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又嫁给你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我怎么又嫁给你了(重生)》作者:苏之灼 文案: 上一世,陈卿念非温玺尘不嫁,追他追到了西北。 可没想到,她到了西北之后,她姐惨死他乡,她爹生意无人接手,她娘郁郁而终...... 而她,落了个坠马而亡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誓要护她姐她娘周全。 温玺尘,就随那一世的结束而去吧。 ……………………………… 上一世,温玺尘以为,等他立战功、封侯爵,他就能给陈卿念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可他没想到,陈卿念会先松开他的手,到死了,也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重来一世,温玺尘发誓,他会牢牢抓住陈卿念的手,不再给她松手的机会。 什么都没有念念重要! “念念念念念念!”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1v1,双c,追妻火葬场,双重生,he p.s.本文大量回忆杀~推动情节发展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玺尘,陈卿念 ┃ 配角:小可爱们康康专栏预收文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愿你岁岁平安 第一章 昭正十三年,西北,大漠。 马蹄踏过,扬起漫天黄沙,不见晴日。 一骑赤马载着两个人飞驰在前,约有十匹马追在后。 “马上就甩掉了。”温玺尘的声音透过他的胸腹,传到他怀中的陈卿念耳中,语气里携了些陈卿念既熟悉又陌生的温柔。 阳光刺得陈卿念睁不开眼,听到温玺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抬头看去,温玺尘的胡茬生了满下巴,如此喜净厌脏的他何时这样过。 她不清楚身后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匹马,只听马蹄声浩浩荡荡忽远忽近,身后传来的吆喝声不断,都在催马跑得快些。 马上就被追上了还差不多。 这个人抱着陈卿念的人,五年前把她娶到温家。 也是这个人,两天前,给了她一纸休书。 没有夫妻之实,现如今夫妻之名也没有了。何必还专程跑回来带上她这个病秧子逃命?倒是浪费了他自己逃命的时间。 陈卿念想不通。 她松开抓着温玺尘衣服的手,那块衣服被她攥得发皱,有些显眼。 等这人发现了,定又会发脾气。 陈卿念无力地自嘲,颤着手把那镶着玉的簪子从发间拿下。她用簪子轻轻刺了下马颈,马受惊扬蹄而起,温玺尘扬手握紧缰绳。 陈卿念趁温玺尘分神,用尽力气蹬了脚马背,翻了个身—— 长发散在空中,裙袂随风飘起,她身上披着她姐姐送她的披风,摔下马去。 如此,他便没了累赘,能跑得更快些吧。 临死了还是为他着想,陈卿念自嘲。 陈卿念坠马时,看着温玺尘侧过头来,伸出手拼命想要拉住她,一脸惊愕又紧张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的种种突然都涌现在她脑海里,她爹摸她的头,她娘为她做衣裳,她姐对她笑,还有她第一次在自家院落见到温玺尘......那是个春天,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 没想到临死之时,她想起来的竟都是些美好。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这一世倒是都让她碰上了,远在异乡,无亲无友,亲人逝去,可没想到连她那唯一算得上依靠的夫君也欺她,瞒她...... 若那时不非要随他来西北,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念念!” 这是陈卿念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人人都说她聪明,活得剔透,偏偏她却不听劝,跟着温玺尘来了西北呢? 还是傻。 温玺尘伸出的手只碰到了她的发梢,她从疾驰的马上落下。 这一世,陈卿念被数马踏过,死无全尸。 “念念......” 又是念念。 是个女人的声音,陈卿念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 陈卿念眼前一片漆黑,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觉有些颠簸,尽管身前有温度传来,但寒意仍旧席卷全身。 “念念......” 啊,想起来了,是她娘的声音。 “念念,到家生了炭火就不冷了......” 念念。 陈卿念已经很多年没听到她娘这么叫她了,临死做了个美梦,老天待她不薄。 “念念......” 这是她姐姐的声音,姐姐是个温婉的女子,说话也轻柔。 此梦甚美啊,她竟还梦到了姐姐。 陈卿念费力地抬起眼皮,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姐姐。额前的发贴在脸上,加之极寒的天气,冻得她脸发疼。 她在谁的后背上?她侧目看去,背着她的人...... 是她爹。 记忆中,这是她十五岁的初春,那年冬天很漫长,打春了河面上的冰也没有化。 她爹给她和她姐做了两个冰爬犁,带她们出来玩,她掉到河面上的冰窟窿里了。她爹好容易才把她救出来,正是在背她回家的路上,她娘和她姐在旁边护着她,她身上披着她姐姐的披风。 姐姐的披风很暖,毛茸茸的,她记得是用上好的缎子做的,和她幼年时玩闹用的裹在身上的被单不一样。 ...... 陈卿念又睡了过去。 “念念......”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声“念念”传入陈卿念耳中,带了些哭腔。 陈卿念缓缓睁开眼睛,床帏是熟悉的淡粉色纱幔,还挂了些天花乱坠的珠帘。她看见桌子旁边那个白底青花浅底瓷缸,也看见了里面那只小王八。 那是她在护城河河边救起来的,在去西北之前,她就已经把这养好伤的小王八放生了。 这梦好长,竟梦到回家了。 可她不是刚从温玺尘的马背上摔下来吗? 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 难道她没死成吗,怎么还会做梦呢? 没死成? ...... 陈卿念本又要闭上眼了,顿觉胸腔里像点燃了把火,一下子烧得她气得坐了起来。 她的头发披散到后背上,她伸手摸了摸,没有沙子。 可她知道,她掉下马之后,定裹了满身大漠的黄沙。 坐在她床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惊叹了一声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陈卿念还没从自己没死成的遗憾里走出来,听到床前的惊呼,抬起头环视一周,却发现和自己想象之中的场景有些不同。 不是土坯屋,也没有茅草顶,更不是硬板榻。 床头有雕出来的镂空花,屋子里更是窗明几亮。 她看了眼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用金线勾上的被口,缝的那三道线,她之前睡觉都会摸一摸,被面上是熟悉的祥云图案。这床被子是她娘亲手做的,当时给她和她姐一人做了一条。 搭在床边的被角上还绣了一个“念”字,那是她很久之前不懂事儿耍脾气,让她娘把她的和她姐的做个区分,她娘给她绣上去的。 这床被子她没有带到西北去。 还有那面熟悉的铜镜,是她姐买给她的。十几岁的她性格活泼得不像个女子,有天她姐捧着面铜镜进了她的屋,叫她出门前照上一照,时刻记着端庄,记着典雅。 前世的记忆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发出惊叹的也不是西北偶来清扫居室的家仆,而是她至亲至爱的家人们。 陈卿念顿觉天旋地转,捂着头紧紧地闭上眼。 “念念......” 陈夫人的泪珠直接从眼眶瞪了出来。 一脚迈出门槛的大夫听这一家子人的惊呼声脚步一顿,回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卿念。 这女子明明脉象薄弱,就算是没救了。本以为她命不久矣,看这一家子人心善,没敢直说。看造化,其实也就是委婉着说让他们准备后事,可这女子却......醒了? 陈卿念她爹皱着眉:“这该不是是回光返照......” 那大夫趁着没人看他赶忙悄悄溜走了。 “念念,身体可有不适?”陈卿思抚了抚她的后背。 她睁开眼看向她姐,手不由自主地打颤,直直伸向她姐的脸,真的,热的,活的。 她姐还没死,她没嫁给温玺尘,也没跟着温玺尘去西北。 “是真的?” 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姐朝她笑了,喜色染上眉梢,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手要比她的更温热些,坚定而温柔:“是真的,念念好好地活着呢。” 陈卿念盯着她姐看了许久,她姐笑起来,眼角的泪痣就更明显了。 她回到十五岁了,家人健在,和美团圆。 但是,温玺尘怎么样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那些人甩掉,之后呢,立下战功,封侯爵,分封地,再娶一个温柔漂亮,大度懂事的女子。 这不就是温玺尘想要的吗。 陈卿念片刻失神。 “还好思思发现及时......” 陈卿念回过神来,看着熟悉的家人,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爹,娘,姐。” 陈卿念有些哽咽:“我回来了。”她抱住她姐,深深地摒了口气。 一家人兴奋至极,也过多没在意陈卿念说的话,就权当她说自己从鬼门关回来了,霎时间,屋子盈满喜悦之情。 现在的她十五岁......这可真好。 陈卿思见陈卿念揉了揉眼睛,跟她爹娘说:“爹,娘,先让念念休息会儿吧。” “也是有些倦了......”陈卿念顺着姐姐的话说,一点一点躺下去,把被子盖到脖子。 她一点都不困,反而重生的喜悦涌上心头,让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奄奄一息过。 三个人起身,她娘把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想吃些什么醒了和娘说,娘做给你吃。” 陈卿念乖巧地点点头。 “我留下来守着念念吧......” “不必不必!......”陈卿念嘴里蹦出四个字儿,又觉有些冒失,又把被子盖过鼻子,只露出眼睛,闷闷地说:“我身体已无大碍,稍微歇息会儿就好,姐姐去给娘帮忙吧。” 她朦胧记得她十岁的时候她爹曾中过一次毒。 从那以后她家的饭菜就不再让家仆去做了,都是她娘和她姐来做。 后来才知道,是因家里的一个家仆,不知何时在外欠下赌债,偷钱被陈临渊发现遂被逐出家门,千求万求才留下,可债务紧急,逼她起了报复之心,在陈临渊碗沿下了毒药,所幸发现及时才未伤及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温玺尘:夫人...... 陈卿念:小女子及笄之年,尚未婚配。 第二章 所以每日到这个时候她姐都要帮她娘洗菜烧饭。她呢?要么躺在床上,等着饭菜烹熟,她姐会来叫她,要么跑出去玩,算着时候差不多了,她再回来。 陈卿思见陈卿念目光灼灼,没半点困样,便顺着她说:“我向来拧不过你。” 三个人出门去,陈卿念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见窗边日光自窗缝透进来,便从床上下来,穿好鞋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阳光虽好,可开春的风却不给她留面子,凉风顺着她的领子灌进去,害她打了个冷战。 记忆中十五岁的冬天格外漫长,也难怪从时日上算来春日已至,那河面的冰却还半化半冻。 合上门,她搓了搓胳膊。到底还是才从那冰窟窿里出来,身子还是虚了些。 她抓起床边一件薄衣披在身上,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转,指尖拂过熟悉的床帐、妆奁、书柜。 她拿下一本书,捧着坐到椅子上。书里夹了片树叶。 她拿起树叶放到桌子上,这书上还有她少时边读边做的注,字体纤细秀气。她想起前世到了西北之后,她和姐姐通信,姐姐还在回信里笑她原本清秀的字,到了西北尽染了些豪放,和以前不同了。 她放下书,抬头看见她姐的披风还在面前的衣箱上放着,许是方才忘记拿走了。 陈卿念放下杯子走过去,轻轻抚摸,是记忆中的触感。 光滑,细腻,纹路清晰。 在她登上去西北的马车之前,她姐把这件披风披在了她身上,还告诉她,回来的时候别把披风忘在西北,若要忘了,要她做件一模一样的出来。 后来呢?一年前,温玺尘在西北拦下了她娘给她写的信,信上写了她姐南下之时,被外域的坏人掳走杀死了,温玺尘还瞒着她,她那时候才知道她的信温玺尘先读一遍才会给她。 若不是她偶然见温玺尘书房里的信封上写了“卿念亲启”,执意把信抢了回来,不然不知道温玺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那时陈卿念恍然明白,原来立战功、封侯爵才是温玺尘最看重的。那时的她心想,之所以温玺尘不告诉她,是怕她闹起来坏了他的好事儿,她和温玺尘大吵了一架。 也不知在那之前温玺尘拦下她几封信了,难怪自己一再在信中嘱咐家人多多来信,却还是两月才一封。 陈卿念摇了摇头,不想了。她拿起披风,放到一旁的梨花木凳上,打开衣箱。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她拿了最上面一件,淡粉色和湖蓝色相间,裙摆褶大而疏,上还织有金色纹饰。 穿好衣服,她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觉得还不错,按捺不住想出门转转的心情。 这城里最热闹的街,她已经六年没去过了。 西北处处是沙漠戈壁,找个人稍聚集一点的地方都是难得,也不知道她这么爱热闹的一个人,上一世在西北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若是前世,她就只叹口气。 可现在不同了,她已然重生,偏不会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想来她娘他们也不会放她出去,她干脆在屋里留了张字条儿,跑去后院找梯子翻墙出去,这是十五岁的她常做的事儿。 陈卿念看着其实并没有多高的院墙拍了拍手,叹了口气。才从冰水里出来,身子还有点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墙来。 那条街离陈家不远,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陈卿念在街上逛了逛,手里拿着最爱的高家铺子的桂花糕,铺子的店家她都认识,也都会和她打招呼。 不似前世的西北,满目荒凉。 陈卿念走着走着,走到家卖花鸟的店铺前。 店里鸟鸣不断,见她进来更像受了惊吓般,全都扑起翅膀,唯有门前那青灰色虎皮鹦鹉,宠辱不惊似的,啄啄翅膀,转转脑袋,有作为门面鸟的自我修养。 陈卿念拿着手里的点心说着话逗了逗它,这是只还没学舌的鹦鹉呢。 陈卿念绕着这鸟转了半圈,侧目看过去,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 她把这鹦鹉买下,拿着金丝笼提在手里,时不时看上一眼,这鹦鹉毛色极佳,羽毛上的斑点平铺着,倒真像是虎皮。鸟喙回勾,可爱得很。 不过比起她前世在西北的时候养的那只还差点。 那是只纯种的玄凤,一身羽毛黄白相间,头上有个大大的鸟冠,还有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 也不知道温玺尘是从哪里弄来的,后来他不怎么回家了,该是把那鹦鹉给忘了。全都是她在养,那鹦鹉还会和她讲“喜欢你”呢。 在温玺尘带她逃命出来之前,那鹦鹉还在西北那处院子里。不知若前世的一切还进行下去,那鹦鹉会怎么样了。 陈卿念又跑到街的另一边买了唇脂,买了盒胭脂。 走到街角,陈卿念加快脚步,拐了个弯躲在墙后。 其实一上街陈卿念就察觉到了,有人跟着她。只不过她不确定是不是偶然,但这一路下来,明显是有人一路尾随她。 方才陈卿念刻意路东路西来回走,发现身后那人竟和她路迹相同。 嘈杂的闹市之中唯有一个脚步沉稳从容,和刚才跟在她身后的人一样。虽然迈步稍缓,但步子很大。 一步,两步,三步......那人的脚步越发近了。 旁边是家卖镜子的摊铺,她把鸟笼放到地上,忙拿起一面镜子对着自己,手有些抖。 脚步声突然在街角停了下来,之后越来越远。 走远倒是走得很快。 陈卿念对着镜子片刻失神,松了口气。 “小姐?小姐......?” 陈卿念放下镜子,和店家道了个歉,把镜子买下,赶忙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索性直接就从正门回去了,先斩后奏的路子她不知道用了几次,屡试不爽,再加上方才......她实在不敢再偷偷地走了。 这不,她娘见她回来,只逗了逗她手上的鹦鹉,说了句快开饭了,没半点责怪她偷跑出去的意思。 她把鹦鹉安置在自己的卧房前,对着鹦鹉轻喃了几句,便跑去吃饭了。 娘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她对着满桌子的饭菜,心头一堵,谁做的饭都没有她亲娘做的好吃,眼角似有什么顺着脸颊滑落。 怕家人看出她的异样,她赶忙侧过脸把泪拭去,转身坐下,捧起碗埋头吃饭。 “你看你,几辈子没吃过娘做的饭了一样。”她姐给她碗里添了些菜,笑着打趣她。 可不是吗?上辈子就吃了十几年,就再也没吃过了。 她姐不说还好,这一说,马上把陈卿念的泪儿说出来了。 陈卿念开始哽咽,睁着眼睛眼泪就往下掉。 她娘小声和她爹说:“这是在外面受气了?” “谁敢让她受气啊?” 两个人音量虽然不大,但是陈卿念听见了。 陈卿念哭得倒吸气,把手里的碗筷放到桌子上,饭也不吃了。 她本不是个爱哭的女子,上一世在西北再苦再难,她也不曾落过一滴泪。可触及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触及家人,这泪便止也止不住。 她娘坐到她旁边,拿出手帕给她擦泪,她姐轻拍她的后背。 “念念,你这样不好看。” 这是会跟她说话的,活着的陈卿思,是她最亲的姐姐。 “姐——” 陈卿念伸出两个胳膊搂住陈卿思,陈卿思自然而然地回抱住陈卿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饭菜都凉了,这一家四口除了陈卿念刚开始吃的那几口,一筷子也没动。三个人看着自己疼着宠着长大的老幺一直哭,谁吃得下去饭,光顾着心疼了。 陈卿念竟从傍晚哭到天黑。哭完了,饭也快凉了。一家人捧着半凉的饭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是冷饭,却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各自回屋,枕上享梦去了。 陈卿念过了两天十五岁的舒坦日子。 这两天里她想了很多。 前世她不该把家里这些事全都扔在她姐身上,她家只有两个女儿,而她爹的生意她们姐妹两个却都没能担起来。 虽说她才是被家里三个人捧着长大的,可她姐才是体弱多病的那个,上一世她太过天真执拗,偏要随温玺尘走,全然没成想姐姐会在几年后就丢了性命。 她还记得她姐告诉她,只要念念心里有家,便不用常思念家,就随心去吧。 她有悔。 直觉告诉她,上一世她姐的死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不然温玺尘也不会一直瞒着她,当时她感情用事,才和温玺尘大吵了一架,但细细想来,其中定有蹊跷。 她要护好她姐姐,陪她姐完完整整经历一次生老病死,要给她姐平安喜乐的一生。 本以为这日子还能舒舒服服地过几天,这天一早,陈卿念伸着懒腰刚要推门出屋时,听着门外几个路过的家仆小声说,不久前刚搬来的温家,昨日下午派人来送了些礼品。 说今儿上午要来她家登门拜访,才搬过来,要跟邻居熟络熟络。 陈卿念懒腰伸了一半,早上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她没见过这一世的温玺尘,但此时二十岁的他一定和上一世一样。 眉眼间见风骨,手足含气度,谈吐之时点到为止,温家予他的教养可见一斑。 初初见他,很难不为之心动吧。 陈卿念叹了口气,她记得第一次见温玺尘就是在自己家院子里,看来一切还是照着她的记忆来的。不过这温玺尘对她第一印象应该不佳,她印象很深,初遇之时,陈卿念倒是热情,凑到他跟前和他打招呼,可他却后撤了一步,虽步子不大,但陈卿念看出来了。 温玺尘只颔首回礼,连正眼都没给她。 陈卿念转了个身回到床上,今天她便要与这床这被这枕为伴了! 第三章 她才躺下,她娘的声音就从门边传来。 “念念?” “娘——”陈卿念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把头也藏了进去,只在被子边露出蓬松的长发,鼓起个小包。 她娘推门而入,见陈卿念还没起,走到她床边拍了拍床上鼓起来的小山包:“怎么还不起?今日家里有客。” “娘,女儿身体不舒服......” 陈夫人闻言神色紧张了几分,怕是陈卿念落水后还没好利索,摸了摸陈卿念光洁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热。 又看向屋里的桌案,上面有个空空的碗,她凝眉问道:“今日熬的汤药是不是又没喝?” 陈卿念握着露出鼻子的被边摇了摇头,似拨浪鼓一般。 若是前世,她会把药偷偷泼掉,可这一世,她既知良药苦口,便次次一口饮下。 陈夫人凝起的眉舒展开,想着她会嫌苦就不喝,权当她泼出去了,现在摇头是跟她这个做娘的撒娇呢。 陈夫人轻轻刮了下陈卿念的鼻尖,作态恐吓她:“若你不好生喝药,下次那药渣子我都要盯着你吃掉。今日便罢了,改日带你登门去温家......” 去温家? 陈卿念听她娘这么说,两脚一蹬,把被子蹬开,露出自己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你......” 陈卿念坐起来弯腰穿鞋,抬起头对她娘笑了笑:“娘,我身体已无大碍,想来若不出门迎接便是失了礼,爹又会说我了,咱们还是准备准备出门迎客吧。” 她娘看着她,笑得温婉:“我们念念呀,长大啦。” 这天上午朗日当空,春光融融。不想漫长的冬天,竟在这日就结束了。 陈卿念和她娘在院子里,等她爹和她姐把人迎进来。 门边的寒暄声传到陈卿念耳里,陈卿念心里一紧,首先是想逃,但而后她又握起拳头,告诉自己,不必逃。 一众人的脚步声慢慢传过来,每一步都踏在陈卿念心上,她的呼吸有些紧促。 “念念?” 她装傻,扎了眨眼,顷刻抹掉眼里的焦虑:“娘?” 陈夫人笑着碰了碰陈卿念的肩膀:“我见你有些慌张。” “没......” “嫂夫人。”是温玺尘他爹温远的声音,是那样熟悉。 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上一世为她做主,她成了温玺尘明媒正娶的夫人。 可惜他的温夫人早早就走了,他也终生没有再娶。 他们已经进来了。 “念念,问温伯伯好。” 陈卿念的手不自觉地抓着帕子搅在一起,她呼了口气,转过身去。 “温伯伯好。”她的语气里有几乎不可察觉的紧张,她见温父笑着点了点头。 温玺尘就站在温父的身后,陈卿念故意不去看他,但发现似乎有些什么和她记忆之中不太一样。 记忆中温玺尘他哥温乐山站在温伯伯身后,而温玺尘站在最后,现在就算不去看,很明显,温玺尘和温乐山并肩而立,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要更靠近她。 “想必这位是陈家二小姐吧。”温乐山开口。 这倒是和陈卿念的记忆一样,温大哥主动开口同她说话,她扬起笑脸,回了一句:“温大哥好。” 温乐山一直是个谦谦君子,和温伯伯的性格很像。 “陈二小姐,”这是陈卿念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低沉却悦耳:“温二哥,就不好了吗?” 温玺尘一步一步靠近陈卿念,紧了紧身后的拳头。 陈卿念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竟觉得温玺尘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这和她的记忆不一样。 这一世她故意没再主动同温玺尘说话,怎么他反倒和她说起话来了? 陈卿念倒也伶俐,只思索了片刻便笑着答道:“温二哥也好,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温二公子见谅。” 温玺尘没说话,只盯着陈卿念看,陈卿念觉得温玺尘快要把她看出个洞来了,她倒也不畏他,正视回去,清白又勇敢。 一时之间院子里站着的七个人竟无人开口说话。 “好了玺尘,”温远说了一句:“小儿子被家里惯坏了不懂规矩,还请兄长一家见谅。” 陈临渊看了看陈卿念又看了眼温玺尘,笑着说:“温兄,”他拍了拍温远的后肩:“小孩子家玩闹,何必一直见谅来见谅去的,倒是见外了。念念,你带着温家二位公子上街转转,温兄,随我进屋,咱们好好聊聊天。” “可我今日还要练字......”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明日,明日。”陈夫人开口。 “可......” “去吧去吧,今日不必完成,”她娘又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娘今日特许你了,和管家多拿点银两,晌午不必回来。” 温乐山似觉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替她解围道:“若陈二小姐......” “温大哥,无事,咱们走吧。” 她娘都这么说了,她再说些什么实在是显得......太不实在了,说着便迈开步子。 “只有温大哥无事,那温二哥呢?” 陈卿念脚步一顿。 “温二哥有事?” “温二哥有事。” “......” 上一世,温玺尘本不打算去,但被她半推半搡拉着去了。 陈卿念不理他,权当没听见。她走到温乐山左边:“随我这边走吧。” 温玺尘走在温乐山右边,跟着他们去了。 陈卿念惊讶之余,本以为和温玺尘隔着温家大哥,眼不见心为净,可这温玺尘却绕过来,走到她 左边,她只好放慢脚步,从温乐山背后绕到温乐山右边。 “你们......” 温玺尘趁着温乐山看他们两个人绕来绕去的空档,一脚插到他们两个人中间。 “玺尘......” 陈卿念又从两人身后绕倒温乐山左边,但这次温玺尘竟直接拉住了陈卿念的手腕。 “玺尘!” 温玺尘听见他哥叫他,抬头看向他哥,没注意脚下,被温乐山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马上松开握着陈卿念手腕的手,陈卿念才从他手中挣脱。 温玺尘面朝黄土背朝天,狠狠摔了一跤。 第一次见温玺尘吃瘪,陈卿念很不友善地笑了,用手帕挡住嘴角翘起的弧度。 陈卿念想,照着温玺尘那的性子,这一身的土,他定是要回家换衣服了。 “这土非要跑到我身上来,我也无可奈何,”温玺尘看着身上的衣服撇撇嘴,继而又笑着问陈卿念:“陈二小姐,接下来去哪?” 这是那个雨天都不出门,怕裤脚沾上泥点的温玺尘说的话? 这人怎么转性了? 显然温乐山也吃了一惊,语气里尽是惊讶:“玺尘,不回吗?” 温玺尘神色如常地拍了拍身前的土,只低头皱了皱眉,抬起头之后用满不在乎衣服上如何如何的语气:“陈二小姐抽空带你我兄弟二人上街,怎能因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半途而返?大哥你说是不是?” 虽然话是朝温乐山说的,可温玺尘一直盯着陈卿念。 陈卿念感受到了温玺尘的目光,歪了歪头,冷笑了一声。 温玺尘闻声一怔,“还要多谢陈小姐了。” “温大哥不必客气,邻里之间,该做的。”陈卿念对着温乐山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更多是感谢。嫁给温玺尘这么多年,陈卿念早就在心里把温乐山当做亲人了。 走到昨日陈卿念买鹦鹉的那家花鸟铺子,店家正打理着一大鸟的羽毛,见陈卿念路过,把鸟放在鸟架上,笑着问她:“姑娘昨日可是从我这买了只虎皮鹦鹉?” “正是。”陈卿念笑着点点头,温玺尘挑了挑眉。 “那鹦鹉灵动得很,讨人喜欢。” “鸟儿在家吃什么呢?我见姑娘这穿着打扮,家里应都是细米吧!这鸟喜食未剥壳的谷子,姑娘今天带上两小袋吧。” “昨日喂了些捣碎的蛋黄,正好也缺些......”陈卿念往门口的笼子里一看:“掌柜,你这笼里怎么积了水?” “呀!这鸟儿把水罐儿打翻了,这可不得了,”店家慌着要把水弄出来,却想起陈卿念说了要米虫,怕误了买卖:“您稍等,我先去给您拿来。” 陈卿念赶忙摆手:“无事,我稍后来取便是,湿气大了,鸟腿就肿了。掌柜还是先把水弄出来吧。” 空口无凭,陈卿念从钱袋里掏了些碎银递给店家,说了句稍后来拿。 “陈二小姐之前养过鸟儿吗?我见陈二小姐倒是悉知如何养鸟。”温玺尘又凑上来和陈卿念说话。 养过,你带回来的。 陈卿念含糊回答:“几年前养过。” 温玺尘不常归家,只有院里的鹦鹉肯陪她说说话,虽只有一句“喜欢你”,但她自然好生照顾。 也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陈卿念说道:“不知二位公子喜面食还是米食?”想到温玺尘不像自己那般爱吃面,便说:“前边有家饭馆,有几道小炒还不错......” “面食,”温玺尘回答:“我喜食面。” 不仅陈卿念心里一惊,温乐山也是大吃一惊。 他这弟弟自从搬来静安城的路上,在马车上碰了下头,醒来之后就一直奇怪得很,和以前判若两人,性格变了不说,下午一向闭门读书的他昨日下午不知去跑去哪了,傍晚才回家。 就说今日,方才摔的那一跤足够他黑脸回家换衣裳了不说,向来不爱吃面的他竟自称喜食面? 不过,也是件好事。他这弟弟以前性子太闷了,还有些固执。 “大哥,何事?”温玺尘表现得不觉有他,反问道。 “无事,若你想吃面,便走罢。”他只当他这弟弟今日想换个胃口,“劳驾陈小姐带路了。” “那二位随我来吧,不远就有家不错的面馆。” 陈卿念这次学聪明了,不借温乐山挡着温玺尘了,她快步走在前面,把他们两个人甩在身后三尺开外的地方。 虽说她脚步轻快,但其实心事重重。 温玺尘和上一世太不一样了,她不确定面对这样的温玺尘,她还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把控住后来要发生的事。 本是已知会发生的事,却可能会因为温玺尘的变化而随之变化。 “玺尘,你这段日子不同于往常。”温乐山一路上思索良久,开口道。 第四章 温玺尘大方承认:“大哥见我怎么个不同法?” “你何必问我,”温乐山无奈地笑了笑,“玺尘,你比我要聪明,若你不愿说,我便也不会过多过问。” 你比我要聪明。 上一世陈卿念也是这么同他说的,她说他要比他哥聪明。 可他哥又会傻到哪去呢? 如若他这哥哥不够聪明,怎么会突然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嫂子早他和陈卿念一步成亲,他又怎么会念及他哥才成亲不久,决定替他哥去西北,他又怎么会只能在重生之后才能再见到活着的陈卿念。 陈卿念光顾着发愁,压根没听见身后的兄弟俩在说什么,也没多注意。到了面馆转身见温乐山面色凝重,皱着眉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温玺尘满面轻松,快步走到她面前,像是犹豫了片刻,却还是面向她,弯腰,和她平视:“陈小二姐所说便是这家面馆?”他看了眼旁边的面馆。 “正是。”陈卿念笑脸相迎,尽力表现得眼神毫无波澜。 她见到温玺尘眼里有些情绪转瞬即逝,虽未看清,但不多过问,这已与她无关。 她看向温玺尘身后的温乐山:“温大哥,咱们进去吧。” 临出门,她娘嘱咐她,带温家两兄弟吃些他们这儿的特色,人家才搬过来,可千万别亏待了人家,应尽地主之谊。 特色没吃到,倒是阴差阳错地来了面馆,她最喜欢的面馆,也是温玺尘最不喜欢来的面馆。 前世她也带温玺尘来过这家面馆,走到门口还没进去,温玺尘就站住脚不动了。陈卿念问他怎么了,温玺尘没说话,走了进去。 前世那碗面,温玺尘吃得很慢,吃了很久,陈卿念早就吃完了,吃完之后就一直在看温玺尘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忽觉有些惭愧,自己女孩儿家家的,吃东西竟然比男孩还快。 不过后来,陈卿念才知道之所以温玺尘吃那么慢,是因为他不爱吃面条,但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宁可吃完那一碗,也不说自己不爱吃。 面馆里人声鼎沸,正值中午,吃中午饭的时候。 面馆里没几张桌子,找了半天才找了张空桌子,桌子上还有些没收拾好的碗筷,汤汤水水乱七八糟的。 “小二,收拾收拾这张桌子,我们在这儿吃。” “好嘞。” 小二熟练地把碗筷抄走,抹了把桌子。陈卿念先让温乐山和温玺尘坐下,她去点面。 不过也真是委屈了两位从小就娇生惯养的两位大少爷了,肯定没在这种吃饭之前要现擦桌子地儿吃过饭,而且这时候温玺尘还没去西北呢,还是个被兄长父亲保护得好好的公子哥。 陈卿念这么想着,却见温玺尘和温乐山没半点嫌弃的意思,内心感叹了一句,这一世温家的家教还是这么好,两位贵公子虽然贵气,但是也很接地气。 桌子是张三尺四方桌,温乐山坐在北边,温玺尘坐在东边。 陈卿念在南边坐下,不想面对着温玺尘。 谁想对着给自己扔过休书的人吃饭? 可她怎知,她坐下之后,温玺尘抬了抬身子,从长凳中间直接挪到她右手边,两个人之间仅有几寸之隔。 温玺尘惯用的手是左手,而陈卿念惯用右手握筷,这样坐,一会儿他们两个的胳膊势必会进行一场恶战。 她假借起身取筷子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西边挪了挪,离温玺尘远些。 这下可好,温玺尘直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了,和她坐在了同一条长凳上。 “温二公子,”陈卿念气得发笑,侧过身看向温玺尘:“那板凳有何不妥?” 温玺尘神色自然,回看她:“就是不妥。” “有何不妥?” “那板凳冷,我不爱坐冷板凳。” “......”陈卿念瞧了眼门外,扬起嘴角毫不客气:“那劳驾温二公子移步门前那张桌子吧,太阳烤着,边上就是煮面的锅炉,闻着面香晒着太阳,还是单人单座,没人和温二公子抢地方,也不拥挤,岂不美哉?” 温乐山和温玺尘同时看向门口,才发现店门口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边上就一把椅子,没人坐,独自沐浴着大好春光,旁边隔了块挡板就是煮面的大锅,热气腾腾的,冒着浓烟。 那是张店家转为路经此地的乞丐准备的桌子,桌子上的碗都编了号,跟屋子里用的碗分开清洗的。 “非也,”温玺尘摆摆手:“这晌午太阳毒得很,把人晒蔫儿了可不好了,难得陈二小姐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温某当好好珍惜此次机会才是,若是一会儿无精打采,也害得陈二小姐没了兴致。” 温乐山见这两个小辈你一言我一语地,好笑地摇摇头。 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虽第一眼看过去没有她姐姐那般温婉贤淑,可那一张一合的红唇和着神的眉目却让他有些移不开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热情善良却也口齿伶俐,虽是富人家的女儿却没有富家小姐的架子。 他始终觉得陈卿念似曾相识,可他们今日明明是初次见面。 温乐山记人记得很准,一旦见过定不会忘记,更何况是陈二小姐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可他还看到陈卿念的眼里有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东西。 第五章 就比如她现在的欲言又止。 明明看上去还有话要说,却只敛了敛眸,移开了目光,暗暗往旁边移了些。 他这弟弟也有些过分了,再这么下去会失了分寸。温乐山开口:“玺尘,别欺负陈二小姐。” 温玺尘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从旁边的筷笼子里精挑细选了一双粗细均匀、长度适中的筷子递给陈卿念,这才回话:“大哥见我怎么欺负陈二小姐了?” 明明还十分友好地帮她拿了筷子。 “噢,”温玺尘恍然大悟似的,又拿了双筷子双手呈给温乐山:“大哥,给。” 温乐山扶额。 “来喽!”小二一手端了一碗面,犹豫再三把两碗面放到桌子上,温玺尘一碗,温乐山一碗。小二碰了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说了句:“您再稍等会儿,马上就来。” 说着去拿另一碗面。 温玺尘把自己面前的面推到陈卿念面前:“陈二小姐,请。” “多谢温二公子,”陈卿念又把面推回去:“还是温二公子先吃吧,我对面的喜爱不及温二公子。” “陈二小姐不必和我客气。”温玺尘又推了回去。 本就是逗逗他,陈卿念也不再推回去了,只是觉得还缺点什么,抬头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温乐山手边。 “温大哥......” 陈卿念本想让温乐山帮她拿下在温乐山手边的醋罐子,结果温乐山还没反应过来,温玺尘就起身把那一小坛醋拿过来递到她面前,动作自然,一如前世的每一次。 陈卿念往面上淋了点醋,没有扑面而来的酸味。她喜欢这边的醋,有醋味儿但是不只是酸,是香的。 她瞧了一眼身边啜了口水的温玺尘,忽想起前世他给自己吃的那碗面,足够酸,足够咸,呛得她睁不开眼。起初她以为是他故意膈应自己加的料,后来才知道那碗面是他亲手做的,平日见她吃面之前都要加醋加盐,他想让她第一口就满意,一下子把料加猛了。 这些都是丫头告诉她的,温玺尘从来不说,就算她跟责怪他,也从来不为自己辩解。 “久等了——” “多谢。” 从陈卿念和温乐山动筷到吃完,摆在温玺尘面前的面,愣是没动一口。 “温二公子...喜食面?”陈卿念一个字一个字地问,目光从温玺尘的脸移到这碗可怜兮兮的面上。 温玺尘看了一眼自己面前不动如山的面,已经坨得不成样子了,他把筷子放到碗沿上:“这家煮面的汤,不喜欢。” 陈卿念瞧着温玺尘一口饭也没吃,路上还摔了一大跤,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那......” 温玺尘抬眼,却听陈卿念说: “咱去另一家面馆吧?” 温玺尘听陈卿念这句话差点没坐稳,他看向陈卿念,十五岁的她眉眼弯弯,眼里有光。 明明从她眼里看到了整蛊自己的意味,可还是忍不住就顺着她来。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的,古灵精怪,眉目流光,她那双太有神的眼睛以至于让温玺尘......有些自卑。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的。 年幼丧母,就算他哥很照顾他,他爹也对他很好,但终究没有人能替代成长过程中母亲的角色。他哥比他多享受了七年的母爱,比他的性格多了几分随和。人人都说他哥温润如玉,他呢,说好听点,寡言稳重,少年老成。说不好听点,闷葫芦一个,屁都蹦不出来一个。 上一世人人都说陈卿念追着他跑,可谁又知道陈卿念半路跑累了一时没追上来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回眸,等一等她呢。 他从未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陈卿念,他们在西北成亲的那天,没有亲朋,也没有好友。太开心了想喝酒,却不想让陈卿念喝,搂着个酒坛子自己一碗接一碗地喝,每碗都是一口闷。 烂醉如泥的他跑到隔壁对着墙说了半天情话,陈卿念一句话也没听到,洞房花烛夜搂着隔壁的枕头睡了一宿,第二天宿醉未醒便来了命令,要他出征讨伐西北霍乱的二老大。 他连念念的脸都没看到,换了衣服,留了字条便出征了。 那日过后...... 温玺尘醒来那一刻便决定,这一世,无论如何,他要让他的念念和他过好安安稳稳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ovo 第六章 “任凭陈二小姐安排,倘若陈二小姐喜欢......”温玺尘低着头像是从袖子里拿出什么看了一眼,又仿佛没看清似的眯了眯眼,接着说:“倘若陈二小姐喜欢,今日便把城里的面馆一天吃个遍。” 前世的温玺尘哪里对她说过这种话? 自己的弟弟以前哪里对别人说过这种话? 陈卿念拿稳筷子,“温二公子言重了,”她笑了笑:“不知温二公子除面食还喜欢吃些什么?” “喜欢吃桂花糕。”跟小孩儿似的。 “桂花糕又不能当饭吃......” 陈卿念说了半句,还有句“得吃点正经”没说,这前半句很熟悉。 这是前世,温玺尘对她说过的。 陈卿念前世很爱吃桂花糕了,可西北那边没有。临走的时候带了些,很快就吃完了。陈卿念一直念叨,但买不到,也没人会做。 她还记得那天温玺尘回来得很早,比每天回来得都早,那时他早出晚归,且不与她合宿,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什么时候又走了。 那天温玺尘给她提了三大包桂花糕来,她打开发现,竟是高家铺子的。 除了有些碎,但依旧美味。许久没吃过最喜欢的点心了,陈卿念吃得不亦乐乎,温玺尘就在旁边坐得端正,看着陈卿念。 陈卿念被他盯得瘆得慌,叫他也尝一尝,他只摆摆手说这东西太甜,他吃不来。 家仆过来叫他们吃饭,陈卿念说自己有这桂花糕就够了。 温玺尘拉过她都是点心渣渣的手,和她说:“桂花糕不能当饭吃。” 陈卿念有些恍惚,看着眼前面馆的桌子,还以为是西北家里的那张枣木桌子。 “陈二小姐所言极是,”温玺尘点点头:“可温某现在只想吃桂花糕,来之前就听闻城里有家铺子刚出炉的桂花糕食后唇齿留香,温某垂涎很久了,劳烦陈二小姐带路,让温某求证一下。” “温二公子说的是?......” “是高家铺子的桂花糕,”温玺尘说:“听说每日未时出炉的最为可口,早上出炉的绿豆泡不够两个时辰,稍晚一点的,店家做了一天,双手疲惫,有心而无力,绿豆定没有白日的捣得细碎。” 温乐山和陈卿念静静地等温玺尘说完,温玺尘细细形容:“这家一日共做三锅,唯上午那锅的最佳。绿豆细腻可口,桂花与糖混得均匀,桂花糕入口即化......” 温玺尘眉目舒展开,看向陈卿念:“陈二小姐不喜欢吗?” 喜欢啊,太喜欢了。 “听温二公子如此说来,不喜欢都难。”陈卿念语气平平。 “现在就启程去看看做好了没有。” 温乐山讶然,温玺尘是不喜吃甜食的,竟说要去买桂花糕。 “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过去,估摸着两刻钟也就好了,陈二小姐再带我们两个在街上转转,”温玺尘把刚才的话说完,继而对他哥说:“大哥,咱们走吧,去买桂花糕。” 温玺尘起身,看向良久没有说话的温乐山。 第七章 温乐山抬头和温玺尘对视,见温玺尘眼中终于有些他熟悉的情绪,执拗。心下瞬时一松,答道:“走吧。” 三个人从面馆走出来。 晌午时刻,就算是春日,日光仍有些刺眼。 面馆店深,里头幽暗,不及外面明亮。陈卿念出门的时候被日光晃了眼,连着眨了几下。 温玺尘走到太阳一面,用自己的影子笼罩着陈卿念:“陈二小姐走这边。” 陈卿念忽觉这一世的温玺尘有些人气儿了。 不似上一世,初见温玺尘的时候,虽说他不失礼节,但眉间缀着些淡漠和疏离。 就算是对着萍水相逢的人,陈卿念也不曾失了热情,一直都是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 她记得上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温玺尘本不想随他们一起出来的。 几年时光转眼而逝,那时情景却历历在目。也是,毕竟是初遇—— “温二公子,一起去吧?” 陈父叫陈卿念带着温家两位公子出去转转,陈卿念带着温乐山走了两步,忽觉一个人没跟上来,回头看过去,见温家的二公子仍留在原地,一手负在身后,一步也没动,背对着他们,看着是想跟着他爹留在这儿不想跟他们出去。 少年就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树影阴翳,几缕阳光懒散地打在他背上。 他身着锦衣,肩背挺直,比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要高。虽未及弱冠,却已有些久经人事的大人模样。 温玺尘听到陈卿念叫他,转过身来,拒绝的话尚未出口,就听到温父说:“玺尘,随陈二小姐去街上转转,也认认路,总不能再整日不出门了。” 温玺尘不置可否,剑眉之下敛着的双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玺尘,咱们到了这儿,旧事已然过去,当是个新开始了。”温父走到温玺尘身边,放低声音。 院子里吹过阵凉风,把暖日一上午的浮热都吹散了。 良久,温玺尘张嘴说了句话,声音冷清,温父身形一震。 “爹能过去,”他抬头迎上温父的目光, “我过不去。” 温父哑然。 陈卿念不知他们过来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不管发生过什么,父子之间怎么能这么僵。 她笑着雀跃到温玺尘身前,歪了歪头:“温二公子,不如出去散散心?” 温玺尘只和陈卿念对视一眼,便马上低下头,走到温乐山身后,侧目看向陈卿念。 他在等陈卿念带他们出去。 陈卿念跟过去,带他们两个人走出了自己家门。 上一世陈卿念带他们买过高家铺子的桂花糕,赶在中午那炉出锅的时候去的。温乐山尝过之后给温父买回去了些,但温玺尘一口都没吃。 陈卿念那时就知道温玺尘不喜甜食了, 不过走到那家花鸟铺子前的时候,她记得有只鸟从里面飞出来,落在了温玺尘肩膀上。 也不知那是什么品种的鸟,只记得那鸟的鸟爪很粗,单看上去便知抓力该是很大。可那鸟一动不动地立在温玺尘肩膀上,鸟爪稍一用力,温玺尘肩部的衣物就会被被抓破,或者说不止。 “哎——” 店家追出来,却瞧见这鸟落在温玺尘肩膀上,瞠目结舌指着那鸟:“这这这......” 这鸟不仅未侵袭他人,反倒乖乖落在这位公子肩膀上,这公子显然也没被这鸟吓到,端正地站着,泰然自若。 “公子,”店家赶忙把鸟从温玺尘肩膀上接过来,“您这肩膀......” “无碍。” “这鸟从未像这般飞出门去,平时乖得很,”手指了指站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的大鸟,惩戒性的轻拍鸟背:“今日不知怎么如此不听话。”大鸟有异议似的扑了下翅膀,惹得温玺尘嘴角扬了扬。 “想必公子呀,定是与这自然有灵气相通。” 少年那扬起的笑里转瞬即逝的得意还是被陈卿念识出来了。 陈卿念在心里笑着说,原来那副大人模样一戳就破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说吃不吃^_^ 第八章 陈卿念把目光放到温玺尘笼罩她之余,落到地上的影子上,不禁感叹,重来一世,这人的变化能如此之大。 此街未改,此阳未变。 想在心底叹句物是人非,抬起头却发觉这人还是这人。 三个人脚步都很慢,陈卿念走得慢,温玺尘随陈卿念的脚步走,温乐山随温玺尘的脚步走。 “高家铺子”牌匾下的门口有支了个摊子摆着各色点心,店家夫妇两个人在屋里做。 铺子外面没人,陈卿念冲着里面喊了句:“掌柜——桂花糕好了吗?” 店家正在店里面做着其他点心,抬头见着陈卿念走过来,从里面走出来熟络地和她打招呼:“陈小姐,您稍等,还有一刻钟就好了!” “好。” “呀,这两位公子瞅着面生,是......” “这是才搬过来的温家两位公子。” 温乐山颔首,温玺尘笑了笑:“慕名而来。” 店家说了句“您稍等”,转身进到店里,拿了个红色的瓷盘出来,上面有一小块桂花糕,他递到温玺尘面前:“那就先请公子尝尝吧,今日第一锅出炉的,口感差些,但味道绝对还是这个。”店家比了个大拇指,温玺尘却心虚了一下。 陈卿念看好戏似的,提醒道:“温二公子?” 温玺尘只思索片刻,便要抬手,温乐山却先他一步接过那盘子:“家弟对未知的食物有些挑剔,见笑了。”说着拿起切得规矩的点心放在自己嘴里,品尝过后点了点头,看向陈卿念:“不错。” 语罢,把盘子还给店家。 “做出来留三提,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 温乐山从钱袋里拿出些碎银两放在柜台上。 “好嘞。” 高家铺子边上都是些卖零嘴的店铺,陈卿念边走边买了些,手里拿着个糖画,给温乐山和温玺尘说着这条街上哪家铺子的调料最好,哪家铺子的菜最新鲜,但她说完又意识到,这些都是她之前随她娘和她姐出来采购的时候听她们说的,可在温家,这些事儿应该都是交给家仆去做的吧。 可温乐山和温玺尘都听得仔细,还不时接上几句她的话。三个人在街上逛了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取了点心,往那家花鸟铺子走,去取谷子。 “陈二小姐喜欢吃这些?”温玺尘看了眼自己手上提的各色小吃,都是方才陈卿念买的,他主动提过来的。 “不错。” “那陈二小姐喜食面还是米?” “面。” “陈二小姐......” “到了。”陈卿念面无表情道。 这一世的温玺尘话多得不成样子,甚至让陈卿念觉得有些聒噪,她快步走到店里,温玺尘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掌柜,我来拿谷子。” 进门一看,掌柜又在给那鸟梳毛。 “来啦,给您。” 陈卿念接过谷子道了句谢,却在低头抬头之间看到了那被店家放在横杆上的鸟爪。 鸟爪很粗,紧紧握着横杆。 横杆是根粗木头,架在两根竖着的木头上,但木头显然向下弯曲。 这鸟肥得很,可越看越觉得眼熟,且这鸟一直看向温玺尘。 陈卿念想起来了,这是前世那只从铺子里飞出来落到温玺尘肩膀上的鸟,翅膀上的白色斑点和记忆相吻合。 可当时这鸟没有这么肥,她记忆之中的鸟飞起来很轻盈,可现在看上去,完全一副飞不动的样子,唯一的动作,也就是扇一扇那丰满的羽翼了,甚至因为鸟颈太粗,想给自己翅膀下搔搔痒都够不到,只能等人给它梳毛。 显然温玺尘也一直在看这只鸟,一人一鸟,对视良久。 “掌柜,这鸟怎么卖?”温玺尘突然开口,指了指那鸟。 屋子里的三个人一惊。 “公子,这鸟可不便宜。” “您开个价。” 掌柜用手比了个价钱,温玺尘低头沉思片刻,看向温乐山。 本以为成不了,掌柜故意抬高了点价格。以为这哥哥还会教训自己不懂事儿的兄弟一番,却没料到—— “今日身上带的钱可能不够,我们明日来取,如何?”温乐山和掌柜说。 掌柜愣了片刻:“好嘞,”又重复了一遍:“好嘞。” “这些钱押在这儿,”温乐山拿出最后一点银两,放到掌柜手里,“明我们来之前,请您先不要把鸟卖出去。” “好好好。” 掌柜一直跟着三个人走到门口:“三位慢走,慢走。” “陈二小姐觉得方才那鸟如何?” “品相极佳。”鸟喙嫩黄,爪子强健有力,羽翅有力。 “好。” 也不知这人好个什么劲儿,继而听他说道:“回吧。” 三个人走到陈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家门口的石阶上坐着四个正托腮打盹儿的家仆。 “你们怎么在这儿?”陈卿念问道。 最边上的小五先听出自家二小姐的声音,忙拍了下身边的人,扯着嗓子喊:“二小姐回来啦!” “你们......怎么在这儿?”陈卿念失笑。 “我我我我我们,”被问话的小五磕磕巴巴,旁边的小四站过来对答如流:“老爷让我们在这儿等您带两位公子回来,晒太阳晒蔫儿了有点迷糊。”说完还揉了揉眼睛。 “没瞧见二位公子还在门外边?” 可是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去开门。 陈卿念眉梢染上不悦:“还不快些?” “小姐......”小四支支吾吾道。 “念念?”陈卿思推门而出,身上披着披风,“回来这么早。” “大小姐。”四个人马上退到一旁。 陈卿思走出大门,端庄温婉,若不是那歪七扭八的披风领结,她姣好面容上的那丝慌乱就要转瞬而逝了。 “家里人不懂事,失礼了,二位公子请进。” 他们进门的时候,正见温父、陈父和陈母走出来。 陈卿念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场景很熟悉,前世也是如此,他们进门,家里的两位长辈正走到门口要送温伯伯出门。 前世她没在意,但现在她注意到了。 平日里她娘每走一步都走得安安稳稳,可现在褶皱的裙摆却告诉她方才她娘走得很急。 还有姐姐的领结。 陈卿念越想越远,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太多疑了,还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她爹娘和她姐的样子,显然不打算告诉她。 她跟着陈父走到门口的石阶前,皱着眉沉思。 “念念。”陈父叫她。 “爹?” “怎么愣着?跟温家两位公子道个别。” 陈卿念慌乱道:“几位慢走,再会。” 温父笑着摆了摆手,对这个刚才就被支出去的晚辈没留下什么印象。 温玺尘站在门口迟迟没动,看着站在石阶上的陈卿念,听到他哥叫他的名字,说了句:“陈二小姐,我家不远,随时来玩,再会。”说罢加快脚步跟上父兄。 “念念,念念?”陈父已经转身走进门了,却发现陈卿念还站在门前,“今日怎么老是走神?” 陈卿念本想说一句“无事”,可抬头却见她爹愁眉未展,她便追问道:“爹,方才......” “方才?” 陈卿念直言道:“方才为何支我带温家两位公子出去?” 陈父眉头一挑,没料到自家这个向来只知吃喝玩闹的小女儿竟能明白他的用意。 “小孩子家,不要过问这些。” “爹,我不小了。” 陈父闻言哈哈大笑,刮了下陈卿念小巧的鼻子:“在爹跟前,你呀,永远是小孩儿。” “爹!......” “好了好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儿......” “爹!”陈卿念走进来把大门一关,叉腰站着,气鼓鼓的。 陈父见这小丫头可爱得不成样子,心里化得一塌糊涂:“等你到你姐那么大了,爹什么都告诉你。” 还是想让她离那些政事远些,姑娘家家的,没必要知道,人心太复杂。 陈卿念还想说些什么,陈父先发制人:“念念啊,爹今天跟你温伯伯聊了一天,老胳膊老腿也酸了累了,让爹去休息休息,好吧?——”陈父说着,伸着懒腰走了。 陈卿念回屋甩上门,双手环胸坐在床上,又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可笑的幼稚。 门外敲门声响起。 “念念?” “姐?”陈卿思推门而入。 “今天生爹的气了?”陈卿思坐到窗边,看着自家妹妹盘腿坐在床上,目光不自觉地无限温柔。 “姐,我不是生气,我也是陈家的人,多少也该知道些事情的。” “念念,”陈卿思语重心长:“你还小,且咱们是晚辈,长辈的事,咱们自然是管不着的。” 更何况温远和她爹说的尽是利益相关环环相扣的事,陈卿思也并不好奇,只充当的角色。 可有些事情,她已经在她姐之前经历了。 迫切地想知道一切的陈卿念,跌跌撞撞着。 第九章 陈卿念不在小孩与大人的差别之间过多纠结,热乎乎的手覆上她姐的手,吓了一跳:“姐,你手怎么这么凉?” “不是我手凉,是你手太热了,才从外面跑回来,还带着太阳的暖气儿呢。” “姐姐今日一直在爹娘身旁吗?” 陈卿思摇了摇头:“听温伯伯讲完这些,娘就叫我去做女红了,正听到门外小四他们几个高声喊你,我便出去瞧了一眼。” 瞧,她姐如此道来,不仅让她知道爹娘把她姐也支走了,姐姐未系好的领结便也事出有因了。 可她太熟悉她姐了,她姐心思太简单,太不善于撒谎了。此刻她姐眼中的闪烁瞒不过她。 “姐,”陈卿念重重地叫陈卿思,“有些事情......可能尚无法和你解释,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自家妹妹头一次这么郑重地和她讲话,像极了极力把自己装作大人的小孩子,可念念的语气虽幼稚,可其中还夹杂了些认真。 “念念说的,我都信。” “姐,我想跟着爹做生意。” 陈卿思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眼微扩:“什么?” “姐,妹妹是说真的。”陈卿念紧了紧握在她姐手上的手。 姐妹两人对视良久,陈卿看到她姐的嘴张合了一下,欲言又止,此刻她的心悬在一条线上。 “姐......” “我们念念,做什么都能做好的。”她姐笑了,笑起来像春风一样温柔。 - 温府。 才搬过来,买下这个院子也没精心布置,有几颗奄奄一息的树,蔫儿蔫儿地缓慢抽着新芽。这处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他们来之前和这边商量好价格买下,差人简单打扫了一下就搬进来了。 融融春日,毫无生气。 温玺尘一下子就想到陈家的院子。 虽说没种参天大树,树木却都十分葱郁。处处是花,却不扎眼,让人顿感生机。 温父走在前,温乐山和温玺尘走在后。 “那鸟你当真喜欢?”温乐山侧头,小声说。 温玺尘点点头。 “手上的钱......” “够。”到家之后的温玺尘惜字如金。 “那明日......” “我自己去取便是,多谢大哥。” 说罢,正好走到外围走廊口,温玺尘顺道往右一转,背着手脚步轻快地顺着走廊往自己的房间走。 温乐山注视着温玺尘的身影,良久没有动,他见到温玺尘袖子里甩出个什么东西。 温父转身见自己的大儿子正对着空走廊失神,马上就要走过去,二儿子也不知所踪。自己这个当爹的还真是没什么震慑力啊,走了也不和他打个招呼。 趁温乐山还没过去,轻咳一声,温乐山扭头看向他:“爹。” “今日跟陈家那老幺上街,感觉如何?” “街上很是繁华,店家也很热情。” 嗯,之后呢?没了。 温乐山说完也回了房间,途中弯腰捡起了温玺尘落在地上的那团东西。 温父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儿子,都不和他亲啊。 自己早年忙来忙去,疏忽了对两个儿子的关爱,不过好在他们都健康地长大了。 温玺尘推开门走进卧房,靠在门上慢慢把门合上,看着自己的屋子。 这间屋子,既熟悉又陌生。 上一世他在这间屋子住了两年,或者说不到两年,他就去了西北。 这两年里,陈卿念来他家找他,曾经来过这间屋子很多次,每次来都给他带些玩意儿。 他不爱装扮屋子,陈卿念总会带些什么挂饰来把他的床铺点缀起来,或是拿一套茶具,说这套天青色的茶具和他曾经穿过的哪套衣服很配,还对他说,让他穿那套衣服的时候记得要用这套茶具喝茶,之后他竟真的鬼使神差那样做了。 甚至有的时候他还没起床,她非要进来,惹得他藏在被子里面红耳赤的。 想到这,温玺尘本面无表情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暖意。 这一世,他才刚刚搬来这里,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下了马车轻车熟路走到前世自己的房间想小憩一会儿,推开门却发现门内除了基本的家具,空空如也。 他哥跟在他身后进来,看着他对着空屋子发呆。 没有床褥,没有杯具,没有衣物,也没有任何陈卿念来过的痕迹。 从马车上醒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前世陈卿念从马上一跃而下,温玺尘愣了神,手足无措之间竟然跳下马往回跑。 温玺尘跑到陈卿念身边,跪到黄沙上,他的念念满身都是马蹄印,都是血,都是黄沙。温玺尘颤抖着手探到陈卿念鼻前,已经没有鼻息了。 周身环了十个人,皆以长矛指向他。 黄沙漫天,却没有一粒飞到眼里,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向下掉,鼻间充满了铁锈味,温玺尘抬不起手来。 抽搐,无力,空白,难以置信。 在他走到自欺欺人这一步之前,马上的一个人发话了。 “跟我们走,留你一条命。” 留他一条命? 那他们知不知道之所以带陈卿念一起跑,是因为他要把自己的命换给陈卿念? 如今他的念念......温玺尘看着陈卿念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他哽咽了一声。 留他一条命? 温玺尘卸下要侧的刀。 “你要做什么?”几个人逼得更近了些。 “如今只你一人,对我们十个,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温玺尘拔出刀,一只手扔了刀鞘握住陈卿念的手,握刀的手一转,刺向自己的胸膛。 好梦不长,噩梦日日造访。 这些前世的记忆几乎每日都会袭入他的梦里,直到昨日清晨,他爹在早饭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今日他和温乐山要去陈家。 温玺尘闻言怔了一下,放下碗筷,郑重地提出自己希望一同前去。他爹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马上同意了。 也是,放在前世,他宁可一日足不出户闷头读书,也不愿踏出门去别人家拜访,前世是他爹说不动他,喊他哥来和他说的。 其实他昨日便跑到街上去了,不但去了,还遇着陈卿念了。 那一刻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按耐住飞奔过去,把这个在街上活泼生动的念念搂到怀里的心情,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是跟着陈卿念不错,可在他前面有个打扮朴素、提着菜篮的妇女也一直跟着她。他霎时起了戒心,直到陈卿念走到街角转了个弯,趁那妇女没跟上,温玺尘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妇女打了个激灵,瞪着眼睛转过身去,看到眼前的男子。 温玺尘眼睛瞥了眼旁边的小巷,示意让这女人跟他过去,他开门见山道:“跟着她做什么?” “跟着谁?”此时这妇女神色已然恢复,全然没了方才刚被发现时的慌乱模样。 “你心知肚明,如若今日你不......”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那妇女一把把菜篮子掀到温玺尘脸上,温玺尘马上反应过来,眼前哪还有什么妇女,只剩下一堆易容剩下的装扮,温玺尘马上往陈卿念方才转了个弯的巷子走,却看到卖镜子的铺子在路边放的那面大镜子上映出了陈卿念的身影。 她捧着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却一直瞟向墙边。 看来还是有些戒心的,温玺尘放心了。 他本想过去,告诉她,不要怕,他在。 可他又想,这一世的念念才十五岁,怕是会告他个非礼吧。 那天他一直跟着她,看她进了陈家的门,才回了自己家。 是夜,温玺尘一夜无梦,终是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 温玺尘从门边走向自己的床,路过桌子的时候甩了下袖子,一张写得满满的字条儿被掷到了桌面上。 字条旁边是若干张草稿,以及未来得及涮净的毛笔,未干的墨盘和燃了一般的蜡烛。 这些字他删删改改,直到早上出门才改好写到这张纸上,都是他今日和念念讲的话,还好他记得牢,没露馅。 那些话他说起来也不习惯,说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为了念念,他愿意去尝试,上一世,念念总说他话太少了,他自己也觉得很无趣。 可他分明是写了两张,怎么就剩下一张了呢? 罢了罢了,兴许是落在半路上了。 茶不足,饭未饱,可窗外阳光正好,适合睡午觉。 温玺尘宽了衣盖上被,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昨天,这些话琢磨到很晚才去睡的呢。 第十章 温玺尘睡了很沉的一觉,做了个很长的梦。 一年前,西北,温家院落。 这处院子很简陋,四周都是土墙,风暴来的时候只能躲到屋子里,不然会沾染一身黄沙。 西北缺水,澡也不好洗。 院子里除了棵枣树,还有陈卿念从家里带过来的那些花草倔强着生长。 那时出发前,陈卿念先是拉着温玺尘去街上买了很多耐旱、喜阳的花花草草,说要一齐带过去,后来买得太多,温玺尘都快要拿不下了,才打道回府。 能拿来的都拿来了,拿不来的留在了陈家,陈卿思答应陈卿念一定帮她照顾好。 梦里的陈卿念用腹轻轻摸了摸鹦鹉的鸟冠,她凑到鹦鹉面前,和鹦鹉说:“你会不会说点别的呀?”她穿着淡绿色长裙,坐在院子里的枣木长凳上。 西北没有蜡,那凳子未打过蜡,几次划破了陈卿念的裙子,是温玺尘看到之后,用木暴子把凳子磨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磨到没了刺。 这鹦鹉一直在和陈卿念讲“喜欢你”,左边歪下头说一句,右边歪下头又是一句。 那是他当时不知如何对陈卿念开口,一直对着鹦鹉,就这一句话,说来说去,鹦鹉都会说了,他却没开口说过。 梦里的陈卿念要比今日见到的她憔悴,面色稍黄,她生病了吗? 对啊,那年她是生病了。 本以为带她到西北,他们二人相处时间能更多一些,可他发现并非如此。 每日他都有许多差事,早出晚归,拿一个月来说,根本见不上念念五面。 起初他听陈卿念咳嗽,又不知如何开口问她,便差下人去问问怎么了。 陈卿念告诉下人,她只是染了风寒。温玺尘听下人如此一说便放了心,嘱咐下人给她煎些药喝。 他每日早出晚归,也无法始终陪在她身边,等温玺尘察觉的时候,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但西北没有良医。 他几次写信回去要他哥找位可靠的大夫到西北来为陈卿念看病,无论花多少银子,花多少金子都可以,可是他哥的回信一直都是“在找”。 后来无论他信中的语气多绝望,回信里一直都是“无人愿往”,后来他哥竟不在信中再提起此事,旦和他聊聊家常,对此绝口不提。 念念的身子受不住长途奔波,回不去。想请位大夫过来,没人来。 陈卿念的病就这么一直耽误着,温玺尘人又离不开西北,只能干着急。 后来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 温玺尘回来带她逃命的时候,打开门见她瘦得就快要皮包骨头了,她的头偏向门边,看向他。 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没有重量。 怪不得他敲了那么久的门,陈卿念一直没给他开门。 “温二哥,一起去吧?” ...... “温二哥,你怕不是疯了?西北?” ...... “我知道西北苦,但我不怕的,温二哥,我想和你一同去西北。” ...... “我呀,除了你,就不跟别人啦。” ...... “念念,开门。” ...... 梦中的敲门声和现实中的敲门声重合,温玺尘醒了过来。 “玺尘。” 温玺尘睁开眼,见屋子的门半开,他哥合上门,走到他床前叫他。 “方才敲了很久门你都没应,”温乐山走近一看:“怎么满头是汗?” 感觉到鬓边的湿意,温玺尘掀开被子:“盖得厚了些。” “一整天没吃饭,该是出了身虚汗。缓缓,起来吃饭了。” “好。” 温乐山才走到门边,手扶到门框却止住脚步:“玺尘。” 温玺尘正披了件衣服坐到床边,拿出枕下的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陈家那二小姐......” 温玺尘听他哥提起陈卿念,眉头一皱。 “......无事,赶紧穿好衣裳,出来吃点东西吧。” 温玺尘心上一紧。 语罢,温乐山推门出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把门合上。 晚间的风袭进来,让温玺尘清醒了不少。 方才他哥说什么? 温玺尘把擦汗的帕子丢到一边,下床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身体虚得厉害,一天没吃东西了,连口水都没喝,还睡了一下午觉,有力气才怪。 不对,是两天没吃了。 昨天上午就出门了,从街上逛到下午,才想进饭馆,就见着陈卿念了。他一直跟着她,怕她被人跟了出事,没顾得上吃饭。 昨日没吃,今日也没吃,该吃点东西了。 温玺尘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去发现他爹和他哥已经坐在桌子前等他了。 “玺尘起了,快吃吧。”温父示意温玺尘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 温玺尘听话地坐好,拿起碗筷,夹起盘子里的菜。 饭菜还是一样的无味,可如果不吃,就没力气。 虽然吃不惯,可他不会说,别扭,执拗。 陈卿念一定不喜欢这样的他吧,所以上一世连死都不愿意和他死在一起,要先他一步走了。 正靠在床头看书的陈卿念鼻子一痒,不过呼了两下气便好了。 方才她娘来叫她和她姐去吃饭,她没去。 下午吃了半天的零嘴,现在不饿。 不过她想了想,此时她爹她娘和她姐三个人在一起吃饭,有些不能当着她的面儿说的话,此刻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 陈卿念思索片刻,放下书,悄悄溜了出去。 她跟门口的鹦鹉打了声招呼,贴着墙边踮着脚走到正厅门外,背贴在墙上,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在说今天的事。 “爹,念念也不小了。” 她爹抬了抬手:“她才十五岁,连城门都没出过几次,哪知道些什么。”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跟着爹下海了。” “那时候你爹还是头一次当爹,”她娘回忆,“那时候什么地方都带着你去,也不怕出什么事儿,”她娘语气里带了些责怪,不过更多的是关心。 “可偏偏呀,你成了喜静的,念念却喜动。” 陈卿念挑挑眉,其实并不奇怪的。 正因为她没见过,所以心生向往,上一世她非要和温玺尘去西北,虽说九成是为了温玺尘,可她的好奇心却也占了一成。 从未去过的西北,温玺尘口中的沙漠戈壁,家人口中的绝境,几位友人口中的是非之地。 初到西北,的确是满目荒凉。 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出去,大漠连天,寸草不生。 这是陈卿念对西北的初认知。 莫提贫贱富贵,恐连人烟都没有。 后悔吗?陈卿念当时瞧了眼身旁一路上虽寡言少语,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心里自问自答,回了自己一句无悔。 倘若此刻,再让陈卿念选一次,她定不会再去了。 前世温玺尘把那一纸色彩鲜艳的休书放到她面前的场景扔历历在目,怎会再去趟第二次浑水。 “今日温远说那案子有些进展,可我始终觉得个中缘故,他尚未明说。”温父放下碗筷,眉间皱了个“川”字。 “二小姐?” 小四正路经这里,看到自家二小姐靠在墙上。 小四可把她吓了一跳,本就是在偷听,还被人发现了。陈卿念回过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小四不要讲话,捂着胸口悄悄看了眼屋里,交谈声止住了。 小四蹲下来和陈卿念一起靠在墙上,以为还在和老爷怄气不吃饭呢。把手里的灯笼放到脚边开导陈卿念:“二小姐,别生老爷的气,老爷也都是为你好。” “你知道怎么回事儿?”陈卿念挡着嘴,轻声说。 “小姐不就是生老爷今日不把事儿都告诉你的气嘛。” 小四和小五他们几个都跟陈卿念年龄相仿,跟陈卿念玩得也不错,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主义。 “你倒是琢磨得清。” “老爷今日把我们几个都赶出去了,”小四揪起墙边的一棵长长的草叶绕在手指上玩,自娱自乐似的:“就留了几个年长些的,但是应该也没让他们进屋。” 陈卿念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喊‘二小姐回来啦——’的时候,”小四伸着脖子再现当时的场景,“我听见院子里有人跑远的声音,不止一个人,都往正厅,也就是这儿跑。”他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正厅。 “你的意思是,他们跑回去和我爹通风报信了?” 小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这么猜的,还有啊,下午那会儿骗了你,别在意。” 陈卿念笑了笑,告诉小四她没关系的。她垂眸思索,小四一直很聪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前世,大家一起犯了错,小五总是傻兮兮地不会为自己开脱,但小四一直都能全身而退。后来小四也随他们去了西北,只是路走了没有一半,小四就被她爹叫回去了。 而且既然小四愿意开口,就代表他不会骗她,这一点陈卿念还是很能保证的。 屋子里的本已停止的交谈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了,陈卿念一直在听小四说,没在意屋子里的。 着耳一听,全是些家常。 陈卿念抬起胳膊肘拱了一下身边的小四:“四儿,明天想不想跟姐出去玩?” 却没想到小四竟然满脸正经,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你只比我年长三个月,不要一直以姐姐自称。” 说完竟然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哎,你——” 嘿,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第十一章 与其在这儿蹲墙角听些她爹他们故意说给她的,还不如回去逗逗鸟。 陈卿念心下一想,还没给那小鸟起名字呢。 陈卿念原路返回,走到自己屋子前,把鸟笼从门前的架子上拿下来,拿进屋放到桌案上。 “还没给你起名字呢,”陈卿念坐下托着脸看向笼子里的鹦鹉,“想叫什么呀?” 前世那只玄凤就没来得及起名字,这一世她的小鸟,一定要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雀雀?” “鹦鹦?” “鹉鹉?” ...... “小虎吧!就叫你小虎了!”陈卿念拍案而定,笼子里刚刚被命名为小虎的虎皮鹦鹉被吓了一跳,扑着翅膀想飞起来,却在笼里施展不开。 陈卿念看了眼身后的窗户,开着。 她走过去探头看了看,把窗子关上,手搭到笼子的门儿上,小虎就从栏杆上跳下来,头东歪一下,西歪一下,看看自己的主人要做什么。 陈卿念把笼门打开,小虎先是探出头,左左右右看了看,接着伸出一只脚,又伸出另一只脚。 小虎从笼子里出来,陈卿念却觉得小虎比在笼子里要小。 她记得,她以前听她爹和她姐说过, 万事万物,处于狭窄之地,无异于身处囚笼,不过是看上去庞大。到了广阔的天地之间,不过是沧海一粟。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 经历过前世那些事以后,她便懂得了。 在静安城,她是陈家二小姐。在自己家,她是最受宠爱的小女儿。 可是一旦出了陈府,出了静安城,没人知晓她是谁,便无人尊她爱她。 她记得前世自静安城出城,行至半路,遇到了伙人,险些丢了性命。 在那之前,对温玺尘不过是好感,而自己貌似是那时,开始对温玺尘真正动了心。 那时...... 从静安城出发的第七天,行了不及一半的路。 他们找了间客栈歇脚,温玺尘说要去修一修马车轱辘,让她在客栈等他,他去找人修。 丫头和陈卿念说,是因为马车响把她吵醒了好几次,温玺尘都看在眼里了,才说要去修。 她差丫头去买点零嘴回来,让小四跟着温玺尘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天客栈一下子涌进很多人,说是客栈主人欠了他们钱不还,气势汹汹的,要砸店。 陈卿念正准备默不作声地走掉,提起裙子一脚刚迈出门槛,手腕却被人握住。 很用力,必须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陈卿念疼得五官皱成一团。 “想跑?”握着她手腕的那个男人说,声音很粗,不知道比温玺尘的声音粗多少倍。 “你家掌柜还在那边儿,你要跑到哪儿去?” 陈卿念顺着这男人手里大刀指的方向看过去,掌柜正被另一个彪形大汉用刀架着脖子。 你家掌柜? “我不是。” 楼上的客观跑出来几个趴在楼梯上向下看,马上又躲回去。 陈卿念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了男子眉尾的刀疤,慌忙收回目光,没再细看他的五官。 “不是什么?不是这店里人?还是不是掌柜的人?”那男人哼哼笑了两声。 “对......” “那他刚才为什么喊你媳妇?” 陈卿念再次看向掌柜,掌柜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说话,掌柜双腿止不住地发颤,颤抖蔓延到他的指尖。 这掌柜不是什么好人,一直利益熏心做黑心买卖,二十多就为了钱害死了自己媳妇,今年快四十了还是个光棍,见温玺尘驱着马车走了,又见这女子是个美人儿,现在在这儿落单了,正算计着给她喝点什么,拐到楼上去,生米煮成熟饭,这女子就成了自己媳妇了。 只不过他才和小二说完这事儿,这伙人就来要账了,正好被这人听见“那她就是我媳妇了”这句。 “我怎么知道!” 陈卿念冲着门口高声喊:“温二哥!——” “什么温二哥,我是你李二哥。”握着她手腕的男人说道。 陈卿念不管什么李二哥王二哥,用尽全力挣扎:“你放开!” 可男子的手就像个火热的铁钳子,怎么挣也挣不开,而且那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陈卿念脸上,让她很是反感。 “放开!” 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响亮的打声传到每个人耳畔,温玺尘用扇子看似轻轻地打了一下那男子手的手腕,那男子手腕却险些断掉。 陈卿念从他手中挣脱开。 “温二哥......” 她马上小跑到温玺尘身后,止不住地颤抖。 “你是什么人?你这是要抢他媳妇?”那男人指向地上一片湿的掌柜。 “不是,”陈卿念从身后抻了抻温玺尘的衣服,“温二哥,不是这样......” “再说一遍。” 温玺尘开口,陈卿念浑身一寒,温玺尘哪里用此种语气对她说过话?显然是生气了。 “好好好,温二哥,我再说一遍......” “我妻何时成了他人妇?” 虽说事实的确如此,陈卿念却还是羞红了脸。 当时他们还未拜堂成亲,只有婚约,双方呼称亲家,可他未曾这样叫过她,她也未曾叫过他夫君呀...... 那男子冷笑一声:“你妻子?”他把另一只手里的刀抡了半圈扛到肩上:“那我也说普天下的美人儿都是我妻子行不行啊?” 陈卿念从温玺尘身后探出头:“当然不行!” 说完又后悔了,人家说的普天下的美人儿,陈卿念也把自己算在普天下的美人儿之列了,脸颊更添了一抹红色了。 “她是我妻,自然不行。” 那男子活了活手腕:“他给你掀过盖头啦?” 陈卿念轻轻摇头。 “他没给你掀过盖头,那你算他什么妻?光天化日强人媳妇,”那男子刀尖指向温玺尘,又移向陈卿念:“你们二人狼狈为奸,是要私通逃跑吧?” 听到如此不堪入耳之语,温玺尘眉峰皱起,胳膊往后边抬了抬护住陈卿念。 “你说说你,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偏偏对有夫之妻有念想呢?” 说着还提了提温玺尘的领子。 “还有你,小妹,这掌柜赚得不多,可你既然跟了他,你就得善始善终啊,且不说今日我若收不上来账,把他一刀抹了你得给他守墓不说,这他还活着呢,你怎么就,就......”这男子单拳击掌,啧啧两声:“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人在说什么啊? 说得陈卿念一头雾水,这人在教训她和温玺尘吗? 温玺尘......看上去脸色确实不太好。 “念念,你先上马车。” 温玺尘侧头小声对陈卿念说,丫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小四才从马车上跳下来,正往里走。 “那你......” “听话。” 陈卿念转身跑出去。 “给我拦住她!” “我看谁敢。”温玺尘像是嘴里含了冰块,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感受到了寒意,挡在门前,让陈卿念跑了出去。 丫头见陈卿念慌张跑了出来,马上关切道:“二小姐怎么了这是?” “丫头,快上车。” 丫头把满满两手的零嘴放在车上,从马车上拿出垫脚凳,先扶着陈卿念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陈卿念掀开帘子看过去,那个拿着大刀的男子转过身去拎起掌柜的领子,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一刀差点砍下去,陈卿念马上放下帘子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陈卿念又把帘子打开,发现掌柜的首级还安安稳稳在脖子上,温玺尘伸手拦住了那一刀。 那大刀男子放开握着掌柜衣襟的手,掌柜马上消失在陈卿念的视线里,该是吓得腿软了站不住了。 她看到温玺尘和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竟向温玺尘行了个礼,温玺尘回礼,之后就带着小四出来了。 他们继续赶路。 后来她在西北也见过那大刀男子的,但那些记忆很模糊了,陈卿念不记得了。 走神之间,小虎已经飞到书柜上去了。 伸着两只小短腿在书架上走来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上去的。 陈卿念走到书柜前,结果小虎直接飞走了,飞到了瓷缸缸沿上。 她就跟着小虎走,走到瓷缸旁边,小虎又飞到了桌子上。 “小虎,你以后就叫小虎了。” 小虎当然不会回话,又在桌子上走了几步飞到窗边。 “这个是小八,”陈卿念看着小虎指着缸里的小王八:“是只小王八。” 陈卿念说完这两句话自己失笑,怎么,重生回三五,便真把自己当成了十五岁的小姑娘? 瞧瞧她,方才都讲了些什么话。 小虎站在窗边的高桌上,陈卿念看着小虎,却看到小虎后面的窗外有个黑影过去,陈卿念顿时没了笑意,心提到嗓子眼儿。 是谁? 现在开窗户,这鸟定会跑出去,且不知道窗外是什么人,妄自去看怕是不安全。 可若那人跑到家里别处怎么办? 小虎也被那黑影吓了一跳,张开翅膀飞到笼子前,想吃谷子可奈何喙太短了够不着。 陈卿念把笼门微微打开,小虎跳进去吃了几粒谷子,再想出去的时候发现唯一的出路已然不见。 此刻,门外敲门声响起。 不是她爹,不是她娘,不是她姐。 他们三个敲门的节奏都和这个人不同。 是谁? 第十二章 敲门声不停。 门外刮着风,才抽出的新芽不过一寸长,却也似树叶过风般簌簌作响。 天早就黑了,风声越来越大,敲门声却不显急迫。 陈卿念提着裙子踮起脚尖一步接一步走到床边,蹲在墙角。 屋内燃着蜡烛,怕是无法装作无人,且她方才一直自言自语,这人不知在门口伏了多久,陈卿念想到,不禁背后一凉,出了身虚汗。 小虎还在笼子里吃谷子,小八一动不动地卧在瓷缸里的扁石上,窗外的灯笼被风吹得向旁边倾斜,映在门上的光斜斜的。 敲门人的身影打在门上,高大,陌生。 陈卿念蹲得腿软,她努力回想,可怎么想也想不出前世她曾有过这段记忆,是哪里出错了? 不过这一世自从温玺尘出现之后貌似一切都错了,之后的种种也都和前世不一样了,她实在想不起前世有哪天的哪夜,她蜷缩在角落听着门外的敲门声瑟瑟发抖。 明明前世去西北之前一切都是那么好。 敲门声停住了,影子越来越窄,可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那人轻功不错。 经历过一次死亡,这一世的她更惜命了。如若是前世十五岁的她,定会在敲门声响起之时不问来者,管他是谁直接拉开门。 可现在,这就是她家,她爹在,她娘在,她姐在,小四小五也在,各屋子人都在。 纵使有人不怀好意,在自己家人眼皮子底下,能奈她何? 那人既敲门,定是想让她出去。此时不敲了,便料到她不会出来,当是已经走了。 若要闯,便早就硬闯进来了,不必敲门。 陈卿念扶着墙站起来,蹲久了,腿有些软。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看到门前空无一人。 没拉开门,只见门缝里有张折了两叠的字条,陈卿念拿出来,又把门开了些左右看了看,果然没人。 她迅速把门合上,转回身合上门却发现屋子里的蜡烛不知何时全都灭了,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小虎在笼子里蹦蹦跳跳的声音。 “念念,晚上怎么不点灯?” 一道女声从门外传过来,靠在门上的陈卿念缓缓转过身。 纤细熟悉的轮廓打在门上,是她姐。 陈卿念把纸在怀里揣好,打开门,见她姐站在门口,身上披着披风。 “姐。” 陈卿思走进来,拿起蜡烛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又用这根蜡烛把剩下的一根根蜡烛都点燃:“要睡了?” 小虎重见光亮,老老实实在杆子上站着。陈卿念心虚地点点头。 “怎么把这小鸟拿进来了?不是一直放在门外边?” “今儿风大,我怕晚上有雨。” “怕什么,屋外头走廊有顶有檐,淋不着它。这鸟放屋里久了易失了灵性,”陈卿思笑了笑,“也是,怕是生下来便整日在这笼子里,早没了灵气了。” 陈卿念这才看到她姐手上提了个篮子,问道:“姐?”她指了指篮子。 “这不是怕你没吃饭夜里饿了,”陈卿思把篮子放到桌子上,掀开盖子把盘子一个一个拿出来:“都给你热好啦,吃那点儿零嘴怎么能当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第十三章 一道道菜摆在陈卿念面前,虽说是热出来的剩菜,但也色香俱全。 陈卿思把筷子递到陈卿念手里,自己坐在旁边的矮凳上。 “怎么觉着你今晚愣愣的?还傻乎乎的。”陈卿思笑着说,自家妹妹傻得可爱。 “没,”陈卿念夹了一口菜,“晚上吓了一跳。” 陈卿思伸手摸陈卿念的头,带了些抚慰:“我过来吓着你啦?” “不是不是,”陈卿念怕她姐误会,连忙解释:“姐你进来之前蜡烛突然灭了,吓得我不敢动。” “蜡烛突然灭了?” “嗯。” “怎么回事?” 陈卿念摇摇头,埋头扒了一口饭,眼神飘到窗边,睁着眼扯谎:“不知道,可能窗户没关好吧。” 陈卿思转身看窗户,关得好好的,严丝合缝。 “不愿意告诉姐姐?” “没有......”陈卿念心虚道,“姐,今天的鸡肉好吃,滑嫩嫩的,似在嘴里长了腿。” “你净会胡说!张腿了还了得?”听到自家妹妹竟以此种方式说自己做的鸡肉好吃,陈卿思被逗得发笑,笑得眉眼弯弯。 “这鸡肉可新鲜,早上我跟娘去买的时候正赶上店家才杀完鸡,那鸡又肥又嫩,我们把一整只都买下来了。今日炒的是鸡胸脯间那块最好的肉,晚上吃饭的时候正打算着明日给你炖鸡汤。念念,明日可不许不吃饭了啊,刚出锅的可比这要更好吃,也比你那零嘴好吃多了。” “知道啦姐。” “那你先吃,我先回去了,”陈卿思起身,“吃完把碗筷放回篮子里,我跟他们说了,明早过来拿走。”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陈卿思突然止住脚步。 “怎么了姐?”陈卿念看她姐没动地儿。 陈卿思回头,笑里有些僵硬:“记得都吃完啊。” 说完走了出去,没让陈卿念看到自己惊恐的表情,她看到门外有人影掠过。 陈卿思走到门外合上门,屋子里的念念一点一点消失在越来越窄的门缝里。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摒着一口气,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她在明,那人在暗,怕那人看出她的异样,她没有刻意放快脚步,慢慢地向自己的屋子走着。 屋子里的陈卿念看着她姐的影子从门到窗子慢慢走远,她放下筷子从怀里拿出那张纸条。 打开,再打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勿让姐姐出去。 陈卿念握着纸条破门而出,庑中哪里还有陈卿思的身影。 “姐!——” 无人回应。 陈卿思平日里脚步不快,她才出去不过片刻,照她的步子,这时候应该还没走到转弯的地方,但此时已然不见了。 陈卿念顺着她姐本来应该走的路一路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把边上住人的屋子里的人都喊醒了。 “二小姐,你这是......”小五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裹着被子,边上屋里还有几个在府上做事儿的小丫头探出头来看。 “小五,见到我姐没有?”陈卿念抓着小五问。 “大小姐?”小五瞪大了眼,“这么晚了我怎么会见大小姐......” “你们几个呢?” 小丫头们摇了摇头。 “小四,方才你睡了吗?你见到我姐没有?” 小四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有些不整齐,比小五出来得晚了些:“一直在屋里读书,没谁,没见着大小姐,怎么了这是?” “我姐不见了。” 小四和小五异口同声:“不见了?” “不知道,小五你先去穿衣服,小四跟我走,去找找,你们几个进去,外面凉。” 几个小丫头把头缩回去,合上门。 小五一边往屋里跑一边跟陈卿念说:“二小姐你先别急,丢肯定是丢不了......” 方才刮了阵大风,把云吹过来遮住了皎月,雨从天上慢悠悠地飘下来。 老天说心疼她也不心疼她,下雨了,但很小。 细雨在空中摇,没一会儿陈卿念的头发上就落了一层细雨毛。 小四跟着陈卿念到了陈卿思的屋前,陈卿念见屋里没亮着光,抬手敲了两下门,没人应。 “姐!”陈卿念拍门。 “大小姐?”小四也跟着喊。 陈卿念直接推门进去,空的。 “二小姐——怎么样了?”小五跑着过来,直喘粗气,衣服还没系好。 “找,接着找。” 下雨的春夜全然没了白日的温柔,冷风削过来毫不留情。 陈卿念跑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件衣服,被风吹得打了个冷战。 忽然,肩上落下了件衣服。 陈卿念回头看过去,小四的外衣不见了,现在在她的身上。 她刚要拿掉还给他却听小四说:“你,你别嫌我衣服破,我不冷,男人抗冻。” 陈卿念失笑,什么男人,比她还小三个月呢。 小五挠挠头:“现在怎么办?” “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府上,咱们先......” “可府上这么多屋子,咱们一间间找,找完了都该跑走了。” 小四看出陈卿念的心思,“有这时间不如去外面守着,四个角都守着人,这样......” “你又胡说什么呢,”小五听了小四的话觉得可笑,“你觉得就咱们几个能......” “念念?” 三个人转头看过去,不是他们刚才找的大小姐还是谁? 陈卿思走过来,身上没半点湿气,她伸手拨了拨陈卿念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感受得到她这妹妹呼吸声之间的焦急。 “怎么都在我屋子门口?” 不仅陈卿念,还有小四和小五。 “姐,你去哪了?” “我就在家里呀。”陈卿思笑起来两边有梨涡,看得陈卿念要陷到她姐的梨涡里去了,被骗进去的。 陈卿念才不信,手握住陈卿思的胳膊,“那你怎么会在我后面?明明是你先从我屋子里出来的不是吗?姐,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可是你妹妹......” “好了,”陈卿思抬手把陈卿念的手握在手里,“就在自己家里呢,能有什么事?” “那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 “好好好,多大的孩子了,还跟姐姐撒娇。” “我不管......”陈卿念先进了她姐的屋子,怕她姐一会儿反悔。 陈卿思看了一眼陈卿念,跟小四小五说:“小四小五你们回吧,也是闹着你们了。” “没事儿的大小姐,二小姐也是担心你。”小五挠挠头,往自己屋子走。 “大小姐,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们。” 陈卿思怔了一下,小四在她印象里是个没长大的聪明小孩儿,还没念念大呢,没想到他能说出这话。 “大小姐?” “放心吧。”又觉得一句话不够,“出不了事儿,在陈家就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事儿,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也多谢你能有这份心了。” 说完这话,小四没动地儿,也没回她。 他在走神儿,看向陈卿思身后的......陈卿念。 小孩儿还是小孩儿,心思都写在脸上,陈卿思笑笑:“小四。” “大小姐。” “喜欢便要去争取,莫怕钉子硬。” 陈卿思进屋,小四转身回去追上小五,走着还嘀咕着,“什么钉子......” 陈卿念看着自己姐姐关门之前还张望了下门外,越发觉得不对了。 她坐在她姐的床上,双手环胸,盯着她姐看。 必然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此事定没那样简单。 “饭菜可都吃完了?” “姐,现在没有别人了,有话你......唔......” 陈卿思快步走过来捂住了陈卿念的嘴,看了眼门外,没有影子。 “念念,和我说些家里的日常事。”陈卿思小声说,拿开了手。 “姐,今儿你炒的菜花咬不烂,废了我好些牙。”陈卿念配合地抬高了声音,语气里刻意带上了撒娇。 “姐姐明儿做的时候先过遍水再炒,快睡吧。”说着,吹灭了陈卿念刚刚进屋燃着的蜡烛。 “哎呀!——终于能睡个好觉啦!” 姐儿俩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门外边。 良久,果不其然一道人影过去,可又一会儿,见着第二道人影追了过去。 陈卿念错愕,看向她姐,她姐也是相同的表情。 家里进人了,不止一个。 “姐,”陈卿念小声叫她姐,“你到底......” “方才有人把我拉走了,是从我身后把我拉走的,捂住了我的眼,我看不见。只知道是个男子,可那人应该不是什么恶人。” “怎么说?”都把她姐给绑走了,她姐竟然说那人不是恶人? “那男子告诉我,只这样一会儿,便放我走,还嘱咐我别说出去,走的时候一直往前走,不让我回头。你也见着了,我现在好好的,方才在外边,我怕那人听见。” 那个人和给她递纸条的会是一个人吗?门上的影子掠得太快,看不清,陈卿念也不能确定,到底给她递纸条的是逃的那个还是追的那个,绑走她姐的又是哪个。 总之,现在陈府的晚上,不□□静。 上一世她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些,什么影子,什么纸条,统统没在意过。 说不准这和她姐的死,和后来的一切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粗心,才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陈卿念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天有点事来着。 第十四章 这几天陈卿念一直睡得不安稳。 晚上吹了灯还总是不自觉地看向门外,睡一会儿便疑神疑鬼地又睁开眼,生怕又有人来敲门,生怕又有人这几夜一直有雨,细碎的雨声落到地上沙沙作响,混杂其中的几滴重雨打落了不少新抽的枝芽。 失眠的第五天,陈卿念在自家门口碰着了温家大哥,温乐山。 “温大哥?” 温乐山正骑马到她家门前,听陈卿念叫他,他调转马头,下马。 “陈二小姐。”温乐山牵着马走到拴马柱前边,把马系上。 “温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家父让我带封信给陈伯伯。” “那温大哥你给我吧,”陈卿念把手摊在温乐山面前,“我给我爹拿过去。” 温乐山面露难色,可看着眼前的陈卿念闪着眼睛,却不知如何拒绝。 “我爹今日出门了,我娘和我姐上街采买去了,我家那群小孩儿比我不靠谱多了。” 话已至此,温乐山还是没说话,陈卿念有些急了,没表现出来,跟温乐山眨了眨眼:“温大哥是信不过我吗?” 如若不是她这副样子太过天真无瑕,温乐山就信了。 不过她看了应该也无妨,一个女娃娃罢了,认字吗? 温乐山把信封从怀里拿出来,放到陈卿念手上。 陈卿念马上把信似怀抱婴儿般搂到怀里,跟温乐山道了声谢。 “温大哥中午在我家里吃吧?我娘说今儿做肘子。” “多谢陈二小姐美意,只是家人还在家中待我回去......” “大哥。” 一道声音从二人右侧传来,这穿着墨蓝色衣裳,大摇大摆走过来,手里持把扇子的翩翩公子,不是温玺尘还能是谁? “陈二小姐。” “温二公子。” 二人好生客气地行了个礼,两人都暗忍着笑,前世从未如此相敬如宾过。 “大哥,爹叫你回去吃饭。”温玺尘一个没忍住,一时说话还带了笑意。 温乐山把马绳解开,不明白自己这弟弟笑的是什么。 “那陈二小姐,我们先......” 信拿着了,里面肯定有不少东西。陈卿念假意伸了个懒腰,却听温玺尘纠正道:“哥,不是我们,是你。” 风拂过,吹起地上的尘土,马扬了扬蹄。 温乐山停下捋缰绳的手,陈卿念懒腰伸了一半,两个人一起看向温玺尘,包括那匹马。 “那你呢?”陈卿念问。 “我跟我爹说了,说......” “说什么?” 温玺尘打开折扇,在手里随意摇了两下,“说陈家二小姐托人叫我今日晌午到府上,我便赴宴来了。” 口气倒是不小,自陈赴宴,给陈卿念听得一乐:“我什么时候......” 陈卿念话说到一半,见温玺尘负到身后的手伸出个纸角,上边瞧着有字。当即明白了他是何意,拍了下手,把马吓了一跳,温乐山跟着马一块儿后撤了几步。 “瞧我这记性,”陈卿念作势拍了下自己的头,“温二公子,快快请进。”说着还欠了欠身子,没了半点方才的样子。 温玺尘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陈卿念进门之前跟温乐山说了句“温大哥帮我跟温伯伯捎个好”便把温乐山打发走了,进了她家大门。 “给我。”陈卿念伸手,似方才把手摊在眼前这人的亲哥哥面前那样。 “陈二小姐那儿已有一封了。” 眼倒是尖,陈卿念心想,她收回手转而放在自己腰间,温玺尘瞧着眼前这个小泼妇样子的陈卿念,不好惹的样子俏得很。 她也不说话,等温玺尘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在自家院子里站着,周身的花给温玺尘做了陪衬,和他一身墨蓝色衣服称得很好看。 她恍惚,似看到了前世的温玺尘,他前世也穿过这身衣服,她见了之后便觉这身衣裳太合他了,前世陈卿念头一次见温玺尘穿了这身衣服,想着在自家哪见过一套同色的茶具,翻箱倒柜找出来了,给他送了过去。 前世,陈卿念是温府的常客,温府的家仆都认识她了,从不拦她。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温玺尘屋子,推开门—— 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会动。 伸出双胳膊,露出里面的人。 温玺尘还没起床呀。 不过他才露出脸就马上又掩到被子里了,那时的陈卿念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温玺尘,说了很多,无关紧要,但句句尾音上扬,她的确心情很好。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温玺尘的话打断了陈卿念的回忆,她抬头看他。 红日慢慢升着,快要最上空,此刻就在温玺尘的身后生着辉。 “什么交易?” “自然是消息互换,莫非陈二小姐不愿?”说着还甩了甩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叠上的纸。 不难看出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 “娘,今日的萝卜呀,水灵得很,念念肯定喜欢......” 陈卿念听见她姐和她娘回来了,看了看温玺尘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的,一把抓住温玺尘的手腕,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拉着他跑到墙后。 她选择相信温玺尘,他的人品陈卿念信得过。 温玺尘看着陈卿念拉住自己的手,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她前一世也是这样,一直未经他同意就随意拉他。 他从未拒绝,因为他很喜欢她的碰触,不敢说,怕她跑了。 不会说,嘴笨,还是怕说错了话,她跑了。 可这一世他回忆时愈发清晰一件事,纵是把话说错了,也不能闭口不言。 他一直在尝试。 “那你等我把这封读完。” 温玺尘转过身,大度谦让。 陈卿念趴在墙边看了一眼,看到她姐和她娘正走进灶房。 信里无疑是些家常,可两个大男人,通信只说些家常,甚至连她的小虎也被写进去了?陈卿念难以置信,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从头至尾,未提及它事。 读一遍,是。再读,还是。读完第三遍,依旧没能找出些什么出来。 陈卿念有些气馁,但看着这背对着他的人背影里隐约透着些得意,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看不出什么似的。 “给。” 温玺尘转身接过信纸,指尖无意之间触到了陈卿念的手,陈卿念便像是触到了冬日梳发时会发出咤声的弱光般马上松开了手。 见陈卿念如此排斥自己的碰触,温玺尘心底有些情绪翻涌,但想想也觉没什么。 毕竟这一世的陈卿念还不属于他,不过她早晚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十五章 像是察觉了温玺尘片刻的凝滞,陈卿念顺势抖了抖手,嘴里嚼着几个字儿:“哎哟......抽筋啦......” 温玺尘当真了,斗着胆伸出另一只空手捏住陈卿念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捏了几下,想试试这样是否能缓解些,可每一下都捏在他的心尖尖上。 很细,很软,陈卿念的手手指尖尖,手掌上肉却不少,像个小肉垫儿。 另一只手上的信不知不觉间进了他的袖口。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少年声传来,听起来怒不可遏。 小四急冲冲走过来打掉温玺尘的手,两人的手还在那儿停着,小四护食似的把陈卿念护在自己身后,一只胳膊挡着。 “温二公子,望您自重。” 自重这个词儿还是他跟陈卿念学的,陈卿念以前念书的时候念到过,他正好把饭给她端过去。 陈卿念不是书生,小四也不是书童。这陈家二小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有次上街见了一书生,那斯文气她喜欢得很,不是喜欢那人,是喜欢那气。 于是乎自己回了家跟她爹要了几沓书,发奋读了几日,说自己茶不思饭不想,到了饭点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小四见她有天饿得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从那天起,天天来给她送吃的。 书念了不过七日,陈卿念就念不下去了。 若是睡前读物,可。 若是要她整日泡在书堆里,不可。 这七天没把陈卿念的斯文气磨出来,倒把她养得越发懒了,成天等着小四来给她送饭吃。 后来是陈父发现了,这才止住。 “自重?”温玺尘摇头笑笑,陈卿念被他这一笑又勾起些过去她不那么自重的回忆。 可这一世她和温玺尘才见了不过两面,一切尚未发生,她本该是有底气的。 小四感受到温玺尘抬眸越过自己在看陈卿念,他余光看向陈卿念,恰巧陈卿念也在看温玺尘。 小四顿时觉得他夹在两人中间,这两人眉来又眼去,自己窘迫又多余。 现在扬起的胳膊继续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小四。”陈卿念手轻轻地搭了一下小四的胳膊,触感隔着衣服传来,小四放下胳膊。“温二公子是客,咱们当客气些。”陈卿念声音小,可却是有意让两个人都听见的。 听了这话,有人欢喜有人愁。 小四自然是欢喜那个,温玺尘则是有些愁。 客? 陈卿念把他当客。不满,十分不满。 不满之色未浮于面色,温玺尘手上一个用力打开折扇,甩出好响亮一声,抖了抖自己的袖子。 “小四,我和温二公子还有要事商议,先走了。”陈卿念从小四身后绕过来,走到温玺尘一边,和温玺尘并肩而立,看着眼前这对人郎才女貌,小四刚才脸上挂着的那点得意一散而尽。 奈何只好让出路来,让他们走了。 陈卿念领着温玺尘到了她之前自己读书的小书房,这儿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或是说,前世的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而这一世的她,不久之前才把每日整日发奋读书这事儿放下。 书房边儿有棵树,屋后的树挡住了她书房里小床上的大部分光,中午小憩时便不怕强光刺了眼,这是她姐给她挑的屋子。 一进屋,一股浓浓的臭墨味儿传来。 自打重生以来,她再没练过字。落水那日之前她练字的墨没泼,涮笔的水没泼,这几日她没来,家里的家仆便以为她一直都没过来练字,也都没来收拾。 水和墨都臭了,她练的那几个字还躺在纸上。 温玺尘比她先走过去,拿起来看。 十五岁的她写出来的东西娟整秀气,抄的是些诗词,不过细读竟不是些闺中女诗,而是出塞征战一类的诗。 原来十五岁的陈卿念心里就想过这些事儿了?今天之前,温玺尘还真不知道。 看来那会儿吵着闹着非要跟他去西北也并非临时起兴。 陈卿念一把抢过温玺尘手上满满是字的纸:“别看。” 她这娃娃体,自己看了都头疼。 “不想陈二小姐小小年纪竟能写得一手好字......” “别把话扯远,你的那封,给我。”陈卿念把桌子上剩下的纸都收起来,一齐丢到桌子下的大桶里,一会儿拿出去丢了,丢人。 温玺尘把那封信拿出来,递给陈卿念。 陈卿念打开之后没看,而是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写。 “陈二小姐这是要伪造......” “有贼心没贼胆儿,哪敢伪造,抄一遍,再看看。” 先前桌子上摆着的都是些大字,现在陈卿念坐下在写小字儿。 温玺尘走到陈卿念一侧,站在她身旁看她写字。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陈卿念的小字竟要比那大字豪放一些。 温玺尘把手伸到陈卿念的眉间点了点,凝眉写字的陈卿念抬起头看向他。 “川应当奔腾在你心上,而不是眉间。” 才点了墨的笔悬着,墨水滴到信纸上,慢慢染开。 等陈卿念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字儿看不清了。 她惊呼一声站起来,忙把笔放好,无措地看着温玺尘:“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温玺尘好笑地看着她,极少从她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她一直古灵精怪,活得通透却不俗,凡事到她这里都能看到转机。 温玺尘拿起那张纸,在陈卿念面前展开:“这是我拿来那张,”他笑得从容:“你慌些什么。” “那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温玺尘把纸放下,“跟我爹说,我偷拿了他的信,拿到陈府和陈二小姐做了个交易,我们相互交换了对方父亲写给彼此的信件,陈二小姐还要誊抄一遍,”温玺尘弯腰,陈卿念眼里的慌乱和疑惑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鼻子几乎快要和陈卿念的碰上:“换做是陈二小姐,陈二小姐信吗?” 信不信? 家里小儿子偷信出去给别人家小女儿看,俩人换着偷过来的信看。 脑子有病?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但陈卿念是有原因的,她在查当年的事情,那温玺尘呢? 为了什么? “陈二小姐,为了什么?” 竟是温玺尘先开口。 “为了什么,要偷偷拿走信件,要和我交换,要在这里把信抄下来,嗯?” 温玺尘的声音里仿佛有什么咒,诱得陈卿念一时说不出来话,险些把自己重生之事说出来,不过就算说出来,眼前这人也不会信的。 对视良久,陈卿念移开眼。再不移开眼,她便要在这一潭深水之中溺死了。 前世的温玺尘可没这么多弯弯肠子,害羞,疑惑,得意,无不表现在脸上,虽说很细微,但她都能查觉。 这一世的温玺尘,变了太多。是因为她过于敏感了才会这样想,还是上一世的温玺尘随着上一世的过去而一齐过去,这一世的温玺尘和上一世就完全不同了呢? 没道理,其他人都和上一世一样的,或说,那些改变并不是改变,而是她上一世未察觉的。 不过陈卿念很快明白过来,温玺尘在引导自己说话。 她一把推开温玺尘越靠越近的脸,温玺尘向后仰了仰,却只觉出,她手很凉。 在不安吗? 和他相处,让她不安了。 “若是陈二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卿念打断道:“你先说,我就说。” 倒是聪明。 窗外树上鸟儿叫了两声,陈卿念却想起今儿还没给小虎碗里添谷子。 “我在找证据。” “什么证据?” “陈二小姐是个聪明人,既然你我所寻皆指向同一处,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 鸟儿叫着,混杂着蝉鸣,扰得陈卿念心烦,真不知道前世的午后她是如何在这里读书的。 偷信纸,想查的,是她姐前世的死因。可这一世任何事都没有发生,温玺尘哪里知道她姐死了?他们两个查的定不是同一件事,但其中不免有联系。 谨慎为上,陈卿念试探道:“明人不说暗话,温二公子不妨直说。” “我若说,”温玺尘思索再三,还是把那话说出口:“是为了护你周全呢?” 陈卿念无言。 这话太重,她不敢接。 若是前世,她听了这话还会洋洋得意呢。 陈卿念垂眸,又抬头看向他,眸中氲着些雾气。 看得温玺尘心一软,可他的念念这一世只不过一个三五之年的小女孩儿,前世那些事,他来查。他的念念,他来护。那些世间的纷扰和人心的险恶,他来挡。 “念念......” “念念——” 陈卿思的唤声和温玺尘的重合,她姐在找她。 “念念?去哪了?吃饭了——” 温玺尘抓起方才放在书案上的扇子:“陈二小姐家开饭了。” “温二公子,一起呀?”陈卿念歪着头看向温玺尘,又恢复往日的灵气,眼里的一层雾气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 “不必了,温某自有去处。” 温玺尘推门出去,待陈卿念跟出去,门前不见他的身影,倒是有个人影从房顶跳下去。 和那日夜里的某个身影吻合。 作者有话要说:  温玺尘:念念...... 陈卿念:谁?谁在叫我? 第十六章 没等陈卿思找过来,温玺尘已经没影儿了。 陈卿思过来的时候,见陈卿念站在门前,看着自家房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念念?” “为了什么......” “什么?”陈卿思没听清。 陈卿思回过神来,见是她姐,打了个马虎眼:“没什么,姐,肘子是不是做好了?我都闻着香味儿了。” “那你鼻子可灵!”陈卿思轻轻刮了下陈卿念的鼻尖,“肘子还在锅里,等你过去咱们就开饭。” 陈卿念揉揉肚子:“那咱们快走,我都饿了。” “走呀。” 风乍起,陈卿念想起身后的屋子门没关,两封信还都在书案上,生怕风把信纸卷出来。 “姐,”陈卿念又突然站住脚,从身后掏出根刚才别在腰间未蘸墨的毛笔,扬起手:“这个还没放回去呢。” “那先去放笔,我正好也有些日子没进过你那屋子了......” “姐你先去吧,我屋子乱,见不得光。” “又不是没给你收拾过......” 实在没话说了,陈卿念跺跺脚:“姐,妹妹都知整洁了,就让妹妹自己收拾收拾,再请你进来吧。” 陈卿思笑笑没说话,想着她这小心思百出的妹妹话都说到这儿了,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她也不便再拆穿,先过去了。 风吹起她的裙摆,背后如瀑的发在空中飘起。 明处的人每一步走得坦坦荡荡,暗处虽窄,却也熙熙攘攘。 有些藏在暗处的,正在一步一步接近。 把门合好之后,陈卿念把两张信纸折起来藏到匣子里,却发现两张信纸之间还夹了一张小纸。 上面写着,叠起来。 这三个字很眼熟,可陈卿念想不起来了。 两世的她看过太多字,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想起她娘和她姐还在等她开饭,她忙把东西收起来跑过去吃饭了。 - 温府。 温玺尘不紧不慢地从自家正门踏进来,正碰上他哥又要出去。 “哥。” “才回。” 本以为碰着了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却不想温玺尘看着温乐山手上的袋子问他:“大哥要去哪?” 难得温玺尘主动和他这个当哥哥的主动说话,温乐山如实回答:“去街上。” 答是答了,可说得很模糊。 “这袋子?”温玺尘用手里的扇子点了点温乐山手提着上的布袋子。 这个袋子不大也不小,看上去里面装了些东西。 看不出里面东西的轮廓,该是些柔软的东西,就像是布匹衣物一类的东西。 “这袋子里是爹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温乐山把布袋子提起来,“爹那性子你也知道,见不得铺张。这衣裳大了些,拿去改改,改合身了就行了。”说完又放下。 温玺尘迟迟没有移开眼,在他提及这个袋子之时,见温乐山下意识地护了护。 “那我随大哥一同去吧。” 温乐山惊讶地张了张眼,不曾想过温玺尘有朝一日会主动提出随他出门同行。 “本是些小事,哥一个人去就行了。” “正好我也不熟悉城里哪家店铺衣裳做得好,大哥带我去认认路也好。” 温乐山在犹豫。 门口的马等得不耐烦了一般,甩了几下尾巴。 把温乐山的思绪从远处拽回。 “今日晌午你未归,我到家之前,二庆听了爹的话把你我两人的饭都盛好了放桌子上了,”温乐山拍了拍温玺尘的肩,开导他似的,“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言外之意,快去哄哄老爷子。 见温玺尘还是没有移开眼,温乐山的眼里显然带了些焦虑。 “哥,”温玺尘的视线从那布袋子慢慢向上移到他哥的脸上,他哥的眉眼他很熟悉,但此刻这对眉和这双目传出来的神,他不识。 或许前世也有过。 是该留意一些了。 “遇事便要一究到底,是你教我的。” 柳叶代了新芽,本是一片温情的春日午后,温乐山闻言脑中“嗡”声一响。 不曾想过他的弟弟竟能以一言令他后背发凉。 无言,转身离开。 “玺尘。” 没听他哥的,温玺尘进了大门直接奔着自己的屋子去了。推开门却不想他爹站在他屋里的书案后,手里提着笔,面前宣纸上已然写了好些字。 “爹。” 前世开始,温玺尘和他爹就不太亲近,和温乐山虽话也不多,可还是亲近些的。 这一世,经前世种种,生疏更甚。 “今日在陈家用的午饭?” “是。” 温父欣慰地点点头:“多出去交些朋友,男女都可,有时女性思路却要更活些。” “嗯。” 仅此一字,再无它言。 “爹也不是无事,今日来找你,主要有一事要和你商讨,坐。”温父抬抬头,示意温玺尘坐下。 温玺尘坐在身边的矮凳上。 “你哥也不小了,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想替他寻一门亲事。” “爹,我本家中年岁最小的,怎能轻易言兄长终身大事。” “玺尘,我知你对我有成见,可年月已逝,”温父见温玺尘面色越发凝重,便知不可再旧事重提,话锋一转:“陈家那两位小姐......” “不可。” 温玺尘答得斩钉截铁,温父被他几尺之外投来的目光看得不知如何开口下言。 “玺尘,静安城中陈家势力算是上乘,而我们才过来,如若想要立稳脚,陈家是最佳......” “不可。” 再言拒绝。 “玺尘,爹不明白你在固执些什么,是在给你哥挑媳妇,不是你。” 就是因为不是他,所以不可。 陈家大小姐,善良温婉,而他哥前世做出的种种事情,不知这一世还会不会回环往复。 倘若这一世还是按照前世轨迹行进,他哥会不会不顾夫妻情义,陈家大小姐的安危不可保。 至于陈家二小姐...... 自然是由他悉心爱护,捧着爱着,终此一生才是。 他信口胡诌:“孩儿听闻,陈家两位小姐皆已有婚配。” “竟是如此......” “传闻或许不符实,但既有传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若咱们温家上门提了个有主的亲,岂不丢了颜面。陈家大小姐确已至适婚之龄,这几次我去陈家,并未见大哥与她有何秋波。” 先是惊诧了好一会儿自家小儿子一口气竟说了这么多话,温父问:“那陈家二小姐呢?” 陈家二小姐? 温玺尘“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扇子拍到手边的桌子上,向温父行起礼来,把早已悉知事故,睹过几次大风大浪的温父都吓得退了两步。 “如若陈家二小姐未与他人许媒妁之言,请父亲予孩儿此段良缘。” 温父惊得眉毛上了天,下巴垂了地,愣了好一会儿,挤出来一句:“此话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  此话当真,就看那小姐可否愿意同我结缘了。 第十七章 如果这一世,他和陈卿念在他哥之前成亲,就不会有以后的种种了。 温玺尘心里盘算着,直直地跪在地上,温父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当真。” “玺尘,起来。”温父脸上俨然带了几分严肃,少有的严肃。“一介女流之辈,值得你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小儿子他向来没管过,长久以来,见着温玺尘正直善良,便以为如此便可,可当温玺尘为了娶一个小丫头向他双膝下跪的时候,温父的心一凉。 温玺尘起身,正单手撑着膝盖起身,听见他爹喝令一声:“成何体统!” “为了一个女子,卑躬屈膝?” 话落良久,再无下言。 温玺尘本已半跪而起,又慢慢落下双膝,低头不言。 本以为他爹要有长篇大论要讲,温玺尘正疑惑他爹怎么说着说着没话了,抬头见他爹目光凝在他身后。 一只黑色的大鸟从床帐后缓缓走出来,没出声。像是察觉了屋内的两人错乱的气息般,又退到床后。 当初把这鸟买回来,温玺尘忘记和他爹说一声了。 或说,根本没打算说。 “你,”温父叹了口气,绕倒书案前,走到温玺尘面前:“为了那个小丫头,跟爹扯谎?还差点误了人家陈家大小姐的清白?” “荒唐不荒唐,玺尘,你荒唐不荒唐!”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不荒唐。” 否定的话语张口就来。 “你!”温父抖着手指向温玺尘:“你再说一遍?”他以为那句“不荒唐”不过是温玺尘一时冲动的话语,再问一次想给他个台阶下,却不料又是一句—— “不荒唐。” 三个字,掷地有声。 “荒唐至极!” 温父盛怒,拂袖而去。 风把一边的打开的门重重地拍到门框上,像朝着温玺尘伸了一只手。 凉意袭来,温玺尘看了看站在门边跃跃欲试想要迈出门槛的大鸟。 荒唐? 说起荒唐,还有什么事比他重获新生更荒唐的事吗? 可当此事就如此真实地发生之时,除了不敢相信,他剩下的情绪莫过于喜悦与感激。 像是和温玺尘有感应一般,一人一鸟对视了。 “过来。” 地上肥胖的鸟并不听话,肥胖的身躯看着连飞都飞不起来,步子一步一步迈得憨态可掬,扑扑翅膀,啄啄羽毛。 温父急冲冲走了几步,又觉着自己语气太急了,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伤了心,转身过去走到门边,悄悄用门掩着面,看见温玺尘起身了,温父向后闪了闪。 看着这个他刚才还惦记着会不会没他的准许就一直长跪不起的小儿子,见他出了门,就马上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直直地走到门边,把两扇门合好了。 ...... 还真不把他这个当爹的话当回事儿啊。 不过方才那也是气话,罢了罢了。 温父把自己安慰好了,走了。 屋内。 大鸟在门合好之前退了几步,抗议似的把翅膀张开,但和它胖乎乎的身体对比起来,显得格外可爱。 “小胖子。”温玺尘临时起兴,给它起了个名字。 小胖子仿佛不满意自家主子给自己的名字一般,张着鹅黄色的喙嘶了两声。 没有画眉叫得动听,也没有黄鹂鸣得婉转。 又叫了两声,却有股气势,专属于小胖鸟的气势。 或者说,大胖鸟。 温玺尘蹲下,小胖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玺尘伸出食指,用食指手背蹭.蹭小胖子黑黑的头。 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好几天了,说起来,今儿还是小胖子第一次跟他主动亲近。 这鸟眼睛亮得很,用那掌柜的话说,有灵性。 不过这鸟温玺尘越看越眼熟,尤其是那频转的双眼和两颊黑色羽毛里有些许异色的羽毛...... 光看这些,很像上一世那只玄凤。 前世的那只玄凤养在院子里,那只鸟虽然不瘦,胸脯上的肉鼓鼓的,但一点也不胖。 翅膀大大的,羽翼丰满,羽毛根根分明,交叠在一起。 它的脚上有个小小的镣.铐,是带回来的之前就拴在杆子上的。温玺尘几次想把那桎梏拿下来,无论用小锤还是铁丝,都取不下来。 再大些的家伙,会把它弄伤的。 要不是被禁锢着,定能展翅于蓝天。 陈卿念很喜欢那只鸟,他回家的时候常见陈卿念搬个椅子坐在这鸟的旁边,时不时伸手碰碰它的毛,说说话。 每次回来,温玺尘都觉得十分对不起陈卿念。 给她的陪伴太少了。 可却不想,就在那日赶忙逃命,出府之前把它脚上的铁环轻轻一拨,那铁环就开了。 这下,叫它走它却不走了。 没再来得及多和它相处,温玺尘便跑到陈卿念的居室,把瘦骨嶙峋的陈卿念抱起来,上马逃命了。 怎么可能,温玺尘笑着摇摇头。 重生这种事,除了发生在他身上,还能发生在谁身上呢。 “饿了?” 鸟自然不会说话,温玺尘小心地掩好门,怕这鸟奸计得逞,跑去抓了把谷子回来。 他记得前些日子第一次见着这小胖鸟,是陈卿念带着上街的那次。 那次店家说陈卿念那鸟喜欢吃未剥壳的谷子,还卖了她两袋。 自家的谷子自然都是剥好壳的精谷,也不知道小胖子喜不喜欢。 “吱呀——” 温玺尘慢慢地把门打开,这鸟就守在门边等他。 这还是头一次,像知道他去给它拿吃的去了似的。 把这鸟接回家之后的这几天,这鸟都一直躲在床后不肯出来,之所以知道它还是个活物,是因为摆在床边的小饭盆儿和水盆儿里的谷子和水慢慢下去,给它打扫的时候,它也是蜷在一角。 方才他见着盆儿里没食了,才出去拿谷子。 温玺尘把谷子放到盆儿里,小胖子跟着过去啄起几粒吃着。 看来小胖子不挑食,温玺尘目光温柔,摸了摸小胖子肉乎乎的后背。 可这鸟生怕温玺尘跟它抢食似的,伸开一边翅膀挡着自己的谷子,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瞪着温玺尘。 温玺尘后撤几步,小胖子才开始吃。 臭鸟,倒是机灵得很。 被自己父亲责骂的仅一些不快很快便烟消云散,温玺尘走到书案前,看他爹在他进来之前写的字。 在一众行云流水的线条之中,他看到了一个陈字。 看来让他跟他哥娶陈家两个姑娘是早有打算,不然也不会有当时的去陈家上门拜访。 原来一切只是他未察觉,温玺尘脸色沉了几分,不过想到这倒是阴差阳错成全了他和陈卿念前世的姻缘,便也值了。 那时同陈卿念初次相见,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羞涩、腼腆、怯生,她一概没有。 目光里的情感直接而热烈,纵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温玺尘依旧记得。 可这一世,他没有在她眼里见到过。 取而代之的,是伶俐和些许刻意表现出来的圆滑。 不知道陈卿念领回家的,是只什么样的鸟呢,上次没见到。 - 茶足饭饱,陈卿念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打算回屋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 “二小姐。” 回头一看,又是小四。 “怎么啦小四?” 小四开门见山道:“温家那二公子呢?” “他......”飞上房顶不见了。 “他回家去了。”这是实话。 “回家?” 陈卿念点点头。 “上午温家大公子来的时候,我可听见温家二公子说是二小姐邀他过来用午饭,可午饭之时又未见他,他难不成是背信弃义了?” 背信弃义?常用些词是好事,可是得用对啊。 “小四你这是跟谁学的说话......” “你啊。” “......” “他对我,哪有什么情,哪有什么义呀。” 话说出来,不自觉就带出些悲意。 那一纸休书...... 温玺尘放到她面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哪有什么情,哪有什么义呀。 “他来了却两手空空,不和礼数。既然来了,却不和夫人大小姐打声招呼又走,我看要罪加一等。” 陈卿念从未邀他,反倒是人家来了还让人家跟她躲起来,见不得人似的,谁有罪? 不过...... “你和我娘我姐说了他来了?” 陈卿念突然紧张起来。 “没,”小四摸摸后脑勺儿,“这不是给夫人大小姐添堵嘛。” 没说就好。 陈卿念忽然想起那两封信还躺在她那小书房的匣子里,自己还没看呢,也没抄,她爹晚上就回来了。 她长了个哈欠,装的。 “小四啊,我有些倦了,你累了也去歇歇。” “二小姐。”小四又把陈卿念叫住。 “怎么了?” 又怎么了? “二小姐......可喜欢锤子?” “什么?” “锤子,”小四一手握拳,连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打了几下,“锤子。” 锤子?莫名其妙。 “我喜欢锤子?”陈卿念思索片刻,想起些回忆:“喜欢啊,”她笑了两声,“锤子好,特别好。”还肯定地点点头。 那是刚到西北的时候,床太硬了,陈卿念每天睡得腰酸背痛。温玺尘有天给她提了把小木锤回来,每天哪里痛了就敲一敲,连着敲了几天就不痛了,还舒服得很,硬板床睡起来都舒舒服服的了。 “那你等我。” “等你什......”什么? 她见小四咬着唇红着脸离开,留下不明所以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温玺尘(敲门):来提亲。 陈卿念(从门里):您哪位?^_^ 第十八章 红日不知不觉间从正当空移到了一侧,树影也被斜斜地拉长。 陈卿念总算是把两封信抄写完了。 下笔之前,陈卿念发现温乐山拿给他爹的那封信,信纸上折痕有几处褶皱,不像是只折过一次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她和温玺尘之前看过这封信。 换言之,温乐山在来的路上看过了。 可她印象中的温乐山,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绝对不是会私自偷看他人信件之人。 更何况这还是两家长辈之间的信件,他身为晚辈,更会多加小心,送信途中一路谨慎,是绝对不会看的。 陈卿念一手拿着温玺尘拿过来的信,一手拿着自己这边的信。 不禁叹了口气,这一世温玺尘倒是变了多少,要是照着上一世他那性子,非但做不出擅自拿走他爹信件之事,看到她私藏信件,该会极不开心的。 不仅温玺尘,眼前这两封信也让她摸不着头绪,这一世可疑的事情太多,不过上一世她姐的事要查个水落石出并非易事,眼下只能从这两封看似家常的信件入手了。 还有......前些日子夜里闯入陈府的,到底是谁...... 这间小书房挨着陈府大门,陈卿念听见门口马车轱辘轧过,熟悉的马蹄声在门口停下。 她爹回来了,回来得正是时候。 陈卿念把信再次折好,怕她爹生疑,又用拇指和二指指甲用力地划了划折痕,看上去只折过了一次。 “爹——” 陈卿念拿着信跑出去,却不想她爹身边竟然站着个人。 那人看了眼身边的陈老爷,仗着势了似的得意地笑着,手里还是拿着今日来她家时拿着的折扇,还在手里扇了扇,另一只手负在身后。 前世那副冷漠少言的样子不知道哪去了。 旁人看了,定要来句,好一个纨绔的公子哥哟。 陈卿念暗暗想着,不过他还是少了那股子痞气。这人,身子正的,影子也不斜。 怎么,来了静安城和谁学坏了? 不过她前世倒是喜欢,在街上见了纨绔公子总会多留意几眼,不为别的,为的是她也想像那些公子哥儿那样潇洒快活,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套入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身份,前世她常常女扮男装出门,有意思得很。 就是到了西北之后没再那么玩过了,这一世也没玩过,失了兴致了。 “陈二小姐好。” “温二公子好,又见面了。” 陈父听出其中个别字眼:“又?” 陈卿念跑过去,亲昵地搂住她爹的胳膊:“这不是上次在家里见过,我们还上街玩儿去了,温二公子为人大气,且一表人才,人人见了都想与之相交,我也不例外。幸亏呀,爹你让我跟温大哥他们上街玩了,现如今温二哥可是我的好友。” 句句浮夸,生怕温玺尘听不出她的虚情假意似的。 “陈二小姐是我的友人。” 温玺尘倒是买了她的账,接了她的话:“面馆一聚,便知陈小姐慷慨大方了。” 呸,还面馆一聚。 陈卿念此时想把温玺尘虚伪的皮囊扒下来,看看里面真正藏着的是什么人。 如若不是他说他喜食面,能去面馆吗? 要不是他跟上来,会聚吗? ...... “温二公子客气了,温二公子新迁静安,卿念本就应尽地主之谊的。” “念念说的不错,”陈父对陈卿念所言极为惊讶,不想顽皮的陈卿念能说出这样让他这个当爹的面儿上有光的话,颇为赞赏地点点头,“温二公子也不必客气,常来玩,念念喜欢交朋友。” “多谢陈伯伯。” “别愣着了,走,咱们进门。” “好嘞!” 上一世与温玺尘没丁点儿关系的一句话,此刻浮现在陈卿念脑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玺尘跟着他爹路过她的时候,还冲她眨巴了下眼睛。 不得不说那双桃花眼微阖的时候就已算赏心悦目,如此翩然一闪,就算是见了一世,陈卿念还是心上动了一下。 不过她又马上告诉自己,他上一世可是把自己休了啊! 绝对不可以再动心了。 这一世若嫁娶之事再与自己有关系,也不要嫁给他了。 “姐姐的事还没了呢想什么呢......”陈卿念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嘴上叨咕着。 门口的马车被家仆带到马厩,三个人进门,陈卿念走到她爹身边,拉了拉她爹的袖子,她爹马上明白陈卿念的意思,朝着陈卿念那边弯了弯腰。 “爹,给。” 陈卿念递上信纸。 “这是?......” “这是温大哥上午过来送的,那时候您老人家不是出门儿了吗,我就代收了。” “可......” “爹,给您您还不要......” 陈父手上拿了封信,上面俨然写着“陈兄亲启”,字迹和陈卿念手上这封一模一样。 而陈父身后的温玺尘看似绝望般地闭了闭眼。 还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呢。 温玺尘以为这封信陈卿念就打算私藏起来了,下午看了一眼便把信上的字都记下来了,仿着他爹的字迹又写了一封。 自以为和陈卿念能心有灵犀地。 中午温玺尘从陈家走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在回陈府路上的小五,温玺尘跟小五打听了陈父的去处。 起初小五有些戒心不想告诉,且这几天小四睡觉梦里总是对温家这个二公子拳打脚踢,还念叨着什么“离二小姐远点”,也没什么好话,更不愿意说了。 好在温玺尘早有准备,花了点银子,在路边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这才把小五的嘴打开。 听着小五说了句“温二公子怎知我喜欢这个”,温玺尘心底笑了一声,接着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赶着给陈父把信送过来了。 说起温玺尘怎么知道的小五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还是得益于陈卿念。 前世陈卿念跟温玺尘无话不说,几乎要把她从出生到长大每一年、每一天,甚至每时每刻发生过的事情都告诉给了温玺尘。 他知道她娘做的肉菜好吃,她姐做的素菜好吃,知道她家府上的小四好学,知道小五喜欢新奇的小玩意儿,也知道她在河边救了只小王八,还知道她爹哪件衣服的衣摆破了,但她爹自己不知道,是她有一次偶然看到的,自那之后每次见陈父穿那件衣服,威风凛凛地一跃马上的时候,温玺尘眉眼上都偷偷染着些喜色。 陈卿念就是这么个性子,斗转星移之间,便把温玺尘纳入了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之中,也不知是该说她霸道,还是说她太聪明。 倘若几天没有她在身边说东扯西,温玺尘便会找个借口让他哥在未察觉之下带着他到陈家做客。 一旦成了习性,难改得很。 眼下温玺尘和陈卿念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两封信,都来自温远。 如果陈临渊现在接过陈卿念手上这封打开看,就会看到两封完全一模一样的信。 这可怎么办。 时间仿佛停止在了三个人盯着两封信的这一刻。 “爹......” 再说些什么都是欲盖弥彰,陈卿念刚想乖乖认错,却听到沉默了半天的温玺尘说:“陈伯伯您手上的这封信,是我写的。” “你写的?” “你写的?” 陈卿念和陈父异口同声道,陈卿念听出她爹话里有些情绪,马上噤声,但又怕她爹责怪下来,他们俩谁都跑不了,急忙说: “爹,是我的错。” “望温伯伯见谅。” 两人又同时开口认了错,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可是把陈父的火点燃了,本就在外忙了一天,新店铺开业忙得很,已经很疲惫了,路上遇着温玺尘拿到信邀这个懂事的小辈来自己家里吃顿饭,却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 陈府正厅内。 陈父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胳膊怎么放也不是,腿怎么放也不是,想开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总是就是很生气就对了。 温玺尘和陈卿念并肩站在他面前,陈卿念手里拿着块帕子不断扯来扯去,温玺尘头侧向着陈卿念那边微微低着,像是一副在认错的样子,但满眼都是陈卿念。 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陈卿念回视,两人进行了一阵眼神厮杀,听到陈父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两人皆是一惧。 “说吧,怎么回事儿。” “爹......”陈卿念决定采用一贯以来的撒娇战术,可这次他爹没吃她这一套: “温公子,你先说。” 语气是客客气气的,说的话却是不容逆反的。 “陈伯伯,玺尘知错。”头低得更低了些。 陈临渊又拿起茶杯,放到嘴边,杯盖撇了撇茶叶沫:“你既知错,可我不知你知的什么错。” 啜了口茶。 温玺尘不言。 “说吧,看信做什么?” 陈父当然不愧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这点晚辈的小伎俩他一看便知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何目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两家的孩子都这么执着,究竟是真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纯粹出于好奇。 他想听他们两个亲口说说个中缘故,若温家这小子真有什么所谓的难言之隐倒也罢了,自家女儿从小到大的所有事他都一清二楚,可她近来频频屡出怪貌,他这个当爹的,得知道个中缘故。 第十九章 照着陈卿念那些小心思,说实话才怪。 “想快些长大,想像我爹那样,出了家门也能站住脚,想知道墙外究竟有什么,” “想知道如何才能......护住挚爱之人。” 挚爱之人。 挚爱之人? 上一世,陈卿念的挚爱之人便是身边的温玺尘,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候人人都说她是个小疯子,是家里人对她的昵称,却也是外面的人对她的戏谑。 的确,女孩子家家,成天追着个男子跑,有伤大雅。 不过陈家一家人都很开明,只要陈卿念开开心心的,也就没当回事儿,何况他们两家本来就有意要给他们俩定下婚约了。 可谁是温玺尘的挚爱之人呢,温大哥吗,温伯伯吗,还是已故的温母呢...... 这四个字让陈临渊的脸上多了些动容。 陈临渊年过五旬,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还是像三四十岁那样,不过近来,他看到自己的黑发之间多了几根白发。 当初陈临渊和陈家老爷子决裂,陈老爷子扬着手让他滚出去就别滚回来了,他还觉得犹在昨日,可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当年陈临渊和陈老爷子争执未果,几日后,陈临渊执意自己出家门而北上,陈家本是南方人家。 可不就是温玺尘所说的那样吗,四堵墙围不住少年心,想尽可能地由各种路子知道更多的事儿。 可是...... “那你呢,念念?” 陈卿念还愣着,温玺尘那话像桶毒液,把陈卿念泼个遍体鳞伤。 她的挚爱之人,她护没护住不知道,反正上一世她最终也没吃到个好果子。 她死了,不知道温玺尘逃掉没有。 不知道他逃掉以后,是不是那一世过得顺风顺水,立了战功,封了侯爵,圆了他的梦。会不会再娶上几房,日日威风,夜夜笙歌。 怎么觉得有点后悔了呢。 “念念?” 怎么还笑上了? 陈卿念笑得痴痴的,眼底尽是凉意。 “念念?” “陈二小姐......” 这一世的陈卿念有些时刻,看上去就像濒临崩溃一样。 温玺尘见陈卿念这副样子,心里一紧。 “念念,跟爹说实话。” “爹,要听实话吗?”陈卿念一热,她抿了抿唇:“实话就是......”温玺尘和陈临渊都竖起耳朵打起了精神。 陈卿念说道:“就是......”话到嘴边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像是被攥了起来:“爹,有人想害姐姐。” 地上赫然多了几滴泪水,从陈卿念的一双杏目直直地掉下去。 情绪忍了太久,这几个日夜她一直睡得不好,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说了,怕他们不信,把她的话当儿戏,而且她姐嘱咐过她不要说。 不说,又怕晚上会有人来,上次那人没做什么,不代表下一次也什么都不做。 “爹,有人要害我姐,你信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姐不让她说,可她知道在陈家,她爹是她最信得过,最靠得住的。 前些日子没有说,简直是个大错。 眼泪顺着陈卿念的脸颊流下来,温玺尘想伸出手把她的眼泪擦干把她搂进怀里,可他没有身份。 他只能无能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泪水大把大把地掉落,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不是他希望的,方才他那番话不是糊弄陈父的说辞,而是他的肺腑之言,只是不知陈卿念有没有当真了,他希望陈卿念当真的。 希望陈卿念明白,她是他温玺尘的挚爱之人。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只不过是听者会错了意。 “你说什么?” “有人要害我姐,真的,爹。” “有人要害我姐。” 她重复了几遍这句话,眼泪不停地流,这还是温玺尘第一次见陈卿念这样哭。 温玺尘眼里的陈卿念,坚强,爱笑,就算是生病了,在她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滴泪水。 除了那次她姐去世,他见她的眼睛逐渐没了光。 不知道说什么才可以帮她分担一点苦痛,温玺尘才要把酝酿了半天才有勇气说的话说出来,战令又来了,温玺尘只能让陈卿念一个人独自咀嚼悲痛。 他只给了她一个拥抱。 现在温玺尘想来,简直想把当时的自己大骂一场。 一点身为人夫的责任都没有承担起来。 只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前世她姐去世,信传到西北她才知道,可这一世是一点兆头都没有。莫非...... “陈二小姐可见有何端倪?若没有,则不宜妄自猜测,只会平添忧愁。” “你懂什么!”陈卿念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衣襟都已经沾了泪,泪水在上好的衣料上晕开,“爹,咱家晚上进来过人,奔着我姐来的。” 话至此,温玺尘便知道了陈卿念从何处看出的端倪,就是自己那晚给她写的那张纸条。 “你说什么?”陈临渊身形一震,“晚上?” “是啊,爹,前几天晚上,有人敲我屋子的门,我没敢开,后来姐姐来了,姐姐被......”陈卿念哽咽着,一时没说出来话,这下陈临渊急了:“你姐被怎么了!?” “我姐......我姐被一个人捂住了口眼,可那人一会儿便把她放走了。” ...... 陈临渊心想,还好是虚惊一场。 不过温玺尘心里也已经了然,陈卿念是知道了当夜进了她家的,还有他。 那晚他失眠,走到窗边见月色正好,便想出门走走,门才推开一点,他看见了同样没睡的温乐山,急匆匆地走向大门。 他哥也失眠了? 这个时间,出门吗? 温乐山一向喜素,和温玺尘的穿衣风格相似。 今晚却穿了一身黑。 带了些疑惑,温玺尘穿好衣服悄悄跟上。 温乐山出门没有去马厩,而是一直在快步地走。 温玺尘跟在温乐山身后,也没提防,想着如果他哥看见他,他就坦言是跟着他哥出来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温乐山脑子里的弦儿绷得太紧还是怎的,竟然真的没发觉身后跟了个人。 见温乐山翻墙进了眼前的府邸,温玺尘听见他自己心里咯噔一响。 这里他才来过,陈府。 他哥这么晚到这里来做什么? 前世的种种浮现在他脑海里。 来不及想太多,温玺尘从另一侧翻过去,他记得这边墙内进去便是走廊,走廊柱子很粗,足以把他掩住。 跟到这儿了可就不能让他哥看见他了。 温乐山先是蹑手蹑脚地进了陈卿念的小书房,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两手空空,但胸前鼓鼓囊囊的。 他又进了温远的书房。 温玺尘想去阻止他哥,可想到他哥也没做什么伤害陈家的事儿,以免打草惊蛇,这会儿只能在这边看着。 可他哥走的方向,让温玺尘有些站不住了。 那是陈卿念房间的方向。 他哥本是贴着墙走,可他看见他哥探头看了看前路迅速贴着墙站好了。 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就看见陈家大小姐陈卿思提着个篮子走向陈卿念的房间。 温乐山抬了抬脚,显然要迈步。 他哥要做什么? 看着温乐山等陈卿思进屋之后马上移到陈卿念屋子门口,温玺尘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温玺尘现在躲在院子里的一丛灌木后面。 温乐山哥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走,温玺尘等不及了,跑进陈卿念的小书房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字折起来,怕她已经睡了,一会儿陈卿思去给陈卿念送饭也会把她叫起来,写张纸条就当是给她们提个醒。 一跃上了房顶,翻了两堵墙,赶在他哥之前到了陈卿念的屋子,屋内烛影摇晃,打在门窗上。 陈卿念还没睡。 温玺尘心怀侥幸,去敲门。 奈何敲了半天陈卿念也不开门,他只能把纸条掩在门上,怕他哥来了,又轻手轻脚地翻回去。 之后的事,温玺尘都看在眼里了。 不过他哥拦下陈卿思之后便走了,温玺尘正打算也走掉的时候,却看到又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在陈家,陈卿思的屋子门口。 当晚除了他和他哥,还有第三个人出现在陈家! 看身形温玺尘觉得十分眼熟,应该是个男子,可是个头却很矮。 那人明显比温玺尘机敏,在温玺尘靠近之前就已经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那个小矮子迅速逃走,温玺尘跟在他后面,可是速度比不上那个人。 温玺尘回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在静安城中跟了一夜,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 温玺尘断定,上次在街上跟踪陈卿念被他发现的,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会轻功,会易容,应该也会些功夫,这是温玺尘的猜测。 而这与此前的种种关联起来,温玺尘后背发凉。 他哥在和那人里应外合。 帮那人引开陈卿思,而那人才是真正带着目的陈府的人。 陈府到底有什么?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温乐山虽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可却也是上一世陷他于不仁不义的人。 温玺尘看着身侧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卿念,心疼得不得了。 他也知道,她姐现在很危险。 可他目前能力有限,只能尽他所能地护住她们。 念念,等我。 温玺尘在心里说。 第二十章 定北将军和夫人的死讯传回了静安城。 说定北将军平定西北,立下赫赫战功,本欲启程回京,却有残党追奔温家而去,定北将军在和夫人亡命途中被人围堵致死。 定北将军是谁? 皇帝钦点的,温家大公子,温乐山。 温乐山人呢? 亡命西北? 没有啊,几日前就回来了啊。 这不好好的,还带着夫人一起回来的。 死里逃生,这可是立战功了,是不是得封侯授官啊? 街坊邻居这样说,朝堂大臣也这样说,连温远也差点信了。 差点信了,当初去了西北的,就是自己的大儿子温乐山。 可其实呢? 不是的。 温乐山去了水草丰美,经济富庶的南方。 去了西北的,是温玺尘。 当初毫无预兆地,温乐山把那位张家大小姐领回了温家,温远和温玺尘都很吃惊。 温乐山平时不是这么个性格,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温远本以为温乐山会一直无心于嫁娶之事而听从他的安排的。 听温乐山说他们两人情投意合,而张家在南方养老的老太太患了重病,怕是命不久矣,希望可以早日成亲,让老人看见自家孙女找了个好归宿,最后这些日子,张家大小姐说要温乐山随她去南方,陪在老太太身边。 温远派人去打听,回来的人说,张家是静安城旁一个小城里的大户,也是在南方发家,后来搬到了北方,已经来了十几年了。 虽然没有陈家势力大,但才来北方准备站脚的温家自然乐意。 而且那张家大小姐温声细语,性格似水,想必将来过了门也是个贤妻良母。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婚礼筹备得很快。与其说快,不如说有点仓促。这话才提出来还不过半个月,他们两人便成亲了。 他们成亲后三个月,朝廷的军令就下来了,要温乐山做定北将军,平定西北。 君命不可违,可温乐山的夫人有喜了。 新婚燕尔,且才知要做父母了,即要别离,谁也不愿见此景。 出征前两天的那一夜,温乐山敲响了温玺尘的门。 温玺尘开门,温乐山见温玺尘穿得整整齐齐,就像知道温乐山会来,在等温乐山一样。 平日此时温玺尘该休息了。 “玺尘......” 温乐山话未说完,温玺尘便说:“大哥,玺尘愿往。” 坚定且无所畏惧,这股少年意气是温乐山没有的,是一点一点在温乐山的骨子里抽离掉的。 温乐山没想到温玺尘会如此通融,即便他知道他这弟弟虽然话少,但情感一点都不少。 那晚温乐山要给温玺尘跪下,被温玺尘拉住。 他说,这是身为兄弟应做的。 温乐山其实是心虚的。 温远在朝廷还没立住脚,却已有人暗暗出手了。 为了避免让自己家的儿子上战场,几位大臣举荐了温乐山。 朝中有敌亦有友,此事一出,温乐山便知道了军令要下来,他不想去。 于是他用了几日找到了张家大小姐。 张家大小姐虽是大家闺秀,可那小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张家大小姐却是个克夫的命。 第一任丈夫落井而死,第二任丈夫误食□□致死。 还都是在拜堂之后,洞房路上。 明明两人的死都和张家那大小姐无关,却都说是她把那两个男子克死了。 一传十,十传百,这话一出,没人敢再要她了。 温远派出去打听的人呢,也是收了温乐山的好处,只说了些好的,没说那些坏的。 哪来的什么情投意合,不过是他花了大笔银两买来的媳妇,张家那老太太呢,健健康康,无病无忧,还收了钱得了个富家女婿。 各取所需罢了,至于什么克夫不克夫,温乐山倒是不信,只看这女子身家清白,性子也好,家里人南北各居一方,也方便他施展后面的计划,便就是她了。 私欲面前,兄弟情义? 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有谁愿意去西北呢? 干旱年滴水不下,常有外域人入侵,西北内部边疆叛乱...... 贫瘠,战乱,荒无人烟。 可温乐山忘了,他这个弟弟,可要比他聪明得多啊。 温玺尘难道不知西北何状? 于温玺尘而言,自幼缺失母亲的关爱,父亲常年不在家中,家兄如父,就算是温乐山不来找他,他也本要去找温乐山说的。 大哥才娶了嫂子,才成了父亲,他怎么忍心见兄长和嫂子两地分离。 不仅如此,温玺尘还以为良计地为他哥指路,怕被人知道了他们偷天换日,让他哥带着他嫂子去南方,等他回来了再回来,那时温家在静安城的地位一定更稳固了。 他以为很快就能回来。 此事一定,温玺尘次日便去了陈家。 难得温玺尘主动登门拜访陈家,陈卿念雀跃着迎他进来。 却看到他眼里有些异样。 温玺尘这人,虽然情绪不外露,但千言万语都写在眼睛里。 他眼里现在含着不舍,愧疚,和不安。 舍不得离开静安城,离开他爹和他哥,舍不得离开陈卿念。 他于心有愧,为了成全他哥和他嫂子,他答应了替他哥出征,甚至还是他自己先开的口。 不安的是,怕离开静安城去西北那几年,陈卿念会变心,回来之后她就不像现在这样天天缠着自己了,如果她的心移到别人身上......光是心上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像是心上缠了藤蔓,也像是被火烫了指尖。 陈卿念问温玺尘怎么这副样子。 温玺尘开不了口。 这趟来找她,就是来道别的。 可是温玺尘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卿念说,要随他一起去西北。 这当然不可以,他们现在男未娶女未嫁,还不是夫妻。 连个随军的名号都没有...... 当时所有人都说陈卿念疯了,陈卿念也觉得自己疯了。 为了温玺尘,她可以疯,不是失心疯,而是疯狂。 纵使当时她爹,她娘,她姐都劝她,让她回心转意,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里等温玺尘回来,可她就是不听。 当初走的时候,连后路都给她留好了。 出城每十里就有陈临渊安排的马车在等,万一小女儿反悔了,可速速回家,不耽误出征行程。 所谓出征,却是连个仪式都没有。 军队在西北驻扎,只等将军过去。 三个马车,一些干粮,一些行礼,一些盘缠,便把定北将军打发到西北去了。 好听点,出征。 不好听点,送命。 谁知道,温玺尘竟真真地把西北作乱的人击退了,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可陈卿念却因为她姐的事儿伤心欲绝,起初只是染上风寒,后来越发严重,日渐消瘦,身子的弱是累日堆积起来的,最后竟病得动弹不得。 温玺尘和陈卿念前世并无夫妻之实,在西北的婚礼是陈卿念想要的。 到西北之后过了半年的安静日子。 这半年里,温玺尘和陈卿念经历了很多,虽是已有婚约,但为行合卺之礼。 那日陈卿念找温玺尘别别扭扭地说了半天话,温玺尘其实早已明晓她的意思,但奈何不会表达,陈卿念跺跺脚,臊着脸说想要嫁给他。 那是陈卿念初次明了地道出自己的心意,温玺尘也未想到陈卿念会如此直接。 本就是注定要走完一生的人,单是听陈卿念这样说,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温玺尘也红了脸,着手筹办婚礼。 他一直由着她的性子来的。 可就在洞房花烛夜,温玺尘却因兴醉饮走错了屋子,陈卿念就在屋里等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战报就传到家里,温玺尘要出征了。 战事顺利,温玺尘凯旋。 可只此一战,战归路上温玺尘便知,西北不止干旱、贫穷和战乱,他便有些后悔,他不该娶陈卿念的,当初的决定太过自私了。 且那时他天真地以为,西北没这么乱,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叛党而已。 还有一个接一个的连环计,计谋背后的狼子野心随时吞噬人的性命。 比贫瘠更可怕的,是人心的贫瘠和贪婪。 温玺尘有了很多顾虑。 他生怕自己战死沙场,耽误了陈卿念,所以未曾和她圆过房。 他们远在西北成了亲,除了两家父母,其他人一概不知。若他出了事......陈卿念回去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子。 温玺尘如是想。 且那一战过后,温家便日日不安宁。 白日有人围着本就不大的温家日日盯梢,夜里也时常有人闯入,西北的温家不及在南方时,也不及在静安城时。 连个看家犬都没有。 起初只有一两个人,温玺尘未多在意。 后来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温玺尘开始警惕起来了。 白天他到周围去巡查,夜间他也睡得轻,要么在别室,要么在屋顶。 怕夜里起来把陈卿念吵醒。 西北这处小院子,茅草顶,土坯房,环境差得不得了,可陈卿念却从来无半点怨言。 有时夜里陈卿念睡得也不安稳,常会喃些梦话,眉头常会皱到一起。 凌晨天蒙蒙亮时,确保一夜已经过去,无患了温玺尘便会偷偷进屋子,常会帮陈卿念舒开眉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再出去,去别室补觉。 温玺尘心想,若真能立了战功回去,定要补给她一场风风光光、全城瞩目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会穿插两章有关前世的,是温二做的梦^_^有些许改动。 第二十一章 可这仗越打,温玺尘越觉不对。 胜得太容易了。 那次温玺尘留了个心,留了几个活口审问。 可是小战士不过十岁出头,哪里知道什么。 后来温玺尘才知道,起兵侵犯的,不止外域人,外域人不但与朝中大臣多有勾结,甚至哄起了百姓跟着造反。 起初来犯的,明眼可以看出他们组织散漫,没有作战经验。 不过是披上军装的普通百姓,兴许是头一次拿上真刀真枪,还没捂热乎,就上了战场。 本是为了域内百姓和平安乐而战,却不想,到头来是百姓遭了战争的祸。 发觉之后,温玺尘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不打,无异于违抗军令。 打,和戕害百姓有何区别。 当时的温玺尘思索了许久,陈卿念看出他有心事,可他一向话只对自己说,尤是这些事,他向来不开口。 他不说,陈卿念本是本着尊重他,也不问。 久而久之,两人隔阂越来越大,新婚夜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越发不似从前了。 温玺尘白日在军营,晚上很晚才归。 后来他吃在军营,睡在军营,很久没回过家,但好东西一点也不差陈卿念的。 他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实施之后,大获全胜。 既保了民,又灭了敌。 那一战,定北将军打出了名气,好消息传到京城,皇帝龙颜大悦,说早已备好了赏赐。 期间温玺尘思念至极,挤出空来给陈卿念写过一封信,里面把很多未曾说过的话都说了,让她等他回去,只此一战了。 只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了,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回信,他再到家的时候,陈卿念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几日过后,密探来报,有人奔着温家这处小院子来了。 本以为这处房子已经够隐蔽的了,接过还是被发现了。 温玺尘带着陈卿念逃命,逃命路上,丢了命。 ...... 定北将军丢了命的消息传到京城时,正是温乐山带着妻儿从南方归来之时。 温家的大公子哟,立了战功,听说当时带着妻子过去的,现在孩子都会爬喽。 温乐山进京,受赏。 定北将军。 温乐山。 人人尽知温家大公子温乐山风风光光,可没人知道他鸠占鹊巢,真正的定北将军温玺尘,死于西北,死无全尸。 温父是知道的,可温乐山在朝中站住了脚,温家也就在北方立了足。 陈家也是知道的。 一家办周岁酒,一家办丧事。 哀乐喜乐两头奏,真是讽刺。 温父本不想的,是张家说,必然要给外孙办满月酒。 张家这几年生意做得很大,实力比温家要强。 陈家呢,才失去大女儿不久,小女儿也没了。 陈母卧病难起,陈临渊去了温家。 为了自己两个女儿,为了自己的女婿。 陈临渊走到温家门口,眼狠狠地、生生地被大红绸缎刺着了。 他迈过门槛,温家和他记忆之中不一样了。 之前那篇萧索已经被生机替代。 也是,温家添人丁了啊。 可是也丢了人啊,丢了温玺尘,也丢了脸。 当初没什么人知道,可他知道的啊。 替温乐山和温乐山妻子去了西北的,可是他女儿和女婿啊。 温家人真是好狠的心。 陈临渊往里走,见着了温远。 像是早就料到陈临渊会来,温远早就在府上等待了。 “陈兄......” “莫要再以兄弟相称。” “陈兄,我知你定是还在气我,可我也不知玺尘他们竟然,竟然......竟然一去不回......陈兄,我定,定尽温家所能奉还......” 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我说了不要再以兄弟相称!我两个女儿你拿什么还!”陈临渊盛怒,一掌拍上温远,却不想自己竟咳了一大口血出来。 陈临渊用手蹭了下嘴角,才发现带了色。 “陈兄!”温远见陈临渊嘴角挂了血,赶忙走过去拿起一旁的帕子递过去,陈临渊一把打掉,用自己的袖子把嘴边的猩红擦了去。 他伸着染了血的袖子放到温远眼前:“这就是你,温远!我当初看错了人!” 温远可太害怕陈临渊说这话了。 当初他领着温乐山温玺尘他们俩刚搬过来的时候,可是第一个登了陈家的门,陈临渊虽是生意人,却为人厚道,帮了他不少忙。 他的一些事,也不知不觉漏嘴告诉了陈临渊。 温远想,陈临渊会不会把他的事儿都告诉陈家的人。 不过陈家两个女儿都死了,陈夫人卧病在床,如果堵上了陈临渊的嘴,那这些事儿谁也说不出去。 恶念浮上心头,再抹也留下了痕迹。 温远的眼里现出了他一直以来隐藏着的险恶。 窗缝里透来的光映出温远袖中刀的光影。 陈临渊转身,血溅了温远满身。 陈夫人也在家里咽了气。 上一世,陈家太惨。 作者有话要说:  有修改^_^ 第二十二章 看着染了血的刀和手,后患了绝的喜悦与杀人的陌生恐惧感同时涌上温远的心头。 他杀人了。 杀了他的亲家。 杀了到北方之后第一个给了他帮助的北方人。 可是也杜绝了他的秘密被说出去的可能,不是吗? 他那肮脏的过往,在他酒酣之时脱口而出的。 之所以搬到北方,是因为他把温乐山和温玺尘的母亲害死了。 这事儿本来只有他知道,后来被温玺尘发现了,也是因为喝酒。 温玺尘以为温远是借酒消愁,其实他是在庆祝呢,路又平坦了一些。 温远胡诌了个原因,他知道温玺尘不会相信,但温玺尘更不会说出去,自己的儿子,他自己知道。 那天陈府哀乐还奏着,为陈二小姐。 奏乐的人却不知道,没人来给他们发赏钱了。 天下起了蒙蒙雨,陈家笼罩着萧索之气。 而另一边的温家,张家大小姐抱着孩子站在窗边喜雨。 温家处处是红色,房梁上,柱子上,还有,地上。 温家大喜的日子,也是陈家大悲的日子。 雨势渐大了。 温乐山推门而入见到温远手上握着把血淋淋的刀,又看到了地上的陈临渊。 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也告诉温乐山,永远不要把后背交给任何人。 后来,皇帝再派定北将军前往南疆平定叛乱,温乐山却恰是忘记了这点,被最亲近的侍卫刺杀而死。 那是他最亲近的一个侍卫,他可以放心地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交给他做。 万万没想到,那却是敌军的细作。 温乐山上一世也尝到了被最信任之人刺杀身亡的苦痛。 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温乐山的脑海里没有温府,没有皇帝赏赐的黄金,也没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温乐山满脑子都是温玺尘。 死于西北的温玺尘,笑着来索他的命。 真定北将军死了,假定北将军也死了。 两个人都掩于黄沙,但老天只给了真的定北将军再来一次的机会。 温远也死了,死于去西北给他大儿子收尸的路上。 温家只剩下一女一子,独守温府。 那个温家两代人建起的所谓的家业。 有温玺尘的血和肉,心和泪。 陈卿念的无畏,真诚,勇敢。 还有温远的绝情,和温乐山的欺骗。 - 前世那些自己未亲身经历的事,温玺尘不知,但或多或少,碎片似的进入过他的梦中。 零零散散的梦。 似真似假,他不想相信。 前世那些事发生之前,他哥从未待他差过。 正也因此,有多深的兄弟之情,伤害就有多深。 这些事都是他重生之后一点一点想明白的,为何大哥会突然和人成亲,为何那么快就嫂子就有了孩子,当时没有大夫来过家里,是他哥和他,和他爹说的。 梦中,他哥带着他嫂子,还有他侄子回北方温家的时候,他那侄子才多小。 也就是说,当时他嫂子没有身孕。 他哥骗了他,说他嫂子有了身孕,让他代温乐山去西北。 他就那样,天真单纯地相信了,倘若真的像是梦中那样,正因他的轻信,害了他自己,害了陈卿念,害了陈家一家,最终温家每个人也没个好下场。 每每梦到这些,温玺尘都在深夜里惊醒。 擦着一头的冷汗,坐在床上思索这些事到底孰真孰假。 难以置信。 总之警惕一些总是好的。 这一世他要护陈家周全,这是他上一世欠陈家的。 他要让他哥走正路,除心邪,这是身为兄弟,他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修改~关于前世的梦。 第二十三章 晚上有人进来? 陈临渊听了这话更坐不住了。 家里晚上竟然有人进来,他这是在府上养了一群闲人看家? 自己这小女儿从小到大无论是摔跤还是受伤从来不会哭,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掉眼泪。 心疼。 陈临渊脸色马上缓和起来,语气里顿时没了方才的怒气:“你们先坐。” 说罢出门去了,也没说要去哪,未得陈临渊的允许,温玺尘和陈卿念也不敢走,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陈二小姐。” 陈卿念眼里噙着泪,抬眸看温玺尘。 他正拿着块帕子,递给她。 陈卿念接过帕子,擦了眼泪却马上转过身,打了个秀气的喷嚏。 她听到身后温玺尘低低的笑声。 真是讨厌。 出于一点点的报复心理,陈卿念干脆用帕子在脸上胡抓了一把。 嘿,让你笑我。 脸上干干净净的陈卿念却发现手里的帕子上有什么字,绣上去的。 一行字,写着: 小胖子专用。 ? 小胖子专用? 谁是小胖子? 陈卿念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胖啊。 伸手掐了掐自己脸上的肉,好像是有点多,比前一世她病重的时候肉多多了。 可是她才十五岁,脸颊多少有点肉是正常的吧。 还是说...... “温二公子就这样把你挚爱之人的帕子给我用,真的合适吗?”陈卿念挑眉,她是这么想的。 听到陈卿念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温玺尘就算把情绪藏得再好,面上也浮出一抹红色。 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露骨的话,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 那他这样说,念念会不会察觉一点他的心意? 这是温玺尘之前的想法。 ...... 不过听陈卿念这样一说,明显是误会了。 他的挚爱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陈卿念呀。 “陈二小姐何出此言?” 陈卿念把帕子一角展开给温玺尘看,上面五个歪歪扭扭的字展现在温玺尘面前。 小胖子专用。 这个是温玺尘自己绣上去的,前几天。 本来想绣一个念念专用,但是在绣陈卿念的名字之前想练练手,他想把陈卿念的名字绣得漂漂亮亮的,那天到街上去买了很多块帕子,买回家练手。 正巧看见小胖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就用小胖子的名字练了练,结果出门的时候把那块和自己平时用的拿错了,导致现在陈卿念手上的-帕子上绣着这五个字。 细细一看,看有个小血点呢,他被针扎了手,不小心染上去的。 怎么每次想为她做点事情都会弄巧成拙呢。 前一世也是,陈卿念喜欢吃面条,温玺尘就自己下厨为她做了一碗。 秉着想让念念吃第一口的原则,面条出锅温玺尘直接把面条端到了陈卿念面前。 一大碗,嘱咐她一定要吃完。 陈卿念吃了第一口咳了半天,温玺尘也没说这是他做的,只是告诉陈卿念,一定要吃完。 理由竟然是,西北的细粮很少,不要浪费。 不过温玺尘想,当时陈卿念还说要分给他一半,怕他没吃饱饭。 他才不呢,第一次下厨,当然是全部让念念吃掉。 陈卿念说了句“实在吃不了了”,回屋去了。 温玺尘看着陈卿念快步走远的背影笑了笑,还以为她是吃了自己做的饭害羞感动了。 他也不嫌弃,拿起陈卿念的筷子吃了点陈卿念的剩饭,才知道自己做的有多难吃。 又咸,又酸。 这个女孩是有多善良。 “小胖子是我的鸟。” “你家的鸟?” 温玺尘眉头轻皱:“我的鸟。” 陈卿念也不知道他过分纠正他和他家之间的这点区别是为什么,说到鸟,这才想起来温玺尘说要把那只鸟买下来来着。 “你把那只大鸟买啦?” “嗯。”温玺尘点点头,听陈卿念的语气终于带了些轻松,方才的伤心应该缓过来些了。 她噗嗤笑了一声:“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很胖,”温玺尘张开两只手比,“大概有这么胖。” “我知道,那天我也看见了。” 的确是很胖的一只大鸟,被店家养得太好了,也是吃得太多了。 两个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陈二小姐,”温玺尘先开了话头:“刚才你说的......” “温二公子何必装傻。”陈卿念直截了当地挑明。 之所以没有敲门一事,没有提那张纸条,就是因为陈卿念已经知道了,那晚有一个人是温玺尘。 温玺尘性格变了,说话语气和方式都变了,但他那颗心永远不会变。 这是陈卿念可以拿性命担保的。 就算上一世发生过那些事,可她还是喜欢着温玺尘的,想从西北回去的话,她早就回去了。 可正因为西北有个温玺尘,一切枯燥无味都可以化作每日与温玺尘独处的乐趣。 这是去西北之前没有的。 最起码持续到了温玺尘去打第一仗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不知不觉都已经进入20年代了,我也进入2020年的考试周了QAQ明天开始到7号可能要隔日更或者每天的字数不太多,望小可爱们见谅,隔日更我会放请假条的。1.8恢复固定日更√感谢读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我爱你们030 第二十四章 温玺尘第一次亲上战场回来之后,陈卿念明显觉出他与之前不一样了。 像故意躲着她,虽然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是。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陈卿念整日缠着温玺尘,温玺尘不明白为何陈卿念来的时候觉得她吵闹,可她不来却觉得又有些失落,就故意躲她躲了两天,这两天用来思索为何心上会有如此陌生的感觉。 那时候温玺尘躲她,她是没察觉的。 可那次温玺尘回来之后,只和陈卿念打了个招呼说回来了,陈卿念说她为温玺尘骄傲,捧着温玺尘的脸,可温玺尘目光里却充满了躲闪。 翌日连说都没和她说,直接去了军营。 往后的连着几天都是这样。 陈卿念还一度怀疑是不是温玺尘在外面养了外室,几度偷偷到军营去,却只见温玺尘在认认真真地处理公务,怕打扰他,陈卿念每次都是偷偷去,偷偷回,再在心底暗暗说道说道自己,怎么能这么想温玺尘呢。 温玺尘一直是个都极佳的人,群人齐走,他一定是人群中最挺拔的,行得最正的那个人。 ...... 眨眼之间,本是薄了西山的红日却已经不见了,奔着山底直接去了,只剩些余晖在天边映照着。 沉默良久,温玺尘说:“这么说来,陈二小姐是知道了?” “不是温二公子想让我知道的吗?”陈卿念说完发现自己失言了,温玺尘是想让她知道外面很危险,但温玺尘没有故意彰显让她知道是他告诉他的意思。 那张字条应该是因为她不开门,而向里面喊话会被人察觉温玺尘才会写的吧。 陈卿念想。 “看来陈二小姐误会了,”温玺尘嘴角噙着笑意,“温某的字这么好认吗?” 没想到温玺尘有一天会为自己辩解,陈卿念一愣。 以前不管他被人误会得多深,都是自己扛着憋着,从来也不会说。 “温二公子的字,很有特点。” 有特点? 从未听人说过自己写的字有特点,温玺尘双眉微扬:“怎么个有特点法?” 怎么有特点...... 前世今世总共看了那么多年,能记不住吗! 之所以当初想了那么久没想起来,是因为也有很久没见过温玺尘的字迹了。 记忆中最后一次看温玺尘的字是那封休书,赤色的休书。 红得刺眼,比血的颜色还刺眼。 那封休书写得工工整整,陈卿念也没细细去看每一个字,读了一行便读不下去了。那行字每个撇画每个捺画都似在往她心里刺一样。 叫她连吸气吐气都困难。 “陈二小姐?” 抛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温玺尘好奇着。 陈卿念摒了口气,试探着开口:“从温二公子的字来看,温二公子写字的时候喜欢先重重一压,再行笔。” 先重后轻,稳基轻洒。 但也造成有时力度把握不好留下溢墨的黑点。 温玺尘自己都没怎么注意过,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平时写字的习惯,但想来的确是这样的。 没想到陈卿念观察得这么仔细。 方才手上比划的那两下,不自觉写的是陈卿念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啦今天晚了点,小可爱们腊八快乐呀^_^ 第二十五章 上一世温玺尘没少在陈卿念面前写字,陈卿念总是趴在书案边看温玺尘写字。 有一次陈卿念趴着睡着了,温玺尘怕她着凉去隔壁屋子拿披风。温玺尘回来之前,陈卿念趴着也睡得不老实,伸手把书案上的砚台打翻了,蹭了满手的墨汁。 她没怎么注意,又用手碰了碰脸,结果温玺尘回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只大花猫。 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一切还恍如昨日。 两人同时回忆,想起来的却不是一段过往。 陈卿念想起了伤心的,温玺尘想起的是开心的。 “陈二小姐还真是看得细致,细腻极了。” 细腻吗?从未有人这样说过陈卿念,这一世她的确变了很多。 温玺尘也察觉了。 “温二公子谬赞了,不如先想一想一会儿该怎么和我爹交代吧。”想想就头痛,她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若没个结果,怕是温玺尘今日要住在陈府了。 “还能怎么交代?能说的都说了。” 你以为这动之以情的三言两语,就能把我爹骗过去了? 我爹可没那么好糊弄。 陈卿念心里是这么想着,可她也知道嘴上不能这么说:“还是谨慎为上,我爹可比你我看得透。” “看得透?” “嗯。”陈卿念点头。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温玺尘手肘支在桌面,一点一点靠近:“陈二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誊抄,我看不透。” 咯噔。 陈卿念听到自己心里明显一声,还在担心着温玺尘也会不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动的声音。 两人目光相接,谁也移不开眼。 温玺尘的眸子里似乎含了水,漾着说不清的内容:“看不透。”他摇摇头,身后的头发顺着肩膀滑到前面。 先移开眼的是陈卿念。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那前几日,在街上跟着我的可是温二公子?” 这次换温玺尘凝滞了。 她从不在意这些的,这一世是为什么这么敏感了? 这一世在温家搬到北方之前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 一切尽是未知。 温玺尘心下一沉,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听陈卿念又说:“不是就算了......” “是我。” 陈卿念扯出来的笑僵在脸上,这原本只不过是她的猜测。 “是我,那日我尾随了陈二小姐一路。” “那日是温某搬过来之后初次上街,上街就遇着了陈二小姐,想着这是哪家的姑娘,好生美丽,便想跟着陈二小姐瞧一瞧。” “若能循着陈二小姐的脚步知道陈二小姐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好上门提亲。” “没想到把陈二小姐吓着了,就不跟了。” “陈二小姐说我登徒子也好,说我贪图美色也罢,温某让陈二小姐受惊了,先给陈二小姐赔个不是。” “后来随家父和兄长到了陈府见着陈二小姐才知道你原来是陈家的二小姐。” 这谎,温玺尘撒得手心里冒汗。 天啊,他都说了些什么。 温玺尘心里暗叫不好。 可他不为别的,他希望念念可以少一点顾虑,那些在黑暗之中的人和事,他来解决就好了。 至于那个跟踪她的人,就不要让念念知道了。 他宁愿让陈卿念误会自己,也不想让她再这样多疑了。 虽然本不想欺骗陈卿念,但出于善意,温玺尘还是骗了她。 出于想把她保护好的心。 第二十六章 有些事儿温玺尘前世不会做,不代表这一世也不会做。 前世失去太多,给他的打击是刻骨铭心的。 “温某给陈二小姐赔个不是。” 陈卿念不言,温玺尘方才那几番话还萦绕着她。 就算陈卿念油盐不进,就算把他这话当做是是真假参半,当做是是虚情假意,可谁听了这么一席话能不动容呢。 这时,陈卿念想,温玺尘没有什么理由要偷偷跟着她。 耳畔的话语和前世目睹的大红色的纸张不断在陈卿念的回忆中碰撞。 势均力敌,不知孰真孰假。 不知道方才被温玺尘安置到哪里的折扇被温玺尘又放到桌子上,他平拿起扇子,站起身走到陈卿念面前,向陈卿念拱手弯腰:“温某以此扇为证,向陈二小姐表明心意。” 以扇子为证? 表明心意? “此扇乃家母在世之时亲手给我画的扇子,背面的字也是家母题上去的,如若陈二小姐不嫌弃,还望陈二小姐赏个光,”他把折扇放回到桌子上,“不然这折扇就永无打开之日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温玺尘说到他母亲。 记忆之中温夫人在他们一家北上之前去世了,前世一直在想温玺尘那寡言的性子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却不曾想过温夫人是个才女。 那把折扇上画了山水,背面题了诗。 还以为女子都会画些绿草红花,或是些细致入微的事物。 温玺尘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陈卿念也留意过他这把扇子。起初看这扇子上画的是高山大川,还以为是哪位名家的作品,竟然是温夫人的遗物。 前世从未见过,不过也是,前世的温玺尘哪里是个会带扇子的人,那冰块似的脸,不带把寒气逼人的剑出门就不错了。 “大丈夫顶天立地,温二公子何故在我一介女流面前折腰。” 此话一出,如晨钟暮鼓,击响温玺尘。 这个小女孩儿说出来的话一次又一次让温玺尘头皮发麻,就像,她也是从二十几岁回来的一样。 ...... “温二公子在言重了,”陈卿念把温玺尘握扇子的手推回去,忽觉他手凉得厉害:“令堂的遗物,你应当好好保管才是。” 突然清晰了起来。 温玺尘不是没有理由地跟着她,如果没有理由,那为什么要夜访陈府呢? 又为什么要偷走温远的信呢? 还有,为什么会料到她也拿走了温远给她爹写的信呢? 方才真是被扰乱了思绪,才会天真地相信温玺尘说的话。 说什么她好生美丽,说想随她回家,说来陈家是巧合。 陈卿念越想越远,有些无奈。 陈临渊还没回来,一点点的余晖也被月色替代了。 风过,吹走了遮住皎月的乌云,月更加明亮了。 温家也够沉得住气的,这个时间了,家里的小儿子没回家也没个信儿,都不着急的吗。 不过看上去温玺尘也不像有此顾虑的。 “那陈二小姐,对往事释怀了吗?” ...... “温二公子言重了,本就无妨的。”姑且放下前世那些恩怨,陈卿念如是说。 这对于温玺尘来说可不只是此一时的意思了,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多谢陈二小姐海涵。” “温二公子快坐下吧,省得一会儿我爹来了见客站着我坐着,以为我待温二公子不周呢。” 正说着,陈临渊推开门,陈卿念起身。 “姐?”陈卿思跟在陈临渊身后进来。 不应该啊,这个时间她姐应该在和她娘一起做饭呢。 “念念,”陈卿思走到陈卿念面前,拉起陈卿念的手,小声说:“你都跟爹说了?” 陈卿念想起这事,心虚地点点头。 温玺尘敛起笑意,见陈卿思的神情中似有些异样。 按常理来说,一个小姑娘瞅见自家进了晚上进了人,都不要说次日,怕是当日都会直接上报爹娘。 温玺尘和陈卿念想到一起去,陈卿念比温玺尘多了些顾忌,她知道,那人还差点绑走她。 虽然姐姐毫发无伤,但没有被吓着是不可能的。 那夜陈卿念是和她姐一起睡的,她知道她姐梦呓了些什么,翌日清晨又是怎样流了满头大汗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六号七号可能会请两天假,要考试喽,祝小可爱们2020一切考试顺顺利利! 第二十七章 陈卿念心里明了,只有让他爹知道这件事,引起家里人的重视,那才是对她姐最好的保护。 可陈卿念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姐要对他爹他们隐瞒,明明坦白才更能更好地自护。 还以为她爹会咬着这件事儿不放,她也能靠着前世零散的回忆帮上写忙,却不想—— “今天开始,念念,你搬过来跟你姐一屋睡吧。温公子,请回吧。” 陈临渊说完这一句话就走了,留下不知他到底为何意的三人。 ...... “姐,爹这是......” 从陈临渊的态度看来,此事是不可能彻查了。 或说不可能当着陈卿念的面儿,在明面上查。 那为什么还要把她姐叫过来? 陈卿念猜不透她爹的心思。 屋里顿时静下来,似能听到鸟的叫声,但不是小虎,小虎从不在晚间寂静之时开嗓。 或许是外来的鸟儿在庭院的枝上缠绵着。 陈卿思松开握着陈卿念的手,看向温玺尘:“温公子,”她瞧了眼窗外,已经黑透了。 “不早了,赶紧回吧,若是温公子没和家里人说明去处,怕是他们要担心了。” 赶人走了。 陈卿念便知她姐是有话要和她说了,温玺尘是个识相之人: “玺尘告辞,”他本已经转过身要走,却又转回身:“再会。” “温二公子慢走。”陈卿思说。 温玺尘看向陈卿念,没有动。 在等她说话。 “温二公子路上可千万小心,这夜里啊,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民宅府邸,出没的人多。” 得,这事儿不说清楚就过不去了。 温玺尘会心一笑,不以为意,只留下了明言,抛却了暗语,一双眼睛笑起来,笑得人心颤:“多谢陈二小姐惦念。” 说罢便抬步,步子大而行得快。 直到温玺尘走出屋子,陈卿念转身朝向她姐之际,才觉出自己腰间有些什么。 不知何时,别了一把折扇。 她把扇子抽出来,才发现这把折扇不轻,用手指敲了敲,扇边是实木的。 方才她想得太入迷了,温玺尘是何时,怎样把这扇子别到她腰间的,她竟丝毫不知。 “念念,我也知你意,也知你是为我好。可......姐姐也是有苦衷的。” 陈卿念不是没想过她姐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再怎么说,她姐毕竟没有经历过前世的那些事,人命关天,她不可能任由她姐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 陈卿念无言。 “念念,你自幼聪慧,不会想不到的。” 陈卿思见陈卿念不言,又追了一句:“念念,你不会明白的。” 不会明白? “什么?”陈卿念蹙眉,却见她姐姐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笑得格外甜美。 这种笑她见过,可从未在她姐的脸上见过。 那是她前世想起温玺尘的时候,脸上泛起的笑。 第一次照着铜镜的时候,也觉这样的她让她自己感到陌生,这是在遇到温玺尘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笑。 她怎么会不明白。 “姐,你是对那蒙你眼睛又捂你口鼻的男子,心生......” “念念!” 爱慕之意四个字还没说出来,陈卿思就打断了陈卿念的话,红着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_^ 第二十八章 “姐......” “念念,”陈卿思红着脸:“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人,不知何故,可心里始终记挂着他,” 陈卿念说到这儿,陈卿念全然明白了,她又听她姐说:“无论做什么都会想起他,想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他去哪,都想跟。” 可不是吗。 他去哪都想跟着。 暂先不管姐姐何时动了心,可是—— “姐,你都没见那人长相吧?” 这才是陈卿念不明白的,她姐的心思她现在已经都明白了。 陈卿念回想当时的那地,那时,那景,虽未见那人和姐姐,可怎么想也不足以让她姐动心。 被人关闭三感,空无一人的屋外,半夜三更,冷雨洒拍。 那人说不准还险些对姐姐做什么。 “念念,这真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分明只听过他的声音,却忘不掉了。” “念念,我很想找到他,可是我也怕,我怕找到他,就会给他带来灾祸。” 倘若真的被她爹找到了,肯定不会从轻发落。 “把那个人找到,带给他的才不是灾祸,而是他擅闯陈府,无故挟你应得的惩罚......” “我相信他有苦衷,是不得不这么做的。一个那样温柔的男子,怎么会无故做出这些呢。” “姐!” “你怕不是被他迷了心智!” ...... 陈卿念总是说些自己太过熟悉的话。 是她刚刚提出要和温玺尘去西北的时候,陈卿思对她说的。 她不像陈卿思,会说那些话来诉说自己对温玺尘的感情。 只是有一股无论如何,都想跟温玺尘走的冲劲儿,无论去哪。 可是她姐和她不一样的。 她遇事莽莽撞撞,她姐则是沉着冷静,凡事都会思索很久。 “念念,不会的。” 怕陈卿念不相信,陈卿思握紧了她的手:“真正的爱慕,会使我的心智愈发清晰的。” ...... “姐,那是因为你还没完完全全喜欢上那个人。你们只有一面之缘,这一面夹杂了太多,单凭那人的声音,怎么知道他的人品,他的相貌的?” 陈卿思噗嗤一声笑了。 看着自己妹妹像个当姐的,生怕她吃半点亏的样子,有些感叹。 怎么觉得自己这个顽皮的妹妹几天之间就长大了呢。 陈卿思莞尔一笑:“念念,谢谢你。” “啊?”不明所以的陈卿念听到她姐跟她道谢,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好了,念念,爹既然说了,今晚你就搬过来我房间睡吧。” “姐,咱们还没......” “好啦,叫两个丫头去帮你搬被褥,快开饭了,娘还在忙活呢。” 说完就出了门,脚步轻快,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没有了才进屋时候神情的焦灼。 陈卿念低头凝视自己手上的折扇。 她把扇子打开,一幅秀丽的山水画呈现在她眼前,秀气,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可秀气之中,也含着些不拘与豪放,藏在一些收笔里。 看来温夫人是个豪爽的女子啊。 画中山川相映,之前陈卿念没注意到,江水之中竟然有一叶扁舟。 更没注意到的是,船头有两个人并肩而立。 再细细一看,身着青衣的是男子,身着红衣的,是个女子。 就像前世她与温玺尘曾穿过的那两件衣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呀^_^ 第二十九章 只是这两个人显然和后面的风景墨迹有异,看上去是不久之前画上去的。 这温玺尘也真是有意思,成天都在想什么,竟然擅改他母亲的画。 看起来这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是温玺尘无疑,他确有这样一件衣服,去西北之前就有了。 可也不知道画里的女子是谁,前世她的那件红衣是去西北的路上找了裁缝做的,这一世,她没有那件衣服。 这个红衣女子,此时格外扎眼。 “挚爱之人”四字,此刻以温玺尘的声音响在陈卿念耳畔。 “二小姐,夫人叫你过去吃饭呐。”丫头敲门,见陈卿念发呆没听见,开口道。 陈卿念缓过神来,看向门口。 丫头梳着两个盘起来的麻花辫,腮红涂得也不匀称,想来前世给她许了个好人家,是心中为数不多的宽慰。 “这就来,你叫杏林帮着你,把我的被褥搬到我姐那屋的别榻上去。” “好嘞,就去。”丫头蹦着跳着走开了,就像要干活儿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陈卿念对这几个丫头和小子都挺好,也可能是年龄相仿,玩儿得到一块儿去,大家都喜欢二小姐。 给二小姐干活儿永远不嫌累。 前世他们还总帮陈卿念跑腿儿,去温家送东西,回来还要打趣她,陈卿念多以自己二小姐的身份自居,假装吓唬他们,但最后还不是玩闹到一起去。 今日的饭桌很闷,一家人不像往日一样有说有笑,而是各自心里都想着事儿,陈临渊最先吃完,撂下筷子就走了。 陈卿念最后一个吃完,放下筷子的时候餐桌只剩她和她姐。 “姐,虽说那人没伤你,可我还是觉得和爹娘说了比较好,但......”一家人吃饭一句话都不说,太沉闷了,让陈卿念回想起前世在西北自己吃饭,自己睡觉的日子。 “没事的,”陈卿念摸陈卿念的头:“爹娘也是出于担心,过了这段日子,爹娘忘了,就好了。” 实际上,在陈临渊找陈卿思过来之前,已经和她谈了一段话了。 陈卿思不愿意撒谎,更不愿意诬陷那人。她和她爹说,因为那天没什么事,说了怕家里人担心,就没和他们说。 她想,她爹该不会想到她会动心。 “姐,咱们回屋吧。”陈卿念还想再跟她姐说些悄悄话,这时候在外面,不太方便。 陈卿思自然看出了陈卿念的小心思:“吩咐丫头她们把床褥搬过去了?” “嗯!和她们说了,这会儿该搬完了。” “那好,咱们回去了。” 饭前多了段插曲,今日吃完饭已经很晚了。 星和月已经悄然爬上天空,是夜月色皎洁,一点都不像那晚,乌云蔽日。 “姐,咱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院子里有几个石凳,围着一张石桌,两人过去坐下。 “还有什么要和姐姐说?” “姐,你可千万要小心,就算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知为何,陈卿念始终说不出“动心”这两个字,“真的对那个人有意思,也不能完全放下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三十章 瞧,又来了不是。陈卿思发笑,这妹妹真是可爱。 “好啦,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们念念也是,以后呀,要是真的遇到了让你动心的人,可也千万不要感情用事,”陈卿思想着,又想到念念今年才十五岁,说这些话尚早,可又怕她天真单纯,出门被骗,还是把话说完: “一定要带回家来让姐姐看看,姐姐看好了,爹娘看好了,你才能跟他走,好不好?” 陈卿思的温柔让陈卿念无所适从,上一世她姐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在她遇到温玺尘之前就说了。 可是呢,她还是没听话,跟着温玺尘就去了西北。 不听她姐言,吃亏在眼前。 陈卿念重重地点头:“好。” 两个人进屋,陈卿思找了一圈也没见陈卿念的被褥:“念念,丫头还没搬过来吧?” “搬过来了,”陈卿念站在别榻前拍了拍自己的枕头:“在这儿呢。” 陈卿念暂不能确定那人到底为什么而来,保险起见,她还是睡在内室外的别榻。 倘若......真的是冲她来的,她姐也能从内室的窗子脱身。 陈卿思见了,也并未说什么。 她想,或许妹妹有自己的考虑呢。 一夜好梦。 早上叫起陈卿念的不是晨间的日光,而是窗外的鸟鸣。 是小虎在叫,昨天丫头帮陈卿念把小虎也拿过来了,笼子正挂在窗外的走廊上,小虎沐浴着清晨的日光。 梳洗过后,陈卿念想起这一世还有个人没见过呢。 那人前世说她要是真那么傻去了西北就和她绝交,可还是在她去西北的前一天拿了好些好衣裳来了陈府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那是陈卿念最好的朋友,琼山。 陈卿念为人大方而又不拘小节,有很多好朋友,但只有琼山是真正懂她明白她的。 这一世醒来之后,接连不断的事让陈卿念心力交瘁,也是时候去看看她的这位朋友了。 她记得这时候,她落水之前,当时是...... 琼山跟着她爹一起去了山里来着,不知道回来了没。 陈卿念随意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就出门了,却不想又遇着温玺尘了。 “陈二小姐,巧了。” “你家不过离我家几步路远,不太巧。” 说是几步路,其实也不近。说巧当然也不是巧,是温玺尘有意而为之。 “温某出门信腿由足,只往东走,却未向西行,还是巧。” 陈家在温家东边。 “不打扰温二公子消食了,先告辞了。” 温玺尘语塞,跟着陈卿念走:“陈二小姐这是去哪?” “这和温二公子没什么关系吧。” 不要紧,温玺尘告诉自己。 前世......自己也曾如此拒绝过她。 “温某今日刚好闲来无事,不如跟陈二小姐一起转转。” “我要去朋友家,友人是位女子,温二公子同去,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温玺尘思忖片刻,答道:“不怕。” ......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推脱也是无话找话,陈卿念干脆放弃挣扎:“温二公子请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总觉得好疲倦-考试后遗症,容我缓缓...... 第三十一章 琼山是陈卿念最好的朋友,温玺尘是知道的。 陈卿念总会提起她,在不经意间。 那个小女孩儿,琼山,在陈卿念提出要跟他去西北之后,曾经来过温家。 那真是一个看着温温柔柔,但是脾气属实火爆的小丫头,到了温家大门前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进来揪着家仆的领子追问他在哪。 在温家院子里大声喊温玺尘是个大骗子,说是他把她天真纯良的念念骗走了,骗得连她这个朋友都不要了。 还好当时他爹出去了,他哥也没在家,只有他和几个家仆在家。 前世的温玺尘是个薄脸皮,自然听不得他人这样说他,但听这人说的话,他便知道她是陈卿念的好友琼山,陈卿念和他提及过这个女孩,不止一次。 她们的友情很深,但今日貌似因为一些缘故闹了矛盾。 此时听着琼山破口大骂的温玺尘才明白过来,原来矛盾的源头,是他自己。 “姓温的,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让念念非要跟你走啊?你知不知道念念连城门都没出过几次?你知不知道我......”琼山说到一半马上改口:“你知道不知道念念她家一家人会多担心她?” 她和陈卿念大吵了一架,因为陈卿念不听她的劝,偏要走。 琼山是陈卿念最好的朋友,她爹去过西北,命悬一线回来了,西北多乱她是知道的,可念念却不听她的话。 以往什么事她都理解念念、支持念念,可那日她和她娘说,等念念在西北安顿下来就去西北找念念玩,她娘脸色都变了,琼母和琼山说了当年她和琼父是如何在西北死里逃生回来的,倘若他们当初没能回来,也就不会有琼山了。 琼山这才对西北这个地方有了认知,和抵触。 那次之后,念念想做的这件事,她就不想理解,不想支持了。 怕她吃苦,怕她吃亏。 温玺尘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叹了一句,念念的人缘还真是不错,朋友交得也好。 虽说方才这位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实在有失礼节,可也全都是为了念念。 说起温玺尘对陈卿念的感情—— 起初,少年心中其实是有比较和不平的。 疼爱她的家人,理解她的挚友,天真烂漫的性子。 这都是温玺尘没有的,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羡慕。 初见那次,陈卿念十分热络地为他和他大哥带路,那次他只觉她话有些多,还有就是她对这个小城的一切都很熟悉。 她知道哪家铺子的蜜饯便宜又好吃,几乎每个店铺的掌柜她都认识,而且,貌似他们关系都不错,她还知道怎么抄近路,走哪条小路可以更快到目的地。 想来自己在那座旧城出生长大,对母亲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他幼年时期,他娘带他去街上买草药。 后来他娘去世了,街也不上了,门也不出了,他爹把教书的师父请到家里来,他鲜少出门。 那身功夫是无意之间得到了机会习得的。 温玺尘总在想,他所获的一切,都是侥幸。 作者有话要说:  温二:关注念念不迷路^_^ 陈二:...... 第三十二章 那时温远不富裕,急着想要摆脱家族的束缚,妻子疾病卧床,双重压力在身。 甚至温母疾病缠身之时,温远抽不出钱来给她买药。 温玺尘时常在想,为何父亲要一味追求势位富贵,他娘丢了命,温远也威严不再。 自打母亲病逝起,温玺尘就很少出门了。 再加上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更是把自己关起来。 直到有一天,许久不曾进过他屋子的温远推门而入,告诉他,他们要搬去北方了。 他是不愿意的。 南方这处宅子,尚有他娘的痕迹,无论是梳洗用具还是首饰衣裳,温远都没有动。 直到他们搬到北方去,那些东西温远也没有动,走时留恋地看了几眼,便合了门,上了锁。 折扇是温母生前送给温玺尘的,他自然带上了。 在遇到陈卿念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子激起他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年的胜负欲,是不甘,是不平,起初他在想,他有没有一点点比得过陈卿念的地方。 后来就像较上劲了一样,他越是比较,越觉得陈卿念无时无刻不行在他前面。 旁人看来,陈卿念一直追着温玺尘跑,可只有温玺尘自己知道,是陈卿念一直跑在他前面。 笑着回头看他。 那笑没有恶意。 不是年幼时同龄人笑他没有母亲的嘲笑,也不是他爹算账的时候露出的被欲和利填满的笑。 不掺一点虚伪,那笑发自内心,故能直撼他的内心。 他内心设了多年的防备,自孩童时期就有的高墙铁壁,在陈卿念对他的每一次笑之中逐渐瓦解。 最后的几块砖瓦,是被他自己主动移开的。 不甘慢慢变成了喜欢,羡慕成了向往。 前世琼山和他说了很多,犹记那天琼山是午后来的,出温家的时候已是迟暮,温玺尘一句话都没说上,全程都是琼山在说。 从烈日当空,到日薄西山。 从开始到结束,起初是站在院子里,后来琼山站累了见院子里有石凳便坐了上去,她让温玺尘也坐,温玺尘没坐,默默站着,听琼山说着。 偶有停顿,喜悲偶尔大起大落,家仆过来添了几次水,琼山说完便走了,没多说一句废话。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只要是念念想做的,我便不阻拦。 说这么多,不是要他去劝陈卿念不要去西北,而是在告诉他: 我的好朋友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直挺挺地站了一下午,纵是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腿也有些发算了。 那日琼山从温家出去之后,温玺尘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 当陈卿念提出要和他一起去西北的时候,狂喜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一向不是个自私的人,可这次,他就想自私这一次,陈卿念说要去,说服了她家人也说服了她朋友,温玺尘从未对此事说过什么。 他把默不作声当成默许,他的心底是希望陈卿念去的。 只不过.....没想到前世竟然会是那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_^ 第三十三章 温玺尘才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自责,但前世的记忆一点一点清晰,他发现了一些痕迹。 有人有意而为之的痕迹,包括那些奇怪的梦,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那么坏的。 可和前世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之后...... 仿佛一切又说得通。 ...... 这些事越想越乱。 温玺尘捏了捏眉心。 “温二公子,来静安城这么久了,认路了没呀?” “哪条路?” “各条路。” 温玺尘摇摇头:“还差些。” 陈卿念站住脚,头也不回,双手负在身后:“那你可知琼家在哪边?” “不知。”温玺尘如实回答,前世他没去过琼山家,自然不知道。 ...... 两人一前一后站了良久,温玺尘开口:“陈二小姐可是忘记了怎么走?” ...... 还好现在他们一前一后,陈卿念想,自己的脸不自觉烫了几分,照着自己平时脸这么热,应该红了脸了。 可从温玺尘这边看过去,陈卿念白皙的脖子上,也染上了绯色。 真可爱。 陈卿念不是路痴,琼家本就不知何故藏得十分隐蔽,但只要找对了路一直前行便能找到。 前世她去得少,几乎都是琼山到她家来找她。 “这也是情有可原......”陈卿念小声嘀咕,委委屈屈的。 “嗯?”温玺尘没听清。 “没,”陈卿念指了指前面的路:“走这边,没错的。” 虽说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对的,记忆里是在棵参天大树那里右转,陈卿念带着温玺尘走过去,是条小路,看来找的应该不错。 尽管知道,温玺尘还是没话找话:“陈二小姐对静安城很熟悉?” “那是当然,”陈卿念轻轻拨开挡路的枝条,也帮温玺尘拿开,答得自信满满,“我生于斯长于斯,这里的每一棵树我都认识。” “那这棵是什么树?”温玺尘随意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 “榆树,这片林子是十年前沈家种的,那是十一年前沈家得了个孙子,但那孩子过了周岁之后一直高烧不退,算命师傅说呀,沈家那孩子得要生灵护着,榆树是活命树,于是就有了这么片林子。” 对答自如。 可—— “十年前?”这一世十一年前的陈卿念,才四岁。 糟了! 陈卿念还把自己当二十多岁,不过算下来...... “口误,方才我记错了,是五年前。”陈卿念硬着头皮解释。 “......” “后来我娘还有我姐也总会和别的事一起提起,搞混了。” 这条小路很崎岖,看上去是一条路能直接走到头,也不知道从哪段路开始就进了林子里了,起初路旁只有几棵树。 两边的树不似四五年前才栽的,高大葳蕤,郁郁葱葱,遮住了正慢慢上爬的太阳,把中间的小路衬得有些阴暗和狭窄,不过也有些日光穿过缝隙斜照进来。 却把阴翳的怖意渲染得更甚。 温玺尘总想试着找找话说:“陈二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行于幽林之中一点都不害怕。” “这有何可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_^ 第三十四章 林间稀稀鸟鸣啼得一点也不动听,像在抱怨这林子太葱茏,光都照不进来多少。 群鸟不知从哪棵近处的树上群跃而起,携了些枝枝叶叶掉到地上,倒是真把陈卿念实实在在吓了一跳,窄小的肩膀明显挑了一下,轻轻地,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陈二小姐怕吗?” “不,不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林中多鸟,不过是抢不过地盘儿败北找新地儿去了,有什么可怕的。” 东瞅瞅西看看的样子,就像个吃一堑正在长一智的小兔子,垂着耳朵躲在树桩后面悄悄看着前面。 想摸摸她的头呢。 小路越走越远,走了快两刻钟还没走到琼家,陈卿念觉得有些不对。 记忆之中是这条路没错,可是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连琼家的影子都没见。 “怎么了?”见陈卿念突然停住脚步,温玺尘问道。 “咱们回去吧,今日不想去了。” “和琼,”温玺尘想起陈卿念没有告诉他是来找琼山,忙改口:“你那位友人可有约?” “没有。”倘若是约好的,她是一定会赴约的。 来寻琼山本是陈卿念临时做的决定,不过前世琼山带她来过一次她便记住路了,方才一时之间虽然忘记怎么走,但大体方向是对的,且只有这一条小路。 路的入口是对的,可走进来不过一刻钟便能到。 怎么这一世偏差这么大。 或许...... 是差了点什么? 陈卿念抬头看太阳,发觉从他们所站的地方根本见不到太阳。 记忆里去琼家的路上在此刻当是阳光灿烂的,今天也不是阴天,从地上细碎的影子可以看出来阳光很好。 这一世沈家的林子栽得更大了? 还是树长得更高了? ...... “陈二小姐,不妨再前行一段,边走边看。” 迟早是要去找琼山的,若要没由头地让琼山再带她走一遍去琼家的路,依琼山的性子,定是要追问到底的。 这路上显然人迹罕至,且林间微风阵阵,偶有生灵出没,这万一除了鸟还有别的...... 还不如趁着有人同她一起走先把路摸清,再弄明白这前世今生的同一条路到底为何有所不同。陈卿念如是想。 “好。”她也不瞒温玺尘说什么不想去了,反正也被他看出来了。 “陈二小姐不常走此路?” 的确不常走,想来还是琼山到陈府去的多一些:“许久没走过了。” “多久?” 很多年了。 “也没多久,”陈卿念心里盘算了下时间,“不过一个月。我朋友和她父亲出门许久未归,今天本是打算去看看他们是否已经归来,没成想出门遇上了温二公子。” “陈二小姐带他人来过吗?” “没”字未说出口,陈卿念赶忙改口道:“自然是有过。” 其实是没有的。 而温玺尘不知道,心头一酸追问了一句:“是何人?” “本人在遇到温二公子之前已经有许多朋友了,青梅有,竹马也有,我们常一起玩。” “竹马?” “对呀,常去我家呢。” 心上的酸蔓延到肺腑,温玺尘选择闭口不言,以免听到别的话让自己更难受,却也好奇着遇到他之前的,念念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康康专栏预收文好不好呀,小勺鞠躬w 第三十五章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陈卿念享受着这份安静。 可温玺尘总想说些什么。 “陈二小姐,再走下去,怕不是要进深山老林了。” 听温玺尘说什么“深山老林”,陈卿念歪歪头不解道:“山?” 静安城地势平平,树木也全是平原植被,乘马车走平坦大道不过几个时辰便能看到惊涛骇浪,何来的山? 温玺尘不知又从哪拿出把折扇,流畅地打开。 见他这把折扇,陈卿念才想起来,他之前那把还在陈府,说什么以扇为证。 虽然这一世已然是个全新的开始,且是温玺尘主动向她表明了心迹。 可无论温玺尘如何如何变化,上一世那张休书,陈卿念还是无法释怀。 前世的休书和这一世的折扇,都出自同一人。 “来的路上分明一路繁华热闹,不过拐了几个弯,走了几段路,怎么会有山呢,再者说,”陈卿念轻笑:“外边人来人往每日都有颇多人路过,而我自幼便也是其中之一,若有山,怎么会没见过呢”像是听了笑话一般,陈卿念又笑了笑,继续前行。 “那陈二小姐不妨回头瞧一瞧?”温玺尘站住脚。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听了,陈卿念回头:“就算是回头也是一样的,怎么会平白无故添一座......” 怎么会平白无故添一座山出来? 话没说完,陈卿念回过头去,俶尔睁大眼睛。 走时平平坦坦的路,回头一看,是条下坡路。 此时看过去,是上坡路。 “这条路每段的坡都很平,每段路之间相接的地方才会有个显眼的小坡,方才温某见陈二小姐蹦着跳着看上去心情不错,没有扰了陈二小姐雅兴,还以为陈二小姐早已注意,不过,”温玺尘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陈卿念的脸,一副吃惊的小样子,眼睛像兔子眼睛一样明亮,“像是温某想多了。” “不过,陈二小姐......” “温二公子带我来这里究竟有何用意?”陈卿念面色一冷,周身像结了冰,却丝毫看不出被人摆了一道的怒气。 她早就看出是温玺尘有意让她不断前行,路上的小坡她也早就看到了,跳的几下只是像看看到底有多高,回头一看才发觉原来这坡有这么大。 积少成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方才故意装傻,倒是让温玺尘眼里的得意显现出来了。 “陈二小姐说的话,温某听不懂。” 俩人轮着装傻,陈卿念没闲心陪他再装来装去的了: “温二公子,不如实话实说,坦诚相待才能添几分和气,哎......!” 一个不留神,脚边踢着块石头。 所幸是站稳了。 祸不旋踵,才要落地的左脚却踩到了另一块石头。 嘶。 钻心窝的疼。 温玺尘下意识蹲下伸手要去掀陈卿念的裙摆,见她下意识往后躲闪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如此不合适。 他并没有任何身份。 前世陈卿念就是个冒失鬼,受的小伤无数,但只要他在身旁,她就会把伤痛扩大,起始说着因他读过医书,是要他帮她看,后来温玺尘习惯成自然,便不用陈卿念多说了。 “冒犯了。” 温玺尘接着伸手,抬眼征求陈卿念的同意,慢慢把手伸过去,这次陈卿念没有躲开。 方才他突然伸出手,吓了她一跳。 温玺尘隔着衣裳往陈卿念的脚踝碰了碰,听到她轻轻的吸气声。 脚踝肿起来了。 “失礼了,陈二小姐。” 面前的人动作极快,一阵昏黑之后陈卿念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温玺尘的后背上,自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护好。 虽然前世也被温玺尘背过,可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也有些模糊了。 很久没有被他背过了,竟有些莫名的久违感。 上次被人背还是她落水之后,她爹将她救起,背到背上,她爹跑得很急,所以很颠。 此时温玺尘慢悠悠地走,就像幼年时期她爹背着她哄她睡觉那样。 都让她感到安心。 温玺尘还讶于陈卿念竟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前世第一次背她,她还害羞地吵着闹着要下去。 他想好,如若她不喜欢这样,那他就同她在树下歇息一会儿再走。 姑且认为,她不排斥自己吧。 陈卿念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温玺尘背上,若要她走,她定是走不了的,天色见晚,不早些走只怕家人会担心,只是细细考虑着琼家到底在何方。 陈卿念只是想过温玺尘不会对她做什么坏事,并未想过对温玺尘其人的态度如何。 - 路上树林阴翳,路还算平坦,没什么坎坷,也没有硌脚的小石头,一路过来两个人都极少说话,温玺尘专心走路,陈卿念时刻警惕着。 陈卿念总觉得这一世的树长得更高了,可当她不必自己走的时候,她发觉是小路两旁的地势更高了,越往前走越高。 或者说,是这条小路比前世下沉了更多。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路下沉呢。 陈卿念思忖片刻,该是走的人更多了。 这条路很窄,进不来马车的,且路上没有车轮的印记,路是用实打实的土铺的,硬的,且他们这边不是多雨的地方,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年男子当是都留不下脚印的。 陈卿念回头看了一眼,温玺尘背着她,都没有留下脚印。 从她记事开始,去琼家找琼山玩,琼家已经在很隐蔽的地方了。 可没想到会发生变动。 曾以为变化只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却没想过会发生这么多事。 就像前世,去西北之前,温玺尘是没有背过她的。 就算是受伤了,温玺尘在她面前蹲下,背朝着她,她都不会趴上去,温玺尘追上来要抱她她也没有允许,最后是温玺尘搀着她走了一路走回去的。 小女孩儿单纯的害羞与稚嫩,和那些点点的骄傲和自尊,只有前一世十几岁的陈卿念才拥有。 这一世重来,再遇上那事,她可不会再一瘸一拐走那么远的路回家了。 温玺尘走得很慢,陈卿念也任由他故意似的给她助眠,她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过应该也不久,陈卿念被一阵光刺醒。 想来现在正是正午时候,还好她出门没忘让小四小五告诉她娘她姐她中午不回去了...... 睡眼惺忪的陈卿念被粼粼的波光闪得睁不开眼,低沉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先别睁眼,”那人察觉背上的人已经醒了:“这段路有些刺眼,你才醒来,睁眼对眼不好,过会儿再睁眼。” 陈卿念乖乖听话,把头扭过去,又睡过去了。 “念念。” 怎么被人背着的时候总会有人叫她? 快被叫醒的陈卿念有些不耐烦,皱着眉扭了扭头。 昨晚就没睡好。 “念念?” 这一声唤进了陈卿念耳朵里,那人却在她马上醒来的时候改口:“陈二小姐?” 声音是同一个人的声音,是温玺尘的声音。 那之前的两声“念念”应该是梦里的温玺尘喊的吧,陈卿念想。 “......” 陈卿念侧过头,光比上次醒来时暗了很多,她惊醒。 “放我下去。” “该是好了。” 本就没多严重。 不等陈卿念再说什么,温玺尘马上轻轻地把她放下去。 “你这是走了......多久?” “也没多久,一两个时辰吧。” 两个时辰...... 她记得上次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看这日光,那现在岂不是...... 快要日暮了。 “你一直背着我?”陈卿念有些不敢相信,就算自己不重,背这么久也有的受的。 “嗯。” 语气里丝毫没有责怪之意,温玺尘左手扶上右肩,动了动肩膀,胳膊支着双膝,才直起的腰又弯下去,痛感从腰椎传来,他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心里叹了句还好是十几岁,身体正好,若是前世,定直不起腰来了。 “你这是何必呢。” 陈卿念把温玺尘说得一怔。 温玺尘起身,腰上痛感更甚,他尽量不显出什么异样:“陈二小姐问我何必?那陈二小姐若是真心爱上一个人,可愿为那人殒命?” 两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皆是心知肚明,会的。 “温二公子这又是何必,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连着问他两次何必,他没有一次答了。 “陈二小姐,看看右手边。” 陈卿念闻言看过去,这才看见原来这儿有片湖。 难怪方才总觉有阵阵凉风拂过来。 “温二公子......就带我来这里看湖?” 背着她走了两个多时辰,过来看湖? 不...... 她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到有水面的光了。 也就是说...... “温二公子可是背着我在这湖边走了两个时辰?” 看见温玺尘也不看她,只点点头,陈卿念又气又笑:“温二公子无所事事到这般地步?” 早就知道她走错了却不言,背着她在湖边走了那么久,此刻扶着腰,一看就是伤到腰了。 本想发顿脾气。 温玺尘这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昨天有存稿的!结果我我我记错了呜呜呜- 专栏古言新文《我在古代搞娱乐圈》求小可爱们康康呀(打滚儿) 第三十六章 “陈二小姐与其提心吊胆猜来猜去,不如放下戒心好好看一看,这湖非要傍晚时分看才好看,映出来的光不刺眼, 湖面五光十色满载草木,陈二小姐整日在家醉心女红,想必鲜少出来赏景吧。” 醉心女红可没有,但许久未曾出来过是真的。 这一世陈卿念变得不爱出门了,虽说陈府也不安宁,但相较于危机四伏的城中,还是相对安全一些。 温玺尘躺下,躺到湖边的草地上。 草地松软,他双手枕到脑后,翘着腿,这放荡公子的做派实在不像前一世温玺尘会做出来的,但其中的刻意陈卿念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从这一世醒来初次见到温玺尘之后就一直在纳闷,究竟何故温玺尘要一直装出这幅样子呢。 像她上一世闹别扭的时候,和姐姐说的她喜欢的纨绔公子的样子。 只不过是小女孩一时的羞涩,难以向姐姐坦白自己的感情胡诌的罢了。 不过这一世陈卿念倒是见到了许多她未曾见过的温玺尘的样子。 “这边风景好。”温玺尘说道。 可哪边的风景不一样呢。 陈卿念走过去,慢腾腾地坐下。 阳光已不似正午时刺眼,映到湖面上,湖光潋滟。 “躺下歇会儿吧。”温玺尘想着陈卿念坐着时脚还会吃力,探出手拉过陈卿念的手腕,本想让她也仰靠在地上,结果躺着用力有些偏,拉着陈卿念趴到了自己的身上。 陈卿念的鼻子撞上了温玺尘的肚子,没有想象中的柔软,鼻子有些疼。 ...... 方才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卿念只听见温玺尘肚皮里传出一阵叫声。陈卿念马上坐起身来,袖子遮着半边脸笑得发颤。 貌似这一世温玺尘总会出糗,摔跤,露馅,肚子叫。 她是早上吃饱喝足从家里出来的,那时已近晌午,到现在也不饿。 可温玺尘就不一样了。 昨儿夜里一宿未眠,把事情筹划好了早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时晌午将至,小胖子站在他的床头催他添食,他洗漱过后没在家里看见他爹和他哥,问了家仆才知道他爹和他哥大清早就走了。 家仆都平日里温远吃得淡,做饭的老妈子早就看出来温玺尘不爱吃,但温玺尘从来不言语,没有老爷的话儿给温玺尘开小灶,老妈子是不敢的。今儿家里就温玺尘一个主人,老妈子想等着二公子醒了之后再做饭,可着他的口味做一顿。 温玺尘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想着家里也没人,自己吃饭也没意思,便告诉家仆他出门吃了不必做他的饭,稍晚点再回来。 出门之前根本没吃东西,说什么出门散食不过是刻意造出的巧遇, 他本来的打算是到陈家门口去“碰”陈卿念,就让她陪自己去繁华热闹的街上吃。 街上人都与陈卿念熟识,想必陈卿念也不会多说些什么,若那些人要误会便让他们误会去。 若没遇到,他便进陈家找她,倘若能让她为自己下厨...... 想象无限,温玺尘眼里映着天边的霞光。 见他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双目放光,一会儿又黯淡下来,陈卿念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就算是温玺尘,十几岁还是会有十几岁的样子,心底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重来一世,纯良未改,多了些谨慎和小心。 他还是不会出手害人,可若再有人对他,对陈卿念出手,他定不会轻易饶恕。 温玺尘内心的一片死寂因为重遇陈卿念,而重燃点点星火,仅存于一隅的少年意气,在重现。 深寂的水中,终于有了倒映的星光。 湖不大,不像是本就在此,更像是人挖的,藏在林子里,也不知道温玺尘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无意而至似乎不太可能,莫非他之前就来过? 又为何要此时带她过来这里? 林中有细微的动静,风吹过,丛动,叶落。 簌簌—— 簌簌—— 温玺尘侧过身,面对着陈卿念,惹得陈卿念往边上挪了挪,唇几乎要挨到陈卿念的耳廓,以为他要凑过来,刚要把他推开看到温玺尘食指掩在唇边。 不过想来也是,温玺尘不会做出那般无礼的举动,他把耳朵贴在地面,眼睛比方才更有神,或说更凝神了。 他在听,听地面传来的动静。 “念念,”声音有些高,温玺尘又把声音往低了压:“你先别动,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看看。”他指向一旁,有片灌木丛。 没多在意温玺尘对她的称呼,陈卿念动作很小地摆头:“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的,”温玺尘如愿摸了摸陈卿念的头,她的头发光滑柔顺,“一会儿就回来,你要记得大点声音跟我说一句‘有鸟也被你吓跑了’,记住没有?” ...... 说实话陈卿念对于温玺尘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很不满,还是点点头。 “那我走了?” ......你快走吧。 陈卿念腹诽。 温玺尘起身,拍拍手:“给你带个大鸟回来看。” ...... 若不是提前说好了,实在不想回他:“有鸟也被你吓跑了——” 陈卿念说完捂着脸,简直想找个缝钻到地里,不过又马上注意起温玺尘去的方向。 果不其然,他们说的话虽幼稚至极,可还是奏效了。 草丛里好大一阵动静,有人。 绝对有人在那里。 一点点的动静把两个人的心揪了起来,陈卿念偷偷看着,温玺尘则是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可直到温玺尘过去,走到草丛后边,猫腰蹲着走过去,草丛那边却没动静了。 风吹草动还是有的,只是天色渐晚,天也慢慢沉下来了。 怕是有雨。 静安城本不爱下雨,怎么这一世醒过来没有几天,就下了已不知几场雨了呢。 过了半刻钟还是没动静,陈卿念有些急了。 她提起裙子,小步跑过去,在树后东躲西藏,到最近的一棵树后时—— “嘿!” 一大声高喊把陈卿念吓得快要魂飞魄散,她躲在树后浑身发颤,却还是想站起来走过去,奈何双腿发软。 可是,这声音...... 草丛后一阵爽朗的笑声。 温玺尘。 “陈二小姐,鸟被我吓跑了,不必过来,我过去。”温玺尘边说边从草丛后出来,天色昏暗他看不清陈卿念的脸,他的手里又持着那把扇子。 温玺尘徐徐走过来,陈卿念也缓过来不少,得知有惊无险,她背靠着树,扶着树站起来。 随着温玺尘不断靠近,这下陈卿念看清了,那把扇子和他之前在陈家送她的竟一模一样。 还说什么他娘留给他的遗物,陈卿念眸色沉了几分。 “陈二小姐莫要误会,”温玺尘收起扇子:“送陈二小姐的那把扇子确实是我娘的遗物,这把是温某自己画的,就是没我娘画的那副好就是了。不信的话,陈二小姐可以看看。” 他递过扇子,扇子送到陈卿念面前,陈卿念没有接。 才对他的印象有了几分改观,全都被他一声吼给吼没了。 “是或不是,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既然是令堂的遗物,改日我会让小四护送回温府。” 也怪不得陈卿念一点情面都不留,方才是真把她吓坏了,上一世温玺尘带她逃命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怕。 失望和庆幸在陈卿念心底交织,几味杂陈。 温玺尘完全没发现陈卿念被他吓得不轻,还有说有笑的,可听到陈卿念说无足轻重,还要让小四把东西送还,心头一紧。 忽觉呼吸都困难了,他想,前世自己待她冷漠之时,她是否也有此般心境呢。 很难受,也很愧疚。 “陈二小姐,咱们回去吧,我背你。”温玺尘又在陈卿念面前弯下腰。 见陈卿念不知在想什么,温玺尘想说句“温某今生只为你一人弯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琢磨了半晌闭着眼飞速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陈卿念这边又差点笑出来,其实她听到了。 十几岁的少年,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好笑。 陈卿念好笑地皱皱眉,受到的惊吓也烟消云散了。 “你在草丛后躲了半天就为了吓唬我?” 温玺尘直起身转过来,嘴角一掀:“自然不是。”他目光躲闪着朝前走了两步,“想着若我身处险境,陈二小姐会作何打算。” 没想到温玺尘会这么说,陈卿念话来得快:“温二公子看到了,我过来了。” 说得毫无情绪波动。 就像无论他如何,都与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想请小可爱们康康专栏预收文古言《我在古代搞娱乐圈》呀w 第三十七章 “好了,走吧,也不早了,”陈卿念眨巴眨巴不知该看哪里的眼睛,朝温玺尘走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到草丛边上了,温玺尘朝她迈了一大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温玺尘面前:“走吧?” “等等。”温玺尘拉住陈卿念的手腕,隔着薄薄的衣袖。 肉不多,骨架小,握在手里只觉轻盈灵动。 “怎么?”陈卿念下意识挣了挣。 草丛里没再传出动静,但陈卿念总觉后面有什么,顾不得手腕还在温玺尘手心,陈卿念探头看过去,才看到一个黑色的衣角—— “陈二小姐,”陈卿念听温玺尘叫她,回头看过去。 “休怪温某失礼了。” “温!......” 陈卿念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记得温玺尘朝她高高抬手又重重地落下,就这么把她打晕了。 不得不说,男女力量悬殊,就算她反应过来挣扎开,也逃不过被打晕的下场。 门边的窗子半撑,窗外夜色正浓。 天幕之中月明星稀,外头没有小鸟儿叽叽喳喳,小虎也该睡着了。 不知躺了多久了,陈卿念只觉浑身酸痛。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发觉自己还穿着白天那件衣服。又把手伸被子里上上下下摸了摸,衣物整齐,被子平整地覆在自己身上。 陈卿念睡觉很老实,不爱踹被子。 这会儿睡醒了,也睡不着了。陈卿念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时候抻着了脖子,嘶—— 太疼了。 陈卿念扶上自己的后脖颈,触上的一刻钻心窝子的疼,后边儿该是肿起来了。 她伸手碰了碰,有个小小的鼓包,还新鲜着呢。 看来温玺尘是对她的后脑勺儿下的手。 床边无人,应当是她家人没见着温玺尘怎么把她送回来的,若要是见了,温玺尘定扯个谎说她走路摔了,或说她磕了碰了才昏迷,那她家人定会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可大门看上去总是开着的,实际上两边屋子里的家仆全都是在门口盯梢的。 那温玺尘怎么进来的? 思忖片刻,陈卿念气得捶床,陈家的墙就这么好翻? 一而再,不知会不会再而三地翻。 咕噜噜。 气头上,肚子作响。 咕噜噜。 还是临出门吃的东西,也有几个时辰没吃了,确实饿了。 本打算到琼山家再吃些东西的,琼山她娘炖的鸡汤味道极为鲜美,鸡肉嫩滑可口,筷到脱骨,甚是美味。 每次她过去,琼夫人都会专门炖鸡汤给她喝,她能喝下好几碗,吃小半个鸡。 她和琼山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儿......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莫名其妙的温玺尘,又莫名其妙背着她走了几个时辰,不仅汤没喝到,还被他莫名其妙打晕了饿了肚子。 陈卿念当即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掀起被子,起身坐好,下床找鞋,鞋在脚上。 ...... 打都打了,脱个鞋这么难吗。 陈卿念看了眼床单,虽说她没温玺尘那样厌脏喜净,鞋子上了床可也是受不了的。 床褥上没有鞋印,动动脚腕,发觉脚腕酸痛,掀开裙摆一看,脚腕上有道硌出来的痕迹。 还把她的脚放在床沿外了,下午扭到的伤也好了,本就不严重的。 真不知道该说他细心还是不细心。 此时陈府上的人都已入睡,除了后院池子里的蛙鸣不闻它声。 两个时辰前,陈卿思见陈卿念没到她房里去,要吹烛睡觉了也没等到,去了陈卿念房里看她。 陈卿思只开门看了眼陈卿念在熟睡,便没打扰她,回屋睡了。 到之前,温玺尘就已把陈卿念送回来了。 这位被人背着翻墙进了自己家的陈家二小姐睡醒之后,走到门边轻轻开门,轻轻关门。 惹醒了门边的小虎,小虎见了一天未谋面的主人,扑了几下翅膀,等陈卿念走远了又静静入睡了,稳稳站在笼子里的短杆上。 陈卿念的屋子到灶房并不远,一路上会经过小四小五的屋子,丫头的屋子,和她姐的屋子。 天气虽闷,却无雨。 低低的天把陈卿念的心也压得低低的。 蹑手蹑脚地向粮食进发的陈卿念两只小手悬在身前,踮着脚尖贴着墙。 “吱呀——”门开的声音。 陈卿念一脚跳到门侧。 半晌,无人出来。 陈卿念松了口气。 在自己家里,倒是不怕家里人见了自己去觅食,只怕她跑出去一天没着落,回来就呼呼大睡,要是遇上家人,定会要让她把一天的下落道清楚。 要是此时遇上丫头她们,那几个胆小的丫头定会大惊小叫吵醒家里人。 小四小五夜里出来总会结伴,遇上他们俩,小五也会缠着她问上半天。 三更半夜她正饿着肚子,可没空说这些。 急着填肚子呢。 一会儿就能到的路,走了半刻钟才到。 灶房门没合全,陈卿念轻推—— 没推动。 门板很厚,稍用了些力才推开,又使了些劲才合好。 有些动静,不过貌似没吵到人。 借着窗子的月色,陈卿念摸着些盛着汤汤饭饭的盆碟,整齐地排放在桌板上。 每日饭后她娘和她姐都会把剩下的饭菜在这里摆好,她家虽不缺钱,但节俭之事做得很好。 菜不多,陈卿念一样一样捧到窗边,确认每样是什么,从其中一个盘子里拧了个鸡腿下来,刚送到嘴边—— 门开了。 陈卿念扔了鸡腿麻利地躲到桌子底下,熟练得很。 也是,前世她常偷跑进这儿偷吃。 月光从门缝溜进来,却不见任何人影。 这是有多大的风吹得动这扇门,可是门外没有风声。 有人进来了,衣料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陈卿念刚要失声喊叫,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陈卿念方才的脚步声都没有现在的呼吸声大。 娘啊,这是谁啊。 和前些日子那人是一伙的? 目的一样? 还是想要我的命? 图我家的钱? ...... 陈卿念的脑中掠过无数问句,想了种种可能。 “嘘!”身后的人短促地嘘了一声,嘘声虽短,但陈卿念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温玺尘看陈卿念身前捯饬的小手捧腹大笑。 这下温玺尘算是彻底把陈卿念惹毛了。 “滚出去。” 毛是毛,但难听的话出口之前陈卿念还是犹豫再三。 可温玺尘实在可气!还是说出口了。 扑面而来的盛怒之意让温玺尘乱了阵脚,他不想惹陈卿念生气的,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从来没惹陈卿念生气过。 没做功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月色笼罩着的小女孩儿正气冲冲地瞪着他,显然闭口不言并不是优选。 温玺尘硬着头皮开口:“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向陈二小姐赔个不是。” “那你便向我说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为何诱我过去?” “又为何将我击晕?” 温玺尘张了张嘴,实在不知如何和她说。 陈卿念自知今日也从他口中问不出来什么,肚子还没饱,只想赶紧让他走人,改日再问:“你怎么还没走?” 言下之意,赶紧滚。 想看看自己那一掌是不是有些重了,就没走。 见了鸡腿儿还在手上呢,该是没什么事儿。 “想再看看你,”温玺尘说得陈卿念一怔,风卷来乌云,遮住了月亮,温玺尘看不清陈卿念的脸,怕他又说错话惹她生气,说话还有些结巴,忙解释道:“想,想看看我一掌下去,功效是多久。” 话说完,温玺尘就后悔了,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 嘴太笨了。 下次出门之前一定先想想好,把草稿打好。 陈卿念啃了口鸡腿儿,没半点形象,席地而坐,温玺尘跟着她坐下。 “功效不错,”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见他并不打算走,陈卿念随口又问道:“你见也见了,那你说吧,打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怕陈二小姐逞强非要自己走回去。” 本来也没想着能得到答案。 不想再同温玺尘说废话,陈卿念开门见山:“草丛后面......” “后面怎么?”被她看着了?温玺尘隐隐不安。 “草丛后面到底是何人?” 温玺尘掌心捏了把汗,看来她没看清。 “温二公子不必装傻,我顶多被温二公子吓得脑子不好使了,倒不至于眼瞎。”陈卿念回忆,“草丛茂密,正面什么也看不到,我探头去看,所幸个子不算矮,在被温二公子打晕之前,可是看见了。” 被陈卿念那番话荤素暗讽了一番,温玺尘心中一顿,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个中缘故只能吞咽下肚,假装不知,问道:“看见何物?” “自然是人......温二公子紧张些什么?” 陈卿念从容地吃了口鸡腿儿上小块的鸡皮,她姐说多吃鸡皮对皮肤好,每次吃烧鸡都给她留着鸡腿和上面的鸡皮。 “温某今日对陈二小姐失礼了,还请陈二小姐见谅。” 温玺尘再次道歉,这次他起身,朝着坐在地上的陈卿念行了个礼。 还挺庄重。 这一世的陈卿念自然不再吃这一套:“若是温二公子真有歉意,何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示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在专栏等小可爱们康康ovo 第三十八章 陈卿思早上喊陈卿念起床的时候费了好一会儿功夫。 叫了半天也叫不起来,昨天这是做什么去了? “念念?” “温玺尘你个狗......” “什么?” 没听错的话,她妹妹骂温家那老二是...... 陈卿念双手撑起双膝坐在床边,扭了扭受了二次创伤的脖子,疼得她倒吸了口气。 ...... “怎么了这是?” 要不是她姐说了句话,陈卿念都要忘了她姐还在她屋里呢。 愤怒蒙蔽了陈卿念的双眼。 “没怎么,姐,能帮我那块膏药来吗?昨儿夜里睡落枕了。” 往后脑一摸,又是阵刺痛感。 “昨日?我还没问你呢,”陈卿念倒是提醒了她姐,“昨儿一天做什么去了?傍晚也没回来,倒是夜里回来了,也没走正门,怎么进来的?早上娘做饭的时候正纳闷呢。” “娘?”她娘知道她夜里才回来? “昨日门口当值的人说没见你回来,爹娘和我来你屋子却看见你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娘说是当值的人连人都看不见,还说要罚月俸呢。” 可别啊,这要是连累了别人,陈卿念可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姐,你知道琼家在哪吗?” 陈卿思摇摇头:“不知,我只记得呀,琼家刚搬走那会儿,你哭了整整一天,差点错过了送琼山出城。” “刚搬走那会儿?” 搬走? “对呀,不是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吗?念念,睡糊涂啦?” 琼家,搬走了? 怪不得昨日怎么也找不到,陈卿念更加确信,那条小路是对的,只是走到后面不对了。 而温玺尘呢,知不知道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琼家是为什么搬家来着......姐,过去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念念?”陈卿思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了姐?” ...... “当初琼家搬家,无人知晓是何故,只有琼山前一天跑过来找你,你才知道琼家要搬走了,次日琼山再来找你,可当时时间紧得很,你们也只是匆匆作别,琼山还和你说不要问她原因,他们会回来的。念念,你都忘记了吗?” “姐,那日我落水之后,许多事情记不清了。” “也是,那水冰凉,定会有些影响的。”陈卿思点点头,她很相信过她妹妹。 陈卿念迅速下床,整了整衣衫便要出门:“我先去跟爹娘说不要罚当值的那几个人。” “先起来吃过饭再说吧,昨儿爹也是动了火才那样说的,”陈卿思笑道,“你之前偷溜出去都是从正门回来,爹也就不说什么,可这次全家人都没见你如何进家如何进屋的,爹还去后院找梯子了,瞅着梯子好好地放着呢,这才怪上了旁人。” “我知道了,姐。” - 陈家早间的饭菜很丰盛,有荤有素,有干有汤。 都是陈卿思和陈母一大早起来做的。 包括昨日的那只缺了条腿的烧鸡,也热好了端上来了。 陈卿念看着烧鸡,回想起昨晚她那鸡腿还没吃完。 昨天她才啃了几口。 正想着,身边的椅子被拉开,陈临渊入座。 等人都坐齐了,动筷了,也没人说句话。 看样子,都在等她开口。 陈卿念把筷子一撂,起身:“爹,娘,昨日是念念的不对,还请爹娘不要错怪他人。” “说说吧,怎么回来的?”果不其然,在等她先开口。 “翻墙进来的。” “翻的哪堵墙?” 不知道。 “......后院那堵墙。”陈卿念信口胡诌道。 “后院那墙快两丈高,外围无树,内无木梯,你是长了翅膀还是轻盈无重?” “倒是长能耐了。”陈临渊冷哼一声,这声冷哼尾音还向上挑了挑。 可不是她长能耐了,而是温玺尘长能耐了。那日和她爹说了府上夜里进来过人,她爹就在府上东南西北四个角安排了几个会些功夫的人。 不想温玺尘竟能逃过那些人的眼,把她送回来。 “念念,跟你爹说实话。”一直闭口未言的陈母说。 毕竟是这么多年夫妻了,昨晚就看出来陈临渊脾气不对劲儿了。 她家老头儿顽固犯了,恐怕呀,没那么好糊弄。 “后院......” “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温家老二,至于这么护着他?你们见过几面?又说过几句话?” 见陈卿念还在胡诌,陈临渊的火儿一下子窜了上来。 一连好几问把陈卿念问得发懵,陈卿念惊愕地抬起头,对上她爹的目光。 “饱了,去铺子了。这几天,你别出门了。” 下了禁足令了。 竹筷和瓷碗碰撞,相声清脆。 一如昨夜瓦片相碰发出的声音。 昨夜温玺尘背着陈卿念直接上了房顶,没翻墙。 陈府的布局早就刻在温玺尘脑子里了,前世陈卿念说了要和他一起去西北,她爹禁她的足,他可没少这样来找陈卿念。 怕翻墙被人瞅见,夜里把人家家里的二小姐拍晕了背回来,毕竟不是什么雅事。 且不说对自己名声有损,更对陈卿念的名声更是不好。 陈府屋顶的瓦片很厚,温玺尘伸一只手探了探,拿不起来,得两只胳膊用力一起搬。 背着陈卿念行动不便,只好把她先放到屋顶上,搬开三块,再背起她。 于是乎,陈家二小姐还在自家屋顶上躺了半晌。 三块瓦片的宽度刚好让温玺尘能背着陈卿念进去。 就在温玺尘往房梁上跳的刹那,他看见有个人从陈卿念的屋子的房檐下走出来,背对着他们。 也不知道那人看没看见他。 温玺尘匆忙把陈卿念安置好,从窗缝里看了眼外边,那人背对着他,夜里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男子,看不清脸。 见那人侧头,温玺尘马上收回目光,背靠在墙上。 窗子开着怕陈卿念睡觉冷,又怕关窗引些动静,温玺尘把一旁的棉被散开,盖在陈卿念身上,贴心地掖好。 美中不足的是,忘了帮她脱鞋了。 未几,再到窗前看时,那人朝前走了几步,似是要走开了,却还在屋前的空地晃。 直到确定那人站在屋檐下,该是看不到屋顶,温玺尘才放心走了。 乌云蔽月,天空低沉。 老天像是怜悯温玺尘,而未洒下半点雨点。 温府离陈府不远,只是折腾了一天,温玺尘也累了。 从房顶跳下来之后,他揉揉肩,伸了个懒腰。 路走了一半,温玺尘忽想起那个身影他颇为熟悉。 微弱的月光将他腰间的白玉映照得发光,上面的轮廓虽然模糊但现在细细想来...... 那人—— 是陈卿念她爹陈临渊。 温玺尘懊悔地拍了下脑门儿,惊觉还不如正门走进去,随便扯个谎说陈卿念是撞在哪儿上撞晕了呢。 怎么就选了背着她翻墙这条路走呢,笨死了。 不过也是,初衷是怕陈卿念醒了之后跟他对不上词儿,说陈卿念是意外晕的,陈家上上下下定然会守到陈卿念醒过来。 请名医,号腕脉,灌汤药,陈卿念悠悠醒来瞅见一群人围着自己看,温玺尘又不能整夜守着,没名分,陈家人也会说他没照看好小女儿而把他赶出去。 温玺尘行至半路,越发觉得那人熟悉。 是陈临渊,陈卿念她爹。 虽说陈临渊背对着陈卿念的屋子,不过温玺尘还是有些心虚。 陈临渊是位好父亲,上一世温玺尘就知道了。 今晚这样子......是在等自己顽皮的小女儿回家啊。 路上,温玺尘习惯性地往自己腰间一摸,糟了,怎么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此时一块温圆的玉佩正静躺在陈家屋顶上,是他方才搬瓦的时候不小心被陈卿念手腕上戴的银首饰刮下来的。 一报还一报,只能回去拿了。 陈临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原路返回的温玺尘卧在陈卿念的屋顶上,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遗失的玉佩。身下的瓦片和前世的茅草屋触感显然不同。 前世他不归家的日子不过是不入堂,不进屋罢了。 每夜他都守在陈卿念的屋顶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本该走了这会儿却听着她房里有动静。 他掀开一块瓦,从狭窄的缝隙里见陈卿念走至门边,拉开门,迈了出去。 这个时间出门,不是去茅房就是厨房。 方向呢,是朝着厨房去的。 温玺尘仗着自己行在檐上脚步轻快,先一步到了厨房。 进了厨房之后,他躲到了水缸后边儿。 看着陈卿念推了几次门没推开顿时觉得可爱,萌生了想吓吓她的想法。 没想到把这兔子吓得失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会详细解释前面的一些事情。年关将至,大家都要照顾好自己呀,不要生病哟^_^ 第三十九章 看陈卿念的样子,不像知道琼家早已搬走的事情。 可她与琼山两人素来交好,又怎会不知呢? 温玺尘刚刚得知琼家搬走的事情之时也是一阵错愕,这和前世不一样,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他始终记得琼山是如何护着陈卿念的,是如何来他家告诉他,要好好对待陈卿念的。 前几日温玺尘便已去找过琼家,可他是在一片杂草丛生的林子里找到的。 的确就是陈卿念昨日带他走的小路。 快走到琼家的时候温玺尘背起陈卿念,说要她歇息一会儿,其实是怕她见到满目荒凉的琼府。 陈卿念一到他的背上准会睡着,前世是这样,没想到这一世也会这样。 不过这样哄得了她一时,哄不过她一世。 这一世琼父被贬黜到边远之地了,看来陈卿念一点都不知道。 温玺尘还是从他爹口中得知的,他便马上行动去了琼家。 前世陈卿念是和他提起过琼家的地址的,温玺尘凭着记忆,像昨日一样,他一直前行,行至那片湖。 忽觉不对,他掉头回走,路一侧的几排树木格外高,要比同林的树高出许多,且种得杂乱无章。 温玺尘心一沉,走进去。 果不其然,树林后面藏着一处宅子。 宅子上的牌匾上,写着琼府二字。 结了蛛网,落满灰尘。 看来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 大门紧紧合着,但走近一看竟没落锁,看来府上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了,或说,走得太急了。 温玺尘推门进去。 “咳咳......” 门上边的灰一股脑儿落下来,呛得温玺尘咳了半天。 院子里也是一样地落满了灰,一左一右两个石灯许久未曾点亮,默默地守着院子。 院里树倒是长势不错,不过也是,琼家围墙低,受光好,再加上不远处有个湖,不缺水的。 想到这儿,温玺尘才明白过来,那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小湖原来有如此作用。 地下该是以湿土相通连,给院子里的树木滋补水的。 那湖不大,地底该是和护城河相连,不过乍一看琼家的树木并不少,长此以往湖水也是入不敷出,由此观之......琼家人不会离开太久。 再加上静安城少雨,起码不会一走就走好几年。 往里走,琼家的屋子都没上锁。 但是,到此为止。 温玺尘退了出去。 听他爹跟他哥说...... 琼家是突然之间决定南下的。 其中有个人起了些作用。 而这个人的名字,温玺尘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前世跟皇上进言,说要他哥去西北战场的人。 那人姓张,名行良。 貌似人缘不错,时常在家中举办酒宴,酒宴动静不小,每次都是五桌起。 即便是人缘再好的人,也总会有人与之相逆而行。 就好比曾有人向圣上吹耳旁风揭露这位张大人在自家府上宴请宾客,高朋满座,甚至夸大,说其阵仗不输皇室宴会,可圣上总是淡然一笑。 不出几日,吹风之人,便由上朝官员,不明不白地变成不知名的小县城的小官了。 防不胜防。 张大人说的话,圣上都听。 民间是这样说的。 朝间事,真真假假,只知道个大体。 不过若说这位张大人权倾朝野,可是无人反驳的。 前世只是因温乐山有意向朝廷靠,碍着了张行良所谓友人之子的路,张行良向圣上进言了几句,温乐山便成了定北将军,而有了后来的种种。 看来,要阻止前世之事重蹈覆辙,这位张大人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遇着陈卿念在温玺尘的算计之内,可是没想到她说要去琼府找琼山。 明明这一世琼家早就搬走了的,陈卿念怎会不知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温玺尘从书案下的匣子里抽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本子,密密麻麻的字已经写了几页。 他把心中的疑问写在本子上,为何她会去琼家。 这个本子上记录了前世同今生的种种不同,极其细微的,温玺尘也写上去了。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一针一线都有可能系着他和陈卿念的生死。 他不敢大意。 为何院里的树高了许多。 为何她初遇不同我说话。 为何琼家搬走了。 为何大哥会认识那人。 为何她不想要扇子。 ...... 这个本子起初真的只是记录这一世的变动和他的疑问,后来慢慢成了他心绪的书写册了。 合上本子,放回去。 上好雕花木椅未因主人的动作而发出半点声响,温玺尘低头沉思。 看来,有必要去会会这位张行良大人。 - “大哥。”温玺尘推门而入,温乐山在屋子里练字。 也不责怪温玺尘不敲门,再者是料到他今日会来,温乐山放下手中的笔,迎上去:“坐。” 昨日躲在草丛后面的人正是温乐山。 温玺尘早就察觉了,有人跟了他们一路,或说身后之人是从陈府开始跟在他们后面的。 知道温玺尘去草丛后面一探究竟,才发觉那人是他哥。 也就是说,温乐山跟的人不是温玺尘,而是陈卿念。 不过温玺尘还不清楚,他哥的本意是否是为了混淆他的思路才这么做的。 有些头疼。 温玺尘听话坐下,看着温乐山把本已放下的笔投到笔洗里,笔净了之后用一旁的布子吸干水,挂在挂满笔的笔唯一的空缺上,绕过书案,走过来。 “玺尘......” “大哥不必卖关子。” 温乐山刚要说他前两日得了瓶佳酿,为转移话题,今日趁他们爹出了门偷偷饮罢,却听温玺尘继言道:“说清罢。”不容辩驳的语气。 霎时间,温乐山额头多了一层薄汗。 温玺尘伸手一摸茶壶,茶壶还热,不是隔夜茶。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茶入喉,没有预想的苦味和涩味,反倒是花香入口,芬香扑鼻。 掀开茶壶盖一看—— 忍冬和□□。 早就知道他哥爱喝茶,可前世他哥一直喝的是涩茶,要泡几次才喝。 没想到这一世他哥竟开始喝花茶了。 怪不得方才除却墨香之外还闻到一股花的香气,环顾四周,温乐山屋子里并无植物。 这一点和温玺尘不同,也兴是前世受了陈卿念的影响,这一世温玺尘屋子里有很多盆花。 他最爱的是那盆兰花。 “大哥何时起喜花茶了?” 何时?温乐山不想去回忆。 “大哥可知静安城有一琼家?” “知道。” 十几岁的温玺尘,气势不输二十几岁的温乐山。 温乐山紧了紧拳头,手心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怕是温玺尘已经猜到些什么了。 继而问道:“那大哥也知道,为何琼家搬走了?” “知道。” “是去了南方?” “不错。”温乐山诚实回答。 “名为贬黜,实为去南方一探究竟了?” “......是。” “这些,都是爹和大哥说的?” ...... 温乐山的沉默证实了温玺尘心中所想:“还是那日和大哥一同夜访陈府的那人告诉大哥的?” 说完畅快许多,对答案的期待充斥着他的内心。 想瞒过温玺尘,没那么容易。多年兄弟,温玺尘早已能从温乐山的一举一动之中察觉他是否说了实话。 哪怕动一下眉角。 当然,温乐山也深知这一点。 “......是他。” 所以他也不打算骗温玺尘了。 这些事,也许告诉温玺尘是更好的选择。 “大哥跟随我和陈二小姐,可是那人暗中操控?” “并非如此,”温乐山解释道:“他与你并不相识,昨日是爹要我跟上你的,之后种种,意外罢了,令我不解的是,你为何要将陈家那二小姐击晕。” “爹?”温玺尘有些吃惊,对温乐山的问题避而不答,他爹一向不管他这些的。 “爹见你整日不着家,怕你走歪路,叫我跟着看看,有时爹不过是不说,可心里总是挂念着的。”温乐山如实说道。 温玺尘又抽出那把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 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他把扇子放在哪了,这会儿随手就能拿出来。 还以为这事与大哥身后的人有关,当时让念念晕倒是怕她知晓太多是非,如今一看是自己莽撞了,不该那样冲动的。 温玺尘手里正上下轻摆的扇子刺得温乐山眼角一痛。 他也想过,为什么娘在世的时候,更偏爱温玺尘一点。 不过想了想,毕竟温玺尘是弟弟。他这弟弟,聪慧懂事,就是话少。 温玺尘五岁的时候他娘就走了。 留下一把他看来的破扇子,还是给了温玺尘的。 看得出来,温玺尘很珍视这把扇子。 如若他娘当初把这把扇子留给他,他应该也会如此的。 也如此珍视,把他娘随手画的扇子视若珍宝。 可终究没有。 温乐山总会笑话自己,那时他已经十几岁,和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相比较,是多么可笑。 比起那些,当下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在比他小了七岁的弟弟面前,毫无立场,毫无反驳和拒绝的余地。 “那陈家的大小姐,为何会牵扯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w 第四十章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温乐山摇摇头,虽说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温玺尘有多聪慧,他是知道的。 年幼时,温玺尘已然显现他过人的才智,师父来府上教书,总会特别夸一夸他。 要知道温远给温玺尘请的是全城最好的教书师父,轻易不会夸人的,却唯独对温玺尘称赞有加。 不过也因温玺尘年幼丧母,缺失了母爱,在人情世故方面,并不通透。 仁义礼智信他样样都讲,行得正。 只是到了人与人之间的阿臾附和之事上,温玺尘总是转不开轴。 起码在他人眼中是如此。 可是在温乐山眼中,他知道的,他这弟弟的个性就是于此。 不会谄媚,以后就算步入仕途,也绝不会攀炎附势。 刚刚在温乐山心里被称赞了一番的老弟,出口说了句话,差点没把他哥气着: “哥,那人可不可靠?可否引荐给我?我目前手头富裕得很......” “玺尘?”温乐山打断道。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此话竟是自温玺尘口中说出,彻底颠覆了温乐山对温玺尘十几年来的认识。 此刻的是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从他们搬到北方之后。 是温玺尘一次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言行堆砌起来的。 “大哥,不便吗?” “玺尘,你我兄弟之间没有方便和不便之说,只是,你为何......” “没有为何,”温玺尘一手执着扇子,在另一手弓起的虎口处敲了几下,“初来乍到,多交些朋友是好的,算大哥帮我个忙吧。” “你若是想交朋友,静安城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子弟,他们知礼仪,懂诗书,怎么不......” “依大哥的意思,这位高人是不知礼仪,不懂诗书?” ...... “那大哥为何和此人交好?” ...... “大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温乐山鲜少拒绝温玺尘对他提出的请求,可这次终究不一样。 那人背后牵扯的...... “大哥,不带我去我就把你夜里偷偷进陈府的事情告诉爹。” 见温乐山慌乱的神情,温玺尘扯出一个得意的笑。 “你怎么......” “哥,你选,”温玺尘打开折扇,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是跟爹解释,还是让我多交一个朋友?” 说上去像是选择的权力在温乐山手中一样。 温乐山思忖片刻,“......改日,带你去见见他。” “择日不如撞日。”温玺尘得寸进尺。 “玺尘。”温乐山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不赞同地皱眉。 温玺尘目的已经达到,其实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只是说笑罢。他站起身来,轻轻松松地。 “那好,哥,我过几天出趟门,出门之前,这朋友我能交上吧?” “你要去哪?” “哥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明日我去找他谈一谈,可如若他不愿交你这位朋友,可就莫怪你们二人缘浅了。” “不会的,走了哥,回见。” 温玺尘走出温乐山的屋子,“不给你关门了,还是亮堂起来好。” 没工夫闲聊了,他还得去看看念念怎么样了呢。 一会儿就又能见到念念了,想想就开心。 转眼间晌午已至。 阳光有些刺眼,温乐山伸手挡住,借着手臂给的阴影,他看到温玺尘走在一片阳光之中,不曾伸手遮挡。 温乐山放下手臂,眯起眼睛。“还没说你要去哪。” 温玺尘转过身倒着走了几步:“回家。”说完转回身去,走了。 温乐山一怔,他见温玺尘转回身的时候笑了。 他竟读不出这笑之中的意味。 - 正夹了一筷子酱牛肉的陈卿念鼻子一痒,马上放下筷子转过身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陈母关切地问道,“昨日一天不知下落,生病了不是?” 说着,把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没,”陈卿念接过手帕:“该是牛毛跑到鼻子里去了。” “净瞎说,这牛的牛毛是早上我跟娘上街的时候一根一根地挑,又看着屠夫拔的,怎会有牛毛,又怎会跑到鼻子里去?” 陈卿念摸摸鼻子:“那便是着凉了吧,”说着眼前一亮:“那是不是今儿我就能在家里待上一天了......” “没门儿。” 无情! “娘,我爹都禁我的足了。” 再挣扎一下! 都禁足了怎么还指定她去送饭啊。 “你爹临出门特地告诉我,说你能出门了,” “能出门?” “是,出门去给你爹送饭。” “我爹都禁我的足了怎么还要我出去......” “饭菜都准备好了,在蒸笼里,一会儿让你姐装好了给你,小四跟着你出去,不许乱跑,听见没?” ......能听不见吗。 “听见了听见了,娘,我爹这时候忙吗?” “你这孩子,说得跟以前没给你爹送过饭似的,这时候正忙啊,不然怎么吃饭都回不来。” 还真别说,前世她还真没给他爹送过饭,她家新开的铺子她都没去过几次。 有那闲逛的时间,她都用来去找温玺尘了。 忙啊,那可太好了。 陈卿念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 “爹吃得了这么多吗?” 陈卿念看着她姐给她爹盛饭,光是干饭就装了两个小瓷碗。 “爹早上没吃多少,中午多吃些。” 明明姐姐没有责备她的意思,陈卿念却兀自有些自责。 她爹早上根本就没吃几口饭,也是被她气的。 前世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本没有这种争吵的,她怎么把事情办得这么糟糕。 陈卿念叹了口气。 “怎么叹上气了?”察觉到陈卿念的心思,陈卿思宽慰道:“爹也是担心你,没事的,把饭菜拿上,”陈卿思把盖好盖子的饭笼交到陈卿念手上,“好好跟爹认个错,没事的。” 又抚上陈卿念的脸。 脸上一阵粗麻的触感,陈卿念惊觉这是自己姐姐的手。陈家大小姐的手,是如此粗糙。 陈家情况特殊,许许多多与性命相关的事,都是陈家人自己做的。 洗衣做饭,都是陈母和陈卿思做的。 有她们在,陈卿念没怎么动过手。 充其量,前一天一起定次日膳食,早上和她们一起上街买菜。 还有晾一晾衣服罢了。 这一世回想起前世种种,陈卿念简直想自打嘴巴。 她抛下家人,非要去西北,求的是什么呢。 为了惨死西北? 未经世事之时,总是太过天真。 ...... “念念,出门多加小心。”陈卿思送她和小四到门口。 “知道啦,我这儿有小四呢,姐姐不必担心。”陈卿念拍了下小四的肩膀,把小四吓了一跳。 晌午时候,街上人影稀疏。 都回家吃饭去了。 可她爹被她气得忙着买卖,肚子还咕噜咕噜响。 “那什么,”小四开口,陈卿念看向他,“昨晚老爷去你屋前等你了,看见的。” “看见什么?” 小四别扭地说:“就,就看见那谁了呗。” “那谁?” “就温玺尘!” 此人让他不爽极了! “啊?你是说我爹是因为在等我所以看见的?” “对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陈卿念的问题层出不穷。 因为我也等你等到半夜啊。 小四不敢说,换言道:“夜里起夜,瞧见的。” 听上去怎么有些心虚呢。 “你和小五的屋子,到茅房,也不经由我屋前呀。” 傻子。 小四腹诽。 “睡得昏沉,走错了。” “哦。” “陈二小姐。” 没等陈卿念回头,小四先气势汹汹地回头走过去,看着这个让他极为不爽的人,睁圆的怒目里尽是火气:“叫我家小姐做什么?” 我家小姐,这称呼听得温玺尘一乐,还你家小姐,这可是我家娘子。 “偶遇罢了,”温玺尘拨开小四的肩膀,走到陈卿念面前:“还疼吗?” 疼你大爷。 陈卿念不信温玺尘没看出她眼中的“杀机”。 他还有脸来问她? “你,他,他说什么?”小四的声音吊着嗓门儿,街上仅有的几个行人都看了过来。 “你小点儿声,”陈卿念一把把小四拉过来,“大惊小怪些什么。” “他,他说......” 温玺尘悄悄抻着陈卿念的衣袖,让她把拉着小四的手松开了。 “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当然是信你了!”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陈二小姐这是要去哪?”温玺尘轻笑一声,这一笑在小四耳中格外讽刺。 小四又往前一步挡在陈卿念前边:“我家小姐愿意去哪就去哪,与旁人无关。” “对,与旁人无关。” 话已至此,总不会再说些什么了吧? “那若不是旁人呢?” ...... 三人内心皆有言语。 温玺尘:我非旁人,与我相关。 陈卿念:不是旁人难道还是内人吗...... 小四:此人竟如此厚颜无耻,真是可恨至极。 无声的对白只存于脑海,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人真是烦得很,陈卿念眉头一皱,伸手拨开挡在前面的温玺尘:“那就更无关了,别拦路。” 陈卿念带着小四躲开温玺尘向前走。 “据我所知——” 俩人站住脚。 “二位,是朝着那边走的吧?” 又默默转身,低着头路过温玺尘向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康康专栏预收文《捋虎须》呀W 第四十一章 要不是陈卿念一直让小四息着怒火,小四早就对身后尾随了一路的人发飙了。 这个温玺尘,一定对陈卿念图谋不轨。 他早就看出来了! 之前这人来陈府,眼睛就一直黏在二小姐身上,二小姐去哪他的眼睛就跟到哪。 虽未闻二小姐说过什么,但让小四不舒服极了。 他年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是陈家老爷让他跟着回陈家,给他吃喝,让他住行,当年他入府之时,一个小女孩儿笑着给了他一幅画。 那副画,令人过目难忘。 简直丑极了,不仅不见运笔,还有些地方用力过度,纸都阴透了。 当时染了他一手的墨。 可却从他拿到那副画开始,一直保存到现在。 小四把那副画放在枕头底下压着,晚上失眠了就拿出来看看。 这是他家二小姐的手笔呢。 上面画着鲜花,柳树,和一个大大的纸鸢。 他家二小姐,从小就是自这样的。 只看得到最美好的,所以心灵也是最美的,眼眸也最清澈。 偶尔犯懒,但他总觉得懒得可爱。 表面上有时和二小姐针锋相对,可其实只是想多和她聊聊天,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 光是说说话,都觉得呼吸会顺畅许多。 这些从来都是没人知道的,小四也不打算和谁说。 连小五都不知道呢。 记得有一次他和小五提水的时候把鞋袜弄湿了,时间紧急,他去拿鞋子,拜托小五帮他拿袜子,小五翻了他的枕头。 小五问他枕头底下的那张折叠起来的纸是什么,他忙回答说,是卖身契。 卖心契还差不多。 小五还疑惑了半天,怎么自己没有卖身契呢? 小四良久没说话,换好鞋袜,嘱咐小五别瞎看,俩人又忙活去了。 陈家的家仆和丫头都是陈老爷“捡”来的,除了些门口当值的。 陈老爷心慈,瞅见路边要饭的孩子,询问过后,若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都会带回家。 小四是,小五也是,丫头们也是。 他心存感激,便更知,那条线,越不得。 可最近他总觉得,二小姐眼里的天真烂漫,逐渐被别的什么取代了。 那是他不熟悉的。 最近才出现的人,也就是温玺尘了。 这一定和温玺尘有关,小四是这样想的。 他要保护好二小姐,才不要让温玺尘靠近她。 只是二小姐有时对温玺尘露出的表情,有些刺眼罢了。 “陈二小姐可是要去陈家新开的铺子?” 小四偷偷看了眼边上的陈卿念,见她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 “管得太宽了。” 一句话让小四绷紧了弦。 “陈二小姐走的方向并不是去街上的路,也并非那日你我同去的幽径,温某初来乍到,有些消息到得迟了些,幸听得陈二小姐家在南边新开了家店铺,陈二小姐可是要过去?可是要给令尊送饭?” 手里提着的饭笼就是最好的证明。 “话多。” “你在笑什么?”陈卿念说完这话轻轻地笑了,被小四听去了。 还不是笑,这一世她竟然会嫌温玺尘话多。 “没什么,觉着温家的二公子像个傻子一样。”陈卿念低声和小四说,“快到了吧?前面怎么走?” 前世她倒是走过这条路,但来得不多,而且已经好多年没走过了,有些模糊了。 此时小四的眼神仿佛在告诉陈卿念,傻子不是温二公子,而是你陈二小姐。 “一日不知会早上几次,你会不知前路如何走?” “不会不会,我这不是考考你吗!走,带我,看看你会不会找错自家铺子。” 小四白了陈卿念一眼,却因为自家铺子这几个字眼有些动容。 后边紧跟着的温玺尘就不一样了,听念念跟别的男人说“自家”,简直气得想跳脚。 人明明是他家的好不好。 眼下这形势,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争取了。 貌似这一世......他不再独占念念的目光了。 陈家新开的铺子是间茶叶铺,开在静安城南边,面对着静安城的护城河,输送方便,就是离着陈家宅子远了些,不过每次陈卿念过来都是不坐马车的。 她嫌闷。 那是前世的陈卿念了,这一世纯粹是因为忘了路,忘记要走这么久了。 再有一次,说什么也要坐马车过来,不能再靠双腿了。 他们走到陈家的铺子前,陈卿念终于见到了自己眼熟的。 她爹开的是一间茶叶铺子。 里边摆了几个桌子,陈临渊不愿意开成茶楼,也算是个朋友们聚聚聊聊的场所,平日来买茶的客人,买完基本就走了。 这也不是陈家收入的主要来源,只是新店铺才开张,许多事要做,忙了些。 大红色的门敞着,一眼看过去能看到里面的柜子,和柜子后边打着算盘的她爹,她踏进去。 熟悉的梨花木矮桌和矮凳,除夕夜的前一夜,她姐和她娘做好饭菜提上,他们一家都来这边陪她爹清算,这张桌子上摆满账本,不许别人进来。 她偶尔会偷偷喝她爹的茶,又苦又涩,不知有什么好喝的。 可前世到了西北她也会偶尔怀念起那股味道。 苦,涩,就像能感同身受的朋友。 “爹。” 陈临渊闻言抬头,见自家小女儿来送饭先是露出欣喜,接着眉头一沉:“你怎么来了。” “爹不是您让我......” “陈伯好,温某带着家父的礼物前来拜访。” 原来不是问她。 陈卿念回头看,这才看见温玺尘手上是提着东西的。 还以为到了门口看着她进了铺子他就走掉了呢,没成想他还跟进来了。 胆子不小,竟还敢见她爹。 “小四,还愣着。” “是,老爷。”小四接过温玺尘手中的礼品,温玺尘松开手。 “还劳请温二公子回府转达,多谢温兄了。” 言下之意,赶紧滚蛋。 “陈伯不必客气,一点心意而已。” 说完没动。 陈卿念站得靠前,背在身后的手往门边划了划。 示意他,赶紧走。 温玺尘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反而上前与陈卿念并肩而立。 这人要做什么? “其实今日温某来,还有一事。”温玺尘看了眼身旁的陈卿念,念念看上去有些慌张。 陈临渊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未抬起头:“何事?” “给您赔个不是。” 温玺尘行了个礼,陈临渊脸色缓和了些,开口道:“别以为你这说几句我就能谅你年少,带我家女儿四处乱跑......” “赔个不是,昨晚见了您不该不打招呼。” ...... 屋里的几个人同时看向温玺尘,这人却笑得从容,不紧不慢道:“还望陈伯见谅。” 礼也送了,还毕恭毕敬地赔了个不是。 还能说他什么? 陈临渊脸一黑,陈卿念知道她爹这是要发脾气了。 “小四,送客。” 出乎意料地没有发脾气。 温玺尘也算有眼色,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偷偷地、轻轻地碰了碰陈卿念垂在身侧的手。 见她没把手缩回去,温玺尘心中窃喜了好一阵。 起码说明她不讨厌他的触碰吧,温玺尘心想。 两人走到门边,小四皮笑肉不笑:“温二公子慢走。” “小四。” “怎么了?” “替我照顾好你家小姐。”温玺尘拍了拍小四的肩膀,走了。 你家小姐这几个字眼让小四舒服了,但仔细想想这句话还有什么不对? 什么叫替我照顾好? “你......” 却已不见温玺尘的身影,没想到这人跑得还挺快。 立在屋顶上的温玺尘看小四进了门,勾了勾唇角。 他蹲下身,手指摸上屋上的瓦片。 这瓦片和陈府的一样,宽大笨重,想拿开并非易事。 他上房倒也不是要拿开,只是—— 寻了片刻,拿到了。 他记得前世陈家这铺子,房顶上藏着东西。 这一世,竟也藏在这里。 他没拿,只是藏得更隐蔽了些。 前世,可是有不少人,找这东西,找得热闹。 温玺尘在屋顶轻踏而走。 - 屋内。 陈卿念把东西一样一样从饭笼里拿出来摆好,小声开口:“爹,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日后再也不晚归了。” “哼,”陈临渊鼻里哼声,“你都出不去了,还怎么晚归?” 再说了,生的是她晚归的气吗? 是因为最宠爱的小女儿欺骗了他这个当爹的,知女莫若父,且知爹莫若女,陈卿念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一开口,必定又要提起温玺尘。 “爹,女儿以后都跟您说实话。” 委婉一点,她爹能明白的。 “那你的意思是,以前没少撒谎骗爹喽?” 的确是没少撒谎......陈卿念前世为了能出去玩可绞尽脑汁跟她爹说谎话。可是总不能承认呀! “爹!我的意思是,是,是我知错了。” “嗯,”陈临渊点点头,看自己的小女儿低着头两个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样子,心早就软了,她之前那点小谎言,一眼就看穿了。 虽已至中年,陈临渊还是幼稚了一回:“那你能不能答应爹,之后都不和温家那小子来往了?” 求之不得! “好好好,”陈卿念对上她爹的目光,“我答应我答应,只要爹您不气了,什么都行,来,爹,我给您斟茶。” 作者有话要说:  *插播一条~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四十二章 屋顶的动静传到屋内。陈卿念耳朵灵,听见屋顶有响声,向上看了看。 响声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到了那边。 瓦片偶发出因被挪动而制造的细微响声。 陈临渊倒是习以为常,夹了口清炒的小菜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品了品,心中仔细把自家大女儿的手艺夸赞了一番,悠悠开口:“这地方偏,前有护城河,后边是片林子,河面常有鸬鹚鹈鹕,林里常有飞禽,飞跳到屋顶上,有点动静实属正常,不必惊慌。” 说罢又塞了口米饭。 要说在意,也就是有些在意这飞禽踏出的脚步声实在大了些。 疑心才起,声音就消失了。 那一点点仅有的疑心也随着声音一起消失了。 就当是那飞禽,飞走了吧。 从屋顶一跃而下的温玺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念念,已经被他设想的未来丈人爹禁止和他见面了,还得意着既见了念念,还碰到了念念的小手。 天都晴朗起来了,鸟儿啼得也格外好听。 回家喂小胖子去喽。 “还请温公子留步。” 身后有人叫他。 温玺尘刚欲转过身去,那人的拳头已从他身后不客气地冲了过来。 还好不曾失去警戒之心,温玺尘躲过了这一拳。 拳头从脸边划过,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可见出拳之人气力之大。 如果这打在温玺尘身上,那他可真是会挨上结结实实一拳。 不过也可知,这人并无意伤他。 躲过这一拳,那人又出手了。 这拳显然没有那一拳出手时的果断,稍显些犹豫,温玺尘趁机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只是那人虽比上次慢了些,却还是极快的,往前一拉,虎口还是被磨得生热,好一阵疼。 可温玺尘手中一空,原本充盈的掌中,定睛一看,手中徒有一只黑色袖管,空空如也。 一阵掌声自身后传来。 “温二公子好功夫。” “那不知可否交个朋友?”温玺尘没转身,负手而立。 那人一怔,旋即笑着说:“在下阮向。” 温玺尘这才转过身。 “可终于见着庐山真面目了,阮兄,你再变一个给我开开眼可好?” 阮向眼皮一跳:“这光天化日......” “上次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只见阮兄一个菜篮的功夫便变了身高,”温玺尘双手比着,“之前还是矮小的妇人,后来便成了人群之中和一旁一众少年等高的人,混入其中,让温某难辨雌雄,温某实在佩服。”温玺尘作了个揖,以表自己的佩服之意。 矮小就罢了......这难辨雌雄? “还有,方才是否也是如此,缩了手臂,从我手中抽开的?” 行吧,阮向点点头,也就当时温玺尘说他假扮老妇人了。 毕竟往人头上扔了一篮子菜,人家没秋后算账就不错了。 这一世温玺尘初遇陈卿念那日,在陈卿念后边跟着的正是阮向,也就是当时温玺尘察觉出来尾随陈卿念的老妇人。 也正是在巷子里把提着的菜篮子扔到温玺尘头上,留下一摊衣服走了的那人。 “阮兄不但易容了得,轻功也极佳,那日陈府一遇,温某印象深刻。” 不但如此,这人还是夜里潜入陈府的黑衣人。 这只是温玺尘的猜测。 “温公子过奖了。”阮向谦虚道。 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也让阮向对温玺尘刮目相看,看来温乐山这弟弟确实不一般。 也由此可见,温玺尘的确有过人的才智。 阮向第一次与温乐山正面相交,是半年之前。 那日他正在琼家旁边那片林子里易容,却不想自己找的人早来了一步。 妆化了一半,东西放在草里,再收起来已然来不及了。 阮向急忙躲到草丛后。 他见温乐山走过来,蹲下捡起地上他的家伙仔细端详了一番。 而后朝着他这边,丢了把利刃。 利刃正中阮向身前挡着的粗树干,刀刃锋利,在冬日更显寒气逼人。 阮向也不再遮掩,从树后走了出来。 此刻的阮向,全然忘记了自己脸上还有一半的妆容,坦荡地行至树前和温乐山见面。 本想扮成女子的,没成想温乐山早到了还发现了他。 阮向低头瞧了眼地上的草地,便已知温乐山是如何寻着他的。 “温公子,想必你已知是我今日寻你前来此地......” 阮向看向目瞪口呆的温乐山,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说男不男说女不女的妆容,此时定是精彩万分。 他赶忙提起衣袖遮掩起来:“温公子莫要看,待我卸去......” 阮向转身蹲下,在包裹中翻了个小罐子,又拿出块帕子润湿,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转过身来:“温公子,阮某有事,要与阁下商议。” 这一晃,半年过去了。 今日晌午他便收到了温乐山飞鸽传来的信件,信里温乐山说他弟温玺尘想见见他。 他便跟了温玺尘一路过来,此时在这里叫住了他。 只是没想到...... 这温玺尘看上去是个端正的大男子,却在后边了人家小姑娘一路,明明是尾随,却随得正大光明的,还找到人家娘家这里来了。 还扯谎说他半路才进金银铺子买的东西是温远送的...... 真不知该说他勇于追求,还是说他不要脸。 但陈临渊一看也就该知道了,温远怎么会送些女人的首饰呢,还是年轻女子戴的式样。 阮向也没多问,多问无益,人在江湖朋友虽非多多益善,但若能与善者交友,便多了条路走。 更何况这温玺尘......日后定非平凡之人。 “温公子,阮某日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阮兄定也是有些难言之隐,谈何见谅不见谅,不如咱们.....”温玺尘看了眼身后的茶叶铺子,“找个安安静静的地儿聊聊?” “正有此意。” - 陈卿念收好空盘,提起饭笼:“爹,我们先走了,下午还有事。” “你能有何事?”连门也出不去。 “爹吃饱喝足了,我得把空盘空碗带回去。我得赶着回去,帮我娘刷盘子呀。” 陈卿念说得可爱,头上的发饰随着她小巧的头动来动去,她眼中有光,一闪一闪的。 “走罢。”陈临渊本还想让陈卿念帮自己清清账,算了算了。 小四接过陈卿念能手中的饭笼,陈卿念雀跃着朝门口跑去。 “等会儿。” “怎么了爹?” 陈临渊朝着柜子上温玺尘放的盒子抬了抬下巴:“拿走。” 柜子上的盒子十分精致,上面刻着镂空花,还镶着几个金丝盘的小鸟。 “这不是温家老爷送给爹您的吗?” ...... “我用不着这些,你带走吧。” 陈卿念打开盒子,里面的银手环上系着几个外形圆润的铃铛,提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难怪她爹说用不着这个,假想倘若她爹手腕上戴上了此样饰品。 “噗。” 没忍住。 “行了行了,快走吧快走吧。”陈临渊料到他女儿在想些什么了,赶忙把人赶走。 “爹,早些回来,我走了。”陈卿念合上盖子,带走了。 到了家里,陈卿念正洗着碗筷,又觉自己措辞不当。 她说帮她娘洗碗。 一个帮字,显得她何其不懂事。 怎能提帮呢,家务事也是她该做的。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洗干净些才是。 洗完碗筷,陈卿念给小虎添了些谷子,把笼子带进屋子里,不等小虎把谷子吃完了就把笼子门儿打开。 小虎跑了出来。 要是全吃完了,一会儿就没有诱饵诱它回去了。 这屋子虽小,却比那小笼子大多了,小虎又在各处乱跳。 陈卿念坐在桌子旁边,拿起她拿回来的盒子。 打开,那银手环还安静地置在里面。 银铃雕刻细致,透过细小的纹路能看见里面的铃铛,小巧有致,不过看上去有些与众不同。 平日里的铃铛,外壳里的铃都是圆形,可这个却有其中两个棱有角,只有一个是圆形的。 声音也似乎十分特殊。 贴在耳朵旁边摇了摇,确实。 一个圆形的铃铛和两个有棱角的铃铛,同时响起,音色格外不一样。 小虎飞到桌子上,小小的嘴巴啄起手环垫着的黄色绒布。 “别咬这个。” 才说完,小虎叼着布飞走了。 若小虎没有叼走,陈卿念还没看见,绒布底下,塞了一张折了一张纸条。 予你。 “......” 怎么这么爱递小纸条? 还料到了她爹会把这个送给她......若要是送给她娘或者她姐呢? 看他是不是要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陈卿念又拿着手环在眼前晃了晃,还挺好看的。 可是......还是让你在盒子里不见天日吧。 戴不得。 回笼子里吃食的小虎被抓了个现形,陈卿念把笼子门关上,小虎不悦地扑了扑翅膀,但无济于事,还是被关起来送到门外,到门外吃食去了。 “你戴上了?” 小四一直在陈卿念门口晃,这会儿等到她出门把小虎带出来,把小虎挂起来的时候陈卿念的衣袖向下滑了些,露出她纤细的手腕,以及手腕上的饰物。 “对啊,我爹送我的,当然要戴上。” “这不是温玺尘送的吗!” 小四着急过后,才发觉自己口不择言了。 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可陈卿念手上的,的确是她爹送她的,不过是早上才戴上,小四没注意到罢了。 第四十三章 才吃完饭的店家把铺子支起来,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没一会儿便熙熙攘攘,多是饭后出来消食散步的小孩儿和老人,大人都在家里操劳。 大道上马车驰行,行得太快,扬起好一阵尘土。 “这有钱人家真是霸道,”边上的商贩拿蒲扇扇了扇灰尘,“在街上跑还不知慢些,灰都跑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一旁烤红薯的老头儿把扇火的叶子一放,咂咂嘴,“恐怕那车里哟,可不只是个有钱人。”老头儿轻声和边上的商贩说。 这马车,可比一般马车要大得多哟。 马车内。 这马车不似马车,更似间屋子。 里面有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水果,样多,但每样都不多。 马车里唯独那小杏儿,盛了满满当当一小盆儿,浸着鹅黄色花边的琉璃小盆儿和盆里的杏黄色相得益彰,马车的小窗时不时有光线扫进来,照得盆儿和杏儿发亮。 这小盆儿捧在卧着的人怀里,边上还放了一个小瓷碗,已经有一小堆儿杏核了。 且在持续增多。 “大人,杏儿吃多了上火。” 榻上卧着的人坐起身来,把手里的小盆儿恋恋不舍地放到桌子上,没等他再开口,方才温馨提示的女人又拿起大人盯着的一串葡萄递了过去,那大人接过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皮,吐核,皮儿和核都放到瓷碗里。 “大人,这葡萄皮沁着花香,别有一番滋味。” 这位大人置若罔闻,依旧剥皮,吐核。 女子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放在心上,伸手去拿瓷碗: “大人,碗里满了,我给您腾出来。” 倒空了的瓷碗,没一会儿又被葡萄皮儿和葡萄核儿盛满了。 女子又一次帮他把碗腾空,才放下,马车一个趔趄,碗摔到马车里的地面上。 马车夫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瞬间屏了气。 怕再摔坏点什么东西,车夫让马车慢了下来。 “怎么了?前面有人?” 许久未曾开口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更是把车夫吓得浑身一颤。 “大,大人,这儿路有些颠簸,前边儿没人,您,您,您......” 这小小的静安城,谁敢拦您的路啊。 想说大人您莫责怪,可他一个小小的车夫怎么能要求大人呢。 “我我我,我什么?”这大人觉得好笑,打趣道。 车夫听了这笑声瘆得慌:“没,没,没什么......” “现在流行说话先把第一个字儿重复三次吗?” 大人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自己有这么骇人吗? 车夫慌张依旧:“回,回,回禀大人,没,没,没这回事。” “那那那你还重复!”大人躺在后座上捧腹大笑。 “小,小,小的这不是......” 这不是怕您吗。 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大人脾气怎么样,上任第一天,就被他这个车夫摔了东西,听动静是个瓷具。官府大员的家具都价值连城,想必这一个瓷具...... “赶路!”大人喝令道。 “是!” “这下倒不重复了。”大人哼笑一声, 方才马车踏过的街道,温玺尘和阮向行了过去,在一家酒楼前驻足。 “这里如何?” 阮向瞥了一眼,摇头:“不可。” 也不多问,两人继续走。 “这里呢?” 一间茶楼。 “也不可。” 两人继续前行。 此时街上人来人往,已有了摩肩接踵的势头。 阮向脚步一定,温玺尘侧身顺着阮向的目光看过去,是一间不起眼的茶水铺子,露天的。 就这儿了。 “掌柜的,来两碗茶水。” 一般这边的茶水铺子都没什么好茶叶,也不多做要求,随意一些。 “温公子倒是不嫌阮某挑三拣四。” “怎敢挑阮公子的刺呢?” 小二把两碗茶水端到桌子上,阮向拿起行至嘴边,闻言一顿。 这阮向是个头脑极快的人,自然听出来温玺尘对他称呼的转换。 猜得不错。 可阮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温玺尘同他讲话时,话里带刺。 “之所以避开人多的酒楼,是因为酒楼人多,而那间酒楼,又多为静安城内官商之子的宴饮场合。而那间茶楼呢,人杂,如若阮公子进出茶楼场所被旁人看见,怕是有损门面。” 温玺尘抿了口水:“阮公子,此皆为温某斗胆推测,如有偏颇,还请见谅。” 笑声传到耳边。 爽朗大方。 “温兄,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啊。”阮向未提温玺尘的猜测是否正确,却给了答案。 他是阮嵩涛的儿子。 阮嵩涛,是朝廷特派静安城的大官。 百姓知其名而不知其面,唯有达官贵人才见过他。 倒不是因他结交权贵,他也用不着别人阿谀奉承。 只是那些人到他府上拜访,他不太会拒绝人。 这人,也是张行良朝廷上的死对头。 不过也有传闻说,两人私下关系还不错。 主要是阮嵩涛,为人幽默不拘小节,和谁都一副笑模样。 阮向总是戏称他这爹是笑面虎。 他爹听了也是一笑置之。 “令兄来信,说他家弟弟,也就是温兄你,想交个朋友?” “不错。” “为何?” “温家初至北方,无亲无友,在南方时温某便常年独居家中,不好与人来往,只有二三好友还算说得上话,孤独万分。如今温家北迁,我也不愿再延续曾在南方时的那般孤僻,却想——” “多出门走走,多与人结交,多谈天说地,就算说些无所谓的也好,总归比整日沉闷在屋子里只对着不会言语的书本好。不过书还是要读,只是人不止应读书,还应行路。” 前世陈卿念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一字不差,全都是之前陈卿念对他说的。 那是陈卿念第一次来温府找他。 犹记得那日春光明媚,风也柔和,他正站在窗边吹着春风读书,就看见这个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跑到他家,东扯一个家仆往西边走错又问了个人,他才知道这个女子是到他家来找他的。 陈卿念那日来的时候双手提满了东西。 有她最喜欢的高家铺子的桂花糕,也有不知道从哪家店铺买的蜜饯,有果子的,有山里红的,甚至还有菜蔬的。她还抱了两本书,说是她近日才读毕的。 第一次被如此盛情包围,温玺尘举着书本不知所措。 心底虽慌张,却还是面不改色地接过陈卿念手里的,叫她把提过来的东西先放在桌子上。 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看了半晌。 温玺尘竟没意识到,自己默许了陈卿念的举动。 “温二哥,多读些书是好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呀,多出门走走,多与人结交,多谈天说地,就算说些无所谓的也好,总归比整日沉闷在屋子里只对着不会言语的书本好。不过书还是要读,只是人不止应读书,还应行路。” 这一世,他照着念念说的做了。 “温兄?” 阮向伸手在温玺尘面前晃了晃,温玺尘回过神来。 “想起些往事。” 往事?阮向可最喜欢听往事了,看温玺尘的眼神就知道—— “和念念的往事。” 哎哟—— 这一声念念叫的哟,骨头都酥了。 没想到啊,这温文尔雅的温二公子,啧啧。 “没想到温兄对陈家二小姐如此情有独钟啊。” 温玺尘淡然一笑,没有否认。 “阮兄,你可相信前世今生?” 重生之事,温玺尘从来没有和旁人提起过。 今日见了阮向,觉得此人和他投缘,也是无意提起,他却看到阮向本笑着的面容逐渐冷了下来。 “有的吧,”阮向说,“有前世今生一说的吧,”他改口。 “只是轮回一世,谁都不再是谁了。” 谁都不再是谁了,是这样吗? 温玺尘感谢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回到从前的机会,他还是他。 “不多说这些与你我相距甚远的事了,温兄,我既称你一声温兄,干脆也别绕圈子了。” 方才说什么多交朋友也许是真的,但温玺尘的目的绝对不仅仅在交友。 如若真的要交友,怎么会找上他? 或说,怎么会只找上他? 自从夜潜陈府过后,阮向跟了温玺尘很久。 这人除了在家就是去找陈卿念,也未见他与其他人交好。 “那我便坦白直言,阮兄,你我初次相遇便是在街头,再次就是在陈府。初次你跟着陈家二小姐,可在陈府你却对陈家大小姐下了手,为何?” 她们姐妹二人身上究竟有什么? 原来说什么交朋友,完全是为了自己媳妇儿啊,阮向了然,也明白为何方才温玺尘话里带刺了。 “第一次发现不是,第二次便是喽。” 闻言,温玺尘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来了。 还以为这人是冲着陈卿念去的,第一次见他他便在跟踪陈卿念,第二次见他又是在陈府,今日他又藏在陈家那铺子附近,温玺尘那时顿感心中醋意翻涌。 不过还好,是自己误会了。 这只是其一,见阮向,还有别的事情。 “为何选中我大哥?” 他不敢确定,前世给温乐山出主意的人,是不是阮向。 “你大哥风度翩翩,道貌岸然,怎么不能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出门戴口罩,回家勤洗手呀!前面有几章内容稍微做了一下调整,看更新时间就知道啦~感谢小可爱们030 第四十四章 “那不如我换句话说,为何是温家?” 温家北迁不久,虽说温家在南方家族里势力不小,但脱离家族到了静安城尚未站住脚,阮向何必如此? 且他们北上之前,与温氏家族已然翻了脸。 “温兄,有些事儿啊,咱们得慢慢聊不是。” 阮向说的其实不错,温玺尘也自知操之过急了。 “温兄见过何人,初次会面,便坦诚相待不留余地的?”阮向摇摇头:“纵使你我二人合拍,我也不能把什么都告诉温兄你呀,你说是不是?” 阮向给温玺尘斟了杯茶,推到温玺尘手边儿。 果然是皇城边儿上待久了的公子哥儿,说话办事让人挑不出什么来。 说着不坦诚的话,却处处显出坦诚。 他站起身来:“今日家中还有些事情,温兄以后有事可到我家来找我,阮向随时在阮府恭候。” “告辞。” 早就察觉街上对面立了一人一马,在他们到这里之前就守在这儿了,温玺尘也没过多在意。 本还以为是在等谁上马,原来就是自己对面这位。 阮向上马,回头朝温玺尘挥了挥手,骑马离去。 - 从街上回去,走这条路,便会路过陈府。 不进,有些可惜。 进吧,十有八九要被赶出来。 温玺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自此处走,途径高家铺子。 阮向选的这个地儿,不错。 陈府门口。 “温公子,还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家小姐说了,您要是来了,先在门口等一等。” 小五垂手指向一旁,手边一个木凳子。 这是陈卿念屋子里的,温玺尘认识。 前世没少坐过,只是没在陈府门前坐过。 旁边还有张桌子,也是陈卿念屋子里的。上边儿摆了一壶茶,一些瓜果。 茶壶嘴儿还冒着热气。 温玺尘失笑,念念还生着气呢。 小书房内。 香炉周身烟雾缭绕,香气淡雅。 书案上墨迹未干,窗边几盆兰花是陈卿念新添置的。 前些日子去花鸟铺子挑的,小四和小五一左一右各抱了两盆,她手上又提了不少新鲜花种才搬回来的。 “二小姐,温家二公子来了。”小五进到陈卿念的书房,看了温乐山一眼才说。 陈卿念放下手中的茶杯,先给温乐山添了些,再给自己添了新茶。 “温大哥放心,瓜果茶水已备好,不会亏待你弟弟的。” 坐在陈卿念对面的温乐山笑笑:“家弟多交些朋友是好事。” 小五从小书房出去,走到门口见温玺尘落座喝茶,自家二小姐又没说要放温公子进来,转身便要离去。 才要进府又被温玺尘叫住。 “小五?” “温公子。” 温玺尘剥开个橘子给小五递过去:“陈二小姐是要我把茶水喝完,瓜果吃尽才放行?”小五没接,温玺尘加言道:“帮个忙,吃不完。” 这不是说了得吃完吗。 他吃不得甜的,眼前这些除了茶水又皆为甜食,吃不完啊。 温玺尘还真在心里仔细盘算起这些来了。 “温公子......” “拿着,”温玺尘又递了递,“方才听你话里带点沙哑,晨间才起时是不是喉咙胀痛有物?” 被戳个正着,小五惊讶地看着温玺尘,回了一句正是。 “接着。”温玺尘直接扔了过去,小五慌忙接住。 接过再扔回去有失礼节,小五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没想过自己一个举动会让小五进退两难,温玺尘四下看了几眼,把小五拉过来挡在身后也是大门暗部死角,“吃吧,这儿没人看见。” 小五择开橘子上的白丝,温玺尘见了马上阻止:“正是此物,止咳化痰,吃了才是。” “哦...” 小五连着白丝吃下去。 “念念她,还未起吗?” 前世陈卿念特别爱睡懒觉,此时正是午睡小憩之时,还没起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东西,该是睡前就嘱咐好的,料到他要过来。 也不知道,他的念念,是不是连午后必备的桂花糕都没吃,直接睡下了呢。 小五开口说了句话,打断了温玺尘的遐想不说,还泼了温玺尘一头冷水。 “二小姐在书房内呢,今儿回来得晚了些,就睡了一小会儿,早就起了。” 才想问怎么起这么早,又听见小五接着说:“你家大哥也是,这么早就来,该是不知道二小姐喜欢午睡。” “我大哥来了?”温玺尘险些拍案而起,手里的茶杯砸到桌子上,砰的一声响。 阮向啊阮向!耽搁他这么久! 见正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的小五含着橘子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温玺尘二话不说直接进了陈府。 “温公子——” 二小姐还没说应许你进去呢...... 温玺尘轻车熟路地走到小书房门前,正欲敲门,屋内传出一阵交谈,温玺尘收回悬着的手。 “温大哥所言极是,我也曾去过那地方,确实美不胜收。” 看来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温某还知一处,若得空,不知可否与陈小姐同去?” 贴在门边儿上那位霎时间站不住了,怎么谈着谈着就约上了? 是要去哪? 温玺尘接着听。 “可以呀,” 给温玺尘气得够呛。 “只是到时,邀上家姐吧,我家姐姐也对景色颇感兴趣。” 嗯,气儿还算顺了点,可却没说要邀他。 “听闻陈二小姐养了只鹦鹉,可是玄凤?” 不是,但他们前世一起养的那只才是。 “是只虎皮鹦鹉,就在我屋前。” “我先前在南方养过些鸟,对花鸟还算有些了解,也很喜爱,想来许久没见过鹦鹉了。” “温大哥若是感兴趣,不妨去我屋前看看?” “陈小姐若不介意,劳烦带路。” 敲门声响起。 “谁?” 来者不报其名,一阵咳嗽声从门口传过来,陈卿念走过去拉开门,温玺尘赫然站在门口。 “陈二小姐。” 陈卿念一把拉过门正欲关上,奈何力气自然没有温玺尘的大,被温玺尘把门再次拉开。 这人一点也不觉尴尬,反而迈进屋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家正襟危坐的大哥: “哟,这么巧,大哥也在。”见温乐山坐在离陈卿念书案稍远的凳子上,心里得意了一阵,却看见陈卿念坐到温乐山旁边的凳子上。 ...... “温二公子请坐。”陈卿念没好气地说。 饶是听出她的语气,温玺尘拉过来一个板凳,坐在温乐山和陈卿念中间的那张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前。 “玺尘。” “怎么了大哥?” “......无事。” 前世,陈卿念见温玺尘房内缺套桌椅,怕如若他听了他的话交了些朋友,来了之后没地儿坐,把自己屋子里的桌椅搬到温家温玺尘屋里去了。 现在想来十分可笑。 那时的陈卿念,怀着的是将自己的东西移入温玺尘屋内的想法。 他这弟弟,北上之后的不同到了陈卿念面前无限放大。 莫非,这两人先前有过故交? 回想先前在陈府的初次相遇,看上去陈卿念与温玺尘互不相识,只是那时温玺尘的不同之处已可察觉。 难得一见的主动,还有他那日在自家府上拾起来的纸条。 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全都是温玺尘初次见到陈卿念时所言。 甚至精细到逐字逐句。 这到底是为何,温乐山不知。 后来在家中若不见温玺尘的影子,问家仆,便知他要么是上了街,要么是去了陈府。 去陈府...... 温乐山想看一眼被温玺尘挡住的陈卿念,却只能看到她搭在桌子上的白皙手和纤细的小臂。 他总觉得陈卿念沁着花的香气,不俗。 就像花茶一样。 之前他总觉男子喝花茶太过女气,但自那日见过陈卿念,他便想试一试。 寄书托他南方故友如若来北方,捎带些花茶过来,还被友人嘲笑了一番。 不过两日,花茶便送到了温府。 每每品茶,温乐山便会想起陈卿念。 不过还好只是觉她人不错,今日温玺尘一番坦白,他也只好收了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康康专栏预收文呀~ 第四十五章 惹了念念生气,让他在门口等,他自认是应该的。 可看见自家大哥在此,温玺尘更气了。 不让他进门,难道除了因为念念在生他的气,还因为他大哥在这儿? 他们二人就在此谈天说地,不知在此之前还有没有聊到他。 那他大哥为人称道的风度翩翩应该也尽数展现给陈卿念了吧。 不行,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气。 也不知道他大哥到底过来做甚。 只是来闲聊? 温玺尘双手环胸,面色深沉,一点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没有,像是个纨绔少爷。 去他的温文尔雅举止有度,最后还不是把念念给度跑了,这一世,他便不要了! 思忖片刻,还是应找些话茬来聊聊。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书房里的两个人,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无话的温玺尘开口: “这桌子,不愧是陈二小姐家的桌子,温某坐上去未闻一丝声响,当是用的上好的木材,唉,温某家里正缺这一套桌椅,不知陈二小姐家的桌椅是从何处购得的呀?” 陈府祖上就在北方,这处房产也是陈家祖上留下来的,屋子里的桌椅也是多年前置办的,都是请当时的名匠做的,多年过去哪还能请人家老木匠出来做工呢,温玺尘这是意有所指。 前世陈卿念把这套桌椅慷慨送他,这一世,想必也不会吝啬吧! 这一世的陈卿念答曰—— “这温二公子可就要去问问家父了,我是我家最年幼的,可不知这比我年纪还大的桌椅是从何而来的,。” “原来如此。” ......失败了。 温玺尘拿指节巧巧桌面,厚实沉重:“想必是上好的木材了。” “多谢温二公子赏识,这是我陈家桌椅的荣幸。” ...... “那这是取的什么木?” “陈某不知。” 陈卿念学着温玺尘的语气自称,假装正经的样子惹得温乐山唇角一勾。 好,不知好啊,不知好。 温玺尘时常在想,为何这一世陈卿念对他的态度会和前世截然不同,或说是相反,他反复思索,也想不明白。 就说这一世第一次见面吧,他若不主动,陈卿念压根没有要他一同前往的意思,甚至都没想跟他说话打招呼。 前世他们初见,没记错,念念对他可是一见钟情的。 其实他对陈卿念的初印象也不错,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也是他没有察觉。 起初只觉得她吵闹,可后来倘若没有她的声音时时在耳边响起,心中便不免有落寞之意。 其实他对陈卿念,也是一见钟情。 对那个热情坦诚的女孩子。 从起初念念对他的态度,他就发现不对了。 莫非...... 这一世在遇到他之前,念念经历过什么? 还有搬走的琼家,陈卿念对于琼家的搬迁看上去,显然十分惊讶。 倘若琼家搬走,作为琼山的好友,陈卿念又怎会不知? 却还偏偏要去找她,这说不通。 不过就算对他的态度变了,陈卿念也还是陈卿念。 是温玺尘喜欢的念念。 “温二公子今日到我家来有何事?” 提着包桂花糕和几袋甜蜜饯儿直接放在桌子上,却不跟她讨夸奖,也不说是送她的还是自己路过铺子是买过来自己吃的。 自己坐在桌子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渴不渴,连口水都不喝。 家里缺桌凳难道不会自己去买......想到这儿,陈卿念记起来了。前世这套桌凳,她后来送给温玺尘了。 以现在看,当时的原因很荒谬,她当时竟说是因为怕温玺尘交了朋友家里没地方坐。 当时的她是脑子缺根弦还是进水了? 只是想让自己的东西出现在温玺尘家里,这样温玺尘醒来便能见到她的东西,便会想起她。 这是陈卿念一开始打算的。 但她完完全全可以送些小物件,送毛笔宣纸墨盘给他用以练字也好,送铜镜让他正衣装也好,做什么非要送这套桌椅给他? 像是有什么缘故来着,但陈卿念这时却想不起来了。 究竟是为何呢...... 温玺尘也在想。 只有一旁的温乐山看不明白,殊不知同屋的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沉默,窗外细微的声音都能传入屋内。 “无事,路过。”温玺尘口是心非道。 “那便路过罢。” 还进来做什么。 “陈小姐家门前茶水瓜果应有尽有,我没有路过的理啊,”温玺尘手往桌子上一撂,指尖碰到陈卿念的手腕,“温某可是连午饭都没吃。” 更何况还是陈卿念早就给他准备好的。 他的念念还真是神机妙算,知道他要过来。 殊不知陈卿念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才把东西放好,温玺尘就到了。 低头看过去,发现她的手腕空无一物。 有些失落,不听话。 从桌子上跳下去,面向陈卿念:“陈二小姐,我知你姑娘家羞涩,既然你已把你我定情信物收起来了,那敢问陈二小姐,不知何时才能对温某之情,有所回应?” 温玺尘目光炽热,看向陈卿念的腕间。 顺着温玺尘的目光看过去,温乐山便知道了温玺尘所说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方才还戴在腕间的饰物,这会儿却没了。 “我不知温二公子所说为何物,”陈卿念往边儿上拉了下裙摆,右手覆在未佩戴任何饰物的左腕腕间,“还请温二公子自重,定情信物一说,我从未听说。” 温乐山也马上善解人意地为陈卿念解围:“玺尘,婚配之事乃人生大事,不得无礼。” “哥,算不上不无礼,可这东西我送了,还是陈伯亲自收的,我只不过问几句,便失礼了?” 温乐山无言。 “既然失礼,那温某再给陈二小姐赔个不是。” 在铺子里,已经赔过不是了。 这一世的温玺尘怎么像个纨绔一样?陈卿念扶额,想想前世寡言冷淡的温玺尘,同眼前这位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貌似也挺有趣的。 比前世那个木疙瘩有意思多了。 前世的温玺尘让她有着距离感,所以想要去追,到了最后却落下那样的下场。 可是最让她心里过不去的,还是前世那一纸休书。 常在外征战不在家中陪伴没什么的,好男儿就当上战场杀敌报国志在四方。 话少也没什么的,她知道他内心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只是有时候总是不会表达。 她生病了请不来大夫更没什么,西北本就偏僻荒凉,大夫就算到了西北来也理应随军去医治军营伤者,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染了风寒而已,吃几服药就好,再不济,就算是病死家中,也不愿意给温玺尘拖后腿。 可他为何偏偏要休了她呢。 这才是陈卿念最无法释怀的。 倘若起初就不喜欢她,大可以不娶她,可以不带她去西北。 莫非是她当时太不懂事,太难缠了? 将就,是后来一切的源头。 和她在一起,让温玺尘将就了吗? 陈卿念悲伤地看向温玺尘。 前世让你将就了,太对不住了。 最后还是我病了说不出来话了你才找到机会把我给休了,真是罪孽。 这一世我绝对不缠着你了,这手环也不戴了,本就不该戴的。 还不知道陈卿念心里所想的温玺尘还美滋滋地想着陈卿念什么时候能戴上他送她的手环,那是他提前几天就去银匠铺子定好的,铃铛是他自己做的,只是劳烦银匠把铃铛和手环安在一块。 今日取来本就是想去陈府送给她,半路撞见陈卿念去了店铺,便顺脚跟了上去拜访了念念她爹。 “陈小姐方才说鹦鹉养在哪里?” “养在我屋子门前的笼子里,咱们去瞧瞧?” “好啊。” 前世温乐山给陈卿念留下的印象不错,是个待她如家人的大哥。 不知道这一世他还会不会遇到那张家小姐呢? 也不知现在张家小姐在哪里,若此时她尚未婚配,倒不如她先替温大哥找到那位张小姐,也许温大哥就不必再自北方奔到南方去了,还能和温家父子一直团圆。 明天就行动。 陈卿念行在最前,温乐山和温玺尘一左一右走在她身后,好不气派。 一路上有陈府的花花草草相伴,这也是陈府和温府很大的不同。 温乐山和温玺尘内心都颇有感触。 南方的宅院里,还有些温母栽种的花草,之前是温乐山照料着,搬走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有些温母的书画,走的时候温远不许他们拿,但温玺尘还是去书房偷偷拿上了几卷。 记忆里没有生母的样子,总得有些物件,让他时刻记得他的这位母亲。 他爹为了他娘,未添续弦。 起码前世直到他去了西北,死于西北,是这样的。 “小虎。” “这鸟叫小虎?”这名字听上去着实有趣,听着就是陈卿念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儿起的古灵精怪的名儿。 陈卿念点点头:“虎皮鹦鹉。” “虎儿,叫温哥哥。” 他倒是与鹦鹉称兄道弟上了。 小虎哪里会开口,倒是说了句“好吃”。 温家两个兄弟哈哈直笑。 看来没少吃好吃的。 虎儿啊,可怜了你只能看着你家小姐吃而不能自食喽。 第四十六章 “以前温大哥养的也是鹦鹉?” “不是,是只画眉。” 话落之后良久,三人都未说话,温乐山负手站在笼子前,时不时伸手逗逗小虎。 陈卿念在想前世那只玄风,温乐山想着自己那只画眉。 温玺尘想的是,温乐山哪里养过画眉? 在他记忆里,温乐山未养过鸟兽。 “玺尘,你可还记得那只画眉鸟?” “画眉?” “那是你很小的时候了,忘了也实属正常。”温乐山转过身来,眉宇之间抹了些柔色,“那是爹带回来的,高叔给的。本想着给你作宠物,那时候你还小,你身子弱,小孩儿和鸟兽近了怕会染上鸟兽身上的疫毒,就放在我屋前养着了。” “确实没设么印象了。” 陈卿念好奇道:“那后来呢?鸟去哪了?” “后来,我把那鸟放了。” 听温乐山说他后来把鸟放了,二人有些惊讶。 瞧他看小虎的神色,该是很喜欢鸟的。 “在笼中,画眉啼得动听,但是没有灵性。” “我把娘的花草都搬到自己的屋子里,把门窗关好,让画眉在屋子自由一会儿,听得出来,它啼得比在笼中时动听了。” 温乐山皱皱眉:“可是鸟总不能一直散养在屋子里,倘若外面来人了,就算对这鸟再好,给它吃再多东西,门开了它还是会想往外边跑。” “每次进笼,它还会啼叫,但却成了哀鸣。” “画眉和鹦鹉这等从外域来的鸟类不同,”温乐山指了指小虎,“在山丘的灌丛和村落附近的灌丛或竹林中都能存活。所以后来呀,我就把它放走了。” 正因为太喜欢,所以放走了。 此刻陈卿念便明白,为何他们上街那次,温玺尘说想把那价值不菲的鸟买下来,温乐山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他是喜欢鸟的,小胖子又肥又胖飞不起来,放不放生其实都是一样的。 和小虎算是一类。 另一边。 触动了心事的温玺尘深有其感,不然前世他也不会给陈卿念那封休书。 他不想陈卿念再在西北陪他吃苦了。 真正到了西北之后,才知道战争是无休止的。 她却偏偏在那时候生病,恶化了。 一切都赶在了一起。 现在想来,念念前世就是那时误会了他。 “陈小姐,爱鸟可以,可别一次次给它希望,却又把它关进笼子里。” “......我知道了。” “鹦鹉是外域来的,无论是植被还是野外的虫食,都不如这笼中的。放生的话,不但对它无益,还可能让它殒命。” 陈卿念总觉得温乐山是话中有话。 “好。” 有似在和她倾诉些什么。 一旁的温玺尘早就听出来了。 北上并非他和他哥的意愿,是他爹没和他们兄弟二人商量的结果。 可他哥却在这里,当着他的面儿跟陈卿念说。 貌似把关系弄错位了吧。 “大哥所言极是,受益终身。” “你当真不记得那画眉鸟了?”温乐山又问了一遍。 记忆里并没有,温玺尘也不说谎:“不记得了。” 细碎的失落映在温乐山的眼眸中,不易被察觉。 他轻喃了句什么,两个人都没听清楚。 “二小姐——” 小五急匆匆地跑过来,喘着气。 “怎么了?不急,慢慢说。” “二小姐,有人找。” “谁?” “不认识,”小五挠挠头,“但那人说要您把,把......”小五目光不定,时而看向温乐山,时而看向温玺尘。 “把什么?” “他说要把我和我哥赶走?”温玺尘问。 “是......不是不是,是说要等温家二位公子走了以后再进来。” 这话小五哪敢直说。 “这来者究竟是何人?”不悦之色爬上温乐山的眼角,未见其人,倒是先赶人了。 “哥,咱们走吧。” 难得温玺尘主动从陈府离开,陈卿念挑了挑眉。 温玺尘搭上他哥的肩膀,伏在他哥耳边说了句话,他哥回了一句。温玺尘面露喜色,自己偷偷回头看了眼陈卿念。 没想到,还和念念对视了。 “陈二小姐,慢慢享用吧。” 说的是来的时候手里提的吃的。 才来的时候悄悄放下而没说,怕是怕他哥带的比他的更多更好吧。 这男人,小心思还不少。 那如此一来,便是和他哥确认过了? 温家人知礼节,陈卿念前世就领略了。温乐山也不是空手来的,带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和酥糖。 比温玺尘带的贵,也更难买。 可是却不合她的胃口。 温家两兄弟走到门口,温乐山四顾一周,也未见有人或马车停在边上。 “哥,别看了,走吧。” 温乐山还是不愿意走开。 温玺尘轻声说道:“是阮向。” 听到这个名字,温乐山有些意外:“他找过你了?” “嗯,下午的事,只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他找陈家二小姐能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 温玺尘细嚼温乐山的话语,与阮向之前所说连到一起。 “哈哈哈,”温玺尘笑得真实:“见见姨妹罢了。” 多半,是负荆请罪来了。 这会儿,指不定又缩在哪个角落,等他们走了才进去呢。 还是个要面子的。 半刻钟过后。 依旧是小书房内。 “陈二小姐。” “敢问公子是?” “在下阮向,来给小姐赔个不是。” 说着行了个礼,看上去怪严肃认真的。 又是来赔个不是的? 今儿算上温玺尘那两个不是,她今天收到三个赔来的不是了。 阮向其名,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了。 “阮公子请坐,这‘不是’是从何而来?” “那日夜里有些事情要到陈二小姐家府上一探究竟,没想着要吓到陈二小姐的。” 那日夜里? 也就是说这人是那黑衣人? “不错,正是在下。” 那他......也是姐姐喜欢的人啊。 投向阮向的目光不自觉加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我陈家有何可寻?为何不能白日上门来要?” 哪敢啊,上门要人? “实不相瞒,阮某曾与你家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呢? “仅仅一面,便让阮某记住了,” “自此不能忘怀。” “那你夜里来,就是确认,那人是不是我姐姐?” “正是。”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鬼话?” 鬼,鬼话? “你来时已近子时,谁家子时还不睡觉?倘若我姐那日早早睡了,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何况,哪里有夜闯人家来确认的,月黑风高,能瞧见些什么? “阮某那日有事无法脱身,临近子时才赶过去。且你姐姐说过,她家中有个池子,里面有荷花。” “为何不改日?” “早就算好的日子,吉利。” “......那如若其他人家也有栽了荷花的池子呢?” 城中又不止她家才有池子,又不止她家池子里有荷花。 “那便要逐个排查,直至找到为止。那日不过是阮某侥幸,被我找到了。” 仅凭眼前这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辞,陈卿念无法交付自己的信任。 若是前世的她,早就傻乎乎地拉着人去找她姐了。 还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姐,原来她不是一厢情愿的。 可这一世,但凡与她姐相关的人和事,她都要格外警惕小心。 “阮公子还是请回吧,我家姐姐已有婚配。” “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定下的。” “和谁?” “阮公子,这就不必告知了吧?” “那人我可认识?” “那我倒不知。” 进府前,阮向就要她支开温乐山和温玺尘,想必一定和他们两个人认识,才会让她这么做的。 “温乐山?” 陈卿念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阮向把陈卿念的沉默当做了默许。 “那以后温乐山要是来了,你可,可千万别喊他姐夫啊。” “他们还没成亲,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个温乐山从未和我提及啊!莫非是你家和他家父母定下的?这可就不太好办了......” 这个阮向嘴里不停地快速说着什么,一会儿自问自答,一会儿给自己找不出答案,怕是......有脑疾? “陈小姐,你家姐姐在哪里?” “......这时候该是在午睡吧。” “午睡?” 丝毫没注意到陈卿念说话时目光的闪烁和心绪,阮向信以为真继续喃喃自语: “也是,是听闻了她身子不太好。从几时起睡的?这睡太久对身子也不好......” 忽地又想起什么,阮向边说边走向门口:“陈小姐,麻烦你去把你姐姐叫起来吧,睡太久了对身子不好,我就先走了。” 这人怎么还走了? ...... “阮公子留步。” “嗯?” 陈卿念失笑道:“为何叫醒我姐姐,你走?” “总不能这副样子见你姐姐吧。” 下午在树上等了半天温玺尘,惹了一身尘。 树枝挂上了衣襟,划烂了。 跟温玺尘见过之后他骑马去周遭人少的地儿闲逛了一圈,也没来得及回府换衣服。 忽琢磨着得跟陈卿念先把话说清楚,就直接过来了,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 ......是一种已经把自己当成和自己小姨子陈卿念是一家人所以什么都不用拿了的觉悟。 到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初次见姨妹,还是那些东西才好。 到府前跟府里的小五说了那句让温家兄弟先走的话,自己又跑去买了些东西。 又是些吃的。 看着桌子上堆满的三个人提过来的好吃的,陈卿念简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修改了一下ovo 第四十七章 陈卿思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妹妹对着一桌子吃的发呆。 “这是?” 陈卿念趴到桌子上:“姐,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拿到你屋里。” 她侧过头,有气无力地说。 陈卿思走近一看,桌子上少说也有十几样吃的。 “爹不是不让你出去吗,还买这么多,晚上还吃不吃饭了。”陈卿思小声说。 “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 “嗯,下午家里来了些人,拿过来的。” 陈卿思和陈母用过午饭便去了陈母的好友家里,约好了下午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正好茶铺新到了些茶叶。 所以阮向说要陈卿念把她姐姐叫起来的时候,陈卿念有些慌张。 姐姐没在家。 陈卿思不比陈卿念,对吃这方面不太感兴趣。 “快过来吃饭了,晚饭做好了。” “好,”看着姐姐笑眯眯地看着她,陈卿念想起阮向来了。“姐。” “你当真喜欢那个,那个神秘人?” 陈卿念声音一低,她姐没听清,“什么?” “就那个,晚上来咱们家的那个人,你真的喜欢他?” 少女的心事被提起,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那人,”陈卿念指向自己的脑袋:“这儿有点毛病呢?” “啊?” - 回到温府,温远在门前等着他们兄弟二人。 “爹。” “怎么才回?” 平日不见他们怎么出门,今日倒是都出去了,还一起回来。 “出去逛了。” “去了陈府。”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 “你们两个到我书房来。” 两人对视一眼,也只能悻悻地跟在温远身后进了书房。 “坐。”温远说。 温乐山和温玺尘坐在温远一旁。 “去陈府做什么了?乐山,你先说。” “去见陈家二小姐。” “咳咳......”正喝水的温远呛着咳了两声,“你去找她作甚?” 不等温乐山回话,温玺尘也抢言道:“我也是去找陈家二小姐。” “咱们初到北方,是陈家二小姐带我和哥上了街,认了路,我们也就这么一个朋友,常去找她,维持友谊。” 这话给温远气笑了,“静安城那么多名门大户子弟你们不去结交,只和一个女子做朋友?” “没有门路。”温乐山答道。 “我当初带你们去别家拜访,你们要么说没空,要么说身体不适,说来说去我走了那么几家,你们还是只跟我去了陈家,你们兄弟俩,商量好的么?” 这时候倒是心齐得很。 “不敢。” 温远瞥了一眼温玺尘,这小子虽眼睛瞅着地面,眉毛却扬起很多。 行吧,就是故意的。 被气到了。 当爹的带两个男孩儿长大,何其不易。 多年之前。 温母是南方宁城公认的才女,既有才,人长得又美。 温家是南方的望族,虽说温远是私子,却也是温氏子弟。 温远娶了温母,可谓是郎才女貌。 只可惜,生下温玺尘之后,温母染了病。 而那时又恰是温远正欲脱离家族关系,想要北上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之时。 他的两个孩子都怨他当初不花银两给他们娘看病。 温远从未说过,大夫早就请过来了,药也开了,煎了。 但温母早就自知自己活不长久,大夫要搭脉她不伸手,药煎好了她不服。其实温母是心知肚明的,喝药只不过能延长短暂的生命,而温远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她每日都劝温远留些钱做本钱,以后去了北方,就可以不再在南方受家族的牵制了。 病态实在不堪,她从不允许她的孩子进她的屋子。 她怕走了之后,孩子们记住的是她最丑陋的样貌。 是有些私心的。 不是刻意把母爱缺失、父亲照料不周的责任都推到温远身上,她临终给孩子们写了一封信,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温远看了,落泪千行。 那封信,温远藏了起来。 就算负重,也不愿孩子们说她几分是非。 他也不愿多说。 “行了,吃晚饭了。” 陈临渊的禁足令在,温玺尘这边若是常去陈府,温远也生意见,温玺尘终于消停了几天。 几日不见陈卿念,温玺尘想得紧。 小胖子被放在窗边晒太阳,鸟脸一直往外边探。 温玺尘也站到窗边,手一下一下地从前到后摸小胖子的鸟头。 小胖子也很受用,亲昵地往温玺尘身上靠了靠。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小胖子已经跟他很亲了。 窗外春风和煦,只是没有花草的温府院内有些落寞。 今儿春光正好,不出去一趟岂不浪费。 温玺尘穿得并不算特别体面,从温府马厩牵了头小毛驴,毛驴后边拉了块板,似是要把什么东西拉回来。 温远见了没拦着,他知道自己儿子这身打扮肯定不是要去陈府见那二小姐。 知子莫若父,温玺尘还真就没去陈府。 拐了个弯儿,去上街了。 “哟,公子,又来了。” 花鸟铺子的掌柜正给门外的几盆盆栽浇花,见了温玺尘认出这是高价买走自己铺子里那只胖鸟的主儿。 那大胖鸟特别爱吃,来的时候秀气得很,起初食量还有所控制,后来不给它吃,它便嘶鸣不止,听了神烦。 干脆就当自家留着养了,吃得太多,逐渐肥大起来。 起初要价往上抬,不过是要的那点伙食费。 嘿,没成想真有人要了。 “掌柜的,店里可有花树?” “什么花树?” “桃树杏树梨树李子树,要是有苹果树也可以。” 春天这时候,花开得正好。 倘若开了满院,落英缤纷,念念以后若是来了,看了也开心。 虽说花终究会落,但要比了无生气好上许多。 许多。 “呀,”掌柜的把水壶往地上一撂,手里的布头搭在肩膀上:“有是有,不过我这店面小,花树果树都在外边儿,在我家山里。” “无妨,我车在外边儿停着。” 店外的小毛驴儿甩了甩耳朵。 “我见您这气度非凡,怎么拉个果树还得自己亲自来?” 还拉着个驴车。 “有些事儿,自己做着有趣。” 这话也是陈卿念说的。 那是个冬日。 陈卿念到府上寻他,说想鱼吃了。 进府寻着他拉他上了马车,这才看见车上家伙式儿不少,有铁锨有鱼竿,有鱼网还有锐器,还有些红虫和两个木凳子。 驱车的是小五。 “你拿这些是要做什么?” “不是和你说了我想鱼吃了?”陈卿念双手捧着脸,趴在膝盖上,从下往上看着温玺尘,“去钓鱼吃呀。” “想鱼吃了,去买便是。若市上没有,差你家小四小五去做不也可以吗。” 何必亲自动手,冰天雪地,冻着怎么办。 “你不懂,有些事儿呀,要自己做着才有趣。” 到了护城河,不等小五把木台阶放好,陈卿念跳下马车,一下子跳到河面上,河面上的冰纹丝未变。 那冰冻得果然结结实实,稳当,但是凿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下车之前,陈卿念告诉温玺尘在马车上等她,先是小五和陈卿念一起凿,凿了半天也不见也不见水洞出来。 忽然陈卿念手中一轻,铁锨眨眼到了温玺尘手中。 “不是说温二哥在车里等我就好。” 陈卿念叫温玺尘来,不过是想他陪她一起垂钓。 这些事儿,估计温玺尘没做过,陈卿念也舍不得他做。 累着他可就不好了。 “有些事,自己做着才有趣。” 那天他们只钓上来三条鱼,陈卿念回了趟马车,不知又从哪儿变出调料来,随意找了些枝杈,架起个烤架,火石打着堆找枝杈顺手找来的干草。 把鱼用木棍儿刺穿这活儿,陈卿念下不去手,是小五做的。 三人围坐在一起,冬日里也是暖洋洋的。 一人一只烤鱼,不够塞牙缝儿的,心里却满满当当的。 小五吃得香,陈卿念看了欢喜。 早就把小四和小五当作弟弟了,小五比她小了几岁。 把家里家仆当作弟弟,陈卿念怕是城中第一人了。 之后一旦想起陈卿念,心里总是填得满满的。 “公子,公子?” “怎么了?” 温玺尘回过神儿来。 “方才我和公子说,是要桃树杏树还是梨树或是李子树,我家山上都有,但都不在一片林子,您看您是要哪种?桃树和杏树离得近些。” “那就要此二种,对了,店里都有何花?” 掌柜的嘿嘿一笑:“看公子您想要什么花了。” “我想要什么花你都能找来?”这掌柜,口气不小。 想起什么似的,掌柜的哎哟一声,“您若是要那天山雪莲,我可没地儿给您寻去。” “掌柜的说笑了不是,就算要了我也不养活不成,就想问问你那,梅兰竹菊可全都有?” “有,只不过......”掌柜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正值春日,菊/花连花苞都没有,梅花也是冬日才开的,还是栽种些果树好看。” “嗯,不过现在栽种上,秋冬之时便可见其景了吧。”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此时不种,秋冬之时根扎不深,花也开不好。 若到时花开得稀疏,还不如不开。 “您说的是。” “那带我去梅林吧。” “好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要注意好身体!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第四十八章 春日山中梅林寒冷,如平原秋日一般萧瑟。 不过花开各有时节,倒也不必感伤。 “公子您瞧瞧,看上哪棵,直接带走。” 这掌柜仿佛与才进山时有些不同,但也说不出来。 小驴车停在栅栏外,吃着栅栏外围长的野草。 梅树栽得稀疏,虽说温低,还是抽了新芽。 温玺尘瞅了眼太阳,心下算了算时辰。 “谁。” 肩膀冷不丁被拍了一下,温玺尘警惕道。 “是我。” 温玺尘往边儿上一看,掌柜的那身行头早就消失不见,衣服,头发,散成一堆放在一旁。 真掌柜不知何时被调了包,此刻一个活生生的阮向站在温玺尘面前。 仔细想来,该是在园子门口,他拴小毛驴的时候。 “那掌柜呢?” “屋里睡着呢。”阮向拇指往身后一指,茅草房内传来阵阵鼾声。 这掌柜,温玺尘心想,跟店里小二嘱咐完直接带着他上了山,也不设防,这会儿不知道是被拍晕还是迷晕,躺在屋子里呼呼大睡上了。 还真是实诚。 “身手挺快。” “是温兄你拴绳太慢了。” 找了半天也没个结实木桩,捆一个那驴拔起来一个,倔得很,一绑起来就往边儿上拔,找半天找了个大木墩儿,上面有个倒生的枝杈,好容易绑上了。 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阮向乔装打扮的掌柜了。 “你跟了一路?” “是。” 丝毫没有察觉。 这阮向在寂静无声的山林中能把跟踪之事做得滴水不漏,却在热闹街市跟踪陈卿念时不仅仅被他发现,还被陈卿念发现。 “什么事?” 语气没有不善,只是直接了些。 “......有个事儿问问你。”带了几分犹豫。 “你说。” “你大哥他。”话到嘴边,阮向脸上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 “兄长怎么了?” “你家兄长他,婚配否?” 阮向一语,温玺尘顿感山风吹过,浑身一颤。 空空无人。 萧瑟山林。 低声轻语。 环顾四周。 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也不怪温玺尘想入非非了。 还以为阮向真对陈家大小姐一往情深。 怎么又摇身一变,成了,成了断袖了。 为了这一世家中和谐,温玺尘谎言道:“......有了。” “那,那是谁?” 这一时半会儿让温玺尘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编出个人名来,可真是不容易。 趁着温玺尘没开口,阮向还是决定把话一口气问完。 “是陈家那大小姐吗?” 噢。 原来还是心想着陈卿思。 温玺尘为刚才自己心生的误会感到好笑,笑着摆了摆手:“阮兄可是在怕?” “怕啊,这要是真的,我可开不了口啊。” 温玺尘哈哈大笑几声:“还请阮兄见谅,家兄并无婚配。” “此话当真?” “家兄并无婚配,”温玺尘重复道,看阮向将信将疑的模样:“方才是我误会了。” “可我昨天去陈府,陈家那二小姐说她家姐姐跟你家大哥订了亲事。” 想想念念那护姐的模样便觉得可爱:“该是护姐心切,胡诌的吧。” “这个陈家二小姐......”刚想说几句陈卿念,想起眼前这人可是陈卿念的倾慕者:“陈家二小姐,还怪,怪可爱的。” “是啊,怪可爱的。”温玺尘突然警惕起来:“说谁?” “......”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像也就这么回事儿吧。 “那也就是说,你大哥未和人婚配,是吧?” “阮兄你这问话方式可实在是令人误会。” “都一样,都一样。” 误会化解,阮向心头的石头也落下了。 “来,我跟你一起,挑树挖树,带回去。” 阮向手拿一把铁锨,跟在温玺尘身后看树。 “不过你为何选这么个地儿问我?” “恰巧在街上碰着你了,跟过来问问。” “......” “那你这身行头哪来的?” “那身衣服,”阮向看向地上的衣服,“不过是最寻常的粗布麻衣,和假头发一样,都是随身常备的。” 也难怪温玺尘觉出掌柜的有些不同了。 二人挑了两棵,自食其力搬到了外边的小驴儿车上。 掌柜的也悠悠醒来。 睡了个好觉,掌柜的站在茅草房前伸了个大懒腰,想起自己还有门生意赶忙跑到园子里,之见着两个大土坑而人不见了,慌慌张张往回跑,跑得掉了一只鞋,又跑回去捡好,跑到门口瞅着温玺尘在门口坐在板子上,牵着毛驴儿等着呢。 “哟,掌柜的醒了。” “刚才......” 温玺尘拍了拍身边的梅树树干,树皮的粗糙感抚在掌心:“适才掌柜的蹲在树脚下起得快了些,头晕目眩在所难免,我也体谅。” “这这,这可真是对不住。” “无事,走吧。” “好嘞。” 两人下山去。 - “大人,到了。” 宽大的马车在陈府门前停下,瓷器与木头碰撞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马车上的侍女透过薄纱帘子便看见:“陈家的人在门口等着了。” “你在此等候,不必进去。” “是。” 马车车夫把帘子掀开,里边儿的人出来。 “阮大人。” 陈府门前的人一齐喊道。 阮贤顷拍拍肚子,哈哈一笑:“不必多礼。” 陈府内。 “阮大人来小城也有些日子了,别看小城虽小,城中却有六景风景极佳,不知阮大人可曾去过?” “临渊啊,别跟我大人长大人短的,才拜官之时,”阮贤顷朝着京城的方向伸手一拜,“这么叫叫也就罢了,这是我被贬至此地,怎还以大人相称?” “大人说笑了不是。”陈临渊捋捋胡子。 带着官位贬官到京城脚下的城中,也能算是贬官? 谁都心知肚明。 “这六景我一处也没去过,”阮贤顷撇撇嘴:“这些天过去了,临渊你都不来找我。” “爹,杏儿洗好了。”陈卿念捧着一盆小杏进屋。 “放那儿。” 陈卿念端着过去,只见对面的男人头一歪,看着陈卿念。 “阮伯伯?” “哎哟,还记得我呀。” “那可不是。”陈卿念坐在一旁,阮贤顷拿起小杏放在嘴里。 “这小杏啊,还是这儿的甜。念念,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陈卿念掰着手指算数:“有个七八年了吧。” 陈临渊点点头:“是啊,七八年了。当时你和阮向还常去草地捉蛐蛐呢。” “阮向?” “对啊,当时你和阮向成天打来打去,还有琼家那丫头,你都忘了?” 陈卿念用力回想,记忆深处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名儿。 “那个常常哭鼻子的?” “对,对。”不像是听见自己儿子不堪提起的过往,阮贤顷拍手说对,整个屋子属他笑得最欢,丝毫没有当朝宰相的样子。 “那个,五六岁了,还在尿床的?” “不错不错,正是犬子。”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此起彼伏,看得整个屋子的人很是不解。 陈家两个女儿,年幼之时,陈卿思常和陈临渊出门各地跑,陈卿念留在家里,却也不在家中,常跑出去找伙伴玩耍,到晚上才回家。 野得很。 直到陈卿念八九岁了,两个女孩儿才在家里消停。 那时候,阮家已经搬到京城很久了。 倚在门边等着温玺尘付钱的阮向打了个呵欠。 “阮兄?” “你哥今儿不在家,总不能指着你跟你爹栽树吧。” 阮向走在前边,双手枕在脑后,大摇大摆的。 温玺尘在他身后,牵着个驴车。 “你要不坐上来?” 本是打趣前面那人,没想到阮向放下胳膊径直走过来,坐在这梅树边儿上,身子倚上那树。 “走。” 从小巷走,人少些。 但也是大街的小巷,人也不少。 一个仪貌堂堂的少年,牵着个驴车,驴车上拉着两棵树,还有一美少年躺在树旁。 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注视。 不过这一拉一躺的两人倒是不以为意,直接去了温府。 府上的家仆见了忙出来要抬树,阮向从车上跳下来:“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这儿我们来就行。” “这......”没有少爷的话,也不敢直接走。 “没事,你们去忙。” “是。” 两棵梅树一前一后被温玺尘和阮向抬进府里,温玺尘把毛驴牵回马厩的空儿,阮向已经把两棵树填进去了。 “哟,忘了您这趣味了。” 跟着他的时候路上在树上听见了,说的要参与才有乐趣。 还挺像陈卿念说的话。 话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小时候和陈卿念一起玩过。 没想到温玺尘竟然喜欢她那样儿的。 还是安安静静的思思惹他喜欢。 而且那小丫头好像还把她给忘了。 “无妨。”温玺尘笑笑。 陈家那边叙旧叙了半天,陈临渊本来和陈母说好准备家宴,宴请阮贤顷,晌午将至,阮贤顷却婉拒离开了。 说了半天有事在身,离开之后却让车夫驱车回家。 推门进屋,榻上一只小猫嗷嗷直叫。 阮贤顷把那猫抱起来搂在怀里,碰了碰那猫粉扑扑的小鼻子:“回来晚了,不开心了?” 那小猫喵叫了一声。 赶回来,与猫有约。 女仆合上门,站在门口。 心说了句,这爷儿俩,真像。 - 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梅树才种好。 温玺尘特意选了两棵已经嫁接好的骨里红,想着陈卿念不喜素色,每每嫌弃他衣服颜色太淡,栽两棵红梅在院子里,尤是冬日下些白雪,称得更加好看。 春日才至,就想起冬天的事儿了。 不止院里两棵梅树,温玺尘还买了些盆景,放在温府院内各处,自己屋子里也摆了几盆,给他爹和他哥屋子里也摆了几盆。 温乐山是喜这些的,或多或少受了他娘的影响。 温远呢,不算喜欢花,但也是受了温母影响,见了花草,心里除了想要好好养活着,生不出别的感觉来。 这会儿温乐山还没回来,温玺尘放入温乐山屋内,找了个足日通风,浇了些水合上门出去。 现在一手一盆兰草搬到温远门口。 想给他送进去,却不知如何开口。 要说释怀还是不释怀,父子之间说这些仿佛太见外。 有记忆开始,便只有父亲和哥哥。 母亲的事,都是听他们说的。 对父亲的埋怨,温玺尘总觉温乐山没有自己的重。 或许是年长他几岁的缘故吧。 可是那时年少,心中始终迈不过那道坎。 现在经历许多,倒也逐渐放下许多。 只是自己那些零散的梦,想起之时,温玺尘总会心悸。 或许是他在意识之中,把他爹想得太坏了。 温玺尘把花放下,敲了敲门转身离去。 温远拉开门,看到的就只有面前的两盆兰草。 以及匆匆离开的温玺尘。 上午看见他二儿子拉着毛驴儿车出去,没想过他竟然是去买花了。 院子里多出来的两棵梅树虽说枝杈上才蒙了些绿色,春日也不会开花,但温远看着这个院子,嗯,有生气了。 有些当年她还在时的样子了。 阮向也算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典型,帮完忙,说去找些水把手洗净,温玺尘到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里面还有些余水的盆子。 到家之后阮向才后悔没跟着他爹出去。 早知道他爹去的是陈家,才不去给温玺尘搬树浇水。 走了一清早山路,又忙活了半天,温玺尘却不觉得累。 坐在自己屋子里喝了口水,伸出手看着自己未经风吹雨打的手背。 十几岁,真好。 温玺尘换了身衣服,正欲出门,却被温远叫住。 进了趟屋子,出来时锦衣着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少见的悉心打扮。 “去陈家?” “正是。” ......就不能骗骗他这个当爹的? “我若说不许你去呢?” “那我便偷偷摸摸地去。” 温玺尘坦言。 “去吧,把这个转交给你陈伯。” 温远掏出个信封交给温玺尘。 “谢谢爹。” 眼前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温远忽然觉得陈家那二小姐应该也不错。 都能让他这终日除了闷在家里看书而不知它事为何,甚至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二儿子,真的变了很多。 也全都是他希望见到的变化。 也总算,有了当年他的那点样子。 说走就走。 小毛驴见了温玺尘,熟悉地甩了甩耳朵,温玺尘走过去拍了下驴脑袋:“这次不陪你了,换这位。” 一匹高大的马,枣红色。 温玺尘没有骑马,而是牵着这匹马走。 离得近,几步路就到了。 早就算好了时间,这会儿陈卿念她爹该在铺子忙活。 只是没想到。 陈府全府人,竟然都在府前。 温玺尘长得人高马大,身旁还牵着匹大马,很是惹人注目。 想躲开是不可能的了,温玺尘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陈伯好。” “你来作甚?” 毫不客气。 “我来,邀请陈二小姐一同观景。” “什么景?” “六景之一,巍山小瀑布。” “这时候那儿还未开化。” “那便去之二,观涧山山景。” “今儿太晴,山上晒。” “之三,林中暖泉。” “那暖泉岂是你们一男一女可去之地!” “......” “那便去护城河撑船。” “护城河河面冰并未全都化开,若遇冰锋,刺破船身怎么办?今日太阳大,会把念念晒坏了。” “梨花开得正好,去山间农户家赏梨花。” “不可,该被人家以为我陈家连梨树都养不起。” “去庙里静静心。” “不可不可。” 最后一处。 “那邀二小姐去我家中坐坐,如何?” “不可不可,你回去吧。” 也不给温玺尘说些什么的机会:“你倒不像要念念引路带你的,看你自己早有准备,自己去吧。” 温玺尘目光投向一旁,却不知方才还站在这儿的陈卿念哪儿去了。 殊不知陈卿念一见着温玺尘,听他说了两句就转身回府了。 霎时间陈府门前一簇众人走空,只剩小四瞧了温玺尘一眼。 走好吧您内。 温玺尘也没放弃,拴好马,赶在门关之前跟着进了陈府。 还没见过谁家少爷这么憋屈的。 “温公子还有别的事?” “有事。”理直气壮地。 陈临渊虽有些不耐烦,面上还是不做显露:“何事?” “是家父那边,让我把信转交给您。” 袖中的信件有些折损,拿出来稍显尴尬。 陈临渊不多在意这些,接过信就走,温玺尘又把他叫住。 “信送到了,温公子路上小心,代我给温兄问个好。” “劳请陈伯,现在回信。” “现在回信?” “家父不久之后要出趟门,将有些时日会不在府中。” 根本没这回事。 且又不是来信必回。 就是想在陈家多待一会儿。 “既然温兄有言,” 有戏有戏。 “那你随我来书房吧。” “......那我就在此晒晒太阳吧。” 说不准一会儿念念也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呢。 不与他多言,陈临渊的脸瞬间布满寒意:“随我来。” “是。” 不是第一次来这间大书房,前世没少来。 但每次来的时候陈临渊都对他还算客客气气的,毕竟是他满意的夫婿。 唉。 一世之差,差了这么多。 陈临渊的书房有陈卿念的书房的两倍大,藏了许许多多的书。 偌大的书柜上除了书没有任何杂物,连瓷器花瓶都没有。 且一尘不染。 难以想象,陈卿念前世和他说过,她爹一天会读很多书。 温玺尘觉得陈临渊其人最令他钦佩的是读了许多书却半点不见其书呆,为人处世恰到好处而不炫耀其学问。 前世的温玺尘也是读了许多书,可终究是不愿迈出大门,不会与人交涉。 “你爹当真要我速速回信?” “确有其事。” 陈临渊读完信,双目盯看温玺尘,迟迟没有动笔。 被看得心虚,温玺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在砚台上磨起墨来。 看上去认真,但其实漫不经心。 手下力道没控制好,听见屋外走廊里传来交谈的声音险些没握住。 而后传来敲门声。 “进。” “爹——” 这灿烂美丽的少女,不是念念还是谁? “念念。” “念念......” 温玺尘说得小声,陈卿念没听到,陈临渊可是听到了,老脸一板。 “我来给您送水果,才洗好的。” 说着,把手里的水果端过来,放在她爹跟前。 “方才你阮伯伯来,不是吃了许多吗,怎么这会儿又过来送。” 阮? “那会儿爹您也没怎么吃呀,没想到阮伯伯那般爱吃水果。” “是啊,他年轻时就爱吃水果,没想到这把年纪,还那么爱吃。” “所以他面色红润有光泽呀,爹也要多吃点才是。” 全程没多看温玺尘一眼。 连招呼都没打。 “不知二位所说的那位是何人?” “你说阮伯伯?”陈临渊没回话,陈卿念问。 “对。” “阮伯伯本是静安城人,后来官运亨通,去了京城做官,不久前回来的。” 不久前回来的。 阮向也姓阮,也是不久之前才出现的人。 温玺尘对于阮向这个人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不说凭空出现,却也从未问过。 之前在西北识得了几位友人,只知其名,不知其家世背景,饮酒吃肉,看他们畅谈,就算温玺尘只是饮酒不言,旦笑笑,也觉亲切心暖。 那之后,温玺尘遇人便不多问来历,性格投合,见了来缘,温玺尘便会与其结交。 这也是陈卿念和他说的。 来者皆是客,善客可为友。 “这阮伯伯......” 听着这称呼,陈卿念眉心一紧:“你说什么?” “叫阮大人。”陈临渊发话。 “这阮,阮大人可有一子?” 这次换陈临渊答:“有,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仪表堂堂,衣冠楚楚。师从圣贤,头脑也灵活,规规矩矩的。” 全都是陈临渊编的。 说给温玺尘听的。 可尚不知此时温玺尘却完全没明白个中含义,理解更甚。 早晚也和未来丈人口中的翩翩公子也是一家人。 温玺尘点点头,心里暗喜,为阮向暗喜。 陈家认可阮向,看陈老这神色,他日阮向直接上门提亲,便能应允这门婚事。 看来,陈老是不知他翘着二郎腿躺在他驴车板子上的模样。 也并不知被他口中的阮公子夜闯过自己家吧。 不过阮向这人伪装之术极佳,竟敢在未来丈人面前装得规矩有度。 也不怕日后露出马脚。 可温玺尘却也有几分烦忧,也可以说烦忧更甚。 不知自己何时能被认可,恐怕,还遥遥无期呀。 温玺尘叹了口气,这口气刚好叹在陈临渊心上。 这小子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还不错。 同时也叹到了陈卿念心里。 当初追你追得那么累,这才算到哪。 竟唉声叹气上了。 墨已足,温玺尘擦擦手坐到一旁。 陈卿念也坐,吃起给她爹拿的水果。 “咳咳。” 没人理。 “咳咳。” 依旧没人理。 “温公子稍等,我老了,手也老了,脑袋也老了,脑子跟不上手。” “陈伯说笑了,您这眼角连褶皱都无,何谈老?” 陈临渊摇摇头,心里又给温玺尘加了花言巧语这一条。 “好了。” 书墨未干,吹了两口气。 折上还是有些阴。 不过还是塞进信封了。 说来这信,前些日子温玺尘和陈卿念费尽周折又是隐匿又是誊抄的书信,最后断定,只是陈家温家两位长者日常信件罢了,并无其他。 是两个人太多敏感多虑了。 不过也正因此事,温玺尘心中多了一丝疑惑。 为何陈卿念要查这些呢。 且这一世,念念待他,态度如此不同。 如若是前世,他咳嗽几声,陈卿念便会把手中的水果递过来。 或去给他倒水。 绝对不会毫无反应。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了,就先前陈卿念待他的态度来看。 不过有几人,见他人第一面,就似她那样不理不睬的? 太奇怪。 温玺尘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重生之事,只在荒唐故事中听过,发生在自己身上已然是不可思议。 可若,不只是他一人呢。 说到阮向,陈卿念前世的记忆才一点一点苏醒过来。 记忆之中,明明阮向,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失足落马,过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下本开新文《我在古代搞娱乐圈》大家康康呀^_^爱你们~ 还有前边几章前世,改成前世的梦了。 我果然还是不忍心让温家的人很坏T^T 第四十九章 拿到信,温玺尘在袖间藏好。 陈卿念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封信,直到那封信消失在温玺尘的袖管。 近来丝毫没有头绪,那些信件里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想感叹一句线索就这么断了,可是貌似本来就没有过什么线索。 阮向只来过那一次,温玺尘也什么都不说。 她连她姐前世如何去的南方都不知道。 更不知她姐是如何身死江南的了。 现在唯一不解的就是,那日藏在灌木丛后的,是谁? 只看到了衣角,觉得眼熟。 前几封信,全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家事。 昨日陈卿念软磨硬泡了一天,才解了她爹给她下的禁足令。 禁足解是解了,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家里待久了闷,又觉得出门处处是危险。 重来一世,是小心谨慎了许多不错,可总觉得不如以前大胆了。 方才听温玺尘说他爹要出远门,长时间不能来信,陈卿念推测那这封信中定有些东西。 得要过来看看。 “念念,送温公子出门。” “好嘞。” 正和她意。 “陈二小姐就只是送我?” 那声应答可是洋溢着喜悦之情,按理说,念念现在对他的态度,送他不该有这语气。 本以为只送他到书房门口,陈卿念却把他一直送出了门。 “既然知道,拿来吧。” 陈卿念把手摊在温玺尘面前,手指挨个翘起,活泼可爱。 “别看了,没什么的,”温玺尘看着天空没看陈卿念:“私看他人信件,窃以为不佳。” 陈卿念被这句以为不佳气笑了:“你怎知信中没什么?” 简直可笑! 不久之前是谁和她做了个交易来着! “前几封信我细细研读了,实在没什么。” 初来乍到之人,和人拉些家常更易拉近距离。 之前倒是他们想的太复杂了。 “不是说你能看出来个中蹊跷?” 温玺尘摇摇头:“不过是唠些家常罢了。”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那为何不见面交谈?来家中饮酒作乐,岂不更美?” “家父初来乍到,倘若每日都到你家府上,让别家人如何想?” 陈家算是静安城的大商户之一,如若温远常来,会有人说闲话的。 见陈卿念眸上蒙上一层失落灰心,温玺尘忍不住追问一句:“你看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 “温二公子还不是,还不是一样。” 还不是也偷看了信件。 想起上次温玺尘说是为了自己挚爱之人,他又说他挚爱之人是自己,陈卿念话有停顿。 “我说了,我是为了护你周全。”话里的坦然之意尽显。 “你做了些什么,可护我周全?” “还请陈二小姐相信温某。” “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拿什么信你。” 前世是这样。 这一世也是这样。 什么都不告诉她,这一世话多了些,可全是些不着边际的,亦或是花言巧语。 陈卿念的情绪有些失控。 这语气温玺尘太熟悉了。 前世带陈卿念逃命那日,她乏力的双眼半开半合,说了这句话。 那是温玺尘第一次在陈卿念身上觉出无助与绝望。 是因自己而起的。 陈卿念这句话说出,温玺尘直接怔住。 心里的某个猜想又被无限放大。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陈卿念无力地转身。 突然手腕一紧。 回头一看,温玺尘的手又握在自己腕间。 “放手。” “陈二小姐这是不愿信我?” 收到的是陈卿念的一记白眼。 陈卿念挣了挣手,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了些红色。 没多在意两人的手腕和手心已经出汗,陈卿念什么都没说。 察觉了自己力气有些大,温玺尘放轻了些,借力把陈卿念拉过来转了个弯,全然忘记了这是谁家的府邸。 本是不想的,许是顺势,这样一来陈卿念被温玺尘半拥入怀中,鼻尖碰上了温玺尘的肩膀。 也是意外,没想到会如此,温玺尘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人一拳凿上自己的下颚。 温玺尘的头被打得仰过去。 这一拳带着些怒气,却也秀气得很。 温玺尘并不生气,只暗自为自己的舌头庆幸,幸好方才没有说话。 “你到底要做什么?”陈卿念咬着牙问。 “你要查的事,我来查。” 那些明枪暗箭,我来挡。 方才手握在陈卿念腕间,手指顺势搭在陈卿念的脉上。 他问出那话之后,陈卿念的心跳加速了。 再加上她一言不发的反应。 差不多了。 他的念念,也重生了。 只是不知道是从哪个节点,是这一世从头来过还是成长途中获得重生。 不过,看陈卿念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后者。 想必是在他到来之前发生的。 或许是因为前一世念念先他一步走了,所以重生也早了些。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大概念念,是想查清楚当年她姐死亡的真相。 不然,不会在她姐再三嘱咐不要说去的情况下告诉她爹家里晚上进了人。 更不会想要看她爹和一个才到北方之人的信件。 也不会,在初见他时对他是那样的态度。 也就是说,现在的念念,是前世陪伴他经历了种种,最后被他以一纸休书休掉的念念。 温玺尘脑中空空。 这下,果真不知道带怎么办了。 能做的,就是拼命对她好吧。 “你可相信人生能重新来过?” 陈卿念身形一颤。 温玺尘大胆问出这句话。 良久,陈卿念没有答话。 “当我没问,我走了。” 陈卿念听着温玺尘这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如何作答。 怎么偏偏什么都没说,却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莫非温玺尘也是前世重生至今? ...... 在街角站了良久,直到小四出门寻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站在这儿?” “方才,方才群雁飞过,难掩心中之喜,站在这儿多看了会儿。” “明明见你一直看着地面......” “走吧,回去了。” - 温玺尘回府路上。 早就把方才自己说的私看他人信件行为不佳的话抛到脑后,转了个身躲到墙角后把袖里藏的信件拿出来。 拿着信,温玺尘自嘲。 这一世怎么总在偷偷摸摸做事情呢。 有了先前的事情,陈临渊把信封口黏住了。 温玺尘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撕开,还是撕破了一些。 不过不要紧的,是陈临渊知道他跟念念偷看了信件,又不是他爹知道。 信中还是一如往常的家常。 只不过最后一句话让温玺尘汗颜。 “如若信有开封,还请过问温二公子。” ...... 天空传来一阵鸟鸣声。 听着其中似有喜悦。 屋檐下见不到天空,温玺尘往前走了几步,抬头一看,雁群飞过。 方才那长鸣之中,显露的是归家的喜悦。 看来,春天真的来了。 没回家,温玺尘又去了街上。 既然不可开封,信封又被他撕破—— 那么换个信封就好了。 这信封无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市面上最普通的信封罢了。 迅速去买了信封和浆糊,温玺尘又揣着信回家了。 温府。 温玺尘把信给温远一递上去,温远刚要打开,手指抚上信封的封口,却直接把信封拍在书案上,把温玺尘吓了一跳。 “这信封,你动了什么手脚?” 他是怎么知道的? “孩儿不敢。” “还说不敢,信封直接换掉了,就是如此不敢的?” 直觉告诉他,实话实说应更有余地。 “半路上信掉到水洼里了,而后更换了。” “那信纸怎么没湿?” “捡得及时。” “但愿如此。” 温玺尘走后,温远放下信纸,看着合得严实的房门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怎么每次交谈,都带着□□味儿呢。 夜里。 屋前的笼子随着微风轻摇,里面的鸟儿早已入睡,轻摇没有助眠,反而让鸟儿清醒了几分。 屋内烛影摇曳,主人还未眠。 梳洗毕,陈卿念在才要吹烛入睡。 见了那黑影,鸟儿醒意更甚。 陈家又进人了。 敲门声又在夜里响起,这声音让屋内的陈卿念毛骨悚然。 “是我。” 这次不同往常,温玺尘知道敲门会让陈卿念害怕,开口道。 为时已晚,人已经受了惊吓了。 陈卿念出了一身冷汗,走到门边打开门,却发现门缝里又掩着一张纸条,人已没了踪影。 这人是夜闯他人府上有瘾? 写纸条有瘾? ......吓她有瘾? 陈卿念拾起飘进屋子的纸条,打开一看,字不多。只几行。 不久便读完,陈卿念将纸条藏在床褥下。 她总喜欢把平整的小东西藏在床褥底下。 脱鞋,宽衣,灭明,睡觉。 小八总是喜欢在夜里吃肉,声音微弱,但在夜里却被无限放大。陈卿念本就精神百倍,听着声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把蜡烛点起,静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把那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长叹一声,把被子从身上踢开。 最后把信糊在脸上,昏昏睡去。 那飘落在地上的信纸上,赫然写着: 半旬之后启程南方,若想查明些许事情,不妨一同前往。 白天还说那些事情他来查,怎么又让她一同前往呢。 再有,说得简单,她爹怎么会让她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会有改动~ 第五十章 这一夜睡得不踏实,也不知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心里不断有暗流涌上来。 有回忆,也有新近发生的事,还有她并未亲身经历过的。 多是她姐姐。 梦到她姐姐笑着说她要去姑姑家见姑姑了。 梦到她姐姐哭着喊她的名字。 醒来之后,陈卿念坐在床头,看着飘到地上的纸。 去还是不去呢。 去,怎么和她爹说。 不去,又不知道该如何查起,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打乱撞。 上一世她姐去了南方找她姑姑,就是在那时被南境外域人掳走了。 多年不曾往来,她都快忘记远嫁南方的姑姑了。 和她一样,她姑姑也是个认定了人就非嫁不可的主儿。 宋家是南方的商家,去北境做生意途径静安城。 两个人就这么结了缘。 起初徐家并未露出底细,陈临渊权当是个小家小户,不允许陈临清嫁过去。 后来呢,非嫁不可。 陈临渊父母早亡,他是一家之主。 把断绝兄妹关系这一套搬出来也照样死不回头。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倔,谁都不愿意低头。 那年陈临渊生了场大病,想开了,愿意低头了,想让陈卿思亲自过去,请她姑姑回来看看。 可谁知半路...... 陈卿念只听说过她的故事,而不记得她的相貌了。 姑姑走的时候她还小。 不过她姐姐可不一样,这些事发生之时,她姐姐已经记事了。 可眼下她姑姑正还是跟她爹闹别扭的时候,尚未和解,她怎好直接和她爹开口要去南方寻她姑姑? ...... 既然温玺尘写了还有半旬,那就是给了她五天时间。 陈卿念算了算,时间不富裕。 先从收拾行装起。 挑出些衣物摊放在床上,又想起南方气候湿润温暖,比这时候的北方热了许多,又把刚拿出来的衣服放了回去,拿了几件薄一点的。 “该吃饭了。” 小四懒洋洋地双手环胸倚着门口的柱子,等着回话。 “这就去。” 同桌而餐,好机会。 陈卿念从未像今日这般怀着万分的期待和她爹一同吃饭,赶紧梳洗完毕赶过去。 到了之后,见她娘她姐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桌子上摆了一个空碗。 “娘,我爹呢?” “你爹吃得急,今天要去街上的铺子看看。” “何时走的?” “走了半刻钟了,有事找爹?”陈卿思问。 “没,没有。”陈卿念拿起碗筷,“娘,姑姑她......怎么样了?” 陈母没想到陈卿念会问这个,有些惊讶:“多年不曾来往,我也不知道。” 说起来还是有点想念她这个小姑子的。 都说侄女随姑姑,的确,有时多少能在念念身上看到陈临清的影子,还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 眉目都很相似,性格也像。 机灵可爱,活泼有趣。 “怎么突然问起你姑姑来了?” “我昨晚梦到姑姑了。” 这会儿陈临渊也不在,说起陈临清,陈母忍不住多问两句:“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陈卿念吃了口小菜,清爽可口。 “有些模糊,但我知道那是我姑姑。” 说来惭愧,扯谎的技巧越来越好了。 “也并非没来往。” 嗯? 这句话可吸引了陈卿念的注意,歪着小脑袋眼睛亮闪闪地瞧着她娘等下一句话。 “我跟你姑姑偶尔有书信往来,”陈母压低声音悄声说:“是瞒着你爹的。” “那姑姑现在在哪里?” “在南方呀。” “......这个我知,是在哪座城中?” “这个,”陈母思索片刻,“是叫梅城还是苇城来着?” “原先是在梅城,后来搬到苇城了。”陈卿思小声提点。 ...... 也就是说,她爹也早就知道。 果不其然,早餐过后,温玺尘又来了。 “陈二小姐早。” 其实见了温玺尘,陈卿念是有些心虚的。 自己一早做好了决定,却还没和他说。 有些微妙的心情。 “做好决定了吗?” “什么决定?” 温玺尘伸出手指刮了下陈卿念的鼻梁,瞧了眼陈卿念红润小巧的嘴巴:“怎么比小胖子嘴还硬?” 尚未确定,但如若陈卿念说要去,温玺尘差不多就能够确定了。 这一世的陈卿念,显然玩心没有那么重。 “说什么。”陈卿念摸了摸鼻尖。 “去不去?” “去不去南方?” “想不想去?” “嗯?” “想不想跟我去?” “跟不跟我一起去?” ...... 这人怎么如此烦人! 陈卿念默不作声,佯装生气。 “好了,”温玺尘敛起笑意:“你爹那边,我来搞定。” “真的?” 陈卿念在笑,眼睛亮闪闪的。 温玺尘心说,跟那日在街上一样,明明是白日,她的眼中怎么有星光呢。 “交给我。” “成!回头联系!” 说完掉头就跑,被温玺尘提着领子一把拉回来。 “你不说我还忘了,”温玺尘松手,陈卿念提了提领子,“咱们去南下一同走,到了之后各走各的,我有我的事要办。” 总不是要和她去往同一处吧? 温玺尘闻言挑眉:“陈二小姐是要去何处?” “你去何处?” “苇城。” ...... 好巧不巧,还真就是一处。 “陈二小姐莫非也要去苇城?” 温玺尘步步靠近,陈卿念只好往后跟着退步。 “......是又怎样。” “看来我和陈二小姐还真是缘深。” 后背贴上墙面。 是她从小到大绕着跑的墙围。 墙上凹凸不平的石砖,沁着些凉意。 “废话少说,你既答应我帮我和我爹说好,那此事我就交给你了。” “多谢陈二小姐信任。”温玺尘说话时,呼吸洒到陈卿念的周身。 陈卿念试图把他推开,但奈何男女力量悬殊,身前的人像是早有防备似的纹丝不动。 “快走吧。”陈卿念急得跺脚。 这要是她爹一会儿回来了,见着他们在家门口这样,还怎么放心让她和温玺尘同去。 “不让我进去坐坐?” “没地儿了。” 这次加了力道,在温玺尘靠近时猛力一推,把人推开一些,从他胳膊底下钻着跑出去了。 温玺尘本是背着手微微弯腰与陈卿念平时,现在只剩一堵墙与他面面相觑。 他轻笑一声。 这一世,念念还是这么可爱啊。 - 晚上。 陈临渊回到家,把陈卿念叫到书房。 “收拾收拾东西,过些日子跟爹出趟门。” “跟您?” “是,出门。”答完觉着不对,陈临渊眉心一沉:“跟爹出门,有何不妥?” 陈卿念一想也是,自己这话问得怪得很,这个年纪,她爹每每说起要带她出门,她除了欢呼雀跃,还会问问去哪。 唯独没在跟谁去的地儿发问过。 “妥妥妥,妥极了,咱们这是要去哪?” “梅城。” ...... “......去梅城做什么?” “我在梅城有一好友,今日收到他信件,邀我过去赏桃花。”陈临渊摸了把胡子:“其实也不尽然,本不想同你说,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跟爹学做生意?这次带你去。” 赏花是次,买卖为主。 且不说竟去以梅为名的城赏桃花,她爹要带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她想去的地儿。 做生意那事儿她早就抛之脑后了,这会儿被她爹提起她才想起来。 “咱们何时动身?” “不要有负担,”陈卿念严肃的语气倒是让陈临渊觉得有趣,“就当做是去跟外面的人聊聊天。 也是,十几岁的陈卿念几乎没出过城门,更别说和陌生人接触了。 一直生活在家人的保护之下。 无忧无虑,也因此天真大胆。 “好。” “我姐去吗?” “你姐不去,她跟你娘帮忙照看家里。” 夜里,陈府上下只有陈卿念屋中还亮着。 在收拾行囊。 离启程还有些日子,但心中已然安奈不住期待与喜悦。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敲门声又响起之时,陈卿念直接走到门边把门拉开,门外的人敲门的手还悬在半空。 “又怎么了?” “言出行必果,我做到了。” “你是如何......?” 温玺尘看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身后:“在这儿说吗?”又瞅了眼自己脚下。 “那你进来。” 陈卿念走在前,没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的窃喜之意。 “说吧。” 陈卿念心想,自己站着,他也不好意思坐下,早说早完事儿早走人。 可温玺尘却不认生,径直走到桌子旁,拉开凳子坐上去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水太凉了,你别喝。” 这人可真有意思。 “你爹所说的南方朋友,亦是我爹好友。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交集,前些日子麻烦我爹写了封信。” 前些日子?南北方书信往来可不是多快的。 那么久之前他就开始着手这件事了? 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就说这么多,你也明白了。明日我会登门拜访,到时候你别露馅。” “什么?” 这两句话,不能白天找她的时候一起说了吗。 “不能。”明白陈卿念心里想的什么,温玺尘说。 陈卿念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听他说得自己口渴。 “那样的话,我便找不到理由再来见你一次。” 温玺尘对自己说的这话十分满意,深情款款地看向陈卿念。 一口水猛喷到温玺尘脸上。 “谁叫你说话如此令人作呕的!” “嘘——”满面是水的温玺尘还不忘了此时是夜里。 罪魁祸首慌乱之中不知从哪拿出块帕子递给温玺尘,温玺尘接过来擦了擦脸。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五十一章 山路上,马车颠簸了一阵,车中的陈卿念悠悠醒来。 有些恍惚。 总觉一切都是场梦,未醒来的梦。 在害怕,怕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西北的那个茅草房里,躺在硬板床上,奄奄一息着。 大腿内侧的几处淤青是前些日子自己掐的。 疼痛让她知道当前的真实。 掀开帘子一看,山水似乎都很秀气,雾气在山间氤氲着。 这么快就到了南方了。 跟北方不一样,跟西北也不一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南方来,掀着帘子久久不愿意放下。 “想看就去外面看看,路不陡。” 陈卿念就等这句话,看她爹正襟危坐紧闭双眼,怕是她吵着他了。 也不多打搅她爹睡眠,陈卿念掀开车帘坐到小四身旁。 瞧了一眼陈卿念的衣服,有些单薄,少女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小四的心砰砰直跳,磕磕巴巴道:“这,这里挤得很,你,你快进去。” “挤吗?”陈卿念浑然不知,“还好啊。” 怕掉下去,还往中间挪了挪。 不说还不要紧,说了之后陈卿念一挪,小四差点掉下去。 还得是陈卿念及时把小四拉住了。 粗糙的掌心和细腻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小四更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小四你的手心有刺吗!” 陈卿念补了一刀而不自知,自己的手心竟然被小四拽红了。 有些刺手。 小四在一旁黯然神伤,别扭地背对着陈卿念坐着。 抱着膝盖。 “挤你是我的不对,”陈卿念戳了戳小四的后背,“别生气,你瞧这天,多好。” 小四压着屁股转过来,看见陈卿念双手撑在身后耸着肩坐在一旁。 “咳咳。” “嗯?外边是不是凉。” “不冷的。”带了些鼻音。 也是,大好的景色,倘若此时不赏一赏,岂不是太可惜了。 陈卿念回头看了一眼,她爹的微微的鼾声从身后传过来。 陈临渊来过很多次南方了。 温玺尘骑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派景象。 车夫认真赶路,小四抱着自己胸前的衣服,靠着门框睡着了,陈卿念双手在后边支着,仰头看着天—— 这天怎么突然多出来半个身子? 吓得陈卿念坐好,身后披散的长发借力垂到身前。 原来是温玺尘。 上次见面已是几天前了。 五天前。 温玺尘前一天说了次日要来陈府,陈卿念早上就开始想着这事儿,用了午餐,温玺尘还没来。 本以为他就不过来了,进屋打算睡午觉了,关窗的时候多瞧了小虎一眼,正好瞧见窗缝里的温玺尘。 哪有晌午来拜访的。 温家上一世的家教去哪了? 既然来了,就勾起了陈卿念的好奇心。 像是跟她爹约好了一样,温玺尘来了之后直奔她家大书房,可温玺尘后脚刚进去,门就关了。 是小四从里边儿关的,关门的时候得意洋洋的。 好嘛,早就串通好了。 陈卿念这才明白,她爹知道这时候她要睡觉,故意叫温玺尘这时候过来。 陈卿念拿出块帕子,想起来这是昨儿给温玺尘擦脸的那个。 慌乱之中,她拿错了。 这个是平时出去擦桌子擦土用的。 即使陈卿念已经在心中跟温玺尘道了一百次歉,也不影响她这时候坐在门口双手撑着不用腮红就红扑扑的脸蛋儿偷听。 先是用不着的寒暄,她爹还是一如往常的不待见温玺尘。 听她爹埋怨了温玺尘几句怎么三天两头地往她家跑,温玺尘一个字也没反驳。 不过也就说了那么三两句。 毕竟温玺尘今天来,身上还带着正事儿。 “你爹怎么说?” ? 她爹开口来了句这。 “我爹说,到时候一起出发。” “可......”陈临渊想说他们两路人目的地不同,但想起梅城和苇城其实挨得很近,说白了也就一墙之隔,就像静安城和京城一样。 “也是,走的路大致是一条,只是先到苇城,你爹说了何时走吗?” “正是派我来跟您商议这事,家父的意思是五日后,您意下如何?” “可以。”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陈卿念甚至不知道她爹是怎么知道温家也要南下的。 想来想去,应该就是那日温玺尘他爹托他送过来的那封信了。 走了这一会儿神,屋里的脚步声逼近门口。 陈卿念撒腿就跑,未瞧清脚下的石阶,一脚迈空出去,所幸腿长,右脚弓步在前,左脚垫脚站稳,出拳。 “嘿,哈。” “陈二小姐晌午时刻还这般用功,温某自惭形秽。” ...... “行了,你也听得差不多了,就不用我跟你说了。” “什么什么听得差不多了?爹您在说什么?” “别跟我装聋卖傻,睡你的觉去。” “是!” 踢着正步离开。 “咳咳。” 陈临渊讨厌极了这个温家小少爷一直盯着自家小女儿看的目光,像是自己的心尖尖一点一点成了别人的心尖尖一样。 “今日事已谈毕,温小公子请回吧。” 臭小子。 陈临渊故意这么叫他。 似乎是前世他和陈卿念一路走得太过顺风顺水,对于给他出难题的岳父,温玺尘不太知道该怎么办。 陈卿念早就不见踪影,温玺尘也只好回去了。 之后的几天,温玺尘都没去陈府。 陈卿念的更没去温家,两个人上街准备物品的时间好巧不巧刚好岔开,几天没见。 都说小别胜新婚,几日不见,温玺尘总想盯着陈卿念多看几眼。 有没有瘦了,有没有胖了,有没有想他。 “吓我一跳。”陈卿念拍拍胸脯,平复了一下惊吓的心情。 “我跟在后边,看见你出来了。” 今日陈卿念穿得特别好看。 里头是天蓝色的内衬,外边是的水蓝色的薄纱。 本就白皙的脸,被这衣服称得白到透亮。 像能掐出水儿来似的。 前世怎么就没见她穿过这身衣服呢,不过念念穿什么都好看。 “里边闷。” 而且没外边风景好。 “你不是也在车里?” “闷。”只答了一个字,这才是温玺尘。 山风吹过,带着山林的气息。 也携了些水汽。 有些熟悉,此时路过这里,就像温玺尘背着她走过的湖岸一样。 宁静只有片刻,小四醒过来的时候见旁边多了一个人,顿时怒火攻心,双眼放火。 陈卿念感受到了身边的升温,扭头一看又吓了一跳。 小四那哪是看着正常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见敌人一样的目光。 情敌也算敌人,前世陈卿念大大咧咧的,没察觉过。 多了前世的经验,陈卿念有些为难。 以前会一拳头捶上去问他“发什么疯”,如今也只能任由他这样看下去。 谁叫她这个小姐做得这么不像个小姐呢。 一点威信都没树立起来,不过她也不需要。 最讨厌别人对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了,不舒服。 温玺尘倒是也不介意,骑着大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快了他歇会儿,慢了他快些。 总之一直默默守在陈卿念身侧。 溪流声,马蹄声,山风声。 还有她爹的鼾声。 如此悠闲惬意。 比前世在西北的日子舒坦多了。 “渴吗?” 马上的人问。 陈卿念舔了下嘴唇,有些干。 细微的动作让温玺尘咽了口口水。 “给。” 温玺尘递过一个水袋。 “过来之前在溪边接的。” “我没喝过。” 陈卿念还是没接过来。 “甜的。” 陈卿念接过水袋喝了一口,惊觉道:“你没喝过怎么知道是甜的?” 温玺尘故意默不作声,坏极了。 “你明明就是喝过!” 其实没有的,温玺尘腰侧还有另一个水袋。 这个是专门为陈卿念准备的。 上面还有他练了很久绣上去的一个念字。 只不过虽然不断练习,可还是一团糟。 直观看上去,看不到念字,只能看到一个线团。 “想不想骑马?” 问完这句话,陈卿念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目光更炽热了。 可却是一种想把人烫穿,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想是想,可她爹随时醒来,且看他这样子,是要和她两人一骑。 才不要。 “手给我。” 不给。 鞋底踏在木板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腰上一紧,陈卿念低呼一声,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怕吵醒她爹,她骑上了马。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未言只字。 和想象之中不同的是,温玺尘跟她换了位置。 现在温玺尘坐在小四身旁,陈卿念坐在马上。 她爹鼾声未止。 呼。 这下小四倒是移开了目光,沉着脸看着前面的路。 上次骑马还是在西北,温玺尘教她骑马。 她学得快,一会儿就会了。 所以现在,不用温玺尘看着,陈卿念也能稳稳地骑在马上。 陈卿念见不到的地方,温玺尘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地板。 小四淡淡瞥了一眼就扭过头专心看前路,没理。 温玺尘又敲,压低声音小声提点:“一会儿你家老爷该醒了。” “找我什么事?”小四同样小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改动 第五十二章 “你们在梅城待几日?”不等小四把白眼丢过来,温玺尘加言道:“我爹要我问的。” ...... 如此一来,不仅要说,还要说实话。 “......五日。” 温玺尘刻意压低声音:“你们要去的,可是琼家?” “你怎么知道!?”小四的话中带着不少惊讶。 沉稳在这个少年身上丝毫没有体现。 此事只有他和老爷知道,对外和对陈卿念说是去谈生意,且说得滴水不漏,温家老爷该是不知道的,温玺尘是如何知道的? “小点声,你家小姐怕是不知道吧。” “嗯。” “为何瞒她?” 没想到温玺尘这般神通广大竟知道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小四不禁消除了些心中对温玺尘的防备:“老爷说想给小姐个惊喜,她们很久没见面了。” “还有呢?” “没有了。” 温玺尘心一沉。 还以为小四是陈家老爷最信得过的人,没想到陈老爷连小四都信不过。 此行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让琼山和陈卿念见面。 “你家老爷睡下多久了?” 不知不觉间鼾声渐弱。 “不久。” 不是小四说的,而是身后本该正在睡梦中的男人说的。 温玺尘回过头,身后的帘子不知何时被拉开了。 “陈伯醒了,”温玺尘马上换上了笑容:“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从山里出去了。” 陈临渊不疑有他,看向一旁骑在马上的陈卿念。 “你何时会骑马了?” 以前从未教过她。 陈卿念听到她爹的声音后背一凉,目光有些心虚,对着她爹扯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女儿天赋异禀吧。” ...... 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骑马还是前世在西北的时候温玺尘教她的,当时她想自己亲手做饭菜带给温玺尘,给他送去军营吃。 但是不会骑马,军营又很远,过不去。 那天温玺尘回来,是骑马回来的。 陈卿念坐在门口,双手托着脸,可爱极了。 马行地不快,但停的时候还是呛了陈卿念一口沙土。 “咳咳......” 温玺尘赶忙从马上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轻轻拍了拍陈卿念的后背。 “为了赔偿我的损失,你要教我骑马。” 陈卿念一把抓住温玺尘的手腕说,目光坚定,闪着光。 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这里路窄。” 其实是地面太硬了。 “不如去沙漠。” ...... 陈卿念目瞪口呆。 去沙漠学骑马?光照那样强,怕是会把她晒得外焦里嫩。 温玺尘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温玺尘想的是沙漠地面柔软,摔到稀松的沙地上要比摔到坚硬的路上好一点。 看出温玺尘在想什么,陈卿念说道:“难道你就不能和我一起骑在马上吗?” 这次换温玺尘沉默了。 还有些脸红。 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一点。 “你先上马。” 温玺尘乖乖听话。 “拉我上去。”陈卿念伸出手,温玺尘盯着那只白皙的手愣了片刻。 “快些。”他握了上去。 身前是自己心上的少女,他们骑在陪伴他亲经战场的赤马上。 一路走着,是这样美好。 陈卿念就是这样学会骑马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压一压字数等榜啦,爱你们~ 第五十三章 南北方的山脉不同,北方的山奇险雄伟,南方的山明朗秀气。 各有各自的美。 陈卿念在马上骑了一会儿腰就酸了,握着缰绳的手松开一只扶了扶腰。 温玺尘看似悠闲,实则余光一直看着她。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 “累了?” 小四听见这话,才要让车夫喊停让陈卿念下马上车,温玺尘单手撑着地站起来故技重施,两只大手掐着陈卿念的细腰一把把她抱了下来。 马儿还算听话,行得很稳。 ...... 听见动静,才进去不久的陈临渊掀开帘子一看,前面已然变了人。 车马悠悠,直到出山,陈卿念都没说话,也没坐到里面去。 小四几次找话说,陈卿念都只是笑笑。 她的脸此时烫的很。 非同寻常地烫。 双手贴上去想降温,却好像也不起什么作用。 心里暗喊了句自己怎么如此不争气,却感受到自己右肩被碰了碰。 吓了一跳。 身侧骑在马上的男子指了指自己身后,陈卿念会意,点点头,温玺尘便去了后面。 方才温远叫他了。 见温玺尘上了自家马车,温远道:“去了那么久。” 似有责备似的。 还有点委屈。 “爹,咱们此行可否延一延?” 温远闻言心底一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何故?” 他们此行是南方家族叫他们回去的。 家里才起步的生意温乐山照看着,温玺尘跟温远回来。 三天足够,也是正巧赶上这时候家族叫他们回去了,他才好让他爹寄书给南方茶园的友人,邀陈临渊去茶园,促成了此事。 他笃定陈卿念一定会过来找他,他再清楚不过了,前世陈卿念的姐姐就是在南方丢了性命。 可是除了生意和琼家的事,温玺尘总觉得这一趟陈临渊还有别的目的。 不然不会只让陈卿念跟来。 “爹,您还能不知何故吗。”温玺尘腼腆一笑。 温远便明白了。 鲜少在小儿子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近来几次全都是和陈家那小女儿有关。 想必前几日温玺尘...... “行啊,都会算计你爹了。”温远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温玺尘的肩膀。 “爹,咱们此行,......” 温远正色道:“无妨,既已与他们脱离了关系,此次去我们便拿出些态度来,不必看他们脸色。” “住何处?” “放心,爹有安排,自有去处。” “爹......” 温远扶额,深知他这哪是关心自己住在哪,分明是...... 果不其然,道出之后,温玺尘从座下暗箱拿出纸墨和砚台,不知从身上哪处拿出根狼毫。 - 梅城和苇城是两座相邻的城。 苇城更靠南些。 出山之后不久便到了城里,这在静安城是没有的。 即使出了山,依旧有水汽萦绕着似的。 两家老爷下了车作别。 温玺尘也从马上下来,走到陈卿念旁边:“苇城见。” “可我......” “到时会有办法,此为住处,到时此地见。” 说完,温玺尘又匆匆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陈卿念手里拿着张小纸条站在原地。 怎么这人随身带着纸笔的呢? ...... 第五十四章 陈家这边的事情其实没陈卿念什么事,陈父带她纯属因为以前常带陈卿思出门,等陈卿念长大之后他也很少出门了,想让自己小女儿跟自己出趟门而已。 是温玺尘想多了。 她爹与旁人的交谈她听了甚是无趣,扶额想着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说要跟她爹学着做生意,还是得学一学听一听。 尝试无果,实在听不下去。 陈父早就看出陈卿念的无聊,自家这小女儿头一点一点的,都快睡着了。 “念念,咱们走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卿念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睡着。 还好她爹让她坐在她爹身后,等人都走了才叫她。 不然不知会多丢人呢。 “爹,这边的事还有多久结束?” “不是说好了,五天。” 可她怎么听着事情谈妥了呢。 陈卿念不解。 “爹,”陈卿念小心翼翼地开口,一直盯着她爹的侧脸想从她爹脸上看出情绪:“我姑......” 一个没注意,头碰到了门口伸出来的枝杈上。 “怎么不小心些。”陈临渊见她额头都碰红了。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 “陈兄。” 对面突然来了个人,于陈卿念而言,这算是不速之客了。 打断了她的话。 气鼓鼓地走到一旁,等她爹和那人说完话。 终于,那人走开,陈卿念得到了机会:“爹,我是说,我想去苇城。” 陈临渊听到苇城二字,皱了皱眉头:“去那地方做什么。” “去玩啊。” “那地方没什么可玩的。” “姑姑不是在那吗......”陈卿念小声说。 她现在也不知道她爹对她姑姑是什么态度,亲兄妹怎么会老死不相往来呢。 她爹不是那样的人。 “苇城去不得。” “可是我想去。” “我看你是想去找温家那小子!”陈临渊妄自猜测道,“前些日子还和我信誓旦旦地说这说那,我看也不见得。” 真的不是啊! 陈卿念不知如何解释,干脆硬着头皮说:“是啊爹,我就是对他动心了我要嫁给他,我就是想去苇城找他我要和他私奔。” ...... 说完这通话,陈卿念的脸里外红个透。 陈临渊:“......” 她就是拿准了她爹的性格,才敢这么说。 “这么久没见我,都不想我?”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陈卿念身后传来。 霎时间风沙迷了眼,眼泪啪嗒啪嗒从陈卿念眼中掉下来。 是琼山。 陈卿念转过身,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是这一世的琼山,她没见过的琼山。 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就哭了?”琼山笑笑,走上前去递上自己的手帕,轻轻搂了搂陈卿念。 琼山心想,不过几个月没见面啊。 可这里只有陈卿念知道,她们好多年没见过了。 还能重见故友,陈卿念激动万分。 待陈卿念平复了心情,人已经在琼府了。 用过晚餐,陈卿念跟着琼山回屋。 窗外,星星已然布满天空。 只是不巧,夜里有云,遮挡住了月。 “你说什么?” 琼山的语气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陈卿念和琼山说了实话,把她重生的事情告诉了琼山。 因为琼山是她最信得过的朋友。 “事情就是这样,但现在我要去苇城一趟。” “去苇城?可咱们好久没见了,你爹说你们此次只待几天就走......” 还没能把念念方才说的事消化完,友人却又说要走了。 “我姐姐,”陈卿念还是有些哽咽,方才在饭桌上压抑着情绪,“我姐姐上辈子,就是死在了南方。” “那这和苇城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有可能去苇城,去找我姑姑了。” 琼山点点头:“可苇城,在南方是个是非之地。” “怎么说?” “乱,乱得很,听说那边温家和宋家独大,”琼山看起来心事重重,“近来就出了不少事儿,梅城虽与苇城为邻,但鲜少波及至此,我家到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梅城是个很好的地方。” “就是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琼山黯然。 手掌突然覆上温热,陈卿念抬头。 “你若真想去,我带你去便是。” 琼山一语,又给了陈卿念些许感动。 “不过不可久留,只能留一日,苇城向来人多,此时再定客栈已然来不及了。” 说到客栈,陈卿念仿佛想起了什么。 从自己的袖子里左掏右掏,把跟温玺尘分路之前的纸条掏了出来。 “你看,这家客栈可以吗。” 琼山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这哪里是客栈,分明是温家的地方。 “这是何处?” “是......是我一位友人写给我的。” “友人?”琼山听出陈卿念话里的含糊,“怕不是你前世的夫君?” “......正是。” 琼山吃惊道:“他是温家的人?” “是,不过不知是不是你说的温家,他和他爹从北方和我们一同过来,没说是来做什么。” “苇城,有且仅只有一个温家。” - 次日。 琼山一早带着陈卿念去了苇城。 说是带陈卿念出去转转,但家里大人也都心知肚明。 她们俩也不小了,随他们去吧。 陈临渊也不担心,毕竟温远在苇城。 去了也有人照应。 两个姑娘还心虚地和家里人说今日两个人要外出独处一天,琼山带着陈卿念好好在苇城逛逛,好好叙叙旧,中午不回家。 路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温玺尘给陈卿念的地址,只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行了,明日再来也赶趟。 陈卿念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正是温玺尘。 不过温玺尘见到琼山,明显一怔。 “这位是?”他装傻道。 “我朋友,琼山。” “请进。” 这处院落很大,院子里种着几棵树。 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梅树。 之前在西北,温玺尘就说过想种梅树。 陈卿念问他为什么,他却没有多说。 如今看来,是对故乡故园的思恋吧。 院子里有不少小孩儿玩的东西,不过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 “这些都是我的,”温玺尘指了指墙角的木马:“这是我曾经玩过的。” 伸出手晃了晃。 其实温玺尘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让她多了解自己一些。 前世他们交流太少,一直都是陈卿念在说。 关于念念,温玺尘把一切都熟记于心。 可是陈卿念知道的他太少了。 这样,他们的话题就会多一些。 不再像以前一样相处无言,虽说大部分时光是被他单方面不言浪费掉的。 见到琼山,温玺尘并不惊讶。 已然知道陈卿念会请琼山帮忙才能过来,只是许久未见,这姑娘眼里对他的审视还是一点都没消除。 又瞧念念对那些小玩意儿很感兴趣,温玺尘失笑。 “笑什么?”陈卿念问道。 “笑念念。” “?”这还是陈卿念这一世第一次听温玺尘如此自然地叫自己念念。 “笑你可爱。” ...... 陈卿念咳了两声,红晕不自觉爬上脸颊:“你知道我姑姑在哪吗?” “知道。” 没多想为何温玺尘会认识自己的姑姑,陈卿念追问道:“在哪?” 温玺尘指着方才陈卿念进来的门口:“对面。” “我姑姑家在你家对面?” “是。” “......” “这时在,过些时候就不一定了。” 此时在,过些时候就不一定了。 陈临清今儿是来做客的。 温玺尘家对面是宋家一个子侄辈的小辈的住处。 今日那边有喜事儿,陈临清又是个好热闹的人,受了邀便来了。 怪不得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对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与北方有些许不同,这会儿还不热闹。 “这边的喜事一般都办在晚上。” 一句话又让陈卿念陷入无限的回忆。 当初他们就是办在晚上。 她记得温玺尘在他们成亲前一日就喝了酒,醉醺醺地和她说,“这是我家那边的习俗。” 还有一句。 “你是我的人了,这事儿得这么来。” 尽管在旁人耳中这再正常不过了,可这是前世陈卿念听过温玺尘说过的最露骨的话。 你是我的人了。 前世陈卿念追得再大胆,也没说过这种话。 陈卿念低头沉思,温玺尘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就是故意的。 让她慢慢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滴美好。 可温玺尘不知道的是,到底是什么艮在他们中间。 是那一纸休书。 每每陈卿念忆起美好的曾经,那张鲜红色的纸便会重现在脑海里。 像在嘲讽她的天真。 陈卿念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 “晚上咱们过去吧。”温玺尘说。 “不行,我爹......” “不打紧的,我爹已经派人捎了消息过去,说请你来苇城玩几日。” “那我呢?” 一直沉默的琼山开口道。 说实话她实在对这个前世给了友人休书的男子说不上来有好感。 甚至满满的不喜欢。 温玺尘也感受到了,琼山不友善的目光。 不过也可能是前世被她以这种目光看得习惯了,倒也没太在意。 可这一世她并无理由如此看他。 除非念念把他们的事告诉琼山了。 那么...... 温玺尘忽地就明白了为何这一世初见之时,陈卿念对自己如此冷漠。 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了。 第五十五章 苇城的乱并不是说说而已。 是她亲眼看见的。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整座城昏昏欲睡。 热闹的宋家似与苇城格格不入,陈卿念在温玺尘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在等待一个好时机。 等待之余,透过大门微敞的缝隙,她看到一众黑衣人背贴墙外沿,分明是傍晚,还未入夜,这群人不怕人看见似的翻墙一跃而入。 喧闹声止住,霎时间院内焦灼的气息飘到上空,久久不散。 原来温玺尘总是翻墙来翻墙走也是有原因的。 对面的陈卿念也捏了一把汗,才想进去找温玺尘述明情况,忙转身,一堵墙横在她面前,害她碰了鼻子。 一堵人墙。 温玺尘在她呆呆地从门缝看向外面的时候就过来了,刻意放缓了脚步看她能不能发现自己。 意料之中,没有。 微动的眉梢像羽毛一样落在他的心尖,痒痒的。 “在苇城这是常有的事。” “他们带了刀。” 她看见了,落日的余晖在黑衣人们翻越墙围之时似有意却无意地揭露了他们腰间的锐利。 光不亮,却很瘆人。 温玺尘在自己腰间摸了摸,陈卿念以为他又会摸出他那把扇子,他摸到什么,把手负到身后:“你也带。” 原来是摸出把刀,他递给陈卿念。 “你怎么随身带刀?”陈卿念吓了一跳,没接过去。 “你的那位友人想必也带了。” 想了想,似乎上车之前琼山的确是准备了些东西藏在车里的暗箱里了。 拿的时候并不用力,还十分谨慎小心,叫她千万远离。 看来布袋子里装的就是为她们二人防身用的。 琼山也不客气,早就进了温玺尘给陈卿念和她准备的屋子说要小憩。 苇城很乱。 陈卿念对这座城有了认知。 至此,温玺尘皱了皱眉头。 他以为怎么着琼山也会带几个身手好的一起过来为她们保驾护航,却不想琼家这丫头胆子大得没边儿,竟直接这么过来了。 半路若遇到些心怀不轨的人可如何是好。 劫财还好说。 不过眼前陈卿念安然无恙,也就罢了。 这次事情办完,和她一起回去就是了。 殊不知,院外马车上双目紧闭背靠车板站在车旁休息的车夫,正是和琼家老爷一起起家的打手,常伴琼家老爷左右,看着琼山长大。 大小姐出城怎能不跟。 别说陈卿念和琼山两个人了。 当年整个琼家都是他护下来的。 “可我姑姑还在里边。” “没事的。”温玺尘抬手想抚上陈卿念的后背,却怕她躲闪,悄悄放下了抬起的手。 “你如何知道?” 陈卿念没有看到温玺尘放下的手。 “那些人不过是去讨个彩头,不会有任何危险。” “有此般讨彩头法?”陈卿念惊讶,小巧红润的嘴因为抬头的动作而微张。 温玺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朝对面抬了抬下巴:“正如你所见。” 只见那一众黑衣人齐刷刷地翻墙出来,院子里恢复了热闹。 像方才无人来打断过那热闹一样。 ...... 如此随意? “那我该何时过去?” 陈卿念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候。 或是有人出门,或是对面散场。 “想何时过去,便何时过去。” “......” 那她这般等待是为何。 “我见你犹豫不决,以为你是尚未准备好以何种方式何种话语去见素未谋面的亲人,现在便带你过去吧。” 说着,温玺尘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扬起了方才放下的手,牵住了陈卿念的。 手上熟悉的触感传来,陈卿念被温玺尘牵着走到了对面宋家门口。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是陈卿念熟悉的温玺尘敲门的节奏。 手心出汗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这会儿有人握着自己的手。 算是默许了温玺尘牵着的手。 毕竟她也有些紧张。 等待屋内的人走到门边的时光很漫长。 陈卿念抿着嘴,低着头。 余光里是她和温玺尘握着的双手。 这一刻她很确定她还是喜欢温玺尘的,这一世温玺尘的性格变了许多。 倘若一切重新来过是怎么样呢? 还会重蹈覆辙吗? 算算日子,再过不久,圣旨就会来,温玺尘就会去西北了。 这次又会如何呢。 太多未知。 温玺尘看着身前的人紧锁的眉头,以为她在紧张,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了些,不会让她感觉到不适,更多是想安慰她。 同时他也在庆幸,陈卿念没有甩开他的手。 门内热闹依旧,显然是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温玺尘又敲了几遍,终于有人过来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陈卿念的心高高悬了起来。 一片大红色映入眼帘,却不觉得扎眼,喜庆的气息迎面扑来。 夹杂着酒的醇香。 宋家是苇城的大户,办喜事自然用的是上等的好酒。 “温公子。”开门的人认识温玺尘。 “叨扰了,带着夫人讨杯喜酒喝可好?” “来来来,请进请进。” 陈卿念一路被温玺尘牵着,酒席觥筹交错,每桌的人似乎都很熟悉,她在苦恼如何从如此多的人中找到她姑姑。 “别看他们喝得热闹,”温玺尘突然伏在陈卿念肩旁耳语:“他们大多是不认识的。” 宋家长期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家里办喜事儿,来者皆是客,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乞巧老儿,只要进了门,自己落了座,尽管喝酒尽管吃肉。 陈卿念心里叹了一句,还是富裕。 这倒也让陈卿念明白为何姑姑会嫁到这边来了。 听闻姑姑是个性情中人,而有此般做派的宋家人,想必和姑姑一定是性格相投的吧。 他们坐的这桌也很热闹。 正东边坐着一位夫人,头上戴着根簪子,镶着透亮的玉,耳垂上挂着金灿灿的耳坠。 别人举杯她捧着碗,里边盛得满满都是酒,她跟身边人相谈正欢。 而温玺尘就坐在她身旁。 “跟她说说话。”温玺尘又凑到陈卿念耳边去,自己起身,拉着陈卿念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 “我,我说什么?” 这人她并不认识,且初来乍到,能说些什么? 方才换了座位,几个人的目光投向她。 “姑姑。” 温玺尘开口。 那女人却立刻意识到温玺尘在叫自己,从酒气中抽身。 “呀,”她喜笑颜开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一双细眉上挑:“念念吗?” 女人放下手中的酒碗,端起茶壶倒在面前的一个空碗里,仰头一饮而尽。 “我是你姑姑。” - 陈卿念从未想过和她姑姑相认竟然会是她姑姑先把她认出来。 更没想过是坐在宋家的花草繁茂后院。 前院的喧闹声时不时热浪似的推过来,快要到他们身边时,又被什么隔开。 陈卿念就一直被陈临清这么盯着看。 “姑姑......?” “哎,”陈临清爽快地应答,“在呢。” 温玺尘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陈卿念。 心说这小姑娘就是个小兔子,平时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受了惊吓一动不动。 “我。” 明明想好了如何和姑姑说明自己的来意,人就坐在自己面前,话却说不出来了。 “我都知道。” “您都知道?” “玺尘都和我说了。” 突然被提起名字的温玺尘意外地扬了扬眉,没说什么,两人听陈临清继续说。 “可我还是数年前见过你姐姐,那时她尚年幼,而之后再未见过。” “又怎会在苇城殒命呢?你找的这位算命先生,不靠谱。” 算命先生? 陈卿念看向温玺尘,温玺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移开了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过这样说,倒也能说通。 “这位先生算得很准,在静安城小有名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陈卿念给自己壮了壮胆,伸手握上对面女人放在腿上的手:“念念有记忆之后便没见过姑姑了,一直听母亲说起姑姑的往事,无一不是称赞,无一不是夸奖,我便想过来看看,看看我的姑姑。” “你性子像你娘,做事随心,”陈临清回握住陈卿念的手,陈卿念从进门之时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也像你爹,更像我。” 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便要执着到底。 想着小姑娘一路南下,陈临清的眼中多了几分怜爱。 也有几分怒意,陈临渊怎么能让小姑娘自己过来呢。 “姑姑,我爹就在梅城。” 陈卿念看出她姑姑在想什么,开口道。 这下陈临清也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笑得从容:“梅城是个好地方。” “我在那儿待过几年,后来才搬过来的。” 陈卿念想不通为何姑姑会从一座草肥水美的城搬到一座随时可能会有危险的城。 “那地方不适合我,”同样地,陈临清能看出来陈卿念在想些什么:“太过安逸,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若她一味追求安逸,当初便不会跟着夫君南下,而是会留在哥哥身边,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那个陈家小姐。 温玺尘和陈卿念不自觉地看向对方,对视一眼匆匆移开。 陈临清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两人之间定有些什么。 打趣道:“你们两个,何时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我在古代搞娱乐圈》求个收藏呀!~文案在下面啦: *下本开,求收藏ovo 新闻报道:女星许倾车祸去世,享年二十六岁。 众人:这人谁啊? 娱乐新闻解释:没后台没背景没资本,经纪人看不上,公司打压,狗仔出身的十八线女星许倾,享年二十六岁。主要作品有:《霸道总裁乖乖宠》女五号,《你穿了谁的嫁衣》女四号等优秀配角作品。 许倾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 床边一等众人低眉顺眼地守着,自己的胳膊腕还被人掐着。 久病在床奄奄一息的许家小姐,今儿醒了。 读者:这人谁啊? 作者:许大宰相嫡女,当今圣上当今太后都宠得没边儿,上街巡游一次众男子跟着马车后边儿跑只求见她一面的美人儿,她醒了! 原来翻身做人生女主的感觉这么爽! 许倾本就有颜有才,只是没背景。 现在东风来了,古代娱乐圈搞起来! 许家大小姐一炮而红。 许父:她爱玩,就由她开心。 许家哥哥:我看谁敢欺负我妹妹? 太子:她可真好看! 宁王世子:我为许倾打......打靠! 商户刘家的傻儿子:来人!给她把家里最好吃的点心送上去! 某名医:你可知道,你是如何苏醒过来的? 穿越之后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大小姐x千金难求冷酷禁欲京城第一名医 1v1,甜爽,he 2020.1.28 第五十六章 一句话把两个人问得一愣。 互相意识到话头的另一方是彼此,两人抬眸视线相撞,温玺尘先一步答道:“我和念念已有了婚约,此行回去便要成亲。” 这本就是温玺尘的打算。 有些事情,须得说清了。 不然就这样让念念误会下去,他们的间隙会越来越深的。 陈卿念并不知晓温玺尘是如何和她姑姑说的,怕说多了露馅,便顺着他来。 一会儿出去了,可是千万要说清楚的。 才没有婚约。 也才没有要成亲。 殊不知,眼中的慌乱出卖了她。 陈临清是过来人,这些小辈的心思一看便知。宋家温家是故交,虽说温玺尘这一家已然和温氏家族脱了干系,不过她还是蛮喜欢这个小辈的。 自这次回来,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话多了些,沉默少了些。 又瞧了瞧自己这侄女,大抵也知道了些什么。 “行了,念念,叙旧就先到此,咱们说正事儿。说了半天,还没说清楚,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有。 不过陈卿念不敢说。 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姑,她怕她这姑姑听了她说的话之后随时变脸。 “念念想请姑姑,和我爹重归于好。” “什么?”陈临清眯了眯眼。 “想请姑姑不要和我爹闹脾气了,我爹近两年身体不好,常会思念故人,常说起姑姑。” 陈临清冷哼一声:“他会说起我?”语气中含了些傲气。 “是啊,”陈卿念接得自然,“常说起您小时风采。” 其实都是她娘和她说的。 “说来听听。” “我爹他老人家常说,以为爹娘给他生了个弟弟,”陈卿念见陈临清嘴角微扬,接着说道:“还说起......说起他右脚的小脚趾。” 陈卿念见陈临清微怔。 她爹右脚的小脚趾的伤,就是陈临清七八岁的时候玩火点着了柴火堆,她爹忙着把陈临清救出来,用脚去踩火留下的。 所幸请了最好的大夫,保住了整只脚,只留下了脚趾的伤。 但几乎半个小脚趾都烧掉了。 “这几年北风吹得盛,寒冬腊月天气总是极寒。” “唉,我爹也是个不爱吭声的。” “去铺子总是要乘马车,他是爱散步的,可惜走久了脚便会疼痛。” “我时常陪他在院子里走走,可院子里哪有外边风景好。” “可惜他走不了多久......” “......” 陈卿念构思了一幅图画。 夕阳西下,陈家院落,老人和女儿携手在院子里颤颤巍巍地走着。 老人是她爹,女儿是她。 陈卿念在心中默默地和她爹连连道了几声歉。 健步如飞的陈临渊在梅城和琼父散步时打了个喷嚏。 “你爹他,在梅城?” “是。” 一旁的温玺尘双手环在身前,站着也不嫌累,看着满脸认真的陈卿念心情愉悦极了。 小姑娘扯谎还挺厉害。 “夫人——” 声音从前院传来。 陈临清抬高声音:“作甚?” “咱们该回去了——” 之前说了不要打扰他们,前院的家仆不敢过来。 “着什么急,真是。” 可乍一看,不知不觉天都已然蒙上了一层黑色。 “姑姑,时候也不早了,您先回去歇息吧。”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就看她这姑姑自己怎么决定了。 “你今晚在哪里留宿?” 陈卿念指了指温家的方向:“对面,他家。” 温玺尘走过来,风度翩翩:“姑姑放心。” 陈临清笑着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走了。 “咱们从侧门走。” 前院热闹才过,这会儿下人正忙着收拾打扫,不好打扰。 “哪边走?” “这边。”温玺尘自然而然地牵起了陈卿念的手。 手背被温热包裹,这掌心带有些男人特有的宽厚。 陈卿念挣了挣:“我自己会走。” “你要走到哪去。”温玺尘停下脚步。 “你家啊。” ...... 手上温热的触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唇上的微凉轻碰。 后背靠到墙上之前,强有力的胳膊横在了陈卿念的腰上。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似晴日暴雨。 或许是因为从未被人如此吻过,前世的蜻蜓点水如今都算不得什么。 大多数都是陈卿念主动的。 陈卿念回过神来,自知推不走他,便伸手在他腰窝一戳—— 不想竟连累了自己! 舌尖被温玺尘轻咬了一下。 不轻不重地,但微微有些痛。 “你这是做什么。” “你如何知晓我何处怕痒?” 自然是自己磨出来的,前世。 一心寻找温玺尘的弱点,在快要放弃之时发现这人怕痒。 后来便总是挠他痒痒。 方才未经思考的举动,让陈卿念有些后悔。 她有些害怕现在的温玺尘。 目光似狼,而她像是落网的猎物。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间,目光不容拒绝。 “不怕痒的在少数。” “若我是那少数呢?你为何不直接推开?” 我能推得动吗。 “......回去吧。” 才离开不过一寸,又被温玺尘按回原地,才要使出最终手段——撒泼耍蛮,却听到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休书并非我所愿。” 陈卿念当场愣在原地。 - “念念,到底在宋家发生了何事?你如此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晚饭也没吃,身体会坏的。” 琼山关切道。 陈卿念自宋家回到房间便一直抱着双膝坐在床内角落。 一时之间,她知道了太多。 起初为何会过来呢。 那年她去了西北,启程之前就觉出父亲整日咳嗽,当时以为父亲只是生了些小病,吹了凉风,后来才知并非如此。 她并非没见过父亲咳出来的血,当时她问父亲为何咳血,父亲却说是染的赤墨。 她竟天真地信了,多么可笑。 如今想来,姐姐该是孤身南下,劝姑姑在父亲生前与他和好。 她们都知道的,父亲心里有姑姑,不过是不常表达。 月圆佳节,父亲常望月独饮,醉了嘴里总会念着什么,虽听不清,但是和姑姑有关的。 所以她会南下。 那是如何得来此次契机呢。 是温玺尘。 原来一切皆在他的筹划之中,陈卿念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也很不可思议。” “如此真实地发生之时,我也曾质疑。” “念念,既然一切都重新来过了,你我可否也重新来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五十七章 陈卿念还没缓过来,敲门声又传来了,是熟悉的敲门声。可是此时并不想见他,或说还未理清自己的思绪。 “开?”琼山歪歪头,问陈卿念。 逃避显然并非良策,陈卿念挪到床边,门前的人只敲了几下,便一直安静等候着,笃定她会出来般。 存了些故意,陈卿念磨磨蹭蹭地穿好鞋,行至门边,开门,走出去,才迈出去一步,手腕上一紧,身后门迅速被拉上。 人是被带到一边了,裙摆掩到门里了。 ...... 无奈之下,又去把门推开,被拉起的裙摆才落了下来。 “找我何事?” “你考虑得如何?” 不想他竟如此直接,陈卿念低下头,双手搅在一起:“什,什么考虑。” “回静安城之后成亲。” 成亲? 陈卿念抬眸看向温玺尘,眼里装着震惊:“你方才不是这样说的!......” 猛地觉起自己跳进了他的圈套,陈卿念再度低头,闭口不言。 怎奈身前的人越靠越近,想起方才的种种,陈卿念不自觉把头低得更低了。 在宋家院子里,温玺尘说的是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又谈何容易呢。 “休书一事,我日后同你说......” “日后?” “休书”二字仿佛一杆箭,要把陈卿念的耳朵刺穿,或许是地点太特殊,又或许是面对着的这个人太特殊,陈卿念终是抑制不住自己总是能控制得很好的情绪:“你总会说日后。” 前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 从未把话一次说清就匆匆走了。 前世的洞房夜,他一夜未赴,翌日连话都没说便走了。后来有千千万万个机会可以说清,他却全都闭口不言。 这一世也是如此。 在温玺尘眼中不必多说的事情,其实陈卿念心里是会计较的。 只是他不懂。 面对着眼泪决堤的陈卿念,温玺尘两只手抬起来想抚一抚她的肩膀,却愣住。 “你从不将话说清,总是以为我能懂,是不是?” 是,温玺尘以为是的。 “有些道理,我自己懂,可有些事,我从未经历,也从未有过解决的先例,我总要一点一点亲手挖掘,久而久之,若我双手已然残破,不愿再去深究呢?” 不愿再去深究吗...... 陈卿念的话像是一根一根细针,一下一下扎在温玺尘心上。 “我的错。” 倔强如陈卿念,小声啜泣着仍不肯抬起头让他看到自己此般模样:“你终要知道自己错在哪啊......” “那休书是下策,并非出自我真心所愿。” “那时敌军既知我携妻子共来西北,这本是密情,却被细作探去。” 话至此,陈卿念大胆地想到一种可能。 “于是你只有装作与我不和......” “正是,才可将你秘密送回家中,但奈何.....” 泪水不断地从眼眶夺出:“奈何我当时疾病缠身,无法行路。” “敌军本已被击退,马上就能归家了,可不想还有余党,他们与其他部的余党结了盟,那日营中密探来报说有一骑人马奔着家那边去了。” 听到温玺尘说家这个字,陈卿念竟觉到温暖。 “我脑中仅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带你走。” 第五十八章 “你此时说得好听,可就算如此,那我又为何非要同你在一起?天下莫非再无男子?” “你又不是我家门口的歪脖树,我非要吊在你身上?” 陈卿念滔滔不绝地说着:“静安城中青年俊才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个中不少人鹤立鸡群,个头比你高,体格也比你壮硕,走的路比你的要宽阔长远,温玺尘,你不过是温家的二公子,你诗书满腹,你雄才大略,可你终究是一无所有。” “前世如此,这一世仍是如此。” 陈卿念句句戳在温玺尘的痛点上,她说得不错。 前世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好歹他去了边陲立了战功,可这一世呢。 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大男儿该有的,壮志,豪言,雄心,在他身上并未显现。 温玺尘无言。 陈卿念的话对他而言杀伤力太大,他需得缓一缓。 这些话很伤人,陈卿念是知道的。 可见温玺尘这一世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己身上,没由来地火大。 行商贾也好,进朝堂也好,再披战衣也好,总比这样强太多太多。 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不该被儿女之事牵绊住脚步。 这是陈卿念最在意的。 如若温玺尘这一世再受征召,他说些什么为了她而不受召的混账话,那她定会泼他盆冷水让他醒悟。 纵使万分感谢他一路给予的帮助,可显然,眼前的人在听她此番话之前完全没有任何打算,有关于自己一生的打算,她便想激一激他。 温玺尘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窗边看着月光。 他原本总想着,这一世的重生,就是为了念念。 无论如何都要让念念重新回到他身边,可事实并非如此。陈卿念早已不是前世十几岁的小姑娘,是不能再凭单纯的所谓相貌去评判一个人。 起初温玺尘也有自己的计划,想要按部就班,可他发现那很难。 怕自己成事前念念就和别人走了。 他不是急性子,可在这件事上容不得半分迟缓。 今日念念一席话让他幡然醒悟。 如今他与她,不过是前世追求与被追求者的身份互调,前世念念为了他去了西北,丢了性命。 而他呢,倘若一味追求与她的关系而自己一直原地踏步,便不会有好结果的。 院中的梅树被月光笼罩,染着银色。 窗外月色动人,夜风微凉,吹得温玺尘又清醒了几分。 第五十九章 月色动人,陈卿念却无心入睡。 情绪被激发,她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这是一直藏在她心里没有说出来的。 温玺尘的重生让她十分惊讶,可她不知为何他也会重生。 照着前世那般发展下去,她死了,他立功,回京城,万般荣耀都聚到他身上。 想必一定是门客无数,佳人在侧,他能有什么遗憾呢。 当初再次睁开眼之前,陈卿念先是听人喊了句“念念”,但第一声绝不是她熟悉的声音。 像是梦中的人。 大概是那边的人吧,见她实在太惨,施舍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纵使温玺尘说明了那封休书的由来,可那又如何呢。 已经是前世的事了,陈卿念也不愿意再过多追究了。 只希望这一世,平安喜乐,家人健康团圆。 心上的胆子,貌似也因此而沉重了起来。 费神。 夜半,琼山悠悠醒来,看着陈卿念坐在窗边发呆。 “念念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 琼山琢磨着,也是。这一天念念经历了不少,从和姑姑相认,到温玺尘说什么前世的事儿。 念念进屋之后也没怎么说话,她也没问。 这时候适时的独处可能对她来说比较好。 陈卿念见琼山坐着发呆,也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了。一手提着自己的袖子,另一只手扶住酒壶:“喝点儿?” 说着给自己斟了杯酒。 “好。”琼山从床上下来,陈卿念斟满了另一杯。 上次她们两个一起喝酒,还是小时候偷偷喝陈临渊窖藏的佳酿,两个小女孩儿喝得东倒西歪醉醺醺的,差点睡在酒窖。 这酒还是琼山白天跟温玺尘要的,每次出门留宿都会喝点酒,她择席,喝点酒会睡得安稳些。 没成想温玺尘这实在人直接给她拎了一坛酒,拿了个酒壶让她用屋子里杯子喝。 “阿珊,”陈卿念唤琼山的小名,“不想问问我吗?” “好,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陈卿念以为她会问自己今日温玺尘都和自己说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不提他更好:“说服我姑姑跟咱们去梅城,跟我爹见一面。” “倘若姑姑不愿意和你爹和好呢?照你那么说,你爹可不是给个台阶就下来的人。” “那也要看给台阶的人是谁了。”陈卿念手里的空酒杯轻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有把握,他们兄妹只是没见面而已。 又不是有血海深仇,只是双方都太固执,性格太像彼此。 陈卿念心知肚明,十几年的冰哪有那么容易就融化,可她总是要试试。 也不单是为了姐姐,也为了父亲和姑姑。 明明兄妹两个人心里惦记着彼此,却总是别扭着。 “姑姑那边怎么说?” 陈卿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没给我准话,估计得考虑考虑,毕竟这么多年了,倘若突就转变了态度,说服软也不是,说和好也不是,姑姑呀,还得给自己找个适宜的台阶走,不能滑,也不能陡。” “你倒是对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姑姑了解。” “我呀,是对我家人太了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_^ 第六十章 “念念,咱睡吧。”琼山打了个呵欠,眼角逸出点眼泪,是真困了。 陈卿念本想说她还不困让琼山先睡,又怕她一直杵在这儿陪她,起身道:“好。” 躺在床上,借着方才的酒力,两人一会儿便入眠了。 陈卿念是被陈临清的声音吵醒的。 她这姑姑,嗓门儿大。 温玺尘正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陈临清来了。 “姑姑。” “小尘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温玺尘,但对方是陈卿念的姑姑,温玺尘便受着此称呼,“念念起了吗?” 声音大得对面宋家都快能听到了。 温玺尘瞧了眼楼上陈卿念和琼山的屋子,还拉着帘子。陈临清顺着温玺尘的目光看过去,自然明白。 “没起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陈卿念躺在床上,也就听到这儿。 身侧的琼山四仰八叉地睡着,倒是睡得香甜,没有个择席的样子。 昨日奔波一天,陈卿念不打算再吵醒琼山,由她多睡会儿,自己穿衣洗漱过后下了楼。 陈临清虽刻意收了收声音,却依旧很大:“我知道的,念念说的真假参半。”她叹了口气,“我和她爹毕竟是亲兄妹,这么多年,不思念彼此是不太可能的。虽说这样说不好,但小尘,我不知道念念此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陈卿念慢悠悠下楼,站在楼梯转角,屏住呼吸。 “姑姑,念念是个有主见的人。” “我陈家一向如此。”语气里带了些得意。 温玺尘顿了顿:“无论她作何决定,我定会尊重她,绝不阻挠。” “别跟我绕圈子,你我都是明白人,有话直说便是。”陈临清何尝听不出温玺尘这是在绕开话题。 “......”过于直白的话语让全无准备的温玺尘说不出话来。 既然陈临渊在梅城,那便说明无事。 “姑姑,是为了我姐姐。” 语塞的温玺尘抬起头,看到陈卿念沐浴着窗子照过来的光向他们走过来。 裙摆轻飘,一缕头发随着步子滑落到脸侧。 她边走边说:“真的是为了我姐姐。” 虽说温玺尘所言算命先生说的话是胡诌,但陈卿念所言千真万确。 “那你便说出个所以然,那算命先生可有名气?师从何人?现居静安城何处?” “我......” “那算命先生是我给陈家找去的。” “哦?你找去的?”陈临清显然不信,耸肩一笑,“你们两个小孩儿,把我这个做姑姑的耍得团团转。” “怎么说念念呢!” 一道男声自门边传来。 是三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 门被从外打开,是陈临渊。 陈卿念也不知温玺尘是怎么想的,一步迈到陈卿念面前。 “你......”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爹知道的。”知道她和琼山住到温家了。 温玺尘汗颜,还以为她爹不知,正想着如何为念念辩解几句。 “你,从我女儿身前挪开。”陈临渊说着,却低着头把陈卿念拉过来。 “爹,您见我姑姑害羞啦?” 第六十一章 少女的话含着些许笑意,纵是自己的亲女儿和亲妹妹,陈临渊面儿上还是有些挂不住,轻咳两声拉过陈卿念:“走了,回去了。” “去哪儿......” “就这么不待见我?” 多年未见,陈临清着实反应了一会儿。 兄长鬓边似乎生了白发,面上也不再那样平整,原本挺拔的身姿也有些佝偻。 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接念念回去,没想到能看到多年不见的故人。 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爹?”陈卿念拉了拉陈临渊的衣袖。“姑姑和您说话呢。” “中午过去一起吃顿饭吧?” 又是陈临清说的。 陈临渊抿了抿唇,说了个“好”字。 说是互不再见,一见了面,到底血浓于水。 殊不知,陈临渊只不过是因为昨晚担心女儿没睡好罢了,再加上一早上的舟车劳顿,看上去苍老了些。 鬓边的白色,不过是此时的阳光照的。 - 宋家离温家稍远。 其实是因为温玺尘家偏了些。 温远一支是不被温氏家族重视的,故而住得远。 不过倒也好,离那些重势利的人远些,眼不见心不烦,过清净日子,倒也能乐在其中。 这是温远曾说过的话。 到了苇城城中心,陈卿念才对这座城印象有所改观。 还以为温玺尘家就是城中心了,那着实有些荒凉,不过想想温玺尘该也是喜欢那般的,这城中太过繁华,反倒不适合他。 温玺尘没跟着他们一起去。 一是没个名分,他与念念这一世尚不是夫妻。二是宋家的人与温家的人不相交好,虽说温远未参与其中,到底还是温家人。 陈临清来的时候便吩咐车夫去做别的事,傍晚再过来。她本是做好准备这两人什么都不愿说,一直耗下去的准备了。 却不想陈临渊竟来了。 此刻没有马车的陈临清只得和陈临渊及陈卿念同乘。 车轱辘碾压并不平整的地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马车里。 马车内寂静无言。 陈念卿实在无聊,又觉眼前的两人如此好不容易相见了却如此,有些可惜。 她打了个呵欠:“爹,姑姑,我出去透透气,困了。” 给他们留些说话的地方。 果不其然,陈卿念掀开帘子出去后,陈临清先说话了。 “念念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注意?”陈临渊开口,“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这熟悉的话语。 当初陈临渊对着陈临清也是这样说的。 后来呢,陈临清随宋家南归。 前世的陈卿念,也追着温玺尘去了西北。 陈家人一向如此,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便一定要坚持下去。 “思思那孩子近来如何?” 想到自家温文淑慧的大女儿,眉头一挑:“好得很。” “未生疾病?” “那是自然,我好生护着,怎会再生疾病?” 陈临渊低头思索,外边的陈卿念也攥着自己的手心,生怕她爹说些不该说的话。 “怎么,”陈临渊迅速反应:“念念此行,是为了思思?”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六十二章 马车前的陈卿念竖起耳朵,听里面的陈临清说道:“那孩子说是个算命先生说的,思思几年之后若南下至苇城,必有血光之灾。可是你们府上的算命先生?” 陈临渊冷哼一声:“府上何时来过先生?” “是温家那小儿子和我说的。” “温玺尘?” “是他。” “那人我着实不喜。” 陈临清讶然,向车帘的方向瞧了一眼,心中已了然,却未揭穿二人所言北上归家后成亲的谎话:“那孩子我喜欢得很,虽说一年见不上几面,但我知他为人品行端正,好学博识,你怎会不喜?” “好学博识不错,只是为人品行端正何以见得?” 陈临渊的话意有所指,陈卿念心中也清楚。 私藏信件,夜闯陈家,翻墙揭瓦,好一个品行端正。 虽说都是事出有因,可旁观者看来确实如此。 “想必你知温远家夫人早已亡故之事,玺尘幼年便没了母亲,你总不能因他寡言少语不为自己辩解半分,就给他定了性。” “寡言少语?”陈临渊侧头看向陈临清,“不为自己辩解半分?”也是今日头一次与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对视:“话不逢时,哄骗念念,花言巧语无数。” “你说的可当真是温玺尘?” “不差半分。” “我不信。” “你!”陈临渊摆摆手:“你喜的人我不喜,我说的话你不信,便也扯平罢。” 陈卿念咯咯地笑了起来,心说她爹竟如此可爱,不过也是早就知道的。 笑声传至两人耳畔,似融掉了些什么。 到宋家前陈卿念进了马车,见陈临渊闭目养神,陈临清也在一旁不言。 识相如陈卿念,也闭嘴不言。 到了宋家,陈卿念默默走在陈临渊身后。 宋家人对她和她爹格外客气,陈卿念是知晓个中缘由的。 当初陈临清与宋煜情投意合,但在陈临渊眼中,宋煜不过是个穷小子。 并未想过拆散,陈临渊给了宋煜一笔钱,要他白手起家,如果有了足够的实力,陈临渊便允许陈临清嫁给他。 可后来陈临渊发现,这个穷小子并非穷小子,是南方宋家的孩子。 还没有谁如此欺骗过陈临渊,再加上当时年轻气盛,护妹心切,陈临渊得知真相之后便让陈临清与宋煜断了联系。 可谁知陈临清却与宋煜联系未断,陈临渊发现之后更是火冒三丈。 后来种种,最后的结局就是—— 陈临清与陈临渊赌气随宋煜到了南方,一去多年。 一顿饭吃下来,桌上的人都有些拘谨。 陈卿念并不认识谁,只悄悄打量了下饭后陈临渊便和其中一位身形高大气场十足的男人单独去了院子。 想必那就是宋煜。 他们聊了些什么陈卿念并不好奇,她最关心的就是她爹和她姑姑的关系是否缓何。 “念念,走了。”是陈临清。 陈卿念打开门道:“姑姑,我爹呢?” “他在门前等你。” 陈卿念随着陈临清一路走到宋家门口,陈卿念也没找着适宜的机会问出口。 “这一趟我会同你们一起回静安城。” 陈卿念惊讶之余,又听陈临清说道:“许久未回去了,的确有些怀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第六十三章 从宋家出来,便见到了几日不见的温远。 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陈卿念曾听说过温家的事,想必过来解决定不会顺心。 “温兄。” “陈兄,你怎么也过来了?”温远见到陈临渊还有些惊讶,不过想想陈卿念在这里,陈临渊定也不会放心。 陈临渊耳朵精得很,听温远话中说了“也”,便知温远知道念念也会过来。 毕竟当初温远说过,到苇城之后便会到温家老宅,不会归家。 “有故人在。” - 温家小院。 琼山醒来之后便不见陈卿念,梳洗过后下楼不见人影。 走到院子里只见到温玺尘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静躺着,没有半分少年气。 琼山走过去,往椅腿上踹了一脚。 摇椅因她的动作而轻摇。 温玺尘并不恼怒,淡淡地睁开眼,见是琼山便站起身来。 “念念呢?” “随她爹去宋家了。” “何时走的?” “有半个时辰了,屋里有粥。” 对话便无法继续了。 “是阮向吧。” “是他在数月之前要你们一家搬到南方。” 琼山心如明镜,知晓温玺尘定知道些什么,正了正神态,严肃几分:“虽说其中有他的推动,但也不完全是。” “还有他爹。” “他爹是朝廷命官,到静安城不过是为了你家的事,我在好奇,究竟是何事,能让阮向劝动他父亲,动用朝中关系,不惜亲自出京到邻城解决。” “此时与温公子似乎并无关系。” “不错。”温玺尘只笑笑。 “看在你帮了念念的份上,奉劝你一句,昨日念念所言,莫当耳旁风。” 温玺尘自然知晓,昨晚睡得不踏实,把陈卿念同他说的话思来想去,直至清晨才睡下,到了平日起床的时辰便又起了。 不过这一夜的失眠并不是无功的,他做了一个决定。 “温某已有打算,多谢琼小姐这般为念念着想。” 琼山的性格还是和前世一样善良,不过这一世听了念念的话之后对温玺尘多了几分怀疑:“你不必谢我,你们之间种种我已有耳闻,别指望我能在念念面前说你什么好话,一切看你自己造化。” 继言道:“不过念念并不像是吃回头草的人,之前我在静安城之时,每每与念念上街总能引得街上人瞩目,静安城青年俊才无数,念念也快到婚配之时了,若哪家公子上门提亲,我定要赶回去瞧瞧的。” 上门提亲?温玺尘不是没想过会有他人赶在他前面。 与念念情投意合,喜结连理。 可只要一想到与她白头偕老的人不是自己,温玺尘会彻夜难眠。 回静安城的路上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格外热闹,温玺尘规规矩矩地在自家马车上,与来时路上判若两人。 陈卿念也没在意,一直与自家姑姑谈笑,同行的两个男人沉默寡言。 宋煜的目光粘在陈临清身上,陈临渊见他哪哪儿都不顺眼,偶尔听姑侄两人说了有趣的事儿了掀掀嘴角,也是少言的。 主要是得在妹夫面前树立个威严的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快要完结啦~这几天会改改前面可能会有些不通顺或者回头看不满意的地方,感谢陪伴ovo 第六十四章 翌日一早,马车进城。 陈临清掀开车帘,向外看。 几年不见,静安城又繁华了不少,果然是在京城脚下的小城。 宋煜对静安城也颇有感情,他于此遇到了陈临清,他一生挚爱的妻子。 温家的马车与陈家的分路而走,陈家的马车停在陈府门前。 陈夫人并不知陈临清要一起回来,这会儿和陈卿思正要一起出门采购,才出门却碰到了自家的马车。 知道是陈临渊和陈卿念回来了。 陈卿念先跳下车,兴高采烈地,“娘,姐,我们回来啦。” “有没有想娘?” “有呀,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呢!在车上,一会儿拿下来。” 正说着,车上的三人前后下了车。 陈夫人看得一怔。 “嫂子。” “清清......” 许久未见她这小姑,陈夫人顿时竟说不出话来,眼眶微湿却依旧笑着,点点头:“回来好,回来好。” “思思都这么高了。”陈临清看向一旁的陈卿思,握住她的双手说道。 陈卿思亲昵地叫了声姑姑,见了姑姑身后的男人,又叫了声姑夫。 而最后下车的陈临渊则是受到了妻子和女儿的无视,却依旧欢喜地跟在一行人身后。 寒暄一番,陈夫人把手上的菜篮递给家仆,拉着陈临清进府,身后的人都跟着,她熟络地挽着陈临清的手边走边问:“这次留多久?” 就像陈临清以前总是喜欢出去玩,陈夫人在门口迎接陈临清回来时,总会这样边挽着她的手,边进门问她留多久再出去玩一样。 出去玩,总会回来。嫁出去了,便不一样了。 “三日吧。” 听了这个回答,陈夫人显然不悦,皱起眉头说:“怎么不留久一点?” “宋煜那边还有事,”陈临清瞥了身后的宋煜一眼,“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呀。” “那便让他自己回去罢!你多留留!”都是一家人,陈夫人也不忌讳,如是说。 声音不小,宋煜自然听得到,开口道:“她想留多久便留多久,我会在这陪她。” 听得陈卿念和陈卿思脸都红了。 陈临清却不以为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宋煜,语气凶巴巴的:“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 - 温家。 温乐山早知今日他们回来,已经在家里让家仆备好饭菜。 不比陈家热闹,温远和温玺尘回来,温乐山出门迎他们进门,父子三人安静地落座吃饭。 温玺尘先吃完,静静地等着父兄吃完。 “父子之间......不必如此拘谨,舟车劳顿,去歇息吧。” “爹,孩儿稍后有事要同您说。” 温远瞧了眼温乐山,温乐山识相地放下碗筷。 “哥也别走。”温玺尘轻轻按下温乐山的肩膀。 父子三人之间的相处总是如此无趣。 无事便无话,同坐于一堂定是有事要讲。 “爹,孩儿想入朝。” “入朝?”温远忽觉有些不可思议,“你当真?” 回答掷地有声:“当真。” 前些日子诏书就来了。 只是他一直未说。 是经阮向举荐的,确切些,是阮向他爹,阮大人。 温远是赞成的。 他总觉得自己这小儿子性子太闷,也该出去历练历练。 如今见他有志,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宽慰。 可温乐山的想法却与温远不同:“玺尘,爹和我在外就已足够,你只需做些你喜好之事,此时并不急。” 朝廷上的人个个狼子野心,他这弟弟才十几岁,且为人正直,做事磊落,那些不堪入目的手段岂是他能受得了的,入朝定会受排挤的。 “时候未到。” “兄长,我已然舞象之年,已可上战场为国杀敌......” 说道上战场,温玺尘突想起,那道圣旨本该下了。 可怎么迟迟未来呢。 “两年之后便是弱冠,当下并非为时尚早。” 与他同岁者,已有人小有作为,而他却尚未起步。 “诏书已至。” “诏书?”温远拍案而起,“你说诏书?” “前些日子您与兄长不在家中。” ...... 温乐山也有些吃惊,可不是谁都能收到诏书的。 “既然如此,你便去罢。” 温远先离开了书房。 “哥,我知你志不在此。” 温乐山喜爱读商贾之书,可温远总会明里暗里向温乐山透露他希望温乐山走官路,入官场。 温玺尘一语,让温乐山恍惚。 “我这人,无什么偏好,故除了烧杀抢掠,做何都可,大哥不必担心。” 只求能有番作为。 那样才能给念念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几天陈家一片热闹,陈临清的好友全都上门来见她。 温玺尘也没有来陈府。 距离温玺尘入京还有五天。 这天早上,温玺尘起得很早,悉心打扮一番,去了陈府。 这时候陈卿念还在用早饭,小四不情不愿地喊她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六十五章 几日不见,温玺尘变了不少。 最后一次见温玺尘是几日前上马车之前,她忙着和琼山道别,只见了他一眼。 那时他只一直定定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直到她上了马车,温玺尘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上了自家马车。 那眼神似乎在和她诉说些什么,是有些迷茫的。 今日一见,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了不少。 穿衣风格似乎也变了。 今日一袭亮色衣裳,也让人眼前一亮。 就像在对过去告别。 该是已经向前看了吧。 “陈二小姐,今日可否有空?” “哪有像温二公子这般约人的,前一日不说好,今日来说。” 陈卿念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发笑。 前世陈卿念就是这般,不管温玺尘在做什么,她总是想去找他就去找他,有次温玺尘正在沐浴,佯怒跟她说了这番话,陈卿念却只当做耳旁风。 殊不知,温玺尘也不是因她在自己沐浴之时来而生气,而是怕她去找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可温玺尘却也不知,除了来找温玺尘,陈卿念是不会如此的。 “有空是有空,可温二公子也,我家人并不太赞同我与温二公子独处。” 温玺尘刚想开口,却听陈卿念堵他的话:“方才我爹知道你过来找我,这会儿估计正守株待兔呢,你若进了我家门......” “那便带上小四。”温玺尘笑中带了些隐忍。 “小四有小四的事,总不能让他办不完自己的事儿领不着月钱。” “那陈二小姐的意思是......?” “有话快说,”陈卿念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手撑着脸颊。 温玺尘笑了笑,坐在陈卿念身旁,却见她又向边上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说罢。” “我五日后启程。” “嗯。” 并不关心他去哪里。 温玺尘哪里看不出来她并不关心,还是说道:“要去西北了。” “......嗯。” 听到这个地名,陈卿念心尖一颤。 可这一世她不会再随他去了。 并非刻意沉默,而是不知如何作答。 上一世他死在西北,这一世不知会不会有变数。 算算时候,也差不多和前世是差不多的时间。 那温玺尘这一去,便会...... 可他自己是知道的。 “是你自己的决定?”陈卿念怕他误会,解释道:“去西北。” “难不成还有人能为我决定?” 陈卿念哑然,这不是去送死吗。 却又因他把自己那番话听进去了入了心而觉得有些动容,起码不是绕着她团团转了,今日一看,也有个壮志满怀的样子了。 “倘若我能立功回来,你可以嫁给我吗。” ...... 竟是为了这个?陈卿念怒目而视,把温玺尘看得心惊。 知道她误解了自己,进而解释道:“好男儿自当有一番作为。” “兴许这次,不会重蹈覆辙呢。” 本没有责怪陈卿念的意思,可陈卿念却从这句话听出了别的味道。 前世若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带她出去逃命,他们两个才死于黄沙之中,那温玺尘的死便是她害的。 此次他只身前往,便真有可能不会那样了。 陷入此般心境,一股痛感涌上心头。 “前世那些事,皆是我心甘情愿。”温玺尘看得出陈卿念在想些什么。 “娶你是我心甘情愿,带你走是我心甘情愿,与你一同赴死也是我心甘情愿,这一世也是心甘情愿,念念,只要是与你有关之事,我皆是心甘情愿的。” 这几乎是陈卿念听温玺尘说过话最多的一次。 “若你信我,便不必自责,本不想同你说这些,怕你心上负重,可更怕你再误会我。” 温玺尘抬起头看向天空,澄澈如练,他淡淡地开口:“前世到今生已是意外,我只怕错过今生,再无来世。” 在温玺尘表明心迹之后,陈卿念也想过,这一世到底要不要和温玺尘重归于好。 在他和自己解释过那张令自己耿耿于怀的休书之后,一切好像就那么放下了。 若说还有没有感情,定是有的,只不过没有前世那般强烈了。 “念念......” “平安归来,”陈卿念侧目看向温玺尘,“只要你平安归来,不说什么建功立业,封官授爵,只要你平安归来就行。” 眼中氤氲着水汽。 看得温玺尘不忍再说谎:“其实我是要去京城。” “去京城?你骗我?”本已要掉下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陈卿念扬起拳头就要打上温玺尘。 “念念,骗你是我不对,先听我把话说完,听完任你打骂。阮向,你与他相识吧。” 陈卿念决定先把怒火燃在一边,稍后再拾起来,她点点头没好气道:“不错。” “那日去他府上找他,他爹始终藏在帘幕后听我们谈话,正在我要离开之时,他爹从帘幕后出来,说要和皇上举荐我。” 温玺尘回忆道:“我也不知为何,总觉此事并非那么简单,我始终未应下,直到半个月前,诏书到了温府。” “诏书?” “那日恰好我爹和我大哥没在家,我愈发怀疑此事真假,但那诏书我给阮向看过,并非矫诏,货真价实。” 这才当时是他最在意的,为何阮向他爹会如此呢。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阮向要入朝,阮大人怕阮向初来乍到没有党羽,便拉我过去做他的挡箭牌。” “他爹身份并不低,小时候在静安城人人见了他爹都要尊称一句大人,过了这么多年,官该是做得越来越大了。” “不错,他爹已是当朝重臣。” “那你此去......” “有利有弊,朝中不比战场,一字一句的错便可能丢了脑袋没了命。” 甚至比战场更可怕。 “但那又如何?”温玺尘笑了笑。 这着实不似他以前会说的话,不过遇到陈卿念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前世去了西北,这一世入京城。 前路茫茫,却因她而充满前行的希望。 没遇到陈卿念之前,温玺尘不曾想过一个小姑娘竟可以改变他如此之多。 这一世他更加知晓了念念对他的重要。 是身处幽暗时的那缕光。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啦,小可爱们康康专栏预收文我在古代搞娱乐圈呀 第六十六章 多年之后,温玺尘一句“但那又如何”时常萦绕在陈卿念耳畔,眼前浮现的是温玺尘目光坚定的少年模样。 陈卿念原以为自己最喜爱的是稳重成熟的温玺尘,此刻才知道,原来敢于前行意气风发的温玺尘才最吸引人。 是和前世不一样的。 自打温玺尘去了京城,与陈卿念不常见面之后,他反倒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所进展,念念比他们整日能相见之时要待他好些。 前些日子还为他下厨做了碗热腾腾的面,说着见他可怜兮兮没饭吃才做的。 还见到念念坐在陈府门口的石阶上,说今日太阳好,出来晒会儿太阳,院子里的竹摇椅就在阳光底下,上面空无一人。 那是他每月固定回来的日子。 有些话虽未说破,但温玺尘知道,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着。 温玺尘入京五年,在朝中逐渐落脚,也算与阮向在京城打出一小片天地。 起初一旦有空,他必要回静安城。后来,陈卿念说他若是因儿女情长误了正事,便是不值托付的,他才止住思念,专心做事,一个月回去一次,每次都会给她带些京城里的新奇玩意儿。 陈卿念也觉得,自从温玺尘入了京城,整个人瞧上去都顺眼了许多,两人相处也自然了许多。 眼中的缠绵不减,却多了几分坚定与锐利,她总觉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 温玺尘自幼好读书,腹中墨水不少,也是有阮向他爹在,晋升不算慢,只是经验尚乏,再加之性格使然,阿谀奉承之语鲜少出口,为人处世不能做到让人毫无挑剔,倒也因此受人赏识,对他看好的人不在少数。 在朝中做了个文官,结识了些许皇宫中人,时真时假,温玺尘并不放在心上,潜心研读古人的圣贤之书,授之于宫中的孩子们。 倒是收获了不少乐趣。 也遇过算计,跌过跟头,好在挺过来了,阮向也总能及时拉他一把。 官场不比战场简单,人心之战同样旷日持久,处理那些公文到深夜疲惫不堪,睡够几个时辰,次日一早便又要着上那身官服投身官场,心力交瘁之时想着再过些日子便能见到念念了,便也觉得没那么累。 温玺尘是在不断成长的。 每次回到静安城的时候看到念念的笑,却也觉,值了。 陈卿念也觉出每次温玺尘回来都能给她不同的感觉。 虽说话仍然不多,谈吐有风度之间还见了些生动幽默,整个人都有趣了许多,不再沉闷,而似向上攀爬的忍冬一般。 是时,阮嵩涛已经回到了京城官复原职,琼家一家也搬了回来,前世种种并未重来,那道圣旨也没有让温乐山去西北,而是命温乐山到京城来和皇室做生意。 这正是温玺尘愿意看到的,他哥是块做生意的料,且自己也爱琢磨,常看商贾之书,也跟着温远做了几年生意,温家在静安城立住了脚。 更何况温玺尘还存着些小心思,不知他哥是否对念念仍存着心思,这下与他同到京城,便放心了许多。 这时到了陈卿念最爱的盛夏时节,午后的蝉鸣听着也不再扰心,伴着陈卿念在她的小书房里练字读书,她也学起了丹青女红。 那日心血来潮,想起温玺尘给她的那把折扇,见了上面的两个人,便猛然知晓这正是她与他,是前世的她与他。 旋即照着上面的山水自己画了画,觉得不甚满意,画不出温玺尘母亲的潇洒,叹自己还是涉世未深,尚未达到那般通透。 静安城本是少雨的气候,近几年来却时常下雨,说不上阴雨连绵,但总是清爽了些,于夏日而言是好事。 走在熟悉的路上,见微光从树叶交叠的缝隙穿过,那片小湖早已不在,旁边的野草覆满浅浅的湖坑,上面还着了些雨珠,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天倒是放晴了。 走过一片林子才见到琼府,若不是琼山那日回来陈府找她带上了绘制的图样,陈卿念怕是真找不到。 她回想起这一世她与温玺尘来过此地,竟已是几年前了。 她过来找琼山,想问清琼家那时南下的缘由,几年前匆匆见过,后来书信中便一直讲些日常事,陈卿念总觉有些话还是当面问的好。 直到琼家北上回到静安城,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琼山娓娓道来,陈卿念倾耳倾听。 琼家是静安城里的布料商户,做的衣服精细有致,得到后宫有几位娘娘妃子的喜爱,也算是与皇室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南方丝绸生意向来红火,而北方长期被压制,琼家虽说制衣已十分精美,但总想着精益求精,可琼家老爷不过是想去南方走一趟,多结识些商户,讨些经验来,却怎知阮大人阮嵩涛那日直接找上门来要他们全家南下,近几个月不可北上归家。 琼老爷自然不应,家业全都在这静安城,怎能数月不归,不管不顾? 当时来了不少说客。 其中,劝得最热闹的是阮向。 “我并不知为何他要如此,他并未讲出任何能动人的缘由,却是最急的,急得他团团转。” “他最后只说了句‘人命关天’,便走了,后来我爹也没被说动,可念念你猜怎么着?皇上的口诏却下来了,悄悄来的,不许旁人知道,表面上借了位张大人的说法,但事实并非如此。念念,除了你我再不会和任何人讲。” 陈卿念自然不会说出去。 竟搬动当今圣上来让琼家南下? 个中缘由陈卿念不清楚,前世也没有关于此事的记忆,在她去西北之前,阮向这个名字除了幼年时常一同出游的同伴,长大之后鲜少提起他,多是她娘念叨几句,她和她姐则是不常提起。 阮向随他爹入京之后,便再也未以任何身份出现过了。 可为何这一世频频出现呢。 琼山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了句或许与他们的前世有关,可琼山并不知晓前世这些人到底都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阮向究竟是何人。 陈卿念带着满心疑问回了家。 夜晚躺在榻上,陈卿念思来想去睡不着,看着入户的月光,。 眼看着每次温玺尘回静安城来找她的时候也会来找她姐姐,且那日......她看到姐姐在阮向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陈卿念却问不出口。 她姐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让姐姐与心爱之人相互猜疑,或许不让姐姐知道才是对的。 正逢温玺尘回城,来陈府找她,阮向也一起来了。 如往常一样,四个人两两分开独处。 陈卿念把温玺尘拽进自己的屋子,问出心中疑惑。 两人落座,温玺尘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路上你同我说的树?” “记得,总觉比前世高了许多。” “那也是阮向的安排,在你所说沈家栽种的树林之中又栽种了不少参天大树,或许是你没了这一世前十几年的记忆,是几年前的事。” “几年前阮向便......” “不错,几年前阮向便开始筹划。” “到底为何?” “为了护你姐姐。” ...... “为何要栽树是为护我姐姐?”陈卿念哭笑不得。 温玺尘不愿把阮向同他说的话说给陈卿念。 前世陈卿思出发之前曾路过这片林子去了琼家,琼家托她去了梅城城外办事,本以为是顺路,却害她遇了境外的恶人,才丢了性命。 可温玺尘问起阮向是如何知晓之时,不管温玺尘如何追问,阮向一概沉默不语,或是岔开话题,温玺尘并非强人所难之人,既然阮向不愿说,且那些事已然过去,温玺尘便不问了。 温玺尘想起陈卿念和他说的话,这样说道:“或许是和沈家找了同一个算命先生,植树保平安吧。” “那为何要琼家搬去南方?” “琼家到了南方,难道不是生意更好了?” 琼家在静安城生意做得红火,但是为人低调,住得隐蔽。 “是倒是......”不过也太牵强了些。 “那便是一举两得。” 心中疑问尚未得到解答,陈卿念又觉有些许不甘:“可......” “这只是我的猜测,”温玺尘说道,“阮向或许与你我一样,是前世回来的人。” “他?”陈卿念不由得震惊,眉头拧到一起,显然不相信,摇摇头道:“不可能。” 在陈卿念的印象之中,阮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每次到陈府叫她出去玩,还要她姐姐跟着,不满他的意了他便要闹,前世该是到京城之后连城都未曾出过,怎会像他们这般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那便是不可能,”温玺尘轻轻默默陈卿念的头,“说的也是。” 临走前,温玺尘在陈卿念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见她并未反感,温玺尘更大胆了些,眉毛朝上一挑,却不敢仔细看向她,别别扭扭开口问道:“那这一世,你何时能嫁我?” 耳边传来陈卿念爽朗悦耳的笑声。 “别闹......” “那便要看你何时敢来我家提亲喽。” “我家院子里,梅子都熟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阮向和姐姐的故事会放在番外,感谢这么久的陪伴,爱你们!! 第一本书,写得多有疏漏,感谢担待。 我会继续努力的! 与诸君共勉。 苏之灼2020.3.12 顺便给下本《我在古代搞娱乐圈》求个预收啦!文案如下: 新闻报道:女星许倾车祸去世,享年二十六岁。 众人:这人谁啊? 娱乐新闻解释:没后台没背景没资本,经纪人看不上,公司打压,狗仔出身的十八线女星许倾,享年二十六岁。主要作品有:记不住角色名的优秀配角作品。 许倾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 床边一等众人低眉顺眼地守着,自己的胳膊腕还被人掐着。 久病在床奄奄一息的许家小姐,今儿醒了。 许大宰相嫡女,当今圣上当今太后都宠得没边儿的大美女,她醒了! 原来翻身做人生女主的感觉这么爽! 许倾本就有颜有才,只是没背景。 现在东风来了,古代娱乐圈搞起来! 许家大小姐一炮而红。 许父:她爱玩,就由她开心。 许家哥哥:我看谁敢欺负我妹妹? 商户刘家的傻儿子:来人!给她把家里最好吃的点心送上去! 路人:我为许倾打......打靠! 某名医:你可知你是如何醒来的? 众人发现,许家大小姐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不再刁蛮任性,也不撒泼打诨,反倒是温柔下来,踏踏实实搞自己的事业。 许倾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一边搞事业,还搞到了位皇子。 穿越之后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大小姐x千金难求冷酷禁欲京城第一名医 1v1,甜爽,he 2020.1.28 第六十七章 阮向自认自己并非是个大公无私之人,他的性格之中有极大的阴暗面。 父亲在他幼年之时便已是官场中人,身处宦海,对自己的孩子有很大的影响。 从父亲与来客的交谈之中,在一旁独自做出玩耍样子的阮向自幼便知那些阴暗的手段,那些肮脏的做法。 他以为世上人人皆是如此,直至他遇到了陈卿思。 那人年岁比他大,心却比他干净许多许多。 既然抓住了,便想要抓紧。 既然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无论是何物挡在前路,不管用什么手段,阮向只会一点一点,彻底铲除。 他的光,不仅不能去耀别人的眼,还要在他身旁常亮。 - 像沉入无底深渊一般,身体不断下坠。 头痛,似乎要开裂一般。 陡然的一束光正正地扫过来,阮向眼前一亮。 天亮了。 醒来的阮向浑身无力,门外男女的吵嚷聒噪,那声音他十分熟悉,是阮府的几个家仆。 伸出手看看,十指健全,貌似也能动。 不少疑问充斥在他脑中,简直就像一切未发生一样。 焦急地几次尝试坐起身来无果,后背与床榻紧紧相挨的触觉让他体会到了真实。 稍作休整,慢慢起身,酸痛袭遍全身。 缓慢挪动步子,站到铜镜前,阮向看到了青涩模样的自己更是大吃一惊。 拉开门,院里的几个家仆带着吃惊的表情回过头来看他。 阮向见到院中的参天大树此时不过是一棵树苗。 那是他才随他爹搬来京城不久之时栽下的。 他拉过院子里的人就问,“我今年多大?” 被他拽过去的丫鬟自然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家里这位少爷向来阴晴不定,再加之此刻被这样拉着也有些羞赧,那丫鬟不敢看他,颤抖着开口道:“少爷今年......今年十三......” 阮向松开了手。 十三岁,醒来时恍若隔世的感觉是真的。 是他到京城的第二年。 倘若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距离思思出事,还有......七年。 虽说十三岁的少年在家中一般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但阮向自知,他的话他爹是听得进去的。 之所以知道前世陈卿思受了琼家嘱托,是因为那时他刚好就在琼家。 他姑姑是后宫的一位妃子,喜欢琼家做的衣裳,听他姑姑说想从琼家定制衣物,大好的机会能回静安城,阮向自然不会放过。 他爹也赞成他出去磨练磨练,虽说他才十三岁。 跟他爹打了个招呼,便出发静安城了。 在琼家谈事的时候阮向就思索着,想装作偶遇,在陈府附近转转看能不能见到陈卿思,却不料陈卿思竟去了琼家做客。 那时他正好就在正厅,陈卿思她们也来了。 可是,她好像已经不记得他了,或说,没注意到他在这儿。 正黯然神伤之时,他听到陈卿思开口问:“你是不是小向?” 熟悉的称呼让思念之情如泉水一般涌出,阮向在心中告诫自己几句,瞬间让自己平复了下心情开口道:“是,许久未见了。” 没有想象中的陈卿念出来砸场子,说他是那个爱哭鬼、撒娇狂,后来他才知道陈卿念竟和个男子去了西北。 这倒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幼年时的阮向撒娇也只向陈卿思撒娇,眼泪也只给陈卿思看见。 他娘早就走了,他爹整日整夜与公文为伴,奶妈在他长大之后也回了老家,他无人可撒娇。 直到遇到陈卿思。 许多事情都是在遇到陈卿思之后改变的。 陈卿思比他和陈卿念大三岁,但他不曾叫过她一句姐姐。 每次到陈府去,美其名曰是因为陈卿念顽皮有趣所以总是叫她出门同游,其实每一次都希望陈卿思能与他们同行,幼年时,只需撒撒娇,陈卿思便心软了,总会带他们去护城河玩。 那时对她,还只是如同弟弟对姐姐一般的情感。 旦逢出行,陈卿思必然提前备好些吃的喝的,生怕陈卿念和他饿了渴了,阮向经常把陈卿思手上挎着的小竹篮抢过来拿到自己手上。 那时的他说不出究竟为何,但就是想这么做。 前世他每次去陈府看到陈卿念翘着二郎腿躺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吃饭,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看陈卿念不顺眼,陈卿念看他也不顺眼。 但他还偏偏就是爱来陈府,来看陈卿思,反正他爹也不管他。 那时阮嵩涛做官还没做到京城,但已经整日埋头于公文事务了,鲜少有时间去管阮向,阮向在宽松的环境之下长成了随性的性格。 他眼中的陈卿思,善良,大方,温柔。 会给常去陈府无家可归的小狗吃骨头,也会温柔地摸小狗的头。 放在他见过的别家小姐身上,早就避之如蛇蝎了。 陈卿念那家伙倒不是嫌弃,而是怕狗,天生的,就像有人天生怕鬼一样。 陈卿思每次都是在陈府门前喂狗,喂完便细声细语地让小狗赶紧去别的地方玩,怕吓到陈卿念。 这是阮向在墙后看到的,都是藏在他心中的秘密。 当他爹问他,他们一家要搬到京城了,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阮向笑着说开心。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笑得多假。 去京城一点都不开心,要离开静安城一点都不开心,离开陈卿思一点都不开心。 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家在静安城没什么亲戚,又不能常回来。 搬进京城之后,阮嵩涛更忙了,也根本没时间带他回来。 弟弟对姐姐的情感,逐渐演变成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感。 阮向急切地盼望着长大,可时间过得很慢。 比他家院子里的树长得还慢。 却不曾想,盼着盼着,却盼来了陈卿思的死讯。 犹如晴空霹雳一般,阮向忽觉得站都站不稳了,快二十岁的少年一夜之间病倒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老天爷把他生命之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收走了,他用力去抓也抓不到。 梦醒了,恰好到了晚上。 阮向觉得老天都在针对他,吝啬地不给他留一丝光亮。 却也忽然明白,要想为陈卿思报仇,先要把自己养好。 一改几天前的样子,虽说依旧茶不思饭不想,还是味同嚼蜡,但也往下咽。 骗他爹要去南方散散心,实则去了陈卿思亡命之地。 做好了亡命的准备,阮向便去了。 在那里丢了性命也是意料之中,不过他觉得不亏。 因为他把害死陈卿思的人也杀死了。 但等他魂令升天之时,见到阳间的亲人哭得泣不成声,却也是有些后悔的。 太匆忙了。 明明......再等一等,等他有了实力,报仇也不晚的。 于是乎,老天爷终于垂怜他一次,让他回到了十三岁。 这一次的阮向,不急不躁,慢慢地布下一个又一个局。 既然前世是琼家要陈卿思去了边境,那这一世他便要彻底铲除这种可能。 他爹一向不管他做什么,但凡他喜欢的,随意去做。 对于这个儿子说要给静安城种些树木回馈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阮嵩涛很是费解,不过还是挥挥手命人去做了。 阮向和他姑姑串通好,说琼家做的衣服不如南方做的,要琼家去南方学一学制衣之术。 阮嵩涛虽不知阮向要做什么,还是顺着他,把话说给圣上。 说既然都城在北,那便不要让制衣在南方重于北方,顺带着提了提静安城的琼家,与阮家有些交情,也是次机会,琼家可以做得更大。 于双方而言,两全其美。 个中缘故,只有阮向知晓。 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便知他一生的责任便是要保陈卿思一世平安。 阮向并不知温玺尘其人,更不知温乐山。 是这一世到了静安城偶然结识的。 若无他们二人,许多路走不通,连陈家两姐妹的动向他都摸不到。 殊不知,也正是因阮向,温玺尘的路也顺畅了许多。 阮向那次夜访陈府,便是为了去陈府的大书房,只要是有价值的,他便不放过。 这一世有太多摸不准的事情,悄然变化着。 阮向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时他并不知陈卿念重生,并也为保住她姐姐性命之事。 还以为她要南下是由着性子的胡闹,温玺尘却也和她一起胡闹起来,竟要两人一起去。 说是为了让陈临渊与陈临清两兄妹重归于好。 算是解了阮向心头的一大难题,毕竟只要两人未和解,陈卿思南下去劝和也是正常的。 陈卿念完好地回来的时候,阮向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陈卿思不会去南方,也不会去边境,更不会身死异乡。 他壮着胆上门拜访,却不成想,声音一下子便被心上人听出来。 他便也不再伪装,大方承认。 陈卿思却跑开了。 在他以为自己给陈卿思留下了极差的印象之时,陈卿思却又回到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又跑走了。 那天的阮向彻夜未眠。 搂着个荷包笑得像个孩子。 笑着笑着却觉得眼角淌出了些泪水。 这一世,终于算是得以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男主是温玺尘男主是温玺尘男主是温玺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3??) 因为番外是阮向视角所以看起来偏向阮向一点啦~ 还会有番外的ovo 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小天使们!! 第六十八章 小番外 这一世,温玺尘酒量好了许多。 一是长期投身官场,不得不。二是他也有意去练,前世的洞房之夜可是他莫大的遗憾。 陈卿念和温玺尘成亲当天,温玺尘喝了许多酒,说没醉也醉了,说醉了却也没醉,双颊发热,头顶发昏是他每次喝酒的正常反应。 在屋子里蒙着盖头等待的陈卿念低着头,目光所及是自己的一袭红衣,前世他们成亲之时,她可没穿上如此精致的婚服。 乍一想,穿的是那件红衣服。 是温玺尘画在折扇上的那一件。 原来他对自己早有暗示,她却不自知。 不说盼星星盼月亮,陈卿念等了良久,才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 该是一众人簇拥着温玺尘过来了。 门忽地被撞开,吓了陈卿念一跳。 进门的只有温玺尘一个人。 他的脚步缓慢,稳重,随着他的靠近,一股酒气闯入陈卿念的鼻腔。 脚步在她面前停下,酒气也十分浓郁。 陈卿念感觉到身前的人缓缓俯下身,开口道:“出去透透气?” ? 温玺尘轻笑一声,并未将他所言付诸行动,而是直起身郑重地拿起喜秤,送一杯接着一杯烈酒入肚的手今日头一次发抖,缓缓掀开了陈卿念的盖头,将手中之物放到一旁,与陈卿念对视的刹那同时再次俯下身。 这个吻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酒味,而是......携着清新的番茄味。 想必是不知偷偷溜去哪,去吃了早就备好的番茄去了嘴中的酒味。 她又不嫌他,这人认真得令人忍俊不禁。 察觉身前的人并不专心,温玺尘轻咬了下陈卿念的下唇,以示自己的不满,结束了这个吻。 “走。” 二话不说,温玺尘摘下挂在身上硕大的红饰,牵起陈卿念的手,出了屋子上了屋顶。 夏日的夜不冷也不热,偶有风吹来。 他们成亲这日是个好日子。 温玺尘搬开块瓦,与陈卿念同坐在屋脊上。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似你一般不解风情的了。” 陈卿念将腹诽之语脱口而出,她与温玺尘之间已不过多在意这些。 新婚夜被妻子这样说,温玺尘自然知道是为何,他笑了笑,指了指瓦片空出之地。 正对着屋子门口。 正值陈卿念不解之时,底下一阵热闹。 破门而入声,吵闹声,却都在瞬间停止。 陈卿念虽未置身其中,脸却可见地红了起来。 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身旁这人是怕这些人坏了他们的洞房夜,就说方才这人怎么关了门却未锁门。 温玺尘这次并未举起手,旦抬起头,陈卿念跟着看过去。 月色动人,星辰满布。 微光似在空中流窜,时而这边时而那边。 屋内连连传出疑问声,却没人向上瞧一眼,月辉便也独爱今日的新人。 陈卿念把头轻轻靠在温玺尘肩膀上,今日也有些累了。 半梦半醒之际,她轻喃:“我怎么又嫁给你了......” 惹得温玺尘发笑,纵使再不忍心,也将她轻轻叫醒。 屋里人也散了,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这本书就结束啦。 对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表示感谢,感谢包容(鞠躬) 我的不足也一定会改进的! 感谢感谢感谢! 还有就是新文《我在古代搞娱乐圈》求个预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