“你强我便强。” 温阅纳闷儿,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没感觉呢?” 楼道里,脚步声响起。 温阅的注意力转向宣传册,表情纠结。 薄纤云黝黑瞳孔泛着波光,定定看着他片刻,话锋一转道,“记得俗世有句话,‘富贵险中求’……” 第二十八章 老东家 (6) 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开短会会”的樊天策才悠悠出现。 他俯身坐在对面,笑容可掬,“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温阅表情严肃,措辞严谨,“这么好的项目给我,樊先生介意说说真实原因吗?” 樊天策微微一怔,印象中,温阅只会怒不可遏、断然拒绝,逼着自己不断拿出他的“罪证”,给他一顿修理,最后他会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屡试不爽。 对樊天策来说,当众折辱温阅、细细观摩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如此磋磨打压这么些年,他骨子里的傲气早已消耗殆尽,近两年,更是变得像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眼前这个人真是温阅?”樊天策快速收起眼底的狐疑,微笑却没有先前那样傲气丛生。 “这么说吧,公司‘惜才’是一个方面,另外,我们私人交情也不错,不要顾虑太多,难不成我用你还要害你?” “樊总,最后确认一下,项目完成后,你必会兑现承诺,同意与我无条件解约?”温阅浅浅一笑。 “你是‘碧涛娱乐’总经理,对于艺人合约有绝对话语权,没必要跟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过不去,您说呢?” 樊天策笑容变得僵硬,一时间沉默不语,投射过来的目光却犀利如刀。 几分钟后,他仿佛突然下定什么决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好,我答应你。” “樊总爽快。”温阅露出职业化的笑容。 樊天策眯起眸子,“既然协议达成,那择日不如撞日,先把合同签了吧,李秘书。”他态度专横,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李秘书八成早已等在站门口。 樊天策话音未落,她臂托文件夹,推门走进会客室。 将两份合同书放在他们面前,樊天策大笔一挥,签好名字。 “看来樊总对这个项目非常有信心。”温阅没有半点动笔的意思。 温和笑容里隐隐流露久经风霜的狡猾,“承蒙樊总关照,让我做项目主要负责人,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能不能提点自己的看法?”客套却不客气。 “你!”几天没见,昔日丧家犬居然变成丛林狼,大大超出樊天策的预期。 这家伙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思,迫不及待地蹬鼻子上脸了,“你最好不要……” 话到嘴边,樊天策又咽了回去,他倒想看看凭他一个“三无”人员究竟能使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飞快转换语气道:“能够畅所欲言,很好,说说看?” “当然,我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意见,樊总不要紧张。”温阅气定神闲,挂着淡淡笑容着举起小册子,不着痕迹地掌握了主动。 “除了作为向导的本人,项目演员设定五人,这里面共有十位人选,我能猜对已经内定的四位,你信不信?” “哦?”樊天策果然来了兴致,十中四的概率不小也不算太大,而且温阅挺直腰杆说话的样子他挺久没见,真快忘了。 温阅拿起笔,圈下其中四个人,轻轻将册子推到他面前。 樊天策定睛一看,“米冬月、李文峰、曲磊、孙楚楚。” 若不是本人坐在面前,樊天策肯定认为温阅身体另有其人,对他表示讶异的同时,兴趣也愈发浓厚。 樊天策眼尾上挑,手指轻敲两下桌面,“原因?” 温阅眉眼弯弯,抱臂靠在椅背上。 “首先,孙楚楚不用多说了,父亲是“碧涛”股东之一;” “第二位,李文峰,李家次孙,李家曾是纺织业大亨,五十年前掌握半座城的财富,即使现在日薄西山,家族势力也不可小觑;” “第三位,曲磊,虽然出身寒门,但是个人资质优秀、能力超群,传媒领域顶尖大学毕业又曾担任过学生会主席,在资源和人脉方面很有挖掘的潜力。” 樊天策饶有兴味地问:“那米冬月呢?” 温阅微笑:“抛开其他因素,只这个女孩子的外型,就让男性很难移开视线吧?不然樊总为什么把她放在头一个呢?” 樊天策唇角上扬,抬手指了指他,“你对男人很了解嘛。” 他说着,随即脸色一沉,目光阴鸷下来,“看来没少帮吴伟做那些破事儿,你对娱乐圈的了解程度也很到位。” 从樊天策的表情,温阅知道自己已经猜对答案。 毕竟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能入资本的眼,他心里有数。 “既然都被我猜中,可以说说想法了吧?”他显得胸有成竹。 樊天策挑了挑眉,做出个“请讲”的手势。 温阅道:“最后一个名额,我推荐黄文睿。” 这个名字排在名单最后,很不起眼,樊天策自始至终都没注意过,经他一提,才认真看了两眼。 外貌五官倒还干净,只是资历一般,演过两三个比群众演员强点的小角色,在一众推介者中显得过于平庸。 “他?”樊天策蹙眉瞪了温阅一眼,“什么理由?” “这位黄文睿虽然看着普通,三庭五眼极具镜头感,参加室外活动节目绝对令人耳目一新!”温阅解释道。 樊天策拧眉看着他,“说实话。” 温阅:“嗯……本家亲戚,樊总能不能给个机会?” 樊天策谑笑道:“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没想到啊,你会走人情了?” 温阅脸皮厚,面不改色,“樊总答应的话,合同现在可以签了。” 樊天策拉下脸子,“你这么说话,我不答应也不成了吧?” 从“碧涛娱乐”的写字楼出来,已经下午两点,温阅站在日头下,长长舒了口气,这个樊天策还真是难搞。 “过饭点这么久,实在太伤胃了。” 一直秉承“健康第一”原则的“老干部”温阅迅速行动,飞身钻进路边一家小饭馆儿。 小店位置着实冷僻,胜在整洁干净。 温阅翻了翻菜单,点了一碗三鲜馄饨、几串烤鱼豆腐和一个红糖馒头。 正吃着,感觉有两道目光透射过来,猛一抬头,立马被对面的人呛咳两声。 薄纤云不知何时出现,正坐在对面的方凳上,托腮静静望着他。 温阅连忙环顾四周,好在这个时间只有他一个顾客,而且身处角落,位置隐避。 “这是公共场合诶,你怎么又出来啦?”他一边撕咬馒头,一边小声发问。 薄纤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冷淡:“无人能见,紧张个什么劲儿?” “你这用语变化很快啊。”温阅忍不住吐槽。 “你们的话好生难学,我尽力了。”薄纤云银色长发披在肩头,暗影下的眉眼含着两分慵懒。 “你不是……跟未成年人学的吧?”温阅腹诽。 “对了,为什么非要黄文睿参加?”这个问题温阅一直疑惑难解。 樊天策明摆着心里有鬼,肯定在项目动过手脚,选择参加本来就是以身犯险,还要拉个陌生人进来,这波操作他实在看不懂。 薄纤云黑眸深沉,仔细端详他一阵子,语气不紧不慢,“那人与你的八字相合,一起共事肯定好处不少。” “好处不少?”温阅鼓腮嚼着鲜嫩弹牙的虾仁,小声嘀咕:“听你这话,我咋有种不祥预感呢?” 第二十九章 真人秀 (1) 吃饱喝足,温阅拍了拍肚子,幸福感爆棚。 薄纤云任性得很,没说两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午暂时没什么事做,温阅想了想,决定去靓靓的“英豪传媒”走一趟,看看有什么能帮手的。 公司位于郊区的高新技术产业园,是一座白色独栋小别墅,门楣挂着四个鎏金大字“英豪传媒”。 温阅刚到楼下,见毛闪闪风风火火走向门口。 “阅哥,你怎么来了?”毛闪闪一脸惊喜,“我正想去找你呢。” “有事儿啊?”温阅问。 “来来,咱们楼上说。”毛闪闪笑嘻嘻跑到身边。 温阅随着毛闪闪上了二楼。 迎面是综合办公区,约摸十来个工位,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旁边走廊的顶头,是靓靓的办公室,倒数第二个房间是毛闪闪的,推门进去,灰尘味儿扑鼻,貌似很久没使用过了。 温阅忍不住咳嗽两声,毛闪闪有点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一般在外头,跟大家坐在一块儿(玩儿)。” 温阅摆了摆手,语带担忧,“这么着急找我,又出事儿啦?” 毛闪闪一脸兴奋,道:“刚才接个电话,说有个项目要启动,我一看负责人居然是你,这不巧了吗?” “你说‘碧涛娱乐’的直播真人秀项目?”温阅惊喜,“到底怎么回事?” 毛闪闪挠头道:“说来话长,前些日子跟我姐在公司发展上产生分歧。” “她忒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意见,我一气之下,用私房钱投资了别的项目……” 温阅:“听明白了,项目是你赌气瞎投,咱俩碰巧遇上的。” “可以这么理解。”毛闪闪摸着下巴,“原以为早就黄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嘿嘿嘿。” 温阅心说:“……富二代的想法看不懂。” 抬头看了眼窗外,“靓靓没在公司?” “嗯,出去跑项目了。”毛闪闪道,“估计撑不了多久,房租也快到期了。” “这么说,外面空出来的工位都是……”想到两人付出的心血,温阅也不由叹气。 “是啊。主动提辞职的补三个月工资,别人也得吃饭呀。”毛闪闪摊手。 两人正说着,听见办公区有人叫“任总”。 毛闪闪疑惑:“今天咋这么早?”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办公室门口,靓靓已经迎面而来,后面还跟着个姑娘,温阅定睛看去,居然还是熟人。 “阅哥来了?”虽然公司陷入困境,靓靓待人接物仍然礼貌得体。 她笑容可掬,丝毫看不出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毛闪闪,招呼阅哥了没?” 温阅笑道:“自己人,别这么客气。” 话音未落,毛闪闪忽然提高声线,“诶?小桃?你怎么回来了?” 当初雪山那档子事儿,弄得三死一伤。 由于天气等原因,犯罪现场破坏严重,谭柔柔所在的山洞由于二次塌方被彻底掩埋,连尸体都没能运出来。 警方虽然做了细致勘察,仍然缺少很多关键环节的证据,仅凭推断立不住脚,案情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所以悬而未决。 剧组无法在边区停驻太久,警方一一排除嫌疑后,小桃主动要求留下,帮助陪护陆丰。 近期,陆丰情况不断恶化,常常徘徊在生死边缘,请来的会诊专家也一致认为他醒过来概率微乎其微。因此陆家夫妇与警方达成协议,办妥相关手续后,把陆丰接回本市,市里医疗条件先进,希望抓住渺茫机会,能让他尽量活下去。 靓靓说着,眼圈又红了,温阅插言:“回来就好,心里踏实。” 靓靓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毛闪闪问道:“小桃,谭柔柔已经离世,你往后怎么打算?” 十几天没见,小桃漂亮的脸蛋清瘦了一些,带着悲伤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先天条件非常优越。 靓靓瞪了毛闪闪一眼,道:“小桃跟谭柔柔的合同也到期了,目前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想应聘我们公司。” “闪闪,你把公司的招聘计划拿来,给小桃做下说明。” “好嘞!”毛闪闪满脸喜色,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一会儿,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手里除了一叠打印纸腋下还加着两三袋零食,“这个时间饿了吧,先垫垫再说。” 众人:…… 靓靓哭笑不得,对小桃说:“暂时住在员工宿舍吧,等找好房子再说。” 毛闪闪积极响应:“放心吧老姐,我一会儿带她过去。” 小桃眼圈儿顿时红了,“谢谢任总、谢谢毛总、谢谢阅哥,要没有你们,我孤身一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毛闪闪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赶紧端来一盒纸巾,“哎呀呀快别哭了,以后有什么事儿跟哥说!” “叮咚。” 温阅和毛闪闪的手机同时响起信息提示,两人各自收到一组密码,告知到公司官网上提取真人秀项目相关资料。 下载打开,是一组PPT,题目叫做:“‘大型海岛实景寻宝求生真人秀’项目简介。” 大致介绍了项目的拍摄规划,预算金额、出品人、执行人、演员等,整体安排时长六天,除去登岛和离岛的时间,拍摄共计五天,全程没有摄制组跟拍,全部演员视角,随身携带微型摄像头拍摄。 温阅细细浏览一遍,心说恐怖片开场元素这么齐全,看来作者再次酝酿着准备“团灭”了。 毛闪闪已经安置好小桃赶了回来,突然“我靠”一声,温阅抬头望去,他指着手机屏幕说:“明天早上八点出发,这么急的吗?” 温阅说:“你一投资人着什么急?” 毛闪闪道:“他们没告诉你么?我也是参演者之一呀,好像是……向导?” 温阅:“……这么多向导容易穿帮吧。” 毛闪闪嘿嘿笑道:“我说是樊总的朋友,让他们赶紧请示一下,不然以后什么项目都不投了,这不迅速安排上了?” “唉,樊天策等着你自投罗网吧。”温阅心说。“公司这个情况,你不留下帮靓靓?” 毛闪闪耸肩道:“我姐说了,我袖手旁观等于帮忙,她实在没精力替我收拾烂摊子了。” 温阅:“……了解。把你带得越远对公司贡献越大。” 毛闪闪正要反唇相讥,温阅手机响了,显示陌生号码,他接通说了两分钟,对毛闪闪道:“曲磊打来的,邀请咱俩晚上小聚,做个团建预热一下,你晚上有空吗?” “曲磊?”毛闪闪灵光一现,“哦哦,想起来了,有时间,有时间。” 晚上七点,毛闪闪驱车载着温阅来到曲磊发送的餐馆附近。 餐馆在一条网红美食街上,这里属于老城区,保留着许多几十年前的建筑,既有七纵八拐的幽深小巷也有灯红酒绿的街道车河,是人们美食探秘、寻找古早味必来之地。 美食街街道本来狭窄,还有许多摊位延伸出道沿,毛闪闪找了半天,才把车子斜插到一个小空位。 尽管两人走得飞快,还是迟到五分钟,远远见三个年轻男子围坐着白栅栏大排档里的餐桌,引来许多行人侧目流连。 看到毛闪闪和温阅,三人陆续站了起来。 第三十章 真人秀 (2) 毛闪闪走在前头,很快来到桌前。 曲磊率先微微俯身,伸出右手。 他的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思维敏捷、沉稳干练。 “久闻闪制大名,能够一起共事,非常荣幸。” 毛闪闪“装腔作势”地回应,“曲先生过奖,希望合作愉快,项目圆满成功。” 后面李文峰和黄文睿也跟着伸出手。 李文峰是李家公子,一身名牌,长发梳在脑后,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杂在烤串的烟火气中,浪荡中带着雅痞。 黄文睿看起来比较拘谨,穿着运动套装,跟其他人一比,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胜在干净阳光,给人清新自然之感。 五人寒暄后,一起坐定,没等毛闪闪开口,曲磊继续补充说明。 “冬月的导师今天找她谈毕业论文,时间有些赶不及,我代她向大家道歉。” “学业为重。”毛闪闪露出职业化微笑,“未来好几天都在一块儿,不急不急。” 只差那位没消息,众人都不好意思动筷。 气氛莫名尴尬。 李文峰低头一看手机,忽然悠哉哉说:“哦,差点忘记,孙小姐说晚上要收拾行李,还约了美容和美甲,先不过来了。” 曲磊容色渐冷,“既然合作,大家就是一个团体,因为某些个人不自觉,到时候拉低收视可得不偿失。” 李文峰斜靠着椅背,勾唇道,“大众口味难测,观众喜欢个性化表演也说不定……” “既然到齐了,咱们开始吧。”温阅笑着举杯,“预祝节目收视长虹,大家合作愉快,干杯!” 大家共同举杯,氛围很是欢愉。 毛闪闪出身富贵,但从小“不务正业”,是混社会的老油子,如今掌握了主动权,挑得曲磊和李文峰两个人暗自较劲,一个赛着一个地喝,性格暴露无遗。 利用推杯换盏的机会,温阅也在观察着他们。 曲磊做过学生会主席,情商不低,擅长搞关系,也会来事儿,言辞话语得体到位,酒量也不错。 李文峰则是典型的富二代,举止洒脱随兴,见识广博,喝酒更是海量,就是爱恋毒舌,说话不留情面。 三人中最属黄文睿沉默,初入演艺圈涉世不深,几次准备敬酒都被被人抢了话题,悻悻坐了回去。 过了很久,他终于鼓起勇气,腾地一下站起来。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反而一时忘了要说的话,憋了个大红脸。 他半天才道:“被项目选中是我的幸运,希望能跟各位老师合作愉快,请大家多多指教!”说罢,将满杯酒一饮而尽。 几句话虽然青涩,温阅却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那你好好把握机会,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喔。”李文峰斜睨着他,忽然说道。 他的表情含着两分醉意,大家因而没上心,温阅却从他眼底看到高高在上的蔑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经醉态明显,连行事庄重的曲磊都坐不直了。 黄文睿不善酒局,更不善言辞,只会闷头喝酒,结果属他喝得最多,满脸通红歪在椅子上。 温阅前世经历的酒局深多,知道怎么应付,最后反而最为清醒,但这种场合,即便清醒却不宜表现,故意坐得歪歪斜斜。 过了一会儿,黄文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去方便一下。” 温阅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毛闪闪大着舌头提醒:“天太黑,快、快去快回啊。” 黄文睿走路一步一晃,温阅跟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瞅着他他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扶了一把。 黄文睿蓦地回头,看到是他,面色平静些许,哑着嗓子道:“谢谢温哥。听说您当年武行出身,能做到制作人真让人佩服。” 温阅笑道:“什么制作人,打工而已。” 越到深处巷子越窄,两人只得由并肩改为前后。 黄文睿絮絮叨叨,一个劲儿说自己多么幸运,机会千载难逢,似乎并不知道温阅举荐的内幕。 温阅反而松了口气,不然他问起来,总不能像薄纤云回答“八字相合”这种鬼话。 正想着,半空某处忽然传来尖利一声,虽然细微却令人很不舒服,像是摩擦又像是别的。 电光火石间,温阅突然意识到什么,对前面低吼一声:“站住!” 黄文睿乍听见这句,本能停下脚步,一道凉意贴着鼻尖刮了下去,不知什么砸在地上,发出重重闷响之声。 温阅连忙打开手电筒,不知谁家花盆忽然掉了下来,看碎片直径超过30厘米,里面盛满潮湿泥土,这要砸到头上必定当场毙命。 黄文睿见状,吓得酒醒了大半,扶着墙壁大口喘气,两个腿肚子直转筋。 温阅抬头找寻,头顶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忙提醒道:“这地方不宜久留,赶紧出去吧。” 两人飞快跑出小巷,脸上都带着惊惶。 回到桌旁,温阅已经恢复平静,黄文睿依旧喘息未定。 曲磊和李文峰酒劲儿也上来了,一个仰着,一个趴着,眼睛发直。 温阅看见毛闪闪座位空了,忙问:“他人呢?” 曲磊想了好一阵,晕晕乎乎地说:“好像跟代驾找车去了?” 刚刚发生高空坠物,温阅心里七上八下的,忙快步沿路追了上去。 停车的空地距离不近,小街路灯晦暗、道路曲折。 温阅越追心里越急,顷刻间,毛闪闪背影映入眼帘。 温阅正要呼唤,远远见一辆摩托车从岔路里飞驰而出,直冲着醉醺醺的毛闪闪开了过去。 “闪闪!小心!”温阅拔腿开追,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毛闪闪似乎听到有人叫他。 刚刚侧身的工夫,一盏明晃晃的车灯直接照进眼睛。 胸口像撞在粗大木桩上,闷痛、气短、隐隐有种带着血腥的甜腻倒灌进口中,身体不知怎么的就越过栅栏。 “闪闪,毛闪闪!”温阅的声音耳畔响起,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醒醒,不要睡!” 毛闪闪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医院急救室,医护人员忙碌地进出。 今晚一切来得太突然,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膝盖上紧扣的十指几乎失去血色,温阅被强烈的不安占据。 回忆着在雪山的经历,他的双肩微微发抖,作者将出其不意的手段发挥到极致, “已经……开始了?!” 他用余光扫视坐在旁侧的三个男人,他们身上还有残留的酒味,神色却各不相同。 “温制,我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但闪制目前情况,项目是不是可能延期?” 曲磊在旁问道,他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登岛日期定在明天,据说“碧涛”动用很多关系,才被获准使用岛屿。 温阅面色凝重,脑子转得飞快。 “樊天策开拓这个项目,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 第三十一章 真人秀(4) 温阅面色凝重,猜不透樊天策开拓这个项目,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 “知道不合适你还问。”李文峰的话一下子打断温阅的思绪。 曲磊明显压抑着怒火,低头扶了扶眼镜,“我只就事论事,再说这事儿跟大家都脱不开关系。” 李文峰托腮闲闲道:“不要总是以己度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为出名不管不顾的。” “你!”曲磊愤然站起,怒目相视。 “这里是医院,两位说话别这么大声!”黄文睿赶紧过来拉架。 “没你的事儿,哪凉快哪待着!”李文峰跟着起身,呵斥黄文睿。 温阅暂时按捺不动,静观他们的行动,脑子转得飞快。 “酒局是曲磊组织的,本人作为幕后黑手,未免过于显眼,可也无法排除故意为之……” “李文峰表面放荡不羁,言辞话语处处挑衅,扩大矛盾,模糊视线……” “黄文睿貌似最为老实吼道,甚至跟闪闪同时遭遇险情,可若从用苦肉计麻痹对手的角度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还有两个女人没有出现在现场,会不会也牵涉其中?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温阅心底乱做一团。 “毛闪闪家属在吗?”一位医生从急诊室出来,环顾四周。 靓靓被堵在来的路上,一时间无法赶到,温阅快步走到跟前,“病人是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医生望向他,神情严肃得说:“病人左侧肋骨折,需要留ICU观察,需要今晚才算彻底渡过危险期,家属要做好心里准备,先去办住院手续吧。”说完,又快步跟随护士参加诊治去了。 “这么严重?那……”曲磊等不及开口问道。 “那什么那,”李文峰不等他说完,“断一根肋骨也得躺三个月,我看咱们可以歇了。” “你为什么总曲解我的意思?”曲磊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是故意的吧? 黄文睿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温阅站在一旁,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上却像压着块石头,半晌才缓缓说道:“公司刚刚答复,项目按原计划进行。大家先回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明天早上七点在码头集合,不要迟到。” 三人听闻,互相对视一眼,表情各异。 “也好,我们迟些再来探望。”曲磊很快说道, “切~~”李文峰嗤了一声,音调不高,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温哥,有事儿记得打电话。”黄文睿嘱咐道。 温阅看着三人离开,扭头往病房而去,毛闪闪麻药还没过,仍在沉睡之中,安静的样子流露几分率真。 温阅坐在他身边,心头隐隐作痛,虽然自己穿书而来,身临其境地与毛闪闪朝夕相处好几个月,不觉间早已把他当做兄弟看待,他感受到一直向往的亲情,如今有了亲情,亦有了软肋。 微风拂动窗帘,薄纤云不知何时现身,悄然立在床畔,清澈声音耳边响起,“……你心绪乱了。” 温阅抬头,目光与之一触,鼻子微微一酸。 正要说话,房门猛然被人推开,靓靓飞也似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毛闪闪的手,带着哭腔问:“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 “被摩托车撞的。”温阅心头升起一阵愧意,摇了摇头,“天太黑,实在看不清,对不起……” 靓靓听着,泪水簌簌而落。 温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耳畔却传来微微叹息。 薄纤云双腿交叠,靠在墙上,幽幽说道:“放心,他命不该绝。” 温阅培了一夜的床,翌日清早,天不亮直接从医院出发,第一个来到码头。 今天风高浪急,海浪一波波拍打着脚下重重叠叠的岩石,海面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阅哥!” 黄文睿背着双肩包,远远打招呼,很快来到面前,“这么早,闪制怎么样了?” 温阅叹了一声,道:“还没醒。” “哦……”黄文睿跟着叹气。 “早上好。”曲磊和一位姑娘一起出现在码头。 “阅哥好,我是米冬月,请多关照!”姑娘身材高挑,长相甜美,比照片更漂亮,她秀眉微蹙,“我听说了闪制的事情,希望他早日康复。” 温阅面色微沉,“会的。” 米冬月扭过头,正想说话,却被黄文睿抢了先,“你好,我是黄文睿。” 米冬月俏皮一笑,“看过照片,听说你是运动健将,篮球打得很好?” “哈哈哈,都是瞎传的。”黄文睿脸红了。 “嗡嗡嗡~”红色跑车轰着油门飞驰而过。 不久,李文峰拎着运动皮包,一身白色休闲装潇洒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大片。 他敛起手腕露出亮闪闪的腕表,露出两排白牙,“时间刚刚好。”对温阅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方向一转,径直走向米冬月。 李文峰举起双臂,正准备来个“法式”拥吻见面礼,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曲磊黑着脸挡住中间,“这是我师妹米冬月,冬月,这是李文峰。” 米冬月像小鸡仔一样被曲磊护在身后,“你好。” 李文峰脸皮够厚,耸了耸肩,回应道:“美女,咱们岛上细聊。” 众人:…… 又等了十五分钟,还是不见孙楚楚的人影,温阅拨通电话,清新悦耳的铃声却从海面方向传了过来。 众人寻声望去,一名妖娆女子沿着下海的梯道缓步上来,大/波浪、细跟鞋、包臀裙、妆容艳丽。 一眼看见李文峰,跟鞋踩得木板路“咔咔”作响,快步来到面前,“文峰,你到啦,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仿佛别人不存在一般。 李文峰不敌热情,只好开口,“你跑到岸边做什么?” 孙楚楚语调带着两分嗔意,“哎呀,人家不是有点晕船嘛,提前适应一下。” “晕船也能适应的吗?”黄文睿问,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也立刻受到孙楚楚附赠的白眼。 曲磊对温阅道:“温制,大家到齐了,是不是该出发了?” 温阅看着手机,又抬头望向码头的入口,“稍等片刻。” 李文峰问:“难道还有其他人?” 温阅望着前方,没有回答,大家禁不住面面相觑。 曲磊跟着问道:“温制,公司是不是另有安排?” 温阅扭过头,露出神秘微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清澈纯净的嗓音从身后某处响起,众人齐齐回头,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跃入眼帘。 身穿款式普通的休闲装,短发利落、五官深邃。一双眼睛深沉锐利,仿佛能将人看穿一般。 只这把嗓音,要是做个声优绝对能迷倒一片网友。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曲磊望着栈道下头的碎石滩,落差至少两米。 男人微微抬起下巴,“喏,那边。” 众人细细找寻半天,一座锈成疙瘩的铁梯隐藏在柱台的暗影里,不仔细看还真发觉不了。 “那个……能用吗?”李文峰扫视一眼,面露疑惑。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安排的本地向导,魏云主。”不等回答,温阅抢先作出说明。 “为什么公司没有提过?”曲磊问道,上下打量这位“神秘”男子。 “樊总听说了闪闪的遭遇,对大家安全负责,临时做的决定。”温阅道,他搬出樊天策,果然没人继续质疑。 “别说,他长得还真挺像附近渔民。”孙楚楚掩唇笑道。 魏云主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沉声道:“时间不早,出发吧。” 第三十二章 真人秀 (5) 一艘白色小型客轮等在岸边,分为上下两层,对于六个人来说实属豪华。 孙楚楚的行李早搬运上船,趁着大家熟悉环境的功夫,她悠然自得的坐在甲板上观景,望着徐徐远离的海岸道:“爸爸说不远,两三个小时,睡一觉就到了。” 李文峰俯身靠上栏杆道:“那还不去睡觉,万一晕船吐了,可惜这身儿衣裳。” 孙楚楚勾起红唇,媚眼如丝,“文峰哥总爱开人家玩笑,平时你那么忙,要不是参加这个节目,怎么能见着呢?” 李文峰长发在海风中飘飞,斜睨着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你是为我才来这儿的?” “那当然。”孙楚楚身姿窈窕,迈开雪白长腿一步一顿走到他面前,忽地皱起小眉心。 “爸爸说投这项目本来为了做实验。你那么聪明没发现么?哪有现场会都不开直接启动的,从头到尾连个组织人影儿也不见,据说……” 她说着继续靠近,“姓温的正在闹解约,不然凭他古早年代的新人奖,怎么可能当负责人?他也是傻,这都敢接,明摆着赚了直接被扫地出门,要是赔了,声名尽毁不算还得背身债,注定让公司压榨一辈子……” 说话间,两人已是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鼻息相接。 李文峰垂下眼帘,在她耳畔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孙楚楚被撩得玉体轻颤,剪水双眸定定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十分期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咳咳。”两声干咳打断二人缠绵。 孙楚楚扭过头,一脸不满,正想冲对方嚷嚷,却被那人的形象吓得没说出话。 与此同时,夹板上其他人也被他吸引了目光,乍看见,人们的反应都跟孙楚楚差不多,除了双腿交叠靠着栏杆的魏云主。 盛夏炎炎,这人穿着黑色高领衫和厚重的帆布衣裤。 不知多少日子没洗,鱼腥味四散,头上渔夫帽压得很低,遮住大部分眉眼,帽檐下只露出络腮胡子和粘成绺的头发。 领子遮不住的地方,皮肤凹凸不平,像是烫伤遗留的疤痕。 他似乎并没留意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开口,“我是船长,‘碧涛’公司租用我的船将你们送到定迁岛,五天后接回来。”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顿,“第六天早上六点钟,在码头集合,请各位务必准时。” 他的声音极为沙哑粗粝,像是砂纸打磨铁器,令听者不经意间起一身鸡皮疙瘩。 温阅听完,心底蓦地一紧,这次作者给了五天,第六天清晨是最后期限,结局尚不明确,依照作者一贯作风,大概率地团灭。 船长说完,甲板上鸦雀无声,他默认所有人听明白了,转身离开,刚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请问哪位是温阅。” 被点名的温阅汗毛一炸,硬着头皮道:“我,我是。” 船长立在原地,手臂高抬,“公司说,这些交给你。” 温阅:“……”一路小跑过去接在手里,是七个摄像头,比一般市面上精巧许多,别在衣服上比纽扣还不显眼,不知用了什么黑科技。 温阅正低头数数,忽觉鱼腥味扑鼻,对方不知何时走近,与他面对面站着,躲在阴影后的一双眼睛射出诡异的光,“告诉他们,这东西很重要,戴上不要摘。” “无跟拍真人秀”节目,的确需要佩戴摄像头。 虽然说得有道理,温阅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一抬头,那人早已走下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温阅感受到目光注视,发现魏云主正远远地看着他。 甲板安静了半分钟,孙楚楚长长舒了口气,“谁啊这是,真瘆人。” 李文峰奇道:“他不自称船长吗?你搬行李的时候没跟人打招呼?” 孙楚楚小脸儿红扑扑的,抬手拍了一下李文峰的肩膀,“知道文峰哥关心人家,但搬行李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亲自过来呢?” 众人:…… 李文峰:“……算我多嘴。” 温阅道:“下船时,节目正式开播,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提前交流一下剧本和注意事项。” 说罢将摄像头和文件册发到每人手上。 “真人秀”节目之所以能持久吸引粉丝眼球,是因为过程中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和不可预见性,其中粉丝的评论和态度对节目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在初期策划阶段,节目组呈现给观众的人物、故事和场景却是精心设计的,因此“真人秀”是有剧本的,不过不像影视剧那样详细,而是剧情节点提示和整体方向的把控。 温阅参与过不少同类题材,做起说明驾轻就熟。 “先说人设,本人是主视角,角色是领队,相当于团队导游,俗称‘全陪’,魏云主是当地向导,俗称‘地陪’。” “各位是进岛采风的美术学及他们的朋友,这些内容宣传时都提及过。” 他顿了顿,见无人提出异议,接着道:“虽然现代背景,人设沿用各位知名度高的银幕形象,增强粉丝的归属感和代入感。” “为了方便理解,设定我用简称,曲磊是腹黑魔尊,冬月是圣母白莲,文峰是不羁侠客,楚楚是娇憨师妹,文睿是忠厚师兄。曲磊和冬月、楚楚和文峰是情侣走向。” 温阅念完,周遭陷入沉寂,估计全在吐槽策划案用梗俗之又俗。 孙楚楚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坐在休闲躺椅上问:“情侣的话,得安排一个房间吧?” 冬月面色一红,立刻反驳:“楚楚,这是剧情设定,跟分房间没关系。” 演员情感关系真假难辨,是产品推广营销手段之一。 孙楚楚托腮一笑,“我咋觉得还挺贴近现实?”扭头望向黄文睿,“单身狗依然是单身狗。” “别瞎感觉,好好听讲,”李文峰面带笑容,语带嘲讽,“接下来还有什么?” 温阅道:“下一节是寻宝提示。” 黄文睿奇道:“为啥要设计这个环节,荒岛上能有什么财宝?” 温阅道:“‘宝物’只是象征,重点在于寻找过程,是粉丝喜闻乐见的环节。”人人都有好奇心,悬疑点越多越好。 曲磊扶了扶黑框眼镜:“为什么叫‘寻宝提示’?难道还要解密?” 温阅点头:“剧本里说,一共有四项提示语,分别提示四个方位,第一项会自动给出,每正确找到一个方位的同时能够获得关于下一处的提示。” 孙楚楚满脸不高兴,“最讨厌费脑子的题目。” 李文峰懒懒靠着栏杆道:“能多难猜,最不济还有向导呢,”他说着,目光扫向魏云主。 魏云主对众人注视毫无觉知,低头观望波浪翻滚的海面,满脸兴致勃勃。 李文峰讨了个没趣儿,转而看向孙楚楚,“解密要靠你,至少住俩月。” “哎呀~文峰哥总爱取笑人家!”孙楚楚娇嗔,躺椅上扭股糖一样,就差拿小拳拳捶他胸口。 温阅干咳两声,止住蠢蠢欲动的鸡皮疙瘩,“听不懂也没关系,有引导册提示。诸位有什么问题,一起讨论讨论?” 引导说明过于简单,重点环节浮皮潦草。 众人仍旧一头雾水,不禁面面相觑。 半晌,曲磊率先问道:“项目还有‘逃生’环节,不知道这个点体现在哪里?” 不等温阅回答,李文峰瞟他一眼,扬声道:“体现什么,噱头罢了,莫非要安排个‘大逃杀’?” 说实话,这两个字也是温阅最为担心的,提示剧本读完,通篇都未提及,以作者的尿性,八成在憋什么损招。 第三十三章 真人秀(6) 温阅权衡片刻,最终决定按捺不表。 万一引发恐慌,开始就乱了阵脚,更加不好收拾。 他尽量保持语调平静:“我想‘逃生’环节应该属于彩蛋。” “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挖掘主线情节,想必届时会自动触发。” “提示诸位务必保持警惕,最好不要擅自行动。” 一路上的海面风平浪静,偶有三两只白色海鸥翱翔天际。 客轮不久抵达定迁岛,整体耗时两小时四十分钟。 碧海白沙,景色瑰丽。 大家沉浸在休闲安逸的氛围里,一时间忘却了任务。 温阅看了看表,提示检查设备、调整状态,直播时间马上到了。 按下红色按钮,摄像头开启,发出滴滴嗡鸣。 一个古怪沙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用户身份认证,设备启动,生物连接……确认!” 打开直播间界面,屏幕分割成三块区域。 正中最大的部分是主视角镜头,左侧五个头像分别代表五位演员,右侧下端的小框显示出现鲜艳红字:测试。 曲磊疑惑地问:“为什么没给我们后台相关权限?” “没错,还显示游客身份。”黄文睿应和道。 “我去,你能不能注册个会员先?”李文峰瞅了他的屏幕一眼,无奈望天。 “不好意思,答题还没过,哈哈哈。”黄文睿摸着后脑勺讪笑。 “会员也只显示用户端,如果无法控制播放参数,咱们交流过程很有可能穿帮。”曲磊神情严肃。 “新开的是不是不太稳定?”米冬月道:“技术部门应该正在处理吧,要不要联系一下?” “刚联系了,”温阅道,“回复说没问题,照常开播即可。” 孙楚楚一直靠着栏杆看风景,这会儿听见只言片语,发话道:“有困难解决不了吗?用不用给我爸打个电话?” 众人:…… “时间到了,先开播吧。”温阅低头看表,提示道:“倒计时,五四三二一,ACTION!” 除了“测试”二字消失以外,界面没啥其他变化。 两分钟后,寥寥几条弹幕孤独飘过: “第一” “沙发” “前排” “这是什么节目?” “户外直播……吧。” “这么多人?” “复杂。” “景色不错啊,想去。” “某只头像眼熟→” “……” 即便新平台、新节目,流量也不会如此低迷,本来抱有一丝希望,温阅这回彻底死心。 孙楚楚说得保守了,“碧涛”投资项目连实验都算不上,顶多“死马当成活马医”。 多数是首次参加此类节目,都在盯着画面,居然没人关注流量问题。 正午时分,太阳悬在当空,恨不能把所有东西都烤出油来。 大家陆续下船,只有孙楚楚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发呆,对着一堆硕大旅行包束手无策。 围观群众眼睛雪亮,一针见血指出: “娇娇女被晾了嘿。” “大小姐该有大小姐的亚子,不能求人!” “人家有钱,可以再买。” 后头跟着五六条——“孤岛去哪儿买?” “赌五毛钱,没人理她。” 大家没故意晾着孙楚楚的打算,只是她半点儿没有晕船的迹象,像只孔雀似的聒噪一路,看她“吃瘪”的想法不约而同地生成。 黄文睿最为古道热肠,率先道:“我来帮你。” 动作起来发现一人难背六个大包,根本不可能全部解决。 温阅原路返回,俯身一拎。 抬头看了眼孙楚楚,半开玩笑地问:“姑娘,你把家搬来了吧?这里面装的什么,不是厨具吧?” 这幅身子骨体力有限,温阅努了把劲才背起两个。 没想到会在下船环节浪费这么多时间。 李文峰终于长叹一声,不情愿地过来帮忙,最后连米冬月都替她背了个鼓囊囊的双肩包。 曲磊黑着脸问孙楚楚:“你自己呢,全靠别人吗?” 大概鲜少被人呵斥过,孙楚楚面子有点儿挂不住,语气不怎么好,“我自己拿着手包呢,没看见啊。” 米冬月从旁劝慰,“学长别说了,她的鞋跟太高,万一崴了脚,接下来没办法进行了。” 曲磊一看是冬月,怒气消减大半,面色不自觉地缓和了些。 孙楚楚不知为何对米冬月抱有莫大敌意,冲她恨恨“哼”了一声。 人们还没走出十米,客轮已然鸣笛起航,看架势跟逃跑没什么两样。 众人:…… 魏云主本来走在最后,两手空空、甚为清闲。 路过温阅的时候,单手提起他背上最大的行礼,表情如同拎着菜篮般轻松。 “谢谢。”被人帮扶,温阅有点不好意思,暗下决心往后必须把身体放在第一位。 魏云主自言自语,声音清冷,“拿不回去的东西,何必如此费力?” 一个小小细节,弹幕竟然活跃起来。 “诶诶?这俩怎么回事?” “让我品品,嗯,是狗粮的味道。” “旁边那位什么意思?” “仿佛恐怖片的开场味道。” “前面的→→的确有内味。” “……” “是不是到了?”孙楚楚兴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云峰哥,是不是?” 等众人爬上山坡,远远见红瓦屋顶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冠之中。 那里便是他们此行的“大本营”,定迁岛上的唯一住宅。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看着不远,沿路步行超过半个小时,众人终于来到院落前。 三米高的白色水磨围墙延伸到暗绿色的丛林之中,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仍旧投射往日的精致。 门后是座很大的庭院,一条石灰路通向丛林掩映的红色暗红色楼房。 门牌上阴刻两个娟秀的楷体字:秋宅。 大家站在门前面面相觑,亚热带的海岛正午,这座宅院仍能带来清凉之感。 随着节目的播出,围观群众渐渐多了起来,弹幕开始密集。 “恐怖片盖章确认。” “气氛诡异。” “这是直播吧?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不?” 后面紧跟着一排。 “明白。信则有。” “明白。信则有。” “明白。信则有。” “……” 黄文睿上前推了一把,铁门伴着“吱呀”声缓缓开启。 院子里头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热带植物遮天蔽日,几乎覆盖整条道路,怎么看也不像能住人的地方。 大家步伐迟疑,汗流浃背、妆花满面的孙楚楚抱怨道:“赶紧进去行不行,腿走快断了。”自己却不肯挪步。 温阅拉住她问:“真是这里?你爸确定?” 孙楚楚不耐烦道:“是呀是呀,肯定没错。” “是这里。”一直走在最后的魏云主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在温阅耳边轻轻说道,抬手拨开花木的肥大枝叶,第一个走进院中。 温阅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表情像是孩子无意间发现了奇趣之地。 第三十四章 真人秀 (7) 盯着魏云主的身影消失在高大树木之后。 沉默半晌的李云峰忽然开口:“魏向导都先人一步了,怕什么怕,走呗。”说着也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沿着小路鱼贯而行。 不久,一座三层暗红色建筑屹立在小路尽头。 建筑物外面墙体不知刷的什么颜料,即便有些年头,仍旧保持着均匀的暗红色。 与缠绕覆盖的绿色藤蔓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魔幻奇异的视觉冲击。 小楼仍保持着旧式的年代特色,中欧混搭的风格,大门是古色古香的雕梁斗拱,窗扇带有明显的欧式特点。 通过暗红色的大门,迎面是座风厅,通往二楼的楼梯螺旋盘升,右侧便是宽敞明亮的客厅。 据樊天策说,岛屿仍旧存在权属纠纷,由于许多年无人踏足,他动用许多关系才允许登岛,因此准备稍显仓促。 他这些为项目吹嘘、请君入瓮的话不能尽信,很可能对项目不够重视,节目组只打扫了房间而无暇管理庭院。 内室均是白色瓷砖铺地,历经半个世纪仍然光洁明亮。 家具装潢却风格混杂,望之纷繁杂乱、一言难尽。 比如窗下摆着墨绿色的沙发,对面竟是官帽椅和条案,同一间屋子感觉置身于不同的时空。 进入室内,温阅顿时升起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而且不止一个。 像是感觉都不大好,所有人表情流露出些许疑虑,只有魏云主饶有兴致地四处溜达,看到有意思的物件还驻足观摩一阵。 满脸虚脱的孙楚楚再也坚持不住,抬腿将细跟恨天高甩出老远,瘫软在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随手掏出精致的镂空雕花小妆镜补妆。 米冬月一向话不多,环顾四周,忍不住对曲磊道:“学长,这里感觉怪怪的。” “米小姐,放心,有我在。” 不等曲磊回答,李文峰的声音飘荡而来,插在两人中间,引得曲磊怒目相视,他却自得其乐。 黄文睿帮忙背了一路行李,也累得够呛,却没有马上休息,把箱包一个个仔细码齐摆好,腾出通道,以免影响别人走路。 依照剧本提示,这一环节需要通过对话营造惊悚悬疑的气氛。 温阅观察众人状态,再加上天然冷森森的氛围,自觉地忽略了这一提示。于是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我到二楼看看。” “等等。”魏云主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说话间已走到他的身边。 “一起去。”他望向温阅,眸底华彩流动。 “哟,魏向导又发话了,莫非二楼还有什么?”李文峰抱臂靠着栏杆,似笑非笑的问。 温阅的位置,是此刻唯一能看到魏云主表情的人,他满脸的兴致盎然,实在令人感到担心。 “啊啊啊啊!”高分贝尖叫霎时间传遍整个厅堂,差点把房顶掀起来。 大家第一反应并非寻找声源,而是捂紧耳朵。 孙楚楚连滚带爬跌下沙发,仰面坐在地上,不断蹬着腿往后蹭。 “你没事吧?”黄文睿距离最近,第一个冲到她身边。 孙楚楚吓坏了,顾不上是谁,飞身撞进对方怀里,满脸惊恐地说:“那边,那边……” “哪里?”黄文睿被她死死拽着衣领,不知其意,四处寻找半天也没发现重点。 “那儿,那儿……”孙楚楚稍稍平静,颤抖着指向某个地方。 黄文睿低头一看,瞬间也露出惊恐神色。 好在他胆子大,又仔细瞧了一眼,似乎发现不妥之处,正要说话,一只胳膊伸到柜子下面。 李文峰退出胳膊,手里攥着一个破布娃娃。 娃娃是以欧洲白人孩童为原型,布满灰尘的背带裙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塑料质地的小脸脏兮兮的,一颗眼珠的位置只剩一个黑洞,另外那个湛蓝色的眼珠具有夜光功能,想必就是吓坏孙楚楚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个玩偶。”大家瞬间松了口气。 “就这个。”李文峰拿到孙楚楚面前,“瞅瞅把你吓得。” “啊啊,不要!”孙楚楚哭得梨花带雨,直接扑进李文峰的怀抱,“你不知道她的样子有多吓人。” “你的样子更吓人,别忘了我们在直播。”李文峰凑在耳边提醒。 孙楚楚满脸花妆、头发蓬乱、衣冠不整。 猛然意识到自己着力塑造的荧幕形象即将毁于一旦,惊吓程度不亚于刚才,下意识摘掉摄像头甩出很远,“不行,我要紧急暂停……” 不等她说完,摄像头发出极端刺耳的嗡名声,好像要与谁同归于尽的架势。 温阅条件反射,俯身将它捡了起来。 摄像头兀自鸣响一阵,沙哑声音再次发出警告:摘除人孙楚楚,次数:1次,当日剩余次数:1次,持续时间:30秒,当日剩余:90秒。 众人听得非常清楚,都是满脸惊诧神色。 摄像头的警告有三个意思:当天次数不得超过两次,每次时间不得超过2分钟,违反的话,后果很严重。 至于发生什么后果,没人打算尝试。 孙楚楚带着哭腔,“摄像头为什么不能摘?爸爸没跟我提过啊!” 黄文睿从温阅手里接过摄像头,伸手递在她面前,“时间有限,还是先……” 孙楚楚一把拍开他的手,“干什么,趁机沾我便宜么?” 曲磊冷笑,“那你别带,刚好替大家验证真假。” 李文峰一听,摸着下巴露出微笑,“有道理。” 孙楚楚面色一暗,不知所措。 摄像头沙哑的声音道:“20秒倒数,19、18……” “知道啦!”直到孙楚楚惊恐地戴回胸前,恐怖声音终于宣告停止。 直播间界面出现了变化。 右下角的红色字体显示出孙楚楚违规使用摄像头的情况,如同号召全民监督的公示板。 围观群众: “……这是what黑科技?” “明显在演。” “表情不像。(表演专业)” “同意前方。反应也不像。(心理学)” “前面的几位,莫非制作方驰援?” “有趣。想追。” “关注了。” “有点儿好看内。” 粉丝量正在快速上升,在场所有人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不行,我咬给爸爸打电话。”孙楚楚被吓得不轻,退意明显,可连按了几次号码,均无反应。 米冬月道:“好像……没信号了?”声音带着颤抖。 “不可能。”黄文睿道,“直播界面还开着呢。” “那谁的电话有网?”曲磊环顾四周,问道。 厅堂陷入静寂。 魏云主一直站在窗前观赏绿植,李文峰大声询问,“魏向导,你的呢?” 魏云主缓缓回头,语气淡淡地说:“没带手机。” “这不科学!”曲磊扶了扶黑框眼镜,满脸疑惑。 除了直播间,所有互联网程序全部失效。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米冬月话不多,当众说话语气怯生生地,“设置摄像头时,要求开启蓝牙,现在只直播间有实时影像,说明摄像头连接的不是常规网络,影像是某个网络通过蓝牙回传内容?” 众人:“听不懂,难为你想得出来……” 黄文睿焦急道:“这里也太诡异了,咱们快想办法自救吧。” “慌什么慌,这里又不是无人荒岛,”李文峰目中尽是嘲讽之色,“八成节目组为了营造效果故意为之,别自乱阵脚!”他说着,把目光转向温阅,“领队,你怎么看?” “我不敢看……”温阅暗想,自打走进屋子,他心里一直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作者为了达到团灭目的,向来“私设”泛滥,此番是他从没涉猎过的新模式,根本猜不出哪类角色能活得久一点。 第三十五章 真人秀 (8) “那……这里到底是不是定迁岛?登岛的时候,有谁定过位?”米冬月再次问出令所有人沉默的问题。 谁会在节目开播前怀疑公司把演员送错了位置? “各位最好保持冷静。”众人讨论的时候,魏云主“悄无声息”来到近前,忽然蹦出一句。 “向导也认为是节目效果?”李云峰挑了挑眉。 魏云主面无表情,却莫名自带强大气场,他扫视一圈,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提醒大家保持冷静。” 孙楚楚抽泣:“我想回家,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文峰手里的玩偶突然发出响声,貌似银铃笑声走了音,声调充满尖刻和恶毒。 李文峰吓得手一抖,玩偶掉在地上。 孙楚楚“哇哇”叫着跳出老远。 玩偶兀自笑了一阵,音量逐渐减小。 曲磊俯身捡起来,轻蔑地瞟了眼李文峰,“像是宅子里的老物件,竟然还有电?” 一句话也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他把娃娃翻到背面,掀开破碎的衣服,“电池壳是封死的……咦?” 说话时,指尖不知碰到什么机关,旁侧盒盖弹开,掉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了两句诗:“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这个……难道是寻宝提示?”曲磊语气带着丝缕惊喜,手里的玩偶陡然大呼一声:“Surprise?!” 这回不光曲磊,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只有魏云主微微蹙了蹙眉。 众人受惊之后,蓦地反应过来,彼此露出会心微笑,说明之前一切都是节目组为了营造惊悚气氛的刻意安排。 “这些人太坏了,”孙楚楚惊魂未定,不满地嚷嚷,“我回去一定要向爸爸投诉!” “得了吧,你爸夸他们还来不及。”李文峰举起手机,孙楚楚两眼冒光,声音顿时提高八度,“粉丝破十万了?这么快?” 温阅熟悉作者尿性,心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转移话题问:“曲磊拿到两句寻宝提示,我们分析一下?” 黄文睿摸着后脑勺讪笑:“我语文成绩不好……” 米冬月道:“只记得是唐代温庭筠的《菩萨蛮》,其他的一时想不起来。” “这有何难?”李文峰微笑, 大家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听他接着道:“等弹幕解答。” 众人:“……” 孙楚楚发出清脆笑声,清清嗓子道:“这首《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出自唐代诗人温庭筠,描写的是唐代皇宫仕女晨起梳妆的娇美姿态,涉及词汇几乎全部是女子妆容用语,也反映出人物内心的孤独。” 孙楚楚一番话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这个娇娇女除了拖后腿,还能有些用处。 曲磊不屑道:“知道这些然后呢?寻宝的事情怎么说?” 众人陷入沉思,黄文睿忽然福至心灵,表情一亮,“对了,来的路上行李箱刮到东西,我捡起来发现是块路牌,上头写着‘香雪亭’,诗里是不是有这俩字?” “我也看到了。”米冬月附和,她一直跟在黄文睿的后面。 “的确有。只是‘香雪’二字也有单用的。”孙楚楚撅着嘴道,“那箱子是定制款,很贵的……” 李文峰道:“不必浪费时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弹幕也这么建议……” “哼,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不是他们去。”曲磊冷冷说道, 李文峰语调懒散,话利如刀,“你认怂就得了,废话真多。” “你!”曲磊面色骤变,快步上前。 “我认为曲磊说得对。”温阅及时开口,“不着急。” 李文峰嘴角下压,面露不悦,“领队既然这么说,往后也没啥可拍的,散了散了,回家。” 弹幕里果然满屏是关于“想看”的各种要求。 温阅定了定神道,“各位不觉得寻宝‘解密’有点过于简单和偶然吗?” “领队的意思,怀疑我和文睿串联?”米冬月绣眉聚拢,带着不解。 “你误会了。”温阅摆手,“我认为‘路牌’的发现,是节目组刻意为之,至于寻宝提示,我们急于现场求证,反而忽略了诗句的内在含义。楚楚,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释义。” 孙楚楚想了想,“描写唐代皇宫仕女……诶?你是说?” 温阅点头道:“没错,我认为‘寻宝提示’中不仅说明了地点,也点明了时间是清晨。” 温阅说完望向李文峰,“大家有其他想法可以提出来,主张现在过去的人数多,咱们可以考虑行动。” 见众人表示默认,李文峰低头看了会儿手机,轻飘飘地说,“那接下来做什么,直接上床睡觉吗?” “不如……”黄文睿道,“咱们讲讲故事缓解一下气氛?”背在背后的手里正攥着剧本。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剧本提示走,没等温阅说话,孙楚楚狠狠剜他一眼道,“哪有心情听什么故事,滚滚滚!” “先安排房间。”温阅道,不等孙楚楚说话,马上补充:“房间足够,每人一间。” 洋楼坐北朝南,属于外廊型建筑,一层是风厅、客厅和花房,二层是客房,三层则是原主人的卧室。 魏云主鲜少一马当先,走在最前,众人也自然而谈地跟着他走进西面顶头的房间,房间号从201至207,刚好七间。 刚推开门,寒意扑面,温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众人不是左顾右盼就是交头接耳,倒没特别的反应。 “怎么了?”清朗声音响起耳畔,似有关心之意,温阅回头,刚好撞入一双清凉的眸子。 “没、没什么。”他反应略有仓促。 “哇!!”孙楚楚高八度的嗓音再次响起,她环顾房间,满眼都是星星,“家具太漂亮了,我喜欢!” 温阅这才注意到二楼的家具陈设全部沿袭国风,端庄典雅、古色古香,床榻、妆台、书案都带着精致的镂雕,流畅优美。就是年代久远,色彩失去昔日的鲜艳,衬托得房间有些沉闷。 李文峰手指触摸着妆台,眉宇间难掩惊喜,“只这一件,市面上价值不菲。” “领队,房间怎么分?”黄文睿一句话提醒了重点。 温阅纠结着众口难调,魏云主淡淡地说:“抓阄。” “嗯,这样公平些。”温阅连忙就坡下驴。 “这里有纸笔。”黄文睿为人勤快,一眼看见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手脚麻利地做好纸阄,用广口花瓶装着,拿给人们一一抓过,确定了房间顺序。 201-温阅 202-孙楚楚 203-曲磊 204-魏云主 205-李文峰 206-米冬月 207-黄文睿 温阅道:“各位先去房间修整一下,离得近,有事情相互叫一声。” 等人们相继离开,魏云主仍立在架前像在找书,不等温阅开口,他自顾自地摇了摇手,“稍等片刻。” 话音未落,孙楚楚的喊声震荡整栋建筑,“温阅,过来一下!” 温阅与魏云主对视一眼,无奈道:“我去看看。” 第三十六章 真人秀 (8) 温阅一出门,便见孙楚楚站在走廊里,满脸不高兴。 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震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黄文睿远远地问, “我要换房间。”孙楚楚道, “为什么?”虽然猜到她想说的话,温阅仍然很头疼。 “你来看。”孙楚楚扭身进屋。 温阅跟在身后,环顾一圈,客房规格样式基本相同,大小也差不多,“……看什么?” 孙楚楚道:“这里,那里,感觉不对,窗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树藤,不行,我要换房间!” 岛上绿植茂盛,建筑早已与植物融为一体,洋楼后墙如同套了件绿毛衣,所有窗户都一样。 温阅扶额,孙楚楚冲着门口道:“冬月姐姐,能跟我换个房间吗?” 米冬月迟疑片刻,并未表态。 曲磊环臂冷冷道:“你去楼上主卧吧,一人住一层,又大又宽敞,晚上夜深人静,没准儿能看见白天没有的,多爽!” 孙楚楚抬头望向暗影中的主卧,明显瑟缩了一下,讪讪道:“反正还没住,调换也没什么,是吧冬月姐?” 不是住不住的问题,随意侵犯别人权益是团队崩裂的开始。温阅叹了口气,正想说话。 魏云主忽然道:“我同你换吧。” 人们齐齐望向他望,魏云主淡淡地说:“此房西南向巨树遮蔽,的确不宜女居。” 李文峰挑眉,“哟,玄学大师灵不灵,得空给我看看相?” 李文峰话音未落,耳畔有人清冷说道,“少说话,免口舌。” 他心头一惊,见魏云主眸色深沉,嘴唇却像从来没有动过。 “好啊好啊,就这么定了!”孙楚楚拎包而出,直接把钥匙塞给魏云主,登登登跑到204,在门口招手,“文峰哥,我是你的邻居啦!” 众人:…… 温阅摇了摇头,听见魏云主在身后淡淡道:“我们也成邻居了。”回头的工夫,只看见他走进202的背影。 温阅在房间修整片刻,下意识按开手机,要是没有直播界面,手机直接变板砖了。 短短三四个小时,直播间粉丝已经突破五十万,速度着实出乎意料。 温阅对直播间的画面也渐渐发现一些规律。 自己作为主视角,画面停留半个小时。 随后画面随机切换,其余六人每人停留五分钟,所有人循环一遍是一个小时,时间掌握非常精准,似乎设置了自动控制。 温阅没想到的是关于摄像头的限制,其他人似乎也很意外,可要能骗过他的眼睛,演技应该不会只停留在十八线。 此刻画面切换到米冬月,她正准备换衣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下一秒,摄像头便被蒙住了。 屏幕下打出常常一串“……” 有人表示比较遗憾。 有人表示疑车无据。 温阅暗笑,画面切换到了黄文睿,这家伙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居然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手臂肌肉线条引来一众妹子点赞。 温阅想了想,感觉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翻身下床,很快来到魏云主门前,刚抬起手门自动开了,魏云主缺乏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说吧。” “呃……晚上七点,咱们在客厅开个小会。”乍一对视,温阅脑海有瞬间的空白。 “好,一会儿见。”他说。 “你这个样子为什……”自打见到他,温阅一直没机会问。 魏云主垂眸,忽然扶着门框俯下身子,“稍安勿躁。”等温阅反应过来,已经被关在门外。 “……我怎么‘躁’了?”温阅腹诽着某人用词不当,挨个敲门通知时间。 温阅六点半下楼,看见魏云主从玻璃花房溜达出来,他似乎对那里很感兴趣。 “……你吃饭了吗?”温阅总觉得就这么走有点突兀,他从自己身体出来以后,感觉有些不同了。 魏云主黑眸一闪,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与他相隔两米坐下,没有多说的意思。 温阅:…… 最先出现的是曲磊和米冬月。从弹幕看,他俩已经自动被观众组了CP,节目组揣摩观众心理的水平相当不错。 第二个是黄文睿,穿着运动衫和短裤,青春活力,下午的慷慨相助,收获了不少好感度,甚至有粉丝给他取名叫“暖文哥”。 走廊里响起哒哒哒的皮鞋声,李文峰商务休闲装换成了白色亚麻衬衣和西裤,仍旧一双白皮鞋,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髻。 他插着裤兜走进屋子,坐在距离米冬月斜对面的官帽椅上,抬手看表,“时间刚刚好,来齐了吧?” 曲磊靠着沙发,面色冷沉,“明知故问。” 又过了两分钟,孙楚楚匆匆忙忙地走进,身穿白色吊带裙,头发些许蓬乱,娇喘微微,神情带着些许局促,坐下后,拿出小镜子一顿猛照。 大家看她这幅模样,眼睛不约而同往李文峰身上飘,对方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人来齐了,领队咱们速战速决?” 米冬月率先道:“我刚刚发现一件事,摄像头摘下后,只要距离身体不超过一米,就不会引发警报。” 温阅眼睛一亮,“这个发现很有利。” “我想知道……”李文峰托腮望着她,“你是如何发现的?” 米冬月被他一看,面颊浮起绯红之色。 曲磊坐直低喝:“你不要太过分!” “咳咳!”温阅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大家很累,把各位叫来是想统一一下明天的计划。 我的想法是早上六点在客厅集合,一起去‘香雪亭’探索第寻宝提示。在此之前,诸位最好不要贸然行动,并且务必远离三楼主家卧室。” 这句话是剧情引导重点标出,一定要说的,目的是营造悬疑气氛。 沉默半天的李文峰慵懒发问,“为什么远离三楼,难道有机关?” 属于默认接受的环节,他非要抛出来“创意梗”,温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可能有。”魏云主淡淡道,“屋主喜爱诡秘奇巧之物,设计机关也属正常。” 人们均是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 魏云主道:“诸位看看,哪有大家富户厅中陈设如此?除非主家爱好或访客均是同道中人。” 曲磊了然道:“我怎么感觉熟悉呢,摆法跟马戏团似的,都是走南闯北搜罗来的东西?” “这么说,”米冬月道,“外头的树丛里的确是南瓜灯和小丑吗?我以为眼花了呢。” 李文峰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冷哼了一声。 “如果没有补充的,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温阅说着准备起身。 “领队,我有一个鬼故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黄文睿叫住大温阅,这家伙似乎有强迫症,少一个环节都不行。 温阅看了看窗外摇曳的树枝和夹杂着海浪的夜风,“今天挺辛苦,应该……没力气讲了吧?” 不等黄文睿说话,孙楚楚忍不住吼他,“那么喜欢讲回去录下来多放几遍!晚安吧你!” 第三十七章 真人秀(9) 温阅最后走出房间,抬手按熄了灯,四周随即陷入黑暗,须臾之后,又被星光渐渐点燃。 远处海浪此起彼伏,温阅提步上了二楼,刚走到门前,楼梯口传来拖鞋摩擦台阶的声响,一步一步,轻柔却清晰。 温阅余光中,魏云主的房门虚掩,露出一条细窄的黑缝。 “这么晚上哪儿去?”温阅暗想,下意识跟随着声音,不知不觉走到楼梯处。 四下观望,根本没有人。 正当温阅以为自己听错,拖鞋细微的摩擦声再次传入脑海。 对方已经上了三楼。 “刚刚才说过!”温阅内里的一丝不悦陡然变成一腔怒意,盘桓着直冲头顶,“岛上缺医少药,万一出危险怎么办?” 温阅闪念的工夫,脚步声毫无迟疑走进楼上的黑暗。 “是谁,快下来!”温阅低低叫出一声,半天无人应答。 他心里一阵起急,抬腿往上登了两阶,眼前黑暗幢幢,“别再走了!” 清澈的嗓音从黑暗空洞处传入耳中,“温阅。” “魏云主?我就知道是你!”温阅已经来到楼梯折弯处,“你上去干什么,是不是有新发现?” 脚步声蓦地消失,四周陷入死寂。 “魏云主!”温阅莫名担忧,心中无限扩大,他又往上攀了几阶,很快要到三层了。 魏云主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远处响起开门时轻微的吱呀声。 温阅猫在最后的台阶使劲向走廊张望,星光投进窗棂,视野朦胧。 仿佛有个身影在暗处一闪,走到正中的房间。 温阅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郁,被木门厚实的撞击声激发得沸沸扬扬。 “魏云主,不要进去!”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人影忽然消失,温阅心里陡然一紧。 门内传来一声闷哼,魏云主的嗓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怎么了?”温阅急问。 “别过来!” 不等他说完,温阅身体快过脑子,转眼推开房门。 眼前陡然一亮,奇特的白烟扑面而来。 “温阅!温阅!温阅!” “阅神,我爱你!” 白烟逐渐消散,粉丝呐喊声宛若海浪,一波高过一波,霓虹灯璀璨,伴着声浪此起彼伏,漫天花火,照亮夜空。 仗剑天涯、白衣飘飞、少年英豪,他竟回到自己演唱会的现场! 温阅被霓虹映花了眸底,无数丝带自高处降下,象征世人无边膜拜和赞誉。 “你干什么?!”一道声音从天而降,电光火石刺入脑中,引发一阵剧痛。 温阅霍地清醒过来,面前依然暗影幢幢,不知何时已身处房正中,寻声望去,一道高挑身影立在门口。 “魏云主,是你?!”温阅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搞不清状况。 “电灯坏了。”对方语气淡然,“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哎哟?”温阅脚下一空,发觉自己手中紧握皮带,脚踏一只四腿木凳,皮带一端已悬在屋梁之上。 温阅明白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凡魏云主晚两分钟出现,看到的应该是自杀现场了。 温阅心脏突突直跳,烫手似的丢掉皮带,小心翼翼地俯身,下凳时身体摇晃,还好被人托住手肘。 魏云主悄无声息地来到身边,目光却沿着他的侧脸向前延伸,温阅也随着望去,视线尽头是一面镜子,椭圆形镜面镶嵌在欧式风格的梳妆台上。 角度关系,镜中只囊括了温阅一个人的身影,他许久没有关注形象,如今仔细观摩,发现眉宇间竟隐隐透出几分前世的模样。 “别照了。”魏云主站在旁边,不咸不淡地提醒。 温阅微有尴尬,忙说出重点,“我刚才……是这面镜子的问题?” 魏云主环顾四周,轻轻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 温阅仍旧被主卧弥散的气味笼罩,像是喝醉了酒,脑回路被阻断一般,迷迷糊糊地跟着魏云主回到房间。 “诶,怎么到你这儿来了?”他懵懂地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魏云主抬手把他扶稳,将人按坐在床头,不知力度稍大还是温阅尚未从幻境中恢复,他晃了两晃,仰面躺倒。 温阅胸口微微起伏着,用手臂遮住眉眼,只见高耸的鼻梁,还有那一双唇,红润异常。 魏云主垂眸望了他一阵,并不急于将他唤醒,起身走到书桌前。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慢慢地坐了起来,满脸痛苦的表情。 “做噩梦了?”魏云主抬眼,手中端着本发黄的古书。 温阅捧着脑袋,缓缓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睡着了。” 澄黄物件于空气中划出优美弧线,轻轻落进床垫,温阅定睛望去,“引魂哨?” “你随身带着,”魏云主眸色沉沉,“能睡得安稳些,再发噩梦的话……”他做了个“吹”的动作。 “哨声不时会引来……”温阅问,忽然想起来什么,忙打开手机,此刻直播间画的面是黑色的,看不出切换到谁,晚间多有不便,大家很自觉地蒙住摄像头。 温阅记得从客厅上楼时,镜头刚由自己切换到孙楚楚涂指甲油,经过三楼事件,现在还是别人,看来他至少超过一个小时。 魏云主显然不担心摄像头,淡淡道:“已做过处理,我会最先听见。”当然,也只能是他。 温阅揣进口袋,他可不想三更半夜看到“□□新娘”蹲在地上,“这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魏云主端详着他,“回去吧,小心为上。” 温阅:“恐怖片都这么演……” 回到自己房间,温阅头疼欲裂,后悔不该冲动上楼,他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随手打开手机,粉丝已经接近百万。这个时间,屏幕仍旧飘过一大堆弹幕。 “刚才房间号谁看见了?领队关门的那个?” “2的概率45%,3的概率36%,8的概率11%……” “啊啊啊啊,有种感觉,领队向导组个CP?” “真挺搭的。” “向导有点儿高冷。” “谁攻谁受?” 温阅:“……不早了,快洗洗睡吧。” “咚咚咚。”外头有人敲门,温阅抬头望向时钟,已经快一点了,“会是谁?” 他狐疑着打开房门,黄文睿的脸出现在视野。 “文睿,有事吗?”温阅问道, 黄文睿穿着下午的运动服,脸上挂着微笑,“阅哥,我刚发现个有趣的地方,快跟我来。” 温阅蹙了蹙眉,“这么晚你一个人乱跑,万一出危险怎么办?” 黄文睿看他真生气了,摸着后脑勺讪笑,“运动后太兴奋睡不着,所以四处走走,保证下不为例,哈哈哈!不过那地方真的很有意思。” 温阅知道他并非无理取闹的人,想必真有什么发现,走出房间反手带上门“在哪里,去看看。” 黄文睿咧嘴一笑,“快跟我来。” 第三十八章 真人秀 (10) 两人下了楼,穿过客厅走出侧门,来到外面的门廊。 走廊的尽头便是玻璃花房,原来客厅和花房是相通的。 温阅暗自惊讶,“不走到这里真发现不了还有走廊,怪不得魏云主会站在这儿。” 黄文睿速度挺快,温阅看见手电筒在玻璃门上的反光,才知道自己被落下十来米。 “阅哥,来!”黄文睿站在门口叫他 温阅快步踏进温室,潮热迎面扑来,呼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夹杂着肥料挥发的腥臭。 温阅掩住口鼻,声音闷闷的:“到底发现什么,速战速决吧。” 黄文睿踏在潮湿的田埂上,走得虎虎生风,乍回过头露出粲然笑容,两排白牙在黑暗中异常显眼,“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他急切挥舞的动作透着僵硬,温阅迟疑了脚步,慢慢地停住,“黄文睿,你搞什么鬼?” 黄文睿陡然而止,“刷”地转过了身,哈哈笑道:“我没搞鬼,搞得是你啊!” 温阅心头一惊,不知何时已被参天植物包裹其中,油亮肥大的绿叶突然变成一个个狰狞恐怖的面容,向他露出森森微笑。 四周的灌木像是长了腿,拥拥簇簇地向他围拢过来。 近看那些鬼脸,温阅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鸡皮疙瘩层出不穷,顾不得思考,看到空隙夺路而逃。 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植物人脸,哪里有门也分不清楚,温阅像只没头的苍蝇在暖房里乱串,腥臭湿热的空气快把肺憋炸了, 脚底忽然一陷,踩进如同沼泽的黑泥地,身体越陷越深。 温阅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定睛望去,一只青绿色的手正死死握住脚腕,几乎尖叫出声。但更加诡异的一幕随即出现,随着手臂越伸越长,青绿色的人从黑泥中拱出半截身体,很快爬了出来,黑逡逡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串东西。 温阅心脏像是坐上过山车,渐渐变得麻木,直到那个东西凑到面前,“孙楚楚!” 不消片刻,青绿色的“人群”已将他围拢得密不透风。 温阅一一辨认,发现各种熟悉的脸,曲磊、米冬月、李文峰……大家直勾勾看着他,眸底散发着兴奋的光芒。 “阅哥,我们好饿啊。”黄文睿凑到面前,使劲咽了咽口水,“你来得太好了!” 说话间,那些东西越靠越近,七手八脚向着温阅伸了过来。 “魏云主!” “炽凰!” 他脑海中竟只有这个人。 “呜呜呜……”清脆的哨声穿透怪物,穿过湿热空气,刺破暖房玻璃,刹那间响彻天空。 温阅陡然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 白色蚊帐轻摇缓荡着映入眼帘,周围只有蟋蟀的叫声。 “做噩梦了?”清朗嗓音传到耳畔。 温阅缓缓起身,表情甚为痛苦,魏云主坐在书案后抬眼看他,端本旧书,眸色深沉。 温阅做了个深呼吸,慢慢缓了缓神。 “我怎么……还在这里?”他抬头一看,时钟显示十二点四十,“刚才是去三楼了吧?” 魏云主翻了一页书本,“你还是我?” 温阅:“……我?” 魏云主点头,“去了。” “怎么,你没去?!” 魏云主抬眼看他片刻,“也去了。” 温阅:“……废话真多。”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三楼的不是梦。不好意思,睡着了,我先走了。” 魏云主道:“这是你的房间。” 温阅环顾四周,虽然客房陈设差不多,却见自己的行李正安安静静躺在角落。 他有些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操控我的梦境了?” 魏云主微微挑眉,“它想杀你又躲在暗处,需引它出来。” 温阅:“‘它’是哪位?” “咚咚咚。”外头响起敲门声。 “阅哥,你睡了吗?”听到黄文睿的声音,温阅全身毛都惊得炸起来了,颤悠悠问道:“正准备睡,什么事?” “我忘带充电器了,想借下用,先不打扰了。”说着,走廊响起离开的脚步。 温阅打开手机,直播间果然切换到主视角,只有自己的摄像头还开着,只是调整了声音和角度。 两行弹幕飘过:“角落好像坐着人……” “盲猜向导。” “同意前方。” “同意。” 温阅:“群众的眼睛果然雪亮。” 经历过刚才的连环噩梦,温阅不想一个人待着,虽然对方没有提出离开,他也没有留人的理由。 忽想起梦境某些内容,语气尴尬地问:“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魏云主再次放下书本,十分认真地回忆,空气陷入安静的尴尬。 温阅自嘲:“没有吧,还好还好。” 魏云主托腮,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有,叫了一声‘床’?” “什么?”温阅脸腾地红了,想了半天恶狠狠地回答,“我叫的是‘炽凰’好不好?” “哦,原来是叫我。”魏云主语气淡淡,表情怎么看都像在气人。 温阅前世也被八卦杂志练就了“毒舌”神功,眼前这位居然下不去嘴,白白被人揶揄,盯着他看了一阵,总觉得不大对头,忽然惊诧道:“你没带摄像头?”周围别说五米,整个房间也没发现。 “原来‘死亡警告’是节目组为了效果唬人的。”温阅有些小惊喜,他从未如此厌恶摄像头的存在。 温阅准备验证想法,魏云主的声音适时响起,“最好别摘,会被电击。” “应该没事,”温阅笑道,“你不也没事吗?” 魏云主端详他道,“你可以尝试有没有事,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温阅抬起的手臂一僵,自觉地收回去了,皱眉道:“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摄像头离开身体五米不行,蒙住影像多久都没事儿,是什么道理?” 魏云主起身,迈开长腿绕到书案前,“人类的‘科技’我不懂,你想吧。晚安。” 温阅:“……喂喂,走反了,房门在那边。” 魏云主并未理会他的话,走到书架前轻轻一推,架后的白墙发出扣合响声,兀自转动开启一个出口,等他走到隔壁房间,又轻轻地关闭了。 温阅呆立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魏云主,你什么时候知道这里有暗门的?” 魏云主回去以后,温阅下半夜睡眠居然不错。 翌日清早,温阅按照剧本提示找到节目组预留的“菜窖”。 毕竟属于“意外”登岛,每个人装备太足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七点钟,七个人的早餐已经做好,火腿三明治、蔬菜沙拉,外加一杯鲜牛奶。 温阅欣然接受众人对他厨艺的赞誉,接着道:“往后的几天还有机会,大家也展示一下自己的拿手菜如何?” 米冬月连连摆手道:“我没怎么做过饭,只会番茄炒蛋和煮面。” 李文峰道:“没事儿,以后出去吃。” 曲磊黑脸,“谁跟你出去吃,海王。” 黄文睿笑道:“改天我给大家做道红烧排骨吧,反正吃过的人都说不错。” 虽然他在噩梦里形象欠佳,现实中却是个好人,温阅表示非常期待,抬头见孙楚楚站起身子。 “怎么了楚楚,不舒服吗?”她容色憔悴,化了浓妆仍遮不住两个黑眼圈。 “冲杯咖啡。”孙楚楚有气无力地回答。 “昨晚没睡好吗?”米冬月语带关心,孙楚楚虽然任性了些,毕竟团队只有两个女孩子,相互照应一下还是应当的。 孙楚楚舀了两大勺咖啡粉,抱着杯子凑到近前问:“冬月姐,昨晚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鲜艳红唇加深色眼影再配上她那神秘兮兮的表情,着实有点吓人,米冬月下意识缩了缩,“可能我睡得比较沉,什么也没听到。” 第三十九章 真人秀 (11) 孙楚楚鲜艳红唇加深色眼影再配上她那神秘兮兮的表情,着实有点吓人。 米冬月下意识缩了缩,“可能我睡得比较沉,什么也没听到。” 没得到肯定答复,孙楚楚扭头看了看曲磊,欲言又止。 温阅闻声道:“楚楚,你听到什么?” 孙楚楚眉头紧锁,气哼哼地说:“不知哪家破孩子玩玻璃球,在窗边叮叮当当一晚上,吵死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米冬月明显又往后缩了缩,“楚楚,你听错了吧,岛上只有咱们几个……” 要不是涂了腮红,孙楚楚的脸肯定白得像纸,此刻端着咖啡的手越抖越厉害,“你不说,我还存着侥幸,果然……” “呵呵。”温阅忍不住笑出声,“他们说你胆小,没想到小成这样。” 孙楚楚环顾四周,人人脸上带着笑意,撅起嘴问:“你们在逗我吗,到底怎么回事?” 温阅道:“这里的有种树,花蕾硬得像玻璃一样,昨晚是海风吹动树枝,碰到窗玻璃的声音。” “哦!”孙楚楚长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 “是鬼啊?”李文峰接下话茬,“来了也不会先找你吧?”他直直望向曲磊。 曲磊面色一沉,正要开口。温阅看了看时钟道:“马上六点了。大家把摄像头调试好,开始行动!今天的目标是:粉丝破300万!” 照这个增长速度,直播平台新星正冉冉升起。 大家听闻,信心十足准备去了。 魏云主语气淡淡道:“哪里来的这种树?” 温阅叹了口气,问:“你也认为‘它’在搞鬼?” “目前不宜打草惊蛇。”魏云主深深看着他,“务必照顾好你自己。” 黄文睿从不远处走来,笑嘻嘻道:“魏向导挺受欢迎呢,粉丝又在讨论你们俩耳语什么,要求‘阅主’CP调大音量,哈哈哈!” 温阅耳尖一红,干咳两声走了。 魏云主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黄文睿记忆中,发现路牌的位置距离秋宅大约一刻钟路程。 他们码头只经过唯一一条路,寻找起来并不困难。 不到一个钟头,大家不仅找到了写有“香雪亭”的路牌,还找到安装路牌的木杆,只是不确定路牌指着哪个方向。 米冬月道:“这个位置刚好在码头和宅院的中间,亭子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应该不会离道路太远。” “有道理。”曲磊点头,“三条岔路,不如我们分头找找?” “冬月,跟我一组吧。”李文峰甩了甩长发,深情款款。 “你!”曲磊脸色再次变黑得,“李文峰,你忘了来干什么的?” “美好邂逅有何不可?”李文峰露出迷人微笑,“倒是你,天天跟条猎犬一样,累不累?” “这样吧,”温阅及时充当消防队员,“冬月和曲磊一组、楚楚和文峰一组、剩下的三人一组。不知道古代晨起梳妆需要多久,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赶快行动吧。” 弹幕簌簌飘过: “朕觉得这两位必有一战。”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温阅再次交代一遍安全事项,三组人分别去往三个方向。 镜头刚好切换到孙楚楚那组,可能是咖啡喝得不少又放宽了心,孙楚楚一路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 李文峰虽然毒舌,单独同姑娘一起仍旧保持绅士做派,一路走在前面,不厌其烦附和几句。 镜头切换到曲磊,这两位倒是安静许多,有点默默守护的感觉。 温阅刚低头看了两眼直播,扭头身边两人都不见了,黑森森的林子里只剩他一个。 “魏……”温阅刚要开嗓, “在这里。”魏云主很快从他的盲点角度出声。 他坐在一块稀薄绿苔的石头上,即便背景暗黑压抑,他的表情依然温润,眼神格外清亮。 温阅心头莫名一突,忙转移话题,“文睿呢?” 魏云主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用下巴指了指某个方向,“让他去吧,省点力气。” 温阅随之一看,只见一团黑发在草丛里飞快移动着,转眼已经跑遍四个方向。 “……也好。” 五六分钟后,黄文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阅哥,魏向导,这边有发现!” 两人这才拎起背包,寻声而去,不久看到黄文睿站在岩石上向他们招手。 “找到了?”温阅问, 黄文睿连忙提示,“阅哥,小心脚下。” 远处的绿树和雾霭模糊了视野,温阅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身处断崖边缘。 百十米的崖壁下,惊涛拍岸,滚滚白浪宛如卷起的雪堆,看着让人腿软。 黄文睿抬手一指,烟云缠绕处,一道黄色飞檐格外醒目,“是不是那里?” 三人来到近前,建筑物的全貌渐渐凸显。 檐枋悬着黑底黄字匾额,上书“香雪亭”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看来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不用温阅通知,网友已在弹幕上打出成排的“已找到,赶快与三人组汇合。”字样,甚至有热心网友为其他两组规划了最快路线示意图。 不久,七人便在香雪亭里汇合。 石亭建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地势颇为险峻。 站在亭中,整个海景尽收眼底,伴随着阵阵海风,令人有种飘飘欲仙、即将飞升之感,不得不佩服主人的奇思妙想。 亭子面向悬崖,空间不大,七个人同时站在里面都略显局促。 大家大眼瞪小眼,能看的地方都看了,没有任何藏东西的位置。 “难道节目组逗咱们玩儿呢?”李文峰靠在柱子上,低头望着滚滚洪流。 “不可能。”温阅隐隐有种预感,不管谁在幕后安排,每个环节都是有目的的。 “我也觉得这个寻宝环节挺有意思的。”黄文睿道,“要不我们再找找?” “找什么找?”孙楚楚过了兴奋期,脾气开始暴躁,“只要不瞎,这里哪儿还看不见?想累死谁啊!” 她说着一屁/股坐在坐凳上,摘下帽子和防晒面罩喝水,刚一抬头便惊叫起来。 “又怎么啦,孙大小姐?”李文峰被精神轰炸了一路,对她的声音很是敏感。 “好、好刺眼!”孙楚楚手背遮住眼睛飞速离开,一束金光打在她刚才的座位上。 温阅换了个角度,沿着轨迹向上观望,石亭的井字梁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旭日东升高过山顶,打在上面的阳光被反射下来。 “那是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去,金黄闪闪的一团,谁也看不清楚。 “下一个寻宝提示?”李文峰懒懒道,“真亏他们想得出来,那儿怎么拿?” 他一语说出难题,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处在亭子外沿,面向崖边一侧,爬上去到不难,只要腿一抖,掉下去的概率百分之百。 “可以搬块石头垫脚。”曲磊观察一阵道, 李文峰语带嘲讽,“你看哪块你搬得动?” 他说得也是事实,四处都是山岩巨石,非人力可为。 “那怎么办?”孙楚楚举起小电扇对脸吹,“不到九点就这么热,一会儿非得晒化了不可。” 黄文睿表情一亮,“叠罗汉怎么样,坐到我肩膀上高度应该够,谁来?” 温阅瞅瞅脚下的深渊,“不行,太危险。” “那有更好的办法吗?”李文峰问。 温阅语塞,他一时间也没想出来。 “阅哥肯定没问题,来吧!”黄文睿开始“点将”了。 也对,女孩子胳膊短,四个男人中就他最为瘦削,的确是最佳人选。 见没人提出异议,魏云主难得开口:“用不用后面拉你?” “不用,”黄文睿摇头,“影响发力。” 简单准备后,黄文睿扛起坐在肩头的温阅,小心翼翼走到亭子边缘。 温阅余光瞥见脚下缥缈的神谷,压抑着心头的紧张,抬起手臂轻轻地拿起梁上的东西,是个金黄色的铁盒,分量很轻。 “拿到了。”温阅说,“别急,先退到安全区。” 黄文睿听话地退了两步,俯身将他放了下来。 过程十分顺利,大家都暗自松了口气。 靠檐柱坐着的孙楚楚忽然“哎呀”一声,起身便向前跑,很快来到黄文睿身边。 与此同时,头顶陡然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井字梁突然断裂,孙楚楚正快步捕捉帽子,还没调整好姿势的黄文睿眼看重梁砸向她的头顶,回身一把将人拨开,自己却因重心倾斜连续后退,不想一脚踏空,霎时间倒下山崖…… 第四十章 真人秀 (12)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温阅大吼一声注意,飞身上前,使出全部力气拽住他的衣角,布料撕裂的声音敲击神经,沁凉的雾霭扑面而来,温阅上半身探出悬崖,双腿被魏云主死死拉住,曲磊和李文峰在后头环住他的腰。 黄文睿早已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中。 四人爬回亭中,大口喘着粗气。 “你不要命了!”魏云主着带怒意。 失去过才知道生命的可贵。黄文睿的笑脸如在眼前,温阅感觉心在滴血。 米冬月举起手机,满脸惊诧道:“直播间为什么黑屏了?!” 话音刚落,石亭被沙哑低沉的嗓音笼罩:“寻宝求生真人秀正式开始,诸位尽情享受!” 直播间右下角预留框再次出现一行加粗红字:节目效果,请勿模仿。鲜血淋漓的颜色,宛如死亡通告, 弹幕里成群结队而来的“报警”戛然而止,许多网友如释重负,有人吐槽太过逼真,引起不适,大多数抱着情绪大起大落的兴奋感继续追看。 直播间粉丝扶摇直上,瞬间突破两百五十万。 孙楚楚被彻底吓傻,坐在地上抖作一团,战战兢兢发不出声。 曲磊脸比锅底还黑,“我们被算计了!” “说清楚点!”李文峰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只是不愿直面现实。 没人出声,温阅只得出面解释,“真人秀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 “想要我们的命?”米冬月面无血色地打断他,肩膀微微颤抖。 “冬月别怕,有我在。”李文峰本性难移。 “你在有个屁用!”曲磊对他不分场合的撩骚忍无可忍。 “我认为该去岸边确认一下。”魏云主说道。 “大家明眼见的,有必要吗?”曲磊道,“况且山路这么陡峭,万一再出危险……” “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云主语气淡定得仿佛只是旁观者。 “我跟云主下去看看,你和文峰带两个女孩回去等消息。”温阅很快做了安排,相信魏云主一定有他的理由。 午后时分,温阅和魏云主回到秋宅,衣服被海水打湿大半。 其他四人全在客厅,米冬月问道:“情况怎么样?” 温阅摇头:“风大浪急,可能被卷走了,附近没找到船。” 魏云主淡淡道:“恐要变天。” 曲磊突然惊喜道:“有网友提出质疑,咱们没准儿有救!” 果然弹幕飞奔而过:“演技过于真实了,建议报警。” “感觉有点可疑。” “没错没错。” 可是昙花一现,便被无数好奇后续发展,蹲CP互动以及开脑洞的评论盖了个严实。 李文峰道:“现在看来,屏蔽权限,限制网络就是为了让咱们变成笼中鸟、缸中鱼,供人娱乐。” 曲磊面色阴沉,“这时候你就别发挥了,还嫌不够乱?” “楚楚,你做什么?”米冬月满脸愕然。 孙楚楚白纸黑字对准摄像头,上头写着:报警!救命! 这波操作的确可以,四个男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阻止,直播间瞬间气氛点燃,弹幕覆盖整屏。 粉丝脑洞大开,怎么想的都有,正当舆论趋于报警的时候,屏幕忽然暗下,一个古装女子媚眼如丝、娉婷袅娜。 所有人视线转移到孙楚楚身上。她是童星出身,角色不少就是不火,因为臭脾气得罪圈中大佬,被无限期雪藏,如今停留在十八线,已经是孙家对她最大的支持。 求助的画面设成背景,主屏幕插播孙楚楚从小到大的演艺之路,画面精炼流畅,将她眉眼间的神韵表现得酣畅淋漓,加之幕后练习挥汗如雨,煽情效果极其到位,剪辑手法十分高超。 短短几分钟视频,不少人对孙楚楚黑转粉、路转粉,打气表白的弹幕评论如激流一般,直播间粉丝瞬间突破三百万。 孙楚楚被自己感动得眼圈发红。 魏云主淡淡地说:“你演技了得,观众几乎被骗,以后不会再信了吧?” 此刻重新切回,孙楚楚举纸求助的画面表情我见犹怜,可怎么看都像在演戏。 舆论彻底倒向“直播真人秀”是场有计划的演出,故事的精彩性才是吸引眼球的主要因素,粉丝已被各种意外吊足胃口。 李文峰耸肩,“现在写什么都没用了吧?” “不一定。”曲磊刮他一眼,语带嘲弄,“你可以写上卡号、密码,悬赏报警。” 温阅:…… 米冬月面孔骤冷,“你们能不能别闹了!” 魏云主坐在官帽椅上,长腿交叠,“盒子还没打开?” 一句话提醒众人,曲磊道:“打算等你们回来……” “怕有机关?”魏云主语气云淡风轻。 李文峰讪笑,“这么个小铁盒能有什么机关?” 魏云主扬扬下巴,“打开。” 李文峰:“你让我开我就开?” “咔哒”温阅边掀起盒盖边说:“‘他’一再推动寻宝环节,说明‘宝贝’是关键所在。” 众人齐齐往盒里瞅,温阅拿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一把精致小巧的铜钥匙,纸上仍然写着两句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孙楚楚道:“出自晚唐诗人李商隐的《夜雨寄北》,这是前两句,表达思乡心切和对故人的思念之情。” “诗句提及的应该是这里——秋雨池。”曲磊端详着手里破旧的笔记本。 “你拿着什么?”温阅问, “旧笔记本。”曲磊晃了晃, “哪里找的?”温阅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生气啊领队,我们只想找点有用的线索,早点离开而已……”温阅的表情渐冷,米冬月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去了三楼?”温阅瞬间有些泄气,人与人的信任之间远比想象中更难。 “你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行?”曲磊反问, 温阅拧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 “我……”曲磊瞅一眼米冬月,没继续往下说。 “照过镜子吗?”魏云主插言有些突兀。 客厅忽然安静,温阅这口气还没松。 “镜子怎么了?”是一直端着手机的孙楚楚。 魏云主偏头望她,脸上平淡得看不出情绪,淡淡道:“没有就好。” 简单三个字让孙楚楚心里很不舒服,她张了张口,又无从追问。 温阅转而道:“笔记本上有地图吗?” 见他并未深究,曲磊把东西端到面前,手工装订的本子,纸张已经发黄,上头用毛笔绘制一张简图,统共占用两页篇幅,大致呈现岛屿的全貌,黑点星罗棋布,蝇头小楷在旁侧标注名称。 温阅一眼发现“香雪亭”的名字。 曲磊伸手指向一个方形小框,旁边写着“秋雨池”。 按照诗句的规律,这里很有可能是提示之处。 “貌似不太远,去看看?”曲磊问。 说话间,天空陡然一声惊雷,把众人吓了一跳。 亚热带海岛的暴雨说来就来,如同天上向下泼水一般。 第四十一章 真人秀 (12) 亚热带海岛的暴雨说来就来,如同天上向下泼水一般。 温阅视线飘向魏云主,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再等等,至少雨小些。大家回去休息,六点钟下来吃饭。” 听见温阅下厨,大家容色和缓了些。 李文峰问:“钥匙怎么办?” “暂时收在我这儿,大家没意见吧?”温阅道。 曲磊插在李文峰前面,“冬月和我没意见。” 孙楚楚像被手机迷住,头也不抬,“没有。” 李文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温阅反复摆弄着铜钥匙,看不出个所以然,一抬头,魏云主坐在书案后,定定凝视窗外,四个小时姿势一点儿没变。 “还在担心镜子的事?” “‘它’很有趣,”魏云主扭过头,眸底华彩流动,“你猜‘它’打算怎么做?” 对方的表情完全超出预期,温阅皱起眉心,“孙楚楚会有危险吗?” 魏云主眼眸微眯,“至少你暂时安全了。” 温阅忽地站起,“不行,我得去看看。” 魏云主目光却投向窗外,“我看不必了。” “领队,领队!”走廊里响起急促脚步声,门板撞在墙上哐当震响,米冬月快步走进,后面跟着曲磊和李文峰。 “楚楚不见了!”米冬月面带急切。 联想黄文睿的意外,大家对孙楚楚的无故失踪表现紧张。 温阅心中咯噔一声,“是不是漏了什么地方?” “房前屋后找遍了,没她影子。”曲磊跟着说。 “是啊。”李文峰道,“那个阴森的温室也去了,没有。” “什么时候发现的?”温阅问, 米冬月道:“我看她状态不好,拿了点安神茶,她房门没关,人也不在房里……这么大雨能到哪儿去?” 正说着,魏云主穿过众人兀自走到门口,“上去看看。” “不可能,她怎么有胆……”李文峰似有若无挡在身前,一起去都觉得毛骨悚然,不想再次涉足的地方。 魏云主绕开他,径直向前走去,“看看而已,怕什么?” “谁怕了?!”李文峰愤愤然,众人已经跟着魏云主登上楼梯。 楼梯口距离主卧正门尚有一段距离,看见暗红头像的黄文睿,温阅胸口发闷,刻意走在最后。 魏云主抬手推门,动作自然流畅得跟回家没什么两样,房门开启的瞬间,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看到里面的情形,米冬月“啊”地叫出声,躲进曲磊怀中瑟瑟发抖,后者则面色煞白、一言不发。 “发生什么事?”李文峰见状,忍不住超过温阅走向门口,柔媚酥骨的声音从房间传出。 “文峰哥,你来啦~” “她还活着?”温阅眼睛一亮,赶紧过去,看了一眼便傻住了。 孙楚楚不知从哪里搞来大红色绸缎睡衣,后摆长长拖在地板上,一改往日风格化了旧时代妆容,坐在妆镜前梳着齐腰长发,动作轻佻妩媚,双手柔若无骨。 “楚楚,你怎么在这儿?”米冬月壮着胆子靠近,却被她的犀利目光定在原地。 孙楚楚眼波一转,望向李文峰,“文峰哥,我美吗?” 李文峰被她诡异的样子吓得不轻,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勉强道:“美、很美……先回房间好不?” “你说我能不能做元氏一姐?”孙楚楚对镜而笑。 温阅记得,元氏影业便是耸立在娱乐圈的那座高峰。 她状态显然不大对头,大家流露出“痴人说梦”的表情。 魏云主来到妆台边上,语气淡淡:“有机会,但现在不行。”神态动作很到位,要摆个卦摊,肯定赚不少。 孙楚楚视线飘来,与他对撞,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眸底闪过一丝诧色,“我这是……” “你受惊过度了。”魏云主语句简短,却让人莫名信服。 “我、我梦见……”孙楚楚眼眶湿润,泪水簌簌而落。 “楚楚,回去休息吧。”米冬月适时上前,扶着她下了楼。 晚上八点,孙楚楚还没醒。一天内状况频发,温阅无甚心情,只做了炝锅面和荷包蛋,随便炒了个青菜。 “冬月,给楚楚留了一份,麻烦你帮忙端上去。”温阅道, “好的。”米冬月顿了顿,“楚楚这种情况,明天行程怎么办?” “她可以留在房间休息。”李文峰话音未落,大家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语气带着烦躁,“你们看我做什么?” “你不怕她又上三楼?”曲磊问, “没工夫管那么多了,找不到宝贝,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李文峰嘀咕,“或者你留下陪她,我没意见。” “你!”曲磊面色冷沉,恨恨地盯着他。 “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孙楚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文峰身子一僵,回头望去。 孙楚楚完全卸掉妆容,五官属于清纯柔美型,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年龄也仿佛小了几岁,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她拒绝了米冬月的搀扶,走到近前落座,从头到尾都一直看着李文峰。 气氛陷入尴尬,米冬月把碗端她面前,“阅哥做的面很好吃,你尝尝。” 孙楚楚摇头,“我不饿。” 温阅道:“多少吃点,不然明天没力气赶路。” 孙楚楚“噗嗤”一笑,“放心,肯定不会拖后腿。” 气氛越来越尬,众人各自吸溜面条,客厅安静异常。 孙楚楚忽然开口:“文峰哥,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吧?” 李文峰灌进一大口汤,含糊应了两声。 孙楚楚接着问:“那你喜欢过我吗?” 李文峰差点被汤呛死,风流归风流,但也不是什么场合都可,再说直播间还有几百万粉丝呢,要是落下“渣男”印象,他一辈子也洗不白啊。 盯着灼灼视线,李文峰红着脸道:“喜、喜欢……” 孙楚楚举起手机,笑得特别开心:“哈哈,粉丝眼睛果然雪亮,很多人说你是骗子呢。” 米冬月悄悄调低音量,“楚楚,剧本提示没这一段,偏得太多了。” 孙楚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戏剧就要冲突才好,文峰哥,大声说出来便是!” 温阅越瞅越不对劲,想跟魏云主眼神交换意见,扭头见他的视线落在孙楚楚对面某处,表情像只好奇的猫咪。 曲磊和米冬月花了不少力气,终于把孙楚楚劝回房间。 鉴于孙楚楚的态度,直播间对李文峰形成两派意见,互喷不止。 粉丝数持续发酵,午夜时分已经超过七百万。 窗外暴雨瓢泼,身在局中的人们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直待东方泛白,如注大雨持续一夜,终于变成丝线般粗细。 温阅提前一个小时下楼准备早餐,惊见孙楚楚装备整齐坐在客厅,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早。”温阅打招呼。 孙楚楚一路注视着他,面无表情。 第四十二章 真人秀 (13) 七点钟,所有人准备停当,出发去往秋水池。 一路真应了那句“巴山夜雨涨秋池”,硕大树叶被雨水冲刷得肥绿油亮,疯狂生长、遮天蔽日,水洼盈溢、山溪流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秋水池”标注的位置并不远,他们也只能相信这幅“地图”了。 米冬月不动声色地走到温阅身边,低声道:“阅哥,我昨晚翻了翻笔记本,发现一件事,感觉有必要告诉大家。” “什么事?”温阅问, “‘秋宅’的主人好像是位‘姨太太’。”米冬月道。 旧时代的妾室都这么称呼,温阅抿唇道:“你的意思是……金屋藏娇?” 米冬月点头,“好像被‘始乱终弃’呢。” 温阅打算多问两句,却被李文峰的声音打断。 他指着道旁的路牌说:“看,‘秋雨池’到了。” 道路的尽头又是爬坡,虽说不近,也在泥泞湿地走了将近五公里,孙楚楚一改娇弱,跟打了鸡血般几个箭步冲了上去。 等众人上去,她已经走到水池旁边,放眼而望,一脸兴奋。 不远处,白色矮墙从绿植中隔离出庭院空间,依旧采用中式庭院风格,水面约有二百来平,不知名的水草密密麻麻铺满。四周设置假山流水,还有微型的亭台馆榭,虽然多年未曾打理,仍能感觉到设计者的奇巧心思。 “这么大,怎么找?”曲磊皱着眉心问。 “诗句里还有什么线索?”温阅说着拿出铜钥匙,“跟这东西有关吧?” “放你那儿一宿,没发现线索?”李文峰问,看见孙楚楚走到近前,连忙退了出去。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据说李商隐为怀念亡妻所作。”孙楚楚道, 米冬月环顾四周,望着池子中间的水榭,“你们看,里面的窗户和烛台,是不是有‘西窗烛’的感觉?” 说话间曲磊绕着附近走了一圈,像是被她的话启发了灵感,蹲身拂去路旁一块石台上的水,“这条路叫‘问君小径’。” “嗯,再前面的水池是‘秋水池’,那么说……”温阅道,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水池对面看,“假山很可能与‘巴山夜话’有关,应该是最终藏宝位置。” “过去看看。”李文峰说着,迫不及待走到池边,一座木质拱桥通向小小的水榭。 他快步踩了上去,魏云主抱臂站在一旁,淡淡说道:“小心。” 话音刚落,木板尖利碎裂声传入耳中。 李文峰惊叫:“哎呀我去!”右腿陷进桥面的坑里。 年久失修,木板早已腐朽,只是还保持着表面的样子。 众人赶紧过来帮忙,温阅俯身将他拽出来,李文峰站在岸边,惊得冷汗连连。 “桥不能走,咱们怎么过去?”米冬月为难地看着满池绿莹莹的水草,“难道游过去不成?” 孙楚楚站在一直原地动都没动,此刻指着水面像是发现了什么,“过来看看。” 大家寻声望去,一排石墩凸起于绿萍漂浮的水面,个个距离一米之遥,星罗棋布延伸到水榭旁边。 小雨淅沥,石墩时而被起伏水面吞没,看着十分湿滑。 “这能走吗?”米冬月眸底闪过一丝恐惧。 “试试呗。”孙楚楚撂下句话,第一个踩上去,在人们担忧的目光中连蹦带跳地走远了。 看她安全抵达,曲磊拉着米冬月的手,“别怕,跟在我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温阅紧跟其后,一路也很顺利。 魏云主抱臂看着李文峰,“怕了?不然我先?” 落在最后连个照应都没有,李文峰咬了咬牙,抬脚踩上石墩。 不多时,所有人都汇合在水榭之中,距离假山近了一半,这才看清山上原本阴刻的“夜话”二字已经掉了漆,几乎与山体融为一色,题字的下方正方形的山洞里好像放着东西,暗影遮挡着,看不清晰。 “在那里!”李文峰拔高声线,低头一看,同样的距离,石墩却只有四个,距离少说也有一米五。 “太远了……”米冬月下意识后退。 “不必都过去,把东西拿回来就行了。”温阅说着走到近前观察距离,耳边冷风飘过,一道身影越了过去。 “楚楚,危险啊!”米冬月吓得大声提醒。 孙楚楚轻盈地如同一只蝴蝶,在池面上飞舞,转眼间来到假山之下,抬手拿出山洞里的东西——一座惟妙惟肖的假山盆景。 盆景似乎很沉,孙楚楚险些没有拿稳,站在墩上晃了晃,看得人心惊胆战。 “小心点儿啊!”李文峰道,眼睛紧紧盯着盆景。 孙楚楚身高中等,加之手里托着重物,想要原路返回实在困难。 温阅见她力有不逮,提示道:“在哪儿等着,我去接你。”正准备迈步,孙楚楚娇嗔的声音传来,“文峰哥,你来接我嘛。” 李文峰低喝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先回来再说!” 孙楚楚扭腰摆臀,“不嘛,不嘛,就要你嘛,不来我扔下去了啊!” 李文峰被催得没办法,仗着自己腿长路不远,只好就范,哪知刚迈出两个,水面忽然开始鼓动,像是有东西游了过去。 水榭中的人看得清楚,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李文峰语音轻颤,“那是什么玩意儿?” 大家对视一眼,齐声道:“没什么,速战速决!” 孙楚楚尖锐着嗓音,“啊啊啊,有鳄鱼啊!” 带着棘突的背脊划开水草,巨大的黑影映照在水面,只见两排尖利獠牙顺水而去。 李文峰吓得一哆嗦,对刚才的决定懊悔万分,抬头见孙楚楚就在眼前,咬紧后槽牙又向前迈了一步。 孙楚楚娇媚笑道:“文峰哥,你终于来了~” 李文峰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伸手接过盆景,果然有些分量。 孙楚楚错身跳到他身后,笑得无比开心,回头面向李文峰,又硬把盆景要了回来。 两人一来一往交接顺利,大家暗自松了口气,温阅跳到最近的墩子上伸出手,“楚楚慢一点,先把东西给我。” 孙楚楚倒是听话,果真将盆景交给他,自己原地不动,蓦地回身看着李文峰,“文峰哥你动作好慢哦。” 巨型鳄鱼在前面兜一圈掉头回来,背脊靠着石墩游走过去。 李文峰脸色发白,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孙楚楚立在面前,各种语言轰炸。 李文峰被她说得狼狈不堪,终于抬腿向前,正要触及墩面,孙楚楚顷刻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落下一吻,李文峰心里正在打鼓,被突然“袭击”身体一斜,滑进绿幽幽的池水中。 第四十三章 真人秀 (14) 孙楚楚玩笑开得有点大,大家反应过来,连忙想办法救人。 李文峰猝不及防喝了刚几口脏水,全身布满绿苔,好在水性不错,挣扎几番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怒不可遏地盯着孙楚楚。 “小心鳄鱼!”米冬月吓得面无血色。 耳畔传来轻微的划水声,池底全是淤泥,李文峰小腿狠抽了一下,头部再次浸入水里。 温阅刚抬起脚,被人一把从后面拽住,“你干什么?”曲磊问。 “下去救人啊!”温阅道, 曲磊冷冷道:“一起死还差不多。” 温阅抬眼见巨大背脊划水而来,不同角度围拢李文峰。 “放手!”温阅低吼。 细长的竹竿从旁伸展过去,魏云主准确找到空隙,清朗的声音道:“抓住。” 李文峰仿佛看到曙光,极力握住杆子,空气中陡然传来令人不安的嗡鸣声。 摄像头兀自鸣响一阵,发出沙哑的警告:摘除人李文峰,次数:1、当日剩余:1、持续时间:15秒,当日剩余:105秒。 大家惊骇地看着声音源头的孙楚楚,她声音娇柔道:“文峰哥,超过五米咯~”她说着,举起手中的摄像头。 温阅收到魏云主的“眼色”,悄无声息向孙楚楚靠近。 李文峰彻底慌了,目瞪口呆僵在池水里。 “镇静点!”魏云主语带警醒,用杆头打了他一下。 鳄鱼近在咫尺,李文峰醍醐灌顶般死死抓住竹竿,“救我,救我!”直播间适时放大他乞求的表情,风流一世的贵公子何尝如此狼狈过! 温阅抓住摄像头的刹那,孙楚楚陡然回头,粲然一笑,“晚啦~”素手轻挥,手中之物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落进远处池水,激起小小的水花,沙哑的倒数声渐渐被吞没。 李文峰上半身撑住岸边,蓦地止住动作,扭头对孙楚楚露出莫名微笑,笑意的微端五官骤然扭曲,英俊的面庞狰狞无比,高大身体剧烈抽搐,仰面倒进水里,宛如僵硬的鱼。 血盆大口伺机而动,顺着水波截住身体,黑色眼珠在浮出水面,大嘴咬合的瞬间,李文峰的脸一刹那沉入绿藻之中,再也不复踪迹。不消片刻,刺目殷红与水绿混在一处,血腥味扑鼻而来。 众人呆立片刻,米冬月面色陡暗,弯腰狂吐起来。 三个男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孙楚楚,此刻的她仿似一个陌生人,嘴角上扬,维持着灿烂的笑容。 她轻盈地点着脚尖,回到亭子里,“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你、你刚刚杀了李文峰……”曲磊对她的反应难以置信。 温阅明知难以挽回,想起有一条健康的生命瞬间逝去,心里十分难过。 “有状况。”魏云主提醒道,大家环顾四周,都吓得连连后退。 那座名为“夜话”的假山仿佛长出脚,冷不丁动了起来。 “那是……”曲磊眯眼仔细一望,不禁大惊失色,“鳄鱼,好多鳄鱼!” 说话间,“移动”的石头都张开大口,甩着尾巴滑入水池,布满绿萍的水面泛起朵朵涟漪。 “这边也有!”温阅发现“问君小径”不远处的“石头”也在向亭子这边移动,而且速度并不算慢。 “这么重的血腥味,那是自然。”魏云主语气淡淡,眸底依稀华彩涌动。 曲磊顾不得许多,拽过满面惊恐的米冬月,“冬月,快走!” 温阅犹疑片刻,还是回身拉住孙楚楚,“先回去再说。” 众人步履匆匆,一路飞奔出“秋水池”,慌乱间,温阅回头一望,整条小路已被鳄鱼占领,张着血盆大口向给他们“示威”。 刚刚回到居所,天空一道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坐在客厅里的人们喘息未定、脸色很是难看, 米冬月胃里吐得干净,脸色蜡黄缩在沙发里,曲磊坐在她身边,想要揽她入怀,却又怕她拒绝,一时间纠结在那儿。 魏云主独自站在窗边,抬眸向外张望,神情像是期待久别的故人。 孙楚楚一路挂着妩媚笑意,坐在官帽椅上哼小曲儿,举着随身的精致妆镜描眉画眼,好像李文峰的死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曲磊突然皱着眉道:“出这么大事儿,直播间应该有反应吧?” 一语提醒了大家,刚才所有人都开着摄像头,必定看到了刚才惨烈的一幕。 半天没看,直播间粉丝已经超过千万,可没人高兴得起来。 弹幕早已覆盖满屏,都在讨论“秋水池”的事。 观众眼中的情景似乎与实际经历者大相径庭,可当时紧急,没人记得看手机。 “刚看完录播,李文峰落水时的花屏怎么回事?谁来给个前情提要?” “节目组故弄玄虚呗,还特意打上‘场面血腥、少儿不宜’吊人胃口。” “还是那句话,表演过于真实,建议报警。” “上次报警的那位,出来说句话。” “孙楚楚表演功底真好。” “文峰哥可惜了,还以为他是幕后BOSS。” “我云话太少了吧?不过我喜欢!” “嗯嗯,神秘感吸引人。” “阅主冲冲冲!” 温阅:…… “今天没事儿了吧?先走了。”孙楚楚站起身,兀自走向门口。 “杀人犯不能走!”曲磊提高声线,准备阻拦,却被米冬月拽住,虚弱道:“磊哥。” 温阅望向魏云主,他用视线打量着孙楚楚,却没移动脚步。 孙楚楚对曲磊的警告置若罔闻,径自走出客厅上楼了。 米冬月被吓坏了,双眼无神,一直坐在沙发上发愣。 曲磊扶住她的肩膀,满脸担忧地说,“冬月,没事了,振作一点。” “磊哥,我好怕。”说话间,米冬月眼泪簌簌而下,梨花带雨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免心痛。 “别怕,有我在。”曲磊语气轻柔,“送你回房休息?” 米冬月目光划过魏云主和温阅,木讷地点了点头。 客厅只剩下两人,魏云主说:“我们也回房吧。” 接连死了两个,还都在眼皮子底下,温阅心里郁闷,语气不太好,“我回我的,你回你的。” 魏云主眉尖微挑,没有说话。温阅回到房间还没站稳,便见魏云主推开书架,轻车熟路地坐在书案后面。 温阅:“……” 魏云主淡淡地问:“主家为何在此设置暗门?” 温阅耸肩,“谁知道这是什么恶趣味?” 魏云主眯起眼睛,“只你我两个房间有。” 第四十四章 真人秀 (15) 魏云主眯起眼睛,“只你我两个房间有。” 温阅若有所思,“你不是跟孙楚楚调换过房间吗?” 魏云主抿唇,“事有凑巧。” 温阅:“我咋感觉你一早知道呢?” 魏云主:“别太在意细节。” 温阅:“这话你也学会了吗?” 魏云主道:“晚上怎么睡?” 温阅:“……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魏云主语气淡淡:“你不怕吗?” 温阅:“……不吧?” 魏云主若有所思,“也好。”起身从书架后面出去了。 温阅:“这边正门……算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温阅躲过哗哗的雨声,却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领队,领队!” 曲磊举着胳膊,面无血色立在门前,“孙楚楚出、出事了!” 温阅心里激灵一下,身体被寒意笼罩,沉声道:“去看看。”说话间,隔壁门咔哒一声,魏云主从里面出来,“走。” 三人来到205,米冬月站在房内,盯着浴室,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地板上全是水渍。 “冬月!”曲磊快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米冬月眼神涣散,身体僵硬,瑟瑟发抖。 温阅确认自己的主视角,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缓步走进浴室。 浓重的血腥味蹿进鼻孔,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 孙楚楚全身赤/裸躺在浴缸中,被殷红的血液环绕,顺着满溢水缓缓流淌,把整个白色瓷砖地板铺得满满当当。 温阅有种失重的感觉,心脏悬空一瞬,重重落下,胃里翻江倒海。 魏云主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背后,语调微微上扬,“割腕?” 难以想象孙楚楚这样的娇娇女,会选择如此痛苦且折磨的方式自杀。 曲磊拧眉道:“直播间白屏了,显示‘场面血腥,少儿不宜’。” 虽然引发排山倒海般的吐槽,直播间粉丝直线上升,逼近1500万。 温阅一转身,蹲在米冬月面前,“冬月,你不是胆小的事情,为什么如此害怕?” 米冬月面色苍白如纸,失神片刻,颤巍巍地指着浴缸,剧烈喘息着说:“镜子,镜子……” 温阅顺势看去,孙楚楚为了找准血管,手臂划得血肉翻卷,令人触目惊心,不忍卒视,正因如此,大家忽略了她垂出缸沿的左手。 血迹斑斑的手掌像是握着东西。 温阅呼了口气,掰开孙楚楚僵硬冰冷的手。 小巧玲珑的白色镂空妆镜卡在掌心,碎裂的镜面明显少了一块,那尖利的凹形,想必就是夺走她如花生命的“武器”。 浴缸里的水流淌半宿,整个房间汪洋恣肆,家具物什年代久远,桌腿儿、柜底儿都被浸泡得变了形。 温阅扬手拽下一条浴巾,遮住孙楚楚苍白宛如石膏的尸身,俯身将她抱出浴缸。 “领队,这里可是……”曲磊瞥见温阅的表情,生生把“犯罪现场”四个字咽了回去。 魏云主从头到尾看着温阅的一举一动,面色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 温阅令孙楚楚尸身平躺于床上,用白布盖住遗容,冷凝着脸道:“从现在开始,最好一起行动。” 曲磊看着米冬月,“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温阅暗想:“作者处心积虑设计好密室,不达目的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于是道:“先看看‘秋水池’的盆景有什么线索。” 来到客厅,温阅把盆景放在茶几上,发现假山简直是‘夜话’山的精缩版。 山岩褶皱的处理都十分到位,唯一不同的是,假山模型站着俩小人。 身穿白色旗袍的女人牵着活泼可爱的小男孩走在山间小径,舐犊情深,惟妙惟肖。 “嗯?这里可以打开。”温阅发现一处可以活动的暗门,用指尖起开,照旧拿出一张写着两句诗的字条:“雪汗半消岩路口,苔衣倒挂树林中。” 大家面面相觑,没了孙楚楚,谁也不清楚这两句的出处。 曲磊闷声道:“又‘消’又‘挂’的,肯定没好事。” 温阅指了指笔记本上的一处,“喏,果然有‘雪汗林’。” 米冬月看到笔记本,又惊恐地瑟缩起来。 魏云主望向曲磊淡淡地问:“你们在三楼哪里找到的?” 曲磊喉结滚动,似乎刻意回避那段经历,半天缓缓道:“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这么说,包括李文峰和孙楚楚,四人都照过镜子?”温阅插言道, “镜子有问题?”曲磊咬着槽牙,似乎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愿承认。 不等温阅回答,米冬月忽然直起身,“照过镜子的人都会死!李文峰死了,孙楚楚也死了,我就是下一个,下一个!”说着尾音已破。 曲磊将她揽在怀中,满脸心疼。 “别说胡话!李文峰是被孙楚楚杀的,分明是孙楚楚求而不得,属于情杀,咱们全是目击证人,照镜子之类,简直无稽之谈!”他指向温阅,“去过主卧的人谁能避过那面镜子,他也去了,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 温阅张了张口,看见米冬月的状态,终是没说出当时情形。叹了口气道:“大家务必注意安全,不要单独行动。” “寻宝提示共有四处,如果找到‘雪汗林’中的地点,就算通关了吧?幕后黑手达到目的,也我们就安全了吧?”曲磊声音有些发颤,眸底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温阅不忍再度打击,望着窗外的大雨道:“等雨小一点,我们一起去看看。” “该死的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曲磊恨恨地说。 温阅道:“我提议,大家把被褥搬到这里,在一起安全些。” 曲磊蹙眉道:“我倒无所谓,可冬月一个女孩子恐怕不方便……” “他说得对,我们回房吧。”魏云主淡淡地说。 “你这人怎么……”曲磊梗住,有火没处发。 “磊哥,我不要一个人留在房间。”米冬月带着哭腔,把曲磊心都说碎了。 晚饭温阅特意做了些暖胃易消化的,也好安慰大家战战兢兢的心情。 米冬月没吃几口,动不动就掉眼泪,曲磊把精力全放在她身上了。 孤岛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天才黑透。 温阅来到窗边,对一直看着外头的魏云主道:“这雨怎么停不下来呢?” 魏云主定定看着空气中某个地方,“好雨知时节,为何要停呢?” 温阅撇嘴,“诗念得不错,就是文不对题。” 魏云主淡淡地说:“凡人之眼,向来只看表象,心中有雨,眼前才是雨。” 温阅小声嘀咕,“聊个天儿,跟玄学似的。” 魏云主扭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我倒很期待你看见呢。” “我又不瞎。”温阅瞟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先去睡了。” 夜雨深沉。 温阅一觉醒来,外头仍然漆黑一片。隐约中,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被门框掩住半边。 温阅揉揉眼睛,仍旧看不清楚,试探着问:“魏云主,是你吗?” 没有回应,白影晃了晃转过身子,一步步走来。待温阅看清楚来人长相,吓得腿也软了。 对方是个身穿白色旗袍的女人,脖子上挂着条腐烂的麻绳,长发披肩、面容青紫、狰狞可怖。 女子走到近前,突然抬起胳膊,青紫嘴唇翕动。 温阅陡然一个激灵,蓦地睁开眼睛,黑逡逡的空间里空无一物。 “原来是梦……”温阅摸了一把冷汗,环顾四周,发现曲磊并不在客厅里。 他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来到门口,魏云主刚好进门,见他模样眉心蹙了蹙,“又做噩梦了?” 温阅问:“看见曲磊了吗?” “我出去的时候他还在。”魏云主道。 “他一个人行动了?”温阅心头惴惴,又见雨势仿佛小了些,“不行,我得去找找。” 魏云主目光飘向米冬月,“带她么?” 不管怎么安排也会有人落单,陷入危险的境地。 温阅犹豫不决,魏云主道:“天很快亮了,再等等。” “雪汗林”在岛屿另外一端,距离较远,经过大雨冲刷的道路泥泞不堪。 三人行走困难,脸上都挂着忧色。 “领队,磊哥不会出事吧?”米冬月不时发问。 温阅端视着她,并没说出真正的感受,只是道:“我们赶紧过去。” 前路绿植越来越多,除了参天大树,还有藤蔓类植物,相互缠绕着争夺阳光和养分,把天空遮盖得密不透风,光线愈发暗淡,仿佛有无数只眼睛躲在暗处窥视。 “到了。”魏云主率先停下脚步,抬手指向一个地方。 隐约间有块路牌歪歪插在地上,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温阅上前查看,“没错,是这里。”一扭头不见了米冬月的身影。 魏云主耸肩,“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温阅懊恼不已,“她精神状态很差,是我忽视了。”说罢匆匆寻踪而去。 魏云主眼波流转,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啊啊啊!”尖叫声自丛林深处传来。 温阅整颗心吊了起来,下意识飞奔向声源之处。 第四十五章 真人秀 (16) 温阅整颗心吊了起来,下意识飞奔向声源之处。 米冬月跌倒在灌木丛里,抬头望着半空,抖成一团。 温阅抬头一看,立刻僵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 曲磊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四肢晃荡,嘴唇干裂、双眼暴突,直勾勾盯着他们。 “磊哥……死了?”米冬月泪水止不住地流,趴在草丛连连干呕。 痛心、懊恼又窝火,许多情绪混杂,温阅心底澎湃成一片。 魏云主从他身旁走过,来到曲磊正下方,俯身捡起一件东西,拿到温阅面前。 是个淡黄色的油纸包,打开后露出泥塑玩偶和一张字条。 温阅草草扫了一眼,玩偶描绘的是种场景,身穿青色长袍的男人手拎皮包立于船头,面向“无尽”的海面,字条上仍写着两句诗。 还没看清诗句的内容,沉默半天的米冬月忽然倒地,没有任何征兆。 温阅快步走到跟前,正要俯身,魏云主抬臂拦住,“小心!” 细微摩擦声蓦地响起,银色光带滑过米冬月雪白脚腕,倏地一声钻进灌木丛。 虽然只有一瞬,温阅足以看清那是条银白色的蛇,成人手臂粗细,四五米长,在米冬月脚腕留下两个黑紫色的血洞。 温阅后背一紧,俯下身子,缓缓靠近。 魏云主轻声道:“速战速决。” 他鲜少使用这种语气,温阅本能感觉到危险,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惊觉凡是淡淡银光闪过,竟全部都是游走的蛇身,密集程度,令人心底升起莫名恐慌。 温阅极力放轻动作,将米冬月打横抱起。 银蛇似乎感受到异动,簌簌聚拢而来,很快包围了半边。 魏云主抬手指了指前路,“你先走。” “不行!”温阅脱口而出,“你不能留下。” 魏云主牵起嘴角,“我有办法。” 最后时刻,温阅选择相信,深深看他一眼,错身躲过近前一条银蛇攻击,飞快而去。 温阅一路狂奔,直到体力不支才不得不停下,大片丛林已甩在背后。 他找到一处干燥平坦的地方。将米冬月放了下来,轻柔轻挽起裤脚观察伤口。 温阅记得前世参加野外探险户节目时,曾简单学习蛇咬急救的方法。 留下两个深洞一般是有毒的蛇,失去意识说明情况比较严重。 温阅心里正发急,米冬月低吟一声睁开眼睛,皱紧眉头,“我的腿,好疼……” 温阅眼睛一亮,“冬月,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腿疼。”米冬月迷迷糊糊地说, “还有哪里?”温阅不是医生,只能尽量获取信息并让她保持清醒,看她的反应,毒性应该暂时不会危及生命。 温阅找来合适的树枝固定伤腿,期间一直同她讲话,米冬月言语含糊,意识尚算清醒。 忙活完毕,温阅担忧的重心转移到魏云主,按理说即便走路,他也早该到了,莫非走错方向? 温阅焦急张望,始终不见魏云主身影,眼看天色已晚,雨滴又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 温阅害怕再度遭到蛇群袭击,只好带着米冬月心事重重地回到居所。 刚踏进客厅,发现魏云主坐在官帽椅上,手里拿张纸端着看,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 温阅气儿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约……一个钟头?”魏云主语气淡淡地回答,“你为何这样慢?” 温阅气哼哼地说:“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 魏云主挑了挑眉尖,“你忧心于我?” “我……”温阅负气,眼睛红红地瞪着他,却在突然间泄了气,小声嘀咕,“是,万一你再出事……”他忽然顿住,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你若出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蓦地抬头,刚好撞入魏云主的黑曜石般的眼睛。 魏云主静静回望,美眸光华流转,“你放心。” 一束阳光击穿黑暗,温阅内里忽然平静。 微云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看向米冬月问:“她无事?” 温阅摇头,“不好说。没有有效的解毒办法。” 魏云主薄唇抿成直线,提示道:“看看手机。” 温阅这意识到还有直播的事儿,连忙打开一瞅,弹幕覆盖满屏,网友聊得叫一个热烈。 粉丝数已经跨过两千万,表达着各种蛇毒救治的方法。 可旁侧四个变成暗红色的头像,倏然触动温阅的心弦。 “这是最后一个提示了吧?”魏云主道,将字条递给他。 上面写着“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这两句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温阅因饰演唐代皇帝,曾经全文背诵过。 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和前三句不太一样啊,为什么有点放飞自我的意思?” 魏云主未置可否,淡淡道:“看看有没有此处。” 温阅拿出笔记本,“诶?这里就是玲珑阁。”指给魏云主,“你看。” 魏云主目光一扫,“旁边的阴影是什么?” 温阅镜头跟目光落在笔记本上,纸质粗糙、笔迹潦草,之前也只注意到关键的地名,没人在意周围乱七八糟的曲线,魏云主一提,直播间弹幕纷纷飘过。 “莫名神似等高线啊。” “同意前方。” “仔细看过录屏,已确认。” “地势倾斜,一边很高一边很低,容易引起海水倒灌,阅主小心!” “一定活下去啊啊啊!” “爱你们~” “幕后黑手是谁???” “通过对比,不像定迁岛。” “前面的,把话说清楚……” 弹幕糊了一层又一层。 温阅收起手机,看着米冬月道:“我们上去看看。” 再次踏足主卧,温阅仍有些战战兢兢,这回意识清醒,他才注意到妆台镜摆放的位置,进门的人都会下意识瞅一眼,几乎难以避免。 噩梦历历在目,上吊的皮带如在手中。 温阅脑袋乱糟糟的,手中全是冷汗,忽听魏云主于耳畔道:“它在这里。” 这种感觉无法言喻,好像睡梦中闯入平行空间。 温阅身体变得僵硬,下意识攥着兜里的引魂哨,深呼吸几次,再次睁开眼睛,视野似乎有所不同。 环顾四周,魏云主靠着梳妆台,静静地看着他。 温阅正要说话,余光中,身穿白色旗袍,面色青紫的女人坐在妆镜前,缓缓地转过头,整张脸露出长发。 温阅呼吸一紧,本能后退。 对方勾起类似黑色裂缝的唇角,缓缓抬起手,指了指镜面,起身向他走来。 温阅双腿灌了铅一般,直到她站在面前,抬头细细打量着他,鬼气森冷,面容狰狞,与之目光接触的一瞬,温阅赶紧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魏云主的声音响起,“温阅。” 温阅眼前空无一物,还是心有余悸,魏云主站在原地向他招手。 他下巴指了指看似沉重的梳妆台,“主人亲口说,应该不会假。” “主人……”温阅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不愿回想女人的面容。 近前观察,家具两边凸起的花朵装饰,左边尚算完好,右侧的涂漆却已脱落。 温阅试着转动花朵,只听轻微的机关扣合声,梳妆台缓缓向一边滑动开去,露出后面暗红色的铁门。 魏云主俯身一推,铁门吱呀开启,冷风扑面而来,灰色台阶映入眼帘,向上延伸进黑暗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魏云主率先登上台阶,身影瞬间消失在暗处,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时而传来。 第四十六章 真人秀 (17) 温阅跟在魏云主身后,走得小心翼翼。 楼梯角度很抖,一阶一阶,延伸进不知名的黑暗。 直到大腿发酸,温阅眼前蓦地一亮,视野豁然开朗。 目之所及处,充斥着遮天蔽日的绿植。 这里居然有座隐藏的露台,从楼下完全看不到?! 温阅一脸惊奇地环顾四周,露台四面悬空,六根白色大理石柱呈半弧形分布,柱身被藤蔓密实缠绕,建筑风格神似希腊神庙。 大雨如注,倾倒在上方的玻璃穹顶上,发出巨大的哗哗声。 隔着玻璃仰头看去,天空仿佛缓缓塌陷出一个大窟窿。 六根柱子环绕出半弧形状,弧形正中,放置着同样大理石材质的方形石台,上面却空无一物。 两人不约而同,提步走到石台旁边。 温阅凑近瞅了瞅,指着隐藏在错综花纹中一处小小的凹陷道:“这形状……像不像‘香雪亭’里那个的金盒子?” 魏云主淡淡道:“你的意思,都是方形?” “是接近正方的长方形。”温阅蹙眉思忖,“而且我能断定,尺寸一模一样。” “盒子尚在房间。”魏云主道,“我去拿。” 为保稳妥,温阅收集到的提示物件放在魏云主屋里,相信擅自闯进他的房间,八成没什么好结果。 “嗯,我等你。”温阅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狭窄的楼梯口。 雨水冲击穹顶,轰然作响,温阅缓步走到露台边缘,极目远眺,心底陡然一惊,“海平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 记得当日登岛,他们从码头走到这里少说得有二十分钟,现在一眼望去,雾影缥缈中,起伏的海浪如同拍打着“秋宅”门口。 温阅蹙眉凝思,忽然觉得有些异样,猛地回头,身体绷得死紧。 魏云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温阅长长松了口气,两只手心全是冷汗。 这里给人感觉很不好。 温阅打起精神回到石台边,将塑料袋里的东西面一样样拿出,整齐摆放在地上。 金色铁盒、铜钥匙、假山盆景、归船泥塑,下面分别对应着四张提示字条。 他最先拿起金色方形铁盒,对准石台上的凹陷轻轻放置。 “咔哒”一声轻响。 铁盒底部传来类似磁铁吸附的响声。 盒子如同被安装上的零部件,与石台连在一起。 温阅打开盒盖,见盒底处凹凸起伏,缓缓形成奇怪的形状和纹路。 “这是什么?”魏云主蹙了蹙眉。 温阅仔细观摩片刻,忽然俯下身,取出塑料袋里的盆景。 摸着下巴左看右看,抬手摇了摇里头的假山,面色蓦地一亮,果然如他所料,假山底部是活口的。 他用手指扣住底座,连拽带拔,居然把假山拿了出来。 魏云主缺乏表情的面容浮起一丝疑惑。 温阅按照底座轮廓把假山放在盒子里,又是“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扣上了,似乎这两样东西原本就是一套。 温阅再次取出的是铜钥匙,可是任凭怎么看也找不到类似锁孔的地方。 两人踌躇不决,魏云主悠悠道:“若非藏宝,何必上锁?” “宝盒?”温阅脑洞大开,福至心灵,“对啊!”他仔细看看手中的物件,“我们方向错了,这可能不是钥匙。” 他说着,又将目光移向石台,左看右看,不知在寻找什么,绕着走了一圈,骤然停在魏云主对面,低头瞅着一处。 “呃,”他抬头望向他,“炽凰,你来看。”这个称呼深入脑海,下意识便叫出来了。 魏云主听闻,动作自然地绕过石台,来到身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黑色的小洞,跟普通钥匙孔有所不同,却与“铜钥匙”的轮廓甚为契合。 温阅将它插入孔洞,顺势向右旋转,四周沉寂片刻,陡然间,“卡卡哒哒”一连串响声从石台内部接连传出。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金色盒子四壁分别向四个方向平展,贴合石台表面,四角处涌出水柱,汇成潺潺溪流铺满方形石台凹槽,石台表面如同镜面一般。 金盒四壁铺开后,内壁绘有山水亭楼,整体仿若一座小岛,只有假山是实景,泥塑的母子雕像立在山上遥望水面。 温阅沿着女子的目光一路寻找,果然有暗藏的底座机关,取出“归船”雕塑扣合,只听石台内部□□声音连续响起,片刻戛然而止。 光滑如镜的水面泛起层层波浪,渺茫宛若一片海洋。 假山回荡着孩子咯咯笑声,母子人偶居然在小径上移动开去,相伴而行,一直来到山顶的凉亭里,动作惟妙惟肖。 温阅贴到近处,才看见人偶脚下设有滑道。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船缓缓驶向岛屿,船头上,男人与母子隔海相望,殷殷期盼溢于言表。 待船靠岸,母子刚好立于崖边,四目相对的一瞬,锁链摩擦声响彻云霄,六根柱子中部同时裂开,里面金光闪闪。 温阅走向距离最近柱子,探头望去,一个金色的小箱子映入眼帘,箱盖自动开启,里面竟满满都是金条,简直闪瞎眼睛。 “哇!”他转身招呼魏云主,眼看一根粗大木棍正急急掠向魏云主的脑后。 温阅目眦欲裂,来不及出声提醒,魏云主已经重重倒在地上。 下一刻,温阅被突如其来剧痛的击穿,身体不断抽搐。 一双白色运动鞋走进视野,米冬月秀美的脸放大在眼前。 “晕了吗?”熟悉的声音响起,男人拎着棍子来到近前。 温阅艰难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毫不意外。 黄文睿。 许多事情至此明了。 黄文睿伙同米冬月设计一场骗局,正是为了这六箱金条。 殊不知…… 装满金条的箱子异常沉重,米冬月是个女孩子,两人合力都搬不下来,黄文睿累得气喘吁吁。 “不如一块块往外拿?”米冬月问, “太慢!”黄文睿怒道,“你看看潮水,来得及吗?” 他低头扫向躺在地上的温阅和魏云主,像忽然间拿定主意,起身向温阅走了过来。 “你想死还是想活?”语气含着阴鸷。 温阅心说:“这不废话吗?”瞪他一眼,虚弱道:“没力气,搬不动……” 黄文睿冷嗤,“果然跟个娘们儿似的,搬不动再给你过下电呗?” “我要知道魏云主的情况。”温阅强撑起身体,“不然死也不答应。” 黄文睿朝米冬月使了个眼色,她连忙跑过去探魏云主鼻息,身体蓦地僵硬。 “怎么样?”黄文睿有些不耐地问。 米冬月扭头,语调干涩,“还、还活着……” 黄文睿踢了踢温阅,“听见没,动作快点。” 温阅研究多年表情管理,谁人演戏又何尝看不出?米冬月的样子,说明魏云主情况绝对不妙,没准儿…… 他不敢再想下去,经历之前的事情,薄纤云这次以魏云主的身份出现是临时告诉他的,而他这几天的状态与普通人无异,若非不便开口,温阅早就想问个明白了。 虽然心急如焚,温阅却不得不就范,如果他也死在这孤岛之上,那便永无真相可言。 温阅忍痛缓缓站起身,来到箱子旁边。 黄文睿警告:“别耍花样啊,敢松手的话,一定电死你!” 温阅环顾两人,手里没有握着控制器之类的东西,想必还有第三人在远程监控,操纵直播间的也很可能是这个人。 原本的“砸脚”计划被他看穿,温阅只好见机行事。 听着黄文睿的口号发力。 “哇,还真TMD的沉,这就是金钱的重量吧?” 三箱挪到地台边缘,温阅手臂几乎被扯断。 “我想问个问题,”跟着黄文睿,来到第四根柱子边,温阅道:“你们打算怎么运走?” 黄文睿得意洋洋地回答,“看见水位没?船很快可以来到近处。” 回答得如此痛快,温阅知道他早已计划好杀人灭口,脑子转得飞快。 很快轮到最后一箱,温阅猛然缩回手,大声说道:“不能动!” “为什么?!”黄文睿低喝,“你又想耍花招?” “不是不是,有情况!”温阅赶忙解释,“刚才我就觉得不对,每次我们搬箱下来,你听没听见有种细微声响?” “什么声响?胡说八道!” “类似‘叮’一声?”温阅描述,观察黄文睿表情,明显是听到了。 “那又怎样?”黄文睿语气恶劣。 “我怀疑里面有机关,”温阅道,“搬动后触发怎么办?” “哼,都是你的揣测!”黄文睿气急败坏,他计划这么多年,最后少带一箱回去,怎么可能?! “万一对方利用你这种心理呢?”温阅一针见血。 黄文睿低眉一想,计上心来,坏笑道:“你去一块块往外拿,快点!不然……” 温阅的命被他捏着,敢怒不敢言,只好按他说的行事。 不知机关如何发作,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温阅汗流浃背,每一下都万分小心。 第四十七章 真人秀 (18) 温阅生死攸关。 黄文睿却一个劲儿在旁边催促。 “啊啊啊!”米冬月突然面色煞白地跌倒在地,抬手指着黄文睿,像被人扼住脖颈般说不出话。 “你……”黄文睿愈发暴躁,正想呵斥,蓦地转头一看差点被吓破了胆。 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冷幽幽立在身后,身穿白色旗袍,双眼突出、面色青紫,狰狞异常。 黄文睿条件反射跳开两米,隐藏到温阅身后。 虽然之前见过,温阅还是不能直视对方的脸。 她一直徘徊在这座建筑,一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米冬月终于尖叫出声:“鬼、鬼啊!!!” “你们……看得到我?”女人声音不大,音色却很柔美。 黄文睿胆子倒大,很快冷静下来,“你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到底什么目的?” 女人并未回答,只是轻叹一声,哀婉的音调伴随雨声飘向远方。 “看到阴人,说明阳寿将尽。”冷冽声音自耳畔传来,温阅扭头发觉薄纤云站在身旁,一头银发兀自闪亮。 “诶?你?”温阅瞪大眼睛,视线飘向还躺在地上的魏云主。 “稍后解你疑惑。”薄纤云淡淡道, 温阅心头一颤,“不对吧,我也看得到……” 薄纤云狭长眸子瞟他,“你不同,你有引魂哨。” “哈哈哈!船到了!”黄文睿突然欢呼一声。 众人寻声望去,远远白色客轮自大雨中缓缓升起,这才发觉渺茫海面竟已近在咫尺。 黄文睿早已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不顾一切,拼命朝着船的方向挥手。 米冬月望着白衣女子怯怯说道:“文睿,她到底是人是鬼……” 黄文睿冷哼,从胸口掏出一枚吊坠对着女子,吊坠暴露在空气中金光刺眼,白衣女子一见,果然退避三舍。 “人有人法、鬼有鬼计,我有万全之策,看她能怎么样!”他表情已经陷入癫狂,对着温阅狂吼,“动作麻利点!” 温阅看到薄纤云认可的眼神,伸手拿起一块,极度轻微的声音都会触及敏感的神经,随口问道:“你为了金条杀那么多人,有命挣没命花,值得吗?” 一句话扎进黄文睿心头,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表情一变,歇斯底里地吼道,“不是我要杀人,是他们都该死!” “真的?”温阅沉声道,“即便在你心中李文峰该死、曲磊该死,那孙楚楚又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跟着陪葬?” “她?”黄文睿冷嗤一声,“她错就错在话太多!跟樊天策通风报信!” “哦……”温阅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米冬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什么意思?”虽然预感其中有诈,仍忍不住追问。 米冬月上前道,“文睿,他在拖延时间,把东西搬上船要紧。” 黄文睿狐疑地看着她,“急什么?船上有搬运设备!”转而盯着温阅,“快说清楚!” 温阅不紧不慢地:“你在孙楚楚房间发现定位仪,就认定她做的?万一我说万一啊,有别有用心之人嫁祸她呢,不弄个明白,黄金最后落到谁手还不一定呢。” 黄文睿表情微变,望向米冬月,“印象中,你留在最后?” “是、是啊!”米冬月目光闪烁,“文睿,你怀疑我?” “孙楚楚有定位仪也是你说的……”黄文睿越想越不对劲,定定望着她的眼睛,“说实话!” 米冬月被他困在天台边缘,身后便是落差十米的地面,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慌乱。 “果然是你!”黄文睿敏锐捕捉到她的情绪,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米冬月整个身体悬空,被大雨打湿了大半,“同床共枕这么久,你说没说谎我看得出来!” 黄文睿突然发作,米冬月深知他的脾性,慌乱不堪间脱口而出,“是樊天策,樊天策逼我这么做的!” “他逼你?”黄文睿冷笑,“还是你主动贴上去的?”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米冬月眼泪汪汪。 “樊天策追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黄文睿恶狠狠地吼道。 “阿姐,有情况?”沙哑低沉的男声声音从摄像头的麦克传出。 黄文睿蓦地顿住,不耐烦地说:“还有多久靠岸?” “水位不够,等等。”对方道,“阿姐没事吧?” “没,没事……”摄于黄文睿阴毒的目光,米冬月忍住恐惧。毕竟此时内讧,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方很快挂机。 黄文睿矛头直指温阅,“告诉过你不要停!” “起开!”温阅被一股力道推得仰面朝天。 米冬月取代了他的位置,飞快将箱子里的金条一根根往外取。 温阅摇头笑道:“有件事我挺好奇,黄文睿怎么说服你的,如此死心塌地帮他?” “再多说一句,立刻弄死你!”女人狠起来真的挺狠。 “从男人的角度奉劝一句,你很可能被他骗了。”温阅悠悠道, “住嘴!”观望海面的黄文睿敏感听到这句,一脚踹在温阅肚子上,举起摄像头,“呼叫白鲸,工具报废!” 他是准备动手了。 “白鲸,等等!”千钧一发之际,米冬月忽然道。 温阅一颗心吊到嗓子眼,表面上毫不在意,“我就说嘛,你肯定怀疑过黄文睿是冒牌货!” “你说什么?!”黄文睿正要再补一脚,却被米冬月喝止。 “听他说完!” “那我从头说起吧。”温阅微微笑道,“当年李家老太爷李朗经商回国,海上遭遇台风,货轮不得已停在某岸,当时的老太爷还是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邂逅了渔村中一位姓秋的孤女。” “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发生了关系,风浪平息,资金紧张的李朗必须得回去,临行钱,他给秋姑娘留下了地址和一笔钱,并托付给了一户人家。” “村民世代靠打渔维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加之李朗信誓旦旦的承诺,村里最终默认了此事。” “李朗早已成家,而且妻族位高权重,他对纳妾之事顾虑重重,直至收到姑娘书信,知道她已怀有身孕,若被村里人发现未婚先孕,母子不保。” “原配过门后,久未生育,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朗总算有了说辞,可原配誓死不让妾室进门,最后宗族长辈出面,才勉强同意收为外室。” “李朗对姑娘用情很深,于是将名下岛屿装潢一番,供其居住。两人感情渐浓,不久,姑娘生下了李家唯一的子嗣,他们在岛上度过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姑娘对李朗从海外带来的魔术产生了浓厚兴趣,加上天资聪颖,琢磨出不少门道,将岛屿改造成乐园,陪儿子长大。” “你絮絮叨叨的有完没完?”黄文睿打断他的话,扭头望向海面,“白鲸,怎么这么慢?” “预计还有半小时。”对方沙哑地说,“好好照应着我姐!” “后来呢,李朗背叛她了是不是?”米冬月对故事产生了兴趣,继续追问,似乎想验证什么。 温阅环顾一周,“事情没那么简单,李朗是个商人,不可能长期定居在岛上,家书一封一封地来催,他终于待不住了,为抚慰姑娘孤独之情,他派人把照顾秋姑娘的渔民一家也接到了岛上,没想到,他这一走,事情竟然走向不可预知的悲剧。” “哼,果然这样!”米冬月恨恨道,本能望向黄文睿。 “一样也不一样。”温阅道, “怎么说?” “某天,李朗收到来自岛上的信件,是渔家老伯写的,李朗看到大惊失色,立刻动身赶往小岛,果然见到了信上描述的‘奸夫’。这人也是渔村村民,他去之前就经常照顾秋姑娘,李朗怒不可遏,不听秋姑娘娘苦苦哀求,连夜离开了海岛。” “再后来呢?” “秋姑娘的信一封接着一封,李朗将自己埋在创业之中,铁了心置之不问,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无意中看到其中一封信的内容,说儿子病重,让他务必来岛,而这,也是最后一封。” “李朗彻底慌了,等他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秋姑娘尸体,就在前一晚,秋姑娘悬梁自尽。而他们的孩子,也早已病逝。整座岛屿,只剩下渔家夫妇两人。” “渔家夫妇说小少爷得了烈性传染病,请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最后不治而亡,尸体不得已也烧了,太太伤心欲绝,又实在等不到李朗,这才走上绝路。至此,这段爱情被画上凄凉的句号。” “李朗追悔莫及,可也无济于事,渔家夫妇向他辞行,当日撑船离开。” “就是说,李朗始终没见过他的儿子?”米冬月的关注点始终在男孩身上。 温阅耸耸肩,“推测是没有。” 米冬月怔了怔,投向黄文睿的目光充满疑惑。 第四十八章 真人秀 (19) 米冬月怔了怔,投向黄文睿的目光充满疑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温阅补充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离世。” 米冬月的目光立刻犀利起来。 黄文睿一把推开温阅,吼道:“你有证据吗?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着,俯身抓起两根金条,“你倒是赶紧搬呐!” 细微的“咔哒”声仿佛敲在神经之上,六根柱子的空洞同时关闭,机关扣合,建筑物深处传来锁链尖利的摩擦声。 众人正不明所以。 薄纤云淡淡地说:“外面。” 温阅举目一看,整个院子发出轰然巨响,地面突然凹陷出四条水沟,充分起到了导流槽的作用,一时间巨浪滔天,海水汪洋而至。 白色客轮如风吹落叶,迅速逼近。 黄文睿欢呼一声,飞身来到露台边缘,脚踩一箱黄金,遥望着即将到达的船舶。 米冬月缓缓走近,站在他身边道:“印象中,你是这样跟我说的。你说你是李家的血脉,你爸是李家老太爷的儿子。” 黄文睿早已被兴奋冲昏头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那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我们有钱了,可以过想要的生活了!” “我本以为,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米冬月语气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 黄文睿微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你跟樊天策那些破事儿我都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米冬月勾起唇角,露出迷人的微笑,“我想你死!” 黄文睿尚未反应,胸口陡然绽放一朵血红色的花朵,他带着满脸难以置信,颓然倒下,身体微微倾斜,落进滚滚海水之中。 米冬月低头,看着他的尸体没入洪流,清纯的面容浮起一丝笑意。 “白鲸,解决一个。”她娇俏的嗓音在大雨中回荡。 少顷,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收到,五分钟内抵达。” “轰隆隆!” 海水冲击下,建筑物剧烈摇晃,发出耐不住承重的断裂声。 米冬月扭头看向温阅,清纯的脸上,泛出邪恶的笑意,“白鲸,还剩一个。” 客轮近在咫尺,一个人影举枪立在甲板之上,黑色枪口指向温阅。 米冬月拿着遥控器,笑道:“秀什么枪法,给他过个电就得了。” 她全身已被头顶蒸腾的黑色雾气所包裹。 温阅命悬一线,扭头望去,身边的薄纤云不知何时……消失了? “温阅,你人不错,可惜生不逢时。”米冬月娇俏容色在氤氲黑气中若隐若现,她抬起的拇指缓缓下按。 天空被滂沱大雨覆盖,不见一缕光明。 惨白如纸的手臂从露台边缘伸了出来,仿佛感受到人体的温度,一把抓住米冬月的脚腕。 米冬月动作蓦地停住,目光缓缓下移,整个身体如石雕般僵硬。 她喉头哽住,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一刻,七八只手同时伸了上来,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的褶皱粗糙,有的细腻平滑,都是白中带青。 温阅的角度看不到手臂的主人,单从米冬月的表情也知道情况不太美妙。 “砰砰砰!” 甲板上的男人开枪,朝着手臂射击。 可是无济于事,手臂越来越多,不断攀上米冬月的身体将她死命向下拽。 米冬月整个小腿已经被青黑色手指覆盖,密密麻麻让人感觉头皮发麻,极力抗拒的身体倾斜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救命……”她堪堪吐出两个字。 温阅下意识向前两步,却被白衣女子挡住去路。 她背对温阅,幽幽立在中间,目光望向米冬月。 刺骨冷风飘过,雨声被幽咽女声覆盖。 她对米冬月道:“恶人。” “砰!”一颗子弹击穿女子身体,打在柱子上。 “不!”米冬月嘶吼一声,身体骤然悬空,迅速下沉。 温阅飞快来到露台,看到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青白手臂布满海面,密密麻麻宛如长出水面的海藻,攀着墙壁一直延伸到露台边缘。 米冬月被手臂禁锢,平躺在水面动弹不得,只能任凭身体一寸寸下沉,最后之留给温阅无比绝望的眼神。 “姐姐!”男人趴在栏杆上,吼得撕心裂肺,却也无能为力。 手臂仿佛寻到下一个目标,掌心纷纷转向,往客轮方向移动而去。 白衣女子静静看着这一切,狰狞面容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很快会塌!”魏云主艰难从地上站起,走路时身体摇摇晃晃。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温阅感觉到危险,语气不由发急。 “借来的身子不太好使。”魏云主耸肩,“我已与他精魄相连,无法出窍两次,此番靠你了。” “我,我要怎么做?”温阅急急发问,从魏云主出现开始,他已经感觉到薄纤云的状态不妙。 温室玻璃应声碎裂,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温阅定了定神,转而看向白衣女子,“秋姑娘,你是不是还有心愿未了?” 女子半天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温阅凑上去仔细听,终于弄明白那个发音是“儿子”。 温阅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徘徊不去,是为了找当年因重病离世儿子的遗骨。 作为母亲,她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温阅心中疑惑重重。 “小心!”旁边的魏云主突然大吼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双臂,一把将他搂在怀中。 “砰!”枪声仿佛敲击在温阅心坎上。 魏云主的胸膛宽厚有力,充满了安全感。 温阅感觉他蓦地颤抖一下,连忙抬眼望去,直至坠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炽凰!”温阅抑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挣脱他的怀抱,慌慌张张地上下打量。 魏云主背后出现一个硕大的血洞,殷红血迹几乎染透衣衫。 “疼不疼?”温阅不觉间心如刀绞。 魏云主脸色煞白,额头冒出晶亮的汗珠,依然勾了勾唇角,“借来的身子,怎么会疼?” 他明显言不由衷! 温阅正想刨根问底,却见魏云主目光移向海面。 硕大一艘客轮只剩一个平方的白色甲板,四周已经被手臂覆盖。 沙哑男陷入绝境,端枪立在中心,不知该瞄准哪里,身体周围全是黑雾。 “他完了。”温阅沉声道。 魏云主捕捉到他眸底划过的冷酷,下巴朝白衣女子一扬,“现在只有她能送我们出去。” “必须找到男孩的遗骨!”温阅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才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 “轰隆隆!”楼房倾斜出一个角度。 茫茫海面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手臂,空无一物。 “我、不知道……”温阅看着半边身体被血染透的魏云主,狠狠抓着头发,脸上写满惊恐。 “冷静一点,听我说,”魏云主抬手捏住他的肩膀,清冷的语调中流露着温柔,“我一直想引它出来,却被某种力量阻隔。你随身带着引魂哨,那孩子即便不能现身,肯定有过暗示,你仔细回忆。” “暗示?”温阅与之对视,一幅画面蓦地闪过脑海。 “梦,那个梦!”被温室绿植追杀的梦境中,人群中出现过男孩的面容,当时情况紧急,并没过分留意。温阅福至心灵,转身往楼梯跑去,“炽凰,在这儿等我!” 魏云主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暗影中,眸底浮起一丝纠结之色。 温阅跑到一楼,慌忙间一脚踩进水里,前路地势较低,已经呗海水淹没,却奇迹般地没有看到青白手臂。 温阅继续往前走,直到水面没过胸口。 滚滚黑流之下,是温室的入口。 温阅思忖片刻,深深吸了口气,一头扎进海水之中,不久,波澜归于平静,又恢复了黑逡逡的水面。 温阅凭借记忆来到梦中被人面树叶“围殴”的地方,水中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轰隆隆!”三层楼宇已经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气息不足,胸腔压抑感越发增强,温阅想了想,从衣兜掏出引魂哨放到嘴边。 以仅剩的空气换取吹哨的机会,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猜错了,他有种预感,他和魏云主都难逃此劫。 温阅鼓腮,将气流传入铜哨之中。 水中仅仅泛起细细的波纹。 正当他以为这次又没吹响的时候,一阵尖利的哨音从天而降,充斥在耳廓间,险些要将鼓膜震穿。 “居然,能听到?!”温阅难以置信地捂住耳朵,正下方,被重重绿叶遮挡的土地里陡然射出一道金光,将整个水底照亮…… 阳光房的玻璃已经所剩无几,雨水将所有物品浇得透湿。 白衣女子漂浮在半空,定定看着海上无数只手臂,掌心全部向着她的方向,此起彼伏宛如朝圣一般。 第四十九章 噬魂虫 (1) 魏云主靠着墙壁喘息不止,后背殷红一片,沉沉眸底浮起自责。 早在发现女主人精通西洋魔术的时候,他应该想到她对神鬼之术的研究。 她命运坎坷、痛失至爱,岛上不可能徒留悲伤而无一丝怨念。 怪自己太过大意,过于关注女主人,居然忽略枉死在这座岛上,蓄积怨念、召唤恶灵、不惜入魔的除了她,还有她的儿子。 他不该为了一己之欲,妄自驱使肉身,沉寂多年,难不成还是…… 后背血流如注,魏云主脸色已不似活人。 “他是你的什么人?”白衣女子忽然出现在身边,冷声道,“难得对你心意深厚,此番怕是回不来了。” “话别说满。”魏云主嗤了一声,却被“心意深厚”四个字紧紧缠绕,勒得喘不过气。 “若非你与这死人灵魄相连,不能轻易出窍,我必定魂飞魄散。”女子幽幽叹息,“‘冥冥中自有定数’,你说是不是?” 魏云主深望着她,“入魔并非命中定数,你自己选的”。 女子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能随你这等人物遁入魔道,我有什么可悔的?” 魏云主叹了一声,“可惜,魔不留人。” “炽凰,找到了!”温阅声音响彻天台,不时出现在魏云主面前,全身透湿,衣角还在不断滴水。 他手上提着湿漉漉的包裹,淡黄色的包袱皮隐隐透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梵文,像是某种符咒。 女子一见,立刻退避三舍。飘浮在不远处,想接近又不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的声音仿佛从喉底发出,“儿子,儿子,好卑鄙!”一声怒吼,飓风四起,无数已经攀上天台的手臂纷纷聚拢,将两人围得密不透风。 “别激动!”温阅连声道,顺势举起包裹。 直升机螺旋桨声音在雨中响起。 米冬月落在地上的摄像头响起呼叫声。 “快打开!”女子明显投鼠忌器。 温阅缓缓后退,极具警惕地扶起魏云主。 “打开吧。”温阅话音未落,便听魏云主道。 “她不会杀了我们?”温阅有些不安, “此物才是本体,她只是虚影罢了。”魏云主嗓音明显含着虚弱,“困住我们的,是这个孩子。” “什么?”温阅望着女,手腕一松,包袱重重掉落。 绳结松脱的瞬间,一股青烟霍地腾起,一个俊俏男孩出现在半空,蓝白条衬衣,白色短裤,跟盆景人偶一模一样。 “儿子!”白衣女子激动呼喊,瞬间移至身边将他揽在怀中。 “妈妈!妈妈!”孩子稚嫩的声音非常可爱。 一瞬间周遭戾气消失,所有的手臂都不动了,白衣女子恢复了本人容貌,贤惠可人。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温阅顿感身体轻松很多,脑子霎时间变得清明,狐疑地说:“渔家老夫妇在海岛住了一辈子,是怎么相处这种方法埋藏骸骨的?” “快走!”说话间,魏云主面色一变,连连催促。 温阅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只见青白色的手臂再次蠢蠢欲动。 “儿子,你怎么了?”女子突然惊讶地发问,表情扭曲,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小男孩面上浮起诡异笑容,两只没有眼白的眸子死死看看着他、 温阅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呼吸困难无比。 他拼尽全力,俯身捡起通话器给直升机发出求救信号,趁着满海面的青白手臂还没动作,飞身朝着天台边缘跑去。 “想跑?”童稚中带着阴厉的问话充满整个空间,温阅耳朵一痛,两条血注顺着耳道流了出来。 脑袋快要炸开的时候,两只冰凉的手掌捂住他的双耳,魏云主的脸放大在眼前,嘴唇开合,像是说了什么。 刺骨寒风凝结成一道风柱,直冲着他们刮来,即将刺穿温阅背部的时候却蓦地停住了。 “不要!”温阅堪堪回头,见魏云主挡住身前,勉强抵御住烈风的侵袭。 “人间害得我好苦!”男孩嘶吼道,“我要带你们一起沦入魔道!” 男孩摆脱符咒,似猛虎出笼,怨念瞬间增强倍不止,不仅能催动手臂,连带呼风唤雨。 温阅感觉身体在沉重无比,视野被一片片红色遮盖。 只有魏云主紧紧抱着的胸膛,还在提示他生命尚在。 狂风呼啸之中,直升机摇摇晃晃出现在眼前,不等温阅反应,魏云主突然发力,他摇摇晃晃后退几步,摔进机舱。 下一刻,温阅回头望去,白衣女子已经被飓风吞噬,黑色风柱如洪流般奔涌而来,魏云主双臂伸展,形成一道人体屏障,堪堪阻挡住洪流冲击。 只看了一眼,温阅便被散乱的气流击中胸口,眼前一黑,耳畔只有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 温阅醒来,发现已经身在医院,不知沉睡多久。 心头莫名传来空旷之感,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薄纤云不在。 回忆如潮水变涌回脑海。 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令温阅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炽凰!”他的心高高吊起,手足无措间才意识到,他们之间,除了薄纤云主动出现…… “引魂哨。”温阅赶紧摸向衣兜,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 “醒了?”医生推门进来,变查看病历边说,“嗯,重度疲劳加上脱水导致电解质紊乱,现在感觉怎么样?” “请问,我的私人物品放哪儿了?”温阅道, 医生愣了愣,“您先查看一下床头柜的抽屉,没有的话或者问问护士。” 话音刚落,温阅已经跳下床、打开抽屉。 医生:“……再观察观察,没事儿可以出院了。” 衣物整齐摆放在柜子里,温阅细细翻找一遍,除了铜哨子,其他的都在。 温阅第一次意识到跟薄纤云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他满脸失落坐回病床,无意中瞥见隔壁床头柜上的台历。 “距离离开岛屿日子居然过去三天?!” 温阅连忙给手机充电,开机后,直播间APP右上角的红点已经变成了省略号。 点进去一看,首页显示“本站配合监管部门整改,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右上角的信息全部点不开了。 温阅想了想,打开了原主的微博。 果然,粉丝数已经突破五百万,留言最多的内容,是质疑节目内容的真实性,尤其是结局处飓风和坠海效果怎么做出来的。 “坠海?!”温阅心头乱成一团,用颤抖的手指点开留言下面的视频。 画面亮起,又在黑雾弥漫遮盖中暗了下去,雾影中,魏云主张开双臂,仿佛被什么东西剧烈撞击,直挺挺从露台跌了下去…… “炽凰,不要……”温阅盯着屏幕目眦欲裂,两只手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视频只有二十来秒,温阅看了不知多少遍,他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就把薄纤云呼叫出来。 “叮咚!”三条信息接连弹了出来。 发信者是“樊总”。 “听说已经醒了?” “今晚10点,SUMMER酒吧。” “想想你躺在医院的老妈,最好别迟到!” “居然拿母亲做要挟?!”信息内容令温阅怒火中烧。 “樊天策来的正好!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尽管气得发抖,温阅仍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掀开窗帘四下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可疑的面孔。 他细细回忆整件事的经过,发现一切都是从樊天策的提议开始。 如此痛快答应黄文睿的参与,想必早有安排,对于自己的举荐,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夜晚的城市繁华依旧,灯火辉煌。 温阅办好出院手续,给医院打了电话询问情况,用善意的谎言安慰过正在担心的母亲后,又去餐馆吃了点东西。 一切就绪后打上出租往目的地驶去。 车子一路向北,往郊区疾驰,越走行人越少。 “师傅,路对不对?”温阅看着外面逐渐稀薄的灯火问。 “放心吧,按导航走,您去这地儿没有重名的!”司机很是自信,“那块地方我知道,近两年才开发的高档别墅区,就是入住率不高。” “知道那块地之前是什么吗?”司机语气骤然神秘。 温阅摇了摇头。 “战争时候,是万人坑,打地基挖出好多骸骨呢。” “找这种地方见面……”温阅暗暗打个冷战,“明摆着心里有鬼。” 车辆在盘山道爬了将近半小时,终于在山坳里看到几盏亮灯,又拐了两个弯,停在一幢建筑物前。 第五十章 噬魂虫 (2) 温阅下了车,面前是座三层的欧式独栋,四面都有开放式露台,目测四五百平。 正前方有个小花园,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将人引到门前,大门右侧挂着特制的霓虹灯箱,上面英文花体字:SUMMER。休业中。 温阅抬手一推,门是开着的。 提步走进,黑色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闭,发出厚重的闷响。 里面灯光晦暗,温阅四下观望,没有看到人影,正想给樊天策打电话,头顶忽然传来广播声:“后屋。” 温阅按照“指示”绕过前厅,一步踏进走廊,阴冷之气扑面而来,直接钻进骨缝儿中一般。 推门而入,温阅不由自主连打好个寒战。 迎面是间装饰豪华的包厢,所有窗口都用印花金箔样的壁纸包得严严实实。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条案,足有四五米长。 条案貌似年代久远,灯光下散发着晶莹油润的色泽。 整个桌面只有一个外型古朴的香炉,周身纯黑,冒着白色烟雾,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香气。 “来了。”樊天策坐在条案最远端,一身名牌订制商务休闲装,狭长眼睛在金丝眼镜后透出狡黠的光芒。 房间充斥着诡异的氛围,令温阅感觉到压抑。 他站在门口,“樊总找我,有何贵干?” “进来说话。”樊天策向他勾了勾手指。 温阅无奈,只好跨进屋子,来到条案旁边,按照他的指示坐在对面的位置。 樊天策上下打量他,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啊,只有你小子一个活着回来。” “这么说,一切都是樊总安排的咯?”温阅也不客气,问得开门见山。 “温阅。”他双手垫着腮,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是被附身了吧?” 温阅暗自握拳,“什么意思?” “怎么像是换了个人?”樊天策哈哈一笑,语气却很认真。 “樊总还相信鬼神之说?”温阅不着痕迹地问,不知道是不是刚醒来的缘故,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别扯远了。”樊天策面色一沉,“不是我保你,你还能醒?早被李家挫骨扬灰了,至少也该带着铐子!对我感激不尽呀?” “感谢?项目是你选的,演员也是你挑的,就是名字取错了,不该叫‘海岛求生’,应该叫‘九死一生’。”温阅微笑,语气平和地一句一句顶了回去,“李家得找你算账才对,你没在监狱倒挺让我意外。” “伶牙俐齿!”樊天策冷哼一声,“到时候必须割了你的舌头!” “是时候了。”温阅道,“樊总不叫找我,我也得找你,既然项目完成,也该履行承诺,与我解约了吧?” 樊天策嗤道:“团灭也算‘完成项目’?” “合同预期效果已达到,直播间粉丝破千万,平台整改又不在条款范围内。”温阅淡淡说道,“至于数字是否属实,随后我会去警局录口供,警察会给你证明,而且会还死者一个公道。” “你!”樊天策倏然起身,面色狰狞一瞬,很快恢复微笑的样子,“何必把所有人都拖下水,把自己和家人逼上绝路呢?我们是合作关系,又不是对立关系。”他语气稍有缓和,展开手掌,露出掌心的铜哨子,皮笑肉不笑,“你昏迷之后,手里还紧紧握着这个东西,看来对你很重要啊。” 温阅神色一变,身体下意识前探,这些变化被被樊天策尽收眼底,他更加得意洋洋。 温阅情绪稍一激动,呼吸骤然发紧,身体开始麻痹,感觉有无数条细小的虫子钻入身体。 “香有问题!”他暗自心惊,蓦地抬头,看向樊天策。 樊天策唇角上扬,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铜哨子,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樊总既然对玄学感兴趣,千万别动那个东西!”温阅强压住自己狂乱的信条,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 “哦?”樊天策掀起眼帘,似乎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慢悠悠地发问,“这里有玄机么?乖乖说出来,以后我会更疼你~” 只听他的语气,温阅胃里一阵翻腾,强作镇定道:“你听说过我会预测地震吧?是哨声的缘故!” “是吗?”樊天策眸底激动的火花一闪而过,却又沉声问:“臭小子狡猾得很,又想耍花招?” “还有毛家的事儿,不是我自己说的,有目共睹。”温阅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丝轻蔑笑意,“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如果能力不足,不但吹不响还会被反噬的。” “小子,别说大话!”樊天策抬手将哨子放在唇边,鼓腮要吹的当口,却蓦地停住,“哼,差点中了你的激将法!” 他笑得异常阴森,缓缓凑近温阅,“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滋味不好受吧?快受不住了吧?” “你给我下毒?”温阅半趴在桌上, “No,no!毒算得了什么,是一种虫哦~能让你永远听话的虫!”樊天策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无比兴奋,“现在告诉我,还能少受点儿罪,那六箱黄金去哪儿了?” 温阅暗惊,“什么情况?印象中,直升机明明先装的箱子,才过来接人……” 温阅情绪波动剧烈,百虫蚀骨的感觉愈发强烈,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抓住机会。樊天策拍拍他的肩膀,“等虫子入了脑髓,你就彻底是我的人,我想问什么都可以!” “我不信!”温阅倔强地盯着他,眸底布满血丝,貌似忍得非常辛苦,双唇咬得渗出血丝。 樊天策看着他的样子,狰狞表情带着淫/邪之气,眼睛透出狂乱的光芒,“那就等等看!” 说话间,温阅猛地低头,“咬”向他右手。 樊天策还没反应过来,温阅已经含住他虎口露出的哨口,狠狠吹了一下。 樊天策蓦地僵住,半晌,没听见任何声音,咧嘴笑道:“什么破玩意儿?还是哑的?” 他怒不可遏,一把薅住温阅头发,将他按在桌上,“臭小子,耍我?” “又不是吹给你听的。”一道冷冽声音从天而降,威严雄浑,霸气侧漏。 温阅心中一喜,“炽凰?!” “你在叫谁?”樊天策流露出惊惶之色,“谁叫‘床’?!” 温阅:…… 从天而降的薄纤云:…… 温阅努力想站起身,却没成功。 薄纤云眉宇间隐隐透出担忧,“别动。” “是我没用!”温阅懊恼不已,每次疏忽大意,都要薄纤云救场。 薄纤云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并非一般阴术,尚能清醒,已是不易。” “你俩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当我是死的?” 对薄纤云的出现,樊天策并没表现出常人该有的惊恐,可见对神鬼之事已有所了解。 他趁机后退几步,从桌下抽出一只异常闪耀的金刚杵,对着薄纤云疯狂挥舞。 薄纤云身形丝毫未动。 他表情很是狰狞,武器没挥多久便自动脱手。 樊天策惊讶地看着金刚杵升到半空,兀自蜷曲起来,一端上下起伏,像极了一个人在磕头的样子。如此百十来下,突然剧烈扭曲,“咔嚓”一声自行断成两截。 薄纤云冷嗤,“什么茅山道士也做法器,简直厚颜无/耻!” 温阅:…… 樊天策不禁大惊失色,双腿抖得越来越厉害,“你、你是什么人……” “人?”薄纤云鹰隼般的眸底充满厌恶,面色难得地阴沉,“既然你如此喜欢操纵别人,也让你尝尝个中滋味,如何?” 樊天策仰头看着他,目光接触的一瞬,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僵立原地如雕塑一般。 “感觉怎么样?” 薄纤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阅双颊通红,着急忙慌地开始解衣扣,嘴里不断念叨,“好热,感觉好热。” 眼看脱得只剩下背心了,薄纤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脸色微变,“好厉害的噬魂虫。” 第五十一章 噬魂虫 (3) 温阅烦躁至极,意识散乱,正在崩溃边缘,只觉一股清流从胸口注入,浇灭体内的燥火,恢复些许神智,却被不远处惨烈的叫喊攫住注意。 樊天策发了狂一样,死命往墙上撞着,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头顶血流如注,场面甚是吓人。 “他……什么情况?”血腥场面不忍卒视,温阅心里很不舒服。 “没什么,抽出灵魄,放于肩膀,他在分辨哪个是真我。”薄纤云淡淡的语气没有丝毫情绪。 樊天策如同精分般,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僵立不动,一会儿又拼命撞墙,把身体糟蹋得千疮百孔仍然乐此不疲,旁人看着惊出一身冷汗。 “那最后会怎样?”温阅细思极恐,禁不住发问。 薄纤云唇角上扬一个残酷的弧度,“看哪边能胜出。” “哪边胜出人都废了吧,”温阅小声咕嘟,“不如……” “你可知噬魂虫是何种阴毒之物?”薄纤云冷冷打断他的话,“敢于用这样的手段,早该想到如此下场!” “砰!”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樊天策的脑袋狠狠撞在墙上,金色壁纸血迹斑斑。 似乎听到头骨碎裂声响,温阅不由瑟缩了一下。 樊天策颓然倒地,一股黑气从他七窍汩汩而出,升腾弥散。 薄纤云快步走到跟前,低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周身散发凛凛寒意,“他不是寄主。”扭头望向温阅,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 “什么意思?”从他鲜少的凝重感,温阅感觉情况十分不妙。 “噬魂虫蚕食宿主精魂,直至成为寄主傀儡。想要根除只有一个方法,”薄纤云咬牙道,“找到寄主,灭其源头。” 温阅眉宇间闪过一丝惶惑,“我会死吗?” 薄纤云蹙着眉头,“生不如死。” 说话间,脚下传出闷响,仿佛地底深处有只巨大怪兽在怒吼。 厚实的地毯上接连隆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哇啊~什么情况?”一个大包突然从温阅脚下拱了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白色尖利的物体戳破地毯,伸了出来,破口瞬间被撕出长长裂缝。 下一刻,许多地毯大包应声破裂,一副副白森森的骨架挣脱束缚,呼啦啦地从地底冒了出来,数量之多,宛如泉水奔涌。 温阅被眼前一幕惊呆,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直到薄纤云在耳畔淡淡说道:“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无数骨架很快挤满了屋子,似乎对薄纤云有所忌惮,密密匝匝包裹在周围虎视眈眈。 终于,其中一只按捺不住,张开空荡荡的下颌,发出尖利如鼠的叫声,腾空而起,扑向薄纤云。 “小心!”温阅下意识退了两步。 薄纤云身体纹丝不动,眉毛都没动一下。 白骨狰狞嚎叫,像是撞上透明墙壁,霎时间四散碎裂,骨渣纷飞。 薄纤云淡淡问:“能走吗?” 经他刚才一拍胸口,温阅体内燥热褪去不少。 “能,能!”他道。 “跟紧我。”薄纤云周围像包裹着一层保护罩。 无数骨架噼里啪啦在眼前撞得稀碎,看得人心惊胆寒。 薄纤云抬头,轻轻挥动白玉般的手臂,一瞬间,装潢精良的房屋四壁化作缕缕烟雾,缓缓消失消失。 “竟然是……障眼法?”温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偷偷望向薄纤云。 长睫暗影下,眸底阴沉如深潭,他薄唇轻启,低喃道:“好一招‘请君入瓮’。” 幻影散去,温阅这才发现两人身处凹陷潮湿的深坑之中,四围密密麻麻的全是白骨,还有一些正从土里奋力往外钻,阴气沸腾、铺天盖地,恨不能要将两人淹没。 “作者开文前受了刺激吧?”温阅睁大眼睛环视四周,“这明摆着要硬性团灭啊?” 没等薄纤云动作,温阅抬起手臂挡在胸前,“我拖出它们,你赶紧走!” 如果天命难违,注定要死,毕竟是现实世界过来的,温阅认为自己绝不能怂! 薄纤云没想到他如此行事,紧绷的脸部线条似有缓和,扭过头,眸底隐隐华彩流动,“你如此所愿?” “嗯。”温阅答得斩钉截铁,英勇跨出两步,挡在前面,他没脸一次又一次拖薄纤云下水。 温阅的出现令四周白骨愈发猖狂,仿佛连最后一点震慑都不复存在。 尖利的嘶吼声排山倒海,几乎震碎鼓膜。 “呵呵。”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声调不高却足以压过四周的狂乱。 温阅慢慢转过身,只见薄纤云眸底黑影一闪而过,抬手在半空打了个响指。 天地间攸然安静,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温阅放眼望去,骨头架子都僵立在原地,无数双骷髅头上空洞的“眼睛”向着薄纤云,如果还有眼睛的话,一定发出惊恐捂无助的目光。 下一刻,骨架剧烈震颤,自行扭曲起来,直至到了不可逆转的程度,发出“啪啪”碎裂之声。 不消片刻,白骨森森的集尸地彻底停止喧嚣,恢复了黑暗中的旷野本色。 温阅还保持着“拼死一战”的动作。 薄纤云抱臂看着他,抿起薄唇。 面前的“敌人”尽数消失,温阅脸上禁不住写满了问号,右手蓦地一凉,被一只与玉白的手掌轻轻握住。 “还没待够?走吧。”薄纤云道,牵着温阅缓缓走上陡坡。 两人漫步在黑暗的郊区清冷的街道上,路灯昏黄暗淡,景色跟来时差别很大。 “刚才……”温阅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些白骨都是真的?” 薄纤云扭头看他,“不是看见了吗?” 温阅:“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薄纤云垂下极美的眸子,轻声道:“那边呢,能看到么?” 温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暗影幢幢中,两三个人影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轻飘飘的样子,像是没有脚一般。 温阅后背一凛,全身生出森森寒意,“那些人?难道说?” “是活人。”薄纤云拽着他的手往公交车走去,“附近阴气太重,我怕认错了,让你确认一下。走吧,上车。” 温阅:“大佬,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公交车换乘四五辆,兜兜转转大半个城市,回到温阅位于市中心的出租屋,已经是凌晨三点钟。 刚刚出院,又经过这么一出折腾,温阅全身跟散了架一样。 进了房间,便瘫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薄纤云像进了自己家般,自顾自坐在一旁,长腿交叠,闭目养神。 温阅缓过气儿来,睁开眼睛的一瞬,被挡住窗台的一片黑影吸引了注意。 好像意识到什么,温阅连忙起身过去,抬手推开其中一个,灿灿金光破箱而出,刺眼不已。 温阅心脏“砰砰”直跳,顺着暗影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六个。 “怎、怎么会在这里?”温阅惊诧不已。 薄纤云闭着眼睛,语气淡淡,“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温阅仔细回忆一番,“莫非是‘富贵……险中求’那句?” 薄纤云闭着眼睛,绝美容颜透出一丝恬淡,“嗯。” “这样把财富据为己有,不合适吧?”温阅皱起眉头问道, “并非如此。”薄纤云缓缓睁开美眸, “你的意思……”温阅猜不透他的想法,“暂时放在这里,对吗?” 薄纤云唇角微勾,“我的意思是,别放松警惕,危险尚未过去。” 温阅:“啊?” 薄纤云口中的“危险”会是什么样子? 温阅被他说得手心冒汗,全身僵硬。 第五十二章 噬魂虫 (4) “莫急。”薄纤云缓缓睁开美眸,“危险还没过去。” 薄纤云口中的“危险”是个什么样子? 温阅被他说得手心冒汗,全身僵硬。 正要移动脚步,面前冷风飘过,迎道黑影掠过面前。 温阅定睛一看,全身不禁冷汗连连。 大红色长款丝巾,结成绳套模样,随风摇摆,像是有魔法一般,让人非常想把头伸进去。 温阅愣神两秒,丝巾套仿佛靠近了些。 下一刻,一张青紫的狰狞面容出现在另外一侧,与温阅对视的瞬间,张开血盆大口,下唇拉长到胸部。 幸亏最近历练较多,温阅练就强大的心理素质,却也不由自主叫出了声。 他险些仰身倒下,回头一看,腿都软了。 本来排列在厨房里的酒瓶“自己长腿”碎裂在客厅,地上布满尖利玻璃碴子,要是这样摔下去,五脏六腑都得扎穿。 薄纤云声音突然响起,将温阅拉回现实。 “你眼中看到什么?”他问, “红衣……女鬼……”温阅指了指头顶,心有余悸。 “招魂之术?”薄纤云眸色深沉,语气依旧淡然,“雕虫小技!” “‘招魂’是什么?”温阅问,门锁忽然转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薄纤云勾了勾唇,食指做出个“嘘”声动作,隐没在黑暗中。 温阅只觉胸口微凉,自己已经身处竹林卧榻之上,而眼前景象仍是自己的视野。 薄纤云清朗的声音道:“暂借身子一用。” 不等温阅说话,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高大身影提步走进,反手关上了门。 他抬眼看到站在玻璃渣边,满脸后怕的温阅,语调里带着吃惊,“居然没死?” “你是谁?为什么私闯民宅?”温阅质问道。 对方摇了摇手中的钥匙,“这是屋主给我的哟。”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对方阴冷一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阁下命格过硬,一直死不了。” 他面色白净,薄唇凹腮,眼底含着阴厉之气身穿黑色中山装,脚踩一双布鞋,五官乍一看有点儿眼熟。 “李文峰跟你什么关系?”温阅问, “阁下好眼力,鄙人李文峰长兄,李文玉。”他微微躬身,眉宇间浮起傲然之色。 “令弟死于意外,我也十分遗憾,相信警方能够调查清楚。”温阅道,心说兄弟情还挺深,这么快上门寻仇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李文玉冷嗤了一声,“从小到大都一样!” “这么说,不是为令弟而来?”温阅问。 “阁下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黄金在哪儿?”李文玉原形毕露,恶狠狠地说,“李家的钱,理当物归原主。” “印象中,十年前,你已被李家逐出家门。”温阅目光飘向书柜后幽暗的角落,抱臂审视着他,“李家的钱跟你没关系。” “果真你小子做的,是不是?”李文玉目露凶光。 温阅微笑,“似乎跟你也没啥关系呢。” “你!”李文玉一时语塞。 早知道这小子命硬,没想到说话也如此刁毒。 温阅好整以暇,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文玉凛声喝道。 温阅耸肩,“这儿哪来的棺材?” “老子今天让你开开眼。”李文玉目光阴冷,嘴角的笑纹越来越深。 说话间,他手指飞快舞动,口中年年有词,突然抬起头大喝一声:“现身!” 骤然之间,阴风四起。 “好好享受吧!”李文玉发出阴森的笑声,蓦地不见踪影。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墙壁中传来诡异的声响,突然凸出两个“人”。 凸起物剧烈活动使墙皮大块掉落,最终凹陷成深坑。 有两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型”物体从墙壁中走了出来,一个脑袋少了半边,一个脖子只连着薄皮,脑袋以90度角偏向半边,随着走路来回摇摆。 他们身体均是血迹斑斑,伤口纵横,像是被人砍过七八十刀,零碎肢体又被重新拼接过一般。 两人走路姿势非常诡异,七扭八歪的路线留下长长的血痕。 整间屋子阴气环绕,怨气冲天,置身其中,感觉快被阴风吹散,想必被他们抓住,必定魂飞魄散,成为其长久不散的怨念。 “这样好吗?” 眼看“尸身”走近,温阅却不为所动,反而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潜在暗处的李文玉有些吃惊,却坚定认为他故弄玄虚,眼前这两只是他毕生都没见过的恶灵,若非被他圈在屋里,其怨气之强足以杀死方圆十里的生灵。 “这样真的好吗?” 即便阴气重重,李文玉却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独特的森冷。 “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他后背一凛,下意识地吼道,“等它们吸了你再说!” “我给过你机会。”温阅蓦地抬头,目光准确与隐在黑暗中的他对接,黑曜石一般的瞳仁在暗影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李文玉全身如坠冰窖,甚至忘了驱动怨灵,声调难以抑制地颤抖,“你不是温阅?你、你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怨灵来到温阅身边,突然停止步伐。 原地僵立片刻,竟然缓缓地给他……跪下了?! “怨灵居然跪了?!” 李文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居然忘记隐没身形。 他站在茶几上与温阅对视,看着脚底两只“强大”的怨灵,场面无比尴尬。 温阅:“你先下来吧。” 李文玉:“……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温阅抱臂,从头到尾姿势一点儿没变,“重要的是……”他垂眸看向李文玉,周身散发着君临天下的威压之势。 “大神饶命啊!” 李文玉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关键时刻能屈能伸。 温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关于‘噬魂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噬、噬魂虫?”听到这三个字,李文玉如同被电到一般,全身剧烈颤抖,两片血色尽失的嘴唇张开半天,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 温阅缓缓蹲身,直直望向他的眼睛,片刻后,终是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你已用来交换‘招魂之术’。” 他垂眸,表情如同看待一直蝼蚁,“既如此,我也送你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不要,不!” 不知从他的话语中读到什么,李文玉骤然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身体却不由自主俯倒在温阅脚下。 温阅抬起手掌,覆盖住他的额头。 李文玉表情透着极端的不愿,动作却十分配合。 温阅这才回身,望向那两只跪了半天的怨灵,“想不想再入轮回?” 那两只道口纵横的脸上现出万分震惊之色,驱动着残破的身体,磕头如捣蒜。 温阅指着李文玉,淡淡说了声:“去吧。” 只见他们身上随即腾起浓重的黑烟,仿佛有生命一般向着李文玉飞去,钻进温阅手掌覆盖过的地方。 李文玉表情极其扭曲,却也无法阻止发生的一切。 直到黑雾消失殆尽,两只恶灵恍然变幻成纯白颜色,恢复成正常人的样貌。 怨气被洗涤殆尽,两人眉宇间闪烁着纯净的光辉,缓缓俯身向温阅深深鞠了一躬。 “您的恩德无以为报,六道轮回有缘再见!”说完,便慢慢消失在空气之中。 房间里只剩下头部被黑雾缭绕,双目只剩眼白的李文玉。 “既然善于利用他人之恶,为了钱财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放过,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恶贯满盈’,如何?”温阅语气清冷,眸底散着柔和的光芒。 第五十三章 噬魂虫 (5) 李文玉面容极度惊恐,立刻瑟缩着抖作一团,喉头深处发出诡异声响,仔细听上去,发音像极了两个字“饶命”。 “世道轮回,因果报应,”温阅耸肩,蹲在他面前,低声道:“但我可以答应一条,赎完罪孽,许你轮回。” 李文玉愣神片刻,皮肤下面忽然仿如水流通过,出现波浪般的鼓胀,东一个、西一个,此起彼伏、越来越多,不多时,便蔓延到手臂、胸膛,乃至整个身体。 鼓胀越来越大,最后破皮而出,长成一根血红色的枝蔓。 枝蔓越来越多,错综复杂,依附着他的身体爬得到处都是,最终布满四面墙壁。 李文玉只剩下一颗头颅,挂在枝蔓中间,摇摇欲坠。 “为什么……会这样?” 薄纤云首次在他清醒的时候占据身体,温阅从始至终都是一位旁观者,亲眼目睹李文玉最后的惨状,心底莫名生出森森寒意,胸口忽然一凉,薄纤云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恶之树。”薄纤云淡淡说道,环顾四周,悠悠叹了一声,“好生茂密啊……” 温阅感觉他虽然语调平淡,语气里加上“TM”二字更为契合。 “方才捕捉到一丝残影,可能与你体内‘噬魂虫’有关。”薄纤云道, 温阅心里明白,他之所以与李文玉多费口舌,就是为了寻找噬魂虫的源头。 脑海中蓦地浮现一个男人的面容。 温阅心头一惊,脱口而出:“程先生?!” 薄纤云淡淡道:“嗯,时间不早,先去休息一下。” 说着伸个懒腰,往卧室去了。 “诶?你不进来我……”温阅问道,突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薄纤云倒是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扬眉道:“今天略有疲惫,你独自睡吧。” 温阅:“……这话感觉怪怪的。” 翌日清早,温阅被晨光唤醒,两只喜鹊在窗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 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昨天的不适感经过一夜修整,彻底消失了。 睁开眼睛,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他这才注意到氤氲在半空的黑色雾气消失不见。 怪不得每每踏进这里,总感觉到莫名的压力,视野也模糊不清。 “醒了?”薄纤云声音传来,似乎已经待了很久。 温阅侧脸望去,他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托着一本线装书,书名叫《茅山擒鬼实录》。 温阅:“……李文玉怎么没了?” 连同那棵诡异的树消失地无影无踪。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薄纤云淡淡地说:“方才我转了转,这间屋子三煞兼备、阴凝冰坚、凶戾盛行,你肯定开罪过什么人。” “要说得罪也是原主得罪的吧?”温阅无奈望天,“我可是受害者。” “还有它。”薄纤云伸出手掌,一只翠绿色的“人面壁虎”伏在掌心,向着光照进的地方嘶吼,脾气很是暴躁。 “这是啥玩意儿?”声音尖利得让人烦躁,温阅甚至有种直接捏死他的冲动。 “绿泪牺。”薄纤云逗弄着掌心的暴躁“动物”,“它靠吸取‘气运’维生。” “‘气运’?”温阅听得一头雾水。 “世人口中的‘好运’。”薄纤云沉沉黑眸望向他,“你能活到现在,祖上一定积了不少德行。” “我会穿到他身上,”温阅郁闷,“祖上可能积德不够……” “哦,对了,我今天要出去一趟。”温阅道, “还记挂着毛家小子?”薄纤云问, “你说过,不能读取我的想法。”温阅小声咕嘟。 他一大早坐在这儿,手那么白,脸那么美,让他心绪纷乱。 “虽不能读,但是可猜。”薄纤云目光扫过床铺,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准备好了,外面等你。” 温阅:…… 两颊一红,捂住了被子。 毛闪闪和温阅母亲同住在一家医院。 两人从出租屋出发,同薄纤云并肩而行,温阅低头看了看他随身体摇晃的玉白手掌,昨晚牵手情形恍然如梦。 “你打算就这样过去?”虽然行人看不到他,温阅总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嗯。”薄纤云道,“你中了‘噬魂虫’。” “‘噬魂虫’这么厉害的吗?”温阅感觉他没有说出全部,却又无从追问。 “因为……”薄纤云步伐顿了顿,扭过头,微微蹙眉的样子有些可爱,“我不喜欢虫子。” 温阅:…… 一直与医院保持联系,温阅了解母亲的情况,于是决定先去探望毛闪闪。 去超市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刚好早上九点钟。 一进医院大门,薄纤云不知被什么吸引,兴致勃勃地拐进其他走廊。 温阅独自来到病房前,敲了两下门没人应,隔着玻璃窗看到毛闪闪侧坐在病床上。 温阅推门进去,毛闪闪条件反射般把手上的东西塞到枕头后面。 看到温阅,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是阅哥啊,吓我一跳!” 温阅把慰问品放在床头餐桌上,“又干什么坏事呢?” “瞧你说得,哪儿有?”毛闪闪抹着嘴上的油,翻身拿出抽屉里的红色纸盒。 温阅一看,嚯~满满一盒金灿灿的炸鸡腿。 不无担忧地问:“你伤还没好,吃这些不好吧?” “再不来点荤的我就要死了。”毛闪闪偷瞧了一眼玻璃窗,“医院的饭哪是给病人吃的,都是给和尚吃的。” “悠着点吧,再把病情拖重了。”看着他大快朵颐,温阅无奈摇头,“瞅您这精神头儿,什么时候出院?” “唉,能就好了,”毛闪闪仰天长叹,“医生说至少俩礼拜,快憋死我了!” “对了,对了,阅哥你火了啊,真人秀粉丝都破千万了!”他说着,语气一下子兴奋起来,“早知道剧本写得这么好,我拼死也得去啊。” “多亏你没去。”温阅暗道,“不然就不是断肋骨的事儿了。” “前两天护士把我手机收了,没看到结局。直播间怎么给封了呢?”毛闪闪接着问,“给‘碧涛’打电话也没人接,不是又出状况了吧?” 从岛上回来,温阅利用碎片时间查询过直播间相关信息,均未提及刑事案件,整个事件似乎还没浮出水面,可涉及六名死者,怎么也算得上大案子,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温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还记得断头崖的事儿吗?” 毛闪闪瞪大眼睛,“什、什么意思,又死人了,这次谁死了?” 温阅指了指自己,“不瞒你说,只我一个活着回来。” 毛闪闪手一抖,“啊?这么大事儿怎么没听说?” 温阅摇头,“我也搞不明白,按说警局该第一时间找我配合调查。” “反过来说,警察可能判定你是清白的。”毛闪闪问,“这回没作热心市民提供破案线索?” “谢谢信任啊。”温阅托腮道,“我不得先来看看你吗?断肋骨可不是小伤,安心静养才好,别这么嘚瑟。”他得花点时间整理思路,六天太长,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说不清楚。 “我倒想,可俗事缠身,难以安宁啊!!!”毛闪闪叼着鸡腿,愁眉苦脸。 “怎么,你这儿也有新情况?”温阅问, “嗯,正愁着呢。”毛闪闪从枕头后面掏出遥控器,“时间刚好,阅哥你看。”他抬手打开电视。 伴随着美妙的乐曲声,镜头扫向一片淡紫色的薰衣草园,拉到近景,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身影入镜,转过身,是张清纯美丽的容颜。 温阅微有惊讶:“咦,这是小桃吗?” “嗯。”毛闪闪盯着屏幕,随后镜头又以各种方式切换过五位女星,最后形象气质各异的六人合体,在百花盛放的田野里,硕大字体占据画面——珠圆玉润。 旁侧一行小字:女性选秀励志综艺,带你穿过历史,看到美、发掘美、秀出美。 第五十四章 噬魂虫 (六) “嗯。”毛闪闪盯着屏幕,随后镜头又以各种方式切换过五位女星,最后形象气质各异的六人合体,在百花盛放的田野里,硕大字体占据画面——珠圆玉润。 旁侧一行小字:女性选秀励志综艺,带你穿过历史,看到美、发掘美、秀出美。 “几天不见,小桃已经出道啦?恭喜恭喜。”温阅道, “唉,我也不想她这么快,简直赶鸭子上架。”毛闪闪心里有这姑娘,对她很是上心,同意她参演综艺肯定有苦衷。 “公司出现了新情况?”温阅问, “短短一个礼拜,可谓瞬息万变啊!”毛闪闪感慨道,“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温阅:“……挑重点说。” 毛闪闪挠了挠后脑勺,“重点就是,我姐不但拉来了投资,还跟对方签订对赌协议。” 听到‘对赌协议’四个字,温阅升起不祥的预感,“是吗?有什么条款?” “对方注资5000万,两年内公司盈利两个亿,不然就以5倍价格回购差价股权,还有额外惩罚措施,比如艺人合约权。”毛闪闪道, “对于‘英豪’目前的状况,两年纯盈利两个亿不太可能。”温阅蹙眉道:“我看这不是‘对赌协议’,更像‘趁火打劫’……” “至少可以让公司多活两年。”毛闪闪叹气,“不然挺不过这个月。我姐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说得没错,经过几次致命打击,“英豪”资金链早已断裂,温阅没有质疑他的回答,看着屏幕继续问道:“这个项目是对家提供的?” “嗯,而且指定‘小桃’参加。”毛闪闪满脸担忧,“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想让她跟那个姓程的有半点儿交集,你不知道他那个眼神儿……” “等等,你说他姓什么?”温阅身体一紧。 “那位这几天上任的‘银泉文化’的CEO,叫程子安。”提起他的名字,毛闪闪心里一阵不舒服。 温阅将这个名字输入搜索框,看到照片时,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请问……”护士忽然推门进来,“您是不是温阅。” 温阅点头,“是。” 随即两个男人跟着进来,出示证件,道:“温先生,我们是J市分局重案组探员,想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好的。”温阅起身,该来的总会来。 刚走到门口,便听毛闪闪说:“阅哥,用不用联系律师?” 温阅摆了摆手:“谢谢。” 审讯室空调开得很足,温阅问心无愧因冷意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层层叠叠。 两位警员坐在对面,面目严肃,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形象斯文,一个剃着板寸,精壮干练。 黑眼镜打开手中资料册,沉声道:“温先生,您最近运气似乎不大好啊。” 温阅正视对方,表情坦然,“若说我近来经历是比较艰难,但这些似乎与运气无关,我为那些逝去的人感到遗憾。” 印象中,作者好像很少描写刑讯过程,能够活下来的角色一般都有后文,特意来到这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人对视一下,眼镜警官道:“温先生刚从‘定西’岛回来,能不能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温阅表情痛苦地低下头,片刻道:“只有我一个幸存者,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回来以后我看到直播间已经封了,作为一个主要参与者,甚至是项目负责人,我个人对这件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保护好大家,我深感愧疚,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大家的生命,可事已至此,我全力配合警方……” 他说着,两行清泪溢出眼眶,令观者无不动容。 薄纤云坐在旁边,也是一声叹息。 两人沉默半晌,平头警官终于开口道:“你的确有责任,但从掌握的证据看,我们更倾向于你是受害者。” 温阅有些错愕,“真的吗?” 平头警官道:“不然能让你在家过夜吗,医院就拘留了。” 温阅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令人不能相信他会做出那种十恶不赦的事情。 眼镜警官斜睨同事一眼,似乎认为他透露过多,让审讯对象有了心理准备,说明道:“因为作案手段恶劣,还牵涉经济领域案件和几个财阀家族,上头怕引发公众恐慌,要求低调处理,因此案情清晰之前,没有披露太多,但目前的证据并不能排除你所有嫌疑。” “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温阅连声道, 眼睛警官继续道:“这次请你过来,主要原因是调查樊天策失踪的事情。根据他提供的证据,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却始终联系不上,他消失得很彻底。” “樊天策,失踪?!”温阅表情镇静,冷汗却像瀑布一样,警方说他消失得彻底,看来用了非常规的方法。 “据他的秘书说,直播项目结束,他有约你见面的计划,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昨晚见过面,能说说你昨晚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温阅十指紧紧绞在一起,他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樊天策可能被噬魂虫吃了吧? “什么都不要说。”薄纤云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阅眼睛向旁边斜了斜,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怎么,有隐情?”平头警官容色严肃,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温阅又往旁边看了一眼。 两位警官注意到这个细节,也跟随他的目光,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还是有顾虑?”眼镜警官问道, 气氛陷入凝滞,两人目光灼灼。 温阅即将崩溃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忽然开启,一个穿制服的女警走进来在眼镜警官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他微有一愣,点头:“知道了。” 向着温阅的方向探了探身,“出租车司机已经从照片中指认出你,还不打算开口吗?” “昨天樊天策的确约过我,可是我并没有见到他……”沉默半晌后,温阅一字一句地说。 “没见到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犹豫这么久?”警官果然起了疑心。 “因为身体原因,不是特别清醒,我打了车,走到半途实在支撑不住,所以就提前下车了……”温阅照搬薄纤云的话,感觉漏洞百出,若非前世受到的表演训练,想必早已经穿帮了。 “在哪儿下的车?”平头警官问。 “城市北郊附近,通往开发区的盘山道上,身体不太舒服,没有注意到有没有路牌,周围很黑,很荒凉。”温阅道, “下车后做过什么?怎么回家的,有没有目击者?”他边问边做记录。 “下车吹了会儿风,感觉好一些,就沿着小路走,后来看到车站,乘坐一辆通往城区的公交车,不知道司机还记不记得我。” “我们会调取公交车全程监控。”眼镜警官道,“还有吗?晚上回家过程,或回家以后有什么特别吗?” 温阅:“……没有,回家就睡觉了。” 那一切都如梦境一般。 两人听完,再次用眼神做了交流。 眼睛警官合上资料册道:“行,先这样,你可以回去了,请保持通讯畅通,案件调查结束前不要去外地。” “好的。”温阅点头,内里松了口气,看来,他的话一定和出租车司机吻合,警方才会暂时排除嫌疑,可是司机明明将他送到“SUMMER”酒吧门口,他为什么没有提及呢? “走吧。”薄纤云站在审讯室门口,语气淡淡,“一切自有分晓。” 温阅反应过来,赶紧跟在后面。 两位警官出门以后,顿住脚步,发现审讯室的沉重的铁门兀自开了十几秒,温阅才从里面出来,表情里充满疑惑。 眼镜警官小声道:“诶,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冷?” “本来还不觉得,被你一说……”平头警官瞪他,“以后让他们空调开小点儿,想冻死谁是么,冷风把门都顶开了!” 温阅从警局出来,已经快到中午,幸好他有先见之名,超市买慰问品的时候顺便解决了早餐。 那家超市的煎饼很地道,杂粮混合蛋液的饼皮酥脆焦香,生菜鲜脆、火腿油润,再抹上咸淡适宜微辣口儿的酱料,吞下最后一仍意犹未尽。 温阅舔干净手指尖的脆渣,喝完瓶子里的黑豆浆,还对薄纤云说:“可惜你不吃东西,遗憾了。” 薄纤云抿起薄唇,“食色性也,改日。” 温阅:“非得这么深奥吗?” 煎饼香味仿佛扑鼻而来,温阅更感到饥肠辘辘,转身往超市方向走。 攸然间,一个红裙少女从眼前掠过,直冲向着车流密集的街道。 “危险!”温阅背后提醒,少女像是没有听见,迎头撞上疾驰轿车。 温阅不忍直视,猛地缩了缩脖子,瞬间工夫,本应躺在血泊中的少女已然不见踪影。 “刚才怎么回事?”温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到了?”薄纤云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 “那个女、女孩子……”想起刚才一幕,温阅仍然心惊肉跳。 “嗯。”薄纤云表情淡然。 “难道她就是?”虽然害怕,温阅抵挡不住好奇心。 “不必多虑。”薄纤云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微微扬起勾起弧度,“看多了就习惯了。” 温阅:“……这就是需要多虑的地方。” 第五十五章 噬魂虫 (7) 薄纤云凝望他片刻,笑意逐渐消失,又恢复了常规的扑克脸。 “这样也好,稍后我不方便出现,小心点。” “啊?什么意思?”温阅正不明所以,却听到车辆驶近的声音。 温阅回头一看,一辆黑色豪华轿车缓缓停下,窗玻璃颜色很深,什么都看不见。 两个戴着墨镜,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从车上下来,一左一右站在两侧。 “是温阅吧?”一个人开口,声音沙哑粗粝。 “是……吧?”温阅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就好。”另外一个道,“我家主人想见你,劳驾跟我们走一趟。” 现代社会很少听到这样称呼,温阅小心翼翼地问:“你家主人是哪位?” “到了就知道了,请吧。” 俩男人一个引路,一个断后,想拒绝也跑不了。 温阅无奈点头,“好吧,好吧,走。” 环顾四周,薄纤云连个鬼影儿都没有了。 温阅前世开过不少豪车,像这种外表低调,内里奢华到如此的真不多见,想必这位“主人”肯定来头不小。 温阅刚来这座城市,对环境不甚熟悉,只知道车子一路向北,行驶到一片高楼林立的街区。 座座大厦高耸入云,外围墙体均是黑色玻璃,远远望去像是刺入云端的利剑。 车子绕过环岛,停在中间规模最大的一座楼宇前。 温阅被两位黑衣男“护送”着进入电梯,按下通往顶层的按钮。 到达后,有人在后背推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温阅趔趄两步走出轿厢,回头一看,厢门缓缓关闭,两位“黑衣大哥”完成使命,下楼了。 温阅:…… 想也跑不出去,温阅只好打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主意,沿着长廊提步往里走去。 这里像是用了某种静音材料,一踏入便非常安静,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没了车声、人声,甚至连白噪音也没有。 异常寂静中反而令人不安。 两侧每隔五米,有个玻璃樽,樽里摆放着黄铜质的佛像,姿态各异,法相庄严。 虽然涉猎过一些佛教知识,温阅仍旧认不清诸天佛祖的讲究,只好走马观花般浏览而过。 来到走廊尽头,迎面是座古色古香的黑漆铜钉大门,出现在现代建筑有些违和之感。 温阅走近,大门悄无声息地缓缓开启,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中传出,“进来。” 黑洞洞的前方烟雾缭绕,温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是谁?”他问。 “怎么,这会儿怕死了?”对方语气中带着嘲讽。 温阅蹙了蹙眉,突然想起薄纤云的话,思忖片刻便走入黑暗。 里面像是很多的空间,溢满檀香的味道,四周传来窸窣低语之声,像是许多人对他评头论足,而这些声音不时被清亮的木鱼声打破。 这里似乎很大,温阅体感走了十多分钟,眼前蓦地亮起三盏橘黄色的灯光。 温阅试探着步步走近,发现光源竟是三盏黄铜烛台,烛台上隐约可见的花纹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倏然出现,给温阅吓得一个激灵,接连退了好几步才看清对方是位老者,身穿亚麻质地月白色唐装,蓄须、浓眉、国字脸,表情甚为严肃。 “你就是温阅?”对方声音浑厚,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可思议。 “是我。”温阅点头,“恕在下冒昧,您是不是李文峰的长辈?” 对方唯有一愣,蹙眉问:“你从何处推断?” “烛台花纹和李文峰的钱包上的很相似,应该不是巧合吧?”温阅道, “怪不得老天爷要留下你……”老者微有一叹,“你猜得没错,我是李文峰的父亲李开霁。” “哇,大佬,活的!”温阅心想,娱乐圈许多知名公司,不出三层股权结构,都会出现这个人名字。 “李、李先生,您特意把我带到这而来是为什么?”温阅问道, “明知故问!”李开霁脸色一黑, “李文峰不是我杀的。”温阅直指重点,“您不信我还不相信警方吗?” 李开霁枕着脸道:“若是你杀的,也活不到现在。” “那就好……”温阅松了口气, “不过,据说你是项目负责人?”李开霁声音更沉,“组员没从岛上出来,多少该负点责任吧?” 温阅无法反驳这话,“您把我带来,是为了让我负责的?” 看这架势,恐怕不能善罢甘休,薄纤云让他独自面对又是什么意思? “算是吧。”李开霁面色沉重,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温阅道:“逝者已已,做什么都无法弥补遗憾,但至少能让您好过点。” 李开霁凝望着他,没有做声。 温阅被他看得七上八下,心说:“这李大爷不会让我以命抵命吧?”赶紧补充一句:“李先生在商界德高望重,相信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倒是挺会说话。”李开霁眉宇间似有舒展,语气中不乏威严,“老实说,岛上你是不是有帮手?” “帮手?您是说魏云主吗?”温阅道,“他是樊天策指定的当地向导……” “除了他,还有没有?”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温阅被他问得心头突突直跳。 李开霁眯了眯眼睛,“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温阅迟疑摇头。 李开霁向他招了招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盏灯来。 昏黄光线侵袭幽暗,迎面是一张黄色符纸,朱砂色咒文格外醒目,随着光线移动,望不到顶端的高大墙体上,贴得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空隙。 李开霁的脸凸出暗影,“这里只有‘人’,它们进不来。” “您越说越玄乎了。”温阅想把话题转移开,“我听不懂。” “别装傻,”李开霁低喝,“凭你一己之力不可能离开那里,肯定有帮手!” “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让亲儿子去?”温阅道, “你承认了?”李开霁瞪大眼睛,表情分不清惊恐还是惊喜,对着身后某处黑暗喊道,“他居然承认了?!” “告诉我,是谁,谁帮你逃出她魔掌的?”李开霁期待的表情有些狰狞。 “原来他们家知道这事儿。”温阅暗忖,“那就必须说个明白了。” 他警觉地与李开霁对视,抱臂环视四周,不紧不慢道:“您口中的‘她’是不是岛上姓‘秋’的女主人?” “‘女主人’?她也配?!” 温阅话音未落,阴暗角落出陡然传来一道声音,极其沙哑粗粝,似含着对世道不公和岁月摔打的无限怨怼。 “喀啦、喀啦。”木头与地面剧烈摩擦声中,一团黑影快速逼近。 温阅下意识后退两步,直到倏然停到面前。 款式老旧的木质轮椅上,隆起一团黑影,甚至分不清是不是个人型。 “祖母!”李开霁低呼,连忙走到近前,语气中含着两分畏惧。 温阅暗惊,按照他的年龄,这位得百岁开外了吧。 “你竟敢称那贱人是女主人?!”黑影颤颤巍巍地直了直身体,声线因怒气而发抖。 温阅垂眸,黝黑的瞳仁隐隐透出悲悯,“过去这么多年,竟还放不下吗?” “放下?啊哈哈哈!”声音高亢怨毒,“多少年没人对我说这些了,小伙子,你看到她的时候,没问问她放下没有?” 温阅语气渐冷,“我想问您,对自己所作所为有没有过一丝悔恨?” 黑影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说些什么,只是颤抖得越发厉害,突然掀起蒙在头顶的黑纱。 第五十六章 噬魂虫 (8) 温阅乍一看到她的真面目,胸口蓦地窒息。 之前见过许多狰狞面容,他知道那些都是鬼,从没想到活人能变成如此僵硬恐怖的模样,与之对视,跟开棺验尸没什么两样。 温阅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想轮椅愈发近前。 老妪抬起头,死死注视着他的眼睛,沙哑音色中多了几分沧桑,“我有什么后悔的,她该报的仇都报了,她的孩儿早夭,却把怨气发泄到我李家一脉,所有男丁病的病、殇的殇,留下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温阅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男人。 “开霁是宗族挑选的继子,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有了文峰,本以为她就此收手,没想到她想绝我李氏一门!” 老妪声带里像混着石子儿,风箱般的呼吸声令人分分辨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就像她当年的毒誓一样。” “当年,你也没打算放过她吧?”温阅沉声道,“你看到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恩爱有加,还有了子嗣,很怕自己的主母地位动摇。” “于是买通岛上的渔家夫妇,以看病为由带村里的年轻医生上岛,并暗中打通两间客房,哄骗秋姑娘住在其中一间,又令医生无意中发现。医生早对秋姑娘有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年轻男子血气方刚把持不住。” “你选好时机让李朗上岛,导演一出捉奸在床,秋姑娘自然百口莫辩,后又扣住信件直至秋姑娘儿子病危,待秋姑娘怨愤交加、病入膏肓,最终悬梁自尽。至此才让李朗知晓,想必、‘烈性传染病’的名头和尸体的焚化方法也是你计划的吧,不然凭两个打了一辈子渔的老人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并没打算杀那孩子……”老妪嘴唇翕动,似乎在为自己辩解。 “你却扣下了几乎所有的药品。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两天时间足以贻误病情。” 温阅揭开她最后一层伪善的面纱,“你知道秋姑娘在岛上除了钻研西洋魔术还学习过玄学道法,很怕这两母子找你寻仇,于是请了高人在岛上布阵施法,镇魂避煞,” “本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李家男丁还是一个接一个亡故,你怀疑是秋姑娘冤魂所为,又不敢让李氏族人知晓,暗中找过不少术士,却没发现端倪,几十年过去,你的样貌越发变化、苟延残喘,才知道诅咒落在自己身上,” “樊天策做的这个‘直播’项目本是个骗局,你以黄金为饵,诱骗当年当事者的后人重聚定西岛,引出秋姑娘魂魄彻底铲除作为渔家夫妇的后人。” “黄文睿从郁郁不得志的祖辈口中,经常听到关于李家的只言片语,总以为自己是秋姑娘的血脉,不光黄金,李家财产也是属于他的。” “而曲磊是渔村医生的后人,他倾心于米冬月,才会被蒙骗。人算不如天算,你万没想到计划驱鬼的李文玉竟然动了邪念,哄骗李文峰上了岛,白白葬送了性命。樊天策组织的所谓‘直播真人秀’项目,源头便是一场骗局。” 温阅说完,长长叹了口气,“天理昭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说是不是?” 李开霁目瞪口呆,面色白一阵白红一阵,他看着温阅的眼睛,感觉这个年轻的面容背后似乎藏着能看透人心的一双眼,深如寒潭,令人不寒而栗。 “呵呵,你很聪明。”老妪被识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可我李家的基业不能倒,香火可以再续,有多少人削尖脑袋等着做李家继承人。” “你们把我带来,不是打算让我做继承人吧?”温阅面上气定神闲,后背线条绷得死紧。 “你,愿意吗?”老妪发出尖利可怕的笑声,连同李开霁都露出微笑。 “把你身上的宝贝拿出来。”李开霁笑容扭曲。 “我哪有什么宝贝?”温阅道。 “她一定不会放过我,”老妪沉沉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呢?” “什么……意思?”温阅话没说完,衣兜里的东西兀自跳动,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也带着跳跃起来。 温阅身体一倾,那股力道冲出衣兜飞了出来,定睛一瞧,“引魂哨?!” “你终于出来了!”老妪喉头深处发出震颤,稀疏的头发被烈风吹得翻飞,整张僵硬的脸更加吓人。 哨子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却像死死盯着老妪。 两人凝望片刻,近一个世纪的怨念几乎要把空气冻住。 “看看这里的符纸,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敢出来,必定魂飞魄散!”空气中回荡着老妪邪恶的笑声。 哨子悬中须臾,“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开霁!”老妪低吼。 李开霁露出惧色,迟迟不肯移动脚步。 “快啊!”老妪不耐烦地催促。 李开霁讪讪走到跟前,俯身欲捡,动作忽然停住,像是看到极其恐怖的事情,大惊失色跌倒在地,“眼睛,眼睛!” 嘶叫着捂住眼睛。 黑烟从哨口袅袅而出,在半空飘浮不定。 变故突然,老妪呆望着半空,声音颤抖,“你不是秋忘水那贱/人,你究竟是谁?!” “你不配提我母亲的名字。”童稚的声音充满阴戾,黑烟渐渐化成一个男孩的模样。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妪难以置信,“你的骸骨已经被大师……” “大师?哈哈哈!”男孩发出不似年龄的阴惨惨的笑声,“不那样,我如何骗得过你,如何成就功法?” “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老妪身体前倾,极力想站起身子,却因年迈重重倒了回去。 男童彻底化成人形,跟人偶雕塑一模一样,海魂衫,背带裤。 只是幼小的面容布满怨毒戾气,令人触目惊心。 “哼,母亲清心寡欲,怎么将你这毒妇放在心上?早已入了轮回!”男童笑容充满恶意,“你千算万算、百密一疏,我一丝幽魂逃出生天,留到今日同你算账!纳命来!” 老妪听他说完,树皮般的面容露出绝望之色,瘫坐在轮椅上叹息,“怪就怪我当年和阿朗闹别扭,让他负气去了海外,不然怎么会有你,我错了,是我错了,命在此处,你过来取吧?” 温阅正要提醒。 不想男童恨毒了她,化作一股黑气滚滚上前,近在毫厘之时,老妪突然掀开头纱,金光闪闪的梵文咒语如雨点般打在男童身上。 男童吃痛,勉强退回远处,周身滋滋冒着白烟,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老妪嘿嘿笑道:“这件法衣跟随我一辈子,就是为了此刻,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男童定身半空,眸底闪过一丝决绝,“不能为母亲报仇,我要这身修为何用?” “不要,不值得!”温阅陡然从旁大喊,“你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秋姑娘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男童骤然看向他,身上已被白汽包裹,法力越来越弱。 老妪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她一手掌握之中,“贱人生的也是贱种,想报仇,没门!” “你该歇歇了!”温阅扭头看着她,声音含着刺骨凉意。 老妪不禁被他吸引,明显一愣,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子,不知何时发出一股强大气场,令她产生强烈的压迫感。 “你?!” 第五十七章 噬魂虫 (8) 老妪话音未落,温阅缓缓抬手,将引魂哨放在唇边。 “这个空间最恶的鬼应该是你!”他道,“让我看看你的原身是什么样子。” 随着气息进入哨子,一种扣人心弦的嗡鸣声由弱变强,直入耳道。 墙壁上的符咒也如飓风刮过,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嗡鸣如波浪般荡漾开去,一波一波,无限扩大。 男童随即捂紧耳朵,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温阅向他伸出手,“过来!” 随着一道黑雾进入掌心,老妪发出极其痛苦的惨叫,脸上褶皱的皮肤如被火烤一般,片片碎裂,直至完全消散,留下一道狭长的黑逡逡的影子。 “这就是本体?”温阅冷声问,“你到底死了多久,谁在背后帮你?” “啊啊啊啊!”温和话没说完,黑影突然无限延长,仿佛被无形的手抓住,打算将它撕裂。 瞬间的工夫,黑影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贴满符咒的空间迅速扭曲缩小,所经之处,都被压成一张平面图。 四面八方都在挤压,温阅无处可退,男童的脸忽地在掌心浮现,他已恢复了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却发出成年人饱经沧桑的叹息,“唉,只好帮你一回了。” 温阅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景物已然扭曲变形,仿佛千钧重物压在身体每个部位,他眼前一黑,惊觉自己正沉入水底之中…… “撕拉……撕拉……” 响起轻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一声接着一声。 温阅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场景,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出租屋,夕阳投进窗户,发出橘黄色温暖的光线。 两只麻雀立在窗拦上,叽叽喳喳地叫。 “醒了?”淡淡的声音从床头传来,是薄纤云。 温阅寻声而望,他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小说,书名是:XXXX:我与XX霸总先婚后爱 温阅:…… 不等他说话,薄纤云蹙眉道:“你让别人进过身体?” 温阅:“咳咳!别这么说,感觉好奇怪啊……” 薄纤云抿唇,“他……” “手掌,只是手掌!”温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 薄纤云眸底沉沉,“那就好。” “那孩子怎么样了?”想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温阅不禁有些担忧。 “他还是个孩子?”薄纤云嗤道,“百八十岁的人,做事情依旧幼稚!” “他……”温阅一脸黯然,“出事了?” “投胎去了。”薄纤云道,“让我给你句话,‘有缘再见’。” 说这话时,温阅隐隐感觉到薄纤云有些不悦,抬头看向他。 “诶?你的头发?”温阅才发现他的一头银发不知何时变成常人的黑色短发,平添几分阳刚之美。 “这个……”薄纤云合上书。 温阅抬眼一瞅,唯美风格的封面上,一位霸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身穿黑色西装领带松散下拉,怀里紧紧禁锢着一个面容姣好,青涩纯真的年轻男人。 温阅嘴角抽搐,“哈哈,看得还是纯爱小说啊……” “你觉得,好不好?”薄纤云顶着绝美扑克脸,问出的问题一点儿也不相符。 “好看。”温阅耳尖发烫,扯出一个笑容,“挺好看的。” 薄纤云目光朝着被子滑了过去。 温阅脸暗暗红了红,心说:“我也没……” 压在被子下面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温阅被吓了一跳,来电显示“毛闪闪”,他连忙接通电话。 “喂,阅哥啊,你在不在别墅?”毛闪闪声音穿过听筒。 “我在出租屋,”温阅回答,“别墅怎么了,有事儿还是落了东西,我去一趟?” “哦哦,那就好,”对方声音高了几度,“阅哥,晚上八点得不得空?来医院吧,有事儿想跟你商量。” 温阅:“……直接问我在哪儿多好,什么脑回路。” 薄纤云双腿交叠,闭目养神:“你去吧,我稍事休息。” 温阅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总觉得从岛上回来以后,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 “无事。”薄纤云缓缓吐出两个字,沉静的样子如同睡着一般。 温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一进病房,毛闪闪正坐在病床上神采奕奕看电视,面前摆着一大盘水果拼盘。 温阅摇头笑道:“医生是不是误诊了,你要没啥事赶紧出院吧,别浪费资源了。” 毛闪闪嚼着水果,发音含混不清,“我也是这么问大夫的,人家说没有。” 温阅凑近看他,“那你自己感觉断得那根长上没有?” 毛闪闪果然停住动作,蹙眉望天认真感受了半晌,“感觉不出来啊,是不是神经还没连上?” “嗯,神经太粗是不太好长。”温阅笑着坐在旁边, “啊呀阅哥,你又逗我?”毛闪闪递给他一个苹果,“我就说嘛,怎么可能。” “怕你一个人太无聊。”温阅哈哈笑道,“找我什么事儿?” “喏,你看看这个。”毛闪闪将电视音量调大一些, 温阅望向屏幕,正在播出的是小桃参加的那档综艺节目——珠圆玉润。 目前是演艺环节,一位女歌手在灯光绚丽的舞台上卖力表演,赢得台下阵阵喝彩。 表演结束后,是评委和现场观众打分和网络投票环节。 最终分数显示,女歌手的表情显示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同时也到了观众的认可。 接着,是主持人一段激情澎湃的介绍推广。 舞台蓦地一暗,大屏幕中出现大清紫禁城背景,引起不少观众惊呼。 小桃一身浅蓝色旗装,出现在桃花飘飞、落英缤纷的梦幻背景中。 她以竹笛开场,伴以吴侬软语小调,是自己填的词,意在表达宫廷少女怀春之心和淡淡思乡之情。 小桃是最后一位表演选手。 温阅只能看到她的分数比上一位差了一些。 “阅哥……”毛闪闪正想开口,却见温阅仍旧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只好咽下要说的话。 接下来,是参演女星们上一环节古都采风的精彩节选。 不得不说,这档节目从选材、到制作、再到演艺都比较精良,这六位女星的外型、谈吐、风韵都可圈可点。 对比温阅前世参加过的综艺,这种水平也属中上之作。 只是…… “小桃刚出道不久,临场经验与其他人比还有差距。”温阅毫不避讳,说话一针见血。 “唉,我就说嘛!”毛闪闪长长叹了口气,“让一个还没正式出道的新人跟这帮身经百战的同台,实在是勉强,要不是公司情况堪忧,我肯定不能同意。” 温阅问:“那小桃自己感觉如何,新人多锻炼锻炼也不是坏事。” “哪里有时间锻炼?”毛闪闪道,“‘对赌协议’根本不允许咱们喘口气儿,我看参加完这档节目,小桃心态非得崩溃,你瞅瞅那帮姐姐明里暗里给她怼的。” 温阅也知道新人打响第一炮甚为关键,甚至决定了未来几年的整体方向。 这类综艺节目最容易被娱记拜高踩低,出花边新闻、给人下结论,再加上网络水军推波助澜,心理素质差点的新人真的难以承受。 “可是,小桃不是软弱的人啊。”温阅心说,“断头崖她与陆丰配合引诱谭柔柔入局,手段心智可见一斑,这次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见温阅一直皱着眉头,不明就里的毛闪闪问道:“阅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小桃表现挺差的?现在网络上一水儿黑她的,搞得人家小姑娘主页都不敢登。” 温阅道:“表现倒是不差。”没等毛闪闪松口气,又补充道:“就是对手实力太强了。” 毛闪闪捂着胸口,“您说话能不大喘气儿吗?我旧伤复发了,诶呦诶呦。” 温阅道:“对于新人来讲不是很正常吗?” 毛闪闪在演艺圈摸爬滚打的年头不少,经验也算丰富,喜欢小桃又不好意思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不是阅哥,这档节目一共三个章节,每章2-3期,第 一章大清篇末尾现场投票和场外投票后,小桃已经是待定状态,下一节如果不高于对手30%的票数,就会被淘汰。” “现在网络上都是攻击她演技的,要是再被淘汰,接下来很难接到影视剧通告,‘对赌’必输无疑啊!”毛闪闪终于没心情吃东西,将果盘推到一边。 温阅道:“按道理,节目进行到现在观众初步印象已经形成,改变并非易事,咱们都是局外人,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阅哥,你是专业人士,快给我想想法子吧。”毛闪闪苦苦央求。 第五十八章 珠圆玉润 (1) “毛闪闪,不要无理取闹!”房门忽然一响,靓靓拎着水果走了进来,迎面看到毛闪闪扭股糖一样拽温阅的胳膊。 毛闪闪一看到他姐,立刻老实了,嘴里却不停嘀咕,“现在好了吧,不但死马医不活,连自己也搭上了。” “那又怎么样?”靓靓瞪他一眼,“我这辈子不后悔!” 毛闪闪赖唧唧地说:“这么说,你准备答应爸妈推荐的那桩婚事?也对,人家百十亿的身家这点债算什么?” “找揍是不是?”靓靓快步而来, “你要殴打病人?”毛闪闪吓得够呛,“别过来,我叫护士啦!” 温阅被这俩祖宗搞得脑仁儿疼,不得不出声道:“等等,照你们说,‘对赌协议’无所谓,反正有人兜底是不是?” 两人蓦地停下,僵硬对视片刻,异口同声道:“不是!”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本台最新消息,昨日于XX开发区某工地发现的无名尸体,通过DNA比对结果,身份已经证实,属于J市知名企业家,‘碧涛娱乐’CEO樊天策……” “啊?”毛家姐弟听闻都愣了愣,“樊天策死了?” “阅哥,‘碧涛’可是你的东家,吴伟、樊天策都死了,那你……”毛闪闪话锋一转,“岂不是自由了?‘英豪’十里红妆等着你!哎呀!” 毛闪闪捂着后脑勺,“姐,我又说错什么啦!” 靓靓瞟他一眼,“就事论事,有命案了,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这你都能看出来?”毛闪闪嘀咕, 温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他想了想说道:“我已经向‘碧涛’提出解约,樊天策承诺完成‘真人秀’项目签字,可是死无对证,不知道‘碧涛’董事会如何决策。” 樊天策的尸体居然出现在距离见面地十公里外的地方,怪不得警方再也没找他问话,人证物证均可证明那段时间他的行踪不会与樊天策形成交集。 想起他被白骨覆盖的场景,温阅仍旧心有余悸。 “阅哥,阅哥?”毛闪闪的叫声打断他的思绪。 温阅抬头,毛家姐弟正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毛闪闪问, “没什么,”温阅扶额,“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 “我先送阅哥回去,再去接小桃,时间来得及。” 靓靓语带关心对温阅道:“你脸色的确不太好。” “我没事儿。”温阅摆手道,“同你一起去,有些话我得当面和她谈。” “真的吗,阅哥?健康第一啊!”毛闪闪从旁道,“我也就倒倒苦水,她这状态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 温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简单聊几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靓靓第三次瞪毛闪闪,把人瞪得缩进被子才罢休。 出医院已经快十点了,城市夜生活刚刚开始,华灯璀璨,纸醉金迷。 靓靓驾车在车河中走走停停,前面无数个闪烁的尾灯。 “这段时间你一直陪着小桃?”温阅问,“剧组环境怎么样?” “资金充足,剧组还是很专业的,只是……”靓靓按了按额角,“小桃状态不大好。” “我看你的状态也不好。”温阅直言道,“拍摄节奏太快?” “还好吧……”倒视镜里,靓靓眼下乌青愈发明显,“最近总觉得有些疲惫。” “别太勉强。”温阅温声劝慰,隐隐看见她眉宇间有股黑气盘绕,仔细一瞅,又不见了。 “嗯,最近压力很大,我会好好调整的。”靓靓微微扭头,却见温阅脸色骤变,“小心!” 侧前方突然出现一辆卡车,失控般向着他们疾驰而来。 靓靓呼吸一窒,反应已然来不及了。 眼看巨大黑影笼罩,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方向盘兀自转动起来,回轮转向,以极为惊险的角度,呈半弧状后退两三米。 前方发出轰然巨响,车身死死卡在撞凹的护栏里,车头兹兹冒着白烟。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移动晃得东倒西歪,温阅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心有余悸。 忽然,一道黑烟从卡车碎裂的车窗飘飞而去。 “那个是……”他瞳孔放大。 “你也看到了?”清冽嗓音从后座传来。 “炽凰,你来了?”温阅从后视镜看到他,不知何时进入车子,“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薄纤云淡淡地说:“事有蹊跷。” “头好痛……”靓靓被撞得晕了一阵,这会儿才清醒过来,“阅哥,你在跟我说话?” “靓靓,你怎么样?”温阅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我没事。”靓靓自我感觉了一下,忽然瞥到时钟,“哎呀,要迟到了,得赶紧去接小桃,让剧组等着就不好了。” 不等温阅多问,她已经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小桃住在“英豪娱乐”的员工宿舍里,由于近期需要录制节目,经常连夜赶拍,靓靓特意给她一层单间。 停在办公楼前,小桃的房间亮着灯。 靓靓自言自语,“怎么不接电话?” “进去看看。”温阅本能感觉到不妥,提步越过她,向房门走去。 推门而去,一股桂花香气扑鼻而来,小桃身着白色长款睡裙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个骨瓷碗。 听见门声转过头,素净的面容很是清秀。 “小桃,怎么又没上妆,已经来不及了,剧组对咱们的印象已经不好了。”靓靓一看见她,立刻催促道,听语气这种情况已屡见不鲜。 “不急。”小桃兰花指轻轻一点,玉手盛出锅里淡黄色膏体,“桂花羹要不要尝尝?” “小桃,你最近怎么回事?”靓靓又气又急,无奈之下冲进屋里,亲手帮她收拾衣物,拎起包包和化妆品,“先上车再说。” “急什么?”小桃媚眼如丝飘向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将瓷碗递到靓靓嘴边,“不急在这一刻。” 靓靓推拖不过,张口正要吃,却被一直站在门前的温阅喝止。 温阅观察着小桃的一举一动,最终验证了自己的某种想法,即便不愿相信。 印象中,小桃崇拜姐姐,从小怀有一颗明星梦,这才只身来到大城市,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没有理由放弃。 他轻轻关上房门,缓步走进屋子,将靓靓挡在身后,语气不温不火,“你不是小桃,你究竟是谁?” “怎么了阅哥?”靓靓疑惑道,“她还能是谁?” 温阅摆摆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女子,“让她回答。” “呵呵呵,呵呵呵……”小桃忽然退开几步,环顾四周,发出诡异的笑声,“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靓靓正不明所以,只觉一道冷风扑面而来,直刮得睁不开眼睛,呼吸困难,手腕陡然生出一股力道,未及反应,已经被拽到旁边,堪堪避开阴风攻击,黑色鬼爪般的烟雾从面前飘了过去。 “这点儿本事?省省吧。”小桃长袖遮面,露出两只充满恶毒的眼睛。 下一波,滚滚烟气从她体内涌出,充斥了整个房间,女子凄厉声音冷冷道:“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气浪排山蹈海,汹涌而来,即将笼罩他们的时候,却蓦地停住,仿佛有无形的墙壁将两人隔在后头。 “小桃”正不明所以,冷冽的声音自耳畔道:“不论何人,出来说话。” 她蓦地扭头,与薄纤云对视的瞬间,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肩上似有千斤重担,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 第五十九章 珠圆玉润 (2) “小桃”瑟瑟发抖,全身力气像被抽干,拜伏在薄纤云脚下,“上神饶命。” “说出幕后主使,我便许你轮回。”薄纤云垂眸俯视,威严不可侵犯。 “没、没有主使,都是我迷了心窍,妄图驱使活人,请上神开恩!”“小桃”抖个不停。 “凭你游荡千年的散落灵魄便能上身?” 薄纤云冷嗤一声,“出来!”挥手间一道光柱击在额头。 小桃颓然倒地,几颗蓝盈盈的光点从头顶飘飞而出,极为缓慢地落在薄纤云玉白手掌之上。 薄纤云与之对视良久,倏尔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温阅。 温阅正要说话,手臂忽然一沉,靓靓面色惨白,晕倒在地。 “靓靓,靓靓!”温阅连忙叫她。 “被吸走太多精气,一时间醒不了。”薄纤云走近,低头望去,“她需要休息一阵子。” 黑烟散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两个女人都躺在地上。 温阅蹙眉道:“这可怎么办?”小桃出事,参加不了节目录制,“英豪”若再添一桩违约官司,必定雪上加霜,回天无力。 想起靓靓在公司时的模样,温阅仿佛看到当年不畏艰难、努力奋斗的自己,但凡有1%的希望,他也要抓住。 薄纤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黄金?”他沉伏太久,这个世界依然陌生。 “不能动。”温阅道,“樊天策的案子还没结,会引来警方视线。”再说这笔钱他用了也不会安心。 “看来‘英豪’气数将尽。”温阅叹道,以现在娱乐圈的形势,想要东山再起并不容易。 看着温阅蹙眉的样子,薄纤云不由自主蹙起眉心,淡淡说道:“我倒有个法子。”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街道上仍旧车流涌动。 司机偶尔抬眼倒视镜,长相俊秀的男人一边给清纯美少女化妆,一边殷殷嘱咐,“我也算在娱乐圈混的,我们见机行事。” 少女美丽的脸上,一双眸子有着比同龄人深沉得多,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位小姐很眼熟啊,是不是最近那档挺火的节目……‘珠’什么来着?”司机挺健谈,总是在旁搭茬。 美少女眼睛转向镜子,正脸更加动人,语气却比较冷淡,“珠圆玉润。” “哦,对对!是那个名字。”司机看着她的脸愣了两秒。 “大叔,要多多捧场哦。”女孩望着他,清澈的嗓音多少有点儿命令的口吻。 温阅正想赔礼,不料司机甘之如饴,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那当然,那当然,明星就是漂亮,能不能给签个名,我女儿可喜欢你了!” “没问题。”女孩淡淡地说。 温阅听完这段对话,心理活动非常复杂,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薄纤云。 “这家伙做女人也如鱼得水啊……” 车子停到电视台门前,两人匆匆赶往直播间,仍旧迟到十五分钟。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们射了过来。 资深艺人都可以视为耍大牌了,作为初入演艺圈的新鲜人,这种行为绝对会给星途留下污点。 控制小桃身体的薄纤云习惯性无视别人的目光,昂首挺胸走在通道正中,胜似闲庭信步。 直播间果然浮起阵阵私语之声。 事已至此,过多解释也无益处,先做好本职工作要紧。 温阅小步快跑跟在小桃身后,显得步履匆匆。 “诶,你,过来!”背后有人叫他。 温阅回头望去,台下某处一条手臂向他挥舞,貌似导演席附近。 温阅自知理亏,连忙走了过去。 一个头发斑白,戴着眼镜,脸颊瘦长的中年男人随意看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了,“童馨换经纪人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不好意思导演,正要跟您汇报呢,靓姐临来忽然不舒服,实在没办法才叫我替她。”温阅做小伏低状。 导演略抬了抬眼,目光停在他他脸上,“诶,你不是那个真人秀领队……温阅是吧?” “没错,没错,您好记性。”温阅恭维道。 “也是,‘银泉’跟‘英豪’快成一家了,再收购‘碧涛’,你帮哪边都肥水不流外人田,”导演换了个语气,扭头对另外一侧的人道,“最近排面铺得够大的啊,这是个人才,演技不错,以后多给机会啊。” “王大导演发话了,那是自然,”对方直起身体,面容从黑暗中凸显,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温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可好好把握哦~” 温阅瞳孔放大,呼吸瞬间一紧,“程先生?!” 程子安笑纹逐渐扩大,眸底光芒似要将他吞噬一般。 小桃目光追随温阅须臾,独自走向演员休息区。 五位女演员早已到齐,看着她的眼神布满各种各样不善的情绪。 坐车时,温阅嘱咐过,这五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柳冰蓝、高曼、彭雅阳、王幻幻、赵凌雯。 小桃目光扫过众人,自顾自找了个空位坐下,目光再次追随温阅而去。 “唉,现在的新人全是爷新,谱儿大得很呢。”一个身材火辣,大波浪及腰的女人昂着精致的下巴,语调带着明显的讥讽。 “记得刚出道那会儿,到哪儿都是跟在前辈后面,恨不能多学点是点,机会难得啊。” 说话的女星外表端庄优雅,举手投足透着温柔贤惠范儿,说话却绵里藏针。 “你们看凌雯,不也才出道没两年,好几部影视剧女主了,瞅瞅人家做的。”波□□继续拉踩。 被“点名”的女声容貌也属于美艳那一卦,眉宇间两分纯真使整个气质独特起来,她微微起身道:“曼姐过奖,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彭前辈听说您家在外地,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不然今晚先住我那儿?”赵凌语调很低,话中有话,“公寓就我一个人很闷。” “不了,”旁边画着烟熏妆,走朋克风的女子冷冷道,“不太习惯合住。”半晌后补了句,“谢谢!” 小桃除了看向温阅,就是闭目养神,仿佛这事儿跟她毫无关系。 “童馨你倒说句话啊,这第三次迟到了吧?”波浪/女连瞟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火力冲着这边而来。 “高曼,谁不从是新人过来的,她不懂你教她就是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坐在上首,始终低头看资料的女人抬起头,语气沉稳又不失大气,她一发话,所有跃跃欲试的人都噤了声。 高曼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胸口起伏片刻后语气和缓了许多,“哎呦,瞧蓝姐说的,咱们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全得罪不起。” 众人沉默的时候,童馨却忽然说话,“艺人出道早就‘老’吗?有的凭实力强,有人凭脾气大,统称‘老人’不大妥。” “你!”别人还没反应,高曼几乎气得当场发作。 “噗嗤”彭雅阳还是没憋住,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各位老师久等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解答吗?没有的话准备开始啦!” “没问题。”柳冰蓝道,起身往化妆间走去。 作为一线大牌,日程安排非常密集,她不仅提前到达现场,没有任何特殊要求,等待后辈超过一个小时没有一句怨言,这种专业态度令业内人士敬佩有加,所有合作过的演员都对她好感度爆棚,除了同门师妹高曼。 两人是同班同学,年龄差不多,同一部电视剧出道,没想到播出后,女主高曼水花不大,倒是饰演女二的柳冰蓝一炮而红,从此扶摇直上,星途璀璨。 高曼虽然收到不少好评,也算瞩目,相比柳冰蓝来说平庸许多。 三年前“银泉文化”签下她,与柳冰蓝成了同门。 一时间资源不断,风头很盛,业内隐隐传出两人在“银泉”的一姐之争,明眼人看得出来,高曼行事张扬高调,吸引不少流量,实力上讲还是与师姐存在差距。 高曼狠狠瞪了一眼童馨,冷笑道:“好好学学,别因为你的不懂事儿,让所有人的努力打了水漂!” 第六十章 珠圆玉润 (3)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众人沉默之余,绕过童馨匆匆而去。 童馨独自站在暗处,面色看不出喜怒,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本以为小姑娘像之前一样眼泪汪汪,没想到她站在那里,语气异常平淡:“她们怎么都走了?” 工作人员:“呃……该化妆了,您也快去吧?”说着将手里的行程提示递给她,“您来得晚,赶紧补一下。” 童馨拿在手里,满篇儿简体汉字:“谢谢,这是什么?” 工作人员:“……流程说明。” 结束谈话,温阅心里七上八下的,扭头一看,演员区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不禁又是一阵起急,连忙跑到前面问下面要拍摄什么内容。 “‘杀人直播’里的温阅吧?”场务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眼认出了他,“我可喜欢你了,尤其跟魏领队的互动,最后镜头太模糊,他是不是抱住你了?”她脸上写满兴奋。 温阅:“……没有,谢谢。请问演员们去哪儿了?” “哦哦,待会儿化完妆,有一段现场采访还终局比赛的暖场部分。”小姑娘道,“平台什么时候解封啊,哪里有违规内容啦?” “现场采访?”温阅听见这个词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还什么都没给薄纤云交代,他可能连“采访”的意思都不知道,这回必得穿帮了! “在哪儿拍呢?”他问。 “应该已经开始了。”小姑娘低头看表,“走廊尽头的房间,您可以围观一下。” “谢谢,得空聊。”虽然心急如焚,温阅仍不忘礼貌告别,转身便往走廊里跑,殊不知小姑娘盯着他的背影欣赏到消失。 演播室里站着十来个工作人员,温阅赶到的时候,童馨已经在旁边候场,叫她下来肯定来不及了。 “同我一起,见证美!”接受采访的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妆后的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媚态,最后还拉了一把人气。 “下一位,童馨。” 温阅还没走近,场务已叫出小桃的名字。 小桃蓦地扭头,目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与温阅在半空触碰在一起。 温阅张了张口,见她已经沐浴在灯光之下,提步来到摄影机前。 “童馨,你对自己之前表现有什么感受?” “上来就是这种刁钻的角度……”温阅暗道。 记者惯用手段,典型的藏坑问题。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向薄纤云交代过清宫篇的比赛结果和对第二期产生的影响。 “可对方是薄纤云啊……”温阅脑海瞬间浮起那张云淡风轻、闲庭信步的面容,差点没哭出来,“他在乎什么比赛结果吗?” 果然,十几秒过去,现场陷入难熬的安静。 镜头里的童馨坐在灯光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导演很不耐烦,正准备叫场务再问一遍,镜头里的人忽然浮起淡淡的笑容。 虽然停顿十几秒,可这一笑,足以挽回一切, “简直……太美了!”导演凝望镜头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童馨天生具有镜头感,是灯光问题吗?镜头里的她怎么能如此完美,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导演连忙阻止场务,等待她的进一步反应。 童馨眉眼弯弯,眸底仿佛闪烁着深邃星空。 “发力之前,总得擦亮眼睛,不是吗?”她语气里充满自信,清浅却很有力量。 “小姑娘,野心不小啊。”现场人员暗自惊讶。 镜头之前,挑动情绪、营造话题感是必备素质,短短几个字,她都做到了。 童馨视线再次移向后排。 温阅内里感叹:“……毒舌果然不用教。” “新的一期即将开播,面对支持你的热情观众,你想说点什么?” 这就考验宣发技巧了,许多演员演技了得,相较流量明星,多数会吃这方面的亏。 童馨明眸善睐,明亮又不乏犀利,让每个人有种在与自己对视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倏然直直望向镜头,“俗语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说着垂眸看看自己裸露的半截手臂,“我才知道,水是天下最玄妙的东西。”抬起玉白手指,轻轻柔柔地向镜头勾了勾,“想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你。” 全场沉静片刻,陡然爆发阵阵掌声。 导演回放刚才那段,念叨半天,“这姑娘,了不得啊。” 一瞬间,温阅似乎沉浸于温泉之中。再次与她目光对接,心脏蓦地漏跳半拍。 薄大佬不愧是大佬……也太会撩了吧? 童馨这回一反常态,惊艳亮相,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其余五位女星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本以为她是被老板“潜”上来的,没想到是扮猪吃老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样的实力,逆袭起飞也是有可能的,众人纷纷感受到压力,表情不同程度的复杂。 童馨仍旧表情淡淡,经过时如入无人之境,连柳冰蓝都没找到搭茬的机会。 没想到内容拍摄得如此顺利,温阅一脸懵逼地跟着大佬走出电视台,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刚才的场务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你们走得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事,这么急?”温阅问, “刚才忘了问,靓姐没事儿吧,去X市的行程给你了吗,记得明天出发哈。”她提示道,“千万别迟到!” “明、明天?!”温阅惊讶, “嗯,七点钟在这儿集合。”小姑娘露出多亏说了一句的表情,语气转而神秘,“温阅,你还会同魏云主合作吗?” “呃……”温阅瞅了一眼童馨,“不好说,他不是圈内人,这次只是友情出演。” “哦……”小姑娘露出失望神色,“没关系,有你也行,遇到这类题材我会推荐的,加油!”说罢,一溜烟儿跑回去了。 温阅:“这类……题材?” “走远了。”声音在前方响起,童馨已站在距离他十来米的位置。 温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对了,忘记问你,魏云主是怎么回事?” “还了。”童馨语气淡淡, “什么叫‘还了’?人是借来的啊?”温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肉身又没法子变出来。”童馨抬头看着他,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幸亏这里的渔村有水葬习俗。” 温阅不由全身发冷,“不会吧,你的意思那人是……万一有亲属认出来怎么办?” “故去有段时间,怕是不敢来认。”童馨道,“简单修饰了一下,”说得十分司空见惯。 温阅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至于“简单修饰”是什么意思,他实在不想深入挖掘了。 这一天过得十分艰难,以目前这个状况,两人不得不回到童馨的宿舍,正值周末,整个员工宿舍只有她一个人住。 单人宿舍都是一间房间,温阅看着童馨,露出为难的之色。 “你睡床,我睡地板。”他道,最近总有突发情况,他权衡一阵,还是决定留在薄纤云身边。 “嗯,睡吧。”童馨淡淡应了一声,平躺在床上,不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他的呼吸,温阅心中莫名沉静,很快也沉沉睡去。 只是,很快他就醒了过来。 温阅睁开眼睛,再次置身在一片葱茏竹林之中,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许久没来到这里,温阅内里升腾起温暖的熟悉感,薄纤云说过,这是自己心智营造出来的世界,只是薄纤云不在。 难得心无杂念,他缓缓起身,欣赏这个静谧的世界。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温阅决定沿着幽深小径,往竹林外的世界看一看。 穿过初见薄纤云的九曲廊桥,走过弹琴的水榭,后面是一方天井,匡阔着湛蓝的四角天空。 转过雕栏回廊,来到后房。 温阅惊叹于自己潜意识中的空间居然涵盖如此多的细节,而这些古代建筑他如何得知却无从查证。 恍然间,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某处传来。 时大时小,若隐若现。 “除了薄纤云,还会有谁?”温阅纳闷儿,不禁寻声而去。 走到回廊尽头,后面出现一个精致的花园,景致错落、烟雾缭绕,令人一眼看不到全貌。 温阅跟着水声步步而行,绕过假山,一袭冷泉映入眼帘。 一个男人坐在泉水之中,银发浸在水中,赤/裸的上半身如同白玉一般。 温阅望天,“也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在别人梦境中洗澡?” 薄纤云抬起头,一双美眸静静看着他,轻启薄唇,“下来吧。” 温阅心头突突直跳,他天生的倾向容不得自己不多想。 多少次想要回避,却不得不面对自己。 “来。”薄纤云向他招了招手。 “不……”温阅正要拒绝,喉头却像塞住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惊讶地望向薄纤云,对方勾起薄唇,露出淡淡的笑容,缓缓从水中站了起来。 白色薄裤下,修长的腿部线条一览无余。 温阅一颗心猛烈挑动,看着他越走越近,片刻间来到面前。 他僵立原地,动弹不得。 薄纤云向玉白伸出手指,颗颗衣扣随之而开。 他将温阅打横抱起,走回水中…… 第六十一章 珠圆玉润 (4) 泉水冷冽无比,丝丝缕缕的寒意钻入皮肤。 温阅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床一直打颤,他盯着薄纤云,眸底闪过无数问号。 “不、他不是薄纤云!” 温阅猛然意识到危险,可为时已晚。 对方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笑意渐浓,“怪不得呢,你果然很妙。” 说话间,温阅已经被平放在水面上,所有的重力都靠他在腰部的手掌支撑,一旦…… 温阅心脏高高悬起,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身体在一寸一寸,缓慢下沉。 薄纤云的笑纹也越来越深…… “温阅,温阅……” 耳中忽然传来殷殷呼唤。 一时间仿佛粉丝海浪般此起彼伏。 一时间又像母亲温柔的叮嘱。 最后化为薄纤云清冷的声音。 温阅缓慢睁开眼睛,薄纤云带着焦急的俊美容颜映入眼帘。 薄纤云坐在地上,把他圈在怀里。 一股清流注入胸口,温阅意识清醒了些,“我……做了个噩梦。”他道,声音沙哑异常,他捧着头,“好难受。” “噬魂虫已经浸入心智,这样下去,难免会一睡不醒,即便是我,也很难在你昏迷时将其拔除。”薄纤云蹙眉道,“寻找寄主已刻不容缓。” “吴伟和樊天策都认识程子安。”温阅若有所思地回忆,“樊天策死于噬魂虫,这件事八成和他有关系,小桃肯定也是他害的。” “好在赶到及时,只丢了五魄,”薄纤云冷声道, “魂?魄?”温阅疑惑道,“不同吗?” “不同。”薄纤云看着他,“人有三魂七魄,魂是根本,魄是分支,取魄易,噬魂难,而噬魂虫便可绕过灵魄直取精魂,扰人心智,浸入骨血,防不胜防。” 这话听得温阅冷汗层层直冒,怪不得薄纤云对噬魂虫如此忌惮,“程子安也太可怕了!” 薄纤云鲜有地皱眉,“凭他一人,未必有这样的本事。” 温阅问:“怎么说?” 薄纤云淡淡道:“豢养噬魂虫非一般阴力可为,除了收集灵魄供其为食,肯定有灵界能者在他背后助力。” “他们养这种虫子有什么目的?”温阅问, 薄纤云目光投了过来,“寻找可以还阳且不失阴力的躯壳,噬净其魂,鸠占鹊巢。” “啊?!你是说他们盯上我了?”温阅产生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没想到变态作者还有这么一招。 “那该怎么办?”他心里乱糟糟的,第一次没了主意。 “为今之计。”薄纤云手臂紧了紧,“只得顺藤摸瓜,先从程子安下手。” “呼……” 随着胸前清流涌入,温阅剧烈的头痛渐渐和缓,他散乱的思绪找到一丝存放的空隙。 他的眼神清亮了些,抬起头,一下子坠入薄纤云写满温柔的双眸。 目光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水润的双唇,脖颈的线条…… 眉骨忽地生出沁凉之感,薄纤云美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 “睡吧。” 他的声音如烟似雾,缥缈无定。 似在耳畔,又像在很远之处。 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温阅用尽全身气力,仍旧抵挡不住。 合上的瞬间,薄纤云的脸似乎越来越近……直到他沉沉睡去,分不清唇上的温柔触感是真实还是梦境。 “叮铃铃,叮铃铃……” 温阅被清脆的闹铃叫醒。 睁开眼睛,阳光正在努力冲破天边的淡青屏障,露出头来。 童馨还在睡梦之中,只是这个睡姿……温阅默默扭过脸去。 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香气,童馨倏然坐起,揉了揉惺忪睡眼,温阅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 “在做什么?”她问, “鸡蛋火腿三明治,蔬菜沙拉,牛奶麦片。”说话间,温阅已经把盘盏摆了一桌子,“快来尝尝。” 童馨长腿一迈,下了床,姣好身材在性感睡衣下若隐若现。 温阅总是下意识将她的脸替换成薄纤云,心绪又开始激荡起来。 “在想什么?”正在看食物的童馨忽然抬头, “没、没什么。”温阅道,随手拿起一个三明治递在她嘴边。 “你知道我……”童馨抬眼看着他,“算了。”她张开漂亮的小嘴巴,“啊呜”咬下一口,脸颊鼓起大包,努力嚼着。 “嗯?”童馨表情亮了,伸手把整个三明治“夺”在手中,大快朵颐。 温阅看着她的样子,微笑不由自主地荡漾开来。 早上六点半,准时到达电视台。 开往机场的大巴已经在停车场等候。 上了车,居然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柳……”不等童馨叫出全名,温阅率先打招呼,“蓝姐,这么早?” 柳冰蓝抬头看着两人,露出淡淡的微笑,“你们也挺早的。” “您这么敬业,我们得向您看齐啊。”温阅赶紧给戴了顶高帽。 这些话柳冰蓝听得多了,用很官方的语调回答道:“相互学习,合作愉快。” 话音未落,童馨已经径直走了过去。 温阅不得已快步跟在后头,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 童馨瞟了温阅一眼,淡淡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那语气像是对自己过于“卑躬屈膝”的讥讽。 可这是娱乐圈生存法则,温阅望天,话题陡转道:“你之前说过,小桃的灵魄被窃后,幕后黑手出于某种考虑,将其灵魄换成别人的,而且对替换的灵魄动了手脚,让她们无法吐露真相,那谁被换了我们有办法认出来么?” 听他说完这一大套,童馨定定看着窗外,半晌才道:“没有。” 温阅扶额:“程子安可能有噬魂虫,不能硬来,受害人又认不出,这可咋办?” 童馨扭过头,“昨天五个灵魄的原身生于五百年前,被替换的之人必定和原身有别,所以……” “所以?”温阅说着,便被一根手指点中眉心。 “靠你的聪明才智咯。”她道。 “咳咳。”两声清嗓打破气氛。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戴着黑超俯视他们。 高曼。 不等温阅说话,她道:“工作场合,注意点儿。”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全车工作人员听到。 高曼昂首挺胸,正要提步,忽听身后有人问:“前辈向来如此行事吗?” 高曼倏然转身,瞪着背后的人。 童馨跪在座椅上,一手攀着椅背,一手托腮,直直看着她怒火快要喷出墨镜的眼睛。 “你再说一遍?”高曼声音提高八度,透着呼之欲出的严厉, “我认为你已经听到了呀?”童馨眨巴眨巴眼睛,“我的意思,你向来这样傲慢无礼吗?” 众人听闻默默转过头,缩进座位,心里莫名暗爽。 终于有人敢说实话了,只是这小姑娘未免太楞了些,混娱乐圈没点儿背景,谁敢傲到这种地步? “哪里来的野丫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高曼向来横着走,从没想到有人当众指责她,还是个初入演艺圈的新人,一时间怒火攻心,本性暴露无遗。 说话间已伸出手臂,扬起鲜红蔻丹往童馨嫩白的脸颊狠狠掴了上去。 大家没想到她做事这么绝,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童馨没有丝毫躲避动作,掌风贴着脸颊戛然而止。 高曼惊诧扭头,刚才与童馨“暧昧”的男人正死死捏住她的手腕。 “曼姐息怒,这一巴掌下去剧组得损失多少,您想过吗?”温阅虽然面带笑意,任谁都能看出态度强硬无比。 高曼手腕生疼,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温阅的钳制,只得愈发狠戾地盯着对方。 温阅什么狠戾眼神儿没见过,根本不以为意。 “是啊曼姐,一会儿还要跟拍,童馨必须得出镜啊。” 许多工作人员围在中间,苦口婆心地劝说。 高曼自有她的如意算盘,反正童馨上期已经待定,又是个没背景的小角色,不知道程先生看中哪点儿,非得给她这个脸。 最近程子安似乎对她失掉兴趣,不怎么搭理了,自己这么一闹,刚好顺水推舟将她踢出节目,这样的外型,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放手啊!”众人面前,她只有靠怒喝保全面子。 “工作场合,你冷静点。”温阅警惕地看着她。 “你一个知名演员别总跟新人一般见识,”柳冰蓝声音传来,众人自觉给她让出通道,“要教就好好教,别用市井那套方法好不好?” 这两句话明褒实贬,说得高曼怒火中烧却无法反驳。 她摘下墨镜,盯着童馨恶狠狠地警告,“你给我等着!” “好啊。”小姑娘淡然一笑,露出好看的梨涡。 只有温阅看见,高曼与童馨对视的瞬间,眸底浮起的惊恐。 “蓝姐,您先休息一会儿。”工作人员给柳冰蓝让回座位,暗自松了口气。 “哟,发生什么事?”彭雅阳一登上汽车,便察觉气氛异常。 “好像又是那个童馨搞事情。”赵凌雯似乎也是刚到,环臂站在车前部,语气里寒意纵横。 第六十二章 珠圆玉润 (5) “哇哦~”彭雅阳低低吹了声口哨,“有看头!” 在赵凌雯的注视下,往后边走去,坐在中间的位置。 “我做得怎么样?”旁侧的童馨忽然问。 温阅:“……什么怎么样?” “高曼貌似还是原身。”童馨扬起脸,等待表扬,“方法可行吧?” 温阅明显感觉到高曼两道灼灼目光从斜侧射来,快将人烧出两个窟窿,“嗯,可行。” 他嘴上应承,暗地琢磨:“以后还是靠自己吧,非得让人打死不可。” 时间飞快流逝,众人坐定,时针即将指向七点。 所有人就位,只差一个王幻幻。 “幻姐从来不会迟到,今天是怎么了?”负责现场的姑娘小声咕嘟着拨通手机,“咋的连电话也不接?” “当、当、当。”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幻幻步履匆匆跑上大巴,虽然极力保持形象,仍旧显得风尘仆仆、魂不守舍。 “幻姐……”助理迎了上去,与她对视瞬间,“你没事儿吧?” 王幻幻匆匆忙忙坐在前排,掏出化妆包开始补妆。 “幻姐,一会儿要跟拍两条花絮,您这儿没问题吧?” 工作人员看着她灰黄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忧。 “随时。”王幻幻压住眼底的不满,语气有些冷淡。 “机场行程大约一个小时,各位老师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会提前告知。”场务女孩道, 王幻幻松了口气,正要闭眼,高曼在后面提高调门:“刚起床都精神着呢,睡不着,不如聊两句活跃活跃气氛呗。是吧,蓝姐?听说您是圈里有名的‘劳模’,连续拍两三天都没事呢。” 柳冰蓝摘下耳机,淡淡问道:“高小姐是想探讨如何保持精力充沛?我这儿倒有不少心得。” 高曼呵呵笑道:“是啊,到了这个年龄的确不容易。” 工作人员内心:“这播出去就算黑料吧?” “蓝姐,我有个问题。”这次说话的是赵凌雯,小姑娘一身粉红色休闲装,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光彩照人,声音又柔又绵,整体形象彷如一朵惹人怜爱的小雏菊。 “嗯,说来听听。”柳冰蓝道, “我非常喜欢您的戏,经过上期的合作,了解以后,对您更加敬佩了。”小姑娘怯怯道, “谢谢!”以柳冰蓝的心智,根本不相信她特意跑来恭维,“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我是看着您的戏长大的。”赵凌雯小脸儿红扑扑的,话音如刀,“我想问演技是靠时间磨练出来的吗,以您的经验,有没有更快的方法呢?” 听见这话,温阅后背一凛,心说“看戏长大”可是圈内禁语,多少人死这句上,作者也太敢写了。 现场一片死寂。 柳冰蓝果然是“沙场老将”,表情管理极其到位,这时候居然流淌出老艺术家关照晚辈的殷切目光。 她微微笑道:“关于时间的利用,其实我更相信天道酬勤,我们出道的时候,流行琢磨人物、琢磨表演,不太注重别的,不像现在,交两个男朋友,买两条热搜就能接电视剧了。” 温阅听闻,暗暗咋舌,他利用碎片时间搜索了关于这几位女星的资料。 赵凌雯正当红是因为一部名叫《蜜桃初恋》的电视剧,而这部剧开播之前先后传出她与男一和男二的绯闻,引起各路粉丝网络骂战,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柳冰蓝轻描淡写两句话,将赵凌雯弄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场面很是尴尬。 彭雅阳忽然举起手机,插言道:“凌雯,我觉得这首单曲还不错。诶,你站着做什么?” “没什么。”赵凌雯咬了咬嘴唇,准备就坡下驴,却被身后一道响亮的叫声攫住注意。 “凌雯姐!” 现场居然有人管她叫姐?赵凌雯心里一阵不舒服,黑着脸回头,却无处发作,对方正是剧组中年龄最小的一位——童馨,从官方资料来看,整整比她小了三岁。 童馨一阵风一样起身,挡都挡不住,温阅瞬间脑仁儿疼。 “什么事儿?”赵凌雯问。 “我刚才网上冲浪的时候发现,”童馨露出甜美笑容,“很多粉丝都在问凌雯到底喜欢谁,比如这句‘想当雯雯男盆友’到底是照男主整还是男二整呢?” “你!”赵凌雯脸上差点没挂住。 “噗!”高曼刚好喝尽的一口水突然喷了出来。 童馨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环视四周,对众人投来的各异目光视若无睹。 “呵呵呵。你这张嘴巴倒挺厉害,不过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待定?” 高曼朗声笑道:“如果开场票数又很难看,你挺不过第一场就会离开,到时用不着我们费力,网络水军自然会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她缓缓站起,身体前倾,凑在童馨耳畔低声道:“‘英豪’破产把你卖谁,我倒很感兴趣,保你不管到哪儿注定坐一辈子冷板凳!”阴冷的声音宛如一条毒蛇,嘶嘶吐信。 “话别说满,”童馨小声咕嘟一句。 盛气凌人之下,高曼没想到她会回口,本能问道:“什么?” “我说,我不但不会离开并且会取得胜利,你信不信?”童馨抱臂,眉眼弯弯地望着她,表情含着无比自信。 “你说什么?!”高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莫非她天真到不明白冠军不可能超出资方的掌控,早已内定?又或许……程子安私下给过什么承诺? “不可能,绝不可能!”高曼脸色阴郁无比。 “拍下来了吗?”工作人员私下对话。 “拍下来了!” “我靠,比正片还精彩。” “可惜不能播,太可惜了!” “到点了!”场务姑娘看表提醒,起身道:“各位老师休息得怎么样,五分钟后咱们拍段花絮哈~准备一下~” “唉~本来可以休息一会儿的。”柳冰蓝放下刚拿到手里的剧本,扶着椅背回望一眼,刚好与童馨视线对上,心头不由一动,难道她眼花了吗?这个年纪的姑娘,怎么会有如此清冷的目光,能把人看穿一般。 童馨缩回到座位上,表情认真地对温阅道:“我觉得这个赵凌雯有点表里不一。” 混了多年娱乐圈的温阅思考半秒钟,“可能公司立的人设跟本人差距比较大。” 童馨眨巴着眼睛,“人设……是什么?” 温阅:“……说来话长,容后再议。” “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能不能帮上忙?”小姑娘笑靥如花。 温阅笑了笑,忽然弯曲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炽凰,里面真的是你吗?” 果然招来扑克脸的冷漠白眼。 接下来的花絮,自然是太平盛世、皆大欢喜,符合观众喜好和主流世界观。 六个美丽女人其乐融融,互相开些善意的玩笑,气氛和谐美好。 登上航班,坐了四个小时,剧组于下午抵达X市。 接下来还有一段机场花絮。 早已通晓“珠圆玉润”剧组行程安排,粉丝们早已闻风而动,接机人群将大厅围得满满当当。 接机场面还有一段花絮。 六位女星换了不同的造型,先后走进机场大厅,迎来粉丝的热情欢呼。 恍惚中,温阅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盛况,他的名字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听见没有,你走边上去。”耳边忽然有人说话。 温阅思绪被拉回到现实,高曼已经穿过他和童馨的空隙。 “也不瞅瞅自己什么位置,还走前面?”高曼回过头,翘起鲜艳红唇,“外头看见你一个名字,算我输!” 童馨没注意后面,瞬间被推开一大截,她在助理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第六十三章 珠圆玉润 (6) 六人陆续来到门前,童馨是最后一个,温阅留意现场情形,真的没有人举童馨的名字,看来高曼已经暗中使用手段,开始着力打压童馨。 温阅从底层爬到顶端,看尽所有风景,也深知娱乐圈竞争的残酷。 他非常明白曝光是演员生存的必要条件,以童馨现在的人气和知名度,想要打响名头绝非易事,被人打压、冷藏,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小角色比比皆是。 她上午在大巴上的豪言壮语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口出狂言”,怪不得高曼如此惊讶,肯定误会她还有深藏的背景和手段,今天这局面肯定是她的一种试探。 两辆保姆车停在出口,一路风驰电掣将明星载到酒店。 傍晚时分,橘黄色的夕阳洒在阳台上,童馨像猫儿一样窝在沙发里,长长伸了个懒腰。 “一路看下来,你觉得谁比较可疑?”她问。 “现在不好说。”温阅习惯性地先把衣物收拾好,将日常用品放在方便的位置,然后坐在旁边的位置,“炽凰,取走灵魄那么简单吗?有没有必要的步骤?” “如果是我,就很简单。”童馨语气淡淡,恢复了薄纤云的样子。 “你这种程度,”温阅问,“我们周围有没有?” 童馨面色冷凝,缓缓凑近他,微微昂起下巴,一时间面容与薄纤云重合开来,夕阳映照下,美艳无双。 温阅眸色一暗,童馨冷冷瞪他一眼,“取人灵魄办法很多,不必如此麻烦,对方肯定别有用心。” “如果法力一般呢,要怎么做?” “两个条件。”童馨眸底沉如寒潭,阳光下生出瑟瑟寒意,“生邪念,定灵魄。” “什么意思?”温阅刚想问,童馨的手机响了,通知她晚上在酒店中餐厅聚餐,言里言外意思打扮得漂亮点。 童馨正要“礼貌”性当场拒绝,却见温阅轻轻摇了摇头。 童馨挂断电话,“为什么要去?” “如果我没猜错,今晚是与资方、制作方聚餐,”温阅道,“如果拒绝的话,别说冠军,你可能开场都上不了。” 温阅说着,挑选出一条淡紫色洒银的长裙,温婉端庄又不显得突兀,“穿这件试试。” “嗯。”童馨望他一眼,接在手里,温阅触碰到她的手指,凉得如同冰块。 不久,童馨更衣出来,眉宇间隐隐透出薄纤云的本色,略显低调的衣服在她身上,都显得姿态万千,娇艳欲滴。 温阅看尽各种美丽的面孔,仍然收不住目光,暗自惊叹,大佬就是大佬,扮起女人惟妙惟肖,没有丝毫破绽,就是这外型嘛……太过引人注目。 温阅内里隐隐升起一丝后悔,抬臂将她的披肩向外拉了拉。 触手所及,童馨的皮肤没有丝毫温度,若非活生生站在那里,感觉像是没有生命一般。 “炽凰……”温阅欲言又止,脑海中忽然蹦出魏云主的模样。 薄纤云一旦进入凡人的身体,鲜少使用法力,力量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如果真是这样?!”温阅心头一惊,扯住她的手臂,“要不然……” “快迟到了。”童馨梨涡浅笑,美得摄人,缓缓从他手里脱离开去,“去啦,等我消息。” 房门敛起最后一丝光亮,童馨的身影消失不见。 温阅心里空落落的,随手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坐立不安一直挨到十点,隐隐听见走廊里喧嚣的女声。 他飞快打开门,远远见赵凌雯被助理扶着,摇摇晃晃地走近。 看样子喝了不少,步伐轻飘衣着凌乱,长裙一边的吊带滑落,白嫩的肩膀在如瀑黑发下若隐若现。 “雯姐,站稳了,马上到了!”女助理好不容易让她靠在墙上,正费力掏着门卡,她向着另外一侧软软倒下。 “雯姐?!”助理措手不及,眼看她脸要着地,被一只手臂稳稳扶住。 “谢谢!”助理满怀感激地望向男人,“诶?你是童馨的助理吧,叫……温阅是不是?” “没错。”温阅将她扶到沙发上问,“已经结束了吗?” “刚刚结束。”女助理接了杯水,又捧着两粒胶囊冲到旁边,“雯姐,快吃醒酒药吧,明天还要拍外景呢。” 赵凌雯满脸酡红,目光涣散,好不容易聚焦在她手上,一把抢过水杯,殷勤笑道:“程总,来,干!您别总陪着童馨喝啊,也来陪陪我呀~~~” “哎呀,这是喝了多少?”助理将她拉到怀里,半强迫地把药给灌了下去。 混乱中听见温阅说了句,“不打扰了。”抬头时,人已经出去了,房门发出重重的声响。 赵凌雯身体蓦地一僵,整个人安静下来,慢慢从助理怀中坐起。 助理惊奇道:“诶?雯姐,你……你不是……在装醉吧?” “哼。”赵凌雯随手理了理头发,任凭肩带滑得快要露出胸/部,瘫软地窝进沙发,“我不给他点儿压力,他怎么有勇气跟程子安正面刚呢?你不知道男人们看她的眼神,啧啧啧,一个一个的简直五迷三道!” “哇,原来您是想利用这个温阅?”助理恍然大悟, “童馨外型太过完美,早晚会成心腹大患,不如尽早下手。”赵凌雯眉宇间透出一丝厉色,“谁让她自己倒霉,带来个呆乎乎的助理,只知道跟在背后小跑儿。” 助理第一次听到自家明星如此评价一个新人,不由对童馨产生一丝好奇。 赵凌雯年纪轻轻便独自离家闯荡娱乐圈,从酒吧驻唱做起,爬到今天公认的小花旦,心智和手段可见一斑。 听到赵凌雯的醉话,温阅一股邪火直窜头顶,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来到餐厅门口。 温阅正要推门,刹那间从里面走出个人,和他差点撞个满怀,二人都愣了愣,高曼看到是他,居然一脸兴奋地说:“哟哟,看谁来啦?怎么着,这气势还想来一出英雄救美不成?” “曼姐,”温阅礼貌性地后退两步,“童馨在不在里面?” “在不在,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高曼一袭曳地镶钻宝蓝色长裙,傲慢地如同一只孔雀,说罢绕开温阅,昂首挺胸地走了。 这个插曲却令温阅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冲动冲昏头脑,甚至被人利用。 温阅想了想,低头拨通一个电话,话筒响了两声,沉稳冷静的女声传来,“你好,请问哪位?” “蓝姐,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是童馨的助理温阅。”温阅低声道,以柳冰蓝滴水不漏的个性,肯定慎重维护个人信息,反过来讲,如果私号来电,她肯定会接,正因为如此,温阅才费心思要到她的电话。 与对方简单聊了两句,温阅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另外一侧的KTV包厢走去。 包厢灯影炫丽,震天乐声恨不得令人灵魂出窍。 茶几上排列整齐的烈酒还只剩寥寥数杯。 程子安靠在沙发里,目光像只垂涎的狼。 “丫头,海量啊~”他摇晃着就被,笑得十分露骨。 童馨拿起最后一杯,仰头会得到一半,忽然顿住。 目光向他直直射了过来,眸底雾气氤氲,泛着星辰般的光芒。 她慢慢地坐直,俯下身子,一步一步,越爬越近,直至伏在程子安膝盖,神情像极了一只祈求主人爱抚的猫咪。 程子安心脏跳动的隆隆声直击大脑,颤抖的指尖触摸着滚烫的肌肤,呼吸愈发粗/重起来。 吴伟这孙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配制这下作玩意儿倒是挺有一手儿。 程子安得意洋洋,嘴唇飞速贴向身下的人…… 旋转的射灯光环穿透走廊,再好的隔音材料也挡不住醉酒后声嘶力竭的吼歌声。 第六十四章 珠圆玉润 (7) 温阅轻轻推开206的房门,大屏幕闪烁着“群魔乱舞”的影像,飞快扫视一周,居然没看到人。 他提步而入,保温漆皮的包间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 蓦地扭身,发现后面的沙发上,两人靠在一起,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温阅,你来了呀?”童馨娇嗔一声,显然已经没剩两分清醒。 程子安将童馨揽在怀中,双眸透出狼看到羊的贪婪,“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我是来接童馨的。”他的眼神令温阅生出凛凛寒意,强迫自己快步上前,俯身搀起童馨,“程先生,我先带她回去,太晚会耽误明天的行程。” “我不走。”童馨挣扎,“我要和程总一起玩……” “你醉了。”温阅将她护在身后,隐隐间看到薄纤云迷离的双眸。 他话音未落,手腕处忽然生出一股很强的力道。 温阅随着力道重重跌进沙发,连同童馨也跟着摔在一边。 “童……”温阅未及反应,就被铁钳般的手臂从背后箍住肩膀。 “其实我对你更感兴趣。”他的脸凑近,温热气息喷在耳垂,让人说不出的恶心,“要不然……我们把那天没做的事做完?” “程子安,”温阅呼吸困难,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信不信天道轮回?” “我呢,更相信眼前。”程子安身形健硕,双臂肌肉发达,乍一看还以为安静文雅,想不到内里如此变态。 膝盖顶住后腰,温阅被死死按在沙发上,一只有力地手粗鲁摸向腰间皮带,“跟了我,保证以后飞黄腾达,剧本由得你挑还不成?” “滚……”温阅正要发力,忽觉森冷气息窜进大脑,余光中,童馨正在以诡异异常的姿势站立起来,沉沉眸底写满杀机。 程子安太过专注对付温阅,一时间没注意到她的情形。 薄纤云散发的黑气宛如利爪,飞速将程子安包裹起来。 温阅尚没来得及阻止,包厢大门忽然开启,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程总……”对方闯进来,猛然看到这一幕,惊慌失措立在原地。 骤然被打断,程子安恶狠狠地扭过头。 王幻幻被他的表情吓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谁让你进来的?!”程子安怒喝一声,“出去!” “程总,我、我有重要的事情!”王幻幻虽然双腿打颤,仍然坚持着吐出这句话。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程子安怒不可遏,“出去啊!” 王幻幻后退几步,蓦地顿住,一动不动。 程子安终于放开手,慢慢地支起身子,飞快点燃香烟,狠狠吐出一大口烟雾。 温阅摆脱钳制,第一时间携起童馨的肩膀,“我们走。” 童馨周身荡漾的黑气被室内激荡的光影虚化,不觉间已经充斥了整个空间。 程子安按停音乐,气氛骤然凝滞。 “程总,我有急事,想跟您单独谈谈。”王幻幻语调不高,一字一顿地说出口,表情充满焦虑,似乎这场谈话对她生命攸关。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看到童馨和温阅绕过茶几走向大门,程子安更加气急败坏。 猛灌两口烈酒,酒杯砸得茶几轰然作响。 “站住!”他对开门的温阅喝道, “程子安,你好自为之!”这次说话的却是童馨,她轻轻回过头。 目光与之接触的刹那,程子安后背生出凛凛寒意,眼前不知为何出现烈火地狱、哀鸿遍野的场景,他失神的一瞬,大门已经重重地关闭。 回到房间,温阅将童馨扶到沙发上,这才感觉到她的身体烫得如炭火一般。 “你怎么了?”他忙问,“不舒服吗?” 童馨蜷缩着身体,脸色通红,语气却有了情绪,“没事。” “程子安那个王八蛋,他给你?!”温阅低眉一想,怒道,“刚才真应该……” “杀了他,线索就断了。”童馨靠着后靠背,显得有气无力,“如果你再晚来两分钟,或许我可以再试探试探。” “我再晚点,你肯定被那王八蛋沾了便宜!”温阅气呼呼打断她的话,盯着对方眼睛语气强硬,“以后你要是……” 话没说完,童馨微蹙的眉头猛然拨乱他的心弦,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以后不许这么干,至少也得跟我商量一下。” 他说着,定睛一看,童馨的脸竟在悄然之间变成了薄纤云的模样,化作女人的时候,丝毫没有违和感。 “想个办法,我不舒服。”薄纤云面色潮红,目光迷离,语气清冷中带着磁性,“我若出窍她便会死。” “炽凰,”温阅声音沙哑,喉结上下滚动,“你喝的酒里被动过手脚,这种药吧……”他欲言又止。 “如何?”他的脸红得像个番茄,胸口起伏得厉害。 “呃……”温阅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放洗澡水,你用冷水冲一冲吧。”他手忙脚乱地起身,急匆匆地跑进了浴室。 薄纤云窝在沙发里,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翌日清早,刚刚陷入沉睡的温阅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场务姑娘来电交代当日的行程,温阅一看,距离集合时间还剩五十分钟。 他赶紧起身,敲响隔壁童馨的房门。 昨天放好洗澡水,就被她“请”了出来,不知一晚上怎么样。 “门没锁。”童馨的声音响起,好像算准了他这个时候来。 温阅推门而入,童馨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 “炽凰,你……没事吧?”温阅迟疑道,昨天茶几的酒杯能大概推断她喝了多少,正常人八成得进医院了。 “那点儿东西伤不了我。”童馨抬起头,“当务之急是找到噬魂虫的源头,不能再拖了。”薄纤云始终在意的还是这件事。 “嗯。”温阅走近,桌子上摆着数张便签纸,上面各写着几个字,是他们接触过的人名。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童馨道,“我感觉不到谁人灵魄残缺。” “若果被替换过,就不会缺失了吧?”温阅坐她对面道。 “若是我之前……”童馨说到一半,悄然转移话题,“气息不合是能察觉到的。” “哦,对了,你之前说的‘生邪念,定灵魄’是什么意思?”温阅沉思着别的问题,“可以在这方面入手吗?” “嗯,虽然耗费时间,也只好如此。”童馨道,“灵魄在其心神不宁时最为跃动,因此要取灵魄一是扰其心智,二是要有攫魄之器。” “‘器’是什么东西?”温阅皱起眉头, “缠绕灵魄的东西。”童馨定定看着他,“若说世间之物,令人沉浸其中为宜,如烟气、油膏、水浴均可。” “你的意思是说,在特定的可以沉浸的环境里、令对方心烦意乱或者心生邪念,可以攫取其灵魄?”温阅问道, “嗯,大致如此。”童馨点头, “需要多久完成?” “看功法。”童馨道,“若是‘器’选得合适,不超过十分钟。” 温阅惊道,“这档是体验类节目,美容美肤方法一大堆,童馨被下黑手的机会未免太多了吧。” 童馨耸了耸肩,指向自己,“你觉得除了我,有没有其他人已经中招?” 温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叹了口气,“说像谁都像,说不像……好像圈子里个个都是这样,带着厚厚的面具生活,实在说不好。 “不过,程子安可能有问题。”他接着说。 “怎么讲?”童馨问。 “总觉得言行举止有些奇怪,”回忆昨夜经历,温阅强迫自己压抑怒火,尽量理性分析。 张狂的老板温阅见过不少,可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在自己公司投资的项目乱来,公开场合如此艺人有点儿不合情理,但他毕竟穿书而来,世界观都是出于作者理解,有偏差也不足为奇。 “可是,仅凭这点儿信息不能确定,还要收集更多才行。”温阅道,看来要发挥当年“八卦至上”精神,不着痕迹地打探了,“所以,薄大佬,你务必要在节目里撑得久一点,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嗯……”童馨撑着头,“我有个问题。” “说来听听?”温阅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总说的节目到底是做什么的?”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温阅:“……合着您来干啥的都没弄明白是吧?” 第六十五章 珠圆玉润 (8) 早上八点钟,所有人在餐厅集合。 酒店为剧组准备了丰盛的早餐,除了工作人员,明星们为了上镜,早上吃得很少,有的只喝黑咖啡。 只有童馨自顾自盛了满满一盘子,光煎蛋就拿了俩,走向餐桌的路上,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温阅:“……貌似昨晚消耗太多,这会儿补充能量来了。” 两人刚刚就坐,高跟鞋清脆响声由远而近,在旁边戛然而止。 餐厅的嘈杂声蓦地消失。 “曼姐,这是我盛的,那边有很多。”童馨两腮鼓鼓,忽然开口。 温阅一口咖啡差点没吐出来,抬头道:“曼姐,有事儿啊?” 高曼看着童馨大快朵颐的样子,气儿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也对,反正也不会有你什么镜头,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在圈里,是□□裸的挑衅了。 童馨像是听不懂一般,完全没有反应,吃得还很开心。 温阅赶紧起身平息战火,“童馨初来乍到,冒犯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大牌倾轧新人的现象很常见,如果没有镜头,拉升选票的希望更加渺茫,他们很快会被淘汰出局,想查到幕后黑手将更加困难。 “担待不起。”高曼指节敲敲桌子,像是在提醒埋头吃东西的童馨。 童馨咽下食物,忽然起身,瞪着高曼。 这丫头眼底有股邪气,让看着她的人都感觉发冷。 “你、你要干嘛?”高曼后退两步。 “曼姐,早上好!”童馨直挺挺鞠了个90度的躬,“不足之处请您原谅。” 温阅:…… 众人:…… “你、什么意思?”高曼被她弄糊涂了。 “为我的行为道歉。”童馨道, “知错就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高曼挺起胸膛准备抽身。 “对了曼姐,我看您今天黑眼圈有点儿重,莫非……”她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完!” “莫非是昨天被我气的?” 高曼:“……绝对是。” 温阅:“……童馨,时间不早,赶紧吃吧。”一把把她拉回座位。 “你说这段能不能剪上去啊?” 现场工作人员用眼神交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炽凰,你今儿怎么了?”温阅小声儿发问,这中二表现也太崩人设了。 “你不是说得留下吗?我在和她们搞好关系。”童馨也学着他低声回答,“你看,我还找了本书参考。” 温阅顺势一瞅,嚯~《登顶影后:灰姑娘的逆袭》。 温阅:“……书选得不错,记得要活学活用。” 童馨:“好的。” “各位老师都准备好了吗,现在可以出发了。”场务姑娘提示道,“今天的行程,是探秘大唐第一站,花月池,体验‘温泉水滑洗凝脂’之美容美体功效。” “走吧。”柳冰蓝第一个起身,穿一身设计感很强的白色连衣裙,小白鞋、黑超、太阳帽,看着舒服又休闲。 高曼紧紧跟在她身后,恨不能与之并驾齐驱,她主要以黑色为主,紧身五分袖、七分裤,太阳帽、罗马鞋,紫罗兰色防晒罩衣,气场很强。 彭雅阳还是走偏朋克风格,妆容上柔化许多。 最后的是赵凌雯,她穿了一身雾蓝色休闲连体衣,白色运动鞋,浓浓的清纯少女风,还佩戴了别致的指环和手链,估计又能给品牌商拉动一波销量。 赵凌雯环顾四周,“诶,幻姐呢,还没到吗?” 想起昨夜情形,温阅心知肚明。 赵凌雯见没人理会她,扁了扁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童馨前面。 一众明星乘坐大巴来到“花月池”景区。 许多粉丝得到消息,都闻风而来,将门前围了一片。 景区管理也很有秩序,为了不影响其他游客,特别为前来助阵的粉丝开辟了互动区域。 大巴停好,许多人纷纷围拢上来,叫着自家idol的名字。 放眼望去,大牌就是大牌,果然柳冰蓝阵势最强,现场汇集成声的都是她的名字。 柳冰蓝让助理留在原地,一个人上前,迅速被粉丝包围,合照、签名、握手,互动十来分钟后,她对大家说了两句,粉丝群顿时发出惊喜的欢呼。 助理和工作人员像是得到信号,提这几个大包过去,里面是纸袋装M记早餐。 温阅内里感叹,柳冰蓝果然深谙娱乐圈生存之道,做事先做人,这回不知多少路转粉。 “切~”前面的高曼不着痕迹地冷嗤一声,耳力不够好还真听不清楚。 “啊啊啊啊,曼姐出来了!”眼尖的粉丝发现了她的身影,叫得十分夸张。 高曼立刻展现出招牌笑容,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助理跟在身边,手里拿着精致的信封,“曼姐下个月小型粉丝见面会的入场券,这是赠品,请收好。” “谢谢曼姐,哇,好卡哇伊的公仔!” 粉丝人手一份,心满意足。 彭雅阳是唱作俱佳的歌手,出道多年,自然有属于私生饭群体,而且还有熟悉的面孔,聊得热火朝天。 赵凌雯刚签上新东家,靠一部偶像电视剧刚刚蹿红,接拍的两支广告还没播放,虽然有些粉丝到场,人气比那三位差了一些。 最后剩下没什么代表作的童馨,身边只有温阅,两人坐在车里 温阅早年也常坐冷板凳,倒也见怪不怪,至于童馨……他偏头看了一眼,貌似薄大佬没兴趣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赵凌雯互动完毕,很早就回来了,抬头与童馨目光对上,讪讪笑道:“哦,据说场地有限,限流了,我的好些粉丝都没进来,你看,那边还有。” “哦,”童馨顺势而望,果然有十来个姑娘殷殷看着这边,一见她们遥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跑了过来,隔着聚集在栅栏另外一侧。 “不好意思,失陪。”赵凌雯语气含着两分得意,正要起身,却听有位粉丝问道:“请问您是不是温阅温领队?能下来一下吗,我们好喜欢你的‘杀人直播间’!” “我?”温阅惊讶道。 下面一片嘈杂。 “真是温领队!” 本着给童馨拉点投票的念头,温阅起身下车,刚出去就被粉丝包围起来。 因为岛屿已经被暴雨引发的海啸淹没,亡者遗仍旧没有找到。 直播间为了减少对社会的不良影响,除了涉事人员,警方并没有公开相关细节。 樊天策出事,“碧涛娱乐”已经找到下家接手,被粉丝冠以“死亡直播间”的节目,估计会永久停播,可1500万粉丝带来的巨大影响力,任凭哪家上市公司都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如何在合规层面上运作,那些投资人早已开始公关了。 总之在原作的世界,“团灭”是主要目的,至于社会影响力必然会降到最低,普罗大众总是不明就里。 温阅被粉丝围着,七嘴八舌地问问题,核心集中在上期结尾他和魏云主的拥抱和下一期的播出时间上。 “您会跟魏领队有进一步的互动吗?” “还有新的嘉宾加入吗?” “能不能增加感情线剧情?” “助理比你红,你居然坐得住?”赵凌雯久经风雨,脸皮也锻炼得可以,童馨目光追随着温阅的身影,她抓住机会挑拨离间。 “为什么坐不住?”童馨嘬了一大口果汁,微微笑道,“我助理的粉丝,又不是你的。” 第六十六章 珠圆玉润 (9) 赵凌雯连羞带气,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气哼哼地跑到远处坐着去了。 “乖乖,这段儿要播肯定大火,童馨太有潜力了,封号‘怼人小公举’,哈哈!” “行了,让你跟拍不是套八卦的,不看看赵凌雯的背后是谁,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啦,知道啦!” 温阅没想到这回居然有意外收获,他使尽浑身解数,给童馨挣来不少好感度。 景区拍摄是为了取得地方支持,拉动经济,招商引资,但也不能因此影像游客正常参观。 互动跟拍环节结束,剧组驱车来到景区后侧,新近开发的温泉度假酒店。接下来“大唐风尚——美容美体”环节的拍摄要在这里进行。 酒店早已布置好接待大厅,待众人鱼贯而入,纯白色的皮质沙发上已有两人坐在那里。 “程总?”高曼走在最先,一眼看到程子安,正想热情地打招呼,忽然见王幻幻坐在身旁,不由脸色一黑,迟疑脚步的瞬间,被柳冰蓝越了过去。 “程总,久等了。”柳冰蓝仿佛没看到王幻幻,举止语气落落大方,“粉丝很热情,所以拉长了互动时间。” 程子安上下打量她片刻,笑道:“无妨,我们也刚来。” “你们一起来的?”高曼下意识脱口而出,引得程子安望了过来,半开玩笑道,“是啊,高小姐有意见?” “瞧程总说得,我哪儿敢呐。”高曼连忙否认,额角隐隐渗出冷汗,偏头看一眼后头的女人,“幻幻,脸色怎么这么差,今儿能拍吗,让他们找好角度啊。” “谢谢曼姐。”王幻幻点了点头道,“程总,我去换衣服了。” “你说王幻幻是不是跟程子安有一腿?”童馨和温阅两人找了个视野不错的角度。 “……最近学得新词儿不少啊。”温阅道,忽然想到什么,又问:“sex的时候,可以取灵魄吗?” “Sex?”童馨扭过脸, “就是……”与他眼神相对,温阅脸颊莫名发烫。 “你的意思是‘交合’?”童馨表情清淡,挑高声线。 “别这么大声。”温阅耳朵尖儿都红了,“还有,现在不用这个词儿了……” “不行,那是灵魄互通之时,”童馨露出了然的表情,却微微翘起了唇角,懒懒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各位老师好!”场务小姐姐再次现身解说这一环节拍摄进度。 “这里是X市著名的假日温泉酒店,聘请知名专家还原大唐历史文化的基础上,重金打造了温泉体验项目,据说体验过程中,仿佛重历大唐盛世,充分感受那个美人如云的时代,她们如何做到丰肌玉润、富贵华丽?让我们拭目以待,开启美丽的大门!” 下面我来公布本期分组结果: 第一组:柳冰蓝、赵凌雯, 第二组:高曼、彭雅阳, 第三组:王幻幻、童馨。 接下来体验的顺序是:温泉水滑、香遗盛世、玉面含春。 童馨与温阅对视一眼,“这三个环节,都给幕后之手提供了取人灵魄的便利,难道有人故意为之?” 温阅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内容审核要过好几道关,涉及人数很多,不符合对方的行为模式。” “哦……”童馨道,“还是得从几位演员入手。” “还有,炽凰,”温阅表情郑重地提醒,“表现好一点,这轮投不上去被淘汰的话,我们机会就渺茫了。” 温阅本以为听到这种要求,薄纤云会淡然处之,没想到童馨淡淡的笑意流露些许自信,“放心,已想到法子。” “法子?留下的法子?”温阅看到他这表情心里有些犯嘀咕,毕竟薄大佬不是省油的灯,他想的法子,Emmm…… 童馨摆了摆手,面露神秘之色,“看我的。” 温泉酒店地下连接着X市最好、也是最为古老的水脉,据说与当年皇帝宠爱的妃子水质相同,某种意义上讲,的确可以算是回到大唐。 温泉种类繁多,经过经理的一番介绍,三组女星分别选择不同种类的水和沐浴方法。 正式开拍,同为一组的童馨来到休息室和王幻幻一起候场。 大屏幕直播其他组的情况。 王幻幻穿了一件雪纺质地的民族风连衣裙,长发披肩,温婉可人。 虽然精心化了妆,眉宇间仍流露出疲惫不堪。 童馨的衣服搭配全部出自温阅手笔,他总用一句广告语“简约而不简单”来表达穿衣理念。 薄纤云哪儿懂这些,只是看着他工作时的样子,那股认真劲儿总能触动他的心弦。而且每每出行,总被工作人员夸奖时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幻幻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孩是上期的童馨, 现在的她简直像换了个人。 新人的怯场和矜持已然完全消失,这几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皮肤光滑柔嫩得如同煮熟的鸡蛋,三庭五眼像是微调过一般,五官精致得没有一点儿瑕疵。 周身散发着无敌的青春感,尤其那自信中流露出的冷漠的和骄矜,对于隔着屏幕的粉丝来讲,简直就是可纯可欲,致命吸引。 “幻姐,你怎么老看我?”童馨忽然扭过脸,与她的目光相接,像是在笑又像没有。 镜头之下,王幻幻的人设温婉典雅,下意识说出心里话:“感觉你越来越漂亮了,有经验可以分享吗?” 温阅不能陪在她身边,一有谈话环节便有些紧张,生怕薄大佬说出“惊世骇俗”之语。 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两人正在体验温泉候场,都已换上泳衣,童馨托腮微笑,“泡温泉。听说这里的温泉很棒,想必会幻姐也变得更美。” “小妮子,竟敢自己做筏子!”王幻幻眉角抽搐两下,只好顺水推舟,“原来温泉功能这么强大,连微整形的钱都省了。” “微整形?”童馨语带惊讶,“那是什么?” 镜头后的众人:…… 王幻幻:“……啊,没什么,我们快过去吧。” 镜头追随,两位身材窈窕的美女赤脚步行在绿林中的石子小径,画面唯美。 “大家猜猜,我们这组是什么浴法?” 童馨忽然回过头,表情虽然很淡,但那张脸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起来看看吧~”以至于镜头切换到王幻幻时,不由升起一丝遗憾。 “幻姐,你喜欢温泉吗?”童馨忽然发问。 王幻幻微微一愣,“嗯,很喜欢。有时候拍戏很累,蛮好的防松方法。” 温阅却看出到她的神情含着两分瑟缩之意。 薄大佬这么问肯定有目的,莫非想套她的话,昨晚她目睹程子安的暴力行为却没有反应,只是一心想要单独跟他讲话,从这一点的表现看也不太寻常。 算上程子安,有时间、有机会单独接触童馨和靓靓,并摄取灵魄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在这六个人之中。 跟随美女的身影,镜头前出现一片白雾氤氲之地。 绿植环绕间,椭圆形池沿隐约可见。 “哇~”王幻幻发出赞叹之声。 童馨立在池边,背影清纯又美好,腰间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肉。 两人对比之下,摄影师下意识将重点放在童馨这边。 画中美女妖娆多姿,缓缓解下浴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仿佛唐代仕女亲临现场,赚足了观众的眼球。 极为别致到位的几个动作之后,玉手轻举,拿掉头上发簪,黑发如瀑倾泻而下,直披到腰间。 童馨微微侧身,热带椰林风情上下两片式的泳衣跃入眼帘,平坦小腹宛若羊脂白玉。 画面不觉间已在童馨身上许久,摄影师反应过来,连忙切换镜头,王幻幻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动作匆忙地解开外衣,跟在童馨后头。 看着童馨的步态,温阅彻底被折服,“大佬就是大佬,而且是女装……大佬?” 温阅想着,揣在兜里的手指一凉,碰到一件坚硬的物体,下意识摸了摸,原来是是引魂哨。 就在触碰哨体的瞬间,仿佛错觉一般,四周温度陡然下降,温泉的雾影里,隐隐出现一条黑影。 温阅心生狐疑,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后背蓦地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第六十七章 珠圆玉润 (9) 画面里,雾霭中出现一位貌美如花的裸/女,富丽旖旎,正媚眼如丝地与童馨并肩而行。 童馨行走的每一步,都与这个女子一模一样。 “好嘛……”温阅不得不佩服薄纤云的想象力,原来在现场找了一位指导老师,怪不得那样自信。 明摆着欺负王幻幻看不见,不然非得当场吓尿。 伴随着两人向前的步子,雾气如水波般向两侧消散,划出一条在身后闭合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乳白色液体在浴池中涌动。 “大家猜猜是不是牛奶浴?”王幻幻也是圈里老人了,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被童馨落下一大截,赶紧想办法弥补,露出香肩,修长的手臂在水中轻轻一撩,露出最好看的侧面,动作优雅俏丽。 吸引摄影师留在身边半晌,连续换了好几个角度。 正当得意之际,耳畔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两条修长白皙的小腿迈进视野,一步一步走进乳白色的水中。 “揭秘时间到咯!” 童馨快速走进镜头,比出“胜利”手势,可爱又俏皮,站立的水位刚好到腰部最为纤细的地方。 “这不是普通的牛奶浴哦,而是水中加入含有丰富植物营养成分和牛奶的美肤成分的配方,”童馨在水里转了一圈儿,“怎么样,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像泡在牛奶里?悄悄告诉大家,虽然不是牛奶,但空气中全是牛奶的香气呢!” 童馨说完预定台词,抬头见王幻幻仍旧坐在池边,只将一双玉足缓缓伸进水里。 “幻姐,还不下来?” 童馨在水里招手,热气氤氲中,眉毛、睫毛都沾上淡淡的水汽,更衬得五官美艳无双。 王幻幻已经坐在池边超过五分钟,再不下水实在说不过去,顺着栏杆慢慢走下,一步步来到童馨身边。 “哇~果然不同凡响。”她深吸一口空气中的甜美,笑道,“感觉肌肤中每一个细胞都吸饱了水呢。” “那边还可以冲浪按摩,我们去体验一下~”童馨说着,扭身往旁边走。 王幻幻还没适应水中浮力,转身间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浸在水中,表情立刻失控。 她顿觉呼吸困难,正想呼救之时,手肘被一股力道托住,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幻姐,沉浸水中,感觉怎么样?”童馨的位置刚好挡住镜头,令她及时摆脱了尴尬的境地。 “嗯,真的不错。”王幻幻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真的吗?我也来试试。”童馨身子一矮,没入水中,忽地长发飞扬钻出水面,惊艳全场。 王幻幻向童馨投过感激的眼神,似乎她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泡温泉。 因此后面大部分镜头都是童馨完成的。 行内人多少看出些门道,但明星之间的明争暗斗比比皆是,谁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什么协议,所以也见怪不怪。 总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童馨真可谓强势回归,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简直像换了个人,若是第一期如此表现,夺冠也说不定,哪至于落到现在被动的局面,不知道绝地反击还能不能挽回了。 温阅是综艺节目常客,甚至参与制作过。 王幻幻的表现的确有失水准,跟她以往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过从童馨的反应看,似乎有所察觉。 这一环节下来,也到了午休时间。 童馨出现在餐厅,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远远见温阅端着餐盘招呼她。 两人很快凑到一处。 “王幻幻是不是有问题?”温阅迫不及待地问,“她表现可不太正常。” “嗯,有可能。”童馨张嘴咬了一口蛋挞,在上面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诶?你有其他发现?”温阅看她的样子,猜出没说的下一句。 薄大佬对温阅的默契表示满意,向他抛个媚眼,勾了勾手指。 “您也忒入戏了吧……”温阅心说,还是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听童馨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什么,不会吧?”听到他的理由,温阅声调拔高几度。 “又不是你的,这么惊讶做什么?”童馨一边吃一边嘀咕。 “你联系昨晚的事儿想想?”温阅提示, “嗯?”童馨抬起眼皮,“跟程子安有关?” “这个灵魄被换了,还能……吗?” “□□?可以。” “我是说怀孕。” “不知道,”童馨道,“我又没试过。” 温阅蹙眉道:“但是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意识清醒,反应也很合理,暂时可以排除嫌疑。” “其他两组的情况怎么样?”童馨道,“有没有异常?” 没等温阅说话,门口传来嘈杂人声。 前两组人员已经修整完毕,来到餐厅用餐。 柳冰蓝照旧单独走在最先,不时有酒店服务人员跑来签名合影,她也是和善有礼、来者不拒。 后面是昂首挺胸、如孔雀一般的高曼,气场强大到无人敢贸然靠近。 最后是彭雅阳和赵凌雯。 彭雅阳一改朋克风格,居然穿了条连衣裙,浓浓的烟熏妆也不见了,露出本来清丽的容貌。 她挨在赵凌雯身边,眉宇间透着小鸟依人的温柔感。 “雅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王幻幻从休息区过来,刚好与两人打了个照面。 “偶尔变化一下也挺好。”清丽的彭雅阳笑容腼腆。 “也是。”王幻幻目光在她身上逗留片刻,“我还有事,回见~” 温阅和童馨的视线落在追随着那个女人,须臾之后,扭头对视,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答案。 深夜,温泉酒店笼罩在静谧之中。 黑漆漆的走廊里,两道身影蓦地从门中闪了出来。 其中一人指了指楼上,随即开始行动。 两人来到上层顶头的房间门口。 温阅用口型问:“怎么进去?” 童馨胸有成竹,将手往刷卡处一贴,“滋”一声,房门居然开了。 温阅:“您余下这点儿法力原来这么用的……” “不要在意细节。”童馨淡淡瞥他一眼,“跟在我后面,别出声。” 温阅:“……嗯。” 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 童馨丝毫没受影响,在前步伐轻巧。 温阅紧跟其后,没走两步却被一把按在胸口,手还顺势往上蹭了蹭。 薄纤云貌似没意识到童馨的身高比温阅矮,本想按住肩膀的。 气氛微有尴尬,温阅轻落下脚,发现踩进一堆硬物之中,像是散乱堆积的鞋子。 两人小心翼翼穿过客厅来到卧室,看不清晰床铺上有没有人,只见被褥起起伏伏的暗影。 童馨比出“噤声”手势,让温阅留在原地,独自近前。 蹑手蹑脚走了几步,眼看要到床边,蓦地察觉床上褶皱哪里不对。 猛然间抬头,见彭雅阳四肢并用,正像壁虎一般贴在天花板上,从还在静止的状态看,似乎尚未发觉他们。 “啊……”温阅跟随着他的目光,几乎同一时间看到彭雅阳诡异的状态,下意识发出声响。 对方像是被惊动,向着另外一侧的面部飞速扭转过来。 “快走!”童馨低喝, 温阅来不及反应,胳膊已经被一股烈风卷住,眼前景物飞快移动,不消片刻工夫,两人已经来到门口,大门哐当一声,被烈风顶开。 彻骨寒意直透后背,铁钳般的手掌扣住肩头。 温阅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啧!”童馨冷嗤,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肩膀钳制蓦地松开。 温阅正想回头,后背猛地被人推了一把。 他踉踉跄跄跌出门外,大门哐当一声,重重地关闭。 第六十八章 珠圆玉润 (10) “炽凰!”温阅飞快起身,门已经锁死了。 他连忙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里面闷响几声,寂静下来。 “炽……”温阅急得要死,后退几步准备使用暴力。 房门却突然自动打开,童馨静静地走了出来。 “没受伤吧?”温阅拽着她上下打量。 童馨摇了摇头,“没事。” “被认出来了?”温阅连忙问道。 深夜到此是来确认彭雅阳的情况,看情形她灵魄显然已被调换。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不能取出寄居的异魄,更不能被对方知晓控制童馨的已换成薄纤云。 童馨再次摇头,“没。”边说边自顾自往前走,声音越来越小,“我……摸黑把她打晕了。” “啊?”温阅快步赶上,正想继续发问,忽见她脸色异常苍白,“你没事吧?” “没……”童馨还没说完,身子蓦地一斜,好在温阅眼疾手快,将人稳稳接在怀里,看她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温阅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飞快回到房间, 在耳畔轻声呼唤半晌,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温阅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童馨重复道:“我没事。” “你这样子怎么会没事?”温阅眉头紧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童馨坐起身,抬眸看着他,“进入肉身法力会减弱,用力过猛罢了。” “真的?”温阅半信半疑。 童馨黑眸沉沉,表情与薄纤云如出一辙,“忘了魏云主?” “还是休息两天,我去跟剧组说一下。”温阅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那一定被淘汰了吧?”童馨托腮瞧着他,“不但查不出幕手黑手,毛闪闪的公司也会倒闭。” “再想办法就是,”温阅扶她躺下,“健康第一。” “嗯。”望着他坚定的表情,童馨乖乖地下,眼睛却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我脸上有什么吗?”温阅微笑, “没什么,”童馨失神瞬间,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我累了。” “睡吧。”温阅坐在旁边,等着她呼吸均匀沉稳。 轻轻地关上灯,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盘算着明天一早的请假话术。 他身体极限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拍摄进度并非没有调整的余地。 目前这六个人中,童馨和彭雅阳已经可以确认灵魄调换,某后黑手就在剩下的四人里。 可经过几天观察,他们还是没有一点儿头绪,虽然程子安颇有嫌疑,可前呼后拥、夜夜笙歌的生活习惯,找到试探机会并非易事。 抵挡不了一天的疲惫,温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最后一遍,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半小时。 “糟糕!”温阅从床上弹起,快步来到隔壁,保洁人员正在清理房间。 “这里的人呢?”他问, “哦,温先生吧,童小姐去餐厅了,让我看到您转达一声。”保洁道, “谢谢。”温阅担心童馨的身体状况,连忙快步而去。 甫进大厅,迎面见高曼、赵凌雯和彭雅阳同坐一桌,面前摆着简单的黑咖啡和果蔬沙拉,三个人似乎对事物并没有兴趣,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斜对面的桌子。 童馨和柳冰蓝相邻而坐,边吃东西,边聊着天。 “这……什么情况?”温阅内里奇道。 抬眼见童馨望向这边,招手示意他过去。 “蓝姐,早~”温阅坐到童馨另外一侧,立刻感受到三道灼热的目光射向后背。 “我在向蓝姐请教表演经验。”童馨梨涡浅笑,神采奕奕,昨夜的苍白无力丝毫不见。 “算不上请教,”柳冰蓝道,“说说片场的趣事。这两天都没顾上打招呼,温领队,你的直播节目人气很高呢。” “哈哈,蓝姐见笑了。”温阅没想到柳冰蓝这样平易近人,一线大牌里是不多见的。 “蓝姐教了我很多,真后悔没早点过来聊天。”童馨面露惋惜,“害怕耽误了您的时间。” 温阅偷偷看了一眼童馨,心说:“莫非找到新的‘参考书’?这本貌似靠点儿谱。” “和你聊天很开心呢,”柳冰蓝转而对温阅道,“‘死亡直播间’的出资方是‘碧涛娱乐’吧?听说停播的原因是樊总意外身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阅与童馨对视一眼,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樊总是为筹措资金的事情奔忙,可能是驾车不慎,警方没有披露太多。” “这样……”柳冰蓝若有所思, “蓝姐好像很关心‘碧涛’的情况?”温阅反问道, “我刚出道时曾受樊总提携,得到消息时还是挺震惊的。”柳冰蓝道,“你拿‘最佳新人奖’的时候我还在‘碧涛’,忘了吗?” “没错,没错,瞅我这脑子。”温阅了然道,“原来您是感怀故人呐。” “唉,往事如烟……”柳冰蓝语带感慨,微微叹了口气。 “各位老师,时间快到咯~”场务小姐姐出现在餐厅,提示道,“今天我们要体验的是香薰项目,大唐的制香、调香、用香可都是民族文化精粹。” “吁……” 望着柳冰蓝的背影,童馨像是松了口气。 “不舒服吗?”温阅问。 童馨淡淡道:“看来这个项目用不着招魂。” “还想来这招?”温阅语带担忧,“万一有人能看到怎么办?” 童馨抱臂,云淡风轻,“同道中人更不用担心。” 温阅:“真的吗?” “你说,会不会有人借这个机会下手?”童馨问,香味也是取魄的“器”物之一。 她的一语提醒了温阅,“在理,香薰环节六个人同时参与,柳冰蓝、高曼、赵凌雯、王幻幻四位不是幕后黑手就是取魄目标,真是头疼啊!”说话间,肩膀忽然一沉。 童馨垫脚拍了拍他的额头,“急什么,见招拆招。”转身追随着队伍去了。 温阅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失神片刻。 这一环节,貌似大家提前做过不少功课,说起调香来头头是道,给观众朋友上了一节干货满满的香薰知识普及课。 温阅一直在隔壁看直播,关注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细节,似乎每个人都遵循着自己的行为模式,并没有特别出格的表现,只有王幻幻,自从疑似“怀孕”之后,动作多少有些闪避和畏缩,泡温泉时如此,试香时仍然这样。 转眼到了休息时间,温阅这才意识到观察太过用力,眼睛生疼,靠在沙发上做眼保健操。 旁侧倏然一陷,有人坐在身边。 扭头一看,是场务小姐姐。 她略带歉意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吧?” “来得正好。”温阅放下手,扭头笑道,“聊个天放松一下?” 小姑娘被他电到一般,目光流连未定,脸颊慢慢地变红了。 “想聊点什么?”温阅问道, “哦,是这样,童馨最近表现很出色。”她将碎发捋到耳后,“制作人让我来跟你沟通一下,让她接个代言。” “好事啊。”温阅对此表示出了兴趣, “需要我们跟靓姐打个招呼吗?”小姑娘很是贴心。 “我来说。”温阅道,以靓靓目前的状况,恐怕很难处理工作。 “好的。”姑娘笑道。 “最近网络投票,童馨情况有没有好转?”温阅道, “的确好转不少,童馨这次回归,转型的路子很对观众胃口,”姑娘语气神秘,“是不是你的主意?” “是她开始适应这个圈子了,新人一开始都有这样的过程。”温阅语气坦诚。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定差距,能不能绝地反击,就看第二期舞台首秀了,如果这次还投不上去,留下的机会不大。”小姐姐道出实情。 温阅参加过不少综艺,心里十分清楚,能有机会反击已经算是不错,多少新人只是昙花一现,来得快去得更快。 “现在排名结果怎么样?” “喏,这是这个礼拜的数据。”小姐姐翻开手里的文件夹, 温阅仔细看了看柱形图,排名最前的无疑是柳冰蓝,赵凌雯居然已经飙升至第二名,后面依次是童馨、高曼、彭雅阳和王幻幻。 “高曼的数据没问题吗?”温阅问, 小姐姐眼里含着敬佩,“不愧是靓姐指定的经纪人,一眼看出问题所在,曼姐人气在那儿,表现不太理想也不至于滑落这么厉害,有匿名人士网上爆了她的黑料,而且有据可查,听说已经在紧急公关了。” 第六十九章 珠圆玉润 (11) 小姐姐眼里含着敬佩,“不愧是靓姐指定的经纪人,一眼看出问题所在,曼姐人气在那儿,表现不太理想也不至于滑落这么厉害,有匿名人士网上爆了她的黑料,而且有据可查,听说已经在紧急公关了。” “时机挑得也太准了点儿。”温阅暗想,“像是有人刻意操作,不过以高曼的作风,得罪过的人应该不少。” “什么料,这么大影响?”温阅接着问, “你果然不知道啊,”小姐姐感叹,“都上了热搜,好在公司反应快,没两分钟撤下了,说她早年曾经狠踩同门,直接导致对方自杀。” “这种事儿高曼貌似真做得出来。”温阅心说, “我该走了。”小姐姐看了看手表,飞快起身,“温领队,聊得很开心。” 她说着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凑过来拿出一张明信片,“闺蜜拜托我,一定要找你签名。” 温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在手中,定睛一看,是一张手工制作的卡片,画面中,热带海岛的背景,两个男人手提行李正在耳语,举手投足间透着亲密,正是他和魏云主。 温阅嘴角抽搐,抬手挥就签名,笑道:“代我对她表示感谢,我、哦不,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一定一定!”小姐姐喜笑颜开,“Fighting!” 温阅:“Fighting……” 下一节拍摄调香环节,各位明星按照自己的理解和喜好调配一款香薰料,由专业调香师点评。 香味本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主观判断很强的产品,所以也无所谓排名。 温阅来到镜头前,六位女星都在分拣、称重,表情非常认真。 只有童馨表情闲适,身边不知是阳光反射还是什么原因,漂浮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温阅揉了揉眼睛,狐疑地辨别那团白雾,果然如他所料。 薄纤云不知又召唤出什么朝代的灵魂,须发纯白、白袍鼓荡,比他自己出现的排面还大。 温阅:“……好明目张胆地作弊啊。” 虽然都是初学者,毕竟之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各自都能说出点门道,调香师还是对大家的作品多加赞扬。 童馨的放在最后,她带着神秘的笑意,素手点燃,缕缕淡青色的烟雾缭绕而起。 温阅靠近看去,所有人都在刹那间失神了一瞬,个个表情复杂,仿佛回到了某个令她们难忘的场景一般。 青烟瞬间飘渺而过,人们复杂的表情也瞬间消失殆尽。 “哎呀,这什么味道?”高曼遮住鼻子,表情厌恶, 似乎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因为还在拍摄中,调香师尴尬地笑道:“童小姐调制的这款香……味道非常独特,醒神清脑的效果很不错。” “谢谢!”童馨优雅起身,向调香作了个“感谢”的手势。 “CUT!”随着导演发令,调香环节顺利结束。 “我去~这味儿真窜!”高曼表情一沉,飞快从坐垫跳了起来,冲到屋外。 温阅见状走出直播室,还没到拍摄现场一股类似清凉油却更强烈的味道直冲鼻孔,他偏头一看,人们陆陆续续从拍摄现场“撤离”,所有窗户也打开了。 赵凌雯座位靠里,出来得晚些,飞身越过童馨,伸出大拇指,“你牛!” 温阅来到童馨身边,低声道:“白衣老爷爷教你炼清凉油呢?” 童馨眸子一亮,“这你都看到啦,功力见长。” 温阅笑问:“您配的香料除了熏人,还有其他作用吗?” 童馨瞟他一眼:“这款叫做‘恶之引’,可令人回忆起无法原谅自己的场景。只是味道差了点儿。” “这么不愉悦的体验,味道再好也没用吧……”温阅暗忖,于是问道:“有发现吗?我看现场的人表情都不是太好。” “可以看到一些事情。”童馨淡淡地回答, “真的?”线索一下子明朗,温阅非常兴奋。 “忘了这副肉身没法力。”童馨耸了耸肩,“看不见。” 温阅:“那么,所以说……” 童馨:“所以只知道这些人都有心事,仅此而已。” “哦……”温阅了然,“你的意思是说,仍然什么也不知道。” “可以这么理解。”童馨一本正经地说,顿了顿又问,“你那边有发现吗?” “听场务姑娘说高曼被爆料了,感觉有必要查一查原委。”温阅托腮道, “还是那个姑娘?”童馨问,“她似乎对你挺感兴趣。” “重点不是这个吧?”温阅蹙眉,“再说她看我的角度和你,哦不,魏云主有关。” 腐眼看人基。 童馨不明白个中缘由,“你没告诉她魏云主已经过世?” 温阅抿嘴:“没。”说到明天也解释不清楚。 “嗯?”童馨嘟着嘴,转而道:“那我们分头行事。” “分头?你有调查对象么?”温阅疑惑道,“不是没发现吗?” “我这是无差别调查,”她若有所思,“合理怀疑所有人。” “您最近又改读侦探类参考书了吧?”温阅望天, “你怎么知道?”童馨问, “算了,你高兴就好……” 拍完香薰环节,已经到了傍晚。 高曼在助理簇拥下,匆匆忙忙离开现场,貌似发生什么非常棘手的状况。 今晚没有拍摄任务,时间相对自由。 酒店为了加强宣传合作,给剧组人员赠送了自助餐餐券和温泉卡。 童馨和温阅简单吃了些晚餐,一同回到房间。 温阅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查询高曼和“银泉娱乐”的相关资料。 童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站起身,跑到衣柜翻腾。 “你要干啥?”温阅问,眼睛继续盯着, “泡温泉。”她回答,“泳衣呢?” “左手边第二个抽屉。”温阅轻车熟路道, 童馨望他一眼,依照路线去找,果然都整整齐齐叠着收纳,泳帽、泳镜和相关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 童馨随意拿出一件,扭头就往外走,“我去去就回。” 温阅刚好查到关键信息,等抬头去看时,房门早已经关闭好久了。 随着查询的深入,温阅发现的疑点越来越多,眉头越皱越紧。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他忽然想起童馨,蓦地抬头,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童馨这一趟温泉泡了三个小时。 温阅本能感觉到不对,连忙动身下楼找人。 匆匆赶往一层泉浴区,打听童馨所在,服务人员在女宾区转了一圈,摇头说:“没有看到。” 温阅顿时心急如焚,又不知道往哪里去找,快步走向服务台,忽然一个人影半路冲了出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幻姐?!”温阅定睛看去,居然是王幻幻,“走得这么急?” “是程总。”王幻幻像是鼓起勇气,语气急促,“程总带走了童馨。” 温阅心头一紧,气血直冲头顶,“知道去哪儿了吗?” 像是被他的表情吓到,王幻幻下意识护住小腹,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了,“好像是……顶、顶层,总统套房。喂……” 不等她说完,温阅已经飞身往电梯跑去。 顶层只有一间总统套房,温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房间门口。 正准备砸门,金色门扇却在眼前蓦地开启。 “你怎么来了?”童馨忽然出现在门前。 她拉了拉衣领,掩住里面的泳衣,头发有些散乱,面色隐隐发白。 “程子安对你做了什么?”温阅怒起心头,拨开她的肩膀便往里闯。 “真的没事。”童馨拽住他的胳膊。 温阅扭头,看到她脖颈处的淤青,火气更盛,猛力一把推在门上。 大门忽悠一下,缓缓地开了。 温阅:“……没锁上啊?” 待他快步走进,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回头望了望跟在后面的童馨。 “我说过没事。”她无奈道, 温阅转眼间已来到了卧室,发现程子安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 第七十章 珠圆玉润 (12) 温阅转眼间已来到了卧室,发现程子安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死了?”温阅一脸惊恐,毕竟惹薄大佬发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没事儿吧?”温阅最先关心的是这个,被调换过灵魄的人都继承了一定法力,上次童馨晕倒也是因为消耗过度。 “只是晕倒。”童馨语气淡淡, “哦……啊?”温阅猛然想起什么,“难道你被他看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还是个凡人。”童馨道,“我把他那段记忆抹掉了。” “你是说,他没被替换?”温阅狐疑地再次确认,程子安嫌疑最重,居然没事? 童馨摇头,“没。” “那他的夸张表现只是性格使然?”温阅难以置信。 “嗯,做人嚣张到这个份儿上,我便送他了一个奖励。”说到此处,童馨唇角上扬。 温阅却被他的表情弄得心里发寒,“你……送他礼物?送了什么啊?” 童馨抱臂,冷冷看着他,“记得你屋子里的绿泪蜥吗?” “记得啊,专门吃人运气的阴物嘛,”温阅看着仍在熟睡的程子安,“你的意思……” 童馨眼睛弯了弯,“恭喜发财。” 处理好程子安,两人回到房间。 这次有惊无险,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排除掉程子安的嫌疑。 温阅仰在沙发上调整情绪,忽然问:“程子安这副德行,周围美女如云,在KTV时把他得罪狠了,这次怎么肯单独见你?” 童馨盘腿坐在沙发上,托腮望着他,“我说我不想被淘汰,央求他给我开个小灶。” 温阅:“……薄大佬你进步很快啊。” “对了,明天妆容环节之后,便是第二期舞台首秀,务必好好表现。”温阅坐直身体,“我看‘招魂’的方法不错,到时候呼唤一位著名的舞姬指导,胜算一定很大。” “NO WAY。”童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抹掉姓程的记忆,法力运用已到极限了……” “大佬,”温阅眯起眼睛,“能用中文句式吗?” “‘招魂’用不了了。”童馨瞟他一眼,“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温阅呆望她两秒,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好钢用不到刀刃上。 “怎么办?”童馨扬起脸,水汪汪的眼睛我见犹怜。 温阅想了想,咬着牙道:“事已至此,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童馨眸底升起一丝好奇。 温阅神秘一笑,“附耳过来。” 翌日清早,众人再次在餐厅集合。 女星们人手一张表格,个个面目严肃。 助理们一大早便到节目组要来投票最新数据,正在紧锣密鼓地研究。 温阅拿起来一看,目前的排名是柳冰蓝、高曼、赵凌雯、童馨、彭雅阳、王幻幻。 而且赵凌雯、童馨、王幻幻三人数据非常接近,咬得很紧,随时都有变化的可能。 “这次至少要排在赵凌雯的前面,如果超过高曼才算稳了。”温阅道, “嗯,”童馨懒洋洋地托着腮,“希望大吗?” 温阅道:“据我的经验……九死一生吧。” “还好,还好。”童馨道,“我还以为‘十死无生’呢。” “四舍五入差不离。”温阅咬了一大口面包。 上午拍摄妆容的环节,大家要交流、试用各种护肤品、彩妆产品,交流护肤保养知识心得体验,最后还要亲手操作一下唐代化妆的过程,评比最后的妆面。 每次交流环节新人出场机会有限,镜头基本是给大牌们准备的。 当然,从护肤、保养、妆容这方面来讲,她们的财力雄厚又有品牌代言,见过、体验过的比新人多些也很正常。 因此大部分时间镜头都在柳冰蓝和高曼之间切换,偶尔是王幻幻和公司力捧的赵凌雯,彭雅阳本人不喜好这些,说得少很正常,。 几乎没有插话余地的童馨沉默许久,忽然道:“大家只说现代的高科技,既然是大唐风韵,有没有人知道古时的好办法?” “你那儿有么?”高曼瞥她一眼, “没。”童馨耸肩,“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 众人:…… “哦,对了,说到这儿,我要分享一种比较平价的保养方法。” 赵凌雯借助众人转换话题的空隙巧妙地插/进话来。 她今天特别采用了透明元气妆容,脸蛋红润,说起话来神采奕奕。 “说来听听。”柳冰蓝拿起桌上饮料。 “没效果我们可不依哦~”高曼收起目光中的犀利,顺便开了个“玩笑”。 “这是个很古老的秘方……”赵凌雯故作神秘地环视一周,果然调动起众人的注意。 “相传大唐时期,少女们会在清晨出发,采撷茶树嫩芽上的露水作为基底,然后蒸煮茶叶的精华露,再配以一些中药,做成香膏敷面,可以保持皮肤活力,年过四十仍然宛若少女呢。” “方法听起来不错,”柳冰蓝笑道,“可是实际操作有点困难。” “就是,貌似跟茶叶成分的面膜意思差不多。”王幻幻浅笑,侧身对着镜头呈现出最好看的线条。 “茶露部分倒是不难,关键是中药配方……”角落里传出一道清甜嗓音, 童馨微微一笑,“才是最重要的,不然道听途说我也会。” “嘿,你这丫头,不说是不说,说了还挺噎人。”高曼调侃她,转而问,“是啊,到底有没有配方呢?” 赵凌雯被她们一激,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绯红,咬了咬下唇,“当然有,我不是怕误导观众嘛。” “不适合剪掉就行了,”王幻幻也挺感兴趣,向前探了探身,“只有我们几个听。” 谈话差不多拍摄一个小时,出镜率屈指可数,时长不超过三分钟。 接下来是妆容环节。 唐代女子化妆一般分为七步:敷铅粉、抹胭脂、涂额黄、画眉、点口脂、面靥、贴花钿。 众人在化妆师的指导下,一一按步骤施行。 完成阶段,每个人要身着唐装展示自己的“作品”。 让人意外的是,赵凌雯选择的“桃花妆”非常成功,竟然战胜了专业化妆师出身的王幻幻,得到最高的评分和满堂喝彩。 反观童馨,虽说到不了“手残”的地步,妆面也基本上没什么美感可言。 温阅倒是暗暗松了口气,“真是难为薄大佬了……” 场务小姐姐跟随全程拍摄,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童馨能够撑过首秀投票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 “珠圆玉润”第二期首播是在周六黄金档。 节目组抓住一切可利用冻得机会加紧宣传,由于“妆容”环节效果不错,又有代言,当日晚间便播放出一段拍摄花絮。 大家的票数再次飞快上扬,到了首秀拍摄的时候,赵凌雯几乎与高曼齐平,也与童馨拉开不小的差距。 “你的办法行得通吗?” 看着最自己短小的那块“柱形图”,童馨淡淡地问,“及早落实别的方法,免得浪费时间,等噬魂虫再次发作,痛苦会升级的。” “你最近的语言升级挺快的……”温阅愣了愣,“留在节目组是最保险、隐秘、有效的方法,我认为有必要试一试。” “好吧。”童馨道, 由于时间、场地各方面的限制,当日只安排拍摄三位演员,登台顺序是投票排名的倒序,出场顺序分别为:王幻幻、彭雅阳、童馨。 扭头望向舞台,王幻幻已经在掌声中谢幕。 本次是以大唐风貌为主题,各自选取相应的元素融合在舞台表演之中。 王幻幻选用了杜甫的名句《丽人行》为背景。 表演风格迤逦冶艳,舞台效果极为华丽。 可能因为想要摆脱“吊车尾”的名次,王幻幻本人属于温婉柔和型,在强劲歌舞中的表现力有限,结果富贵华丽反而成了拖累,不但撑不起来,反而显得用力过猛。 王幻幻身体状况欠佳,一场下来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看好上去忙上要晕倒一般。 她踩着恨天高步履匆忙地往后台走去,穿过走廊,走进一间休息室,温阅远远跟着她,门牌上写着个“程”字。 彭雅阳歌手出身,走摇滚路线为主,这种结合舞台表演的模式并非强项,能够正常发挥已算不错。 童馨第三位上场,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位。 第七十一章 珠圆玉润 (12) 童馨第三位上场,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位。 表演正式开始。 舞台瞬间全黑,天地间防护拉开一道没有边际的黑色幕布。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流逝超过心理时长。 人们开始面面相觑,甚至以为灯光故障的时候。 舞台被一道明光点亮,峰峦皑皑、大雪飘飞。 大屏幕一转,漫山遍野雪松望不到边。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清冷澄澈的男人嗓音从天而降,随着升降机的缓缓下降,白衣女子赫然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朱红色披风随风飘扬,是整个舞台唯一的亮色。 童馨英姿飒爽闯进眼帘,还趁机秀了一把“口技”,不出意外地攫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姑娘外型太过出色,只要需要“”秀脸”、“秀身材”的场合,很快成为绝对的焦点。 尤其是这次雌雄莫辨、亦正亦邪的造型,给人带来新鲜感的同时又美艳至极,工作人员浸淫在大唐华丽好多天,多少有些腻味,童馨的创意不禁令人耳目一新。 台下响起阵阵掌声,比王幻幻谢幕时还要猛烈。 慷慨激昂战鼓过后,哀怨婉转的胡笛声缭绕舞台。 大雪漫漫,童馨快步走到舞台前部。 鼻音哼起的居然是一段吴侬软语小调。 再次出现反转,人们好奇更甚。 英姿飒爽的女子腰肢轻摆,表情妩媚中带着不舍,目光楚楚可怜。 慢慢弯下柔软的腰紧跟着一个一字马,引得全场惊呼连连。 温阅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童馨,不禁被她的表演引得心潮澎湃、 两人练了一晚上,他亲手调整的角度和动作。 天色将明,薄大佬的腰被他矫正过无数回,脸色都有点儿不大对劲儿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临场发挥极为出色,这套表演又纯又欲,简直可以想见电视机前观众狂热的模样。 接下来的乐曲再次激昂,从回忆中的江南水乡陡然回到塞外边关。 山川雄浑、色彩瑰丽。 童馨悠悠开嗓,全新的唱腔和曲调,虽然技巧单调了些,胜在童馨嗓音极具天赋,纯真清澈,仿佛一幅极其美好的图画。 随着音乐的渐渐和缓,童馨的表演也接近尾声,唱腔结束后,还有一段余韵留白。 现场沉寂片刻,陡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童馨成功了。 温阅早知道会成功,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热烈的场面。 童馨下场后,场务小姐姐仿佛比他们还激动,一溜儿烟儿跑过来道:“太棒了,太棒了,这首歌是原创吗?” 温阅摸了摸后脑勺,“拙作,见笑了。” 小姐姐眼睛里闪着星星,“温领队,你每天都有惊喜!” “请问……”童馨披着大红斗篷出现在旁边,声音清冷,“你是来找我的吗?” “哦哦,对对!”小姐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带着任务,“导演让你们过去一下。” “我俩一起?”温阅问。 “对对!” 两人去了导演室一趟,果然是不错的消息,看到童馨的表现感觉她非常有潜质,希望加入第二期尾声的彩蛋。 这是节目组的新想法,具体内容还没审核完毕,但是演员需要事先定下并提前做好准备。 录完首秀,已经是午夜时分。 回到酒店,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浓浓的疲惫。 温阅打了个呵欠,对童馨道:“休息会儿吧,今天够累的。” “嗯。”童馨淡淡回答。 温阅躺在床上,全身跟散了架一般,最近胸口的灼热感愈发强烈和频繁,不知道是不是童馨口中的噬魂虫“升级”造成的。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又有了新的发现,重新锁定了目标,相信“破案”指日可待。 目前形势一片大好,如果成功把童馨推进娱乐圈,“英豪”便有望完成对赌协议。 温阅纠结了好多天的心情终于松快了些,目送童馨回到房间,推开房门,提步走了进去。 哼着小曲儿,甩掉皮鞋、打开廊灯,动作一气呵成。 温阅随意往前一瞅,蓦地看见有个黑影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谁?!”他随手抄起一只鞋。 对方扭过头,手肘靠着椅背,身姿妖娆。 “高曼?!”温阅惊讶,“别告诉我你走错房间了。” “我是特意来拜访你的。”高曼悠悠笑道,“直播节目果然演的,温领队本人可胆小多了。” 温阅瞅了一眼时钟,快两点了,“曼姐,现在算不上会客时间吧?” “我又不是来做客的。”高曼起身,言笑晏晏,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狠厉。 不时来到温阅近前,上下打量片刻道:“听说,你在调查我?” 顶着她审视的目光,温阅心里打了个突,回想自己的调查,除了通过网络,往“银泉”公司前台只打过一通电话,用的是十公里外的公用电话,问得还不是关于高曼的事情,她究竟怎么知道的? “您是不是有些敏感?”温阅装傻充愣,“再说同台竞技,我调查一下对手的资料也无可厚非。” “这么说,你承认了?”高曼微微笑道, “什么我就承认了,这是举例说明。”温阅打了个呵欠,语气带着两分不耐烦,“曼姐您看看几点了,咱们改天再聊好不好,我要去洗澡了。” “你是不是问过前台‘周晓露’?”高曼环起玉蛇般的手臂,“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我……不知道啊。”温阅望天,“第一次听说。” “别装了,”高曼眯起眼睛看着他,“撒谎都不会。” 随着她的笑容绽放,阵阵寒意环伺逼近,如钢针般插进骨缝之中。 最近经历的事件让温阅很熟悉这种感觉,这个高曼绝对有问题。 他定睛望去,似有一团黑色笼罩在肩头,向给她的身材描上了浓重的黑边。 寒气愈发凝重,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寒冷。 温阅感觉有些不妙,暗暗摸向兜里的引魂哨,至少得通知薄纤云一声。 “你好像很不安啊,被我看穿心事了吧?”高曼缓缓走近,抬手描摹着他的脸颊曲线,指尖如冰块一样凉,告诉我,“你知道多少‘周晓露’的事?” 温阅脚跟卡在墙角,退无可退,眼看黑雾如同无数只鬼手向他抓来。 “很多。”温阅忽然开口,高曼下意识愣了愣。 趁此机会,温阅猛地掏出引魂哨,放到唇边鼓腮欲吹,气息刚出,哨口蓦地被青白手掌一把攥住。 一张头破血流的狰狞面容与他鼻息相接,“想班救兵?没门!” 突然间,却像被烫到一样,痛苦尖叫着松开了手,引魂哨喷出滚滚浓烟,瞬间将整个房间满满充斥起来…… “高曼、高曼!” 温阅被急促敲门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现置身于一座寝室之中。 上下共有四张床铺,中间是书桌。 自己正躺在其中一张床上。 “高曼,高曼!”砸门声还在继续。 温阅无奈起身,将房门打开。 “好消息、好消息!”年轻漂亮的女孩蓦地出现在眼前。 温阅定睛一看,“柳冰蓝?” “睡迷糊了你?”柳冰蓝手指点中她的额头, 温阅地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有了“胸部”?连忙站在镜前,“哇,他的外型已经变成了高曼……” “引魂哨!”温阅暗想,“高曼在引魂时刻乱了气息,可能将自己的意识吸入精魂之中也说不定。” “诶,你发什么呆呀?”柳冰蓝在旁问道。 “没什么,刚做了个梦。”高曼回头道,“你刚才说什么好消息?” 一瞬间,温阅身体后移,进入全黑色的立体空间,眼前景象如同电影放映,高曼重新占据主人格,他变成了旁观者。 “薄纤云占据视角的时候,他置身竹林,环境清幽,到了高曼这儿……”温阅环视四周,“跟黑窟窿一样,还隐隐泛着潮湿泥泞的味道。” 第七十二章 珠圆玉润 (13) “薄纤云占据视角的时候,他置身竹林,环境清幽,到了高曼这儿……”温阅环视四周,“跟黑窟窿一样,还隐隐泛着潮湿泥泞的味道。” “上周的试镜通过啦!”柳冰蓝略显稚气的面容写满兴奋。 “真的?”高曼听上去也无比开心,“不但可以加入梦寐以求的影视公司,还是程子安监制!” “程子安何许人也?”柳冰蓝问, “程家都不知道?”高曼笑道,“你真该认真研究一下影视圈了。” “有你研究就行了,快给我科普。”柳冰蓝一脸崇拜追在后面。 两人正在打闹,忽然有个人站在门前,柳冰蓝兴奋道:“晓露,你来啦?我正要去告诉你呢,你试镜通过啦!” “真的吗?谢谢冰蓝!”周晓露声音柔柔弱弱的,性格腼腆,“先走了,有点事情。” “下午我们一起去报道哈!”柳冰蓝笑着嘱咐。 “好、好的!”她答应着走了。 “我中午出去一趟,直接去现场啊。”高曼拉着脸说,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喜欢晓露?”柳冰蓝也发觉她情绪不对。 “娇滴滴的大小姐,天天装柔弱给谁看,她爸花点钱不就得了,还试什么镜?”高曼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说,她们家虽然做生意,也跟娱乐圈沾不上边儿。”柳冰蓝道,“晓露真心喜欢表演。” “反正我看不惯她那样儿。”高曼道,“有句话叫‘扮猪吃老虎’你懂不懂,别跟谁都掏心掏肺的!” “知道啦~”柳冰蓝撒娇道,“曼曼最好了!” 场景蓦地一转。 高曼、柳冰蓝、周晓露三个人来到一间办公室,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温阅咬了咬牙,这人化成灰他也认识——程子安。 虽然容貌年轻一些,眉宇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泛滥。 他靠在班椅上,居高临下望着三个女孩,慢悠悠地说道:“经过剧组研究决定,周晓露为青春偶像校园剧《白沙之恋》的女主角白洁,柳冰蓝饰演女主角好友于乐乐,高曼饰演同班同学夏云。” “真的?”周晓露简直难以置信,她一次试镜居然能够出演女主角。 柳冰蓝也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虽然是女配,戏份也算重了。 “希望剧组重新可以考虑。”高曼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夏云。” “小曼!”柳冰蓝连忙提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轮到新人挑三拣四? 高曼却直直望向程子安,表情很是坚持。 程子安眯起眼睛,向她的方向探了探身,“这是剧组一致的决定,再说……”他上下打量的目光温阅都感觉到不太舒服,“你现在的表现跟夏云很像,不如揣摩一下人物,如何?” 说话间,他将手边的一沓册子推到三人面前,是该剧的剧本。 “这部剧的时间很充分,你们有三周准备时间,任何问题欢迎与我联系。”程子安勾唇一笑,“这是我的名片。” 到此事情便不太寻常了,作为监制的程子安亲自与演员洽谈,还直接解决演员的问题,目的绝不单纯。 温阅也听说过,圈内无良之辈利用新人的明星梦骗财骗色,引发严重后果。一般都不会大费周章,真的通过大学试镜、预备整套剧组,成本过高不说,组织这么多人也很难掩盖其罪恶的目的。 “程子安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Call me~”程子安向大家抛了个媚眼。 温阅被他打断思绪,顺便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拿到女主剧本的周晓露非常兴奋,一路上脸蛋红扑扑的,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 柳冰蓝则迫不及待地打开阅读,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阅读属于自己的剧本。 温阅感觉到高曼新潮起伏澎湃,目光留在周晓露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场景再次转换,很快到了进组的前一天。 “好累好累,咱们排演了这么多遍,不会被导演骂吧?”柳冰蓝重重躺在床上,“听说那位导演特别严厉,想起来就害怕。” “不如晚上去放松放松?”高曼拿胳膊肘顶她, “好主意诶。”柳冰蓝支起身子。 “朋友推荐了不错的酒吧,一起去试试?”高曼问, “太晚会赶不上熄灯的。”柳冰蓝苦恼地说, “11点前打车回来,明天还要进组呢。”高曼信誓旦旦,“对了,把晓露也叫上。” “诶?真的?”柳冰蓝一脸惊奇,“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 “我们以后同剧组,而且她还是女主角,我这个女三还不得巴结着点儿?”高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冷漠好不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柳冰蓝拍拍她的肩膀,“同班同学在一个剧组多难得呀,彼此照顾是应该的。” “傻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高曼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夜色笼罩大地,灯火辉煌的都市披上华丽的长裙,姿态妖娆地缓步走进纸醉金迷的世界。 三个身材玲珑、面容姣好的女孩引来无数觊觎的目光。 仿佛想释放掉这些天累计的压力,高曼在吧台和舞池之间飞快穿梭,中间换了好几个舞伴。 柳冰蓝和周晓露自然没有那么放得开,窝在角落里喝饮料,直到两个半醉的男人过来邀请。 周晓露长着一张人畜无害、天真纯净的脸,性格又内敛,自然成为主要“攻击”对象,被他们连拉带扯地拉了起来。 柳冰蓝连忙阻止,猛地起身时头部一阵眩晕,重重倒在沙发上,脑袋一片空白。 “阿蓝,阿蓝!”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有人叫她,声音十分急促。 柳冰蓝缓缓睁开眼睛,头晕得厉害,震耳欲聋的乐声中,高曼的声音震颤着她的神经,“快起来,晓露出事了。” 周晓露披头散发缩在走廊角落里,衣不蔽体,皮肤布满淤青,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气息非常微弱。 柳冰蓝大脑充血,连气带怕双腿直发抖,强迫自己尽量平静地说,“晓露,晓露!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回头对高曼道,“小曼,报警!” 像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周晓露几乎从地面弹了起来,一把抓住高曼的手腕,“不要报警、不要报警!” “晓露,只有抓住他们才能替你讨回公道!”柳冰蓝殷殷劝导,“别犯糊涂啊!” “不、不能!”周晓露泣不成声,“他们录了像,要放到网上,我一辈子就完了,爸妈会伤心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温阅感觉到高曼内里寒潮滚滚,他的四周黑雾愈发浓郁。 高曼不知何时手上拿了一条毯子,蹲身盖在晓露肩头,“晓露,证据很快会消失的,到时候你再想……” “不、不能报警!”周晓露显然情绪崩溃,一直念叨着这几个字。 当事人如此坚决,柳冰蓝涉世未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由着高曼的提议,三人打车回到学校,赶在熄灯前进入寝室。 第二天周晓露情绪陷入低落,到了进组时间仍躲在浴室不肯出来。 “晓露,你是女主,不出现我们该怎么向剧组解释?”高曼为难道, 周晓露很快出现在浴室门口,只一夜工夫,皮肤松弛、容色倦怠,沧桑到快让人认不出来。 “这个样子怎么行?”柳冰蓝赶紧将她拉到桌前,看她木讷地样子,亲手给她化了妆容。 高曼靠着门框看表,“再不走来不及了。” 以周晓露的状态,现场表现可想而知,频频NG不说,情绪多次濒临崩溃。 导演、副导演找她谈了多次未果,为了避免损失过大,只好临时换演员,于是再次组织试镜。 高曼曾经借过周晓露女主角的剧本,再加上本身具备的表演天赋,居然雀屏中选,拿下了角色。 随着她的成功,温阅的“居住”环境持续恶劣,被浓重的腥气包围,呼吸更加困难。 “小曼,总觉得你这样做有点儿对不住晓露,”柳冰蓝深夜来访,挣扎半天,终于说出心中疑虑,“当时该坚持报警的,怪我!” “她自己坚持不肯,关我们什么事?”高曼头也不抬地盯着剧本。 “我们叫她去的,怎么也得负些责任。”柳冰蓝喃喃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我跟她谈过了。”高曼淡淡地说, “什么时候?”柳冰蓝惊奇地看过来,她不相信高曼会主动作出这样的事。 “你被导演叫走之后,”高曼道, “晓露她……怎么说?” “她承认我说得对。”高曼的话有些没头没脑,迎着冰蓝审视的目光,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建议她饰演我的原来的角色。” “什么?”柳冰蓝忽地站起身,“晓露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表演……” “直接退出剧组不是损失更大?”高曼道,“我至少给她指了条路。” “小曼,你不记得心理老师怎么说的,晓露很有可能陷入抑郁泥沼,务必要保持情绪稳定。”柳冰蓝道,说话间站起身,“不行,我得去劝她放弃。” 没走出两步,便被一股力道拉住胳膊,高曼比她略高些,居高临下说:“被赶出剧组的话,她的家人怎么想,学校里风言风语她该怎么应付,你想过没?” “我……”柳冰蓝一时语塞,高曼说得不无道理。 目睹发生的一切,温阅的心也随着高曼的一步一步向下陷落,距离阳光越来越远了。 第七十三章 珠圆玉润 (14) 时间飞快移动。 《白沙之恋》过了杀青、后期、宣传、播映阶段。 影视公司别出心裁,大胆启用校园新人,在当时影视圈的影响力迅速扩大,从一股清流变成滚滚洪流,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几位主演一举成名,成功开启演艺之路,但令人意外的是,饰演女二的柳冰蓝的人气一路飙升,甚至超过女主高曼一大截。 这点温阅早看出来了,高曼虽然演技不错,与教材的规范和表演技巧契合完美,与柳冰蓝相比,缺少灵动和自身的魅力,也是表演中最能打动观众的部分。 自此以后,柳冰蓝片约不断,高曼却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定型比较严重,限制了戏路。 在柳冰蓝的坚持下,公司也同时签下周晓露,柳冰蓝很快成为当红女星,没少对周晓露照拂,却也有意无意地疏远了高曼。 由于为人傲慢高调,也得罪了不少同行,高曼终于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直到有一天,她好不容易遇到有望转型的角色,为此费了不少力气,剧组却在敲定人选的关键时刻变卦。 看到最后结果,高曼差点没气吐血——周晓露,她已经沉寂了好一阵子,不知为什么又决定复出。 高曼百思不得其解,通过私人关系打探才得知,周晓露之所以拿到角色,居然是因为柳冰蓝极力推荐,而这部剧的监制刚好又是程子安。 不是“冤家”不聚头,高曼躲在家里一宿一宿吸烟,温阅虽然看不见她的想法,从越来越“非人”的环境,也可以知道她心境正在产生剧烈变化。 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周围蒸腾起伏,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场景,绝大多数都是被欺凌、辱骂甚至大打出手,高曼经历过非常不幸福的童年,温阅看着不断变化的一幕一幕,不禁对她产生了些许怜悯之情。 浓重的雾气几乎要把他淹没,温阅知道自己是灵体状态,仍然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仿佛高曼呼出的烟雾都一股脑被吸进心田之中。 温阅紧捂胸口,正无计可施,眼前场景陡然一晃,高曼仿佛从地板忽然站起,跌跌撞撞来到窗前,定定看着十层开外的地面,“刷啦”一声打开窗户,多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冬日寒风凛冽,她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衣。 正当温阅以为高曼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诡异的笑声。 “呵呵。”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料这笑声陡然增大,从低喃变成仰天大笑,穿透霓虹灯弥漫的雾霾随着寒风飘向远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笑了多久,高曼已经泪流满面,身子在窗边晃了晃,突然向后一仰,重重栽回屋子。 温阅窒息的感觉霎时间变成刺骨寒冷,环绕四周,缥缈的黑色雾气攸然变成黑色坚冰,嶙峋高耸,宛如一把把利剑直指天空。 高曼艰难撑起身体,来到妆台之前,开始精心整理妆容,嘴角始终挂着柔美却令人心生寒意的微笑。 以往浓艳高调的妆容里增加些许低调谦和,整体显得温柔、妩媚、神秘且诡异。 她的心境已发生质的变化,不知道下一步在计划什么。 温阅瑟缩在如坟地般阴冷沉寂的黑色冰柱林中,知道自己被困在高曼的回忆之中,所有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既定事实,他改变不了。 时钟指向午夜,高曼拎着皮包,盛装出了门。 打车来到一间豪华酒店,登上电梯,不时站在一个房间门前。 房门蓦地打开,程子安出现,头发滴水,下半身裹着浴巾,温阅忍不住生理性作呕。 “稀客,稀客啊。”程子安张狂笑道。 “程总想我站在这里说话吗?”高曼低头捋了捋耳际的碎发。 程子安失神片刻,连忙开门,“快请进,里面说话。” 高曼步态妖娆,强装镇定,却无法忽视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 来到里间,发现床上仍旧一片狼藉,下意识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 “怎么,高小姐深夜探访,真是来谈事儿的?”程子安见状面色微沉,坐在床头自顾自点了根雪茄。 “程总,想必您猜到我为何而来。”高曼柔声道, 这位是圈里出了名的孔雀,甚至有对家暗地打赌她会落谁手上,忽然放低身段,还真让人吃不消呢。 程子安心痒难耐,可女人嘛,稍给点儿面子就蹬鼻子上脸。 所以,他还是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感觉,想这高曼也整不出什么花儿,本来一手好牌都让她自己打烂了,不到走投无路,怎么会想起回来找他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程子安起身来到床尾。 一口烟雾飘来,高曼微微掩住鼻孔,强忍住咽喉的刺感,扬脸笑道:“您的这部新戏……” “这部?演员名单已经公布了,你不知道吗?”程子安惊讶得很夸张, “所以我才来找您的。”高曼笑道, “哦?”程子安眯起眼睛,“不知道我能为高小姐做点什么?” 高曼起身,缓步来到床前,坐到程子安旁边一尺远,温温柔柔地说道:“程总在娱乐圈覆雨翻云,有谁不知,还有您做不到的事儿吗?” 看到她网纱裙下皮肤,嫩白细腻、光洁丝滑,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摸上去的触感。 “高小姐凭借一己之力拿下处女座的女主角,这么本事,还用别人帮忙?”程子安皮笑肉不笑, 高曼脸色微变,“程总有话直说,打哑谜可不像您的风格。” “周晓露怎么被换下来的,我多少知道一点儿,”程子安狠吸了口烟,目光幽深,“不得不承认,你是个狠人。” “程总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高曼眸底渐渐冷了下来,“晓露的确运气不好,但不关我的事儿啊。” 说话间,她与程子安目光相接,全身泛起阵阵寒意。 还没反应过来,被程子安突然抓住手腕,下一刻,她已经坐在他的怀中。 含着烟酒味道的滚烫气息喷洒在后颈,高曼极力压抑住想要挣扎的冲动。 “其实换角色也没那么难,”程子安嘿嘿笑道,“原角同意不就得了?” “可是……怎么可能?”高曼一愣,在演艺圈混迹,拿到女主是多么困难她心知肚明,因为那件事周晓露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心理干预治疗好几年,这次复出想必做了不少的准备。 “你还真别把我当傻子。”程子安笑容里透着狡黠,“就算那两个人不是你安排的,后来不也被你找着了?手里的东西该用得用,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曼暗惊,原来程子安早躲在幕后,窥视着一切。 高曼脸上血色褪尽,双肩微微颤抖,整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随着程子安的力道缓缓后倾,最后直挺挺躺在床上。 程子安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明路可给你指了,只有周晓露这边出了问题,我才好帮你运作。” 男人粗鲁地吻下,毫不留情地在身上开疆拓土。 那是高曼不堪回首的一夜,温阅实在不忍直视,躲在冰柱子后面直到天亮。 第二天,有人匿名爆料周姓知名女星黑历史,不出两个小时,粗糙打码的视频已经流向各大网站,热搜排名居高不下,网络水军汹涌出动,引起很大的社会反响。 信息给出的过分明确,以至于舆论矛头很快指向周晓露。 不明就里的恶言恶语导致她的个人主页崩溃,有些无良网民还恶意人肉出她的居所和联系方式。 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周晓露骤然跌进万丈深渊,情绪大起大落很容易导致抑郁症发作。 柳冰蓝听闻后非常担心,推掉工作连夜赶到家里安慰,并让助理暗中调查爆料源头。 没想到周晓露表现非常正常,比她想象中的状态要好太多。 柳冰蓝观察许久,没发现可疑之处,暗自松了口气,可前脚刚从她的公寓出来,便有一人从高空坠下,直直落在她的面前…… 周晓露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却坎坷的一生,令人无限唏嘘。 柳冰蓝呆呆看着她许久,一句话都没说,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回到住处,痛心的柳冰蓝询问助理调查结果。 “蓝姐,上传资料的人行事谨慎,短时间很难查到。”助理仍然没摸到头绪,语气里带着自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倒是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冰蓝疲惫地点了点头,“说吧,还有比这消息更糟的吗?” 助理吞吞吐吐道:“我听说……晓露姐接拍的剧,新换的角色已经定了。” “这么快?”柳冰蓝眉头紧皱,“是谁?” “高曼……” 第七十四章 珠圆玉润 (15) 助理吞吞吐吐道:“我听说……晓露姐接拍的剧,新换的角色已经定了。” “这么快?”柳冰蓝眉头紧皱,“是谁?” “高曼……” “是她?!”柳冰蓝蓦地站起,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她是最大得利者必然嫌疑最大,而且依照她的品性……周晓露的事情她也曾做过调查,不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而是她中途放弃了,因为不敢面对。 柳冰蓝心如刀绞,无力道:“我想安静一会儿。” 温阅此刻的心如她一样冰冷,至此他才明白为什么那样亲密的两人最后形同陌路。 即便如此,也是柳冰蓝不得已的选择。 为了更多地支持周晓露,柳冰蓝答应导演在剧中客串了小角色,是女主多年未见的好友,两人的对戏过程充满了讽刺。 完成拍摄后,柳冰蓝沉默着离开现场,没有对高曼多说一个字儿。 凭借这部戏,高曼勇夺当年最佳女主角,她的演艺之路走向新的高峰。 她也借助机会激流勇进,很快吸引来更多资源,成为影视圈新宠。 而柳冰蓝在这个时候合约到期,选择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从此以后,温阅目睹高曼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的种种,深深感叹人性居然能肮脏到如此地步。 对她的最后一丝怜悯渐渐被消磨殆尽。 周围的黑冰愈发坚硬密集,将温阅的灵魂包围得密密匝匝。 “你想干什么?”暴怒的声音震荡着鼓膜,程子安露出阴森冷笑,“敢这么对我说话,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程总,我说得是真话,您不看我,也得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高曼眼泪汪汪,那副可怜相足以迷惑男人。 “得了,”程子安满脸轻蔑,“你跟多少人上过床自己都记不清了吧?怎么信誓旦旦地说是我的,” “孩子父亲是谁我还能不知道吗?”高曼说话间已泪流满面。 哭戏对演员来说属于基本功,程子安见得多了,根本不以为意,叼着雪茄半开玩笑地说:“实话告诉你这部新戏我做不了主,背后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滚!” 高曼像扔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 司机说家里发生紧急情况,让她提前下了出租车。 高曼独自走在深夜的巷子,仿佛被整个世界唾弃。 她忽然顿住脚步,迎面三五个黑影闯进视野。 “你们是谁?”高曼又惊又怕,不住地后退。 对方带着狰狞面具,声音低沉,“有人请我们给你上上课,让你以后放聪明点!” “大哥,这位大明星诶,要不要附赠全套套餐啊?”其中一人问,声音带着淫/邪之气。 “想得美,金主说了,不能动脸、不能见伤、重在教育,听懂没?” “好嘞~”几个男人齐声答应着。 “你们想干什么,我报警了!”高曼这才想起包里的手机,可惜一切太迟了,眼看自己被高大身影渐渐笼罩…… 蓄积了几天的乌云将天空压迫得暗无天日。 高曼躺在偏僻狭窄的、污水横流的小巷里,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脑海中不断循环着自己被粉丝和记者簇拥,声势浩大的画面。 温阅虽然灵魂强韧,但长期在冰窖一样的环境中,仍旧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他正拢着肩膀呵气取暖,猛然发现环境正在悄然变化。 随着温度逐渐升高,冰块开始慢慢融化。 黑色的坚冰缓缓淌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温阅本能感觉高曼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困在高曼的躯壳里,如果她除了问,恐怕殃及池鱼。 “如果炽凰在的话……” 上辈子无依无靠,温阅只能强迫自己奋力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逢遇到困难,薄纤云的脸总会浮现,令他惶恐不安的心寻到慰藉。 高曼缓缓起身,步履蹒跚。 这个鬼地方距离她的居所只有两三百米的距离。 可对于此时的她,却仿佛遥不可及。 每一步,她都走得非常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她步履蹒跚地来到巷口。 横穿过对面小街,便到了公寓楼下。 虽然遍体鳞伤,高曼的脑子异常清醒,她环顾四周,用残破的丝巾遮住面容。 好在此时并没有什么行人,她的这座居所也从未公开,若被八卦记者拍下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知又有多难听的话见诸报端。 红灯闪了两下,绿色隐隐显现。 全身都在疼痛。 高曼咬牙,提步走上人行道,眸底氤氲的泪水散去,一个人影蓦地出现在对面。 一瞬间,她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周晓露?!”高曼几乎尖叫出声。 “这不可能!她从十楼跃下,当场死亡。”不久前她以朋友的身份打电话到医院确认过。 高曼深吸口气,再次望去。 原来的位置空无一人。 “果然是眼花了。” 高曼刚刚让自己平静下来,周晓露再次闯进视野,以一种诡异的站姿,半边脸血肉模糊。 巨大的鸣笛声响彻天际,高曼来不及反应,就被斜插的轿车撞飞。 她的身体像布娃娃一般,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殷红血迹从脑后淌了一片。 “……高曼死了?!” 温阅亲眼目睹一切,脑袋里充满问号,诡异的嘶嘶声如魔音穿脑。 暗红色如熔岩般的黏液吞噬着每一块坚冰,所及之处寸草不生。 温阅身/下踩着的最后一块冰凌,被热流侵蚀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高曼的心田正在掀起猛烈的地震,坚冰仿佛在和高曼的生命一同流逝。 “到底怎么回事?”温阅缓缓站起身子,环顾周围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场景。 引魂哨抽取了高曼灵魄中的记忆,不可能是假的。 他记得薄纤云说过,如果寄主求生欲强烈,能够与之产生共鸣,以高曼的个性,肯定不甘心这样死去,求生欲必定无比强烈。 “振作点,你还有救!”温阅集中精力,沉声大吼,四周沉寂片刻,震动果然减轻些许。 “咦?这里藏着一只老鼠?” 清纯平静的女声从高空传来。 一股飓风盘绕在周围,誓将震动推向不可逆转。 温阅正欲抬头,女人缓缓降落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她瞪着两只眼睛,没有眼白如同黑洞一般。 温阅正视着她,静静道:“周晓露,收手吧。” 周晓露慢悠悠地吐出口气,“所有属于这个女人的东西,必须消失!” 说话间,滚滚黑气从她体内喷薄而出,蕴含着无比的怨念,足以摧毁这块小小的心田。 “晓露。”温阅循循善诱,“别因为仇恨毁了自己寻找新生活的机会,有些事该放下了。” “放下?!”周晓露黑洞洞的眼眶中流淌出两行血泪,“你都看到了吧,你放得下吗?” 怨念蓄积需要时间,当时的她是刚逝之人,不可能具有如此的力量。 大地剧烈震颤,最后一块黑色坚冰尖锐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震荡的大地上,赤红色的熔岩宛如海洋一般,掉落下去必然粉身碎骨。 温阅脚下一空,陡然坠落,只剩左手堪堪扣住边缘,身体慢慢下滑,他高声质问周晓露:“谁在帮你?想想你要付出的代价。” 周晓露愣了愣,低眉沉思片刻,突然扬起脸,露出一个无比清纯可人却又诡异冷酷的笑容,“啊哈哈哈,他说得没错,高曼的确不好对付,可惜我……再也不会相信了!” 飓风回旋而来。 温阅双目紧闭,心说这回八成归位了。 “住手!”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洪钟般震耳欲聋。 温阅心头一震,眼泪差点没流出来,“炽凰!” “再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永世无□□回,你思虑过吗?” 薄纤云庄严肃穆,神祗般不可侵犯。 周晓露痛苦地捂住耳朵,神情极端复杂。 周围地震减弱的瞬间,温阅只见一道银光射入眼睛,场景如时光机般飞速流转。 下一刻,他已经躺在房间的地板上。 黑色烟雾聚合的手掌急速追赶着温阅,即将击中后背的瞬间,不知被什么东西生生截住,发出刺耳的叮当一声。 模糊的视野中,童馨正快走走向黑雾包裹的高曼。 虽然很想听清她们说了什么,温阅眼皮仿佛千斤之重,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炽凰!我在这儿!” 温阅从噩梦中惊醒,被一缕阳光刺痛了眼睛。 周围静悄悄的。 他飞快环顾四周,终于在沙发上找到渴望的身影。 童馨正合衣躺在那里,睡颜恬静。 温阅长长松了口气,努力站起身子来到跟前,将条薄毯轻轻覆盖在她身上。 童馨长长的睫毛轻颤两下,睁开眼睛。 她定定望着温阅,此刻的神情与薄纤云毫无二致。 “吵醒你了?”温阅温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童馨撑起身子,“高曼,哦不,应该叫她周晓露,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被周晓露的灵魄替换了?”温阅问, “不。”童馨眸色深沉,宛如寒潭,“不光灵魄连带精魂都已经……这样说吧,高曼现在仅剩一副躯壳,内里早已被啃噬干净,三界之内早已再无高曼此人。” 虽然并没听得太懂,从童馨肃然的表情来看,高曼的结局必定异常凄凉。 “对了,我感觉有人在帮周晓露。”温阅忽然想起她的样子,“那人会不会就是是幕后黑手?” 第七十五章 珠圆玉润 (16) “总感觉有人帮着周晓露,”温阅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幕后黑手?” “不是。”童馨否定得很干脆,一抬头便迎上温阅狐疑的目光。 她微微一叹,解释道:“那人法力不弱,不屑换魄这种手段。与其打草惊蛇,不如继续追查原来的线索。” 她的话貌似有些道理。 温阅收起审视的目光,沉默了好一阵,忽然问:“炽凰,对方收集灵魄到底有什么目的?” 童馨目光一飘,“不清楚。” 温阅静静看着她,“一方面放虫噬魂,一方面收集灵魄,两件事是不是有关联?” 童馨表情僵了僵,眸底泛出一层寒意,“思虑过度会引发噬魂虫,别想太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温阅与她对视一瞬,目光倏尔温柔,“嗯。” 无论她是高曼还是周晓露,总归不是要找的人。 目前为止,“嫌疑人”还有柳冰蓝、王幻幻、赵凌雯。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正常,举止行为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对了,还有个地方我不大明白。”温阅道,“高曼既然被周晓露替换,为什么行事还和以前一样,至少……她应该对柳冰蓝有所不同。” “这便是‘它’的高明之处。”童馨淡淡说道,“没有成功前,懂得隐藏自己。” “没有成功?你是说……”温阅神情一凛。 “嗯。”童馨打了个哈欠,“吃掉高曼的最后一步,是你帮助她完成的。” “我?”温阅心头一颤, “高曼听到你和她的对话,最后时刻,求生欲动摇了……”她说着,半张半合的眸子终于闭了起来,沉沉睡去。 清晨暖阳洒满窗棂,温阅垂眸,天使般的睡颜映入眼帘,心跳莫名加速。 动作比脑子先行,等他反应过来,指尖已然帮她梳理好耳畔的碎发。 温阅目光有些迷离,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泛出点点白色,像是无数小虫子从皮肤底层钻出。 一瞬间,半只手掌已被白色霜华覆盖。 温阅的心脏狂跳,内心深处不知名的地方宛如沉入无尽的深渊。 “难道这就是‘噬魂’的感受?”温阅捂紧胸口,呼吸极度困难。 他很怕童馨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跌跌撞撞回到床边,一头栽了进去…… “嗡……” “嗡……” “嗡……” 手机震动换回温阅的意识,不知道已经响了多久,电量只剩下一格。 “阅哥,”场务小姐姐的声音传来,她现在变成了“专职”联系人,总是互通小道消息,连称呼也切换成亲切版。 “还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扰了。”小姐姐语带歉意,“后半场快拍完了,导演想说一下彩蛋部分的注意事项,请你们过来一趟。” “好的,马上。”多年工作的习惯,温阅下意识从床上弹了起来,抬头一看,居然下午三点多了。 疼痛感顿时传遍全身,身体像被撕碎又重新拼接起来一样。 童馨仍然躺在沙发上,睡颜恬静。 温阅站在一旁,不忍心叫醒,她闭着眼睛开口:“稍等片刻。” 温阅:“……你听到啦?” “嗯。”童馨缓缓起身,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没事儿吧?”温阅关切地问,刻意隐瞒下自己的不适感。 童馨抬头,温阅微惊。 “炽凰,你……” 童馨摸摸脸颊,“怎么,越来越像我了吗?” 温阅点了点头。 “得加快进度,这身子撑不了多久。” 童馨皱了皱眉,她最近皱眉的次数明显增多。 “鬼屋?!” 听到这个策划案,温阅不由低呼一声。 “我很喜欢这个创意。”导演眯起眼睛,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导演,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项创意会不会与节目主题不太契合?” 温阅委婉地提出意见,根据目前的情况,演员不是被换了魄就是被噬了魂,还有幕后黑手和无辜的凡人,别再搞个出鬼屋添乱了吧! 导演非常耐心地给出解释,一是这是网上征集的点子,得票数最高,二是有意向投拍第二部 ,这个彩蛋属于预告内容,方向也获得资方认可。 之所以说这么多,还是为了鼓动童馨参加。 从最近一次统计看,她的投票仍在上升,大有逆袭之势,按照这个速度,夺得本期冠军也并非没有可能。 “好的,我同意参加。” 童馨答应得很是爽快。 “好!有前途”导演眉开眼笑,仿佛看见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为什么?”温阅不解,以他们二人的情况,保命要紧,何必故意涉险呢? “因为是‘鬼屋’。”童馨语气淡淡。 “没错,”温阅着急,“鬼屋多危险啊。” 童馨抬眸问:“你说,万人坑集尸地,方圆百里阴气最盛的地方,怎么这么巧一下被选中?” 温阅升起十死无生之感,思忖道:“谁选的倒是可以查一查。” “不必查了。”童馨望着天空,“我选的。” 温阅:“?!” “别的都无所谓,你体内的噬魂虫,不能再拖。”她表情决绝,语气不容置疑。 “可你的状况……”温阅拧眉凝视,“我去跟导演讲,我不同意!” 他转身要走,却被童馨抓住手臂,“急什么,还有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的拍摄进度,还剩大唐芙蓉园外景,唐代女子护肤体验和一个SPA项目,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随着头两期的相继播出和首秀营造的小高/潮,童馨人气大爆,迅速攀升至第二位,隐隐有超过第一名柳冰蓝的趋势,将第三名赵凌雯抛下一大截。 傍晚时分,温阅和童馨来到餐厅,除了填饱肚子,他们打算再仔细观察一下演员们行为举止,希望能找出些许破绽。 酒店特别准备的餐厅,用餐人员并不多,多数是经纪人和助理,演员为了保持身材,热量摄入能少则少,晚餐基本都省了。 童馨自顾自挑了个最大号的碟子,光奶油蛋糕便占据二分之一,正准备去盛块牛排,不知谁人撞在背后。 赵凌雯没看到理想中童馨狼狈的样子,面色不由地黑了黑,正好撞上她的视线,后背蓦地发凉。 “哟,童馨,背后下了不少工夫吧?” 她强装镇定,弯起眼睛,脸上却没有笑意。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遐想无限。 童馨托着盘子,定定看着她片刻,勾了勾唇角,“是不是超过你太多?实在不好意思。” 温阅一口汤差点没喷了满桌,赵凌雯被噎得够呛,双眼通红地盯着她一路,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当场掐死童馨也不无可能。 童馨自顾自回到座位,举起蛋挞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吞下两个,问道:“看出来异常么?” “没。”温阅抬起手,替她拂去嘴角的糕点渣。 “嗯?她好像挺激动呢。”童馨回头扫描赵凌雯。 “不激动才不正常吧?”温阅托腮道,“别看了,万一把人家气得当场爆发就不好收拾了。” “哦。”童馨转回头,继续吃东西。 温阅忽然放下筷子,表情认真地说:“你说我们是不是‘灯下黑’?” 童馨鼓腮,抬头看了看穹顶的水晶灯,“不黑。” 温阅:“……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有啊。”她瞟他一眼。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温阅小声说。 “哦?”童馨终于认真起来, 温阅道,“幕后黑手收集灵魄有标准吗?为什么选中她们几个?” “哦?”童馨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有道理。” 温阅:“……作为冥界大佬,你不该发表一些专业意见吗?” 童馨耸肩,“没意见。” “炽凰,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温阅满脸不解, “别想太多,啊!”童馨话音未落,一股热流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啊呀呀,不好意思!”女人怯懦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热流经过的皮肤很快泛出通红的颜色,童馨蓦地抬头,彭雅阳面无表情端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 “雅阳姐,没事儿吧?”赵凌雯反应倒很及时,第一时间询问“肇事者”。 “先去看医生。”温阅起身,近看那片皮肤更加红得触目。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彭雅阳扭头便走。 “至少也该道声歉!”温阅怒气盘旋头顶,高声喝住她。 彭雅阳背对着停下,肩膀抖动得厉害,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吼什么?”赵凌雯“挺身而出”,“雅阳姐又不是故意的。” “你!”温阅飞快去拦,童馨拽住他的衣角:“算了。” “她明摆着故意的。”温阅带着怒意,“明天的总决赛和之后的彩蛋全是现场直播,你这身体……” “你看看周围。”童馨轻啜一口咖啡,幽幽道。 温阅连忙扫视四周。 柳冰蓝不知何时坐在门口的沙发上,高曼抱臂站在沙发旁边,王幻幻正从花园进来。 她们像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又像暗自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七十六章 珠圆玉润 (17) 温阅后背一阵发凉,默默坐下埋头吃饭。 “有件小事,”童馨抬手拿起软软糯糯的布丁,挖出一大勺送进嘴里,“得实现一下。” “什么小事?”看她表情,温阅预感不详。 “拿到这个……冠军。”她道。 温阅:“……你连节目的名字都忘了吧?告诉我原因。” 水蜜桃似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带着三分狡黠,让人想要捏一把,“不是有奖金么?“ “这么现实的吗?”温阅蹙眉,“大佬你还在乎奖金?” “想在人世立足就要遵循人类的法则,”童馨斜他一眼,“谁会嫌钱多?” 温阅:“……你实话说实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民谚是真的吧?” 童馨摇一摇头。 温阅:“哦。” 童馨:“其实‘有钱能使磨推鬼’这句更贴切。” 温阅:“呃……” 童馨问:“怎么,很难吗?” 温阅正色道:“炽凰,是不是跟下一步行动有关,你这样瞒着我,我会想得更多。” 童馨端详他一阵,眸底布满温柔,“拿到冠军后我一定告诉你。” “好吧。”温阅叹气,“以你目前的基础和水平,不被淘汰就不错了,冠军等于痴人说梦。” 童馨梨涡浅笑,“梦也未必不能实现,有没有办法?” 她这一句还真说到点子上。 温阅也曾经在娱乐圈“称王称霸”、横扫顶流,自然知晓这类综艺节目的关窍所在。 他从现实穿书而来,观察到现在,原书作者为了写这段情节研究过相关资料,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演艺细节、节目制作和创意还停留在三、四年前的水平,反而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办法倒是有,不知道大佬肯不肯屈尊配合。”温阅神秘, “说来听听。”童馨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凑上前来。 很快到了拍摄时间,经过近一段时间的筹备,每位演员脸上挂着些许兴奋的神采。 出于保密和节目效果的双重考虑,大家具体的策划案和表演方式只有自己创作团队知晓,通过前期宣传炒作,观众被吊足了胃口,直播当天万众瞩目,场面非常火爆。 “高曼,你总看着我做什么?”柳冰蓝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有话直说好不好?” 这家伙之前像孔雀一样对人爱答不理也就罢了,这两天到底哪里搭错了弦,不会又要求自己帮些为难的事情吧? “不好意思蓝姐,我在想事情,”高曼好在有点儿演技功底,骤然被识破还能镇静自若,“恰巧……看着那边。” 柳冰蓝演那么多年戏,也不是吃素的,冷笑一声,“哦?在想什么事情,是不是怕输给新人?” “蓝姐,您还是这么犀利。”后排的高曼忽然俯身,与她脸对脸的距离不超过20厘米,目光中全是读不懂的情绪,“这届新人的确厉害,但是有多厉害,还需要我们试炼试炼,不是吗?” 柳冰蓝本能后移身体,总觉得今天的高曼十分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出现变化,审视她片刻,缓缓道:“你好自为之。” 高曼鲜见地没有出言讽刺,乖乖回到座位上。 柳冰蓝愣了愣,脑海中她的称呼挥之不去,“蓝姐”,她多少年没这样叫过自己了? “各位老师,半小时以后要开始咯,登场顺序仍旧按照最近一次得票的倒序,分别是幻姐,雅阳姐,曼姐,雯雯,阿馨,蓝姐。大家已经清楚了吧?”场务小姐姐过来做最后的说明,“之前有跟拍花絮,主持人会进到大家的房间采访。幻姐,准备一下。” “知道了。”节目接近尾声,王幻幻的状态总算恢复了一些,今晚气色好了不少,即便如此,也只能算输得没那么难看。 童馨起身走向后排,从始至终淡然的表情,仿似早已胸有成竹,过道凉风一飘,忽然蹿出个黑影,对方力道不小,若非她反应快,肯定被撞个正着,后方堆放着道具,尖刺嶙峋。 “不好意思!”赵凌雯连连道歉。 “没事。”童馨懒得跟她多说,温阅调查过她的资料,上位手段卑鄙,人品十分堪忧。 “多得几张票而已,你不会觉得已经赢了吧?”赵凌雯扬声道,脸上写满轻蔑,“别瞎嘚瑟,再掉坑里,提醒你一下,见好就收吧。” 她背后是元氏的“天海影业”,娱乐圈巨鳄,对童馨这种十八线新人来说,是不可企及的高度。 “你是不是很怕输给我?”童馨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输给你?!”赵凌雯彻底被激怒,对上童馨灼灼目光,倏然一僵,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着盘桓的怒气。 童馨唇角上扬,“收着好你的力气,舞台上见。”转身离开。 来到最后一排,温阅已经站在那里,目睹了一切。 童馨环顾四周,低声问温阅:“她们都是有备而来,你有把握吗?” 温阅:“……判若两人。” “再排下最后一场。”她道。 “嗯。”温阅点头。 童馨环顾四周,低声问温阅:“都是有备而来,你有把握吗?” 想到设想的剧情,温阅禁不住心跳加速,时间有限他们并没有完整排练过,很难想象清冷的薄纤云能不能进入状态。 温阅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挑,伸手撩拨她耳边的碎发,“看你表现咯。” 童馨眸色暗了暗,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倾身欺近直到气息交叠。 温阅扬起视线,一瞬间,薄纤云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他直起身体,居高临下,语气清冷依然,“小妖精……”两片薄唇缓缓而下。 温阅与他四目相对,心如擂鼓,直到碰触的刹那,才道:“……是不是忘词儿了?” “嗯。”薄纤云目光描摹着他的脸颊,似乎并不想离开。 温阅拍拍他的肩膀,“你刚说的是我的台词。” “咳咳。”场务小姐姐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干咳两声。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对戏了吧?”似乎被他们的氛围感染,她的两颊一片潮红。 “有事?”童馨淡淡问道, “哦哦,”小姐姐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主持人一时间走不开,导演请您做第一场的引导人,很简单,就是带领镜头到幻姐的房间聊两句。” 见温阅向她点了点头,童馨很快接下这个任务。 镜头随着走廊延伸,童馨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依然青春靓丽,仿佛是为镜头而生。 推开房门的瞬间,王幻幻已经盛装候场,迅速把一样东西掖在裙边。 童馨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细节,还看到那是一个可爱的布艺娃娃。 人间戏剧、华丽美景一场接着一场,很快便到了童馨的演出时间。 温阅站在镜前,情绪尚未酝酿便已奔腾而出,他苦苦追寻,终于找到惊鸿一瞥的女子,即将见面之时,不管对方身处如何境地,他终将奋不顾身与她在一起。 故事背景取材于红拂夜奔。 温阅根据前世的经验,以最新最潮流的舞台剧的表演形式,将整个故事情节进行了重新编排、整合,还根据童馨的身体条件加入些许舞蹈甚至杂技的元素。 突出两人冲破世俗藩篱,相识、相遇、相知的过程,矛盾集中紧凑、场面华丽且香艳。 整场表演全程无尿点,观众屏住呼吸从头紧张到尾,直到大幕缓缓关闭,还沉浸在情绪的余韵里无法自拔。 童馨偏重于清冷路线,与军旅女子的英姿飒爽不同,从来没在世人面前展示出如此妩媚、热烈、激情的一面。 “饰演‘李靖’的是叫温阅吗?”导演差点没被惊掉下巴,“一个小小的‘英豪’传媒居然卧虎藏龙,两个百年不遇的现任全都被他们挖掘了?” 场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温阅人气首次爆发式上升便是这样的场面。 这一次,他又复制了自己的成功。 扭头望向童馨,浓妆掩盖的面容隐隐有了薄纤云的轮廓。 那一双深潭般的眸子,藏着不可言喻的情绪,如海浪般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安可、安可、安可!” 观众情绪激昂,返场呼声此起彼伏。 两人对视一眼,童馨举起话筒,气息微喘,向温阅伸出手臂,戏腔犹存,“郎君,共舞一曲,何如?” 温阅微笑,上前环住她的腰肢,“娘子~” 台下观众热血沸腾。 童馨这场比预期时间延长半个小时,两人回到后台许久,台下气氛依旧热烈。 高曼倚在柳冰蓝敞开的门框上,安静听着外场的欢呼,幽幽道:“蓝姐,您这场上去……些许尴尬了。” “你特意来说风凉话的?”柳冰妆容精致丝毫不乱,低头认真整理好衣裙,站起身,“马上上场了,失陪。”说罢昂首挺胸越过高曼,走到转弯处,仍感觉两道直线灼灼盯着自己。 不出所料,直播过后童馨人气大涨,网络票数扶摇直上,虽然柳冰蓝背后有超强团队支撑,表演也非常卖力,在粉丝发起“绝地反击”号召之后,追到截止时间最后米一秒,居然以微弱优势输给了半路杀出的黑马——童馨。 虽然点子出色,温阅这副身体却实在不怎么给力,加上连续三次返场,简直要累脱了,回到休息室便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十几分钟过后,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童馨表现优异,主持人抓住机会采访许久,现在才回来。 “咔哒。”门锁被从里面扣上。 温阅睁开眼睛,“回来了。” 半晌没人回答。 他正想起身查看,淡淡的香气窜进鼻孔,身下床垫一陷,薄纤云放大的脸映入眼帘。 温阅被他禁锢在双臂之间,动弹不得。 “郎君……”薄纤云的眸色深沉,目光中却带着些许迷离,仿佛入戏太深,迷失自我一般。 “炽凰,冠军拿到了。”温阅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唤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隐瞒的。” 薄纤云仿佛没有听到,俯身欺近,直到二人鼻息相接,淡淡香气萦绕周围,温阅的心跳急速攀升。 “炽凰……唔……”后面的话被他封在唇中。 薄纤云的吻蓦地落下,两片薄唇清凉柔软,缱绻缠绵。 温阅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仿佛看到飒飒竹海。 一行白鹭翱翔天际,溪水潺潺在脚边流淌而去。 “温阅……”薄纤云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绝美的面庞却渐渐模糊起来。 第七十七章 珠圆玉润 (18) “砰砰砰!”外头有人敲门。 “童老师,导演通知户外拍摄彩蛋部分,时间比较紧,十分钟后出发,您先准备一下。”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童馨回答,低下头定定看着温阅。 “炽凰,你……对我做了什么?”温阅感觉身体不听使唤。 薄纤云带着凉意的手指描摹他的眉心,“睡一会儿,很快会结束的。” 他是准备撇下他,独自犯险。 “不,不行!”温阅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怎么也撑不起身子。 “嘘……”薄纤云按住他的唇,魔魅般的嗓音道:“睡吧。” 温阅眼皮有千斤之重,即便一万个不愿意,意识却不由自主一点点散去,直到消失殆尽。 无数个追寻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屡屡看到黑色背影近在眼前,每当“他”转身即将看到面容,便被突然打断。 温阅心里发急,脚底猛然一空,蓦地睁开眼睛,头发已被汗水浸得半湿。 知觉开始恢复,身体却如千斤般重,从沙发下来已经花去不少力气。 温阅跌跌撞撞来到门前,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薄纤云会不会已经出事? “对了,直播!”他飞快点开手机,直播已经结束,电视台播放的是夜间偶像剧。 温阅心里七上八下,忙去观看回放。 六位女星鬼屋探险,一惊一乍的场景和诡异的音效,赚足了眼球,也和刚刚播完的“大唐盛世”的华丽旖旎形成强烈反差,充分满足了观众口味的多元化。 回放的弹幕里还在激烈讨论着刚才的情节、人设和彩蛋中隐含的信息。 童馨仍然延续着热度,话题占据三分之一。 最让温阅担心的,莫过于彩蛋结尾处鬼屋大门忽然关闭,剧情戛然而止。 观众都以为是剧组故弄玄虚、设置悬念,温阅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出事了! 之前通知过“鬼屋”的具体位置,温阅打车前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催促加速。 若非目的地是游乐场,司机还以为他媳妇儿要生了。 温阅手脚仍不协调,跑得踉踉跄跄,跟着手机定位以最快的速度往鬼屋方向而去。 矗立在广场上的巨大射灯将四周照射得巨细靡遗。 温阅气喘吁吁来到近前,工作人员看到他,眸底闪过崇拜的神采,“温阅,你怎么才来?” “嗯,公司有点急事。”温阅调整好气息,“里面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左右看看,小声道:“还好程总机智,刚才差点穿帮。” 听到这个名字,温阅心头一颤,“到底出什么事了?” “原计划拍摄两小时,演员出来以后合体亮相,没想到大门忽然卡住了,”工作人员道,“抢修到现在都撬不开,不知道什么做的,这么结实……” 不祥预感萦绕心头,温阅沉声问:“几个人被困在里面了?” “现场工作人员前脚出来,大门‘咔’地一声巨响,只剩六位老师了,你说时机寸不寸?”小伙子急得挠头。 片场都会安排工作人员做最后扫尾,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发生,温阅眉头紧蹙,“没有其他出口?安全出口在哪儿?” “这地方还没彻底完工,剧组打通关系先借用的,拍摄时还没封死,大门锁上时,山坡泥沙滚落,一下子给盖住了。” “方圆百里的积尸地。”薄纤云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温阅抬眼望向大门,工程救援队正在紧张施工,周围拉起长长的警戒线。 夜色深沉,鬼屋穹隆在面前耸起,宛如张开巨口的怪兽。 温阅焦急难耐,心里默念了薄纤云的名字无数遍,不知是否精力太过集中,眼前景象陡地一暗,仿佛被墨色晕染了一般。 温阅如坠冰窖,幢幢暗影在四周游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鬼哭狼嚎、哀鸿遍野,宛若人间地狱。 正不知所措,兜里的引魂哨兀自跳动起来。 温阅一把将她攥住,哨身仿佛自带力量,引着他向某个方向而去,温阅随着她的引导飞奔,所过之处,暗影霎时间消散。 跌跌撞撞一路爬上后山,周围温度越来越低,温阅甚至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引魂哨像是焦躁的孩童,一个劲儿跳动,拽着温阅不断向前。 顷刻之间,脚下一陷,温阅踉跄两步,几乎栽倒时被哨子拉住,放眼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面前出现一片潮湿的泥沼,散发着浓郁的腐臭味,又如沸水般星罗棋布地冒着气泡。 来到此处,引魂哨像是被什么吓住,突然钻回温阅衣兜,瑟瑟发抖。 温阅:…… 犹如沸腾的泥沼传来凄惨的哀嚎,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怨念。 色彩失真的视野里,温阅却看到混在污泥中的血色暗流。 “啊啊啊!”女子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淤泥突然冒出一个大包,声音穿透泥层。 温阅定睛看去,随着淤泥不断卷动,一张女人的面容渐渐凸显出来,她高声呼救,双臂疯狂挥舞,惊恐万分。 虽然极力向外挣扎,淤泥深处仿佛生出无数只鬼手,拼命将她往下拉扯。 “柳冰蓝?!” 温阅辨认出了女子的惊叫声。 只要踏进泥地便有一股力量将他拉住,虽然只隔七、八米距离,温阅始终无法接近。 柳冰蓝努力爬出多半截身体,眼看胜利在望,不想污泥迅速聚集,飞快裹挟住她的小腿。 柳冰蓝四处乱抓,所及之处算是滑溜的泥地,丝毫无法借力。 随着再次滑入泥沼,柳冰蓝脸上写满绝望,正当停止挣扎,她的身体突然顿住。 柳冰蓝扭头,惊诧地看着泥坑中奋力托举她的人。 “蓝姐,别放弃!” 这声音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一般。 一条胳膊推着她的臀部,一寸寸前移。 “高曼,为什么……”柳冰蓝愣愣看着她, 被泥糊得看不出容貌的人大口喘着气,“就当我,还你的情吧!” 她用尽全力将她推出地面,自己却反向滑进深坑。 “不要!”柳冰蓝回身一拉,眼看她的指尖从掌心滑走。 高曼的头彻底被泥沼吞没,柳冰蓝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四周的污泥再次沸腾,如同无数黑色甲虫包裹住她的四肢。 “抓住!” 不远处,男人的声音传来。 一根细长竹竿落在面前。 生命再次出现曙光,柳冰蓝不顾一切死死抓在手里。 温阅使出洪荒之力,拉着竹竿在泥湖中前行,眼看柳冰蓝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升起一丝希望。 “哈哈哈,呵呵呵!” 少女铜铃般的笑声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鼓膜。 一瞬间,温阅耳朵像炸开一样,殷红血注涌出耳廓,可他不能放手,柳冰蓝的命就在他的手上。 “小子,你不怕死吗?” 男女莫辨的声音如箭矢刺穿耳朵。 泥湖陡然旋转,变成巨大漩涡,柳冰蓝瞬间被卷到边缘,温阅一个趔趄,摔进泥潭中。 “别管我了,快走!” 柳冰蓝绝望呼喊着松开手,随即滑向无底深渊。 “蓝姐!”温阅不甘心地大吼一声。 “嘿嘿嘿,呵呵呵~” 一道影子顷刻间出现在半空,头长双角,全身赤红,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只那一张脸甜美如少女,正是赵凌雯的面容! 原来是她?! 温阅未及反应,脚下泥沼已经将他拦腰拖入。 那妖物用半男半女的声音,阴森笑道:“我最喜欢这样的表情!” 说罢怒吼一声,宛如女人齐声恸哭。 柳冰蓝骤然长大嘴巴,还没叫出声音,旋涡中跳出长满利齿的怪鱼,一口将她吞了进去。 温阅放目一看,无数怪鱼在泥沼中欢快跳跃,向他而来。 “赵凌雯”蹲在半空,血红的眼睛里盛满兴趣。 温阅鲜少见此情形,差点要被吓尿,奋力蹬踹攀到身上的怪鱼,一把拽出兜里的引魂哨。 没有时间多想,奋力吹了下去。 震天动地的嗡鸣声响彻四野,怪鱼纷纷逃离,退出很远。 半空的妖物仅仅皱了皱眉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周遭恢复安静,温阅与之四目相对,陷入难言的沉默。 “你诈我?”“赵凌雯”表情扭曲,弓背缩腰,瞬间来到面前,将温阅掀翻在地,垂涎的舌头伸向他的脸颊。 冷风飘来,妖物愣了愣,骤然回头。 金色火焰从天而降,刀锋般砍向它的脑袋。 第七十八章 珠圆玉润 (18) “炽凰!”温阅惊喜交加。 寻声而望,一个“泥人”站在不远处,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不久前必然经历一番苦战。 “金焰,你是谁?!” 妖物低沉的嗓音含着些许恐惧,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童馨。 薄纤云一贯的冷声:“不要让我出手。” 温阅却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有意思,我把你剖开,尝尝灵魄的滋味。” 对方同时注意到这点,戾气顿时猛增,长舌在唇周舔了一圈,涎水横流。 眨眼工夫,已到近前,扼住童馨的脖子高高举起。 “炽凰!” 温阅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弹跳起来,冲到妖物后方才发现它的身材竟比自己高大三倍不止,无计可施之时,举起脚边大石头,猛砸过去,它动也不动。 童馨目光迷离,拇指和食指极慢地聚拢成环形。 温阅哆哆嗦嗦地拿出引魂哨,再次狠狠吹气,童馨看准时机,一掌拍在它的头顶,只听妖物狂躁嘶吼,蓝色光点从胸口飘荡而出,逃命一般,纷纷扬扬飘向天际。 妖物见状,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赵凌雯”娟秀的脸上布满怒意。 “小心!”童馨话音未落,温阅已被掌风挤到,重重摔在地上。 视野一片模糊,温阅耳边烈风飒飒,寒气逼人。 薄纤云脱开童馨身体,银色长发在飓风中飘散翻卷,遮天蔽日,道道金焰从掌心发出,周围顿时化作一片焦土。 妖物被烧得皮肉翻卷,吃痛大吼不止,突然扭身,朝温阅猛扑过来,却在薄纤云焰火到达之际急转方向,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没办法了……”恍惚中,薄纤云在耳畔无奈道。 温阅意识回归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眼前景物正在飞快向后移动,这已经不是人类的速度,而他也退居竹林,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醒了?”薄纤云问道, “要去哪儿?”温阅头一回像动画片里那样奔跑。 “寻那夜叉鬼的主人。”薄纤云回答。 温阅环顾四周,连个鬼影也看不到。 “那里。”视野中一颗微弱的白色光点上下起伏着,幽幽向前。 “灵魄?”温阅一惊,“她们被下了咒,不可说出指使者。” “他们漏了这颗。”薄纤云道,“王幻幻,不,是操控王幻幻的灵魄之子。” “王幻幻以为自己怀孕,其实是……”温阅低眉沉思,“高曼的心路历程中,程子安说过,她不可能怀孕,那王幻幻也不会怀孕,她当时那么肯定,甚至不惜触怒程子安,只能因为记忆中便是如此。” “替换她灵魄是位孕中过世之人。”薄纤云脚尖落地,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赫然矗立在眼前,楼顶处,四个硕大的霓虹灯字牌:天海影业。 薄纤云仰头看着建筑,停住脚步。 视野中,大厦上空乌云盖顶、电闪雷鸣,阴气沸腾。 薄纤云正欲提步,温阅突然惊叫一声,连忙收回心神,却见心田竹林霎时间化为冰山雪峰,温阅被封在冰壁之中,还保持着惊讶的表情。 “凭你这德行也想当明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走吧,走吧,趁年轻谋条好出路,别碰得头破血流。” “那个温阅啊,不知跟多少人睡过,功夫了得,不然怎么可能?” 温阅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生,早年的经历,一幕幕像放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温阅,你信不信自己?只要你还信自己,我就信你。” 黑暗中,那个男人的话,是支撑他走到最后的信念。 “别,别走!” 男人再次转身,即将消失于黑暗。 温阅疾步追赶,一如既往扑了个空。 温阅猛地惊醒,汗水浸透了衣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出租屋。 “你醒了。”薄纤云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清淡的语气中含着关心。 “我晕了?”温阅头痛欲裂,“灵魂状态也会晕的吗?” “噬魂虫接近寄主,发作得很厉害。”薄纤云眉头深蹙,“他在那座建筑里,只是你……” “我会死吗?”温阅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异常,穿书而来又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对生命的看法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薄纤云目光一凛,没有回答。 “炽凰,”温阅目光与之相接,面色严肃,“实话告诉我。” “嗯。”薄纤云虽然半支着头,身体线条却紧绷起来。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体?”温阅话一出口,语气变得有些别扭。 薄纤云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温阅被他瞅得面颊发烫,连忙打了个补丁,“我的意思是,每当我们合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会变强。” 他用的是陈述句。 从断头崖,毛家后院,定西岛再到“珠圆玉润”剧组,一切迹象表明薄纤云的强大需要一个条件——与他合体。 别人的躯壳仿佛禁锢他法力的牢笼一般。 温阅脱口而出,忽然有些后悔,他很怕薄纤云给出心中那个令人担忧的预想。 温阅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聪明。 薄纤云深望着他,眸底光华流转,薄唇轻启,淡淡地问:“是吗,有多强?” 温阅:“嗯……怎么形容呢?”他仰抬起头,薄纤云已在眼前。 “唔……”温阅仰倒在床,突如其来的亲吻如羽毛般轻柔,他们呼吸交融,近得仿佛能听到薄纤云的心跳声。 森森寒意自心底冒出,温阅意识逐渐游离,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心脏。 滚滚热流注入身体,温阅渐渐活了过来,他注视着薄纤云的眼睛,这一刻,天地万物都安静了。 “炽凰,我……” “什么?”薄纤云额头沁出晶莹的汗珠,不用说也看得出来,每救施救一次,他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想和你在一起。 到嘴边的话,温阅却哽在喉头。 沉默半晌,他才道:“有办法潜入天海大厦。” 薄纤云眸色暗了暗,定睛瞅着他,“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温阅心虚地扭过头,视线落在窗台下的两排金色的箱子上,“嗯……” “‘珠圆玉润剧组遭遇意外,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经鉴定是因泥石流引发的二次灾害。 水土流失形成的地下空洞未被及时发觉,承受建筑物(鬼屋)的压力下再次积压泥土,不堪重负导致坍塌。 截至目前,未发现死亡人员,受伤的六位艺人仍在医院接受治疗……” 现实的新闻播报与眼中的世界存在很大差距。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不是每个人具有纵观三界之象的能力,而且拥有这种能力也并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每每想起腥臭的泥沼,仍然引起一阵反胃。 薄纤云说,那里是人世和灵界重合的部分,是通向死亡世界的路,到了那边,□□就是累赘。 重合的部分已令人不寒而栗,难以想象那个世界到底什么样子。 温阅晃了晃头,极力把这些念头甩开,举起遥控器,切换到财经频道。 屏幕底端的滚动字幕新闻吸引了他。 “‘银泉娱乐’独家投资的‘珠圆玉润’剧组意外事件发生后,市场预期走低,股价大幅下挫,董事长程子安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近期将采取积极措施…… “鱼要上钩了。”温阅牵起嘴角,望向薄纤云。 薄纤云闭目盘腿,端坐在床上,俨然一副修仙的模样。 温阅不欲打扰,安安静静地继续看电视,互听清冷的声音传来,“温阅。” 他扭头,视线蓦地与薄纤云对上,心旌微一波澜,眼前电光流转,等意识过来,已经身处熟悉的竹林。 泠泠琴声越过竹海,缥缈动听。 仿佛回到了初见的情形,温阅寻着往日的路线来到纱帘前,那位惊世绝代的人正在水榭中等他。 “诶?我怎么……”温阅不解,纱帘后,忽然伸出一双手臂,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炽凰,你怎么了?” 温阅感觉到他的不寻常。 “尚记得如何在这里见面?”薄纤云下颌轻轻碰触他的颈窝,银白色的发丝垂在身侧。 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温阅耳尖发烫,薄纤云说过的,只有想他的时候才会在“梦里”相见。 大白天的,自己明明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现在怎么“随叫随到”了? 身体一松,薄纤云忽然放开臂膀,信手拂了把琴弦,铮然响彻云霄。 “这首曲子,你喜欢吗?”他问, 重复多遍,曲调早已刻在心田。 温阅点了点头,“喜欢,可为什……”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乍响,温阅心绪一收,瞬间被拉回现实。 “温先生,您的快递。” 快递小哥将箱子从车上卸下来。 温阅签收完毕,搬到屋里,薄纤云也缓缓睁开好看的眼睛,望着他手中的箱子,眸底流露出一丝好奇。 “那些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问。 “没错,”温阅拿出一件,对着脸比了比,脸上浮起神秘的笑意。 第七十九章 故人 (1) 位于市中心的天海大厦,是天海集团的总部所在地。 作为占据娱乐圈半壁的巨鳄,天海集团已经形成完整的娱乐生态产业链。 拥有自己的影视基地、影视制作公司、经纪传媒公司、广播电视台。 可以说几乎垄断了所有尖端的技术和先进的内容输出。 集团旗下更是众星云集、星光璀璨,能够签到天海是所有艺人梦寐以求的事。 元氏是天海集团的掌舵人,董事长元杰膝下有两位公子,年龄相差十五岁。 长子元星宇接任天海集团,一年前不幸遭遇空难离世。 风烛残年的元杰不得不“重出江湖”,顺带培养次子接手产业。 据说这位二公子性格内敛、行事低调,从未在公众场合露过脸,行踪非常神秘。 近些天坊间流传元杰由于身体原因,即将传印于此子,娱乐圈所有人抻着脖子等消息,可消息迟迟不来,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程子安之所以如此嚣张,不仅因为自己家族实力雄厚,他的亲姐姐还是元杰的妻子,元氏未来掌门人的亲妈,虽然姐姐已经去世,元杰仍旧是名正言顺的亲姐夫。 程子安性情不但张扬跋扈而且非常自负,年轻时凭运气好和家族名声做成几单生意,便被媒体标榜成“商界奇才”,一直以成功人士自居高坐云端,从没想到公司有在自己手上倒闭的一天。 最近媒体把“珠圆玉润”的意外吵得沸沸扬扬,再加上之前得罪过的人从中作梗,公司股价没几天已跌到三分之一还没有到底的迹象,而且种种现象表明,有人暗中入场企图做空“银泉”,借机收购股权…… “最近真是走背字,倒霉到家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程子安高声咒骂了一句,将八卦杂志重重摔在茶几上,封面赫然是他和十来位女星的绯闻情史,真当树倒猢狲散,他刚有点小问题,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反咬一口! 想到这里,程子安蓦地一僵,他在名单里看到了王幻幻,这疯女人总以为怀孕了,居然想把绿帽子扣他头上,万一在媒体那里胡说八道…… 平时他倒无所谓,可最近太过诡异,许多倒霉事儿凑在一块儿,很老天爷故意整他似的。 “程先生,有客人要见您。”,家政人员道。 “这档口肯定没好事,”程子安语气恶劣,“不见,让他走!” 家政人员得到“指令”,很快离开。 程子安烦躁地倒了杯烈酒,仰头灌下,将所剩无几的酒瓶随手扔在一旁,倒在沙发上吸雪茄。 酒精上头,视野中光怪陆离如万花筒一般,也让他暂时忘却无穷的烦恼。 “元星晖你个臭小子,跟我还藏着掖着!”不知看到了什么,程子安嘟嘟囔囔。 耳畔忽然响起脚步声,从门厅的瓷砖到客厅的地毯,从清脆到窸窣,似乎有人来到近前。 程子安努力睁开眼睛,恍惚中,颀长身影映入眼帘。 “说过不见客,人呢,都死哪去了?!”程子安坐起怒喝,带看清来人,怒气不由得消失了大半。 “美人儿,你是真的假的?”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纵观娱乐圈如云的俊男靓女,这样的资质也是绝无仅有,“莫非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完美形象?” 来人身型高挑,脸蛋五官没有一丝瑕疵,雌雄莫辨的气质浑然天成,大自然居然能产生这样的生物? 程子安一颗心蠢蠢欲动,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伸手便要去摸。 对方彷似幻影,触手如烟雾般消散,又在不远处聚合。 程子安乐此不疲地追逐着,顷刻间,美人出现在身后,与他近在咫尺。 “程先生。” 清冷的声音传来,宛若高山流水,沁人心脾。 程子安顿时清醒两分,转过身,“美人”垂下眸子,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程子安一时失神,伸出的手突然停在半空,对方周身散发的凛然之气让他不敢亵渎。 “程子安。” 对方再次开口,叫出他的全名。 程子安心头一突,下意识抬起头。 蓦地撞进如深沉如海的眸底,像骤然掉入北冰洋,刺骨高冷袭遍全身。 程子安牙床打战、瑟瑟发抖,抬头一看,眼前的“美人儿”刹那变成一个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像是无底深渊,利刃般的下颌张开,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口。 “啊啊啊!”程子安惊叫着睁开眼睛,满头满脸的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慌乱坐起,失手打翻了茶几上的酒杯,残酒洒了一地。 “诡异却真实的梦境,”程子安哆哆嗦嗦点燃一支烟,那张绝美面容如同刻在脑海,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程子安用颤抖的手指拨通秘书的电话,“沈枫,马上备车,去天海大厦。” 每次来到这座黑漆漆的巨大建筑,程子安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元星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程子安默默暗示自己,一想到他那个神情就浑身不自在,无法控制自己点头哈腰听从他的吩咐。 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想腆着脸过来求人。 程子安面色黑沉地下了车,带着秘书沈枫走进通往总裁办公室的电梯。 外界和媒体就知道胡乱揣测,其实天海集团早在一周前已经易主,元杰秘密飞往几千公里外的A洲庄园养老,从此退居山林,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完成权力的过渡。 “叮。”轿厢停止上升。 程子安做了个深呼吸,快步走向总裁办公室。 姿容艳丽的女秘书任蕊盼走出办公室,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程总来了?总裁正在开会,您稍等。”说罢将他引到会客室,助理有专门的等候室,沈枫不用吩咐,自行前往了。 “小兔崽子!”程子安眼角抽搐,几天没见,他已经没资格去他办公室等了? “您想喝点什么?”任蕊盼问, “XO。”程子安白她一眼,不耐烦地回答。 “对不起,”任蕊盼笑容丝毫没变,“总裁交代过,不让您喝酒,咖啡怎么样?” “随便,随便!”程子安怒道,开什么会,明显是臭小子摆谱。 不一会儿,黑咖啡摆在面前,程子安啜了一口,苦得咋舌,“妈的,这什么玩意儿,想毒死你亲舅舅啊?” 他不满地大叫,准备走出会客室时,却见任蕊盼笑眯眯站在门前。 “程总,建议您见总裁时,最好清醒一些。”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这样说话?!”程子安正欲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任秘书身上。 “是我让她说的。”低沉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任蕊盼恭敬地称呼:“总裁。” 程子安后背一冷,默默地转身。 身穿黑色西装,颀长高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他什么时候……”他特意选择走廊的死角,不来到很近前不可能发现,程子安望了一眼会议室的距离,感觉元星晖的出现匪夷所思。 “元……总裁。” 面对这位小外甥,程子安下意识收敛气焰,出口改成了尊称。 元星晖完整继承了姐姐的容貌,但作为一个男人,太过阴柔秀美,尤其那双深邃的黑眸,定定注视着的时候,总有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进来。”元星晖语气冷淡。 程子安没有二话,乖乖跟在后面。 这间办公室是元老爷子一手设计的,充满了古典元素,相传元氏发家是因为太爷爷辈路上救助一个快要冻死的乞丐。 乞丐说会摸骨看相,要给他看看,仔细摸过元老太爷的头骨,还在几处使劲按了按,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不久之后,元老太爷偶然挖到一颗山参,获得了人生第一桶金,凭借祖上留传的医术,从此做起药材买卖,经过三代努力,生意越做越大,涵盖的行业也越来越多,成就了元氏商业帝国。 “不靠祖上阴德,你小子不知道在哪儿打工呢。”看着元星晖高高在上的嘴脸,程子安心里不服不忿,却不敢流露出来。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烂摊子?”元星晖面无表情,定定看着着他。 “新闻发布会都开了,您问我什么事?”程子安小声嘀咕,顶着元星晖冷嗖嗖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开口,“投资的‘珠圆玉润’发生意外,资金链出现点儿问题, 元星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第八十章 故人 (3) 程子安越说越急,“这项目你亲自授意,天海也有份儿,你不能坐视不理……” 元星晖忽然起身,走到近前,“的确是我授意,可你中间做得那些脏事儿可不是我的意思。” “我、我做什么了?!”程子安拔高声调却掩不住心虚。 元星晖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大外甥,你这话什么意思?”程子安又准备倚老卖老。 “你没想过现在的局面是为什么?”元星晖绕着他转了一圈。 “什么为什么,能不能说明白。”程子安被他看得发冷。 “要不是你节外生枝,怎么踩进别人的圈套?”元星晖语气骤然严厉, “圈套?!”程子安被他的眼神冷僵,仍然一头雾水。 元星晖陡然伸出手臂,拍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下力道很重,程子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双腿一软,仰面倒在沙发上。 面无血色地盯着元星晖,“你、你想杀我?” 元星晖语调幽冷,伸出手掌道:“还不承认,这就是你被人算计的证据。” 程子安鼓起勇气望向他的掌心,“绿……壁虎?凭这个玩意儿你就断定是我坏的事?星晖啊,我知道你们元家靠这些起家,很信玄学这套,但也不能忽悠人呐。” “这叫‘绿泪蜥’是怨念聚合的阴物,靠吸取运势维生,”元星晖冷哼一声,鄙视溢于言表,“你最近运气不太好吧?” “是个人也知道我最近运气不好,还用你说吗?”程子安忿忿地说,“我也懒得跟你说那么多,去A洲找姐夫打打高尔夫总可以吧?” “你威胁我?”元星晖面色一沉,气场变得森冷。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看到他紧张的样子,程子安感觉自己扳回一城,开始得意洋洋,“顺便缅怀一下我故去的姐姐,这也得你同意吗?” 元星晖话锋一转,嘴角噙着一丝难解的笑意:“缅怀可以,生意上的不需要打扰父亲了,需要多少资金?” “这才是我的好外甥嘛。”程子安更加得意忘形,心中正估摸合适的数字,忽听元星晖叫了他一声。 程子安蓦地抬头,只觉一道寒风直直吹向额头,如同遭遇电击般,剧烈抖动。 视野随之开始缓缓上升,眼看着自己从身体脱离,如羽毛般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早知道这小子不地道,好在之前做过万全准备,虽然会搞出更大的动静,不过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刚刚意识到情况不对,程子安已按动手机快捷键,马上报了警,同时守在接待室的沈枫也会同时接到信息,沈枫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心腹,表面只是普通的秘书兼司机,其实以他的资质足以媲美FBI。 程子安正思绪万千,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任蕊盼追在后面,愣是没给拦住。 程子安心头升起一丝希望,却见沈枫瞪着眼睛越过自己,直直往沙发冲去。 “你瞎……”他正要怒喝,话却哽在喉咙里。 躺在沙发上的,居然是自己?! 看到沈枫,元星晖面色一变,抬手阻止任蕊盼的追赶。 沈枫上前,率先探了探程子安的鼻息。 “我还没死呢!”程子安大叫,可没人在意他的声音,他只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枫身上。 沈枫抬起头,轻轻往半空扫了一眼,直直望向元星晖。 “你是谁?”元星晖沉声问道,下意识地全身戒备。 “主上?!” 看到他的反应,任蕊盼难掩震惊,莫非在这人世间还有令主人畏惧的所在?怎么可能? 不等元星晖发令,任蕊盼突然发难,黑色风柱利剑般砍向沈枫。 对方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进攻,身形动也不动,风柱却如撞在透明墙壁之上,丝丝缕缕消散开去。 “他不是沈枫!” 元星晖厉声警告。 一切都太迟了,任蕊盼如同石雕,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她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却已经失去了焦点。 “幻魔!”元星晖叫她名字,任蕊盼雕像般站着,七窍渐渐冒出灰色的烟雾,瞳孔不断放大。 “沈枫”好整以暇卸下伪装,露出温阅本来的样貌。 自己做不来的事情可以外包嘛,早在“珠圆玉润”拍摄阶段,温阅认为程子安有取人灵魄的“重大嫌疑”,身在项目中不便调查,于是拜托毛闪闪请了私家侦探。 不出一个星期,程子安的行程轨迹和私人关系材料便摆在桌上。 材料中,沈枫这个人引起他的注意,调查发现,他跟程子安的关系的确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困在死人躯壳里的滋味不好受吧?”冷彻心扉的声音环绕四周。 任蕊盼七窍生烟,看上去彷如蒸汽机。 温阅蹲在竹林里,虽然情势紧急,视野中的情形仍然有点儿滑稽。 薄纤云只用一招,便让自己贴身守卫失去战斗力。 等温阅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元星晖双拳紧握,额角渗出冷汗。 “出来。”清冷的声线触动着神经。 元星晖下意识退后一大截。 “出来。”温阅步步紧逼,散发的王者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元星晖退到墙下,与温阅对视的刹那,寒潭般的眸底闪出两簇金色火焰。 元星晖大惊失色,闭了闭眼睛,身体颓然滑落。 温阅只觉四周景物一闪,身体已经由自己掌控。 总裁室的落地玻璃窗发出轰然声响,瞬间爆裂出一个大洞。 温阅飞快追到窗边,遥望天边黑云滚滚,墨色的天地间疾风呼啸,没有一丝光。 “炽凰……” 温阅也感觉到元星晖绝非一般对手,因此才比之前的阴物更加清楚薄纤云的强大。 薄纤云执意将元星晖逼出肉身似乎另有隐情。 温阅心里隐隐担忧,忽觉室内风向悄然出现了变化。 森森寒意快速靠近,温阅周身一紧,贴着玻璃转过身。 滚滚黑烟聚合成“烟人”正用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瞪着他。 “你……” 温阅来不及出声,已被冰冷的手掌扼住脖子。 烟尘滚滚的脸上,两颗血眼珠子格外瘆人。 “一招毁了我几百年的修为,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黑烟随着情绪的波动一蹿一蹿的,每上蹿一次,就会消失一缕。 温阅明白她是燃烧生命的“强弩之末”就是不知道自己这口气儿能不能挺到她烧完。 利用最后一丝气力,温阅将手臂滑进衣兜,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找这个?”幻魔嘿嘿笑道,显然已经识破他的“救命稻草”。 温阅眼看引魂哨从窗口以一条标准抛物线,自由落体滑出视野。 “要不要赌一把?”幻魔面目狰狞,“看你先死还是我先!”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两分。 似乎很喜欢他痛苦挣扎的样子,魔物像挤塑料袋一般,一点点挤出温阅肺里的空气。 温阅脸色通红,感觉自己快要爆炸,脑海中蓦地出现薄纤云的脸,“他会伤心的吧?” 一个念头如火花般闪烁,他的气息既然能吹响引魂哨,或许…… 温阅嘴唇张合,像是准备说些什么,幻魔对他的“哀求”产生兴趣,腾跃的脸很快凑近。 温阅用尽洪荒之力,向着她的脸狠狠吹出一口气,幻魔愣了愣,陡然嚎叫起来,狂暴地退出好几米。 新鲜空气冲进喉管,温阅剧烈咳嗽,幻魔脸上被他的气息“烧”出个大窟窿,体型瞬间缩小了一半。 她盯着温阅苟延残喘,忽然露出怨毒的笑容,“你这游魂实在可恶,干脆把原主叫回来罢了!” “温阅。”薄纤云不知何时立在窗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看到温阅的样子,沉沉眸底划过一丝杀机。 幻魔唇角勾起,露出绝望的笑容,登时化成一团烟雾扑向温阅,却在接近他时候被薄纤云挥臂打散。 地面发出叮当脆响,一颗眼珠子滚到身边,温阅不及反应,就被他爆出的光火闪到了眼睛。 第八十一章 故人 (4) “温阅。” 薄纤云又唤了一声。 温阅蓦地抬头,他背光站着,看不到表情,“没追上?” “跑不了。”薄纤云将他搀起来,目光滑落在脖颈上,表情很是自责。 温阅摸了摸脖子,“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薄纤云揉了揉他的头发,眸底全是宠溺,“噬魂虫的源头已找到,你会没事的。” 每“合体”一次,都会加速噬魂,必须赶紧找寻对策。 “嗯。”温阅沉默一会儿,乖乖应道。 视野中,一条绿色哧溜哧溜地爬向远处,他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程子安。 “他怎么办?”温阅道, 薄纤云脸上带着厌恶,“灵魄出窍太久……” “没救了?”温阅忙问。 “本来是可以的,只不过……”薄纤云幽幽道,“绿泪蜥饿得太久,吞掉灵魄逃走了。” “啊?那怎么办?”虽然程子安实在可恶,但这个结局也太过凄惨。 “不用担心。”薄纤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东西很脆弱,阳气稍盛一些的人就能把它捏死。” 温阅:“……” “总裁,总裁!” 门外忽然涌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安保部经理哆哆嗦嗦地打开房门,迎面见元星晖立在窗前,落地玻璃窗整块碎掉,呼呼灌风。 “总裁,您没事儿吧?”经理连忙问,惊得满头冷汗。 元星晖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刚刚被一群飞鸟撞碎了,找人修理好。” 安保部经理:“……您放心,马上派人修理!”多一句也不敢问。 “出去吧。”元星晖道,“我还有事。” “可您这窗户……”下属向来猜不到总裁的想法。 “气温低有助思考,”元星晖瞟他一眼,“出去。” 人们不敢多说,呼啦啦瞬间消失。 “元星晖”起身打开卧室的门,温阅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薄纤云来到温阅身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地抚上面颊,手指蓦地一僵…… “温阅,醒醒!” “小心!” 远处传来高声提醒。 “嗯?哎呦!”不知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头上,温阅彻底清醒了。 “对不起啊,同学!”阳光少年风一样跑来,将篮球捡起,顺带秀了个花式动作。 温阅正想回应,旁边有人插言:“‘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 两人不约而同望去,清秀少年倚墙,似笑非笑看着他们,“陆丰,你又砸到人啦?” “元星晖?”温阅一下子认出对方。 怪不得总感觉眼熟,出租屋里的三人合影照,背景正是这块操场。 莫非他穿越到原主的少年时代? “你好,”少年清秀俊朗,伸出右手,“元星晖。” “我……”温阅心底莫名涌起暖流,不自觉地想与他亲近。 “我知道,温阅。”少年微笑, “诶诶,老元,你居然会主动打招呼?”陆丰惊诧道,“真乃天下第一奇事!” “头没事吧?”元星晖眸底盛满星光,“我代他郑重向你道歉。” 陆丰:“喂喂!” 故事就此展开。 温阅和元星晖的情感突飞猛进,认识对方是彼此生命中的一大幸事。 直到某天,温阅在花园里等元星晖下课,膝盖上的书页被一道黑影盖住,他抬起头,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眼前。 “你就是温阅?” 看到他的一瞬,男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您是哪位?” “我是元星晖的哥哥,元星宇。” 温阅心下一沉,起身问:“您找我……有事?” “算是,”元星宇定定注视着眼前平平无奇的青年,“说说你的梦想,我承诺让你美梦成真。” 温阅微愣,忽然一笑,“条件呢?” 元星宇道:“果然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那么明白了吧?” 温阅淡淡回答:“如果元先生深爱过,不会说得这样轻松,感情的事由不得选择。” 元星宇没想到居然会被拒绝,凝视他半晌,语气阴沉:“人世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最好想清楚,前面的路有多长!不为自己,也为家里人,你母亲的身体不大好吧?” “你……”温阅惊讶地看着他, “星晖太年轻,还没看清自己的人生,与其等到那时,不如及时止损。”元星宇字字诛心,“你们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心存妄想会毁了自己。” “元总,二少爷已下课,往这边来了。”不远处有人报告。 元星宇居高临下,断言两人的未来,“我想你们应该见不到了,你如果改变想法,和我联系。”说着丢下一张名片,快步离去。 一晃五年,元星晖仿佛气体蒸发般消失,周围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连陆丰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温阅知道以自己的地位和能量,不可能触及到那个“高贵”的家庭。 可他并没有完全放弃,每逢周日都去两人共同发现的“秘密基地”等待,好像冥冥中约好过一样。 那里位于一处经年未拆的“钉子房”,却已人居住,住家很有生活情趣,还在后院做了半地下的休闲室。 温阅偶然发现这里,便带元星宇过来,不想这位超级富二代如同发现了新宇宙。 暴雨如注的夜晚,天边的闪电照亮门前身影。 元星晖出现在“秘密基地”,被大雨浇得落汤鸡一般。 痴恋许久的爱人阔别多年,干柴烈火、水乳交融,两人激情了整夜,从此遗忘了整个世界。 第二天清晨,棚户区被高级黑色轿车挤得水泄不通,元星晖像犯人一样被从温阅身边带走了。 回头时眸底的绝望,让温阅感觉到他精神状态的糟糕。 不顾一路黑衣人的拦阻直追到街口,可就在那个刹那,元星晖疾驰的轿车中滚落,甩出几十米远。 “星晖!”温阅目眦欲裂,正想冲到街上,眼前却陡然一黑,晕倒在地。 “你这时候出现,会坏了元家的名誉。”恍惚中,元星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渐而消失。 温阅彻底陷入黑暗…… 那个时候,他刚凭借处女作拿到“最佳新人”奖,可谓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众人没想到的是,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居然仅止于昙花一现。 接着他接连被爆出无数黑料和花边新闻,被经纪公司雪藏甚至提前解约。 亲眼目睹元星晖的惨死,温阅感觉自己的灵魂也一同随他进入天堂,留下的只是一副躯壳。 从此对世事不闻不问,一心研究玄学秘术,寄望于招魂问灵,与冥界沟通,将所有拿到手的钱全投进这个无底洞。 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吴伟、樊天策、程子安,一个个都是元星宇安排来的,监视、□□、压榨、磋磨,年复一年,温阅身心俱疲,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直到有一天,他在重金淘来的古籍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遮望峰有座断头崖,断头崖底的雪莲湖镇着修仙千百年的鬼帝,获得他的力量,可上通神界下通幽冥。 温阅答应吴伟变本加厉的卑劣条件,只为能去遮望峰。 当地果然流传着雪莲湖的传说,温阅更加笃信,每天徒步登山,照着书上的方法呼唤鬼帝。 不顾身体状况疲于奔命数日,不知是精神恍惚还是精诚所至,他居然得到鬼帝的回应。 温阅很清楚这是原主的记忆,而且将他之前的缺失连在一起。 幻魔八成吞噬了原主的灵魄,在认出自己之后,又以“自杀”的方式将灵魄还回了身体。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当疑惑之时,一道烈风从耳畔刮来,温阅扭头,一根木棍重重挥到头顶。 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他也感受道剧烈的疼痛和眩晕。 “雷奇……是你?!” 温阅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坐了起来,头部还有遗留的痛楚。 “你醒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他近在咫尺,温阅却不敢去看,两行热泪不自觉地滚落。 “温阅。”他近在耳畔。 温阅蓦地转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从没想到有愿望成真的一天。 “是我。”元星晖轻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当年青葱的样子。 “唔……”元星晖还没开口,已被两片滚烫的唇封住,温阅多年蓄积的情绪,恨不能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两人滚在床上。 “游魂温阅”已被原主抛出身体,浮在半空俯瞰着一切,心里莫名升起的酸涩击退了内心的恐惧。 薄纤云仍在与温阅亲吻,对他的离开毫无察觉。 温阅游魂之态穿书而来,如今再次回到原点,即便对薄纤云万般不舍,他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幻魔的目的达到了,人生最大的悲哀是近在咫尺却懵然不知。 温阅心里乱糟糟的,实在不忍直视眼前景象,从窗口飘出建筑。 这是一座高级独栋别墅,坐落于山顶,此时的夜空,繁星满天。 “等等,”吻到中途,温阅戛然而止,慢慢撑起身体,“你不是星晖,你是谁?” 薄纤云淡淡道:“他果然是你至恋之人。” “你是谁?”温阅警惕地问。 “被你唤醒的人。”薄纤云道, “鬼帝?!”温阅万般惊喜,“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求你……” 温阅无限卑微。 “不能。”薄纤云神情淡然超脱,超然世外却不容置疑。 “为什么?!” “因为你的爱人已在轮回之路等你了。”薄纤云道,“我许你与他相见,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温阅道,为了元星晖,他早已舍弃一切。 薄纤云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温阅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惊,接着便是释然的笑容。 他望向薄纤云的眼睛,嘴角上扬,“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全身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无数条虫子钻进皮肤,片刻功夫,眉毛嘴唇已经覆盖厚厚的白霜。 薄纤云抬手按住他的胸口,几道金焰随之划过,在温阅全身被白霜包裹的瞬间,五颗蓝盈盈的光点漂浮而出,缓缓落进他的掌心。 “这便是噬魂虫的威力?”薄纤云暗自惊诧,上古的邪物无法禁绝果然是有原因的。 灵魄在薄纤云掌心飘忽不定,宛如致敬般晃了晃,随着他的金焰滑向天际。 温阅心绪郁结,还在感叹世事无常,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听窗扇开启,薄纤云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别想了,进来吧。” 第八十二章 终章 (1) 温阅心绪郁结,还在感叹世事无常,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听窗扇开启,薄纤云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别想了,进来吧。” 温阅:“……” 还没来得及反应,周身被温暖气息包裹,像是一只温暖的大手将他牵到薄纤云面前。 “对不起。”他淡淡说道, 景物陡转,温阅已经回到身体之中,像是光着身子坐在冰雪中,冻得瑟瑟发抖,连忙拽出被子披在身上,鼻子囔囔地问,“为什么道歉?” 薄纤云来到面前,“我需帮他了却执念。” “嗯,”温阅抬眸,“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我’的?” 薄纤云静静看着他,“初见时我便知晓。” 温阅低喃:“那……哪个我是你、你……” 薄纤云张了张口,忽然蹙眉叹了口气。 温阅心头蓦地一紧。 “我再唤你出窍,只怕你受不住。”薄纤云凑在他的耳畔,轻轻说道。 温阅的脸蓦地红了。 薄纤云将他揽在怀中,“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一切会好起来的。”抬手打开电视,一则新闻正在播放。 “经过紧急抢救,‘珠圆玉润’节目的六位伤者已经全部度过危险期,目前正在接受进一步观察治疗。” “大家都没事了?”听到这个消息,温阅虽然不明就里,心中顿时宽慰许多。 “我与那幕后黑手达成协议。”薄纤云道,“你很快不用承受噬魂之苦。” “对方答应得那么痛快?”温阅疑惑,正欲追问。 薄纤云让他躺倒在床,“休息一会儿。” “嗯。”温阅收回担忧的目光,今天他太累了,四肢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很快便沉沉睡去。 薄纤云修长手指描摹着他的眉骨,眸底流动着温柔的华彩。 攸然间,动作突然停止,点点白霜沿着指尖攀爬上来,很快覆盖了温阅的面颊。 薄纤云表情骤变,熟睡中的温阅急速悬起,离开床铺的瞬间,床垫已经被炸出一个窟窿,滋滋冒着白烟。 薄纤云金焰护体,声线中压着熊熊怒意,“玉修罗,你出尔反尔?!” 黑云腾雾,弥漫整个房间,一张鬼气森森的面容在半空凸显,“薄纤云,受死!” 黑云压顶来势汹汹,仿佛携卷千军万马,力含千钧。 薄纤云二指分出两道金光,一道护住温阅,一道直直刺向黑云正中。 只听雾气深处闷哼一声,陡然收缩,最终化为一个人形踉跄后退几步,捂着胸口立在破碎的床前。 这人生得面色黝黑、剑眉星目、高大健硕,要放在现代,肯定是众人追捧的型男。 八尺男儿悲愤的盯着薄纤云,带着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薄纤云语气清冷,“说清楚。” “明知故问?!”玉修罗不可思议,“你明明答应我放过灵秀的,为什么又出手杀了她?” “我?”薄纤云蹙眉,“你如何认定?” 玉修罗大吼一声,“夜叉鬼,出来!” 说话间,黑雾贴地盘桓,留下“一堆”东西在地上。 薄纤云定睛一看,面色又沉了几分。 彼时的夜叉鬼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半张面孔,苟延残喘到现在,就是为了指认“凶手”。 她气息微弱地说:“灵秀小姐精魂即将大成,催促将生人灵魄送还,在我做法的时候,你、你忽然闯入,将我重伤后击散小姐精魂,可怜主上修补千年,小姐仍然难逃魂飞魄散……” “你如何知道是我?”薄纤云垂眸问, “幽冥可用金焰的,除了你,还会有谁……”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不等薄纤云问完,便已消散殆尽。 “你还有什么可说?”玉修罗双眼通红、厉声质问。 薄纤云低眉沉思,她说得没错,幽冥可使用金焰的只有他,除了……绝不可能! 沉思的工夫,玉修罗奋不顾身冲上前,却绕过薄纤云直直攻向半空的温阅。 金焰冒出刺目的光火,玉修罗命也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靠近,却被刺穿无数回。 直到实在脱了力,才颓然靠在墙上,“薄纤云,灵秀当年纵然背叛过你,她也魂飞魄散赎过罪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薄纤云沆瀣中前行千年,向来不喜解释也不屑于解释,现在的状况显然是陷入了别人的圈套。 他站在那里,一句也不辩驳。 看在玉修罗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薄纤云承认了,当年他们从灵鬼开始,到合力从暴虐统治者手中夺下幽冥,后来,却一个接一个地走散了,离心离德、分崩离析。 他怒气攻心,话如利剑,“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想起宴乐为你而死的下场了?都是因为你,他才永世不得超生,至今连一缕残魂都找不到!” “住口!”听到那个名字,薄纤云勃然大怒,金焰如长矛般暴起,堪堪刺穿玉修罗的身体,滚滚黑烟从头顶冒出。 玉修罗轰然倒地,脸上却浮起灿烂的笑容,气息不定地说道:“薄纤云,噬魂虫的解药我带走了,我救不了我爱的人,你也别想!你终于输……给我一回……哈……” 薄纤云蓦地抬头,与温阅的视线交缠在半空。 “炽凰……” 温阅看到一切,想要提醒,可已经太迟。 “对不起。”薄纤云嘴唇翕合,喃喃自语,似有晶莹泪光滑落眼角。 看到他的样子,温阅胸口一阵闷痛。 “放心,你会没事的。”下一刻,他已经落在他的怀中,长睫之下,薄纤云眸底流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需回去一趟。”他静静道,微凉的双手托着他的脸颊,“安心等我回来。” “回哪里?幽冥吗?”温阅定定看着他,倏尔一顿,“若是追那幕后黑手,我建议再等等。” “等什么?”薄纤云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 “等我验证一件事情。” —————— “滴、滴、滴。” 医疗监测仪的电子音像是铁锤,声声砸在心坎之上。 温阅接到毛闪闪打来电话,母亲情况急剧恶化,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通知温阅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不是亲生母亲,却是温阅穿来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这次成全了自己对亲情的渴望,也算不虚此行! 温阅握着母亲冰凉的双手,鼻子酸酸的。 “阅哥,你守了一天一夜了,出去吃点东西?”毛闪闪推门而入,轻声劝解道。 “闪闪,多谢你,”温阅起身,声音放得很轻,生怕会打扰到母亲似的,“要不是你及时通知,我可能见不到我妈最后一面。” “跟我还这么客气?”毛闪闪应了一声,“走吧。” 温阅跟在他的身后,把房门关闭。 天空阴云密布,暗如深夜。 零星几盏路灯将整条道路照得暗影幢幢。 两人一路无话,并肩而行,走到窄巷里的一家小馆子,点了两个小菜和几瓶啤酒。 “阅哥,放宽心。”毛闪闪给他斟上一杯,“一切都会好的。” 温阅绕开话题,道:“‘珠圆玉润’虽然出了事,童馨的人气暴涨,已经属于当红流量,目前接到的通告利润完全覆盖‘对赌’协议要求,而且‘天海影业’也向咱们抛出橄榄枝,‘英豪’稳步走上正轨,相信不久业务就会腾飞,靓靓如果知道,一定很开心吧?” 毛闪闪愣了愣,眼圈微红,“是啊,我姐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谁知道她年纪轻轻会得心梗呢?” “她是跟陆丰一同过世的吧?”温阅抬起头,表情认真,“我问过医生的记录,几乎分秒不差。” “……是啊,真巧,”毛闪闪筷子一顿,“天底下巧合的事儿真多,我现在相信他俩情比金坚了。” “是么?”温阅定定看着他, “不是有句话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毛闪闪道,“阅哥,别老说话啊,吃菜吃菜,你瞅你这脸色,真是差得可以。” “闪闪,你的伤好全了吧?”温阅问,窗外倏然一道惊雷,映亮他的面容。 “好全了。你看,生龙活虎!”毛闪闪咧嘴笑道, 温阅反而放下了筷子,表情郑重,“闪闪,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今儿是怎么了,阅哥?”毛闪闪被他说得一愣,“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放过我妈吧。”温阅抬眸,语出惊人。 第八十三章 终章 (2) “放过母亲。”温阅抬眸,语出惊人。 “你……” 毛闪闪听闻,面色骤变,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噗嗤笑了出来,“又跟我飙演技呢?” “我们在剧组忙活,你在医院也没少费心呢。”温阅语气淡淡,“能解释一下深夜和高曼会面的原因吗?哦不,应该说是周晓露,她去世的时候,你应该还是中学生吧?” “你?!”毛闪闪表情僵住,虽然他足够小心,但温阅也不是一般脑子,他早就见识过的。 视野中,周围的一切渐渐被墨色晕染,变成接近幽冥的颜色。 “你什么时候发觉的?”毛闪闪面容扭曲,现出从未有过的表情。 温阅长长叹了口气,“现在。” “你诈我?!”毛闪闪怒喝,房屋随之颤抖。 “只是验证而已,”温阅眸底闪过一丝忧伤,“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我推断过无数个可能,不论哪种,全都绕不开你。 我不肯相信,一直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一定还有没想到的,我的头快裂开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哼,早知道你不简单。”毛闪闪冷哼, “闪闪,一开始就是你做的局,对不对?”温阅语气依然平淡,仿佛在跟人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别高估自己。”毛闪闪笑容阴森。 “不,确切说不是从我,而是从元家老爷子开始,从他遇到的乞丐开始。”温阅道, 毛闪闪没有答话,他应该猜对了。 “玉修罗给我下噬魂虫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我的身体吧?”温阅接着说,“他修补爱人的精魂,却没有寻找合适的躯壳,后来发现了我的存在。或者说,你让他发现了我的存在,用你们的话说是千年难遇的‘炉鼎之材’。” “想象力很丰富,接着说,我看你能编出点儿啥?”毛闪闪忽然笑道。 “你们法力强大,只要吞噬掉原主的精魂,便可鸠占鹊巢,可惜玉修罗费尽心机,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温阅继续道, “哦?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毛闪闪挑眉,手指却不经意间微微颤抖。 “应该正式叫你宴乐了吧?”温阅啜了一口啤酒,“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吧?你想在现世复活,是不是?炽凰似乎早猜到是你,但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承认。” 毛闪闪面色一沉,“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岂是你随便叫的?” 温阅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毛闪闪万般惊诧,顿时发了疯一般,抬手扫落桌上饭菜,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是我的,永远是,不然我从暗无天日的噬魂池里爬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距离成功只差一步,却被你这孤魂野鬼抢了先,教我如何甘心!”他骤然凑到近前,面目狰狞,“实话告诉你,主上为了帮你解除噬魂虫,已损耗千年功法,明日正午之前,你这残魂将会被啃噬殆尽,我才是唯一的解药!” 他早已抱定同归于尽的目的,不成功便成仁,薄纤云绝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 四围风起云涌,森森鬼气向着温阅缓缓逼近,一身红衣的清隽书生现身面前,脸色铁青,一双好看的眼睛充满怨毒。 宴乐对薄纤云的执念让他彻底发了疯,不惜伤害费尽心机得来的躯壳。 无数鬼手从地底深处,簇拥在温阅脚边,缠绕上他的小腿,整个酒馆迅速扭曲下沉。 温阅居然不以为意,安静地喝完留在手中的酒。 “宴乐,你的计划一向成功,可惜执念太重,这也是我当年弃你的原因。” 清冷的声音穿透迷雾,力如千钧。 “主、主上,这怎么可能?!”宴乐僵立原地,动弹不得。 温阅眯了眯眼睛,“你用周晓露的魂魄误导我幕后黑手另有他人,诱我回归幽冥?这等伎俩早已被温阅识破。” 宴乐知道这是他怒极的表情。 “交出解药。”薄纤云眸色深沉。 “主上为了他,不在意卑职追随多年之情吗?”宴乐双目赤红,血泪流淌。 温阅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金光在眸间腾跃,“交出来。” “呵呵,哈哈哈!”宴乐忽然狂笑,“主上你忘了,拿自己魂魄做引子还是你教我的,事到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说罢,手中忽然拿出样东西。 薄纤云定睛一看,面色骤变,“宴乐,你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主上猜猜看,若吹响引魂哨,我与他的魂魄谁会先出来?”宴乐已经陷入癫狂,七窍涌出血水,狰狞可怖, “主上潜心修炼千年,想必法力无边,幽冥入口已然打开,您留不留得住他呢?要不要赌一把?”他的笑声震耳欲聋,抬手便把哨子放在唇边。 不等温阅拦阻,万道金光从薄纤云掌心射出,瞬间穿过宴乐的身体。 “当啷”一声,哨子落在地上,宴乐被滚滚黑雾卷入其中,留给世间一抹诡异的笑容…… 天空刚好收起最后一丝晚霞,城市笼罩在橙黄色的余韵里。 温阅望着天边的晚霞,长长伸了个懒腰,身心顿时生出如释重负之感。 去超市买了两大兜食材,步行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围上围裙,打开电视,天海集团董事长元星晖出席新闻发布会的场景映入眼帘。 温阅看着元星晖的举动,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使出浑身解数,琢磨出一大桌好菜。 元星晖的车子很快出现在小区里,作为新闻传媒寡头,元氏总裁的行踪向来是绝密消息。 独自回到出租屋,元星晖像是男主人回家一样稀松平常,脱下外套、换上拖鞋,洗手洗脸,很快做到餐桌前。 今天的菜品太过丰盛,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两只红烛配着红酒,表达出温阅特别的心意。 “哈哈,没找到合适的蜡烛。” 温阅的脸也被照得红彤彤的。 薄纤云露出温柔的笑容,“已经很好了。” “敬?敬我们吧。”温阅举杯,满含深情。 酒浓情重,温阅借着微醺,起身来到他的面前…… 这一刻,薄纤云打横抱起他,往卧室走去。 滚滚暖流顺着心脏起搏融入五脏六腑。 他已太过虚弱,为了保住残存的魂魄,薄纤云几乎耗尽心力。 温阅目光扫过镜子,里面竟已恢复自己本来的模样。 “在想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 温阅回神,瞬间坠入如海般的温柔。 “我……”尚未开口,已被他封住双唇。 “还有力气走神,看来……”他坏坏一笑。 温阅永远忘不了万般缠绵的一夜。 第二天醒来,已是十一点半了。 望着薄纤云的睡颜,他心头暖流涌动,仿佛很久之前看到过这一幕,而自己历尽风霜、奔走半生全是为了今天。 此生无憾。 温阅悄悄起身,拿出藏在枕头下面的净魂符,李氏宗祠留的纪念品,不想居然派上用场。 符咒放于心口,默默念出咒语…… 爱人未醒,他已离去,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轰隆、轰隆、轰隆…… 火车通过隧道,整栋楼宇跟着微微颤动。 温阅蓦地睁开眼睛,思绪还没从梦境中抽离。 他愣了会儿神,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这个梦也……太离谱了吧?真够写本小说的了!” 梦里自己登顶娱乐圈功成名就,却因身体原因穿进灵异小说里,遇到一位大神,名字还挺拗口,叫……对了,薄纤云! 好像长得亘古烁今奇帅无比,可惜怎么也也想不起来具体样子。 温阅弹坐起身,抓起床头的平板,都怪这本连载两年终于结尾的网络小说,害他熬夜追到半宿。 挥不去心中满满的充实感,温阅嘴角扬着大的笑容,无意中瞥到墙上的时钟。 “糟糕,集训要迟到了!闹钟没响?”温阅气急败坏摸出手机,居然没电了?! 他迅捷起床,手心不知从哪来的纸灰,在床单留下了一个黑手印。 温阅顾不得这些,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叼着面包片跑出门。 像他这种没有背景只留背影的“三无”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著名影视公司的艺人训练班,头一天就迟到的话,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温阅气喘吁吁冲进大厦,不巧电梯刚刚关闭。 温阅:“……” 飞身蹿进楼梯间。 “飞”到某层的时候,却被一阵钢琴声攫住注意,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自顾自寻声而去。 曲调太过熟悉,肯定在哪儿听过,温阅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等他来到窗边,琴声戛然而止。 “温阅。”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蓦然回首,颀长身影不知何时立在身后,“这个是不是你掉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一只古朴且眼熟的铜哨子。 温阅差点被这男人闪瞎了眼睛,“嗯……”脑海蓦地泛起层层涟漪。 “它和你的味道有点像。”男人来到面前,眸底布满温柔,“敝姓薄,薄纤云。” “这么巧的吗?”温阅暗惊。 他的掌心很烫,温阅抬起头,坠入一双如海般的眼睛,一时间竟忘记松手。 须臾,温阅眉眼弯弯,“炽凰,你来早了,我影帝还没拿。” “健康第一。”薄纤云俯身凑近耳畔,“不然……怕你受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正文完结咯,感谢大家一路相伴~ 第八十四章 番外-解梦 上辈子,温阅对钱的烦恼仅限于数不对余额的位数,现在嘛,他得先有余额再说。 为了救活“英豪传媒”,毛家姐弟简直饥不择食,接来各种奇葩的演艺“订单”,恨不能亲自街头卖艺。 经过一系列摧残,温阅感觉比当年练习生时还累,可是再也怎么累也挡不住身体健康、无病无痛的喜悦,即便现在像被拆散了一样。 温阅想着,眼皮开始打架,一道白影宛若猝然腾起的火苗,在脑海中跳跃。 “你若想起我,便可梦中相见。” 清冷低沉的嗓音如同清泉盘桓耳畔。 “啧,身子的正主莫不是精神分/裂吧?”温阅有些苦恼,这病可不大好治,十分有必要做个全身体检。 双目正要闭上,下颌处一点冰凉触感犹如荡漾而开的波心,从皮肤表面一直漾到心底。 “在想我吗?” 男子声音再次响起,温阅蓦地睁开眼睛。 绝美面容倏然远去,一个名字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炽凰! “温老师,温老师?” 小心翼翼的呼唤传入耳中,温阅睁开眼睛,助理正一脸忧虑地望着自己。 温阅眸底闪过一丝迷茫,但专业的态度和绝佳的演技很好地掩盖住内心的情绪。 “老师,最近的行程是不是安排得太紧张,您得注意身体啊,”助理不无担心地说。 温阅摆了摆手,站起身,环顾片场四周。 助理满脸不解,以温阅目前如日中天的地位,许多优质资源唾手可得,为啥如此费心思上赶着从未接触的渠道?更何况这部电影的题材有又那么敏感…… 这个项目运营是主要是海外资金,而且早已敲定主演人选,全程封闭式拍摄,保密工作极端出色,温阅动用许多私人关系,几乎可以用“抢”来形容。 只有温阅自己,知道背后的因由,那位曾在他陷入绝境的之时,轻轻拉过一把的人,如同人间蒸发了许多年,梦中出现无数的身影竟在这个剧组的某处惊鸿一瞥。 沧桑沉浮多年以后,温阅燃起了初入演艺圈的斗志,整颗心随之澎湃起来。 他立刻提出与剧组接洽的要求,经纪人却带来被拒绝的消息。 “只要进组,角色都可以,片酬好商量。”温阅对经纪人道, “您这是……为什么?”经纪人试图帮他理清思路,却见温阅眼睛一亮,拿出纸笔,右手飞快“刷刷”画了起来,须臾,便将画纸递到面前。 一张素描人像,应该说是个人像背影,颀长英挺,侧脸线条浸润在光影中,令人期待那是张多么完美的面容。 “帮我留心一下,剧组里有没有这个人。”温阅成名后,内敛的个性愈发凸显,年纪轻轻安静得像个老人,难得有急躁外露的时候。 “哦?遇到故人了?”经纪人微微一愣,随即勾了勾唇角,“这我就理解了,我尽力去办。” “故人……”温阅望着他的背影失神刹那,埋藏心底的一股热流如熔岩般喷射出来,瞬间覆盖了冰冷的心田。 真是梦吗? 手温传入皮肤的触感丝丝缕缕蔓延开去,化成一道流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已经推掉所有的日程,温阅坐在沙发上,享受着难有得安静,头微微向旁侧一斜,仿佛靠在那个身影的肩头。 “嗡……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震动扰动温阅的美梦。 是经纪人打来的。 温阅第一时间接通电话。 “同意进组了。”对方疲惫的语气中带着释然,“不过,饰演角色……” 温阅并没有听到他的第二句话。 他拎起大衣的同时给司机拨通电话,不出五分钟,黑色的保姆车已经飞驰在高速路上。 “阅哥,这时候进山是有什么急事儿?”倒视镜里,司机看到温阅望着窗外的侧颜,明灭的暮光中,像漫画里的人一样。 “哦,接了通告。”温阅望着渐行渐远的繁华都市,初上的华灯为城市半空笼罩一层淡黄色的薄纱,俯视角度望去,分外魔幻。 赶到时,深山中月落乌啼,寒意沁骨。 温阅和助理被安排在休息室等候,估计最近太累了,向来专业的温阅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而且心软的助理也没及时叫醒他。 “Mr温,你好。” 还是被来人看到了睡相,对方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我是副导演,负责筛选演员。” “您可以讲英文,我听得懂。”温阅微笑, 副导演表情立刻轻松多了,随即解释了拍摄流程和剧组对于角色的考虑。 “您的意思,我的角色还没定?”温阅表情一凝,他的期望就此落空了吗? “No,no,”副导演摇头,“关于主角人选,导演还没最终敲定,很严谨,必须亲自试戏,这是剧本,您先准备一下。” 温阅一眼扫过,心头莫名加速。 早听闻这部戏是同性题材,没想到试演的场景如此激烈。 作为专业演员,温阅促使自己进入角色的情感世界,以他的视角观察周围的人与事。 台词写得真棒啊。 寥寥数语直击心灵,把角色渴望和无奈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几段对白把两人的矛盾冲突推向极致,彻底勾起对方病态的占有欲。 看到后面,温阅禁不住脸红心跳,呼吸难以抑制地急促起来。 “Mr温,到你了。”副导演推开了里间的房门,向他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温阅深呼吸两次,提步走了进去。 红色调。 偌大圆形睡床。 典型的酒店陈设。 对于角色中的温阅来说,这里是他的“工作”地点。 一道颀长身影立在光影交错之处,望着窗外。 这样的情景不禁让温阅倒吸一口凉气,是他! 他曾设想过无数两人相遇的场景,只没预料到如此突然。 身影仍旧背对着他,疏离而冷漠。 温阅心潮澎湃,直到良好的职业素养提醒他,再不说台词就冷场了。 “Z先生?没想到这么帅。想怎么玩?全套还是单点,按钟还是包夜?” 温阅很快进入状态,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必须留下来。 背影周围,空气骤然森冷。 温阅毫无觉察,信步来到旁边,俯身拉开抽屉,各式“玩具”琳琅满目,花样繁多。 “Z……” 温阅话未说完,已被一股力道拽起,不轻不重地推倒。 眼前花了一花,双手已被反锁。 俊美面庞闯入眼帘。 对方咬着牙根,语气凶恶,“你以为这样能唬住我?” 他又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沿着面颊滑到耳垂,“上学时,我们什么没做过?” 温阅竭力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慌乱,不错眼珠地与之对视。 为啥他心心念念的“恩人”,竟长得跟薄纤云一模一样?! “Z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温阅下意识继续念着台词,毕竟这个场景他期待了那么久。 对方眼底的错愕转瞬即逝,愤怒几乎冲昏了头脑。 他抵住温阅的后颈,表情有些癫狂,“躲不过又要装失忆,温阅,你省省吧!” 薄纤云的表演没有丝毫违和感,仿佛已经与角色合为一体。 温阅也随着他的情绪进入更深的层次,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仿佛敲击在神经上,温阅两只手腕很快被手铐固定在床头。 “咱们玩儿个不限时的怎么样?”薄纤云唇角微扬的样子魅惑众生,温阅却从心底升起恐惧。 “先生,没有这个选项……啊……”一只大手蓦地侵入衣底,攻城略地的动作令他全身发颤。 他伸手固定他的下颌,强制与之对视,“这就怕了,之前都是你主动的。” 说话间,他突然起身,与温阅拉开距离。 滚烫皮肤骤然接触空气,凉意更甚。 温阅分不清自己是在表演还是自然而然的流露,薄纤云完美的表现和极其精准的节奏将场景变得无比真实,此时此刻,这就是他们的人生。 薄纤云偏头望了望床上的温阅,露出极其复杂的笑意,悠然拉开抽屉。 试戏场景到此为止。 虽然对方并没有完全按照剧本来演,但肢体表现已经无可挑剔。 温阅仍陷在情绪里无法自拔,胸口剧烈地起伏。 薄纤云的动作却引起他的注意。 他正在将抽屉里的东西慢慢取出,整整齐齐地摆在眼前,一样一样饶有兴趣地把玩观摩,不时望向温阅。 温阅被莫名的不安占据,挣了挣被束缚的双手,这个姿势他完全撑不起身体。 “导演,这段结束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薄纤云定定望着桌子,四周陷入难言的安静。 只有那些“工具”散发着高冷的金属光泽。 他突然转过头,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薄唇轻启,清冷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不,这才刚刚开始。” 他不是在开玩笑! 温阅心里咯噔一声,带着凉意的手指划过眉骨,顺着颊侧来到脖颈。 “为什么要找我?”薄纤云缓缓凑近, “他早知道?”温阅有些迷茫。 “为什么?”他问,欺身而上。 温阅偏过头,“没、没什么……” “看来,不用点手段不会说实话。”他眸色暗了暗,语气却是淡淡,抬手拿起的东西把温阅吓了一跳。 “等等!”他急道,“五年前的夏天,有个傍晚,你在桥边对我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 “哦?”薄纤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先放开我再说。”温阅趁热打铁, “我说了什么?”薄纤云一只手按住他挣扎的肩膀。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温阅头一回不自主的慌乱,他拼命稳住气息,“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这一句?”他挑挑眉。 “嗯。”温阅现在的样子,自知没有什么说服力,可在当时,他的心底堪比地震,薄纤云哪怕晚几秒开口,他已然纵身跃下。 薄纤云另一只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温阅的气息依然急促,却见他眸底的坚冰似有融化,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些许。 缓缓站立起身体,从西装衣兜拿出一个淡蓝色的瓶子,漂亮的眼睛眯了眯,“你说的话,我不信。” 温阅:…… 那一夜十八般武艺超群,两人缠绵悱恻,不知天上人间。 温阅蓦地睁开眼睛,外头早已经天光大亮,他仍置身在自己的出租屋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 “醒了?”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 温阅撑起身体,薄纤云不知何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本发黄的书籍。 “睡着时呼吸如此急促,莫非……”他抬了抬眼睛。 “不是!”温阅矢口否认。 “是做了噩梦?”薄纤云接着说完。 “哦,原来如此。”他显出一丝兴趣,“梦里有我。” 温阅脸颊发烫,“你说过不能看到我的想法。” 薄纤云放下书,来到近前,“但是,我猜得到。” 第八十五章 番外—前缘 许多年前,风云变幻,天地混沌,神魔两界战火连绵。 魔族实力大涨,侵吞人界领域,生灵涂炭、亡魂无数。 收容魂魄阴物的冥界也因此大乱,掌管冥界之神被魔族掌控,统治残暴,炼化鬼魂成为阴兵为魔族所用。 重压之下必有反抗,冥界阴灵恨极了魔族,为了保存心智群起攻之,各路人马纷纷上阵,却都在中途被阴兵拦截剿灭,魂飞魄散,连鬼都的大门都没摸到。 留到最后的只有一支从冥界边缘崛起的力量,主要领导人有四位薄纤云、宴乐、玉修罗和灵秀。 这四个有的是阴灵,有的是妖灵,道行均不算高深,只有领头的那位薄纤云,来历神秘、经历诡谲、手段多样,打了不少出其不意的胜仗,一路收纳不少流落的散兵游勇和逃难的游灵,力量日益壮大,对鬼都造成不小的威胁。 魔性的掌管之神脑子却没坏,想出一条离间毒计,从敌方内部下手,制造矛盾个个击破,果然把薄纤云的军队困在群山连绵的冥河口,彻底切断前往补给地点的通道,薄纤云进退维谷、岌岌可危,只能背水一战。 此时,薄纤云和宴乐带领军队躲避在冥河边连绵群山的一处隘口,而玉修罗和灵秀外出打探消息。 “君上,好歹修整一息,不然再高的法力也撑不住。” 宴乐忧虑地望着薄纤云。 经过千难万险,历经风霜雨雪,他们终于来到这里,没想到竟是绝命之地。 可能跟他死在一处,即便灰飞烟灭,也值了。 薄纤云坐在一方石台上,美目微合,面色沉静,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绝美容颜被暗影遮住一半,如同庙宇中供奉的菩萨。 宴乐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最中意在庙宇修炼,每次对着菩萨心里十分沉静,入定也快得多。 后来没挺过天劫成仙,灵丸被击得四分五裂,不知道是不是诚意感动了上天,真的有尊菩萨降临,将他即将消失的妖灵拢了拢,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冥界了。 “君上……”宴乐不知不觉中已来到薄纤云身前。 他的面色本就苍白,以至于法力的过度消耗并没有太过体现,宴乐却从他眸底划过的倦色捕捉到一丝不安的信息。 薄纤云缓缓睁开眼睛,宴乐矮身伏在他的膝头,当年的小狐狸在他一手培养下已经颇有统帅之风,只是…… 他的目光与宴乐在半空交接,眸色禁不住暗了暗。 “君上,无论如何,我都会和您在一起。”宴乐眼底波涛汹涌,如玉般的手臂沿着腿侧向上滑动。 同生,共死。 薄纤云拍了拍他光洁的额头,“现在说这些,还不是时候。” 宴乐眼前一亮,“君上可有计策?” 薄纤云表情淡然,宴乐却清晰看到他眸底的厉色。 “君上?”宴乐心头一惊。 “去接应修罗。”薄纤云望向洞口。 “他回来了?”宴乐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满腹狐疑地扭头,“如此快?” “轰隆隆!” 一声巨响攫住所有人的注意。 薄纤云跟着站起身。 宴乐飞速冲到近前,满室飞扬的灰尘里人影凸显,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宴乐辨认片刻,惊骇道:“修罗?!” 玉修罗是千年修为的鬼灵,生性火爆,战场驰骋纵横、无往不利,最没办法的就是新婚之妻灵秀,两人当年殉情而亡,生死相随。 “发生什么事?!” 宴乐连忙扶上一把,玉修罗气息微弱,急火攻心。 “君上……”他的目光四处搜寻。 “尚未伤及魂魄。” 清冷的声音蓦地传来,薄纤云出现在眼前。 “君……” 乍然面对,玉修罗酝酿了一肚子的话不知怎么开口。 薄纤云微微一叹,“灵秀……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修罗闭了闭眼睛,皲裂的唇被他咬出血斑斑血迹,沉默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薄纤云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两三句话宴乐早已明白原委,可四人历经千辛万苦,对灵秀情感颇为复杂,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涉及生死,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地盯着玉修罗,只是碍于薄纤云,狠狠压住心底盘桓的怒气。 “君上,灵秀不知道我在路口设了结界,即便快,鬼都军一个时辰也到不了。” “你觉得一个时辰很长吗?”宴乐咬牙切齿地问, 玉修罗伤势颇重,挣扎半天没站立,半走半跪来到薄纤云脚边,“君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玉修罗痛哭流涕,手肘忽然生出一股力道将他搀了起来,清冷的声音道:“不怪你。” 鬼都军的铁蹄踏进山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们以灵魄气息搜索,这是冥界各种阴物的唯一标识,进入冥界时便会在冥府留下痕迹。 “君上!” 玉修罗铁青的面容布满惧色,他曾旁观被对方抓住会有怎样的下场,灵秀曾经被那场面吓得几天几夜无法平静。 “宴乐,带玉修罗休息。”薄纤云淡淡吩咐。 “君上!”宴乐怒不可遏又不敢发作,一张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哽了半天才带着哭腔道:“您这结界耗干灵力也撑不了两个时辰!” 玉修罗面色一惊,要出口的话却被薄纤云堵住,“无事,你去吧。” 宴乐咬了咬牙,用力甩了甩袖子,一把薅起玉修罗的胳膊,“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薄纤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宴乐揪住玉修罗的衣领将他怼在洞壁上,恶狠狠地说:“这样下去君上迟早魂飞魄散!” 玉修罗何尝不知,泪流满面,一言不发。 宴乐凑近他,“我有一计,你务必配合!” “真的?”玉修罗升起一丝希望,“说来听听。” 宴乐附耳几句,玉修罗大惊失色,“什么,君上绝不会同意!” 若取灵魄织成结界,他们必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宴乐质问。 空气陡然凝滞,玉修罗沉默许久,缓缓摇了摇头。 旁侧的山洞中,走到近处才看见人头攒动,细听之下居然没有什么声响。 这是他们一路上收留的散兵游勇和孤魂野鬼,若非因此拖慢了行军速度,他们或许能赶在鬼都军追上之前达到补给地,借机渡过冥河,攻入鬼都指日可待。 “两位将军到访,可有事情吩咐?”须发如雪的老者迎上前来,神色中满是感激。 玉修罗骨鲠在喉,下意识退了一步,刚好落在宴乐身后。 宴乐瞥他一眼,眸底充满蔑视,嘴角却微微上扬,在老者虔诚的迎接下来到他和族人们的营地。 “老人家,这回我们是请您和族人救命来了!”宴乐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声音虽然不大,却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老者面色倏然凝重,似乎预感到什么,郑重地理了理衣服,向宴乐深深一揖,“两位将军到此,必是重托,我等都是君上所救,自当义无反顾。” 宴乐微笑着点头,狠狠瞪了一眼玉修罗,不说话便罢,这种失魂落魄的心虚模样恨不能直接告诉别人他们在演戏。 玉修罗猛然抬头,正好撞上宴乐的目光,全身一僵,心里慌乱得紧,环视四周道:“您这一族共有五十二人吧?这些鬼灵如果……” “是五十三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听不出喜怒,却让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见过君上。” 看到薄纤云,所有人当场跪地行礼,老者却被他一手搀住,蹲不下去,只好谦恭地站着。 “君上,明明五十二……”玉修罗最不会撒谎,脑子还转不过来弯,他不会连这点感应的妖力都消失。 “还是君上慧眼如炬,的确是五十三人,其中一个是化灵。”老者露出敬畏之色,他们被收留时,并未如实报告人数,因为化灵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察觉。 玉修罗身受重伤,没能及时发现也情有可原。 宴乐连忙开口,“君上,您不是……” 薄纤云望他一眼,淡淡道:“不多叨扰,回去吧。” 宴乐迟疑不决,只差一句话,他相信老者一定会答应。 玉修罗冷不防在背后推了一把,宴乐踉跄了几步,再回头时,那些鬼灵已经各自散去,山洞再次恢复宁静。 “君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走到半路,宴乐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 “你先带领军队往山口处撤离。”薄纤云似乎料到他的反应, “可那里是死路。”两人齐齐愣住, “我自有安排。”薄纤云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此前,我需闭关半个时辰,你们快些行动,如遇情况,一切听从宴乐指挥。”薄纤云深望对方,宴乐感到一阵窒息,除了相信他,再做不出任何违背他的举动。 薄纤云远去的身影消失在石洞的雾影中,玉修罗问:“君上到底有什么办法,我真是想破脑袋也不猜不出。” 宴乐望着前方,容色中鲜少地满是迷茫。 薄纤云独自来到石洞深处,往一处石台坐定,语气清冷,“出来吧。” 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泛起点点涟漪,渐行渐远。 须臾,一团黑雾兀自凝结成型,一边分出头和四肢的轮廓,一边向薄纤云靠近,在距离四五尺的地方站定,变作一个年轻的男子模样,精致的五官中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稚嫩,一双眸子清亮得如山泉水般。 薄纤云银发如瀑,神态安详,若仙若圣,双目微合,“有话想对我说?” 传说中的冥界之主就在面前,多少次自己在黑暗里徘徊,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从未想过如此接近。 少年沉默片刻,道:“请放过我的族人。” 薄纤云缓缓睁开眼睛,“你的族人不会有事。” 青年再次陷入沉默,许久没有动作。 薄纤云注视着他,表情淡漠,仿佛即将入定。 青年突然道:“你在对宴乐他们撒谎,你打算牺牲自己是不是?” 薄纤云容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出口却道:“你该走了。” 青年却直直望着他,脸上写满倔强。 “以后,和你的族人一起,找个安稳的去处。” 薄纤云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倏然来到近面前,化灵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何况他近来消耗过甚。 银色发丝丝丝缕缕落在耳畔,一瞬间薄纤云甚至感受到温热的指尖。 青年拼尽全力,来到这辈子与“偶像”无限接近的位置,下一刻,他便感受到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推着肩膀,直将他送往洞外。 “君上的气息,好美。” 青年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薄纤云彻底睁开了眼睛,面颊仍残留着温热的温度。 “轰隆隆!” “轰隆隆!” 鬼都军的铁蹄踏破山门,寻到他们的踪迹! 宴乐和玉修罗已经带领大军到达山口,被忽然传来的巨响攫住注意。 宴乐下意识转身就走,被玉修罗死死拽住,“你忘了君上的嘱咐?!” 宴乐双目赤红地瞪着薄纤云的方向,握了握拳头,大吼一声:“走!” 两侧险峰林立,吞噬灵魄的冥河水巨浪滔天,眼看着倒灌进狭窄的甬道。 “大将军,前面是死路啊!” 探道的军士连滚带爬跑到跟前。 宴乐望了望前面黑压压的人头,眉头紧蹙,“再等等。” 调息中的薄纤云被响声惊动,元神回归,他已经蓄积了所有的力量,金色光焰自掌心燃起,雨后春笋般不可遏制地长大,直指洞顶,金色光柱将洞顶捅了个大洞,化成利剑劈断山壁。 大队人马踌躇之际,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道通向远方。 绝境中出现生机,所有人欣喜若狂,奔跑而出,冥河水在身后滚滚而入,又被连续坠落的石山挡住。 法力的极限,薄纤云看着宴乐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水波荡漾的远方,欣慰地呼出一口气,颓然倒在石台之上。 石洞的门口,人声鼎沸,鬼都军对已经确认了位置。 薄纤云勾了勾唇角,运力准备自断经脉,他知道被抓住会有怎样的结局。 脸颊几点隐隐温热,薄纤云以为自己产生错觉的时候,好听的男声响起,“君上,莫急。” 是……那只化灵。 “你为什么还没走?”薄纤云问。 “你履行了承诺,我也要实现我的心愿。”他现出原身,清俊又温暖,凑在耳边道:“记得吗,我身上还有你的味道。” “不要这么做。”薄纤云勉强起身,却被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抱了抱,记忆中,从来没有的感觉。 “我得走了,”他笑着说,眼睛弯成新月,“现在我比你更像你了。” 说话间,他如一缕烟尘消失。 薄纤云无力阻挡,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外面蓦地嘈杂,人叫马嘶。 “不好,姓薄的要跑,快追!” 薄纤云心头一紧,马蹄声渐渐远去。 他寻着心神,恍惚间听到微弱的回声。 “温阅,我的名字是温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