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热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樱桃热吻[校园]》作者:归迢飒兮 ————本文文案———— 伪欢脱问题少女X真高冷学神校草 贝蔻旗到新高中第一天,就以一人撂翻全校小混混的光荣战绩,迅速登顶学校论坛热议榜首,成了全校闻名的不良少女。 ……也被学生会会长兼班长顾凉佑,列为头号重点观察对象。 顾凉佑其人,长得帅,家世好,就算高冷到了极点,从头到脚生人勿进,也不妨碍喜欢他的女生能绕操场整整十圈。 对此,贝蔻旗头想秃了都不明白,那个整天紧盯着她扣她纪律分、只失踪一小会儿天涯海角都能追杀过来的死板冰块脸有什么好的? …… 直到某天她发现,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 问题少女贝蔻旗,有一天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死对头、闻名一中的学神校草顾凉佑。 但一学霸一学渣,全校师生都认为他们不可能。他俩这组合,是就算亲在一起、教导主任都懒得抓的那种。 ”除非顾大佬脑子抽了,不然为什么给自己找罪受?!“ 偶尔翻到一中论坛的贝蔻旗:”……“ 她深深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某天课上,贝蔻旗偷偷钻在课桌底下,伸着脑袋问后桌顾凉佑: “班长,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在转校之前,我也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常年考年级第一的好学生。“ “要不我变回去,你也喜欢我一下?” 顾凉佑垂眸看向主动送上来的小姑娘,顶着迷倒万千少女的俊脸,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 “不用。” 伪问题少女X真学神校草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贝蔻旗,顾凉佑 ┃ 配角:下本写《深海玫瑰》作者专栏可见求收藏~ ┃ 其它:无 第1章 开学 这是贝蔻旗十六年以来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她心想,要不是这人长得帅,她早就抬腿一脚踢过去了。 于是此时,她就只能在一中校园的围墙边儿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这是一位穿着校服、高高瘦瘦的男生,看着瘦,但周身肌肉很有力量。一手臂托着她的背,一手臂抄过她的腿弯。他双手微握成拳,因此纵使贝蔻旗短袖短裤,二人皮肤也没有半分触碰。 ——一个很绅士的男孩子。这是贝蔻旗对其的第一印象。 男孩子拥有一双清冷的黑色眸子。刚对上时,着实让贝蔻旗愣了一愣。 什么感觉呢? 像是飒飒竹林里掠来了一阵晚风,有松竹的扑面暗香,又带着点点凉意。又像是泠泠月光在林间小道上铺了一地碎银。 这人眉眼间皆是少年人的俊朗,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仁,高鼻梁上架了副薄薄的银丝边眼镜,镜框略大,还有点好看。 但纵使这样,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公主抱,贝蔻旗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其实吧,她本不用到这种境地,但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贝蔻旗是转校生,即将升入高二,但开学第一天她就迟到了。对着副驾驶车镜手忙脚乱卸了妆,车还没停稳,给司机说了声再见就匆忙跳下车往学校大门跑。 昨晚她那帮狐朋狗友为了庆祝她即将开始的新学校生活,特意打飞的到A市,一帮人在酒吧玩了个通宵。 结果呢,可倒好。他们现在在隔壁酒店房间睡得昏天黑地,她还要一大早把司机喊来,送自己到学校上课。 听起来,她这种有胆子开学前一天去通宵玩的不学无术之人,还在意迟到不迟到,似乎有些可笑。但事实上,贝蔻旗对自己的定位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贝蔻旗是家族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子,掌上明珠般的小公主,一大家子人可劲儿宠,自小从没为钱这种东西犯过愁。 但有句话说得好,命运馈赠给人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贝蔻旗一直自诩为“留守儿童”。只不过,留下的是别墅和钱,守着她的是常年雇佣的司机和保姆。 她曾统计过,她一年内见到父母的次数,还没有见到偶尔去家门口讨吃的那只花鼻子流浪猫的次数多。 总之,贝蔻旗自小就是放羊式发展,野蛮化生长,因此她才小学时就能把班里妄图揪她小辫儿的男孩子牢牢按在地上摩擦。 但打归打,她觉得自己以前还是一个好学生的,勤勉学习,积极上进。可上进着上进着,她就“上进”到敢整日上课睡大觉、考试交白卷的这种地步了。 在原来的附中待不下去,正好一中校长是她干爹,父母这才托干爹把她转到一中。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一中。 她边跑边瞻仰了下这所以超高升学率而闻名的重点高中。嗯,学校大门修得挺好……如果门口没有一排拿着小本本扣分的风纪同学,那就更好了。 于是贝蔻旗刚朝大门冲了几米后,就果断麻溜儿折返。身后还跟着一连串儿“同学站住”的喊声,喊得她头也不回地又加了点速。 此时里面正升旗,如果从正门进,那就是送上去让人家逮个正行!她才没那么傻。观察了几眼后,便朝边上走。 是哪个名人说过来着,只有借不到的芭蕉扇,没有翻不过去的学校墙。 贝蔻旗绕校园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一处缺口。并且墙体上还有磨得溜光的踩脚处,一看就是有学生经常翻。 这个高度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大致比划了下动作,一个助力跑脚蹬了上去,手再扒着墙沿儿一接力,她人就坐墙头上了。 里面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将此处豁口遮掩得不错。贝蔻旗拨开面前的两簇树叶,正准备往下跳。而这时,眼前多了个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黑黑的,凭空悬着,离她极近,就在鼻尖前两三厘米。视线下意识往上面聚焦。而就在这东西刚变清晰,它却跟开屏似地嗖地展开了好几条长腿。因为离得实在太近,贝蔻旗都能看见它腿上快速翕动的短毛。 啊啊啊啊长腿蜘蛛啊!—— 是的,她一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却很怵这些甲壳节肢动物和软体爬行动物。逃命似地急忙往侧边儿避,结果失去平衡,整个人掉到了墙那头去。 本来呢,多年的训练也能让她在空中自动调整姿势。摔下去不至于骨折啥的。而意料中的坚硬地面,并没有到来。 她被一双手臂牢牢接住了…… 事已至此,贝蔻旗也没有必要纠结于公主抱不公主抱了,毕竟人家也算帮了自己不是? 况且从外貌上讲,这人绝对可以称得上帅哥,起码校草级别的那种。这波她自己也不亏。 资深颜狗贝蔻旗一个不留神就看了半天。直到对方薄唇一动:“受伤了吗?” 嗓音低低,好听极了。 贝蔻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身上挂着。她“啊”了一声,忙抓着他胳膊借力,一个翻转就稳稳站到地上。 对方静静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贝蔻旗也这才发现,这人个子蛮高,自己和他说话得仰头才行。他身穿一中校服,白衬衣领带西装外套,规规整整,很有气质。 看得贝蔻旗心中生出莫大感慨。——这人一脸好学生模样,谁知道,竟然是和自己一样迟到翻墙的?! 又想起刚才摸到他胳膊,衣料掩盖下的肌肉硬硬的,那得是常年打架才能锻炼出来的吧。 哈,这人模狗样的,简直比自己还具有欺骗性! 想到这儿,竟生出几分臭味相投的惺惺相惜之感。贝蔻旗便看着他很真诚地道:“刚才谢谢你啦。” 对方只微微点头。 贝蔻旗两步上前,套近乎似地和他站得近了些,笑道: “朋友,相聚就是缘。你看,你要是翻完墙早走一分钟,或者我晚翻一分钟,我们都不可能相遇。这叫啥?这就叫缘分。” 闻言,对方的神色似是终于有了丝波动。他稍稍侧头,朝贝蔻旗看去。 而贝蔻旗无知无觉。她想了想,顺嘴问道:“同学,你待会儿是回教室,还是去升旗广场呀?” 她原本想着,一般情况下这种迟到翻墙的选手是不屑于去升旗的,而是直接去教室窝着补觉。 却听见:“广场。” 如此,她倒放心了:“巧得很,我也要去升旗广场。” 又凑到对方跟前,笑道:“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能不能顺路带我过去呀?” 对方垂眸看她一眼:“你不识路?” 贝蔻旗摸摸后脑勺:“嗨,我是这学期刚转过来的。谁知一中校园这么大,我怕等我找过去,人家都散会了。” 见对方不说话,贝蔻旗忙打同情牌: “同学,你看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助人为乐一下吧,帮帮新同学,就当攒人品?” 半晌,对方瞥了她一眼:“好。” 转身就走。 她一喜,连忙跟上:“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叫贝蔻旗,你叫什么啊?” 对方顿了顿:“……顾凉佑。” 嗓音低沉好听,还带着股少年味儿。 “真是个好名字,”贝蔻旗麻溜出口,“和你人一样好!” 顾凉佑:“……” 只是,贝蔻旗想了想,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来着?…… 接下来,二人一起朝校园的另一侧走去。顾凉佑明显是那种话不多的人,贝蔻旗则开启她自来熟的话痨模式,一路问东问西。 好在,顾凉佑虽话不多,但问起他问题来,却给人讲得逻辑清晰又十分透彻。并且,无论贝蔻旗杂七杂八问多少,他都不烦,很有耐心。 还让贝蔻旗特感慨。这一中可以啊,一个热衷翻墙的不良少年,素质竟然都如此之高! 到了升旗广场。贝蔻旗瞧见学生队伍,便对顾凉佑道:“谢谢啦,今天多亏你了。” 挥挥手,“以后有机会一起玩。”说着就要浑水摸鱼进大部队。 而还没走两步,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个人,嗖地就窜到了她面前。 这人衬衫外没穿校服外套,而是套着个小马甲。小马甲伸长胳膊拦着她,头却伸着看后面的顾凉佑,一脸兴奋: “会长,今天迟到翻墙的才一个人呀!” “……” 贝蔻旗:慢着??? 这时,她脑中像有一小道白光唰地劈了进来。 她僵硬着脖子缓缓回头,看了眼一脸平静望着她的顾凉佑,再转头,小马甲胸牌上“风纪”两个关键字映入眼帘。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什么。 ……这这这这原来就是顾凉佑啊!!! ——只要是在A市上中学的,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顾凉佑同学,长得帅,家世好,关键是个天才少年,学习成绩无限趋近于满分,各种竞赛拿到手软,从小走的是一路开挂飙升的那种路线。 这位大佬在初中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T大P大就争着抢着要保送人家。在绝大多数学生还没真正开始自己学习生涯的奋斗旅程之时,人家顾同学就已经遥遥站到制高点上,俯瞰众生了。 后来大佬高中选择进了一中,为此,一中做展板拉横幅满城广告狂吹了好几年。 学习这种小事儿,在大佬那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说,课业之外,大佬还担任了一中的学生会会长。在学生工作中也出色地开辟出一片自己的领域,真正实现了个人素质的全面发展。 …… 仿佛从天而降一块大石头砸到胸口,砸得贝蔻旗几乎要吐血。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哪里是什么和自己一道的翻墙少年啊!这人是在那里专门蹲点逮翻墙少年的啊! 而她还傻不拉几地以为对方是同盟,脑中连以后怎么一起玩耍都想好了! 那边小马甲却没察觉到她的反应,一个人说得正开心: “会长,我就知道,还是你厉害!看看,学生会这么多岗位,您老人家往哪儿一驻扎,哪儿就风平浪静的。大家一瞅见你呀,都不敢往枪口上怼……” 贝蔻旗:…… 所以,她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她现在简直想以头抢地。 尤其是对方现在一脸平静的样子,她几乎都透过这表情背后看出了一种隐隐的讽刺,对,还有嘲笑。 现在这场景,让她有种像只傻狗一样被人家拉着满校园溜了一圈的羞辱感。 贝蔻旗压着满心的火,直了直脊背,面无表情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对方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看上去冷静又自矜,静静道: “结果都一样。” 贝蔻旗真的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神他妈的“结果都一样”!真的是好有道理的样子,竟叫她无力反驳。 在记录本上龙飞凤舞签下自己名字,贝蔻旗笔杆重重一放,眯了眯眼,瞪向一旁顾凉佑。 而顾凉佑显然无法从她的眼里接收到她内心丰富的信息。见她看过来,便也静静回看过去,周身凉薄沉静的样子一如他的名字。 他似是确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迟到扣分这种每天在他那里都要经手好多次的常规操作,能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过了会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贝蔻旗:“……” 这人竟然还问她,怎,么,了?! 贝蔻旗当下做了个深呼吸。强作镇定地拨了下头发,转过身去问小马甲: “我这个,嗯,要扣多少分?” 小马甲一听乐了:“同学,在你身上,已经不是迟到这么简单了——你仪容仪表也有大大的问题啊。” 闻言,顾凉佑也朝贝蔻旗看去。 眼前这小姑娘升旗没穿校服,而是一身挺有设计感的黑T加短裤,露着又细又长的腿。最惹眼的就是一头银色大波浪长发,盖住了圆润的肩头。 锁骨窝上方挂着项链,坠着一个四方形的绿色坠子,衬得脖颈极白。小巧的耳垂上不对称地吊着耳坠,颇为个性。 这身打扮,配合上她的翻墙行径,怎么也和乖乖好学生搭不上边儿。 小马甲业务熟练地把她扣分细则一项一项列了出来,指给她看:“多少分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知道,扣你这一下子,就算你们班就算之前第一,这次也得妥妥垫底喽。” 小马甲一个没忍住,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 “我要是你们班班长,估计得被气死……” 顾凉佑抬眼看他。 这样做法是不太好。收到会长大人的这凉凉一瞥,小马甲连忙做了个拉住嘴拉链的手势。 而贝蔻旗则默默在心中给素未谋面的班级全员说了句对不起。这还没入班呢,先坑了你们一把。 见这里工作差不多处理完了,顾凉佑道:“我去那边看看。”说完转身就走。 而这时,贝蔻旗瞧见不远处有一列人经过。在看清为首之人的样子之后,她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 妈呀真是流年不利,怕啥来啥。那人,可不就是校长嘛! 一中校长是她干爹。身为人民教师,她的校长干爹管学生很有一套。贝蔻旗一帮叔叔伯伯,她最怕的是就这位。包括这次转校到一中,也是家里人希望干爹能帮着好好管管她。 这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开学第一天就睡过头迟到,连带着扣了一堆分,那还得了?! 这时,顾凉佑恰好在校长一行人和她中间的位置。贝蔻旗想也不想就往他跟前跑: “等下。” 她本来是想让顾凉佑停住,给她当会儿挡箭牌、避过这阵儿再走。可匆忙之间,竟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上一颗石子脚一崴就要往前倒。 而顾凉佑听见背后有人喊他,这时刚好转回了身。于是,贝蔻旗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向上探手一抓。 只听“哧啦”一声—— 接着,一颗扣子跌落在地面,还弹了两下。 不远处队列中的同学:!!! 贝蔻旗看着对方大开的锁骨和胸|前,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如果现在她说,这不是她故意报复对方的话,会有人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嗯,咋说,这个其实并不重要。 —————————————— 开新坑啦!~~~ 卑微小细胞可以请小天使们收藏一下下嘛? 每多一个收藏我都能兴奋地躺床上打好几个滚儿~~ 这本大概率会走得比较艰难,但我会努力写哒!希望你们喜欢呀~ 新的旅途开始啦,爱你萌!!!挨个亲亲!~~~ 第2章 升旗 其实之前贝蔻旗被拦在队伍外扣分的时候,就有一些同学不想听主席台上长篇大论,往那边儿探头探脑了。而现在,他们无比感谢自己此番围观。 因为——这实在是太值了啊! 新同学竟然一把扯开了校草的白衬衫,还是直接崩扣、胸|肌|外|露的那种! 有女生转向自己的同伴:“快看,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同伴一把推开她的头:“谁还有功夫看你啊,别挡别挡!” 众人十分后悔没带手机,无法记录这感天动地的一刻。 现在升旗仪式还在进行。 贝蔻旗这条喜欢划水的鱼,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大部队的海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周围同学看来的眼神都十分的亲切又和蔼,主动拉她进队伍,热情给她让位置。 为此,贝蔻旗很是感动。一开始她还担心会不适应新学校环境,谁知完全不用嘛,周围同学们实在是太友好了,让初来乍到的她,切身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 ……比那个欺骗她的学生会会长强多了。 想着想着,整个广场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比刚才校长致辞还激烈,还夹杂着隐隐的尖叫声。 贝蔻旗吓了一跳,寻思着这是咋了。 这时,主席台上传来讲话的声音。她远远望去,是顾凉佑。 台上的男生高瘦挺拔,一身校服穿得干净利落。他徐徐念着讲稿,时不时抬眼掠一下全场,眸光依旧是一片冷冷清清,但周身的镇定沉稳气势,却透着股让人信服的感觉。 原来是轮到学生会会长报告环节。 顾凉佑正在汇报新学期的学生工作计划。他吐字清晰又标准,对学生工作进行上学期的总结和本学期的展望,逻辑分明,条例清楚。 看得出来,周围同学对他的能力都很信服。这人,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 台上人一讲话,贝蔻旗周边的人都是跟疯了一样嗷嗷叫“好帅好帅好帅!!!”。 “一个暑假不见,我十分想念校草的天颜!感谢学校和组织满足了我!” “我的佑佑也太帅了叭!!!谁来救救我,啊我死了!” “为了能天天舔我佑的颜,我也要好好学习,早日进入火箭班一班!” “……” 一时间宛如追星现场。还是那种听起来特正能量的。这不,为爱好好学习什么的都出来了。 贝蔻旗寻思着,敢情一中升学率这么高,跟相当一部分人立志进顾凉佑所在班级都能有关?! 她瞅了圈儿周围嗷嗷叫的妹子们,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儿迷幻。 她现在对顾凉佑同学的最直观印象,还停留在,自己把他当同盟、对方却转身把她买了的这个阶段。 但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顾凉佑。从头到尾,顾凉佑都没有说过他是因为翻墙才出现在那里,并且后来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浑身气质,都跟翻墙少年相去甚远。 更何况,顾凉佑后来也自报家门了。或许是在这位大佬的人生中,还从未出现过他报上名字竟还有人不认识他的经历。但偏偏这个例外,就是在贝蔻旗倔强的、先入为主的意识下,出现了。 所以,她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拐的,才会潜意识把对方跟自己划为一类人的?! 而她之后的生气,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让人玩了的被欺骗感,可能只是在感到丢脸后、情绪自发产生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自身以愤怒做盔甲,使自己变得强硬起来。 贝蔻旗站在那里,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完全就是误会一场。 她抬头,望向高台之上接受无数人目光的男生。要不,就不跟他“计较”了? 再说了,人家学生会会长顾凉佑同学,成绩好,人气高。就是为了以后逃个课出去玩时有人给她打掩护,也最好别和这家伙结仇不是? 于是她当下就愉快地决定,一定要和这位顾同学搞好关系。 然而十五分钟后…… 操场上,贝蔻旗吭哧吭哧正被罚跑圈。一侧头,就是和她一起被罚跑的顾凉佑。 对方按照她的节奏来,跑得倒不费力。感受到目光,也侧首看了过来。看得贝蔻旗连忙心虚地转回头。 她这下可是深切感受到,什么叫计划没有变化快。不禁哀叹,二人之间的这个“关系”,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好了…… 这就得说十分钟之前,负责风纪的小马甲陆特同学,扣了贝蔻旗一堆分。 他这人一扣分就兴奋,一兴奋就忘了问贝蔻旗哪个班的。结果去学生会那儿汇总时一查才发现,这贝蔻旗,竟然就是他们火箭一班的! 于是就真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们班本该妥妥的第一,硬是让这一堆分给拉成了个垫底儿。 还是他亲自拦的人,亲自扣的分! 一班班长顾凉佑顾班长有没有被气死,陆特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锤死! 然后就有了此刻,身为一班班长的顾凉佑同学,正按照校规规定,陪着本班扣分贡献最多的贝蔻旗同学一起罚跑。 高二教学楼正好坐落在操场边,能将下面情景尽收眼底。于是,就因为校草罚跑,这一整栋楼的早自习都上不安省了。 这可是常年稳居第一、全校模范代表的校草啊!啥时候见过校草在大庭广众下被罚过?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奇观都不为过! 教学楼各层窗户沿密密匝匝趴了一溜儿,拍照的,讨论的,啥都有。 其中以小马甲陆特最甚。他拿书本挡着下半边脸,露出两只含泪的悲愤眼睛:“呜呜呜班长,我对不起你啊!——”鬼哭狼嚎都快传遍整栋教学楼了,还越来越夸张。 顾凉佑微微皱眉,停下脚步,沉眸向上望去。 顿时激起教学楼一片尖叫。 而陆特显然没接收到顾凉佑眼神的真正含义。反倒嚎得更加带劲了:“班长啊,你啥时候受过这种憋屈啊!——” “……”贝蔻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妈耶,这真情实感得都快实质化了,要是眼神能成箭,那她现在肯定已经是个筛子了。 但想了想也是,顾凉佑这种人,只怕从来都是他罚别人,他自己啥时候被罚过?她开学第一天连累人家跑圈,还是教学楼下当众鞭尸这种。嗯,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前一刻还想着要和这位大佬搞好关系,方便以后给自己打掩护。而现在…… 这还打个毛线的掩护,人家不把她手撕了都不错了! 正想着,只听顾凉佑出了声: “你不用理他。” 贝蔻旗:??? 对方顿了顿,又补充道: “按照规定接受惩罚,下次不再犯就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贝蔻旗眨眨眼。她这是,被安慰了?这是不是叫,对方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于是立刻喜道:“那早上我扯你衣服呢?” 顾凉佑:“……” 贝蔻旗忙双手做叉,挡在胸前:“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又跑了一小会儿,她挠挠头,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你正琢磨着,待会儿怎么手撕了我呢。” 声音不大,可顾凉佑听见了。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你会怕这个?” 贝蔻旗笑道:“当然怕啊,你这么厉害,我怎么可能不怕。” 顾凉佑盯了眼她弯着的唇角,回过头又跑了会儿,出声道: “今早的事,我做的不妥,应该早点告知你的。抱歉。” 这下,贝蔻旗彻底惊了。 我去,这都不仅仅是抛橄榄枝了。人家大佬主动道歉,妈呀她还想要啥自行车啊?!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这人一直都吃软不吃硬。别人刚,她比人更刚;可若别人让一步,她能轰轰隆隆往后退个十几步。 “不不不,”贝蔻旗忙连连摆手,“说实话,刚才我刚决定和你冰释前嫌,谁知紧接着就连累你被罚。” 她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你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心里超级无敌过意不去……” 虽然也看不出来到底哪里过意不去了。 顾凉佑看她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个小风波可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二人一道绕着操场跑圈。 贝蔻旗身体素质不错,长跑啥的没有半点问题。特别是刚刚和会长同学解释清楚了误会,她心情也很好。 她心道这刚缓和了气氛,得趁热打铁啊,于是一高兴,就忍不住讲话。 而他俩在下面跑,却不知道,现在一中学校论坛里已经炸了天—— “转校生新同学究竟何方神圣?到校第一天竟然将一中镇校之宝·高岭之花·学神校草·顾大佬拿下了?!” 第3章 新座位 一中校内论坛里正盖高楼盖得火热。 “有图有真相!二人一起亲亲热热跑步,一起亲亲热热说了好几圈的话!” “试问,校草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和哪个女生这么亲近过?” “呸呸呸上面说什么呢!你没见我们佑佑脸已经黑成锅底了。新学期第一天就被连累罚跑,我们佑佑长这么大啥时候被罚过?宝贝儿委屈死了今天!” “就是就是,看看新同学一身,哪里像好学生的样子。年级第二都配不上我佑好嘛!她还想和我佑搞绯闻,她配吗她?心疼我佑。” “……这里是年级第二,对不起我性别男,性取向也男。出楼。” “……” 直接分成两派,一拨站CP,一拨站对头,吵得热火朝天。 而当事人贝蔻旗同学对此一无所知。她跑完圈,就去找班主任报道了。 身为年级主任的赵国序,因为极强的业务能力,今年接到校领导委派,新学期开始担任高二火箭一班的班主任。 一中班级设置采取分级制,有平行班、重点班和火箭班。光从名字上都能听出来谁牛逼。火箭班,全年级只有一个。那里面精英汇聚,随便挑出来一个那都是各种竞赛、各种保送的选手。 刚被委以重任时,赵国序很是振奋。 那可是火箭一班啊!那可是整整一个班的好学生啊,尤其还有常年年级第一的顾凉佑。 开学前几天,赵国序激动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做梦都梦见,自己人民教师园丁的花园里,小花朵们个个头顶闪烁着清北的光环。 升旗仪式站在队伍中听大家闲聊时,贝蔻旗就对这位班主任的严厉程度有所耳闻。而现在刚见面,倒叫她吃了一惊。 她不太能想明白,这位对教学事业有着满腔热情、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整天跟台永动机似地突突突围着学校转的班主任,怎么会拥有那——么——大的一个啤酒肚的? 她甚至有点儿想上前问句:几个月了? 贝蔻旗瞧班主任觉着稀罕。而赵国序对这位新同学,也很有意见。 他可是把新同学转校前的档案都看过了。附中转来的,嗯,以前的学校是好学校。可是,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她高一下学期几次考试都是零蛋?! 你分数低倒还好了,好好学指不定就上来了。可你直接旷考,这叫啥?这分明就是态度问题。 再加上听闻新同学第一天到校,就又是翻墙又是迟到又是扣分,这能叫好学生吗,啊?分明就是一问题少女啊! 这个整日严肃板着脸的精干中年男子,向来以维护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教学氛围为己任,故而他对这位转校生新同学很是不满。 同时也不能理解校长的安排,为什么这种学生能进最好的火箭一班?他十分担心背后这位一看就是不良少女的新同学会祸害了整个一班。 赵国序一路低气压。然而再低气压,却也在经过校园成绩栏光荣榜时,露出了无比慈祥的微笑。 贝蔻旗顺其目光看去。果然,榜首第一位置的照片,可不就是顾凉佑同学嘛。 而簇拥着这位会长大人的帅脸呢,是好些表白的小纸条、小心心贴纸,密密匝匝围了一圈。看得贝蔻旗贼无语。 瞧瞧,瞧瞧,把这群小姑娘都迷成啥样了。 就顾凉佑同学长的这个样子,八成身边红颜知己啥的轮番换,谁要是当他女朋友,光挡桃花都能累死!真不知道这些人上赶着是为啥。 而这时,光荣榜的另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男生,略显瘦弱,照片正脸却被人很恶意地拿马克笔胡乱画了好几道。 贝蔻旗挑眉,又多看了几眼,才小跑跟上班主任。 赵国序给她带到教室就走了。此时正值早餐时间,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贝蔻旗从后门进,刚踏入就被后黑板上的板报大字吸引住了目光。 这大字虽说是用粉笔写的,但遒劲有力,甚有风骨,足见书写者胸中沟壑。 贝蔻旗爷爷是著名书法家,她从小和她哥就是在爷爷的书房里撕宣纸、揪毛笔长大的。就算再废,耳濡目染下还是能看出些门道。 不禁叹道:“好字。” “那当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只见教室靠走廊窗户的倒数第二排,嗖地冒出来个脑袋,仔细一看,是个齐刘海妹子。 “这可是我们班长御笔亲书,能不好嘛!”齐刘海宛如遇见了同道中人般激动,“同学,你真有眼光,我喜欢你。” 贝蔻旗:“……” 怎么不管到哪儿都有他顾凉佑?这人存在感也太强了叭。 可见齐刘海那么热情,她只能干笑着应和。 而这时,齐刘海眼^_^v C^_^C*^_^睛突然亮了。 她猛地从位置上站起,盯着贝蔻旗两眼放光:“你你你你穿的是不是那个J牌的今夏限量款?” 又唰地从桌兜里抽出一本时尚杂志,哗啦啦翻着,“我超喜欢那个设计师的!……” “啊啊啊你的那个耳坠!我知道它,好贵的!……” “还有这个发型,天啊太好看了叭!我记得哪个明星上次红毯是这个发型来着,真的超迷人!……” 贝蔻旗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她。 她的衣服饰品大多都是她哥打包送来的,然后她从里面挑几件顺眼的穿穿戴戴就行了。仅此而已。 至于哪个牌子哪个款式什么的,还真的没怎么关心过。 一个恍神,就见齐刘海嗖嗖两步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一脸认真:“新同学,我喜欢你。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八卦与你分享。当然——还有我最为宝贵、最来之不易的座位。” 说着就迅速地把她左手边同桌处的空位置收拾了出来。 嗯,倒数第二排,离教室后门较近,下课了溜得快;左手靠走廊窗户,通风较好,空气清新;右手有齐刘海给她堵着,后面还有两位同学打掩护,老师完全不容易看到。综上所述,这个位置是挺宝贵又来之不易的。 虽说一早就感受到一中同学的热情,贝蔻旗此时仍旧心里感慨了下,这帮同学实在是太可亲、太可爱了。 给了齐刘海一个爱的隔空么么哒,她就坐下了。 把领的一堆教辅资料在桌面上摞好,她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她身后的这张课桌上。 其实,刚才一进教室她就注意到这个位置了。和其他高中苦逼学子都满桌子呜呜泱泱一堆教辅、恨不得多找几个箱子来塞卷子完全不同,这张课桌上的一切东西,都异常整齐,并且是一种十分简练的整齐。给她一种,所有的东西都是恰恰好的感觉,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比如说,这张课桌上摆的书,与其他人相比可谓是少。但贝蔻旗就是觉得,尽管数量少,可但凡放在这里的书,座位主人都会看,并且是仔细阅读咀嚼吃透的那种看。 不用或者不常用的东西,都会被清掉,而只要是留在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会将它的功能发挥到极致。 看着看着,贝蔻旗心中生出很微妙的感觉。她正想问问齐刘海新同桌谁坐在这里,就见有几位同学吃过早餐到教室。 而紧接着,贝蔻旗就眼睁睁看着那位学生会会长兼班长大人,顾凉佑同学,径直走到她正背后的这个位置上……坐下了。 坐下了? 贝蔻旗:……?!!! 第4章 掉马甲 对座位主人的那点惊奇瞬间扑灭得一干二净。贝蔻旗忙拽住偷偷钻在桌兜里看闲书的同桌,低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顾凉佑在后面?” 之前已经交换过姓名。同桌燕榴收回脑袋,额前刘海弄乱了几根,也惊讶:“正是因为班长坐在背后,这个位置才宝贵啊!姐妹,你怕是不知道,这位置有多抢手。” 贝蔻旗好心替她拨了拨刘海。 燕榴“呀”了声,往后一个探身手一伸,从她后桌、顾凉佑同桌的桌兜里摸出一面镜子,边照边给贝蔻旗洋洋洒洒吹她的光荣战绩:“我可是过五关斩六将、冲破重重阻挠才抢到的。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嘛?隔壁班的那几个小妖精,头都扎到柠檬堆儿啦。” 她俯过身来,悄悄指了指顾凉佑同桌的位置:“要不是防止早恋不让男女同桌,能便宜了陆特这小子?” 贝蔻旗:“……”她觉得二人思想维度应该是不在一条线上。 是,她是打算和顾凉佑搞好关系来着,可远没到要坐前后桌这种地步啊。放个班长兼学生会会长在背后,整天被盯着,干什么都得被管,那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可一班的座位上学期都这么坐过来的,看班主任那样子也没有要重新调整的意思,格局已经很稳定了,她现在想去和谁换都不太合适。 盘算了一圈,无奈,只能把窝定在了这里。 而接下来果然如她预料。上午英语课上,贝蔻旗昨晚玩了一宿,现在困得不行,老师话跟催眠符似地往脑壳里钻。 没一会儿,她就撑不住了。轻车熟路地把书摞起来,准备藏在书堆后眯会儿。 谁知刚趴下,就被人轻轻碰了下背。接着身后传来压低提醒的声音:“认真听课。”言简意赅。 贝蔻旗内心无比幽怨。她爬起来,以手撑头,就知道会这样。 可实在太困,没撑会儿就开始小鸡啄米,啄着啄着,就又倒下了。 于是,再次被戳。 和周公相会接连被打断,贝蔻旗胸中的小火苗也窜上来了:“不睡就不睡!” 她强撑着坐起来,从桌兜里摸出本英语词典,撂到桌面,撑着头开始翻,觉得自己真特么身残志坚。 顾凉佑的同桌正是小马甲陆特。他朝斜前方的新同学看去,很是惊奇,还不忘对顾凉佑实时通报:“哇,新同学竟然没睡。手还一行一行指着,看上去挺认真呀。” 闻言,顾凉佑抬头,目光从书本挪到前桌的背上,凝了凝。 燕榴也观察了新同桌半天。她直觉人这秉性不会这么快就改了,偷偷探过头去看。这一看,却是嘴角一抽。 词典倒是真词典,只不过那本词典中间部分书页被裁掉了,掏出了个方方正正的坑,一个手机赫然放在其中。 这掩护,简直了,离远看还真以为她在认真学习。 而实际上,这位新同学正伸手指敲着屏幕,在和她昨天在游戏里单方面收的徒弟聊天。至于为什么说单方面,自然是因为人家还没有正式答应她。 昨日贝蔻旗正组团跟人火拼,却注意到一个人。这人明明上半局还菜得一批,一会儿不见竟渐入佳境了。嚯,这神一般的进步速度,可以啊。贝蔻旗看他反应迅速,脑子活络,下手也够狠,虽然目前技术远比不上自己,但贵在潜力大啊,是个以后可以陪自己玩的可造之材。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死皮赖脸地缠上去,连哄带骗地要收人家做徒弟。 “徒弟弟,两日不见,甚是思念,为师已然开学,没法陪你虐渣了。不知你可曾后悔,那日没跟我多来两局?……” 先来个礼貌的开场白,接下来她是想倒苦水来着,可打了一大段话,对方却没理她。 她微微皱眉:“徒弟弟,你在不在?” 依旧没理。之后不管她说啥,狂甩多少表情包,回应她的依旧是空荡荡的聊天框。于是,贝蔻旗更郁闷了。 这时,头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贝蔻旗一愣,缓缓抬头。 ……好巧,又见到班长这张帅脸了呢。 - 陆特在桌兜下偷偷翻看着手中已然不能称之为英语词典的伪装道具,憋笑憋得不行:“我去,我不行了,真他妈是个人才。” 顾凉佑将刚收来的手机放到桌兜。想了想,又转而放进口袋,和自己手机躺一块儿。 他看了眼陆特,将词典也拿回来,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挺人才的。” 转眼到了午餐时间,学校餐厅内熙熙攘攘都是人。 顾凉佑静静站在排队长列中,整个人仿佛自成气场,与周围喧闹环境格格不入。 四周好些也正排队的女生都在往这边偷瞄,有几个纠结了半天要不要过来问联系方式。 顾凉佑只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他想到了什么,手伸进兜里,一掏,竟取出来了两个手机。 其中一个,手机壳是粉嫩粉嫩的少女风,一看就不是顾大佬自己的。 一直冲这边儿的窃窃私语顿时大了起来。 队列前有几个同在学生会、和顾凉佑比较熟的男生,一见这情景激动了:“哇,会长,女朋友的手机呀?” 小马甲陆特一听,也来起哄:“是啊是啊,会长新学期喜提小女友。来来来,快让他请大家吃饭。” 顾凉佑懒懒一抬眼,说道:“不是。” 顿了顿,又补充:“有人课上玩手机,我收了暂时保管。” “新同学第一节课玩,课下都该给她了。”陆特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您老咋一直保管到了现在呀,是不是舍不得还了哇?”说着还开始给周围人讲述新同学的光辉事迹。 而顾凉佑竟也没有阻止,任由他们瞎起哄。 他低头,打开自己手机。他手机上课期间一直静音模式,刚一解锁,就蹦出来了一连串消息提示。 ——是昨天游戏里遇见的一个非要追着收他为徒的人。 这就要说到昨天,学生会的同学提前一天到校打扫卫生。中午休息时陆特开了把游戏,可玩到一半时他点的外卖就到了,于是匆忙把这局托付给一旁顾凉佑就下楼拿外卖。 其实顾凉佑从不玩手游,陆特也没指望他能帮自己玩成什么样子,简单说了几个功能就走了。 可谁知,就他去校门口取个外卖的功夫,顾大佬竟已然进化到能让人追在屁股后面收徒这种程度了。陆特早知道这位是天赋型选手,也被打击惯了,只伸长脖子瞅他那便宜师父是何人,一看乐了:“嚯,会长,真有您的,不愧燕榴一直说你是少女杀手。这追着你的妹子,可是全服都有名的人物啊!” 顾凉佑把手机还给他,随口问道:“怎么个有名法。技术厉害吗?” “那可不光是技术厉害了。”陆特一说起这个就滔滔不绝。 一开始,大家都想着这是个妹子,声音也软萌乖巧,有一大帮小哥哥争着抢着要带她装逼带她飞。然后,就被妹子以极其流氓无敌、稳稳碾压全场的姿势,给虐了。 能想象到,原本打算在妹子面前一展雄风,谁知一上场,本应躲背后嘤嘤嘤求保护的妹子,哐地扛着武器冲到前面,割了敌方一堆人头,还连半个都不给你留的郁闷与悲哀吗? 小哥哥们内心万马奔腾的同时,还得强颜欢笑。只能回去后疯狂吐槽:这特么到底谁带谁飞?!你要是个男生还行,咱们谁强服谁;但问题你还是个妹子……哥们儿很跌面儿的好吧。 于是,时间一长,就没人和她玩了。 妹子也很郁闷,一郁闷,回去就搞了个妖号,还下了一溜儿沙雕语音包。整天在性别的界限左右游走不说,还伪装得很像,骗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最终被封为有名的游戏毒瘤。 顾凉佑听了觉得还好,但他以后八成也不会再玩这游戏,便对陆特摆摆手:“那你去给她说一声,不是本人。” 谁知刚说完,就见陆特笑嘻嘻地举着手机指给他看:“小姐姐要你联系方式呢,我已经给了。” 顾凉佑愣,一低头,果然,就看到微信好友申请…… 昨天就想着把话说清楚,才通过其申请,但忙着统筹工作活动没有时间。可谁知,这才第二天,对方就开始以师父自居了? 顾凉佑觉得得尽快处理完这事,便打出一句:“我不玩游戏,也不找师父,昨天是临时帮别人托管。没有及时讲明白,抱歉。” 扫一眼没问题,便点了发送。 而刚发出去,就听见极近的叮咚一声。 天地良心,他不是那种喜欢偷看别人消息的人。但他此时一手拿着两个手机,简直就是在咫尺之处,粉嫩粉嫩的少女手机屏幕就亮了,上面什么内容他不想看见都难。 三秒后,屏幕熄灭。但就这三秒时间,也足够他看清——对方手机上微信消息的头像和昵称,分明就是自己。 顾凉佑愣住了。 仿佛为了再确定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又在自己手机上,给对方发了个字。 紧接着,再次叮咚。 就算刚才头像昵称巧合,时间也一致,但这次呢?顾凉佑盯着对方手机屏上的“在”字,心里开始被一种微妙的情绪所充满…… “同,同学,轮到你了。”后面女生红着脸小声提醒。 闻言,顾凉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愣了好一会儿。道了声抱歉,侧身让女生先打饭。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竟无意识间把第一条消息撤回了。 刚打完饭的陆特也瞧见顾凉佑异常,赶来问他怎么了。却见顾凉佑迅速把手机都收回兜里,道:“没事。” 虽然他神色也和平常无异,可陆特还是怀疑。 等坐下来,就见顾凉佑举着筷子定了几秒,忽然出声:“你那个游戏账号……能送我吗?” 陆特:?! 他好像嗅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东西。正要趁机再多问两句,却见有个同学慌慌张张地找来:“班长,你快去看看,新同学她,她好像……出事了!” 第5章 家长 贝蔻旗是去学校超市的路上,发现有人打架的。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当看见一堆人中被揍的那个,是光荣榜上照片被涂马克笔的同学时,她有点儿好奇了。 因为能上光荣榜的肯定成绩不会差,而在分数为王的一中,这位好学生现在却被围在中间打得实在有点惨。可再好奇,贝蔻旗的见义勇为之心也还没有燃烧到这种地步。但在看清了揍人那一派为首之人的脸后……她觉得,这事自己是不得不管了。 这个坐落在校园西北角的窄巷子,是个绝佳的斗殴场所。贝蔻旗在巷子口站定,笑了下:“呦,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脸呢?要是不要了,我可以帮你踩两脚。” 一男生混战的逼仄小巷子里,突然混进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是突兀。一群人集体静了一瞬。 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是谁?眼生没见过,哪个班的? “是你?”这群人为首的朱霍记起来了。 贝蔻旗垂眸翻手看了看自己指甲:“是我。” 连贝蔻旗都想替他叹一句冤家路窄。昨晚去酒吧玩,朱霍竟骚扰到她头上,被她那帮发小踹走了。而只过了一天就在学校又见着了,这可不是冤家路窄? 朱霍是十三班的,仗着家世好整天不学无术,他爸妈花一大笔钱把他塞进了一中,他却只知道领一帮人惹是生非。带领的小混混群里有人开始吹口哨:“妹妹,好正啊!” “你长这么漂亮,管这个小穷逼做什么?要不来跟着哥哥们混?” 而这时朱霍想起来什么:“原来早上和顾凉佑一起罚跑的,是你啊。”他大咧咧踹了一脚刚才说话那人,“人家妹妹早就跟校草好上了,哪还去跟你混!” 他上下盯着贝蔻旗,笑得轻佻:“还以为你多矜持,不也这么快就勾搭上他顾凉佑了?” 贝蔻旗没理这群人,她上前扶起那个被打瘫在地上的同学。这倒霉孩子被打得不轻,鼻血糊了一脸。她也不想把事情扩大,先把人弄出去就行。 可这时朱霍好死不死地又加了句:“还有他顾凉佑,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整天端着架子,装清高装得百八十万,不还是一见色起意的主儿?” 贝蔻旗脚步顿住。 她突然觉得拳头有些痒,胸中也升腾起一种替社会和他爸妈好好教育教育这二世祖的责任与义务。 扶倒霉孩子靠墙坐下。贝蔻旗冷笑了声,开始活动关节压压腿。 朱霍还无知无觉地继续说:“妹妹,之前你不答应我,哥哥不怪你,现在反悔也来得及。不如你甩了那顾凉佑,来跟着我怎么样?” 若是贝蔻旗发小在旁边,看到她现在这眼神,绝对要默默替对方点一百根蜡烛。这人真是死到临头了! 她弯了弯唇角,冲对方招手:“那你来呀。” 周围人嘻嘻哈哈起哄,朱霍开始朝前走。 谁知刚到跟前,贝蔻旗迅速抬腿,毫不客气一脚朝其脸上呼去…… - 顾凉佑手中紧握两部手机,正匆匆朝打架圣地赶去。“出事”这两个字让他心吊多高,以至于分不清,究竟是出于班长的职责而担心同学,还是揉进去了一些别的什么。 微微有些烦乱,他加快了步伐。 然而,等终于赶到巷子口,他却愣住了。 只见巷子里一群男生哎哎呦呦倒了一地,而在场唯一的女生、他的前桌新同学,此时正嚣张又霸气地单脚踩在一人胸口。那人躺倒在地,被揍得鼻青脸肿,仔细看发现是十三班的朱霍。 这究竟是新同学出事了,还是新同学把别人弄出事了啊。再想到刚才的一路慌乱,顾凉佑无声失笑。 不久前才无意间发现新同学在游戏中的一面,现在又给他看到了这样极具反差的场景,不知这个小姑娘,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顾凉佑不合时宜地想道。 他的前桌额头上因运动而浮了一层晶莹的薄汗,那群人似是惹到她了,小姑娘满脸写着要你们好看,可在顾凉佑眼里,却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小猫咪一脸嫌弃:“我说,你们这群人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儿?我俩就一块儿跑个圈,你们都能脑补这么多,有这素养,咋不去写小说啊。” “还有,人家顾凉佑同学,成绩好,长得帅,比你们强得岂止百八十倍?唉,我都想不耻下问采访采访你们了,你们这些只会打架的混混,有什么脸diss他的?……” 顾凉佑:“……” 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暂时决定,先不进去了。 - 贝蔻旗和她哥从小一路打到大。那货从来没把她当女生,根本不留情。就是为了在她哥手上不吃亏,贝蔻旗也得不断增长自己水平啊,柔道跆拳道啥的挨个练。好处就是,上学多年,在学校她极少遇到能跟她杠赢的人。因此,一开始贝蔻旗还真没把这群小混混二世祖放在眼里,揍他们还不跟玩儿似的。 再者对方也根本没想到,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漂亮小姑娘竟还有这手? 于是出其不意下,贝蔻旗简直没怎么费力就把他们全撂翻了。 她把脚放下来:“……你是不是看人家总有女生追,女朋友轮换不断,心里嫉妒啊?” 朱霍被连着怼,连说个字的机会都没有。而这时听了这话,神情却十分复杂。 女朋友不断?我嫉妒他有女朋友?嫉妒啥,嫉妒空气? 正准备大骂回去。他却看见了什么,脸色大变。 不只他,这里的人,都是脸色大变。 贝蔻旗挑眉,转头顺着方向看去。 只见巷子口站着一人,光线从他背后打来,显得身形挺拔,周身的沉稳气质,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是顾凉佑。 校长办公室。 贝蔻旗心里直叫苦。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校长看见了她,没有半分意外。还笑得和蔼又慈祥:“可以啊,一来就打架?” 听到这话,一旁顾凉佑抬步上前,把情况给校长讲了遍。 “哦?”校长略诧异,又笑了,“所以,你这还是见义勇为,以暴制暴?我该表扬表扬你?” 自己啥德行校长怎可能不知道?贝蔻旗当然一个屁都不敢放。 不过,顾凉佑主动去解释,是在给自己说情? 这次来喝茶,跟往常也差不多,写检讨书、通报批评、喊家长一条龙。 而散场后,贝蔻旗磨磨蹭蹭到了最后:“老师,能不能不叫家长啊?我爸妈在国外很忙,回不来。” 校长笑得跟个老狐狸:“不一定非要父母,亲属也行。比如,你哥。” 贝蔻旗心顿时颤了一下。她苦着脸叫:“干爹……” 却被利索打断:“你父母既然把你送到我这里,那我首先要教你的就是——遵守规矩。回去吧,这件事没得商量。” 于是贝蔻旗皱着一张跟有人欠了她百八十万的脸回去了。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样,她宁愿被人打一顿,也不愿喊那老狗逼来学校。那还不得被嘲笑死、再分分钟传遍亲戚圈?她真的丢不起这人。 一中学生大多住校,走读的很少。当天放学后,贝蔻旗也终于搬进了宿舍,二人间,条件不错,她和燕榴一间。二人不仅是同桌,还是亲密的室友。为此燕榴很激动,直嚷嚷这是天定的缘分。 而苦逼的是,因为贝蔻旗扣分太多,搬完宿舍还得回教室打扫卫生。 等顾凉佑寻过来时,教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夕阳从窗户洒进来,整个教室都是暖烘烘的金黄。小姑娘看着娇气,但干起事来利利索索,也不抱怨。还主动承担了收尾工作。 顾凉佑握了握兜里的手机,抬步进了教室。 贝蔻旗余光一下子就看见他了。她正在摆放扫帚拖把,还不忘扭头打招呼:“呦,班长怎么来了,落了什么东西嘛?” 顾凉佑将那个粉粉嫩嫩的手机递去:“是你落了东西。” 贝蔻旗“呀”了一声,一路小跑过来,用湿巾擦擦手,把手机拿了回去。 少女软软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还沾着纸巾的香味。顾凉佑手指蜷了蜷,五指握起,重新放回兜里。 而贝蔻旗取回手机就又去规整工具了。 接下来,二人也没讲话。顾凉佑对着她背影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干站了会儿,走到自己座位坐下,顺手翻开一本书,再掂起笔。却盯着书页盯了老半天,最后一个字没写。 片刻后,终于斟酌着出声,问道:“你,有没有玩过《亡乐城》这个游戏?” 闻言,贝蔻旗抬头:“什么乐城?” 顾凉佑重复道:“亡乐城。” 她正好整理完最后一柄扫帚,转过身来:“亡什么城?” “……”还没说清?他着重了发音,“亡,乐,城。” 贝蔻旗:“亡乐什么?” 顾凉佑手中笔杆啪地放在桌面。 见其脸色不对,贝蔻旗眨眨眼,忙颠颠跑过来,嘻嘻道:“害,亡乐城嘛,我知道了。” 又连连摇头:“没玩过,我每天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时间都还不够呢,哪里有功夫玩游戏啊。真没玩过。” 这可是会长兼班长,顾凉佑顾大佬啊!好端端地问起这个,谁知道他啥目的?多半是个坑,她才不跳。 “……” 顾同学来之前思考了好久要怎么精巧地问这个问题,虽然最后想出来的问法也不是那么精巧,但他也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盯着对方那张吊儿郎当的脸看了会儿,顾凉佑转过头去,垂眸半天无言。 ……为何有种突如其来的心累。 第6章 照片 顾凉佑不打算问了,他低头继续胡乱翻着书页。 反倒是贝蔻旗来了兴致。 她坐回自己座位,扒着椅背,朝后凑过来:“唔,班长还在学习呀,大佬就是大佬,活该您每次都年级第一。” 说完仔细观察他神色,人家却连眼都不眨一下。只以椅子两条腿支撑,她坐着前后摇啊摇,摇了半天,人家还是不理她。 此时的少年坐在夕阳里静静看书,光线打在他侧脸,更显得五官深邃。贝蔻旗视线落在他垂下的长而密的睫毛上,脑里在想他是摘了眼镜好看呢还是不摘好看,不摘显得斯文,可是摘了的话,眉眼会更清晰吧…… 盯了会儿,竟有些失神。这时她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句:“要不拍张照片发班群,让大家都学习学习?” 闻言,顾凉佑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贝蔻旗。 而贝蔻旗潜意识里完全倾向于他这是默认。她又向来什么动作都快得个很,于是在顾凉佑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她举起手机就是一声咔嚓。 拍完低头检查照片,只见照片里的少年周身笼罩着一层暖意,往日里清冷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匆忙间抬眼看来,神色有些微讶。这种一向沉稳镇定的顾凉佑不经意间其他情绪的流露,抓拍得实在是太好了,看得贝蔻旗都有些发愣。 其实刚才,看见对方拿手机拍自己时,顾凉佑心里是有些莫名紧张的。但小姑娘动作太迅速,顾凉佑完全没反应过来就上了镜。又听到对方的话,他微微皱眉:“你要发班群?” 贝蔻旗仍低着头看照片,却听她出声:“不,我改变主意了。” 顾凉佑眉头这才舒展了些。 而这时,又听到:“……校草的帅照直接发群里,我岂不是很亏?” 贝蔻旗指着屏幕,冲他笑嘻嘻道:“我改变主意了——这么帅的照片,我得让它产生点儿经济价值。你说,一顿饭一张怎样?” 心情简直急转直下,顾凉佑脸直接黑了黑:“你说什么?” 贝蔻旗无知无觉:“一顿饭一张是不是太便宜了,肯定供不应求,要不两顿饭……”这时她一抬头,看到班长的表情,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危机感。她瞅着对方表情斟酌道,“那……要不吃饭时我把你也叫上?” 顾凉佑合上书,往椅背一靠,面无表情看着她,也不言语。 见对方这样,贝蔻旗终于慌了,她连忙改口:“啊不,十顿饭都不行!你不要理我,我说着玩的……” 对方不为所动,急得贝蔻旗骑着椅子前后晃的频率都高了:“别生气呀班长,你看我们前后桌,多少辈子修来的缘分,总不能让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断送在今天是吧……” 见没啥效果,她又趴在大佬桌上装可怜:“哎呦喂,我不拿您老人家照片蹭饭了还不行嘛。佑哥,求求您,原谅一时鬼迷心窍的我吧……” “佑哥,别气了好不好?来来来,给旗爷笑一个。不笑是吧,那旗爷给你笑一个……” 而不说笑了,顾凉佑连个表情波动都没有。 “对了。”这时贝蔻旗想起来了什么,“大佬,您衬衫扣子不是崩了吗,为了将功补过,我愿意给您当苦力缝扣子。看我这么诚恳,您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谁把扣子扯崩的。顾凉佑抬眼,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几眼,终于松口:“好。” 贝蔻旗大喜。 于是二人一起去男生宿舍,当顾凉佑把衬衫交给她时,贝蔻旗心中一块石头可算落了地。 还没说什么,就听顾大佬又加了句:“你亲手缝。” 贝蔻旗顿时噎了下。 大佬就是大佬,洞悉人心的能力真强。他咋知道自己打算转手就送到缝纫店呢? 贝蔻旗:“…………行叭。” 最后,她也没敢把照片发群里或者卖掉什么的,当然,她也没删。毕竟,校草这颜,比影视剧综艺啥的下饭多了呀。这波不亏,不亏。 当晚,贝蔻旗请假离校,把她那一头银毛染回了黑色。为此她还心疼了好久。 可一想还要叫她哥来学校,又顿时蔫儿了。 她亲哥比她大五岁,名叫贝爵川。在贝蔻旗眼中,这货完全没有身为哥哥的觉悟,根本不懂谦让妹妹这四个字怎么写。现在贝爵川读大四,课业少,已经开始帮着家里公司处理事务了。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贝蔻旗硬着头皮拿手机拨了个号。没想到立刻就通了,她连忙挤出个笑容:“哥,好久不见,最近忙吗?” 对方顿了顿:“说人话。” 贝蔻旗哈哈哈哈哈:“哪里的话。亲爱的哥哥,最近有时间来学校看望一下你可怜的妹妹吗?” 毕竟一个锅里搅出来的,贝爵川秒懂:“又闯祸了?” 贝蔻旗:“啊哈哈哈怎么可能……” 于是就听见对面:“在开会,正忙。以后再聊。”啪的一声,接着就是挂断嘟嘟声。 贝蔻旗:“……” 她心中压着的火气轰地就窜上来了。呵,大晚上开个毛线的会,这分明就是不想来嘛,亏她还耐着性子讨好了老半天! 将手机摔床上,向后倒去。啊,好气。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于是第二天,贝蔻旗乖乖穿上了司机昨晚送来的落家里的校服。但还是在教学楼下被拦住,还是会长大人亲自上场。 顾凉佑扫了她一眼:“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中女款校服的下装,既有日常穿的百褶裙,也有运动时的长裤。女孩子们大多爱美,都穿裙子。而贝蔻旗为了方便,套着裤子就来了。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再抬头一本正经道:“班长你有所不知,裙子让我没有安全感。” 顾凉佑:“穿裤子方便揍人?” 要不要这么了解啊。贝蔻旗呵呵干笑:“说什么呢?再说了,我这也是校服,可不算违纪啊。”说着就要从他旁边挤过去。 “那头发呢?” 接着贝蔻旗感到头发被轻轻挽住了一缕。 她转头。对方修长的手就在面前,食指上松松缠着自己发尾。白皙的手指,深色的发丝,对比鲜明得竟平白添了一份旖旎。 这景色,看得贝蔻旗眼皮一跳。 她头发颜色倒是黑回来了,但卷没烫回去。现在可不又被逮住了。 顾凉佑朝她逼近了一步:“非要特立独行?”近得贝蔻旗下意识就屏住呼吸。 停顿几秒,她忙手忙脚乱地扯出自己头发,随口胡扯道:“害,自来卷,自来卷。”接着转身就溜,一路飞快,生怕再被逮回去。 于是她便没看到,身后的少年望着她的背影,缓缓低头,嘴角处弯了个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弧度…… 上了楼,贝蔻旗一路朝教室飞奔,而刚到一班这一层,就远远看见教室前门口被堵了几个人。 她缓下脚步,不禁想到燕榴说的,他们班主任赵国序手段简直,为了治治他们这些早自习迟到的,时间刚一到赵国序就把教室后门锁了,然后堵到前门口,让迟到的同学一个一个阐述自己迟到理由并进行充分反思后才能过去。 贝蔻旗远远看着他们赵老班挺着将军肚往前门口一站,门口基本就没有人能过去的空隙了,俨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看得她暗自咂舌。回头看了看其他班级都正是学生簌簌往教室进的高峰时刻,又不禁咽了口唾沫,这一班,也太恐怖了吧。 观察了片刻,又想了想,她偷偷摸到一班教室后门,推开靠近后门的那扇窗户,偷瞄着前门口情况。瞅准机会,扒着窗框双手一撑就跳了进来,正好落到她的座位,再迅速坐直,抓起本书一翻,就成了一副专心读书的模样。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熟练,前后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教室里琅琅读书声顿时集体静了一瞬。 等赵国序发现异常,目光投来,下一秒大家又开始哇啦哇啦念了起来。 没一会儿,赵国序就挺着肚子踱过来了,他在这片过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似是在不断怀疑这个新同学在他堵人之前究竟有没有出现在这里。 赵国序晃悠得燕榴都出了一手汗,而贝蔻旗则看起来很是淡定,背书背得一脸坦然。好不容易把班主任熬走了,她一下子就被燕榴抓住手:“我的天啊,吓死我了。你说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贝蔻旗眨眨眼。其实刚从窗户跳进来她就后悔了,她如今一战成名,可是重点观察对象,再怎么着也不应该在这个档口往枪口上撞啊。还好刚才赵老班恰到好处地进行了番自我怀疑,班里人掩护也打得好,不然真被逮住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通训。 充分吸取了今早教训,接下来几天,贝蔻旗都老实得很。毕竟成了全校焦点,朱霍那帮竟还有人偷拍她当天小巷子打架,还把视频发到了一中校内论坛上,结果当晚热度就窜到最高。 虽然这次她的形象正面多了,下面一堆人盖高楼喊,小姐姐见义勇为,既有颜值又有正义感云云。可再怎么说,打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 于是最直接的,就是她得到了老师们的诸多关注,经常有任课老师一进来就要特意问一嘴贝蔻旗是哪个。而班主任赵国序,天天时不时趴后窗户口观察她。 贝蔻旗同学深知不能顶风作案,便规规矩矩了好久,生怕被抓住错处。上课也不敢睡觉了,手机也不敢玩了,作业也不敢不写了。就偶尔逃个课,也有班长顾凉佑同学追在她后面一个接一个电话满世界找她。 贝蔻旗觉得一中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她爸妈和她哥一定很欣慰,这才几天,一直收拾不住的自己就改邪归正了。 就在连赵国序都欣慰得不行,以为终于把这个不良少女感化了的时候。第一次周测,贝蔻旗交了白卷。 第7章 情书 赵国序脑壳有点儿疼。 贝蔻旗也很无奈。白天实在犯困犯得厉害,好不容易考个试没人盯能清静会儿,她一不小心给睡过去了。 消息一传出去,一中论坛上又开始吵。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谁知道是个学渣啊!本来我觉得从颜值上,她和大佬配一脸。现在,emmm,算了吧……” “就算不是学渣,他俩也不配好嘛!最开始小姐姐害校草被罚,后来校草整天逮小姐姐扣分,两人肯定谁也看谁不顺眼,早就成了仇家了。哪里配了?” “上楼慢着!这不就是我最喜欢的相爱相杀剧本嘛!我不管,我还是坚定不移的CP党!” “我说,你们别在这乱扯CP了。还记得以前所有扯顾大佬八卦的帖子之前都被删了嘛?清楼警告啊!” “既然说到这儿,那要我说,管理员这次肯定是支持我们CP党的。不然,你看我们讨论这么久了,楼盖这么高了,为啥还没被封啊?” “毛线!凭啥不是支持我们仇家党的呢?” “……” 同一时刻,学校网管办公室。 顾凉佑坐在电脑前,在系统后台上看论坛吵得热火朝天。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关掉网页,起身就走。 后面一学生会干事连忙过来:“会长,这周舆情工作没问题吧?” 顾凉佑停住脚步,回头:“没问题。”然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可是……”身后干事很是纠结。 他重新打开论坛,看着最顶楼激情讨论会长八卦的飘红帖子,抓耳挠腮。 按照以往,有涉及到这种问题的帖子,都会要求删掉。而这次……会长他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啊?看到了为什么还说没问题?啊,他只是一个小小干事,为什么要承担猜测会长心思这样的重任?…… - 大课间,贝蔻旗本来在趴着睡觉,但周围实在太吵,有些睡不着,便转过去聊天:“你们知道那倒霉孩子怎么样了吗?出院了没?” 倒霉孩子说的是那天被朱霍一群人围殴的郑文。郑文是重点班的同学,按成绩来说,是好学生。他一个好学生和朱霍那帮混混能扯到一块,贝蔻旗了解情况后觉得,这桩仇结得真是莫名其妙。 暑假期间郑文在一家餐厅打工,不小心把菜汁弄到了来吃饭的朱霍的身上,引得朱霍破口大骂,道了歉也不依不饶的那种。 而郑文一直都好学生,自尊心也强,被骂了两句受不了便顶了回去。这一下子就结下了仇。 得知郑文也在一中,刚开学第一天,朱霍就领着一帮人把郑文给揍了。 郑文家里条件不好,小时候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和奶奶相依为命。毕竟是自己救下的人,贝蔻旗还想哪天请假去医院看看他来着。而陆特却说:“郑文昨天就出院了。” “这样啊。”贝蔻旗点点头。这样也好,没事就行。 正说着,就见一人出现在一班教室后门口。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可不就是郑文?瞧他那视线,分明看的是自己。 眼睛一亮,跑过去正想问候,却见对方直直递过来了一个信封。 她一愣,再去看对方。而郑文性子本就腼腆话不多,现在低着头,似是连跟她对视都不好意思。 看看,这幅样子,这种反应,让她怎能不往那方面想?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情书吧。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感慨,论说,她长得也不差,却自小到大连半朵桃花都没有,全被她哥那个老狗逼挡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收个情书她容易吗她? 说实话,这信她很是很稀奇的,特别想看看里面写的都是什么。可理智又告诉她不应该收。 贝蔻旗靠着门框,抓抓头发“嘶”了一声,正想说啥,就见刚从网管办公室检查工作回来的顾凉佑过来了。 还真是巧得很。于是,贝蔻旗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手比脑子快地嗖地从郑文手中抽出信藏到背后,快速小声道:“那你快回去吧。” 郑文这小伙子看着有些沉闷,贝蔻旗也猜不出来他心里都想的啥。他送完就匆匆走了,贝蔻旗也一转身将信封转而捂到腹部上,小碎步回了座位。 刚藏进桌兜里,就见顾凉佑到了旁边:“他给了你什么?” 贝蔻旗两胳膊叠着放到桌面上:“班长你权力再大也管不到私人交情上吧。” 一旁陆特反应过来,懊恼得直抓头:“班长,我对不起你啊班长。我应该拦下那小子的!怎么让他给趁虚而入了!” 顾凉佑不理陆特,只凉凉睨着她:“你们私下这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交情?” 贝蔻旗一噎,正想接着顶回去,却一愣,他怎么知道这是他俩第一次私下见面?这人监视器啊。 而这时,就见顾凉佑手伸来,带着不由分说的态度:“给我。” 于是她满心的震惊顿时被对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给冲散了。贝蔻旗问号脸:“凭啥?我还没看呢。” 顾凉佑微不可见地蹙眉,像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理由。固执地伸了半天手,才挤出个:“……禁止早恋。” 贝蔻旗惊了。 我去,您这理由也太流氓了吧。 顾凉佑你这个双标狗。你就个光荣榜照片周围都贴一圈表白小纸条咋不说呢?指不定桌兜里情书小信物啥的都塞满了,还有脸说我? 再说了,谁说我接个情书就等于早恋啊,我观赏观赏还不行吗?要真这么说,您顾大佬岂不是要早恋个千八百次了? 正准备怼回去,却一个晃眼,顾凉佑往她桌兜里伸手一掏,信封就被他抢了。 贝蔻旗惊:“你流氓啊你!”正要夺回来,这时上课铃神一般精准地响了,老师走进教室。 贝蔻旗不敢造次。只能压着气坐好。 而没一会儿,却听见背后压抑的轻笑声。 啊,这个辣鸡,不光看,还笑! 却感到对方往前探来,把信纸递过,在她旁边压低了声音:“写的挺好。” 这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又低又磁性。贝蔻旗觉得头皮一麻,反手胡乱将信封扯来,缓了口气,才展开看。而谁知,这一看,预料中的长篇情意绵绵的话……并没有,整张纸只两个字—— “谢谢。” 贝蔻旗:“……” 她开始怀疑这倒霉孩子是不是联合顾凉佑一块儿来整他的。 这位郑同学,咋说我也救了你一次呢,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但这时,她突然心中隐隐浮出一种感觉,对方今天来这一趟越想越反常。贝蔻旗紧紧皱起眉,此刻再来看这“谢谢”两个字,加上刚才郑文来时那低沉的状态,脑中一些不好的记忆收拾不住地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妈呀,别真是她想的这样吧。 再看着这封信,这他妈的难道不从头到尾冒着一股子遗书的味道吗? 而就在这时,走廊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嘈乱。惊恐的尖叫,接着是大声呵止声,痛苦嚎叫声,桌椅擦地移动声……一片混乱。 出事了! 听方向,还是从十三班传来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班级都有人出去查探情况。贝蔻旗也直冲出去,迅速往声源处跑。 一进去,就见教室后面围了个人堆,挤进去一看,果然是朱霍。他靠着墙瘫坐在地,一手捂头,鲜血顺着指缝直流。 抓俩人问,才知道刚才正上课呢,郑文就直接冲进教室,当着上课老师的面,对朱霍一棍子就抡了下来,还是照头抡。从头到尾太过迅速,朱霍愣是没反应过来。 周围有人直感慨:“一进来二话不说,上来就干。果然是好学生啊,打架都这么叼。” “看着平时文文弱弱的,也不怎么说话,谁知道一出手这么狠啊。” 地上朱霍还直嚷嚷:“妈的小穷逼,还敢来报复,看我不弄死他!敢来打我,光医药费我就让他赔得倾家荡产!” 贝蔻旗看得直皱眉。 但这时,她察觉到什么。忙抓住人问:“那郑文呢?他打完人去哪儿了?” 周围同学都说太混乱没看见。 贝蔻旗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转身就冲了出去。 刚一到走廊,就看见赶来的顾凉佑。她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无意识抓住对方胳膊:“郑文不见了,快,先找人。” 看她神情,顾凉佑迅速明白过来。他不动声色瞥了眼自己胳膊,点头:“好。” 会长办事,她当然放心:“那我们分头行动。” 说实话,这么大的校园,她也不知道郑文会去哪里。但当她像无头苍蝇在校园里连着扑了几个地方无果之时,脑中竟有一个念头莫名浮现,并渐渐清晰。 不会吧…… 贝蔻旗停下,抬起头。校园最高建筑出现在视野。 等贝蔻旗着急忙慌到了顶层,就看见郑文正在往楼边半伸出来的一个悬空铁架子上坐。虽然他身形瘦小,可那铁架子也是常年风吹雨淋没维修,一个大活人坐上去危险指数也极高。 那家伙十分警觉,听见声音立刻转头:“你不要过来。” 贝蔻旗站到一个让他放心的安全距离,故作轻松:“喂,你这家伙有没有良心,上次我可是置我名声于不顾,帮你揍了他们一顿的啊。” 她的手伸进裤子口袋,“我们可是一条战线的,你这样对你的队友,实在是太令我伤心了。” 实际上,郑文一心求死,从他不计后果地报复朱霍就能看出来。如果上来的是其他人,他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就直接跳下去了。 但来的是贝蔻旗。郑文对她,还是有感激之意在的。 郑文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身去,低低道:“我知道你肯定要劝我,我不管不顾地死了,我奶奶怎么办?要置学校的声誉于何地?无非只给人们增加一桩饭后谈资,说一中那个跳楼的高中生如何如何懦弱……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不。”贝蔻旗打断。 郑文顿住,转头望来。 只见那个女孩子、那个曾经在众人拳头底下救出他的女孩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眼神像是微微失了焦距,轻声道:“你走到这一步,肯定很辛苦吧……” “……” 郑文眼眶里泪唰地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相关剧情糅合了些真实经历。 愿校园永无霸凌。 第8章 摸摸头 楼下,顾凉佑带领众人在紧锣密鼓地统筹工作。首先要迅速联系消防救援、急救中心,再者要把看热闹的学生都弄回教室,维持正常的教学秩序。 而顾会长做这一切的同时,耳边时时刻刻都听着一个电话。 通化对象当然是贝蔻旗。 其实刚上去时,贝蔻旗手摸进兜里,就暗中和顾凉佑拨通了电话。于是顾会长既知道了二人位置,也能全程监见这边情况。 至于为什么能如此迅速又精准地打给顾凉佑……想到这儿贝蔻旗就恨。 每次她一逃课,班长大人就打电话满世界找要把她抓回去,负责任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到后来,二人联系次数之多,使得顾大佬在她这里,稳稳位居联系人亲密度第一的宝座,并拥有尊贵的快捷联系键。 顾凉佑耳边紧紧听着通话,把钥匙递给一位干事:“去把消防通道门打开,救援和急救马上就到了。记着,一定要将声音控制到最小,不要惊扰到上面。” 他的内心莫名有些焦灼。他知道下面的统筹协调工作也无比重要,身为会长,他走不开。但顾凉佑现在只想赶紧部署完工作,赶紧上去。 而这时,听筒里传出了一个声音。一入耳,顾凉佑愣在了当地。 “你一定,很难过吧……” 仿佛有铺天盖地的悲伤向他袭来。明明知道说出这话的,是那么灿烂的一个小姑娘,顾凉佑却感受到了一种孤寂和苍凉。心像被什么东西轰地压了上来。 “会长,救援气垫已经放置好了,正在充气。”有人来道。 顾凉佑回过神来。他稳了稳心绪,点头:“辛苦了。” 众人都长舒了口气。 这位干事也是长出了口气。只要再一小会儿,等充好气垫,起码不会出人命了。 而这时,上面传来什么断裂的声音,再一阵坠落的簌簌声,一个满是锈迹的铁架台在水泥地上粉身碎骨。 众人心一惊,忙抬头。只见一个身影坠在半空中,而顶层楼台直接探出大半个人影,抓住了他。 一阵惊呼。 顾凉佑只觉得全身血液轰地冲向了头顶。 - 贝蔻旗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挺倒霉的。 她分明已经把倒霉孩子说服了大半,眼看着就要成功。可谁知那铁架台实在是太锈了,倒霉孩子只转了个身,结果那架子它竟然……断了。 唉,这可真是一次失败的救援行动。 等脑子里还没怎么思索的时候,她已经冲到楼顶边上,牢牢抓住了郑文胳膊。 饶是贝蔻旗不恐高,但这么多层楼这样垂直望下去,还是挺唬人的。此时她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左手死死扣在边上墙体,全身都用满了全力,一刻不敢松懈。 她脑海中纷纷乱乱想了许多。想她工作繁忙常年不回家的父母,想她整日只会怼自己的臭不要脸哥哥,身边的亲戚至交,游戏里的徒弟亲友,刚到一中认识的可爱同学……到了最后,她想起来顾凉佑大佬给他布置的今天要交给他的卷子,她一个字还没写。 这时,身后响起异常急促赶来的声音。那人一上到楼顶,就连忙冲了过来。 等到郑文和她二人都被拖了上来,贝蔻旗只感觉浑身脱力。她侧头看着那人,笑了:“佑哥,你真是太靠谱了。” 身后救援人员啊老师啊同学啊也紧跟着上来了。 顾凉佑一双黑眸盯着她。不知为何,她觉得对方眼睛有点发红。 顾凉佑忽地凑了过来,贝蔻旗一愣。接着,她感到自己一下子腾空。她竟又被对方抄着膝盖和后背给抱了起来。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止。 顾凉佑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抱着她大步迈向了楼梯。 在一旁的燕榴,自然也看到了。她激动得连手机都拿不稳,颤巍巍点开一中论坛拆二人CP拆得最带劲儿的帖子,刷刷刷照片传了上去: “还——有——谁——!!!” - 校医务室今天异常的忙碌,病号伤员一个接一个往这儿送,头破血流的,跌打损伤的,精神失常的……那些感冒发烧的都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儿占用公共资源了。 一个隔间。贝蔻旗嗷嗷直叫:“轻点轻点轻点——” 她这声一出,无比喧闹的医务室竟然寂静了片刻。 恨得顾凉佑咬牙切齿:“闭嘴。”顿了顿又说,“要喊,声音也小点。” “你说的倒容易,敢情躺在这儿的不是你。”贝蔻旗疼得嘶嘶直抽气,“顾凉佑,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受不了了,换人,我要换人!”说着抬脚就想把这人踹走。 顾凉佑黑眸一沉,用右腿将她两条腿压住,管她嚎成什么德行抓住她胳膊飞速处理完伤口。 棉签纱布往垃圾桶里一扔,他倾身而上,低沉着声音:“你说我行不行?” 不管再怎么说,贝蔻旗也只是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姑娘。她自身体重基数摆在那儿,要悬空拉住一个郑文那么长时间,没被一道拖下去真的是万幸中的万幸。 当顾凉佑赶到的时候,贝蔻旗的胳膊卡在边缘的碎瓷片上,已经是顺胳膊直流的满臂鲜血。因为要用左手攀着墙体阻止自己被拽下去,她有几个指甲都蹭断了,白净的腿上也有擦伤。 便是贝蔻旗一向自诩胆子大,也是恍惚了好久,直到顾凉佑把她送到医务室,才慢慢清醒过来。 贝蔻旗现在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她看了看伤口处,发现已经处理好,只差包扎。这才松了口气:“顾凉佑,我知道我平时是经常得罪你,可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吧。你知道吗,你刚才那叫谋杀。” “现在怎么不喊佑哥了。”这话说完,顾凉佑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好在对方也没注意。他眼神动了动,取出纸巾盖在她额头上的汗,别过眼:“我这是让你长长记性。” 贝蔻旗胡乱抹了两下:“我长啥记性?” 见对方真的还是一脸无知。顾凉佑皱眉,拿过纱布,开始包扎。 贝蔻旗好像有点儿明白,对方好像是在说她的行为太过危险,可当时哪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想别的啊。想了想,她说:“嗨,救郑文这事儿吧,对我来说也还好,我可是揍过朱霍他们的人呐。你要是担心这个,那就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贝蔻旗这边儿说得轻轻松松,还越说越得意。顾凉佑却听得越来越烦躁。 尤其当他想询问对方在楼顶为何出现那突然一瞬间的低落与沉闷,但她现在却满脸满口都给自己传达的是“我没事,不必在意”的时候,一向镇定如顾大佬,此刻心中简直像是闷了一团郁火,还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贝蔻旗还在喋喋不休,眼看着都快把她小学时的光辉战绩搬出来了。顾凉佑手下一拉,绷带扎得紧了些。 于是,贝蔻旗下一秒就闭了嘴。她面容都有些扭曲:“顾凉佑你不是人!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过是吧……” - 一中发生了学生跳楼这种大事,幸好是结果未遂被人救了,不然学校此刻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而见义勇为的,竟是前不久还打架斗殴的学生,还是个女同学。于是最近,贝蔻旗在学校的名声可谓是一度飙升,都快破了往年顾凉佑同学创下的记录了。 当然有一项,还是他俩一起创造的。经过校医院一遭,一中校园里都传疯了。校草什么时候和哪个女生这样亲近过?连手都没有拉,更别提直接公主抱起来了。 一时间碎了无数少女的心。光是来一班教室看贝蔻旗究竟是何方神圣的人都能组旅游团了。 而贝同学则无知无觉,吃好睡好。 她只是觉得顾大佬的粉丝最近激增得不太正常,来教室看校草的人也忒多了些。但也不关她什么事。 倒是有件事,让她蛮有感触。倒霉孩子郑文经过生理心理双重治疗,恢复得蛮不错。而他的家人,也来学校感谢。 特别是郑文的奶奶一见着她就抱着她开始哭的时候,贝蔻旗心里还是很感慨的。 她自认为从小到大,从不祸害他人,但也没做过什么大的好事。而这次,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却挽救了一个家庭,得到人家满心感激。贝蔻旗觉得心像是被浸泡到了热水里一样,暖暖的。 其实,她从小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握个手、拍拍肩已经是极限,而像拥抱这种级别的,就算是她亲哥来,也得一下子就撂翻。 而这次,她顿了顿,伸手绕到对方背后,轻轻拍了拍这位老人的背。轻声安慰的同时,还不忘朝屋内其他人安抚地眨眨眼睛。 郑文满眼的歉意和紧张,这才放下。 而顾凉佑则微微楞了一下,但也迅速恢复了神情。 处理完这件事后,她和顾凉佑一起回教室。 此时还正上课,校园四处没什么人。一出办公楼,贝蔻旗心情有点雀跃。都是俗人,便是她这种不好好学整天混的,也知道被人夸奖的滋味好受。 她侧头看向并肩走着的顾凉佑,朝其弯了弯嘴角:“班长,谢谢你啊。” 说的是全程陪她解决这事,也谢上次医务室帮她包扎伤口。 而顾凉佑也回看她,眉眼间似有淡淡笑意,说道:“不用。” 见其心情也不错,贝蔻旗更开心了。她凑过去,笑得像只小狐狸:“班长,我可是做了好事呢,有加分没有?能把扣分抵掉的那种。” 顾凉佑停住脚步,陈述道:“有加分。但不能抵。” 加分是加分,扣分是扣分,两条线,可以加,可以扣,但二者不能抵消。 贝蔻旗撇嘴:“好吧,不能就不能。”不能也依旧高兴。 她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边走边转了个圈,又看向顾凉佑,笑道:“班长,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干这一件好事,你就不夸夸我嘛?不然我怎么进步啊。” 后来贝蔻旗再想起来这事,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得意忘形了,啥话都敢说。 却见顾凉佑没说话,只是几步上前,站到了她的对面。 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层层梧桐叶,也拂过对方的黑色发丝。暖洋洋的阳光沿着树叶罅隙点点洒下来,也将其眼眸氤氲得没那么凉薄。 顾凉佑突然抬手,置于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深褐色发丝:“好。” 他垂眸看来,眼角弯着平日难以一见的弧度,“你真棒,继续努力。” 此处周围没人,梧桐树下,少年嗓音低低的,仿佛在诉说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贝蔻旗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拥有了身体使用权。连忙转身往前走,心道,我的天,这常年混迹情场的老手就是不一样啊,也太能撩了吧! 第9章 早餐 接下来几天,贝蔻旗心情不错。毕竟从打架斗殴的问题少女,成了救助同学见义勇为的好少年。心情一好,连上课睡觉频率都少了,时不时地还会好好听课。看得燕榴和陆特直惊奇。 而倒霉孩子郑文,这两天来他们班的次数也变多了。经常是到了早餐时间,其他同学都去餐厅时,郑文就到后门口默默地探脑袋。他性子不是很外向的那种,致使有时过了好半天贝蔻旗都也准备收拾收拾去餐厅了,才发现他在那儿。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又遇到什么事情了,连忙过去,却被直直塞过来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热乎乎的饭团和豆浆。 她一愣,对方这是给自己送早餐? 可等再抬头,郑文早已经跑没影了。 贝蔻旗失笑,想着这是对方的心意,再追过去还了也没啥意思,便捧着纸袋回了座位。正好,也省得去餐厅跑一圈了。 人家来给她送早餐,送个一天还行,一连送了三四天之后,贝蔻旗就有些经不住了。让人家一直这么麻烦怎么能行?这天早上便先发制人地拦下了郑文,说自己心意已领,让他别再来了。 而郑文这个小伙子略低着头,不说话,分明就是还在坚持。贝蔻旗又仔细问了之后,才说这是他奶奶仔细嘱咐过的,早餐也都是奶奶亲手做的,他不想违背奶奶心意。 贝蔻旗一听,那就更不能让送了。每天让老人家那么辛劳,这还得了?于是使了满劲儿对郑文一通劝说,才让对方答应下来。 今天的早餐既然人家已经送来了,那她就接下,之后这个麻烦人家的活动就到此为止了。 而此时教室内,顾凉佑微微侧头看着走廊上站着说话的一男一女。这几天他当然看见了郑文一直往这里送早餐,身为一直跟进的知情人,顾凉佑当然知道对方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不爽。 尤其是今天,看见二人在教室外说了好久的话之后,他更不爽了。 陆特把书本整好,问顾凉佑:“班长,走,吃饭?” 闻言,顾凉佑收回目光,指了指卷子上一道题:“我想把这个看完。你先去吧。”顿了顿,又掏出饭卡给他,“算了,我不去餐厅了,你帮我带一份吧。” 陆特:“嚯,班长,您可从来不会在非学习时间加班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说着还想去瞄一眼究竟是什么神题。 而顾凉佑淡淡看了他一眼。 看得陆特立刻停下动作,他嘻嘻笑道:“您忙您忙,我先走了。”说着接过卡就一溜烟出去了。 而过了会儿,只见贝蔻旗再次捧着纸袋回到教室,坐到座位上,正要把饭团拆开。 这时,顾凉佑就跟个幽灵似地悄无声息地站到她座位旁边了,还用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她桌面。 贝蔻旗一愣,拆纸袋的动作停下,抬头。只见顾大佬淡漠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瞥来,说道:“你以后别让他送饭了。” 虽然的确已经达成共识,郑文以后不来送了。但是当这个要求由顾凉佑提出来的时候,贝蔻旗就觉得有些神奇了,她寻思着,这事儿再怎么说跟他也关系不大吧。 可看着对方态度还很是强硬,贝蔻旗觉得有点儿好笑。她脑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出口故意问道:“为什么?” 只见顾凉佑神情未动,静静和她对视了片刻,却出来一句:“你缺这饭钱?” 很好,又开始耍流氓了。 贝蔻旗这次连问号脸都懒得摆。顾凉佑不给她正面回答,那她也给他满嘴胡扯:“缺啊。”她将手中饭团放下,正了正架势,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穷得很。”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爸妈抛弃了,和仅比我大五岁的哥哥相依为命……” 想了想自己那一年都见不了几面的父母,好像说的也不能算错,是吧。 “我哥哥还对我不好,经常欺负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能打吗,都是被我哥揍出来的……” 这句也没说错,一点儿都不冤枉她哥那个混蛋。 顾凉佑:“……” 贝蔻旗扯了一大堆,最后总结:“班长啊,你这样的富家子弟,不是会理解人间疾苦的。不让他送,难不成你请我?” 顾凉佑觉得自己后牙咬了下:“好。” 脱口而出后,却是一愣。顾凉佑同学,他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就说出了个“好”字…… 贝蔻旗眼睛一亮。 这是不是叫,送上门来的蹭饭机会?还是他主动答应的,千载难得啊!不去是傻子。 她很是激动:“我可听见了,不能反悔啊!反悔得叫爸爸!” 顾凉佑:“……” 而这时,恰好陆特旋风一样地回来了。 一看正好,顾凉佑便伸手把贝蔻旗桌上的饭团和豆浆拿走了,再把陆特给自己带回来的放到她桌上。 贝蔻旗一看这,自然不乐意了:“你干嘛?” 顾凉佑坐下就拆刚才开了一半的饭团,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让我请你吗?我们的协议已经生效,现在我正在请你吃早餐。” 贝蔻旗当然不干,探手就过来抢。顾凉佑侧身一挡,挑眉:“怎么,你想反悔?” 这话听在她耳里,不就是在问,她想叫他爸爸?贝蔻旗不禁脸一红。 可实际上,虽然不让郑文来送了,但郑文奶奶做的饭团特别好吃,可能是融入了别的情感在,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极少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餐。之前还想着吃完今天这次就没了,得好好珍惜。谁知紧接着就被顾凉佑给抢了。 贝蔻旗越想越气闷,也不管什么反悔不反悔了,还想去抢。而紧接着,她就看见,顾凉佑将饭团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咬,了,一,口…… 贝蔻旗觉得自己顿时成了一尊石雕,并哗啦啦碎了一地。对方都咬了,她还怎么吃嘛。不就是想最后吃一次这么好吃的饭团,好好告个别,怎么这么难啊。 突然间觉得好委屈。她周身气势一萎,也不抢了,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趴到桌子上了。 后面顾凉佑自然东西也不敢吃了。他有些愣怔,似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般变化。 而随后半天对方都趴那儿不动,头顶跟有一朵小乌云罩着淅沥沥下雨似的,看着又凄凉又可怜。 顾凉佑看了眼旁边陆特。 陆特其实跟顾凉佑反应差不多。也是一脸懵。他们这种男孩子,可能不太能明白女生为什么会仅仅为了吃不到某样东西,心情就突然变得很低落。并且在陆特看来,要是想吃,别说顾凉佑咬了一口了,就算是顾凉佑吃的只剩下一口,那他也能从对方嘴里抢过来。 于是,半天他才憋出个:“她……心情不好。” 顾凉佑:“……”当然知道她心情不好,他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心情好起来。可显然,关于这件事情的解决能力,陆特跟自己是一个水平。 燕榴或许知道怎么解决,但是若是问了燕榴,下一秒贝蔻旗不就也知道了?顾凉佑经过一番严谨的推断,觉得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把她惹生气了,却还不知道为何惹生气……她的情绪大概率会更糟糕。 因此问燕榴也不合适。 想了一圈,顾凉佑觉得这简直比解数学题还困难。而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条或许比较可靠的解决途径……于是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对话框,上面的备注是“师父”。 思考了好一会儿,顾凉佑指尖打上去了几个字:“最近怎样?”发过去,就听一声低低的震动。 顿了两秒,就见贝蔻旗脑袋枕着一条胳膊不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单手开始打字发消息。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直到今天看见徒弟弟发消息,贝蔻旗才意识到上次人家消息都没回,不禁有些歉意。而现在人家问自己最近怎样,她想了想,回道:“最近啊,经历了些蛮波折的事情,但总体来讲还挺好的。” 她都以为对方接下来肯定要问她经历了什么波折的事情,谁知,人家发过来了个:“今天怎样?” 贝蔻旗:???这转折是不是有些生硬了些。 可人家都问到这儿了,她就又想到了她那念念不忘的饭团了……不禁悲从中来:“今天不开心。” 对方似是沉默了会儿,才发来:“为什么不开心?” 贝蔻旗懒懒地打字:“因为我特别想吃一个饭团,但被我后桌那个无赖给抢走吃了。” 顾凉佑盯着屏幕上“无赖”两个字,不禁愣了愣。他长这么大以来,无人不说他成绩好品性好,还从未有人把无赖这种词冠到过他头上。 仔细回想了下自己的行为,别人送给人家小姑娘的东西,自己却抢了过来。……好像的确不像是自己会干出来的事。可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对方吃郑文送来的饭团吃得开心,他心里就,隐隐有些莫名的情绪在不断往外冒。 这么说来,自己对她,好像是挺“无赖”的。这般想,顾凉佑竟然觉得脸开始有些发烫。 而接着又收到消息:“哼,要不是看他长得帅,之前也帮过我,我早对他不客气了!” 顾凉佑从小到大听别人夸他帅,可以说已经听到麻木了,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帅就能怎样。而这次,看到对方似是玩笑的一句话,顾凉佑心里,竟出现了一丝庆幸。 随后再看着对方后面发来的文字,说得嚣张得不行,不知为何,顾凉佑眼前却浮现出一只挥舞着爪子、声称要对自己“不客气”的小猫。 唇边不经意挂了点笑。打字:“那再给你吃一个饭团,你会变得开心吗?” 贝蔻旗看到,不禁一叹,回道:“怎么说,那个饭团很特殊,我以后吃不到了。唉,叹气。”她哪怕再想吃,却也不好意思去麻烦郑文奶奶给自己做,因此,可不就吃不到了。 聊着聊着,又觉得给徒弟弟一直传播这些负能量不太好,便打字:“唉,我刚才说的你不用理我。吃不到就吃不到了,也没什么不开心的。我可能最近大姨妈快来了,情绪波动有些大,过一会儿就好了。” 而接下来,徒弟弟却没回话。她想对方应该去忙了,也没在意。 早上有了这个小插曲,可一天还得照样过,就是不想和顾凉佑这厮说话就是了。 而第二天,她又是生死时速早自习踩点进了教室,着急忙慌到了座位,却发现不知谁在她桌子上放了一个保温桶。 她愣了下,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饭团,还有一杯红糖水。 第10章 回请 要不是包装换了,她都以为是郑文又来送了。可若不是郑文,那还会是谁呢? 贝蔻旗开始搜寻可能的人。忽然脑中“叮”的一声,她愣了愣,虽然觉得这个人完全不像会做这事的人,但目前分明他的嫌疑最大。 于是她慢慢转身,而谁知还没完全转过去的时候,余光就见顾凉佑唰地垂下眼,开始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书本,也不理她。 贝蔻旗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问。但对方这心虚的样子,却也让她在心里确定了一大半。 忽然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一整个早自习,她都没啥心思背书。中途,顾凉佑被老师喊出去拿卷子,贝蔻旗瞅准这个空隙,又想着陆特和顾凉佑比较熟,便转过去问他:“问你个事儿,班长昨晚或者今早有离校吗?” 陆特放下书,听完点头道:^_^v C^_^C*^_^“有啊。他昨晚没在宿舍住,应该是回家了。” 此刻贝蔻旗已经可以几乎百分百确定了,这就是顾凉佑送的。 其实刚才她有偷偷打开饭团,本是想确定里面内容是不是和之前郑文送的一样,以免发生误判。而经仔细观察过后她发现,二者相比,用的原料倒是差不多,但做工却大不一样。 她现在手里的这只,怎么说呢,她不信任何一家早餐店能把饭团做成这个样子。 ——卖相吧,实在是有点儿惨。 于是贝蔻旗心中又浮现出一个令她无比惊悚的猜测。这饭团,该不会是顾大佬自己做的吧。 便赶紧问陆特:“根据你对班长的了解,他会做饭吗?” 陆特听了果断摆摆手:“他家不同菜系的厨师都好几个,长这么大厨房门估计都没摸过,怎么可能会做饭?” 贝蔻旗心道,那这下应该是摸过厨房门了。 可打探清楚之后,事实着实让她震惊得不行,她现在的心情不断在受宠若惊和无比愧疚之间徘徊,一下想的是天啊大佬竟如此平易近人,一下又想昨天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分了。 早自习结束后,顾凉佑果然也没管她早饭。而贝蔻旗吃完悄悄把保温盒放到他桌上,对方回来看见后,也没说什么。 这可不就石锤了嘛!贝蔻旗这一个上午感觉自己都特别精神。 她可是吃了学神亲手做的东西啊,身体里仿佛都熊熊燃烧着学霸之魂,怎么可能还犯困睡觉。 不好意思加感谢的双重情绪下,中午午餐时贝蔻旗捏着她的小饭卡,冲正收拾书本的顾凉佑挥了挥:“班长,请你吃饭呀?” 闻言,顾凉佑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 旁边陆特伸着脖子凑过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都已经发展到一起吃饭这种地步啦?” “不是……”贝蔻旗一脑门黑线,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去扯顾凉佑,“走吧走吧,你不去我会不好意思的,你得对我的这种情绪负责。” 她使了满力,顾凉佑硬是被她拽着出了教室。只留下后面陆特还在可劲儿喊:“对不起,是我错了。原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要对方负责这种地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无语加羞恼,贝蔻旗脚下走得更快了。 直到出了教学楼,她才觉得不妥,连忙放开对方。二人一起朝餐厅走,路上贝蔻旗想了想,还是说道:“今早……谢谢你啊。” 从一开始顾凉佑也没明说是他送的,一直都是贝蔻旗的猜测,虽然已经很明显了,但二人之间就还是有那一层看破不说破的灯笼纸。而此刻骤然被她戳破,顾凉佑面上显然不太好意思,他有些局促地别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贝蔻旗挠挠头:“昨天也是我做的不对,不应该和你怄气怄那么久,结果叫你麻烦了这么大一通。以后我再这样子,你就不要理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住,环顾四周,不禁噎了口唾沫。 此时正值午餐,这条路上皆是去吃饭的学生。而此刻,她才发现,他俩这儿跟打了聚光灯似的,来来往往就没有人不往他俩这看的,甚至还有人在偷偷拍照。 贝蔻旗心中油然而生,她主动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去吃午餐,就是一个错误。 ——这得多招恨啊!身边这位可是校草啊,好端端的和他一起吃饭做什么?活着不好吗? 她瞬间怂了。侧头说道:“班长啊,我刚才说要还你一顿饭,那个,要不改天吧。改天我们再慢慢吃?” 不等对方回答,说着就要跑。然后就被顾凉佑一只手捏住了后领。 贝蔻旗一惊,连忙就探手到后脑勺要去扯回自己衣服,却听身后低沉声音:“你忘了你昨天说的话了?想反悔?” 她身体僵住。怎么可能忘。她这么有骨气的人,叫爸爸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不反悔,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权衡了半天,她转过身,有些丧气:“好吧,不改了,就今天。” 终于到了餐厅。她这才体会到,在路上一块儿走还是好的,到餐厅后,那才叫如坐针毡。 她垂着脑袋,承受着大半个餐厅人的目光,装鸵鸟专心致志一口一口吃自己的饭,一眼都不敢看对面顾凉佑。 过了会儿,对方看她实在别扭,笑了声:“你怎么了。” “啊?”贝蔻旗依旧不敢看他,咬着筷子道,“没什么。” 顾凉佑:“你头都快扎进菜里了。” “……”那就扎吧,总比被人记恨死强。 “是菜不合胃口吗?” 她夹起两粒米,塞进嘴中:“不是。” 对方似是略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就起身离开了。 贝蔻旗此刻只想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也不问他去哪儿。而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回来了。然后她的面前,多了两盘菜。 她愣了下,终于抬起头。 就见顾凉佑给她示意:“看看这两道菜合不合胃口。” 贝蔻旗看看菜,再看看对方,心道明明是自己请他呀,怎么反过来了。又想起来刚才她跟逃荒似地,看都没看端起菜就到座位上了,此刻心里开始有些过意不去。 看着对方坦荡的眼神,倒是显得她自己小家子气。于是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个样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就请他吃个饭嘛,畏畏缩缩倒不像她的风格了。 而见她不说话,顾凉佑便又要起身。吓得贝蔻旗连忙拉住他:“合的合的,特别合我胃口。再多就浪费了。” 顾凉佑笑了笑:“我是要去拿喝的。” 贝蔻旗瞥了眼对方笑容就赶紧垂下眼,左右转了转眼珠,蚊子似地又嗯了声。又想到什么,有些高兴地抬起头,用一只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那,我可以拥有一杯快乐水嘛?” 以前在家,她哥总是不让她喝可乐,说什么碳酸饮料会引起骨质疏松,里面的过多糖分能分分钟让她体重飙到三位数,还联合教化学的干爹来提供像模像样的科学理论支撑。导致她向来喝个可乐跟取经似的,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而现在……她仰头,发现对方现在正深深看着自己。过了会儿,她眨眨眼,对方这才眸中光芒一动,反应过来,说了个“好”字,就走了。 贝蔻旗顿时沉浸在一种莫大的幸福当中。她心想,看看,都是男生,她哥要是有班长一半的好,那她还要啥自行车啊。 正当她激动地敲碗等待时,顾凉佑终于回来了。而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杯鲜榨果汁。 贝蔻旗:…… 抛开其他因素不说,这顿饭吃的可谓艰难。哪怕贝蔻旗再暗示自己要无所畏惧,可再顶着一路注目礼回到教室时,她觉得自己简直都要瘫了。 于是她也不管什么反悔不反悔了,转身坚决表达了自己拒绝和对方一起吃饭的正式诉求,然后二人各退一步,只有早餐,还是可以的。 其实当时她想的是,一顿早餐她不吃都行,装个睡什么的就糊弄过去了。而顾大佬却也有自己的坚持,不一起可以,可早餐必须吃。于是,她又回到了原来被人送早餐的日子,只不过,送的人,由郑文变成了顾凉佑。 最近,网管中心的同学很头疼。因为,最近一中论坛的服务器每天都要炸好几回。他们只期盼,会长和他的小前桌,可别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第11章 哥哥 贝蔻旗游戏里有一个认识了好久的亲友,是个妹子,叫许萌,比她大个两三岁,刚升入大学。一听说她受伤,担心得不行,喊了好久要来学校探望。 她和许萌关系不错,性格合拍,聊得也很投缘,对方算是唯一知道她三次元的网友。为了不让对方担心,等自己伤好得差不多了,贝蔻旗才给许萌发了一中地址。结果这货第二天就拎着大盒小盒来了。 “旗儿啊——”刚一见面,许萌就嗷嗷扑了过来,“快让我看看,缺胳膊少腿了没?” 贝蔻旗笑着推开她:“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缺胳膊少腿吧。怎么跟我哥一个德行……” 许萌没少听贝蔻旗吐槽她哥,立马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咋能骂人呢你?对得起千里迢迢来看你的我嘛。” 贝蔻旗笑得肚子疼:“是是是,不能骂人不能骂人。”她觉得一见到这个沙雕亲友,心情都好了许多。帮许萌提着东西,打算去学校餐厅,“走,让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而从教学楼底下一转弯,到了广场,就见前方一片喧闹。 一大堆校领导簇拥着一个人正从校大门口往里进,看路线是要去广场旁边的那块空地视察。中间那人看着挺年轻,一身正装穿得身形又高又挺,挂着标准笑容正和周围人客套。 贝蔻旗远远一看见这人,下意识止住了步子。 卧槽,那不是她哥这狗吗!之前喊家长让他来,这货硬是开了无数个夜间会议说没时间,结果现在风头都过了,他这敲锣打鼓的来她学校是要干什么? 周围一波一波赶着去凑热闹的同学,隐隐听见他们讨论:“听说今天来了个商界大佬,要给我们学校捐楼!” “真尼玛有钱!更狠的是,听说这人还超年轻,大学刚毕业吧。” “不,官方消息,还没毕业呢,现在大四。” “哇,是不是那个人呀,好帅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人家有钱还有颜……” 听得贝蔻旗嘴角直抽。 而那边,贝爵川一脸标准微笑,听校领导们介绍捐的楼要盖的位置。在转移场地的途中,得了个时间空隙,他悄悄碰了碰左手边一校领导:“听说你们学校之前有一男生闹着要跳楼,被一个叫贝蔻旗的女生救了?” 闻言,这位副校长脸上表情顿时有一瞬间的凝固。 贝爵川接着道:“贝蔻旗,”他又指了指自己,“——是我妹妹。” 毕竟是来给学校送钱的,不能怠慢。副校长笑得礼貌又克制:“我知道,贝蔻旗是您妹妹。” 可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您已经之前跟我说了三遍了。” “啊?是吗。”贝爵川笑着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儿,他又转向右手边:“你们学校之前是不是……” 刚开口,就被右边副校长笑着打断:“贝先生,逛了有一段时间了,您口渴了吧,我去叫他们取点儿水。” 说着,也不等贝爵川说话转身就溜,其背影,展现出了与他年龄和体形完全不相配的速度。 这位副校长一路小跑,边跑边吐槽。 刚才那位听了三遍就受不了了?他可是听了整整五遍!这位新贵从里到外,从学识修养到家庭背景,无一处不是人中龙凤,只可惜,一扯到他妹就宛如立刻到达了智商盆地。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叹息。 而贝爵川那里,他想要说话的人都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无奈只好继续往前走。 而这时,他突然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一群学生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那不是小旗嘛! 在贝蔻旗这边,她看见被簇拥中间的贝爵川似是看见了什么,远远朝这里望了过来,顿时激起她四周一片暗暗惊呼。 等到贝爵川同校领导打了招呼,直直朝这里走来时,四周众人已经变成了明呼。 “卧槽卧槽,大佬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要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了?” “这大白天呢,咋还开始做梦了?人家看的哪里是你啊……” “……” 只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商界精英,面上挂着微笑,边大步走边展开了双臂:“小旗。” 于是贝蔻旗很上道地立刻换上一副感动的表情,仿若多年未见亲人一般,一路小跑了过去:“哥哥。” 贝爵川站定,笑着:“小旗。” 贝蔻旗:“哥哥。”说着很配合地要和对方来一个亲密的拥抱。却同时,暗中用她受伤较少的胳膊,一拳砸了过去。 结果贝爵川仿佛早有预料地,一掌就包住了她的手,借巧力化解,另一臂又转而搂住了她。 贝蔻旗挣脱了下,还欲再战,却听见对方声音低低传来:“还好你没事。” 对方双臂紧紧抱住了她,声音满是担忧,身形竟还隐隐有些颤抖。 贝蔻旗愣住了。 对方这次表现很是异常,而她也当然知道对方说她还好没事,指的是什么。回想一下,自己平时再怎么皮,但人身安全都是能确保的,与往常相比,这次的确是过于危险。 虽说,她当了英雄是真的,可却害得家人担心,也是真的。 但当下场景也着实让她惊奇。她眨眨眼,有生之年,她竟然第一次从贝爵川这里体会到了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 抿了抿嘴,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安慰几句。 这时却听见对方补充道:“……不然我独自一个继承这亿万家产,该有多寂寞。” 贝蔻旗:“……” 毫不犹豫,一脚踩到了他锃光瓦亮的皮鞋上,又狠狠碾了两下。 ……她就知道,不该对这货抱有任何希望。 与此同时,高二教学楼上,许多学生都趴在走廊上凑热闹。熙熙攘攘间,却有一个人,周身气质与四周完全不搭调,仿佛以他为中心方圆几米都结了冰。 那人静静站在栏杆旁,远远望着人堆喧闹处,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旁边陆特看着顾凉佑这副样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惊恐。班长大人这样已经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咋了。 他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燕榴,转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看顾大佬这表情,像不像要吃人?” 燕榴轰地藏到陆特背后,把他当掩饰物不够,还得拿本书挡住自己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异常万分小心地朝顾凉佑那里迅速瞄了一眼,转过头来,拼命点头:“像,太像了!不光像,他脑门上还简直明晃晃写着个大字。” 陆特又看了一眼,配合地问道:“啥字?” 燕榴悄咪咪将他拉到一旁,伸出手掌,一笔一画地写了个—— “醋!” 第12章 餐厅 毕竟有人来捐了楼,学校为了给其面子,举办了一个盛大的仪式。除了忙碌的高三学生自愿参加,其他高一高二小豆丁则强制要求参加。 此时,主席台上校领导正在对如何精准高效使用这笔钱,以及建好的楼要如何设置等若干问题展开长篇大论。 贝蔻旗坐在下面,觉得心好累。尤其自从她亲爱的亲友见了贝爵川,下一秒钟就叛变到对方阵营,嗷嗷拉着自己问东问西的时候,她心更累了。 许萌:“旗儿啊,你咋不早说我们学校男神是你哥啊!……” 呵,还男神?你们学校现在标准这么低的么? “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在,我还费那么大劲儿干啥?……” 对不起,我和他不熟。 “旗儿,你哥他平时都喜欢什么啊?爱吃什么?都有什么爱好?……” 卧槽,这些问题你好像都没问过我吧?! 仪式结束后到了吃饭时间,许萌学校突然有事要先回去。送她到校门口分别前,这时的贝蔻旗已经不是心累,而是脸都直接黑了。 ——她正眼睁睁看着明明是带给自己的东西,却被许萌七百二十分的殷勤地一样一样往贝爵川那里塞。偏偏贝爵川那厮也装绅士装上瘾了,礼貌地微笑接过,还不忘道谢。 呵,这俩,没一个好东西…… “旗儿,那我先走了啊。有事联系!”许萌凑到她耳边,挤着眼睛小声道,“……尤其是有你哥的消息,一定要记着联系我啊。” 千叮咛万嘱咐完,转头冲旁边贝爵川笑道:“学长,那我先回学校。” 贝爵川也笑着挥手:“学妹再会。” 于是许萌跟泡到糖罐里似的一脸幸福地开车走了。 对方一离开,贝蔻旗掏出手机转身就把许萌拉黑。至于贝爵川,呵,她早拉黑了。 头也不回一路朝餐厅走去,找了张桌子放下背包。而后面贝爵川也慢吞吞地跟来,将许萌拿来的大盒小盒放在桌上。 贝蔻旗探头一看,还真有不少她爱吃的。瞅见一个探手去拿,却有一只手将她给挡下了。 她侧头,拿眼睛斜对方:“贝爵川,你干什么?” 贝爵川显然很习惯她这个样子。还用一根手指按住那个食盒,往自己方向挪了挪:“这可是学妹临走前送给我的,没有说给你啊。” 这学妹叫得倒亲切。贝蔻旗被气笑了:“送你的?你知道人家叫什么吗,还送你。脸大如盆。” 贝爵川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挺小的。”又想了想,“名字么……还真不知道。” 贝蔻旗在心中为许萌默哀三秒钟。然后趁其放松,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那个食盒:“拿来吧你。” 然而对方功力也不浅,刚拖到桌子中间,又被他一把压住。 “给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叫声哥。”贝爵川看着她挑眉,“你刚才喊我什么?这还在外面,你能给我留点儿面子吗?” 其实,自贝蔻旗懂事以来,就从没喊过他哥。现在拿区区一食盒就来威胁她,这人还想要个毛线面子。 按照她的性子肯定是要怼回去的,但此时餐厅,他俩坐的这一桌简直自带高光,大半个餐厅的学生都或明或暗地往这里看,看得贝蔻旗浑身不舒服。 有些烦躁地向四周瞥了瞥,忽然看见什么她眼睛一亮,高举起手就冲一个方向喊:“班长班长,这里!” 顾凉佑背对着他们,正一人走在过道。乍然听见声音,他顿了顿,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女正冲他挥手。眼睛晶亮。 他愣了下,接着对方抓起背包就一路跑了过来。贝蔻旗到他跟前,仰起小脸就对他笑道:“班长,你今天是不是忘了你的蹭饭小跟班啊?” 顾凉佑眼神微动,也看着她道:“我见你正忙。” 贝蔻旗忙摆手:“不忙不忙。散会后我想去找你来着,可你走太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个她说的真是实话。 顾凉佑瞥了一眼她身后赶来之人,站直了身体:“这就是你说的家里很穷,和对你不好的哥哥?” 贝蔻旗一噎。她当然也听见背后动静,不管那么多了,拉着顾凉佑袖子就跑:“班长你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嘛。” 而没跑几步,就被贝爵川伸胳膊拦住:“小旗……” 不等对方说什么,贝蔻旗就嗖地就钻到顾凉佑背后,拿他当挡板:“你别过来。走吧走吧,你小粉丝给你送的东西自己吃去吧。” 见状,贝爵川无奈,转而看向挡在前面身着校服的挺拔男生,不知为何,心里倏地就生出一种感觉。他眼中一动,挑眉道:“这位是?” 贝蔻旗身高只比顾凉佑肩头高一点点。她扒着对方肩膀垫脚探出头来:“这是我们班班长。”说完就重新躲了回去。 可紧接着脑袋又冒了出来,特意指着补充道:“他,好学生,可厉害了!” 这与有荣焉的样子是要哪般?一听这话,贝爵川一边眉挑得更高了。顿了顿,他脸上开始浮出跟校领导在一起时的那种标准笑容:“既然都遇见了,那就坐下来,一块儿吃个饭。” 贝蔻旗簌簌簌地摇头,揪着顾凉佑后衣襟开始拼命晃,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而贝爵川也不管她,只是看向顾凉佑,笑着询问:“这位同学,你说呢?” 闻言,顾凉佑则静静回望回去,大大方方地与其视线相对。他们二人,一个面无表情却沉静镇定,一个笑容和煦但凉薄疏离,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氛围,现在却跟对头似地僵持了好一会儿。 整场看得贝蔻旗有些莫名,她踮起脚在顾凉佑耳边小声说道:“不不不,班长别答应他。” 终于,僵局似是被打破。顾凉佑侧身,垂眸默默看向她。看了几眼,却是忽然伸手,再往后探,将手掌放在了她的背上。 贝蔻旗一愣。此时对方掌心正微微压着她披背的蓬松卷发,不知为何,这个姿势,让她有种对方在半搂着自己的感觉。 而接着,那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是在照顾她的情绪。顾凉佑微微俯身,拎起她手中的背包,转而对贝爵川道:“这样吧,这里有些嘈杂,我们换个地方——到五楼雅间,我请大家吃饭。” 见其这一系列动作,贝爵川唇边笑意更深:“我比你们都大,能让你一个小辈请客?这不合适。” 顾凉佑微微颔首:“您来了一中就是客人,就当我代表校学生会,对您表示感谢。这是合适的。”说着就朝电梯走去。 贝蔻旗缓过神来,看着顾凉佑背影眨眨眼。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刚才对方有点小帅……毕竟,能堵得贝爵川这货哑口无言的,也没多少人呀。 她有些高兴地凑到她哥跟前,摇头晃脑地叹道:“看看,人家这素质。你啥时候知道帮我拿包?” 贝爵川侧头就看见她满脸得意,心下不爽,“啧”了一声。可还没说啥,对方就跟兔子似的嗖地窜到前面了。 五楼雅间。 贝爵川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旁边贝蔻旗兴冲冲地跟顾凉佑凑一块儿翻菜单,看得他略烦躁。哼了一声,掀嘴皮子道:“餐厅的饭,能有什么好吃的?还挑得一竿子劲儿……” 话没说完,就见贝蔻旗手一伸,哐地把他脑袋摁到了桌面上。 贝蔻旗阴恻恻地凑过去:“你不会讲话就少说两句。我们学校餐厅是全A市出了名的好吃。” 明明不久前对着自己小粉丝还绅士得不行,怎么换了个人就成一身刺头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来存心找茬。 听到动静,顾凉佑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于是下一秒贝蔻旗嗖地收回手,转脸笑得矜持又乖巧,冲他摆摆手:“班长,你继续点菜呀。” 闻言顾凉佑慢慢挪开眼。拿起菜单跟服务员报完菜品,又嘱咐了口味禁忌之后,就也坐下了。 贝爵川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道:“贝蔻旗,你他妈到底跟谁是一家的?” 贝蔻旗用开水烫着碗碟,懒得理他。 菜上得很快,而当贝爵川发现这一道一道上来的菜品,竟都是他妹爱吃的时候,他心里的那道奇怪感觉又冒了出来。于是他沉沉看向那个正在安静用公筷布菜的男生,装作随意地问道:“你们经常一起吃饭?” 贝蔻旗正小声叫着“好了好了”,来阻止顾凉佑继续往她盘里盛菜。闻言,咬了块肉,含糊道:“还好吧,吃过几次。” 只几次就能记得如此全面又精确? 贝爵川眯了眯眼,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扒拉:“看来,你们很熟啊。” 那边顾凉佑刚拧开一瓶可乐的瓶盖,贝蔻旗眼睛一亮,麻溜把吸管插|进去,就着他手叼住吸管滋滋吸着,头也不转说道:“比你熟是真的。” 贝爵川:“……” 他受不了了。 他妹自小身边围过的男生也不少,但这还是头一次让他感到这么有威胁力的。本来少年人之间的感情,脆弱得很,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也还是第一次让他觉得,人家俩那边气氛和谐,十分融恰,跟有个透明的罩子往那儿一罩,自己反而像是个隔绝在外半点儿也融不进去的外来者。 这种感觉让贝爵川很不爽。贝总一不爽,绝不会闷在那里独自难受,而是要,采取行动。 于是他坐直身体,筷子落在筷托上清脆“哒”的一声,又咳了下。 这回终于成功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贝蔻旗眨眨眼,不知这货此时一副只差拿个话筒就能上市路演的架势是要干什么。 只见贝爵川双眼直视顾凉佑,缓缓道:“贝蔻旗,是我妹妹。” 他掏出皮夹子,两指抽|出一张卡往顾凉佑身前桌面上一拍,又重新在椅背靠了回去。就把普通椅子,这货硬是坐出了一种真皮沙发的雍容感觉,也终于嘴皮一掀,道出了主旨: “给你五百万,离开她。” 顾凉佑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微微愣住。 而贝蔻旗此时脸已经僵硬得不能再僵了。 来了,又来了。她内心简直绝望。从小到大,她周围稍微和自己亲近一丢丢的男生,无一不是被她哥以这种方式给轰走的。要是真的是准备朝那方面发展提早拆开倒还好了,可问题是,很多真的只是清清白白的同学关系,而她本就惨淡的异性缘,就这样惨死在她哥一次又一次的未雨绸缪之中。 本来她心情挺好,可一眼没看,贝爵川就又祭出了这招。于是下一刻,她脑中就像轰隆隆灌入了一大波海水,理智什么的全都冲得稀碎稀碎。 “贝爵川你神经病啊。”她唰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回头我给你一千万,你不要再瞎管我的事了好吗?” 她抓起那张卡,毫不客气地往对方的碗里一|插。白花花的米饭堆上竖了张银行卡,跟坟头立了个碑似的。 说完扭头就走。 而没过一会儿,她发现顾凉佑竟然跟了上来。 不带亲情因素、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考虑,刚才她哥的做法,的确是有羞辱人的成分在的。贝蔻旗以为顾凉佑肯定会恼羞成怒什么的,起码也不会理她好一阵子。可对方竟然追上来了。 但此时贝蔻旗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对方说,只出了餐厅满校园胡乱走。 到了一片比较僻静的树林,就见顾凉佑几步上前,将她拦住。 只能停住脚步,贝蔻旗叹口气,扶了扶额,有些不敢抬头看顾凉佑:“我哥他平时也挺正常的。就不知道为什么,会时不时地发作下,就异于常人了。” 闻言,顾凉佑站到她对面,静静看着她,缓声道:“他是你的亲人,也是为你好。” 贝蔻旗撇嘴:“得了吧。他就是母胎solo,想把我也拉着陪他垫底儿。” 于是就把她哥多年来的恶劣行径简单说了下。 而这些听完,顾凉佑竟愣了片刻,半晌不语。 贝蔻旗见其没动静,便凑过去看他:“班长,你在想什么啊?” 顾凉佑忙敛了神色:“没什么。” 顿了顿,他转过身,轻声道,“回去吧。” 贝蔻旗应了声,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这片梧桐树林,脚下传来层层落叶的咯吱声。秋日的暖阳洒在林间,贝蔻旗鼻尖嗅到被烘焙过后的树木松香,温暖干燥。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班长,刚才的事儿,我替我哥给你道歉。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闻言,顾凉佑停下步子。 贝蔻旗自然也跟着停下。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此时心情不错。 顾凉佑顿了两秒,才侧身向后面看来,微微颔首: “不会。” 林间秋风飒飒,身后梧桐参天。他脸上明明没什么别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被秋日暖阳微醺的原因,少年往日清冷的眼眸,此时看上去十分柔和。 贝蔻旗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位选手能把全校女同胞们迷得七荤八素嗷嗷叫,或许真的是有它一定的道理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上榜啦,我会努力好好更文哒~~ 但因为是电脑端的榜单,怕大家只添加浏览器网页书签,而没有收藏文章,我可以提醒一下小天使们喜欢的话就收藏本文嘛~ 希望不要嫌我烦啦(顶锅盖逃走~ 第13章 抱抱 其实贝爵川这次来之前,还是干了点实事的。比如他一早就把这次跳楼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朱霍同学的背景情况,给查了个清楚。 朱霍是个标准红三代,家里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人,却不知怎地教出个这么个混小子。而这件事里,朱霍虽然也挨了一棍子,但总归来讲挑起事头并将事情闹大的,也是他。 贝爵川挑了个时间,以贝家的名义前去朱家拜访,对其父母大概阐述了事情原委,特别是把牵连到贝蔻旗差点儿从楼顶掉下去这一块儿添油加醋描述得特别细致。 于是气得朱霍父亲当场拍桌子。朱父本就是个冲脾气的军人,当下就决定不让儿子继续在学校惹是生非、丢人现眼了,他那烂成绩也学不成啥样,直接送部队接受磨砺得了。 贝爵川带来的消息就是,这个星期朱霍应该就会办离校手续,他之前说要报复郑文让其倾家荡产什么的,混小子过过嘴瘾,完全不用理他。 贝蔻旗也记得把她哥送走之前,这家伙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以后家里的后辈,学习好的就努力钻研报效祖国,学习不好的就丢到部队,指不定以后也能混成个人模狗样。” 还不忘威胁她再敢打架交白卷就也把她送部队,听得贝蔻旗直皱眉。 可对方话是这么说,临走了车窗摇上之前,贝爵川看着自己唯一的这个妹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旗,既然已经到了一中这个新环境,过去的就不要想了。刚才说把你送部队是骗你玩的,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一切有我给你兜着。” “其实,我和爸妈最想看到的,是你每天都能过得开心啊……” 直到贝爵川的车消失在街尾好久,贝蔻旗还是愣愣站在原地。 她慢慢低下头,无端觉得眼睛有点发涩。抬手揉揉眼,竟感觉到一点湿意,不禁嫌弃道:“贝爵川这货今天这么煽情干什么。” 低头揉着眼角转身,没看路往前走,却一下子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忙仓皇退后两步,抬头一看,发现竟是顾凉佑。 她微微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你看见了?” 顾凉佑垂眸,只见眼前小姑娘红着眼睛,眸中是仿佛被人发现弱点的慌张。顾凉佑知道她一向爱面子,却也知道她哪怕整条胳膊鲜血直淌,眼泪也不可能落一滴。 这种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下不禁柔软起来。他不说话,而是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见状,贝蔻旗一愣。对方指节修长好看,掌心躺着一块粉嫩卡通包装的纸巾,和他人风格完全不符,看着违和极了。 盯了一会儿,她才慢慢伸手,拿下那包纸巾。抽出一张,揩了揩眼角,道: “我这是风沙吹进了眼睛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头,不满道:“怎么,你不信?” 而她这个样子却显然没有威胁到对方,少年眼角更弯了。顾凉佑上前两步,抬手,捏了捏她发尾处的最后一个卷儿,道:“信。” 顿了顿,又轻声道:“你说的,我当然信。” 贝蔻旗一怔。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就转过了身:“回去吧。” 眨眨眼,“哦”了一声,她这才连忙跟上。 没两天,朱霍要离校的消息从十三班传到了一班这里。负责校风纪工作的陆特直摇头感慨:“这祖宗一走,能省多少事儿啊,我们这里的业务能直线下滑你信不?” 燕榴笑他:“看样子你还挺舍不得,要不要去好好握个手道个别?” 陆特立刻惊恐脸:“算了算了,可饶了我吧。” 贝蔻旗也笑了笑,起身去商店买东西。她想去的大超市有点儿远,一路小跑想着节省时间,却在路上被一个人截住了。 ——是今日就要离校的朱霍。 贝蔻旗驻足,挑眉:“我可不记得我们交情有这么好,你走之前还来跟我道别?” 而朱霍则死死盯着她,表情有些阴沉。他开口:“来找你了结个人恩怨。你敢不敢来?” 听得贝蔻旗失笑,她单手拢了下头发:“问题是你也打不过我啊。” 对方没说话,转身就走。贝蔻旗也跟了上去。 要说她这个人从小跟她哥玩,染了男孩子脾气,啥都不怕,就怕激。于是此时,这件让她以后后悔了无数次的事情,被对方这样一句“敢不敢来”一激,她就去了。 到了目的地,贝蔻旗一瞧,笑了。还真是了结恩怨就要从恩怨开始的地方,这不是那个打架圣地,小巷子嘛。 看看,人家朱霍虽然是个小混混,但也是个有仪式感的小混混。 巷子中,朱霍终于忍不住愤怒,爆发般地大叫道:“你知道我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吗?” 贝蔻旗眨了下眼:“知道啊。不就你爹管的部队嘛。” “什么叫不就?!”朱霍气急,吼道,“你知道那个地方有多苦吗,每日训练,做不好就要被罚,老兵欺负新兵,不让吃饭都是家常便饭……并且我爸半根毛都不会帮我。” 贝蔻旗讶然:“你调查得挺清楚的嘛。”顿了顿,“可是在学校起早贪黑学习不苦吗?” 朱霍狠狠一脚踹在墙上:“我可去你的吧,这能一样吗?!我只知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家人去给我爸妈打小报告,才害得我要被送去受苦!都是因为你!!!” “不不不,”她忙摆手,“这怎么能都是因为我呢,这锅我可不背。难道不是你爸妈早有这个想法,我们只是起了点催化剂的作用吗?催化剂你是啥知道吧……不知道我也没办法。” 可现在朱霍正满腔不想去部队受苦受难,他在一中混得很开心,虽然除了他基本没人开心就是了。而来这一下子,宛如从天堂被打到了地狱,心理有着极大的落差。 贝蔻旗顺嘴安慰道:“你想啊,反正你在学校也学不了啥,还不如去部队,说不了比你走学习这条路混得好多了。到时候得了什么军衔,只怕你还得来感谢我。” 而朱霍现在正暴躁:“我感谢你妈我感谢!” 贝蔻旗皱眉:“你说脏话我们就没法玩了。” 她抽出手机看看时间,“快上课了,我得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 这次把贝蔻旗叫来,朱霍怒得很,而贝蔻旗却跟立地成佛似的十分平和,和上次完全不一样。要是二人一点就着、痛快打一架倒还好了,可贝蔻旗这边起不来,于是朱霍今天的每句话都宛如打到了棉花上,而现在,这块棉花还就要走了,他一肚子怒气眼看着没地儿撒。 贝蔻旗已朝巷子口走去。而朱霍狠狠盯着她的背影,盯着盯着,眼中有一道阴毒的寒光闪过。他抽出一个什么东西,快速几步就跟了上去。 贝蔻旗不知自己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对牛弹琴,白费口舌,莫名其妙,简直浪费时间。想到自己零食都没来得及买,还有点小气。 而这时,巷子口突然逆光闪出一个人影。贝蔻旗眯了眯眼,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顾凉佑。 她有些高兴,加快步伐就朝对方走去,心道怎么每次都能在巷子口看到顾凉佑。 背着光线她看不清对方表情,但她还没走几步,就见对方好像看到了什么,周身一震突然加速朝这里冲来。 对方速度之快,叫贝蔻旗心里一愣。要是按照这个进度,再不刹车,他俩这得抱一块儿了。 她放慢脚步。 而她停下了,顾凉佑还是没减速的意思,甚至更为迅疾。 贝蔻旗有点发愣,可她连问对方的时间都没有,只眨了下眼,下一秒就轰然间撞进了他的怀抱。 好闻的属于少年的草木清冽香味扑面瞬间将她包围,她鼻尖甚至都碰到了对方胸膛的肌肉,硬|硬|的,但不疼。 紧接着对方双臂抱住她,猛然转身来了个位置互换。但也不是完全互换,现在她身子朝后仰,而顾凉佑整个上半身从她上面覆了下来,手臂搂着她的后背,一手还托着她的腰肢。 顾凉佑身形比她高大,这个姿势,她仿佛缩在他怀抱底下,对方将他背后的一切情景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眸子黑沉沉的,但十分平静,二人离得极近,贝蔻旗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第14章 病房 贝蔻旗睁大眼睛,完全不知道对方突然这样是要做什么。 而这时,只听“哧”的一声,像是利刃划破布料。 贝蔻旗一愣。紧接着,就感到顾凉佑紧抱着她,侧头,一抬脚。就听朱霍“哎呦”一声,一个事物叮叮咣咣落在地上。 贝蔻旗探头一看,满脑子旖旎瞬间被打破。她瞳孔骤缩。 那竟是……一把刀。 她连忙站直身体,想去看对方有没有伤口。而顾凉佑放开她后,却往侧面退开一步,抬脚将那把刀踢到墙角暗处,冷冷道:“校园内携带管制刀具,还意图伤害同学。” 朱霍没想到对方一脚就把他制住了,顿了顿后恼羞成怒:“老子退学手续都办了,你他妈哪里还能管得了我?!” 顾凉佑站直,朝前走了两步,气势逼人:“你这种行为,是可以让警察介入的。” 这话一出,朱霍瞬间闭了嘴,像是有点被吓住。 顾凉佑看了他一眼,大致观察了下现场,转身掏出手机,好像是要给谁打电话。 其实他是要给校领导汇报此事。而在朱霍眼里,刚被吓到,他直觉以为顾凉佑是要报警。 离校前发生了这种事,若再惊动警方,他只会被他老爸收拾得更惨。 “顾凉佑你住手!”朱霍吼道。 他挣扎着想要扑来阻止:“整天装你妈的逼装!你不过一个私生子,他妈的有什么资格整天管老子的事!……” 私生子…… 贝蔻旗猛然转头看向朱霍。 此话一出,顾凉佑动作骤然僵住,他整个人像是忽然间沉了下去。 他转身,几步向前,猛地一把揪住朱霍的领子,黑眸中翻滚着骇人的冷意。朱霍体格也不算小,而顾凉佑竟有种把他拎起来的感觉,使朱霍双脚都不完全着地般地被推着迅速往后。 顾凉佑携着朱霍不断朝后面逼近,最后轰地一把将对方抡到了墙上。此时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无尽的寒意,他冷冷盯着对方,平静道:“你再说一遍。” 听着平静,背后却是冻死人的气势。 朱霍当然吓得一个音都不敢发出来。 其实刚说完那句,朱霍就后悔了。搁在平时,他还是很怕顾凉佑的,对方无论成绩声望都完全碾压他,论拳头他也赢不了,因此只敢暗地里过过嘴瘾。 但是他这次就是小虾米在泥潭里做最后的挣扎,尤其还以为对方要把他送进局子里时,一上劲,根本不过脑子这种话就出来了。 现在看着对方的反应,朱霍已经不是后悔这么简单了。他有种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的感觉…… 而一旁贝蔻旗也有点被吓到了,倒不是害怕,就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凉佑。 在她印象里,顾凉佑一向是冷清而沉静的,却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相反,有时还会温和地笑。他话不多,却莫名让人信服,像是世界上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东西。 身为会长和班长,作为领袖顾凉佑的情绪就从未有过太大的波动。他似乎永远是镇定的,永远掌控全局的,永远是可以给别人提供支撑的。 而今天,贝蔻旗看到了顾凉佑如此不受控制的一次。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嗅到了丝丝什么气味。 她一愣,微微低头,就看见顾凉佑垂下的左臂,有什么正顺着他的指尖滴答滴答往下滴。而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滩红色的液体。 贝蔻旗大惊。 忽然间,她想到刚才那道利刃划破布料的声音。她又顿时明白了顾凉佑进来后的一系列动作,原来是他怕提醒自己来不及,却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替她挡了一刀。也想到了顾凉佑刚才快速将刀踢到角落,估计是不想让她看到上面的血迹…… 一切被串起来后,贝蔻旗心脏像被什么突然攥住。 她连忙上前,果然,顾凉佑的左臂自上而下被划了深深一道大口子。校服外套是深蓝色的,离远不容易看出,而现在才发现,他伤口附近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 眼睛有些被刺痛。她抓住对方衣襟,抬头看向他,急道:“班长,我们先去医院吧。” 现在顾凉佑的伤口最为要紧。 而闻言,顾凉佑却不看她。巷子里光线昏暗,贝蔻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见他合上了眼睛,似是在压抑眸中滚滚情绪,片刻后才睁开。 他放开朱霍,转身就往巷子外走。 贝蔻旗连忙跟上。对方大步前行,而他胳膊上血流太多,沿着洒了一路,看得她阵阵心惊。小跑几步赶上对方,拦住:“班长你先停下,站在这里别动,我给你联系学校救护中心。” 但没等她手机掏出来,顾凉佑就绕过了她,继续往前走。 贝蔻旗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急忙又赶上,她张开双臂,挡在对方面前:“你不要再动了,不然失血过多怎么办?” 而顾凉佑垂着眼眸,并不言语,拨开她胳膊继续往前走。 这人怎么不听说啊?贝蔻旗又气又急,什么也不管了,直接从后面抱住他腰,用大力把对方拖住: “你闹什么脾气!” 对方终于停住了脚步。此时她的脸贴在顾凉佑脊背上,发觉他背部有些僵硬。 而这时,贝蔻旗也终于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从刚才对方对那个称呼的极其反常就能看出来,他很在意这件事情,那么,他一定不愿让别人知道。 但是很不巧,她听到了…… 她在一中也有段时间了,从未听说过这个传闻,朱霍肯定是私下打探才得知这个消息。而今天这一出被她看到,对于顾凉佑来说,就像是他最隐秘最深处的伤口,血淋淋地被揭开并展示在自己面前。 贝蔻旗想,他一定很不好受…… 这让她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可是,她也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个就会看不起他、轻视他什么的。 一个人的身世,不应该成为攻击他的理由。况且顾凉佑,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在这个时候,这个话题是一个字都重提不得。 于是,她叹了口气,转到顾凉佑的对面。想向其展示自己的诚恳般,她还微微凑了上去,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不禁软了很多,像打商量似地轻轻说道: “你以前管我那么多次,我都听你的。今天你就听我一次,好吗?” 顾凉佑本垂着眼睑,而对方却直接凑过来,像是有一团绵绵的云朵在向他靠近,让他避无可避。 过了会儿,他终是慢慢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贝蔻旗可算是松了口气。忙把他扶着坐下,拨了校医院急救电话,又帮着按住了他的动脉。 等校医务室来人,查看过后说他伤势较重,不好处理,又连忙转移送去了市医院。 市医院外科急诊。 医生正在给顾凉佑清创。顾凉佑坐在病床边,衬衫脱了一半,露出受伤的左胳膊和半个胸膛。少年身形健挺有力,宽肩窄腰,肌肉蓬勃有力,线条充满美感。他肤色较白,更衬得那道深深的口子触目惊心。 只闻着那药水味儿,贝蔻旗都觉得手脚发麻,而顾凉佑却右手撑在床上,默默地让医生处理伤口。 他垂着眼,黑色发丝有些散乱地遮在额前,薄唇微微抿着,一声不吭。 贝蔻旗此刻紧张得不行。顾凉佑左边袖子一褪下,她终于知道对方伤得有多严重了。而这,本该是在自己身上的…… 愧疚和担心让她心提多高,手不自主攥了攥,却不知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看了半天,她脱下自己外套,从他右肩披了下去。 此时已深秋,对方半个上身露在外面。贝蔻旗怕他又添了个感冒,便想着用自己外套给他搭上。可他俩体形差异较大,这瞧着也盖不住什么东西。贝蔻旗也愣了愣,想了想又去抱来一个小毯子,颠颠跑来再给他搭上。 造型着实有些滑稽。顾凉佑抬眼看她,轻声道:“这里一会儿就好。你出去等吧。” 贝蔻旗嗖嗖摇头:“不行不行,我因为我受伤,我怎么能出去呢?我得照顾你。” 而接下来就是伤口缝合,她刚说完,一转头,就看见医生拿出了一系列工具,寒光闪闪的,看得她下意识就后退了一小步。 其实,她看着胆子大,却从小对医院里的这些器械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小时候打个疫苗都得商量半天。 顾凉佑自然也发觉了。他从层层铺盖下伸出手,轻轻推着她转了个身:“别看了,出去吧。” 贝蔻旗站住脚步,定了定神,重新转过身。走过来和他并排坐下,态度很坚定地摇头:“不,我不走,我说了我得照顾你。” 开始缝合了,一针下去,贝蔻旗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睛,有些不敢看。可又想到刚才自己的信誓旦旦,她又强迫自己胆子大起来,努力装作镇定地睁开眼。 顾凉佑看她这样子,低声叹道:“别看了。”语气有些无奈。 “不行啊,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嘶——” 翻滚的血淋淋的皮肉正在被一针一针缝合,贝蔻旗只眼睛看着,却跟缝在她自己身上似的。后来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手紧紧攥着衣角,无意识咬着下唇: “都怪我,我就不应该跟着朱霍去,我错了……班长,你疼不疼啊?” “不,我在说什么,肯定疼啊,怎么可能不疼……”仿佛为掩饰紧张,贝蔻旗在不停地说话,却说得越发语无伦次。 那边每缝一针,眼前小姑娘就要跟着抖一下。心里怕得不行,却还非要看,跟在故意惩罚自己似的。 顾凉佑眸色暗了暗,嗓音有些哑:“你闭上眼睛。” 贝蔻旗仍不愿。顾凉佑见她整个人都快恍惚了,便伸出手,从她后脑勺绕到前面遮住了她眼睛,再往回一带,将对方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 他低声道:“听话。” 贝蔻旗正处于精神紧绷状态,却突然眼前一暗。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人搂了过去。此时她微微倾身,半边脸紧贴着对方胸膛,而眼皮上覆着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 又是熟悉的清冽味道,密不通风将她包围。她下意识眨眼,睫毛却蹭到了对方掌心,紧接着,就听见头顶传来那两个字。 对方胸腔微微震动,却直接震得她一动也不敢动。脑子瞬间被搅成了一盆浆糊。 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凉佑最后放开了她:“好了。” 贝蔻旗这才如梦初醒。她嗖地起身站到几步远处,手足无措,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打过破伤风,伤口也包扎好,顾凉佑现在需要的就是静养了。医生嘱咐他先别急着走,能在医院休息一段时间最好。病房门一关,房间里便只剩他俩。 贝蔻旗觉得目前的气氛着实有些不大对劲。她眼睛胡乱在房间里瞟着,看见一次性杯子,忙走过去:“我给你倒水。” 水杯递来后,顾凉佑挪了下位置,上半身靠在床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而贝蔻旗倒完水,就远远坐在一个椅子上。她胡乱想了想今天经历的事情,只觉得迷幻。想着想着又出了神。 这时听见顾凉佑喊她,“啊”了一声抬头。就见对方看着她,平静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学校吧。” 贝蔻旗微愣。除了刚才的举动,她发现,其实对方今天一直在将她往外赶,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哪儿来了股劲,她起身,直接过去一屁股坐到顾凉佑旁边,侧头看着他:“我不走,我有话要说。” 这一举动,也叫顾凉佑有些微讶。继而他垂眸,问:“你要说什么?” 而这下倒叫贝蔻旗纠结了。 这话真的不好说,也不好问。可对方现在这种情绪,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着手。 顾凉佑今天被自己听到的,算秘密吧,秘密就应该拿秘密来交换。贝蔻旗想,如果她拿自己的秘密出来,会不会可行? 于是,她咳了声,说道:“班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在转校之前也是一个好学生……”可她刚说到这儿就有点说不下去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没有说服力呢? 而闻言,顾凉佑转头看向她,贝蔻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现在是什么?” 顾凉佑静静看着她,静静开口:“一个小姑娘。” 贝蔻旗:“……不是不是,”她摇手,又晃头,“哎呀,你说的也没错,但我想说的是,” 她重新指向自己:“你看我现在,是不是个标标准准的学渣?” 顾凉佑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贝蔻旗就开始继续,她比着两根手指:“你看,我在以前成绩还可以,现在呢,却成了个学渣。”她两指头晃了晃,“你就不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顾凉佑眸中终于染上了点情绪。 而紧接着,贝蔻旗就一把拍上脑门,有些挫败地低头,长长叹了口气。唉,人家为什么要想知道自己堕落史嘛,那么多励志鸡汤都喝不完呢…… 纠结了半天,终是抬头。她一向不喜欢弯弯绕绕,也是决定直接说得了。于是,她吸了口气,抬眼直直看着顾凉佑。 说实话,顾凉佑有点被她的反应弄晕了。他隐约感觉到对方想说什么,却也能感觉到对方不愿直接触碰,为了照顾他的感受而是在外围拼命乱绕。 而现在,小姑娘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顾凉佑抬眼,刚和她对视,就听她道: “顾凉佑,你真的很好。” 她很少这样直呼他的全名,仿佛是为了更正式和坚定。她微微睁大眼睛看来,眸中尽是认真,这样的表达方式略显稚嫩,但笨拙得可爱。 顾凉佑不禁一愣。 “你真的,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 “我要是能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做梦都能笑醒。所以,你不用去管其他的。” “你记住,你就是你,谁都不能决定你。” 顾凉佑定定地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样说这件事。顾家在A市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顾凉佑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父母恩爱,受尽风光。唯一与天之骄子剧本有些出入的,可能就是,他上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吧。 他的母亲,其实是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在女儿出生一年后就去世了。两年后,他的母亲成为顾家的女主人,并诞下了他。 可能是为了照顾大女儿的情绪,他父母二人感情很好,家族门第般配,事业旗鼓相当,但一直都没有正式举办婚礼。因此,朱霍说顾凉佑是私生子,事实看起来虽不是这样的,但似乎……也没错。 然而这里的退让,并没有得到大女儿的体谅,相反,随着大女儿的长大,这片土地上重男轻女的思想一度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嫌弃的那个,而新增的这个弟弟就是为了和自己争家产。 随着大女儿的长大,矛盾开始激化。大女儿见不得父亲和继母在一起,更见不得这个最大潜在威胁的弟弟。于是,顾凉佑的父母因为这个原因干脆常年在公司忙不回家,顾凉佑也搬去住学校,一家人常年不得见面,气氛闹得很僵硬。 顾凉佑看着拥有了一切,但似乎又并没有得到很多。他从小性子就沉静,敏感地察觉到家庭气氛和自己的尴尬位置,他很早就失去了任性的权利。因此,小小年纪的他就知道要努力学习。 顾凉佑也不是天才,况且天才也需要付出汗水。他从小参加各种竞赛培训班,学业上每一份都要做到极致做到最优。似是这样,才能得到大人们的目光,才能让自己在那个家里更加没那么尴尬。因为这个,顾凉佑一刻也不敢松懈。 而现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认真看着他,用她自己的方式在笨拙而努力地告诉他: 他很好,他真的很好,他就是他,谁也决定不了他,让他大胆往前走,不要怕。 顾凉佑觉得自己的心轰地陷下去了一块。 第15章 月考 一中同学都不太懂会长怎么突然间胳膊就受伤了。那日小巷子的事情被封锁得很好,这件事对双方来讲,息事宁人是最好的结局。 朱霍父亲亲自来学校跟顾凉佑贝蔻旗二人万千道歉赔偿,并直接把闯祸的儿子拎走了。按照朱父的脾气,朱霍到了部队准没好果子吃。 至此,这摊子糟心事可算落下帷幕。 而接下来几天,贝蔻旗可以说生活重心都在围绕着顾凉佑转。渴了送水,饿了送饭,后来顾凉佑不想她麻烦坚持去餐厅,贝蔻旗也是占座排队打菜一条龙服务。 回教室的路上,顾凉佑颇为无奈:“我只是受伤,又不是残废了。你不用这样。” 贝蔻旗走在他左侧,一直保持伸臂姿势护着他胳膊,生怕被人不小心碰着撞着。听了连连摇头:“不行啊,我说了,我得照顾你。等你什么时候彻底恢复了再说吧。” 看着对方执着的样子,顾凉佑只得允着她。 他现在伤口被层层包扎住,隔天得去换药,但也只是胳膊活动不便,其他的都还正常。而贝蔻旗却宛如一件天大的事情般整天都很紧张他,连上节课都要回头看个好几回。 看得陆特直感慨:“班长,您这受次伤好像也不亏啊!” 顾凉佑没理他。 但低下头看书时,嘴角还是有一道难以发觉的弧度。 顾凉佑一向是起床时间最早的那波,赶在早自习之前,他需要去提前安排校学生会的任务。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整理好着装后就出了宿舍。 这个时间整栋男生宿舍楼几乎都还在沉睡着,只有零星几个宿舍亮了灯,他的室友陆特也还在打呼。 而顾凉佑刚出宿舍楼,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叫他:“班长。” 声音细细的软软的,离他也不远的样子。 顾凉佑立刻停住脚步。他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一棵树背后,发现了藏在那里的贝蔻旗。 她此时蹲在树干后面,抱膝蜷成一团跟个小猫似的。看样子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顾凉佑一愣,大步走过来,问道:“这么早你在这里做什么?” 却见贝蔻旗搓搓手站起来,给他捧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衬衣,道:“我之前不是答应给你缝扣子嘛,后来给忘了。”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着你那件衬衣被刀划破了,就赶紧把这件缝好,哦哦我已经洗过了,今天才干,所以这才给你送来。” 顾凉佑看着她,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眼下的倦意。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谢谢。” 贝蔻旗摆摆手:“谢什么,这不是我赔给你的嘛。论到最初,还是我把你扣子弄掉的。”说完打了招呼就一溜烟儿跑了。 顾凉佑低头看向手中衬衣,再想到开学第一天贝蔻旗脚下一滑,大庭广众之下将他扣子扯崩。忽然间有种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不禁有些出神。 他现在衣服已穿戴整齐。可他还是转身,重新回了趟宿舍。 顾凉佑忙完学生会的工作,就也回教室上早自习了。而他刚到座位,就看到前面原本趴着的贝蔻旗跟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忽地脊背就坐直了,还一副背书很认真的样子。 他悄悄弯了弯嘴角。 而刚坐下,陆特就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同:“咦,班长,你衬衣那第一颗扣子挺别致啊,以前没见你穿过这件。” 那是一颗翠绿色的扣子,四方形,上下两个边还带了点微微的弧度。 陆特书本挡着脸,眼睛往那边瞄,看了看又道:“不过,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半天他也想不起来怎么个眼熟法。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到底是在哪里见的呢?…… 接下来没多久就是月考。贝蔻旗也觉得来一中这一个月够折腾的,发生了好多事情,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月考就突然而至了。 然后,她理所应当地考了个一如既往烂的成绩。 燕榴和陆特看着成绩单上她的名次直皱眉头。燕榴很是担心她的同桌:“你这不行啊,你再考不好,明年高三被踢出我们班怎么办?” 贝蔻旗选择认怂:“啊,这次太突然,我没准备好,下次努力吧。” 而接下来,她就看见了第一位置上的顾凉佑,忍不住叹道:“哇,班长手受伤了都还能考年级第一,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而陆特听了则摆摆手:“这算啥?别说班长手受伤了,就是他一个月不来学校,我都毫不怀疑年级第一依旧是他。” 听得贝蔻旗连连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啊! 月考刚考完,那这两天课的主要内容就是讲卷子。上午数学课刚上完,听得她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坚持到大课间她就立刻趴下了。 她困得不行,而旁边燕榴和陆特正在激情讨论月考卷子上一数学题。 燕榴说她这样做怼不到最后答案,而陆特就说她方法不对,应该这样做,可算了半天结果也和答案对不上。燕榴就说她的思路是对的,陆特的才不对,陆特便又要证明自己。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越说越激动了,到后来还挺激烈。 贝蔻旗巨困,可又被吵得睡不着。听他们说的,是一道导数压轴大题,她趴在那儿,就感觉什么这个二阶导那个三阶导一个一个往脑子里钻。 到后来,她有些受不了了,这完全没法睡啊。 便爬起来,扯过他们的卷子,拖拉着眼皮扫了眼:“是这道题吗?” 那二人一愣,不知道她要干啥。难不成,对方还要帮他们解题不成? 贝蔻旗见他俩不吭声,就当默认,转手抽了张纸拿起笔哐哐开始算了起来。 见状,陆特和燕榴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而没过一会儿,贝蔻旗就算完了,她把稿纸连带卷子递过来:“你们看下这样做对不?” 陆特满脸狐疑,伸手接过。先看结果,却惊了!竟然和标准答案对上了! 他完全不信贝蔻旗事先看过答案。于是便赶紧去看过程,却是越看眉头越皱。看了半天,他“嘶”了一声,道:“这过程,我怎么看不懂呢?” 一直凑在一旁看的燕榴也出了声:“好巧,你不是一个人。”她伸手指了一处,“这符号是啥我都没见过。” 这不禁引起了全程默默围观的顾凉佑的兴趣。顾凉佑伸手,将那张稿纸拿了过来,看了看,眼神微动:“这用是微积分的方法。” 陆特还是一脸迷茫:“那是啥?” 顾凉佑:“是高等数学知识。”顿了顿,补充道,“大学学的。” 陆特和燕榴彻底惊了。 燕榴转身扯过她早已经趴回去睡着了的同桌的月考卷子,翻到最后大题位置一看,竟是空白!不光这个题空白,这数学卷子大部分都空着,连个“解”字都没写的那种。 她叹道:“明明会做却就是不写。这是什么神人啊!”说着就要去把对方摇醒,似是想好好说说她。 却被顾凉佑挡住:“让她睡会儿吧。” 见贝蔻旗是真的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他顿了顿,转头低声问燕榴:“她,平时晚上睡不好吗?” 闻言,燕榴悄悄看了贝蔻旗那边一眼,转过来掩住嘴,重重点头:“是的。她经常做噩梦,晚上睡得很不踏实。” “有几次,还把我吓着了。我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就见她在床上坐着,就一动不动抱膝看窗外,感觉坐了很久的样子,搞得我还以为她梦游。问了,才说是睡不着。” “唉,晚上这么搞,白天怎么可能不困嘛……” 听完燕榴所说,顾凉佑神色有些严肃。他盯着前面趴着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好久。 这天,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贝蔻旗打了个哈欠,习惯性转身看后面,却发现后面座位上没人。 她愣了下,以为顾凉佑有事先回去了,便站起身拖起书包。问燕榴,燕榴要把这道题做完再走,贝蔻旗便自己先回宿舍了。 而刚出教学楼,就收到一条短信,她一看,竟是顾凉佑发来的。上面的文本很简洁:“你现在来趟餐厅五楼,左手第一个雅间。” 贝蔻旗一愣,她低头,确认再三发现这不是有人恶搞,而的确是顾凉佑发来的。 疑惑了半天,还是朝学校餐厅去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餐厅的地理位置也比较偏,四周并没有人经过。贝蔻旗站在餐厅大门前几步远处,仰视着这栋建筑。这个点,整栋餐厅都陷入了黑漆漆一片,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进去。总觉得这是什么恐怖小说经典事发现场。 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顾凉佑拨了电话,立刻通了。她贴到耳边,同时还不忘小心地环顾一圈周遭:“班长,你手机没丢吧,刚才是你给我发的消息吗?” 顾凉佑低低磁磁的声音传来:“是我。” 贝蔻旗还是怀疑:“可是,你现在真的在餐厅里面吗?” 她看着前方,咽了口唾沫,“它好黑,我不是很想进去,我害怕。” 顾凉佑顿了下:“你等下,我下去接你。” 通话没挂断,接着贝蔻旗听见那边开门声和疾步声,然后就见餐厅侧边观光电梯的箱体降下来,侧门那边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贝蔻旗忙小跑过去,问:“这么晚,你叫我来这儿做什么啊?” 顾凉佑没回答她,而是转身给她带路:“先上去吧。” 二人乘电梯上五楼。电梯里有灯还好,可一出箱体,尤其是背后门合上,周围光线就立刻暗了下来,贝蔻旗下意识就攥住了旁边顾凉佑衣角。 顾凉佑发现她的小动作,停住脚步,侧头问道:“害怕?” 贝蔻旗嘴硬:“没有。” 可手却丝毫没松开。 顾凉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伸出一手虚虚搂着她,继续往前走。 贝蔻旗没反应过来对方动作,觉得对方比较安全,便又往他那儿凑了凑。走了两步,她问道:“班长,这大半夜的,你来这儿做什么啊?餐厅这个时候不是该锁门了吗,你怎么进来的?” 顾凉佑还是忽略她前一个问题,只道:“我去问工作人员借用了餐厅一个房间。” 从下面门缝能看见只有这间里面亮着灯,想必到了。贝蔻旗一推开门,就闻见空气中飘着的丝丝香甜味儿。 她眼睛一亮,走进去:“哇,班长,原来你是在吃夜宵啊。怎么,要请我吗?” 顾凉佑没说话,转身合上门。 贝蔻旗再一看,就见屋内大圆桌旁边靠墙的那个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锅,里面正温着牛奶。 顾凉佑走过去,按开锅子的开关,对她道:“你去那边坐着,一会儿就好。” 一听这个,贝蔻旗当然不干。她也忙过去,想去接手那个小锅:“不不不,班长,你伤还没好,应该让我来。” 顾凉佑自然不动。他手本放在那个锅柄上,贝蔻旗要去接手,她以为他会撤手给自己,可谁知对方并没有动,于是匆忙间二人手就碰到一块儿了。 顾凉佑手臂一僵。而贝蔻旗也愣住,紧接着她跟触电似的嗖地收手。 这反应显得过于刻意了。一时间有点尴尬。 过了会儿,顾凉佑似是低低叹了口气:“你坐过去吧。” 这次贝蔻旗老老实实转身就过去了。 到大圆桌旁坐下,此时顾凉佑背对着她,她便向对方看去。 顾凉佑站在桌旁等牛奶沸起。少年身形颀长,结构比例完美,袅袅白气在其身前缕缕升起,竟给他这样一个看着有些凉薄又高不可攀的人,沾染了些烟火气。 贝蔻旗心道,校草的背影倒挺好看的。 没一会儿,顾凉佑端着锅子转身走来,在她面前放了一个杯子,热腾腾的牛奶被汩汩倒入杯里,像泡腾出了一朵花,扑鼻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锅子放到一边,顾凉佑也坐了下来,他拿出一个像保健品的小瓶子,递过来:“睡前热牛奶有助于安眠,配上这个褪黑素效果会更好。” 贝蔻旗看着面前的牛奶和褪黑素,愣了愣。 她以为是顾凉佑想喝,把自己顺便捎带上。却没想到,是对方费了这么大一圈功夫,特意给自己煮的牛奶。 心下微讶,便抬眼看他。 见她反应,顾凉佑继续缓声道:“我看你白天一直很困,想着你定是晚上睡不好。”他记得燕榴有意避着贝蔻旗的反应,便把这块隐瞒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作用大不大。” 贝蔻旗看着对方,有些愣。 眼前缭绕着热气,给面前少年的眉眼也染上了些往日少见的暖意。 她发现,原来不只是背影,校草的五官也挺好看的。 顾凉佑骨节分明的手把杯子朝她推得近了些,柔和了眸光看着她,声音低低的: “喝吧。” 第16章 运动会 离开餐厅后,顾凉佑说太晚了坚持要送她回宿舍。现在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路灯给他们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一路没怎么说话。前方路口一转,女生宿舍楼出现在视野,贝蔻旗便道:“已经到了,那我回去了。” 脚下匆匆就要进宿舍楼,走了几步,却忽地停住。 顿了顿,她还是转身,抬眼看向顾凉佑,抿了抿唇:“谢谢。” 昏黄的路灯从少年的侧面打过,更显得其鼻梁立体,眉眼深邃。他的五官在夜色掩盖下,略微朦胧,只能见他薄唇微动: “晚安。” 直到洗漱完毕躺到床上,贝蔻旗的思绪还有些纷纷扰扰。 她一闭眼,就是顾凉佑在桌前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慢慢推给她的场景,以及越发清晰的少年的眉眼。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猛地把被子捂到自己脸上,低低地长长叹了口气。 贝蔻旗啊贝蔻旗,你可真有出息…… 不知过了过久,她意识终于模糊了。这次,面前的少年再次向她递来牛奶杯时,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地伸出手,接住了。 少年微微垂着眸,在对她浅笑。她便也抬头朝对方笑。 笑完了,她低头,蹙着鼻子嗅了嗅,想去尝一口。 而刚凑到嘴边,杯中白色的牛奶却突然变成了血红,还冒着腥气。 她一惊,下意识就丢下杯子。 “呯”地一声,杯子在地上炸裂成碎片。而杯中之物也顿时泼了一地,入眼地面尽铺满了骇人的血红。 贝蔻旗吓得倒退两步。 她慌忙抬头去寻顾凉佑,可刚才还在对面的少年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人影。 她张嘴就想要喊他。可一个音还没发出,就有一个人从极高的高处轰地落了下来,简直擦着她的鼻尖,直直砸在她脚前的位置。 这人痛苦地躺在地上,满身血污,脑浆迸裂,依稀看是个短发的女生。她以一种诡异的扭曲角度歪着头,双眼大睁着,死死盯着贝蔻旗。她的嘴里大股大股地往外流出鲜血,可还含糊说道: “我为什么,没早发现……你是这种人……” 她手费劲举起,颤巍巍地指向她: “你……怎么不去死……” 贝蔻旗双眼猛然睁开,轰地坐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汗。 那边传来燕榴的哼唧声。 只见燕榴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提拉着小拖鞋过来,坐在床边伸臂抱住贝蔻旗,含糊道:“宝贝儿你又做噩梦了啊。” “不怕,我们不怕啊。” 燕榴困得眼皮都抬不起,却轻车熟路地拿过水杯给她喝水压惊,喝完又扶着她躺下,自己干脆也直接倒在贝蔻旗床上,给二人裹好被子,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陪你睡,不怕啊。” 贝蔻旗有些余惊未消,但对方的举动还是让她心里微暖。她轻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啊,跟我你还谢……”燕榴眼看着马上就又要去会周公了。 贝蔻旗顿了顿,还是加了句:“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一听这话,想到白天自己已经跟顾凉佑说过了,燕榴竟有一瞬间的清醒。 可转而一想,班长对她同桌而言,哪里能叫“别人”嘛!便又踏实下来。胡乱嗯了声:“放心放心。”转脸就陷入了沉睡。 贝蔻旗轻轻挪动身子,往里面靠了靠,给燕榴多留出空间。耳边是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她转过头,看着顶上的天花板,却是无半分睡意。 过了会儿,她伸手,从手边摸出个小瓶子。在掌心攥了攥,这才觉得安心不少,慢慢闭上眼睛。 一中今年由于一些不好事情的发生,运动会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但尽管如此,一中学生因为可以从繁忙学业中探出头喘口气,依旧有着极高的热情。 开幕式上,顾凉佑作为学生会会长在主席台上致辞。他身形高瘦,深蓝外套白衬衫,衬衫最上面点缀着墨绿色的一点,配着领带倒不显得突兀。他声线低沉,缓缓传遍整个操场。 下面队伍中已经开始有压抑不住的躁动声了。 旁边燕榴抓住贝蔻旗狂摇,眼睛还不忘盯着上面: “班长是不是超级超级超级帅!!!” 贝蔻旗被晃得头晕,好不容易才把对方按住,也抬眼朝主席台上看去。 还是那一身校服,笔直利落,干净纯粹。 她有时会想,明明大家都一样校服,可为什么顾凉佑总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而这时,主席台上的顾凉佑转头,似是遥遥朝自己这片看了一眼。 不禁一愣。 但下一瞬周围暴起的尖叫声,让她觉得自己脑壳要被掀翻了。 开幕式之后便正式开始各项比赛。之前班上体育委员统计时,贝蔻旗以要为受伤的班长保驾护航为由,一个体育项目也没有报。 而现在,她在操场主席台背后的这个临时指挥室里跟着顾凉佑跟了一会儿,才亲身感受到,他是真的忙。 这里就是本次运动会的中心枢纽,什么广播组器材组宣传部组织部等等都要由顾凉佑这里协调指挥。也就是说,他需要统筹整个运动会的所有工作,以保证本次运动会顺利成功举办。 这时有两个同学来开仓库取篮球,清点登记过后,便去仓库里面往外抬。 顾凉佑见其人少抬一整框篮球有点儿费劲,便去帮忙。 见状,贝蔻旗连忙过去拦他:“我来我来,你胳膊不能用大力,万一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顾凉佑当然不会让她一个女生出力。轻轻将她拨到一边:“不碍事。” 贝蔻旗也不干:“我可以抬得动的。”便还想上前。好在这时后面又跟来几个男生帮忙,才让他二人都不用上场。 不远处的体育部部长是个大咧咧的高壮男生,他刚才看到这边情景,便冲他俩吹口哨:“呦,心疼啦?” 也不知道是说谁心疼谁。 贝蔻旗一怔,想解释人家因自己而受伤,所以她得对他负责。 可这个事当时被隐瞒,现在又不好说,在那里站了半天,倒显得有些尴尬。 顾凉佑便出来打圆场。他伸手虚虚揽着她,往门口那边走了几步:“好了,这里不用你帮忙了。你出去看哪里好玩,就去转转吧。” 贝蔻旗抓了抓头发,有些纠结。 而她顺势刚到门口,就看见燕榴风风火火地奔来。 燕榴一见着她,眼睛都亮了,离老远就开始喊:“宝贝儿快快快,我们班篮球赛啦啦队差一个人,加上你正好!” 过来挽住贝蔻旗胳膊就往回跑,“走我们快去换衣服,时间要来不及了!” 于是贝蔻旗这下也不用纠结了,还没弄明白情况就被一头雾水地拉走了。 而那边,顾凉佑却转过头,顺着她们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半天。 一旁副会长不知对方怎么了,过来提醒:“会长?看什么呢?” 顾凉佑还盯着那个方向,头也没回地将手中记录本交给副会长: “你在这儿顶着,我过会儿回来。” 说完抬步就出去了。 留下身后副会长手中拍着本子连连感慨: “都说会长恋爱了,我之前还不信。” 旁边体育部部长激动插话,指着他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这下信了吧!” 副会长回想了下刚才,会长外表上还是往日的沉静镇定,却整个魂儿都跟着飞了的样子。重重点头: “信了。真信了!” 第17章 篮球赛 贝蔻旗跟着燕榴换好衣服,去篮球场旁边。这里已经聚集了两个班级,双方准备对阵。 她正准备问问现在情况,就见顾凉佑一身篮球服来了。 陆特又惊又喜:“班长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要上场嘛?” 顾凉佑看他一眼,道:“对。” 一班这里一片欢呼。本来还愁这次班长不来怎么办,现在这可太好了! 而贝蔻旗见状,慌忙凑过去:“你伤没好,还是别打球了。” 胳膊上虽说还包着薄薄一层纱布,但活动其实没什么问题。顾凉佑垂眸看她一眼,道:“没事。” 又是这句。 贝蔻旗知道对方固执,跟刚才一样,怕是不会轻易妥协。她便把目光瞄向了对面球员。 这次是和六班打,六班的篮球实力在全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这次是由体育委员陈远带队。 现在离正式开赛还有一段时间。于是贝蔻旗便悄悄过去找到陈远。 她把陈远叫到一边,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话口: “我们班班长伤还没好,你们,额,你看,能不能和你们队友嘱咐下,让让他。嗯,我知道可能有点为难,但你们不要碰他那条胳膊就行了……” 陈远听了有点呆。 什么叫,让让他?会长竟然还用让?人家那水平,他们只求不被虐都谢天谢地了。 贝蔻旗见陈远不说话,以为人家不愿意。可能是自己条件没加够,她便开始想她哥平时是怎么谈判的。 如果是贝爵川来,可能会……直接甩张银行卡到对方脸上? ……这也太没品了吧。 她一阵恶寒地摇摇头。不行不行,这太不好了。 又想了半天,才开口。 “如果你们愿意,”她看着陈远,有些纠结地道,“到时候……送你们一人一双aj?” 陈远:“……” ……不愧是亲哥来捐楼的。兄妹俩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此时一班那边,即将上场的同学正在做预热活动。顾凉佑站在三分线外一个一个地投球,余光却默默往六班方向瞥。 六班场地那边,贝蔻旗正在和他们班一个男生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那男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讲话讲了多久了,都有三分钟了吧。 顾凉佑垂了垂眸,把手中篮球丢给别人,转身到了场外,对陆特道:“开始吧。” 陆特一愣,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呢。” 顾凉佑:“那就先让人集合。” 陆特:“……”听您的听您的。 听见哨声,贝蔻旗又嘱咐陈远两遍才匆匆回了队伍。她站在观赛队伍中,远远看着六班那边啦啦队,怎么看都感觉人家比自己这边训练有素,明显是提前排练好,有备而来的。 便戳了戳旁边燕榴:“我们班这啦啦队怎么像是临时拉出来凑数的?” 燕榴一摊手:“这你还真说对了。我们班人都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排练什么的不可能的。临时能凑够数都不错了。” 她以为是贝蔻旗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便安慰她道:“放宽心啦,我们要求不高,到时候跟着音乐随便跳跳,不给男孩子们落排面就可以啦!别担心!” 贝蔻旗点点头:“嗯,不担心。”她以前就是干这个的,经验丰富,没担心。 篮球赛正式开始了。 本来这次有顾凉佑上场,六班他们就很紧张了。战名在外,不得不怕。虽说会长有伤,可他们也不会真的往会长受伤的胳膊上撞,是想被女同胞们的唾沫淹死嘛。 而谁知,他们竟发现顾大佬这次反倒比以前更狠,一人赢了多半场的分,三分跟不要钱地连着投,最后连个友情分都不给他们留。 六班男生有点懵。说好的大佬带伤,战力有所下降呢? 上半场打完,一班和六班的比分拉开好远了。 一班这边观战的同学都欢呼着凑上去,说班长和大家太帅了! 贝蔻旗也很高兴地上前给大家吹彩虹屁,同时还不忘悄悄地遥遥给六班那边陈远比了个给力的手势。 看得陈远他们个个苦笑满面。 中场休息时就是该啦啦队姑娘们上场的时候了。 对面啦啦队看着很是专业,又连声说什么他们球赛虽然目前没赢,但啦啦操绝不会输了! 一上场跳得整齐又高涨,光是从心态上就一下子就把他们一班这边给压过去了。 一班男孩子们也开始起哄:“我们班的应援快上啊快上啊!” 事先完全没排练。之前燕榴说的时候轻轻松松,可真到要上场的时候,大家都愣了。 这好像并不是随便跳跳那么一回事,尤其是当对方还那么强势的时候。 一班的女孩子们有些傻眼了, 贝蔻旗观察了下身边情况,问燕榴:“我们该不会连音乐都没准备吧。” 燕榴脸一红:“我们班人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贝蔻旗扶额。 而这时,六班的啦啦队应援已结束,该她们上场了。 火箭一班的学霸们相互推搡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贝蔻旗叹口气,她想了想,掏出手机划拉了划拉自己的播放列表。跑到场外连上音箱,嘱咐陆特让他等她们站好后放这首曲子。 她拢起自己的大长卷在头顶高高扎了个高马尾,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又抓起自己短袖衣角在肚脐眼前打了个结,边扎边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腕脚腕,就向场地中走去: “姐妹们,上场啦。” “她们六班要battle啊,我们可不能丢男孩子们丢面子,加油啊!” “不要怕,尽管跳,给出气势就可以。” 简直是把刚才燕榴劝她的又说了一遍。 此刻她一发话,简直如旱季甘霖,大家就像有了主心骨。虽还有的还在迷茫,但也都跟着贝蔻旗上了场。 贝蔻旗既然是打头的,便站到前方中央。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叠着放在胯前,头微微垂下。 小动作给陆特比了个开始,一首快节奏的爵士传来。 旋律一响起,贝蔻旗猛地抬头,瞬间进入状态。她跟整个换了个人似的,状态全变,气势大开。伴着音乐舞动起来。 可跳了一个八拍,余光发现后面大家大部分都还没进入状态,有些在干站着。 不能就她一个人solo啊。 脚步一动,无比自然地转身,给后面还没放开的姑娘们带节奏。 先对着最近的燕榴,做了一个勾下巴的动作: “来,嗨起来!” 看着燕榴愣了下,立刻伸手捧心。嘤,好A!但也跟上了节奏。 接着她又去和其他人互动。 这猛一下上场,让所有人立刻达到六班那样的效果,是根本不可能。但有她在中间主场,再带动着其他人的气氛,整体看起来,还是蛮和谐的。 一曲完毕,全场寂静了两瞬。接下来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尤其是男生堆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阵阵叫好。 正朝场外走去的贝蔻旗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没丢人。” 燕榴猛地抱住她,边抱边跳:“天啊,什么叫没丢人啊!你知道吗,你刚才超帅超性感,尤其是刚开始起范儿的那个时候,我站在后面完全被震撼到了!真的真的,我一个女生都心动了!妈呀A爆了……” 周围的女孩子们也都拼命点头:“要是没你带着大家,那我们班这次可真的糗大了。” 说得贝蔻旗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下场后,女孩子们挤着在旁边长椅子上坐了一排,挤成一排正喝水说着话。而这时,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罩了下来。 贝蔻旗抬头,就见顾凉佑居高临下地垂眸看来: “你过来一下。” “哦哦好的。”说着贝蔻旗就要起身。 而旁边燕榴却拉住她不让她走,摇着她胳膊抱怨道:“我们正聊天呢,你怎么又要跟他跑了?” 可能是刚才贝蔻旗露的一手真的把燕榴震住了,现在在她心中,她的小同桌的地位正蹭蹭蹭往上涨,眼看着连顾凉佑都拍马不及。 贝蔻旗愕然。 闻言,顾凉佑侧身:“过来帮我登记个文档。” 看来是校学生会那边事情又多了起来。 既然是公事,燕榴也不好留她,便眼睁睁看着顾凉佑拐走了她的同桌。 二人一前一后朝远处走去。 见状,陆特在后面喊:“班长,还有下半场呢!不来了吗?” 顾凉佑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陆特一愣。 班长下半场不玩了?果然幸福就像龙卷风,他们这就要失去被大佬全场carry的快乐了嘛? 相反,六班那边篮球赛成员顿时开始欢呼:“会长不打了!来来来,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我们可以和一班一战了!” 他们班体委陈远跟生怕顾凉佑突然后悔又回来了似的,还特意跑过来催了好几回: “快啊快啊,快开始啊!咋的,害怕了,不敢打了?” 陆特:“……”这咋还欺软怕硬上了呢? 而贝蔻旗那边,此刻她正跟在顾凉佑身后慢慢走着。 她瞅着顾凉佑背影,隐隐感觉对方有点低气压,却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不是他们一班赢了吗?顾凉佑他不是也打得很爽嘛,全场MVP,那他现在有什么不高兴的? 想着想着,前面顾凉佑突然停住了,转头向后问道: “你以前经常穿成这样跳舞?” 贝蔻旗愣了一下,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头:“是啊。”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以前在附中是街舞社的,也常去啦啦队那边串门。” 而这话一出,她感觉对方气压更低了。 顾凉佑转头就朝前走去,感觉比刚才速度都快了些。贝蔻旗连忙跟上。 她以为顾凉佑要回那个指挥室去继续他的工作,可对方却往操场看台的背后绕,便出声提醒道:“班长,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对方脚步顿了一下,而接着就继续沿着看台后的这道墙朝前走,一字不发。 这下,贝蔻旗能确定了,对方是真的不高兴了。 不禁叹道,男人心,海底针。 她噔噔蹬跑上前凑到他跟前,边走边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胳膊伤口疼了啊?” 顾凉佑:“不是。”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 “都不是……那你高兴一点嘛,生气不利于伤口恢复。”贝蔻旗觉得自己现在跟哄小孩儿似的。 她绕到对方靠墙的左侧,伸出小指头轻轻戳了戳顾凉佑胳膊上的纱布: “你要是因为生气而伤口没长好,以后打篮球时穿球衣,一看胳膊上这么大一道疤,没有女生喜欢你了怎么办?” 闻言,顾凉佑驻足。 过了片刻,他突然转过身来,将她堵到他自己和墙体之间,看着她问道:“要是你,你会嫌弃吗?” 贝蔻旗脱口而出:“我当然不会……” 话还没说完,却立刻闭了嘴。 她眨眨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时,只听头顶一声轻笑。贝蔻旗抬眼,就见顾凉佑垂眸看着她,右手臂撑在墙上,低低凑了过来。 大家都在操场里面比赛,此处没有人迹。背后树木参天,阳光透过罅隙从顾凉佑背后打来。 他瞳仁里泛着秋天清爽的光,似有似无地弯着眼角道: “那不就行了。” 第18章 出游 贝蔻旗往回走多远了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那不就行了”。 她一个人的意见能代表所有广大女同胞的意见嘛?显然不能啊! 想不明白,她便准备再从操场里面绕回篮球场去找燕榴。而往回走的时候,听见操场广播喇叭里传来声音。 主席台上的话筒在运动会开展期间,在宣传部和播音部的主持下,可以供同学们使用。 本来这个初衷呢,是为了活跃运动会气氛,让大家上台给班级以及各班运动员们喊喊口号加加油。 这个想法不错,可谁知用着用着,竟变成啥都敢上去说。当然这个其他用途中最多的,就是表白。 制止也没有用,因为有的同学前面说的还挺正式,可后面说着说着,就突然冒出来了表白,根本猝不及防。后来工作人员干脆也就当大家图一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贝蔻旗沿着操场边走着走着,就听见上面有个女生,本来是给自个班级加油来着,加着加着,话锋一转,开始表白校草同学顾凉佑了。 那女生其实也没敢说的太过分,就“永远支持你”啊,“有个朋友想要你的手机号”啊这种的。 听得贝蔻旗乐了。好巧,她就有啊,就是不知道这个女生哪个班的。 操场上人也开始嘻嘻哈哈地起哄。 贝蔻旗以前在附中运动会没有这项活动设置,她瞅着还蛮稀奇。 而那个女生下去了,之后上去的人隔三差五就有给顾校草表白的。 她心道,看来,顾凉佑同学在一中的人气是真的很高啊! 她边听,边随便看看沙坑跳远啊、铅球啊、跳高啊这些项目,而这时,突然听见上面有个男生开始讲话。 “我是昨天从B市刚转来我们学校的,时间赶得巧,刚来就赶上运动会,我这个学渣的心里啊,那是异常的激动,因为我又可以少上两天课了……” 这人说个话,跟说相声似的。贝蔻旗抬头看去,发现是个小胖子。 “但其实我和A市有些渊源,因为我高一在A市的附中上过一段时间……” 贝蔻旗挑眉、在一中都能遇见附中的人,蛮巧的。 可能周围也有人催他,小胖子终于进入正题。 “既然大家都在表白,那我也表白一下我女神吧。她长得超美,成绩超好,但美丽的外表根本无法掩盖她更加美丽的灵魂,她考试排名啊,就没出过年级前三,唱歌好听跳舞贼溜儿,身兼街舞社社长、啦啦队指导,当年元旦晚会那段街舞秀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虽然我离开附中依旧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依旧把她奉为我的女神。唉,其实吧,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我是个比较内敛的人,当面表白这种事儿我干不出来。既然她人现在不在这里,那我就说她的名字了。” “可以说的对吧,那我可就说了啊……” “哎呀妈呀,咋还有点儿紧张呢!” 贝蔻旗边走边想,上面的工作人员现在肯定很后悔让这小胖子摸到话筒。 “她的名字就是——” “贝蔻旗。” 正好走到主席台下方的贝蔻旗:……??? 一中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人认识她的。上面的男生刚说出她的名字,周围跳远跳高铅球组的同学就都齐刷刷地向她看来。 先是寂静了一秒,接着以此为中心开始扩散出一阵喧闹。 她此刻站的位置也比较特殊,正好在主席台讲话处的正下方。下面一喧闹,上面自然就能发现。 于是就听见上面的小伙子: “哎呀妈呀,这这这这不是我女神吗?!咋突然出现了呢!我们一中的表白系统这么灵的吗?我现在脚下站着的,这这这它不是主席台,是许愿台吧!还有我现在手里拿着的,它它它它不是话筒,是阿拉丁神灯吧!……” “啊天啊,我要激动得晕古七了,快快快扶住我!……” 下面贝蔻旗看得冷汗直冒。 和如此浮夸、疯狂给自己加戏的同学曾经做校友,她竟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实在是太没有天理了。 不禁开始思考,莫非是附中太遏制孩子们的天性? 而在篮球赛场地那边的陆特自然也听到了这传遍全场的单口相声。 他诧异万分地问燕榴:“卧槽那人说得真的假的啊?其实除了成绩这一点,其他的倒挺像的,刚才篮球赛应援也看见了。可是……附中也是好学校啊,人家的年级前三,那不也是妥妥的清北选手?” “那小岳岳……呸不是,那个男生说的人,真的是你同桌?!” 燕榴单手凑着下巴,回想了一圈贝蔻旗的种种异常,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当天运动会六点钟左右就结束了,贝蔻旗和燕榴去餐厅吃完晚餐回教室,远远就看见白天运动会上小岳岳同学,在对着一班门口贴的成绩单一脸惊恐。 贝蔻旗上前几步,冲他打招呼:“在一中能遇到附中校友,还真是有缘。”她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我不太记得你叫什么了?……” 小岳岳同学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不不女神你不认识是正常的,我是王迁。” 接着他神色古怪地凑近了点儿贝蔻旗,悄悄指了指那排名,小声道,“他们一中这么恐怖的嘛?以你的水平在一中都排到这么后面了?!” 贝蔻旗扶额,不知道怎么说。便只能呵呵干笑:“啊那个其实吧,我现在的成绩,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王迁:“可是……” 他还想说话,而这时,二人中间却挡进了一只手,把他俩凑得有些近的距离往两遍拨了拨。 贝蔻旗一愣,抬头,原来是顾凉佑。 只见他高高站在那里,神色略微不虞地看了王迁一眼:“晚自习时间快到了,各自回班吧。”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把贝蔻旗往教室里揽。 留下后面王迁在门口左右探头扯着嗓子直喊:“那女神你先学习,以后有空了我再来找你聊~” 听得顾凉佑一伸臂“哐”地就把门关上了。 王迁看着在自己鼻子尖儿前的门板,眨眨眼,往侧后方退一步,又开始盯着门口那张成绩排名连连哀叹:“可怜我附中尖子生,到了一中都只能排倒数。附中不行了呀,落没了呀……” 正说着,教室门又“唰”地开了。 王迁愣了下,转头,就见刚才那位看着像他们班班长、又直觉对自己充满敌意的男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男生出来,又关上门,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问道: “你刚才说,她之前的学习状态,还是不错的?” 王迁刚才还不知道这人气势这么重,以为他要干啥来着,还让他心慌慌了好久。原来是问他女神的事情。 然后王迁就兴奋了。提到这个他能一口气不换地连说仨小时: “我的天呐,那岂止是不错?!女神她成绩常年挂金榜,竞赛也是满手拿,社团活动还参加了一堆,这能叫还,不,错?!我的天啊,我到底来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方……” 眼看着王迁又开始嗨起来了。 而顾凉佑侧首,透过窗户望着教室里倒在桌子上枕着胳膊蔫蔫儿的贝蔻旗,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运动会过后,是有一天假期的,但一班班主任赵国序却把他们之后要做的社会实践活动提前到这天了。 当时他们在运动会指挥室提到这件事情时,体育部部长都惊了:“这不明摆着占用你们休息时间,可以让你们多上一天课嘛!你们班人竟会同意?没有揭竿而起?” 贝蔻旗倒蛮淡定:“赵老班当年级主任时的风采,你又不是没见过。不同意,那得有用呀。” 对方摸摸头:“这倒是。” 其实贝蔻旗无所谓,反正放假了她在家里一个人呆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跟大家一起遛遛。 这次社会实践是要参观市博物馆。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参观这一趟,真正能在脑子里留下的也没多少东西,无非是拉着横幅旗子拍拍照,然后回去上网查资料写总结收获。 市博物馆在城市中心位置,地段还蛮繁华。他们下了大巴车,从停车场开始步行前往博物馆,前面顾凉佑带队,带领大家沿人行道有秩序地往前走。 因为是校外活动,所以大家终于可以脱离校服,基本上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顾凉佑今天一件简简单单的蓝色套头毛衣,下面牛仔裤,高帮运动鞋,头上帽子微微压住了他的黑色刘海。最常规的搭配,却依旧让他穿得挺拔好看,充满少年气息。 而贝蔻旗则上身一件粉色卫衣,下面短裤配短靴,露着又长又直的腿。看得燕榴一路感慨了好几次,直喊着要和她换腿。 大巴停靠的停车场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这一路感受过来,贝蔻旗觉得自己下半身的着装才更符合现在天气。她万万没预料到,这都已经到秋天了,今天的阳光竟然还这么晒,温度也高,一路走过去就有些热得受不了。 而显然,周围一班同学和她一个感受。 她想了想,便喊前面带队的顾凉佑:“班长,进博物馆之前,你要不带我们大家去降降温吧!” 闻声,顾凉佑来到队伍后面,看着她问道:“你穿得还热?” 贝蔻旗上下挥了挥自己的胳膊:“我这个是长袖唉,怎么不热。” 而对方扫了一眼她的腿,眼神莫名有些暗。又莫名其妙来了句:“你很喜欢这种风格?” “什么风格?很好看嘛。”贝蔻旗当对方在夸她,还有点儿高兴。 而这时前方出现一家甜品店,她眼睛一亮,也不和顾凉佑说话了,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一班同学们也都热得不行,皆欢呼起来。 他们人太多,一下子蜂拥进人家店里也不合适。最后,还是大部队在路边小广场站着,由顾凉佑带着几个男同学去买。 不一会儿,就见他们一人端着一个大盘子出来了,上面整齐摆着冰激凌碗,来给大家分发。 贝蔻旗又渴又热,因此见顾凉佑来给他们这一队分冰淇淋时,眼都直了。 但分到她这儿时,还是让给了旁边的燕榴:“先给她吧。” 顾凉佑便拿一碗给燕榴。燕榴连呼感动。 终于轮到她了。 贝蔻旗立刻星星眼,看顾凉佑端了一碗递给她,正准备去接。 谁知对方手一歪,上面的冰淇淋球准确无误地往下跌落,砸到了她的短裤上。 贝蔻旗:……我擦? 为什么总感觉顾凉佑这厮是故意的呢? 第19章 公寓 这衣服是没法穿了。 好在博物馆地理位置好,隔壁就是一个大商场。贝蔻旗便想着干脆去买一件得了。 出于节约时间考虑,一班同学按原计划进行,她则到时候直接去博物馆和大部队汇合。 贝蔻旗在去商场的路上脸有点黑。 这都什么事儿啊,不但到嘴的冰激凌没有了,还赔上了条裤子。要不是对方是顾凉佑,她是绝对要跟这个人干架的。 心里也是叹服,参观个博物馆都能开辟出一条逛街路线。 想着抓紧时间,便在一楼随便进了家店。而刚进门,就感觉身后有人迈着大步跑来。转头一看,竟是刚才的罪魁祸首,顾凉佑同学。 贝蔻旗看着他挑眉:“你不带队吗?来这儿干嘛。” 顾凉佑递给她一瓶水,道:“带队任务转交给副班长了。” 顿了顿,“……刚才是我做得不对。” 贝蔻旗看着面前的这瓶水,默默伸手接过,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她发现,顾凉佑似乎拥有,总能精准把她心里的火气给扑灭,这么一项能力。 想着速战速决,手边拿了条短裤就去换上了。对着镜子看了眼,可以,就它了! 正要去结账,却见站在一旁的顾凉佑微微皱了下眉,道: “不好。” 贝蔻旗:“……” 于是,这次她稍微认真地挑选了一下,又去换了条短裤。 可谁知,顾大佬吸引无数路人眼光地静静站在人家店门口,眼镜略微反光看不清神色,依旧吐出了个: “还不好。” 贝蔻旗:“……”她简直都想吼句“我穿着又不是给你看,管你觉得好不好看,只要我自己觉得好看就行了”。 但看对方是顾凉佑,想想还是算了。 她预感接下来估计还是一样的场景。便把问题抛给他:“那你说怎么才好?” 顾凉佑上下扫了她两眼,转身就走。 贝蔻旗拿着自己东西跟上,然后就看对方带着她往楼上走。贝蔻旗没来过这个商场,但是看店面就知道,消费水平也是往上走的。 最后就要进一家店,贝蔻旗认得这个奢侈品牌,便打趣道:“班长,你这直接把我今天消费账单往后面多加了俩零啊!我钱没带够,要不把你押在这里给人家当模特怎么样?” 顾凉佑目视前方:“我给你买。”又侧头看她一眼,“就当赔你的。” 贝蔻旗愣了下。接着凑上前笑嘻嘻道:“其实不用的,你这么客气干嘛,让我多不好意思啊。” 然后脚下无比诚实地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店,店员就热情地迎上来,看着跟顾凉佑还很熟络的样子。 贝蔻旗慢慢瞅了一圈,忽然目光定在一件衣服上,顿了一秒,再回头看顾凉佑,道:“咦,这不是同款嘛!” 她恍然。早上还说人家穿得常规,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谓低调的奢华,说的就是他了。 正想着,见对方拎了一件过来,放到她手里:“今天温度你原本上衣较热,不如也换了。” 然后她就一脸懵逼地被引到更衣室。 换出来一看,是一条蓝色秋装长裙,舒服的棉麻质感,很显少女感,像个乖巧的邻家小姑娘。 虽说和她往日风格不太一样,但竟也很搭调! 旁边店员直夸:“您男朋友真有眼光!” 贝蔻旗忙摆手:“不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她还不想死这么早。 而顾凉佑好像很满意:“走吧。” 贝蔻旗惊:“什么叫走吧?这件不行,我幼儿园毕业后基本就没穿过长裙子了。这一点都不彰显我的气质!” 谁知顾凉佑那边已经付完了钱,伸手接过店员包好的旧衣服,看了看表:“时间不够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说着转身就走。 贝蔻旗:?! 真是双标啊双标,之前浪费时间上楼怎么不说呢?! 没办法,只好连忙赶上,边走边作痛心状:“班长,我发现你变了,你看看你现在,之前那个正直善良朴实无华的你哪儿去了?……” 说了一路,顾凉佑却理都不理她。 最后二人到了博物馆,此时大家正在听讲解员介绍,便无声跟进了队伍。 燕榴正趴在隔离玻璃上盯着一个陶罐看,听见动静,匆匆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回来了呀。”说着继续看。 可顿了两秒。她又嗖地再次转头。 贝蔻旗被她看得有些毛,眨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燕榴缩着脖子慢慢转过去。 贝蔻旗有些莫名。她往前挤了几步,跟着大家去听讲解员讲一把跨越千年来见面的古剑,同时开始琢磨最后的实践总结要怎么写。 而等贝蔻旗一过去,燕榴就一把将陆特拉到一旁,激动又急切地低声说:“卧槽,他们这是不是情侣装?!” 陆特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我们能有点儿见识好嘛。就是早晚的事儿,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啥?” 同时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这陷入恋爱男人可怕的占有欲,便是班长这样的大佬也不例外。” 燕榴:“……你说得对。” 博物馆参观之旅结束后,大家伙儿都开始兴奋起来,因为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里面,或许只有贝蔻旗没什么感觉。 燕榴挽着她又开始跳:“回家啦!好想念我妈妈做的饭菜,她肯定等我都等急了!” 贝蔻旗面部僵了一下,才笑道:“那你快回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嗯嗯嗯!”燕榴检查了下背包,看是否有落东西,“我会想你的!周一见木啊!”说完就一路小跑朝地铁站而去。 贝蔻旗微笑着跟她挥手道别。 而等对方走远,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此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空中也热度开始消散,凉意渐起。 她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来接。可顿了顿,还是拦了辆出租车。 进了家院子,她发现时不时到她家门口光顾的那只花鼻子小流浪猫竟然来了。小猫一见她,就开始喵呜喵呜地叫,还前后跃着想要扑过来。 贝蔻旗笑了笑,轻轻绕过它,打开门去给它取猫粮。小花鼻子挺守规矩,只蹲在门口小声叫着,也不进屋。 贝蔻旗把猫粮倒进小盆里,歪着头远远看着它吃。小猫吃饱了又自个儿玩了会儿,就跃着跑远,消失在光线昏黄的街道远处。 她心道,要是自己像这只小花鼻子一样过得没心没肺,倒也挺好。 但接着转过身,身后的一片空荡荡,还是让她觉得心里在泛着酸泡泡。 她慢慢地重新蹲了回去,抱住膝盖,垂下头去。心想人果然还是和猫不一样的啊。 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家里开始变成这样了。是从小学时候父母捞到了第一桶金?还是初中时候家里公司的商业版图飞速扩大? 对于事业来讲,她的爸妈赶上了经济高速发展的阶段,赶上了好时候。可对于她呢,这是不是她的好时候? 过了许久,贝蔻旗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腿,换了身衣服鞋子,就出去了。 - 同一时间,A市的一处高级公寓。在外面跑了一天,顾凉佑刚回来就洗了个澡,此刻他正拿毛巾边擦头发边朝窗户边走去。 顾凉佑站在那儿,静静看外面风景。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今天有个小姑娘,说他变了。 虽然明白对方是在开玩笑,可就是这玩笑话,却像黑夜中一道白光一般,叮地打在了他心上。以至于之后,他面上尚且淡定,却再没敢和她说一句话。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对方说得没错。 ——他是变了。 正想着,视野中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公寓这个窗户下方,是小区外的街道,两边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而在两颗树中间的那一截空隙中,他看到有个跑步的身影一闪而过。 顾凉佑一愣。因为,他无端地觉得那个一身运动装的身影,很像他的前桌,贝蔻旗。 顿了顿,他手掌轻轻握了起来。 ……是错觉吧。 而正在这时,那个身影又倒着原路跑回来了。那人重新跑到那两棵树中间,转头望来。 这一眼,竟让顾凉佑心里一颤。 接着他看见,明明刚才还在脑海中的那个人,现在就站在那里,远远地冲自己笑了起来。 她兴高采烈地朝这里挥了挥胳膊,又双手成扩音筒状,喊道: “班长,原来真的是你呀!你家在这里?不对吧。” 贝蔻旗一向喜欢从运动中发泄情绪。于是她离开家后,就沿着A市的休闲街道开始夜跑。刚才匆匆一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跑过去一大截又特意倒回去一看,才发现竟真的是顾凉佑! 说完,她看见对方嘴型动了动,给她回了个什么。 可对方又不是自己这种毫无形象大呼小叫的人,所以她完全没明白顾凉佑在说啥。 挠了挠头,接着就感受到手机震动,低头一看,果然是顾凉佑电话打过来了。 接通放到耳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是,我一个人住这个公寓。” 贝蔻旗挑眉。 这是什么原因?放着自家大别墅不住,来这个小公寓窝着? 眨了眨眼,重新看向顾凉佑,正要说什么。 接着她远远看见对方薄唇微动,低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要上来坐吗?” 第20章 练字 贝蔻旗坐着电梯上去都到门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对。 妈耶,她这是不是叫,直接摸到校草家里面了? 下意识去看周围有没有监控。这时,身前的门打开了。她忙直过头。 空气中飘来好闻的清新味道。对面少年穿着休闲的家居服,骨架颀长,有些松宽地将衣服拎起来,透着几分慵懒。他刚沐浴过,黑色的发丝还没完全干,看上去潮潮的软软的。此刻没带眼镜,黑色的眸子弥漫着湿气。 贝蔻旗看着对方开口:“那我可进去了?” 几乎同一时刻,顾凉佑侧身让了一步:“请进。” 两人说话撞一块儿了,倒是巧。贝蔻旗眨眨眼,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稍稍打量整个屋子。这地儿和顾凉佑的课桌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干净整洁是自然,一切布置也都是极简风,不多一件不少一件。 她转头去看顾凉佑:“班长在学习吗?”又笑道,“让我来参考参考您的实践报告怎么样?” 顾凉佑:“我也还没开始。”说着往书房走去。 贝蔻旗在后面跟着,然后她就瞧见书桌上摆着的教辅资料,以及旁边毛笔架子宣纸之类的。 之前刚到班里时,就见识过顾班长的黑板报大字,此刻不想,人家也是会毛笔字的。 起了好奇之心,走过去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只见铺开的纸上是工工整整的颜体,内有风骨,十分漂亮。 看得贝蔻旗连连摇头:“班长,你能不能给大家伙儿留条活路。你这啥都好,让别人怎么活?” 顾凉佑抿了下唇角:“也还好。” 贝蔻旗怼他:“谦虚过头了啊。” 想了想,继续道,“其实我爷爷书法还蛮厉害的,我从小也跟着他学啊练啊,可最后写出来的字……”她拿起旁边笔架的一根紫毫,粘了墨就在铺好的宣纸上开始画嗒。 照着摹了个字,直起身:“喏,你看,还是这德行。” 同一个字,她摹过来,就直接从楷书变成了草书,说好听点是龙飞凤舞,说不好听就是不知所谓。 顾凉佑走过去看了眼,道:“你还是有底子在的,只是没沉下心来。” 贝蔻旗转过头:“你就安慰我吧。” 顿了顿,顾凉佑也从笔架上摘了根笔,站到她左侧:“这样。” 说着起笔,慢动作划了一横。 贝蔻旗伸长脖子凑过去看,仔细看完,回来跟着练。她慢慢落笔,努力模仿着对方在开头和收尾处的顿挫。 可最后出来一比,人家的效果就是比自己的好看了不知多少。看似简单一笔,内里却大有乾坤。 她挠挠头,叹了口气:“这人啊,有时候就不得不承认,一些东西还是得靠天赋的。” “其实我妈妈书画也挺好,空间方位感特强,可这优点就硬是全传到了我哥头上,没给我留半分。我哥自小绘画写字这些根本就没管过,自由发展也发展得特棒,都说他艺术细胞充足,小时候看个动画片,手下不停边看边画,还画啥像啥,周围一堆亲戚朋友直夸。” “然后到我这儿,就完全反过来了。我随我爸爸,典型右脑发达,绘图啊立体几何啊这些,根本玩不转。幼儿园小学时候老师布置个手抄报,能把我愁死,还不如让我算几道数学题。想着让我哥帮个忙吧,结果这货,他能趁机给我提一万个条件!” “好在后来,我数理成绩起来了,才被他嘲笑得少了些……” 贝蔻旗右手拎着笔,越说越起劲儿。可说着说着,后面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 但没过多久,她就迅速回过神来,做了总结:“所以我觉得基因这个东西,也蛮神奇的。我可能,天生脑子中就没有这根弦吧。” 她转过头去。又努力临摹了一遍,但依旧咋看咋丑。鼓了鼓腮帮子,准备弃笔不玩了。 却被顾凉佑拦住。他轻声道:“天赋自然重要,但通过努力来弥补,也不是不可以。” 贝蔻旗转身,侧靠在书桌旁,冲他微微挑眉:“我知道,这套理论我们自小听了无数遍。我其实心里也明白呀,打个比方说,如果我在某个方面没有天赋,但足够努力,最后取得的成就,让我打败百分之七八十的人是轻轻松松的。但是呢,” 她弯腰向前凑了些,“我却极难、甚至永远不可能达到最上面的百分之一,这个你承认不承认?” 顾凉佑静静道:“承认。” “那就是了。”贝蔻旗很是满意对方的配合。 她继续道,“所以呢,虽然我一个学渣说这个话有点可笑,但我其实,对自己注定无法达到顶尖的事情,我是不愿意投入大量精力的。” “也就是说,很多事情,我不做则罢了,一旦要做,我就一定要把它做到最好。” 顾凉佑抬眼朝她看去。少女伸着一根手指,眼中有簇簇小火苗在燃烧。 他眼中一动。 静了片刻,贝蔻旗刚才的满腔气势突然降下去了一点,她讪笑着摸摸后脑勺:“班长,我好像把天给聊死了……” 顾凉佑轻轻摇头:“没有。” 对方这反应倒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她握着笔朝前向对方伸去:“要不,你教我?” 顾凉佑侧头:“不是一旦做就要做到最好吗?” 贝蔻旗嘻嘻一笑:“降低一下目标嘛。我这辈子书法是练不好了,但只这一个字,还是可以把它练到极致的。” 顾凉佑弯了弯唇,绕到她的右后方,准备手把手帮她练。 却在半空中顿住。他抿了抿唇:“介意吗?” 贝蔻旗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要真的是手把手教,那他俩手可不得握一块儿了嘛。但对方竟然在问她是否介意……她介意什么啊,这可是校草啊,吃亏的难道不是顾凉佑吗? 唰唰摇头:“不不不。” 可想了想,还是迅速从旁边抽了几张纸把自己手一包: “我当然不介意。但为了班长你的清白,我们还是……这样吧!” 她拿纸巾包着自己手背,毛笔重新捏在手里,在顾凉佑面前晃了晃,眯着眼笑:“我是不是很机智?” 顾凉佑转头看她一眼:“……是。”便继续探手过来,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而这一握,却让贝蔻旗心里倏地一跳。 她发现,自己这“机智”的法子,其实好像并不怎么管用……顾凉佑的手比她的大了一圈,她手就像是被包在对方掌心一样。温度透过薄薄一层纸巾慢慢传来。 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接着耳边就低低传来声音:“笔拿稳了。”说着就开始起笔。 “这里转折处,要顿一下,接着笔尖^_^v C^_^C*^_^稍稍往下压些,再写这一竖……” 贝蔻旗耳朵还听着,可再转到自己的思维中,就不行了。她试图把注意力往对方的动作上聚集,却总有种自己脑子不归自己管的感觉。 这时听见:“记住了吗?” 磁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觉得耳畔好像有些热,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事实是根本不知道手下到底画了个啥。 顾凉佑:“接下来是顿是提?” 妈耶这就开始提问了?! 她赶紧看了看笔下画到哪儿了,瞅了半天,缓缓答出一个:“……提?” 顾凉佑默了两秒,握着她的手往轻轻下一按:“是顿。” 贝蔻旗:“……” 顾凉佑:“集中注意力。” “哦哦哦好的!”她感觉现在的顾凉佑简直快赶得上赵国序赵老班了,也不敢乱想,老老实实跟上对方节奏。 于是接下来顾老师的提问,她还能勉强过关。 顾凉佑:“圆钩还是方钩?” 贝蔻旗:“圆的。” 顾凉佑:“这里一点朝哪里提?” 贝蔻旗:“左边。” …… 顾凉佑:“为什么晚上睡不好?” 贝蔻旗顺着节奏张开嘴,正要说话,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 她全身僵了一僵,沉默了。 手中也似是忽地没了力气,只任由顾凉佑在带着她写。 过了许久,久到顾凉佑以为她不会接了。贝蔻旗才开口:“……因为心里有愧。” 闻言,顾凉佑也顿住了。 片刻,他继续手下书写教学,轻声道: “会好起来的。” 贝蔻旗要离开跟对方道别时,天已经黑透了,顾凉佑便坚持送她回家。于是二人又一路坐车到了A市的小别墅群。 一开门,顾凉佑望了眼暗着灯的屋内,挑眉问她:“你爸妈不在家?” 贝蔻旗动作一顿,又笑了下:“是啊,他们常年在国外忙,基本不回家。” 顾凉佑看着她:“那你哥呢?” 贝蔻旗进屋打开灯,摊手:“我哥也忙啊,他到处飞,哪里有空管我?” 顾凉佑便不说话了。 “好了,太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贝蔻旗笑着朝他挥手,“班长,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呀!” 于是顾凉佑深深看了她几眼,转身走了。 关上门,屋内重新归于一片安静。 贝蔻旗靠着门背后靠了会儿,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洗漱。而没走两步,身后却响起了敲门声。 她一愣。这个点儿,还会有谁? 走回去,朝猫眼一看,竟是刚离去不久的顾凉佑。 她打开门,有些困惑地眨眨眼,问道:“班长还有别的事吗?” 只见眼前少年沐浴在月光下,带着凉意的晚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 顾凉佑抬眸看着她,张了张嘴,似是有些难以开口: “你想不想听……睡前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儿们,我有点强迫症,喜欢修改前面章节。但就是捉捉虫,调整一下句子这种,你们不用再看一遍啦~~ 第21章 故事 贝蔻旗回卧室披了个小毯子,又捧了两个抱枕出来,才和顾凉佑并排坐在沙发上。手中抱枕塞给他一个,问道:“什么故事啊?” 顾凉佑看了眼眼前这个粉嫩嫩的毛团子,伸手接过放在膝上,说:“是关于一个小男孩的。” “听上去还蛮有童话感的嘛。”她侧了下身,换成更舒服的姿势,“好的好的,我准备好了,你讲吧。” 于是,顾凉佑便开口,声音低又缓: “这个小男孩,自小家里条件不错,上面还有个姐姐。在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和他姐姐感情很好。” “姐姐那时很喜欢这个弟弟,经常一放学,就急着回家看他,抱着他到处跟小伙伴炫耀。好吃的分给他,好玩的留给他。” “姐姐那时有一辆最喜欢的小自行车,谁都不让碰,却整天驮着弟弟东转西转。毕竟那时还小,有一次不小心把弟弟从后座给摔地上了,其实也就腿上蹭破了点儿皮,弟弟还没什么反应,可姐姐却先哭得昏天黑地十分自责。从此把最心爱的小自行车扔到仓库吃灰,再也没玩过……” 贝蔻旗对比着想想了她哥,不禁感慨果然啥都是别人家的:“姐姐真好,真的很谦让呢!” 闻言,顾凉佑停住,缓缓侧头看向窗外:“谦让么……” “小自行车、吃的玩的,是可以谦让。可是,如果这个东西扩大,扩大成亿万财富,扩大到无数股份楼盘,还会再谦让吗?” 他垂下眼,“我时常在想,这些利益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可以让曾经的亲密无间,变质至此……” 贝蔻旗愣住了。 “后来,姐姐慢慢长大了。她小时候能隐约意识到,新来的妈妈是继母,自己和弟弟并不是一个母亲所出。那时还懵懂,但等到越长越大时,或许是在身边听到了什么言论,姐姐对这个弟弟、对这个家的态度,开始变化。” “在姐姐眼里,父亲薄情寡义,继母居心不轨,弟弟,是为了争夺家产。” “家里开始争吵不断,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 说到这里,顾凉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过了良久,他才抬手触了触额头:“抱歉,这个故事好像不太适合睡前听。” 贝蔻旗睁着眼睛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班长,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顾凉佑朝她看去:“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猜到。” “猜是猜到了。”贝蔻旗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只是没想到班长你,竟也会用这种隐晦的方式。” 竟也会有如此下意识选择逃避的时候。 顾凉佑静了片刻,才道:“或许是因为,直接讲述自己,难免会带上主观色彩。只有发生在别人身上,从当局者抽离出来,才能更加冷静客观吧。”顿了顿,“所以,这样看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心里还是很难过吧。”贝蔻旗抱着绒团子,侧头看着他,轻轻说道。 她虽然惨,可再怎么说,还是在自己家住着。而顾凉佑却是有家不能回,已经一个人搬出去了。 “会好的。”贝蔻旗用之前在顾凉佑书房对方安慰自己的那样,反过来安慰他,“姐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她想了想,“毕竟,那时的小自行车,也是她的全部啊……” 闻言,顾凉佑手指轻轻一蜷。 窗外树动无声,月光照进半边窗户。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顾凉佑微微抬眸看去,发现贝蔻米儿耐旗头侧靠着沙发,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起身,俯身走到她跟前。只见小姑娘半张脸埋在绒绒的抱枕里,深棕色卷发如海藻般铺在靠背上,她抱膝手脚蜷缩成一团,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顾凉佑看了好一会儿,慢慢伸手搂住她的后背和膝弯,衬着毯子把她稳稳抱起,转身朝卧室走去。 在他印象里,贝蔻旗胳膊直淌血还拼命抓紧坠楼同学、单枪匹马凭着速度和巧劲儿就能把一堆男生撂翻,还在他脑海里难以磨灭。可顾凉佑今天第一次发现,她竟然是这么轻的。像捧着一团云朵。 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又掖了掖被角,顾凉佑才转身轻轻合上卧室门,继而离开。 - 贝蔻旗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舒服的觉了,第二天醒了才意识到,她连顾凉佑什么时候走、自己什么时候跑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坐在床上回想起,昨晚顾凉佑说他的家庭,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想了会儿,突然特别想念自己的家人。 此时已经快九点了,给她爸妈打电话应该不行,怕他们正忙耽误事儿,便给她哥拨了个号。 没一会儿就接通了。对面传来贝爵川的声音,却听上去很是疲惫:“小旗?” 贝蔻旗一愣,问道:“你怎么跟通了个宵似的。又开夜间会议?这么拼啊!” 她再傻也知道,哪里有这么多会要开。 她就故意这么一问,可谁知道对方还蹬鼻子上脸。 “是啊,不这么拼,以后拿什么养活你。”对方语调听着轻快,可还是有些掩不住的沙哑。 昨天听顾凉佑讲他姐姐,贝蔻旗不知道怎地脑回路就拐到一边去了。 她趴倒在床上,手拿着手机放到耳边,后面晃着小腿:“贝爵川,我忽然开始阴谋论了。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养成个废物,然后自己继承公司呀?” 这话一出,对方明显一噎:“贝蔻旗,你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样?” 贝蔻旗嘿嘿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那边传来咳嗽声,但明显不是贝爵川的。 接着贝爵川似乎捂着话筒,换了个地方:“我开始忙了,你也在学校好好学习。对了,那个混小子后来没找你吧。” 贝蔻旗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混小子”指的是顾凉佑。心道对方要是知道他俩昨晚才见过是不是得气死。 却凶他道:“混小子说谁呢” 这话让贝爵川没法接。 “好了好了,我这儿还有事,不和你贫了。” 二人道了别,匆匆挂了。贝蔻旗也伸了个懒腰去洗漱。又在家把实践报告给写了,磨叽了会儿,也磨磨蹭蹭地收拾收拾去学校了。 又是新的一周。 她背个书包,准备从后门进去,再绕到自己座位。就远远看见后桌的顾凉佑同学,早已安安静静地坐那儿了。 这次再看见他,总觉得多了点什么东西。总让她想起来,在寂静的夜里,他眉目沉浸在地灯昏暗光线中,黯然的样子。 贝蔻旗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接下来,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期中考试。贝蔻旗虽然一直对学习鼓不起来劲儿,却也被这种气氛莫名感染。 有天她回到宿舍,发现游戏亲友许萌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说的话却有些莫名其妙,还语无伦次。 说什么,她要去做一件事,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她必须要去做,心里又紧张,要贝蔻旗来给自己壮胆吧啦吧啦。 颠三倒四,看得贝蔻旗一头雾水。 本来呢,贝蔻旗还在对上次贝爵川来那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可见对方这个样子,她几乎以为这家伙要出事,赶紧给她回了个电话。 电话打了好几遍才通。 上来听对方“喂”了一声,贝蔻旗愣:“你在喝酒?” 许萌大咧咧道:“不都说,酒壮怂人胆嘛。我现在正在给自己壮胆。” 把贝蔻旗给听笑了:“你这听上去是要炸碉堡?” 许萌:“什么鬼。” 贝蔻旗:“那就是要去表白?” 许萌连声否定:“哎呀你别猜了。我只是,有些害怕……你明天能不能来给我助助阵?明天中午,就中央区那个酒店。” 贝蔻旗还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没问题。” 可是又想到对方短信里乱说一通,便问道,“你短信里说什么,知道你做的不对,还要去做?你都知道不对了……我去,你别是想拉我下水吧!” 许萌:“不是,我一个良好公民,能干什么?可是……哎呀,” 她听上去也很是焦躁不安,“我不知道这事情要怎么跟你讲,我就是,想着你如果在下面,我能有个心理依托……” 贝蔻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危害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安全。”她听对方状态还行,“明天中午是吧,我请个假出去一趟就是了。” 对方这才听起来安定下来一点。 又闲扯了一堆,才挂断。贝蔻旗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想也想不明白,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去找老师拿假条,在办公室碰到了顾凉佑,对方竟同样也是来请假的。 贝蔻旗便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对方一出来,她就凑过去问候:“呦班长,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二人一起朝教室走。顾凉佑转过头看她,道:“嗯,我爸妈今天婚礼,我现在过去。” 贝蔻旗是知道内情的。闻言,不禁喜道:“那恭喜呀!记得帮我捎两颗糖。” 在教学楼前道别,顾凉佑便离校了。 贝蔻旗则又上了一节课才走。于是她这个时间点就比较尴尬,没有出行经验,直接挑了个高峰期。路上车堵得不行,那边许萌还在发短信催:“旗儿你到了吗?到了吗?我现在真的好紧张……” 贝蔻旗看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许萌简直扑面而来的急躁。可她这儿也干着急没用,这车它就是挪不动啊。 一边回消息安慰她,一边盯着地图上移动的路程。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感觉现在位置到终点的距离是她步行可以接受的,便跳下车,一路跑了过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终于到酒店门口时,自然已经迟到了。拿出手机正要给许萌打电话,可一进门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有些惊呆。 这竟是一个婚礼现场,只是现在整场婚礼的气氛,却十分诡异…… 再三看了许萌给的定位,是这里没错。可在台上垂泪的新娘,和面有怒气的新郎,却叫她觉得瞅着十分眼熟。 直到她看见下台前方一身正装的顾凉佑时,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间就明白了。 卧槽,世界不会这么小吧!…… 她第一反应就是连忙躲到旁边,藏在人群中。接着从周围观礼的人的小声讨论中,她慢慢把事情弄清楚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明白的。许萌就是顾凉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顾凉佑父母今日举办婚礼,被许萌给搅和了。 听周围人说的样子,应该是很不给面子地砸了场子,说了不好听的话,然后愤而离去。 她也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昨天许萌不告诉自己她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想必这家伙也不能完全说服自己来干这事,她只怕也心虚。 手中给许萌的电话根本打不通。又看着前方一向沉稳镇定、现在脸上却带了点茫然的顾凉佑,贝蔻旗抿了抿唇,心里很不好受。 然而此时,真正的风暴还没有开始。在接下来的几天,贝蔻旗才知道,在这场闹剧中顾凉佑最终要承受的,究竟有多少。 顾家在A市很有声望,婚礼上这么一闹,直接上了当地新闻。继而接着蔓延,在学校里贝蔻旗都能听到有学生在讨论。 这天晚自习下课,她叼着包干脆面,从教室往宿舍走。然后走着走着,就在路上听到了背后几个人在纷纷议论: “唉,你看那个新闻了吗?我们学校光荣榜第一那位的……” “谁不知道啊,满城风雨的。听说婚礼上闹得可难看了。” “所以,他爸妈一直没结婚,那不就是私生子?那他妈说不了就是破坏人家家庭的插足者嘛。” 贝蔻旗骤然停住脚步,沉着眼,手中干脆面捏得咯嘣咯嘣响。 “原配怎么死的估计里面都有蹊跷。” “我的天,我瞬间脑补出了一部豪门狗血大剧……” “……” 后来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嘭地把手中袋子扔进旁边垃圾桶,转身大几步就走到那几个人面前,冷冷盯着他们: “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很好玩?” 此时天色已黑,这几人说话时估计也没看见贝蔻旗就在他们前面。此时看清对方是谁之后,有个男生回道: “我们说他,关你什么事啊?” “你不就跟他传了点绯闻嘛,还真就关心上了?……” 贝蔻旗心中火苗嘭地就燃起来了,正要说什么,这时,这几人忽然闭嘴了。 她自然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一转身,就看见了身后之人。 ——是顾凉佑。 他薄薄的眼镜完美遮住了眸中情绪,此时面部没什么表情。 贝蔻旗神色复杂。她心中直觉,刚才他们说的话,顾凉佑他一定都听到了。 她抿了抿嘴。 顾凉佑:“走吧。” 贝蔻旗微微皱眉,脚步却一步也不肯挪。 她不愿意。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退缩,就是纵容他们这样乱传。他们根本不知道真实情况,有什么权利这样说他。 见她不动。顾凉佑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走。 贝蔻旗自然抗拒。 可对方手中用了力,让她挣脱不得。 二人暗暗一路对抗着。到了校园偏僻的边角地方,顾凉佑才把她放开。 贝蔻旗没有吼“你为什么不让我骂他们给你出气”这种话。她冷静了些,心里也明白,这种事不宜闹大,不然明天新闻头条又要再多上一条。 可她当时的确,就是不忿气,就是觉得,顾凉佑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而现在,对方垂着眸没有看她,背对路灯将脸没在黑暗里,一字不发。 贝蔻旗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仿佛怎么安慰都不对。 沉默了会儿,顾凉佑转身径直走了。 贝蔻旗眼睁睁看着对方背影离去,忽然间心里就冒出来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去抓住他,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一定要…… 深吸一口气,快跑着上前拉住了顾凉佑。 她探头看着对方眼睛,努力让自己语调变得轻快起来: “班长,我带你出去玩玩,怎样?” 第22章 酒吧 一中校园围墙根儿。顾凉佑站一旁看贝蔻旗摩拳擦掌,微微抬眸: “你做什么?” “翻墙出校啊!”贝蔻旗很是振奋。瞅准踩脚处,一个助跑就要上去。 于是顾凉佑几步上前,揽住她腰就把她捉了下来,又一路朝学校正门走去。贝蔻旗开始还有点惊,后来看见顾凉佑掏出证件直接让保安放行后,她又叹服了: “班长,说实话,到校第一天我就想把你拐成我的同盟。没想到今天,竟然成功了!” 顾凉佑没理她:“去哪儿?” 贝蔻旗拦下一辆出租车,率先钻进车内,拿手机给司机指了个地儿让其开了导航后,把还杵在车外的顾凉佑也拉了进来: “古人都知道借酒消愁。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说去哪儿最合适?” 不一会儿,就到目的地了。 入眼一片灯红酒绿,此处地段不错。他俩站在一家店门口,头顶有光源在前方地面上打出一个转着圈的logo。贝蔻旗跳进那个圆圈里踩了踩,才抬头冲顾凉佑笑道:“就是这儿了。” 说着就要带他进去。 而顾凉佑匆匆瞥了眼头顶招牌一串花里胡哨也看不清写的是什么的英文,顿住了步子。 贝蔻旗察觉到对方反应,转头看他。却忽然想到什么:“班长,你是不是没来过酒吧?” 顾凉佑不说话。 不过想着也是,他这样的好学生,不抽烟不喝酒,好像是没什么道理和机会来。 贝蔻旗便凑过去眯着眼笑:“放心,这我哥开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 拉着他就往里进,“来,姐姐我今天带你破这个例。” 顾凉佑:“……” 掀开根本不起遮挡作用的门帘,一进去,仿佛顿时换了个天地。灯光打得幽暗又恰到好处,给人的氛围很好,台上驻场歌手烟嗓正唱得忧郁,下面几人一桌,或交杯或交谈,也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一进门就有服务生给她打招呼:“小老板来啦?” “呦,还带了男朋友!” 贝蔻旗推着顾凉佑往里走,笑道:“把‘男’去掉。” 她站到吧台后面,翻着雕酒的器具,一边招呼顾凉佑:“来来来,你先往那儿坐。” 顾凉佑还是过来看她:“你会调酒?” “我有什么不会的?”贝蔻旗得意地仰着脸看他,“好啦,你先去等会儿吧。” 看了几眼,顾凉佑便在较近的位置坐下了。 贝蔻旗去后面洗手。周围人忙着手头的事,还不忘起哄:“亲自动手呀,还说不是男朋友。” 贝蔻旗无奈解释:“人家心情不好。对于弱势群体,我得献出自己的关心与爱。” 一堆人嘻嘻嘻,一脸“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懂”的表情。 她也懒得说了,边擦手边往前面吧台走。 可谁知刚绕到前面,就见有两个妆容精致的小姐姐围到顾凉佑那桌去了,显然是在搭讪要联系方式什么的。 他俩在出校之前都已经把校服换下,此时顾凉佑又是极简风的卫衣牛仔裤,安安静静坐在那儿,黑色刘海垂在眼前,整张脸陷在深色又带了些斑驳的灯光内,竟还有几分忧郁的美感。 毕竟是校草,他长这个样子,还是一个人往那儿一坐,不引几个人过来,好像是不符合常理。 而对方来搭讪,顾凉佑也只是微微抬眼,带着礼貌地疏离,静静又不失风度地拒绝。 让贝蔻旗不禁想到,他在学校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顾凉佑这人看着高冷不好相处,却几乎从未和人起过冲突。相反,作为会长和班长,他总是尽心尽力地帮助每一个人。 有时课间,其他班女生来问他题。贝蔻旗在前面看的真切——这题是有多难,还是他们班学生老师水平是有多次,得这样千里迢迢跑到一班来问题? 那些外班女生的主要目的哪里是问题啊,就是专门来找顾凉佑说话的。 她觉得顾凉佑肯定心里也清楚。但他还是会去隔壁专门用来开小灶的小教室,把这类问题不清楚的同学聚集起来,组织一个学习角仔仔细细再讲一遍。 既巧妙地将私事升级成公事,还成功地扩大了受益人群。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他心里都看得通透,却依旧愿意很温和地对待周围的人和事。 但贝蔻旗现在看在眼里,却莫名有点不舒服。 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帽子,哐哐几步走过去,把帽子往对方头上一扣,道:“你过来。” 顾凉佑眼前忽然一暗,反应过来对方言语,便也跟了过去。 “我想着,也应该让你感受一下亲手劳动后成果的美味。”贝蔻旗手往旁边一指,“帮我把冰块拿来。” 顾凉佑便去拿冰。 贝蔻旗接过,正准备往杯子中倒,余光看见顾凉佑伸手要把帽子摘下,她转头:“别摘。” 顾凉佑手中动作顿了顿:“我带着不搭。” 她抬头看了眼。 只见帽子布料是粉嫩的颜色,两侧还傻傻地长了两个小翅膀,说实话,这帽子是景区买的,她自己带着都有些羞耻,顺手放在背包里备用。而现在顾凉佑一大男生,一身深色冷着脸,头上顶着这个极其幼稚的帽子,好像……是很不搭调。 她忍不住扑哧笑了。 又立刻止住,正色道:“我这是为我们学校广大女同胞们考虑,还是委屈下您老人家,用帽子把您那张帅脸挡住吧。” 她顺手拎起一瓶子,手中转了弯儿顺势倾倒,“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在外面被漂亮小姐姐拐跑了,消息传回一中,带你出来的我还不得被人唾沫淹死。” 闻言,顾凉佑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见她手中冰块哐哐地往杯子里倒,便道:“天冷,喝太凉的不好。” “不会。”贝蔻旗那边切开了个百香果,拿盛入酒精的一半果壳卡进杯中,点火,上面青紫色的火焰就燃烧了起来。 紫紫红红的一杯,不知道里面乱七八糟都放了些什么,但挺好看是真的。 贝蔻旗打了个完工的响指:“冰火两重天,不热不凉,正正好。” 她杯子慢慢推了过去,看着他笑道:“要不要体验下?” 顾凉佑眸中暗了一暗。 吧台他们也不能霸占太久,还是得让人家调酒师正常工作。二人便回到刚才的卡座上。 贝蔻旗双手撑着下巴,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顾凉佑:“你快尝尝呀,上面再烧会儿有了糊味儿,就不好了。” 顾凉佑定定看了几眼,正要拿杯子。 旁边一服务员拿着菜单路过顺嘴说道:“帅哥,小老板做的东西,你真敢喝呀!” “乱说什么呀!”贝蔻旗一边轰他走,一边简直要抓狂了,“你们别总盯着我这儿不放了好嘛?!” 吧台那边的大家都笑着连呼不敢了不敢了。 而顾凉佑那边终于也尝了口。他喉结滚动一下,微微点头,是肯定的意思。 贝蔻旗这才高兴了些:“好喝嘛?” 顾凉佑顿了下:“……好喝。” 贝蔻旗歪着脑袋朝他眨眼睛:“那你心情好点儿了吗” 顾凉佑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杯子,直了直身,侧头看着她:“谢谢。” 贝蔻旗忙摆手:“谢什么啊。” 要是她一早意识到不对逼问出许萌到底要做什么,或者没有迟到能够提早去拦住她,或许也不会出这一档子事。 其实就现在看来,就算顾凉佑心情好了,但此事还是一个没有解开的死结。 贝蔻旗暗暗叹了口气。看着对方表情小心问道:“你……恨她吗?”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许萌。 贝蔻旗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亲友其实姓顾,全名叫顾许萌。而“许”是她去世母亲的姓氏,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她对别人一直都以许萌自称。 闻言,顾凉佑愣了愣,黑黑的眸子中又泛出了点上次在婚礼上见过的迷茫。 “恨吗?”过了会儿,他轻轻摇头,“不。她也不好受。” 对方的回答让她微微松了口气。贝蔻旗想起大闹婚礼的那天,她也问过许萌同样的问题。 当晚许萌给她打电话,在手机那头哇哇大哭,说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她也不想这样的。 可她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己去世的母亲,这个念头多年来在心里膨胀得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思绪,她不得不这样做。 恨吗? 对许萌而言,她都不知道该去恨谁。这里面,似乎没有一个人是错的。 她的父亲不对吗?前妻早逝,父亲不可能一直独自一人,他也需要一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继母不对吗?她正常选择自己的婚姻,没有虐待继女,也没有偏袒亲生儿子。 至于这个弟弟,就更没错了。许萌甚至常常觉得对方投胎到这个家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真不幸啊…… 她恨不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她只是不甘。她不甘以前的生活、自己本该有的一切,在时光巨轮的携带下,轰然翻滚而过全部一去不复返,她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丝毫的挽留和改变。 周围一切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还停在过去。 这种无力感、这种抗拒感,在她心中埋下了一根小苗,随着时间的发酵愈发壮大。带着对所有人的敌意,有朝一日,彻底爆发。 贝蔻旗很是明白这种感受。 就像家里日复一日的空荡荡,见到父母亲人的次数逐年变少,她该怨谁?谁都不能怨。 她怀念过去,却根本无力阻止现在的到来。 纵然她有满腔的不满,乃至愤恨,可她不能说,甚是每次见面却都要带上笑容。只能任由心中暗处的种子不断生长。而最后会长到什么样子,她完全不知道…… 贝蔻旗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顿了顿,她突然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顾凉佑也回过神来:“唱歌?” “对,想听吗?”也不等对方回答,贝蔻旗就离开座位。径直走到最前方唱台,跟工作人员说了个什么,这曲结束后歌手就把麦让给了她。 于是台上,贝蔻旗轻咳两声:“这首歌献给我的一个朋友。” 说完,她双手握着话筒靠近唇边,准备好后,便抬眼去寻顾凉佑。 乐队前奏奏起,低低又带了点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这歌声,和贝蔻旗平时说话时的音色不太一样。她平时说话,都是轻快的,无所谓的,仿佛一切都不在乎的。 而现在,顾凉佑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淡淡的黯然。 就像在楼顶劝要轻生跳楼的郑文时,她突然间弥漫出来的悲伤一样…… 屋内光线斑驳着昏暗,唱台上少女黑漆漆的眸子携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越过重重人影,静静朝他看来。 顾凉佑也静静回望过去,手掌却在下面暗处慢慢握了起来。 他知道,今晚是对方为了安慰自己才来这里的。 可是他却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这个女孩子在抚慰他痛苦的时候,她自己心里的痛苦,只怕,不比他少…… - 这个星期的周末,一班男孩子们看天气不错,便组织着去市体育馆打篮球。陆特把顾凉佑也拉去后,大家还高兴了许久。 一班终归是个团结的班集体,无论有多少在背后说班长闲言碎语的人,一班同学还是维护姿态的多。更何况,不管顾凉佑的背景如何,他仅凭借实力,依旧是让众人仰望的存在。 而这场丑闻,也终会有尘埃消去的时候。 男孩子们正在场上挥洒汗水。中途,顾凉佑的手机来电响了。便暂停了下,他到场外拿起手机,一看,竟是贝蔻旗的。 看了两眼屏幕名字,接起电话,便听到对方一连串儿: “班长,你在哪儿呀,现在忙吗?想请你帮我个忙。” 顾凉佑回头,打了个让大家先玩的手势,朝远处走了几步,“我在外面,不忙。” 对面传来“耶”的一声:“那你能不能帮我买两杯奶茶送到我家呀?就你家楼下旁边那个奶茶店的。” 闻言,顾凉佑问:“外卖不是更快吗?” 贝蔻旗忙道:“不行不行,外卖不行。” “你来送一下下嘛,外卖不可以的。” 干脆连理由都不编,直接开始耍赖。“哎呀,反正就一定得是你来,不然我喝不下。” 最后听顾凉佑不言语,电话那头又传来小心的声音。对方似是窝在哪个角落里,放轻了声音,冲他细声细气地说: “班长,好不好嘛?” “……” 顾凉佑眼皮倏地一跳。 第23章 奶茶 顾凉佑收拾完自己东西,将外套整齐搭在手臂上就准备离开。 身后陆特哀嚎道:“班长,这么快就要走啊,我还打算趁这次机会跟你学几招呢!事情很急吗?能不能再玩会儿啊?” 顾凉佑点头道:“对。下次吧。” 陆特也知道向来班长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主意,撇撇嘴,道:“那好吧,下次再玩。” 于是顾凉佑便和大家打了招呼就走了。 刚出体育馆,就看见贝蔻旗把要喝的奶茶种类发过来了,还特意备注了要少冰、全糖、双倍奶油。 顾凉佑看了几眼围着备注绕了一圈的星星着重符号,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懂,对方专门让他前去到底是什么意图。垂垂眸,将手机收到口袋中,就去那家奶茶店了。 - 此时贝蔻旗那边,她在卧室打完电话后出来到客厅。许萌正瘫在沙发里玩游戏,抽空看她一眼,揶揄地笑了: “躲起来去跟谁打电话了?乐得跟朵花似的。” 贝蔻旗摸摸自己脸,她看起来有这么高兴吗? 眨眨眼,拿出她早就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不是啦。我们班群里分阵营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们组赢了。然后我想着选真心话打听人家隐私也没啥意思,便选了大冒险,嗯,就叫败方组送奶茶到赢方家里。” 许萌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她从沙发上一咕噜坐起来:“奶茶?!” “是直接送到这里嘛?” 贝蔻旗点头:“是啊。” 许萌伸着手指,期待地看着她:“那,可以提出口味要求嘛?” 贝蔻旗笑道:“就是按照你最喜欢的那款点的。已经点过了,待会儿就来了。” “爱你!!!”许萌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展臂扑过去抱了一下贝蔻旗。 然后提拉着鞋子赶紧直接去把门打开了:“太棒了,这阵儿奶茶瘾刚好上来,简直太棒了!你们班是什么神仙班级?!” 看贝蔻旗坐那儿不说话,她又笑道:“当然啦,还多亏你们组实力强劲,打败了对方组,我才能薅上这羊毛。你真厉害,今天就让我来沾沾光。来来来正好我这局打完了,快组队。” 一边瞅着屏幕,顺嘴问道:“话说你们比赛什么啊?怎么个玩法,然后叫你们组赢了?” 贝蔻旗心道说谎果然不好,编了第一个,随后还得编五六七八个。面上装作淡定地拿出手机,点进游戏:“限定时间内,看哪组做题又多又对。” 许萌:“……” 半晌才叹道,“不愧是学霸云集的火箭班。” 又问道:“那你做对了多少?” 贝蔻旗咽了口唾沫:“嗨呀,别提了,我贡献率倒数,全靠大佬们carry。”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拜了拜,“感谢大佬们赐我奶茶喝。” 闻言,许萌摇着头,啧啧道:“小菇凉,你这不行啊,我还等着你来我学校给我做学妹呢!你现在这个状态,我感觉想要达成我们一起愉快玩耍这个目标,嗯,有点悬。” 贝蔻旗不以为意:“小姐姐,你说的有点悬这个程度都是在抬举我好吧。你们明明top的学校,说得跟烂大街很好考似的。” 她熟练地指挥着游戏中人物,叹了口气,“唉,不说我了,我就随缘生长吧,实在不行还有家里养我,嗯,应该饿不死。” 一边盯着屏幕,用手肘碰了碰许萌,“那你呢,我听我哥说你最近公司很忙呀。” 一听这个,许萌又精神了,差点儿直接把手机撂了:“你哥?你哥竟然有私下跟你提到我?!” “前面,看前面!有点团队精神好嘛,别给人家送人头呀姐姐。”贝蔻旗连忙上前挽救整个队伍于水火。 这波攻击收拾住了,才继续道:“重点不是我哥,重点是,嗯,咋说。你看,我哥一个男人,也都到本科快毕业了,才把他扔进公司磨炼。而你现在……” “当然我不是说歧视女性什么的啊,就是听我哥说你那儿挺难的,也没人帮。快快乐乐度过大学时光多好啊,就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牢牢把公司股份捏在手中经营,会太累了。” 她悄悄看了眼对方,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你是,真的很不信任他们吗?” 其实贝蔻旗说这话时,她心里也没底。尤其是,当她看见许萌神色慢慢黯淡下来后,她更没底了。 可要是想要解决这系列问题,这一关,她就不得不跨过去。 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回答。她现在竟有些庆幸还好有游戏给作掩护,才让这场对话没有那么尴尬。 过了会儿,许萌叹了口气,终于道:“小妹妹,你是自小到大过得幸福、被保护得太好的那种人。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懂。”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人一旦走到那步,就无法回头了,就不得不继续走下去了。甚至再到后来,就不止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你代表着的,是更多人的利益。他们像一个止不住的大雪球一样,推着你不断往前走。” “信任这东西有用吗?我周围,我的亲戚,我的朋友,我见过太多的案例,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会给你致命一击。唯有抓到自己手里的,才是最踏实的,才是和自己最亲近的。” 贝蔻旗小声嘀咕:“那不还是不信任……” 许萌冲她高高挑眉:“搞得你很相信别人似的。来来来,你告诉我,你相信谁?” 贝蔻旗转头看她:“我哥啊,虽然我日常嫌弃他,可却知道,他不会害我,也不会骗我……” 闻言,许萌脸上突然浮出一种很微妙、说不上来的表情。 而对方这样子直接看得贝蔻旗心里倏地一跳。 她眉头皱了起来,正要说什么。 这时,门被人敲了两下。 许萌显然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忙喊道:“门没关,请进请进!” 说着就起身去迎。她刚朝门口走了两步,就见门外人推门而入,等她看见这人是谁后,直接愣住了。 而进门之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脚步定在了门口。 贝蔻旗连忙回了神,知道先解决眼下场景要紧。 她捏着手机忙去门口拉顾凉佑:“班长班长,我这个英雄要狗带了,我记得你玩这个超溜,赶紧来帮我一把。” 顾凉佑完全没反应过来情况,就被贝蔻旗慌忙拉到沙发坐下,接着手中塞了个手机。他紧紧抿着唇,并不言语。 在旁边贝蔻旗的连声催促下,才把目光投向游戏屏幕。 事发突然,本来贝蔻旗这一招完全是用来救急。她觉得顾凉佑这样的好学生应该是不怎么玩游戏的,可谁知对方竟然玩得很溜。 稍稍放了心,她便又去招呼许萌:“拿手机啊,我们队要输了,你别拖后腿啊。” 许萌站在原地,看着沙发上凑在一起的两个人,面上神色复杂。 她受不了这尴尬,闭了下眼,转身就要走。而这时,她瞥见了贝蔻旗手中帮拎着的两杯奶茶…… 五分钟后。 沙发上三人每人握着个手机打游戏正打得激烈。 贝蔻旗坐在中间,冲右侧的许萌叫道:“姐姐你怎么回事儿啊?咱送人头能送得稍微隐晦一点儿嘛?游戏毒瘤啊你!” “失误失误真的是失误!等下,让我补口能量!”说着,许萌头也不抬地抓起茶几上一杯奶茶,猛吸一口又放下,“好了!蓝条满了,可以再战了!” 贝蔻旗表情严肃地操纵技能。过了几秒,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大对,抬头一看,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刚才喝的是谁的奶茶?” 许萌一愣,抬头,才发现她面前那杯早已经空了,她刚才,顺手拿的是贝蔻旗的。 便打哈哈道:“嗨,咱俩还分什么你我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于是贝蔻旗本来可以救她一命的,听了让人物扭头就走。 “姐妹!说好的团队意识呢?!”许萌哀嚎道。 …… 贝蔻旗觉得今天任务完成得不错,二人能坐到一起在她看来这就是一大进步,也不枉她折腾这一大圈。 许萌什么秉性她很清楚,顾凉佑这种品学兼优大家都夸的更不用提,本性都不坏,现在只是别扭,需要自己跨过心里那道坎儿。 但是,像许萌这种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她比较好判别,而左手边这位,她心里还真的有些犯嘀咕。 她连正经理由都没有一个地把顾凉佑骗来,又一言不合就拉着人家玩游戏,现在顾凉佑闷头一个字都不说,还真叫她有点不安。 对方会不会感觉受到了欺骗,受到了冒犯?会不会正琢磨着怎样扎她小人? 贝蔻旗越想越慌,便忙游戏小窗口私聊他:“班长?” 顾凉佑没回她。 贝蔻旗:“班长,我来认错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还不回。 贝蔻旗有些急了,她悄悄往左边挪了挪,坐在了顾凉佑旁边。 好在那边许萌的英雄正在生死存亡线上苦苦挣扎,她完全没有精力能注意到这里。贝蔻旗干脆把手机直接靠到顾凉佑手机旁,在他的视线下打字: “班长,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顾凉佑手中动作一僵。 其实顾凉佑不是不想理她,而是他向来对于对方这种语气的问话,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她。特别是话尾带个“呀”、“嘛”这样软软的娇俏的语气助词,他总有种感觉,对方是在跟他……撒娇。 就比如现在。尤其再加上对方朝他慢慢靠来,直接挨着他玩手机时,少女身上带着的淡淡花香,在鼻尖处萦绕,顾凉佑有些受不住了。 他直觉想要站起,或者离她远一些。于是他就动作快于脑子地这么做了。 而察觉到对方动作,贝蔻旗心道完了完了,这次把大佬惹恼了。她第一反应当然是不让对方避开。可现在她双手操纵着游戏空不出来,心急之下,抢先腿一抬,直接压在了对方右腿上。 顾凉佑不得已重新坐下。 可这动作一出,双方皆愣住了。 而短暂懵逼之后,贝蔻旗干脆横了心,腿上施力,很坚决地把对方给按住了。 她看了眼顾凉佑,手中打字给他看:“你别动。” 顾凉佑此时全身都僵了。 他似是觉得到了目前这个境地,他再不说话就收拾不住了。便垂眸,也打字:“你腿拿开。” 贝蔻旗:“我不。” “……” 而这时,游戏里敌方队里有人发公共消息:“卧槽,你们那边儿什么情况?!” “什么叫,别动,腿拿开,我不???敢情你们是在床上玩的这游戏?!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贝蔻旗看到这消息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嘶了一声,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上。 刚才一慌,消息发错了。从“你别动”开始,本应该私聊顾凉佑的,结果手一滑,发成公共消息了。于是游戏里全部玩家便都能看到了。 许萌那边也皱着眉头,道:“你们这都发的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一听见许萌说话,贝蔻旗心中就叮的一声感觉不妙。 果然,许萌刚一说完,就顺势看向自己这边。 她完全收腿不及。 于是下一秒,就最怕空气突然变安静。 许萌坐那儿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啪地一把撂了手机,怒道: “劳资就来玩个游戏还得被迫吃狗粮?!” “……” “……” 第24章 针锋 等顾凉佑离开后,许萌板着脸抱起双臂,往后面沙发上一靠,抬眼去看贝蔻旗: “今天这事儿,你故意的?” 贝蔻旗心中一顿。心道她这亲友也真不是吃素的,刚才嘻嘻哈哈和他们一通玩闹跟没事儿人似的,顾凉佑这才前脚刚走,这下好了,紧接着就翻脸来跟自己秋后算账来了。 那她当然不能承认! 只捡起抱枕往旁边一丢,坐下故作轻松道:“嗯,不完全是吧。之前是太巧了,我也没想到他们组竟会派我们班长来送呀。后来他进屋,我拉他来打游戏,这不是为了缓和气氛,避免尴尬嘛。” 她单手托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下:“话说,人家游戏竟然玩得不错耶。只是,他的玩法、还有许多操作习惯,竟让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她挠挠头发,嘶了一声,“这人是谁来着,怎么猛一下想不起来了……” 接着又悄悄转着眼珠朝那边看去,却发现许萌脸色依旧不虞。 贝蔻旗心里暗暗叹口气。好吧,转移话题失败,只好再换条路子。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干脆认错得了。 她便朝前一翻,趴到对方跟前,嘻嘻道:“怪我怪我,我之前忘记告诉你,顾凉佑跟我一个班的。谁知道这么低的概率就让我们给撞上了。” 许萌一脸你在当我是傻子的表情:“他当年大张旗鼓进了一中火箭班,只怕全市人民都知道的吧。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中毕业的。一中能有几个火箭班?” 贝蔻旗笑着继续哄她:“那就是你大度!你看,你讨厌他,却还不介意我和他一起玩。” 许萌挑眉:“我看起来就这么三观不正?你跟谁玩,是你的自由,我又无权干涉。再说了,我也不是说讨厌他……” 闻言,贝蔻旗嗖地转头看她。 许萌顿住了。 过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也是好意,再争论这个没什么意思。但是,” 她换了个姿势,跟贝蔻旗面对面,认真看着对方,“但是呢,我想让你知道,你做的这些,没什么用。因为问题的关键点它根本就不在这儿。” 她挑眉,“我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和他坐到一块儿开黑……” 这时,贝蔻旗低着头小声插了句:“是看在奶茶的面子上吧。” 许萌一噎,皱起眉。吓得贝蔻旗连忙摆手:“我胡说的,不要理我!你接着说,接着说。” 许萌吸了半口气,又吐出去,继续道:“好,我这样说吧。” “小妹妹,别说是顾凉佑了,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能够让自己和对方共处一室而相安无事。便是装成一脸相谈甚欢恨不得引为知己的样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她呵笑一声:“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主要矛盾根本无法解决。存在的依旧存在,该来的早晚还是会来。” “只要我家还有那么多股份在那儿放着,我爸手里还有那么多未定的股份捏着,还有他的身份、我的身份、我们的关系,就注定了我们必定会是这种状态,无法改变。” 许萌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口,继续道: “他要是不思进取,整天只知吃喝玩乐,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他并不是,相反,从小被当作神童一路夸到大。便光是对于我爸而言,我这个作女儿的,哪里能比得上他儿子带给他的风光?” 她缓缓地看向窗外,气势也忽然低了下来,“你也知道我辛苦。” “我这么辛苦,只不过为了有朝一日,不让自己那么可怜罢了……” 贝蔻旗其实不太能理解他们这姐弟俩的这种神奇关系。或许是真如对方所言,自己被保护得太好。也或许是她真的太废,导致她哥也愿意把她往更废的地方养。 在她看来,许萌的做法也许是正确的,但对她自己而言,却根本不愿把人往阴暗恶劣的那方面想。 于是她道: “可是,顾凉佑他现在才高中,也完全没有插手你们家公司的事务。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完全没有要和你争的想法呢?” 一听这话,许萌笑了。 她慢慢抬手,帮贝蔻旗把脸侧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开口道: “恐怕你哥并没有告诉你,我现在跟我爸都打得热火朝天。更何况他?” 贝蔻旗愣了下。 许萌接着道:“这些你不知道,那电视你总看过吧。法制频道上案例天天播,都是为利所起,无非是穷人争小钱,富人争大钱,本质上完全没有区别。”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告诉我,这些血缘啊情谊啊,到底有什么用?” 贝蔻旗看着对方,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内心有声音在叫嚣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但对方显然已经不想和她再讨论这个了。 许萌跟哄小孩儿似地摸摸她的头,重新靠着坐了回去,玻璃杯子握在掌心缓缓摇着: “小姑娘,你不用再管我们这摊子事了,好好做你的小公主,在象牙塔里无忧无虑的,多好!” “我们立场不同,你不用劝我。而我干的事,也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吗。”这时,贝蔻旗垂下了头。 “可是现在学校里有很多人都说他是私生子,说他妈妈是第三者……” 这个话,贝蔻旗本不想说出口的,太过于尖锐,尖锐得她怕直接葬送了她和许萌之间多年的友谊。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无端地想起来那天晚上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略显迷茫的神情,和他垂下的黑眸,以及他握着杯子轻轻说“她也不好受”。 后来当她无数次想起这副场景时,心里就是无由来地觉得,一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顾凉佑他不该被这样对待。她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对他稍微好一点…… 以至于她也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与许萌有着多年的友情积累。使得在对方最低谷的时候,自己不会干站在旁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还是能做一点事的。既然能做,那她就绝不会放弃。 话头在舌尖处转了又转。贝蔻旗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未雨绸缪没有错,可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无法选择,但他却也是会伤心的。” “这样的话,也可以吗……” 闻言,许萌眼神一动。 手一抖,些许茶水从她晃动的杯中洒了出来。 第25章 二回合 周末过完回到学校,一日大课间,学生自由活动的时间比较长。贝蔻旗抽出本数学习题册,随便扒拉开两页,拿着就转身往后桌那儿一趴,歪头瞅着还在看书的顾凉佑,问道: “班长,我这个题不会,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虽说她这是早有预谋,但现在一说出来时,还是让她心里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之前吐槽别班女生表面上是来问题,其实根本意不在此,拿问题做幌子,真正目的是想找顾凉佑说话。可是,她现在竟发觉,自己此时的行为,和她们相比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摇摇头。不不不,还是有区别的。她这可是干正事儿的。 转而一想,可按照顾凉佑的惯例,他要是又聚拢了一帮人去隔壁小教室集体讲题,那可咋办?! 正想着,还真就见顾凉佑直接站起来,往隔壁走了。 贝蔻旗心道失策失策,可事已至此,只好先跟着对方去那边看情况再说了。 而等她跟着顾凉佑进了小教室,却见对方转身把门一关,在桌前坐下,问道:“哪道题?” 贝蔻旗一愣。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啊。 但她当然不会傻到再去专门问问人家怎么不叫其他人。忙把习题册放到人家跟前,伸手一指:“这个。” 顾凉佑垂眸看了眼,道:“这道你应该会的。记得你上次给陆特燕榴解的那道题吗,一模一样的解题思路。” 贝蔻旗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指的是哪次。当时她给出解题过程后就直接睡过去了,竟不知道后来还被顾凉佑看见了?噎了下,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见她这反应,顾凉佑似是叹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贝蔻旗眨眨眼,心道她跟顾大佬玩这招,好像是有些自作聪明的感觉。便笑着凑过去:“班长,您真厉害,我心里想什么你怎么都一清二楚的?” 顿了顿,顾凉佑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抿了抿唇。 贝蔻旗便直接把话说敞亮了:“我其实吧,也没什么要说的。第一呢,就是想来跟你道个歉。” 上周末她强行把顾凉佑和许萌凑一块儿,三个人莫名其妙地玩了一下午游戏。要知道,他们在之前可是见对方扭头就走、一个屋檐下都待不下去的继姐弟俩。 许萌那里她已经接受过教育了,而顾凉佑这里,她还不知道情况怎样。 闻言,顾凉佑道:“没关系。”停了下,又道,“我知道你是好意。” 贝蔻旗心道,巧了,你们都知道我是好意,但就是都不听。 顾凉佑又抬眼看她:“刚才是第一,有第二吗?” “当然有。” 贝蔻旗把椅子往对方那里挪了挪,小心地问道: “那你……想不想和她和好?” 这话一出,顾凉佑愣了下。继而垂眸道:“想这个没有用的。” 情感和现实,终归是两码事。况且,有谁会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东西。 贝蔻旗鼓了鼓嘴,从椅子上下来蹲到他前面,想要去直视他的眼睛:“我就问你想不想?你只回答这个问题就行了。” 而接下来,却是长长的沉默。 又过了会儿,顾凉佑侧开目光,道:“先说说你吧。”他将视线落在桌上那本数学习题册上,“期中考试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刚才看到对方的反应,贝蔻旗其实心里是有点沮丧的。现在听到对方一本正经地问她学习,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回答道:“我啊,随缘吧。” 顾凉佑看了她一眼:“你明明会做,为什么不写。” 贝蔻旗也起了身,重新坐到旁边椅子上:“嗯,关于这个问题呢,我和我的前班主任探讨过,就是拿着知识体系现阶段没学的更高阶解题方法,去解我们高中知识层面的习题,判卷老师会不会给分。” 她拎起桌上笔杆在指尖熟练地转了两圈,神色瞧着也很是随意,“当时我的前班主任呢,倒是没有明确说得不得分。但是他很委婉地劝我,既然都可以用进阶方法做了,为什么不顺带把现在教的方法掌握了呢。” “——可是明明高阶方法简单啊!” “就像我们高一时学的那个空间几何,那时的方法,都是必须得靠立体思维才能把题给想出来。可到了后来,不是又教我们了坐标系方法嘛。能用更方便的坐标系解几何题,我干嘛还要在那儿硬想干耗脑细胞啊!……” 贝蔻旗有一种对于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总能把话题越扯越远的能力。 而顶着顾凉佑望来的目光,到了后来,她还是有种说不下去了的感觉。抓抓头,可算是吐出了点心声: “哎呀,我这个人吧,就是一件事如果我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的话,那我就根本无法去做了……” 而顾凉佑却不说话,只淡淡看着她。 贝蔻旗觉得今天是从顾凉佑这儿套不出来别的什么东西了,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还要被他反套。便抓起习题册就溜:“感谢班长慷慨指点!好啦我先回去了!” 顾凉佑倒也没拦她。 而等对方走后,顾凉佑却在原处,一个人静静坐了好久。 他思绪纷乱地想了很多很多。 他是到了高中后,一个人搬出来住的。其实他也不愿意这样,原来的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里面有许多以前的记忆。 可他没有办法。关系越来越僵时,继续呆下去只会相看生厌,回避一下未尝不是好的解决途径。 究竟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呢。 顾凉佑从小早慧,很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能记得。在他幼时那个年代,绝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周围同龄人很少有兄弟姐妹的。他还记得,他的姐姐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过来看他,然后像炫宝一样把他捧给其他小伙伴看。 好吃的分给他,好玩的留给他。 姐姐那时有一辆最喜欢的小自行车,谁都不让碰,却整天驮着他东转西转。毕竟那时还小,有一次不小心把他从后座给摔地上了。其实也就腿上蹭破了点儿皮,他还没什么反应,可对方却先哭得伤心又自责。 从此把最心爱的小自行车扔到仓库吃灰,再也没玩过…… 顾凉佑望着窗外飒飒树叶,想起刚才贝蔻旗问他想不想和好。过了许久,才慢慢垂下头,轻轻自言自语道: “还能和好吗……” - 期中考试结束后,赶上他们学校校庆。校庆日许多活动也不需要全体学生参加,于是加上周末,贝蔻旗便获得了一个小长假。 顾凉佑作为学生会会长,各种活动策划啊组织啊接待啊肯定有他忙的。贝蔻旗自然没什么大的事情要做。而她一闲,自然就要搞事了。 这天,她窝在家里给许萌发消息: “给你介绍一项当下较热门的活动。” 好在许萌这几天没有特别忙碌,很快就回了消息:“什么?” 贝蔻旗:“云养猫。”接着就发了一张图片过去,“看,可不可爱?!” 上次许萌来她家,很巧地碰上了来门口讨东西吃的小花鼻子。从许萌扑上前去嗷嗷撸着人家不撒手的样子,贝蔻旗就知道这人什么德行了。 又打字,“快,夸它可爱!快!” 许萌:“嗷!——可!!!爱!!!” “快,曝光它!我还要看!” 贝蔻旗便又发了些照片视频。 而过了会儿,对方忽然道:“等下。” 贝蔻旗:“嗯哼?” 许萌:“这背景看着是你学校吧!这是你养的猫?一中校庆抱学校玩了?” 贝蔻旗:“对呀。” 许萌反应过来:“凭什么你是三次元,而我就只能云养猫?” 贝蔻旗嘻嘻嘻:“因为我的猫猫天下第一可爱,别的都没有她可爱。你三次元养不到这么可爱的猫。” 许萌:“……what???” 她平时太忙,公司学校两头跑,在家的时间也不多,觉得没有足够精力来陪伴一条生命,便一直没有养猫。而今天,她竟然就这样被鄙视了?!· ……那她拼死拼活赚这么多钱有何用?! 于是气得许萌当晚离开公司就去隔壁商场的猫舍逛了一圈。 可谁知贝蔻旗说的话竟像一条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越逛,越看,竟然越觉得这里的猫,都没有她云养的那只可爱…… 许萌觉得自己真的是被一个小破高中生给耍牢了。 站在那里站了半天,她掏出手机给贝蔻旗发了消息: “你!今晚!把我儿子抱来见我!” - 于是当天晚上,贝蔻旗探着脑袋推门而入:“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顾家大宅嘛?天呐,怎么比我家还大!” 她转着身边看边往里走,“门口那个小喷泉不错,我回去也要让我哥给搞一个,上面还要放上小鹿雕像……” “唔,还有这副字画也真不错,和我后桌字迹挺像的,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出二倍价卖给我怎样?……” 许萌笑着推了她脑袋一把:“你这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装上瘾了?” 说着夺来对方手中拎着的奶茶,扎开吸了一口。 而谁知贝蔻旗还上瘾了,她仰头瞅着二楼一个房间,就想上去: “那个房间看门口装饰怎么长得像男孩子住的?” 许萌在她背后咳了一声:“你差不多行了啊。” 贝蔻旗转身嘻嘻一笑:“好的好的,不去了不去了。” 而许萌看了她好几眼,见对方却依旧无知无觉,便问道:“我猫呢?” 贝蔻旗一脸怎么这么快就成你猫了的表情。也不回答她话,只转着步子往旁边走了几步,边走边道: “我觉得呢,如果你了解我的话,就该知道,我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什么事情我做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许萌心里叮地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贝蔻旗耸耸肩,看了看时间就跑到门口去开门。 于是许萌一转头,就看见顾凉佑迈步而入。而他的怀里,赫然卧着那只她在云端养的猫儿子。 第26章 凉夜 顾凉佑明显是从学校赶来。他一身正正经经的校服,臂弯里却窝了团毛绒绒,看上去还真有种反差的萌感。 许萌怎会不知道这又是贝蔻旗在故技重施?此时,她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 见状,贝蔻旗连忙去顾凉佑跟前:“麻烦班长了。要不把它留在这里,你接着去忙你的吧。” 此时已经晚上快十点,顾凉佑能有什么忙的。她其实是怕许萌炸毛,就这么一说。 还好顾凉佑尚且淡定。他看了眼贝蔻旗,“嗯”了一声。放下怀里的猫就转身走了。 许萌冷着脸在原处顿了两秒,才上前,想去抱起地板上的猫。而谁知她刚伸出手,她单方面认的猫儿子就嗖地往门口跑,钻出门就不见了。 二人当然赶紧出门寻。然后没过会儿,就见顾凉佑托着猫又回来了。 许萌:“……” 再次交接。 可接下来几次都是一模一样的情景。猫就像是专门黏住了顾凉佑,不抱它还专门扒着他裤腿往上爬的那种。 反复几次后,贝蔻旗转过头,冲许萌很无辜的摊摊手。 许萌后槽牙暗暗咬了咬。你俩这是专门玩我的吧。 她深深吸了半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不耐烦地冲贝蔻旗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如你所愿。可以吧!” 贝蔻旗达到目的。忙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她胳膊,笑道:“说什么呢。我们这叫,双赢。” 许萌一脸嫌弃地把她往一边推:“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是当晚三人便又愉快地一起聚众吸猫。 晚上,太晚了贝蔻旗也懒得回去,便赖在这里和许萌挤一张床。这时灯都熄了,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卧室外面声音:“你说,顾凉佑会住这里,还是回公寓,再或者是回学校?” 许萌烦躁地翻了个身,道:“他爱住哪儿住哪儿。” 贝蔻旗在床上半坐起来,侧身看她:“姐妹,你今天这素质不行啊。上次不是还说,就是对着仇人也可以面不改色嘛?” 许萌往上躺了躺,面无表情看着她:“姐妹,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有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再四?” 贝蔻旗便又开始耍赖。她啪地把被子盖到对方脸上,笑着钻进被窝:“睡觉睡觉。” 二人又躺着闲聊了些别的,便都睡了。 而到了半夜,贝蔻旗忽地睁开眼睛。 此时的夜里很是寂静,旁边许萌的呼吸很均匀,她已陷入沉睡。贝蔻旗听了会儿,确认对方不会醒,便起身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蹑手蹑脚出了卧室。 悄悄把卧室门关好,她提拉着拖鞋往一楼走,边走边把颈后的头发撩起来,只见白净的脖子皮肤上布上了小红点,十分痒她想伸手去挠却又不敢。 记得他们家的药箱好像是放在离厨房比较近的那个房间,她下了楼梯便朝那个方向走。 迷糊着刚转了个弯,视线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却把她吓了一跳。 好在仔细辨别了下后,发现那是顾凉佑。 只见他半曲着长腿坐在沙发上,胳膊搭在一旁,侧首静静望着窗外,一动不动。此时一楼的灯都没开,只有窗外月光掺着树叶影子洒进来,他大半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但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深夜特有的如水凉意。 贝蔻旗见他衣服都没换,应该是从她们去睡觉起就在那儿了。可是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坐在这里干嘛? 看了看表,她慢慢走到他跟前,微微向前俯身去看他正脸,问道:“你怎么不睡?” 而话刚出口,对方就站起来了。 贝蔻旗连忙也直起身。突然间二人对面而立,这身高差让她还很是有压迫。 这人这种异常反应是要做什么? 她微微仰头:“你……”而刚出了个字,却停下。 因为,此时对方眼中的神情,成功把她镇住了,也成功让她闭了嘴。 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绪,心痛,自责,感动,无力,怒意,后悔……他面上依旧没什么多的表情,眸中却如波涛般在不断翻涌,连茫茫夜色都遮不住。 贝蔻旗愣了下。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凉佑,便是上次在小巷子里朱霍出言不逊时,顾凉佑也只是单纯的寒意,也没有丰富成这个样子。 她愣愣看着对方,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敢小心出声:“你怎么了。” 顾凉佑没回答她。 他紧紧抿着唇角,伸手扯过旁边大衣,披到贝蔻旗身上,把她从头到尾细细裹起来,就背对着她俯下了身。 而下一秒,贝蔻旗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整个身子就腾空而起。 她竟被对方背起来了。 她下意识想动想说话。可这大衣裹得实在是太紧实了,连挣扎的空隙都没有。喊出声吧还怕把卧室里的许萌吵醒。 然后,她就只能任由对方就这样背着她直接出门而去。 第27章 温言 一出门,贝蔻旗发觉深秋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寒气顺着衣领处开始往里钻,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出了屋被对方背着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顾凉佑头也不回:“去医院。” 一听这话,贝蔻旗便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小着声:“你怎么知道的。” 实际上贝蔻旗自小对动物毛发过敏,哪怕对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喜欢得不行,却向来都是不得不离得远远的。为促成今天这个事,她本不想说来着。而现在,对方的行为也很明显地表明,顾凉佑已经发现了。 顾凉佑:“你去睡觉前,我看到你耳后皮肤发红。” 贝蔻旗心道她这么多的头发竟然都没藏住。 又看对方气势很是低沉,便说:“其实没多大事,我吃点抗过敏药就可以了……” 而话音刚落,她发现对方更低沉了,甚至比刚才还有点儿吓人。于是她很有眼力价地接下来一个字都没敢再吭声。 夜已深不想打扰司机,便在路边打车,去往最近的医院。而这一路上都沉默着。 贝蔻旗这种看着不是很紧急的过敏病症,好像也没严重到需要出动急救的地步,深夜值班的医生也不多,这个医院甚至有两层楼的灯都关了,远远望去过道黑漆漆的,只有旁侧安全出口的绿灯阴幽幽地映着一片。 而他俩现在就正要通过这个过道。 贝蔻旗小心环顾了圈周围,不由自主就往顾凉佑那边靠了靠:“我的妈呀,你看这像不像恐怖小说经典场景,最好是前面忽然间推来了辆盖着白布的停尸车,然后一转眼,身边小伙伴就不见了……”说着还手往顾凉佑那边扑空一抓,抓了好几次没抓住。 顾凉佑瞧这人还演上瘾了,看了她一眼,伸手就握住了她挥动的手腕。 贝蔻旗一愣。 接着就感觉对方微微把她往身前带了带,低低道:“我跑不了。走吧。” 最后找到医生,开了些抗过敏的药片,当场就吃了。本来说要抽血或者皮试测试一下过敏源的,而贝蔻旗死活不让。 然后还要留在医院等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后续效果。这医院不是市里火热的三甲,晚上人是真的少,给他们开处方的医生也有事先走开了,于是这个诊断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二人坐在椅子上,贝蔻旗见对方微微垂首,并且脸色一直不太好,便想活跃一下气氛。笑着说:“上次来医院是你受伤,而这次是我,还真是好巧啊。” 这话一出,就见顾凉佑抬头朝她看来。于是她的笑便又凝在了嘴角。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顾凉佑说完头就又转回了过去。他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二人并排而坐,也看不见他脸上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很没用。” 这天晚上,顾凉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他在想,自己很难做到、甚至完成不了的事情,而一个小姑娘竟在帮他努力着。 对方进卧室关门之前,耳后的红斑,他是看到了的。当时,他心中的惊诧瞬间冲到顶点,劝阻的话也马上就要出了口。可却也正是明白对方意图,这话终究还是没冲破嘴边。不想让对方功亏一篑,他眼看着对方进了卧室,而自己只能直愣愣站在原地。 顾凉佑心想,自己可真不是男人…… 此时,旁边的小姑娘俯身过来,软了眉眼轻声安慰他: “怎么会。谁都可以没用,你怎么会没用。” 她稍稍直了直身,歪头看着他笑道: “……你可是顾凉佑啊。” 明明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聊天,她此时的话却说得,就像是他有多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似的。 顾凉佑放在膝上的手指快速蜷了一下。 好在贝蔻旗没发现。她撸起些袖子,看了看自己胳膊的退敏情况:“要说,我还担心浪费了你的时间呢。你的精力实在是太宝贵了,白天学校里事情忙活了一整天,晚上还要陪我闹腾这么大一圈,我心里过意不去才是。” 她想了想,“要不,我明天去给你帮忙做苦力,怎么样?” 顾凉佑正想说什么。可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只吐出一个“好”字。 于是贝蔻旗一喜,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好啦,我没事儿了。可以回去啦。” 二人便又回了顾凉佑家中。贝蔻旗心里觉着稀奇,这明明是顾凉佑他家,怎么自己进去都比对方更加理直气壮。想想又有些好笑加心酸。 开始顾凉佑坚持让她换个房间睡。可贝蔻旗想着还是不能让许萌发现异常,便也坚持:“猫猫没进卧室,卧室里过敏源应该是没有的。并且我已经吃了药,待会儿再换身衣服,问题不大。放心放心。” 对方不干。 又压低了声音争了好一会儿,顾凉佑说不过她,便只好按她的意思来。 贝蔻旗依旧悄悄打开门,再偷偷摸摸爬上床,以最小动作幅度地躺好给自己盖上被子。感觉旁边人没被吵醒,可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跑了一圈,她也困得不行,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进入梦乡,黑暗中,旁边许萌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许萌身体没有动,呼吸听上去也平缓得一如既往。可她的双眼,却以一种很迟缓的速率,眨了下。过了很久,又眨了下。 第二天贝蔻旗起得很早,她答应了顾凉佑要去校庆日给他帮忙。高中生嘛,精力正充沛,凌晨六点多俩人就收拾收拾跑了。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许萌也起床了。她缓缓地坐起来,呆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身侧少了个人的被窝。片刻后下床,踢着拖鞋出了二楼卧室朝楼下走去。 她像是一夜都没睡好一样,十分疲倦。虚着步子到了地下室,打开一扇门进去。 然后,她眼神中满是迷茫,看着角落里一辆落满灰尘儿童款式的自行车,站在那里呆呆看了好久。 第28章 公墓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许萌接下来十分注意贝蔻旗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对方发句消息,她都要琢磨半天这小丫头是不是又想到了别的点子、开始秘密行动了。 但神奇的是,贝蔻旗那边好像也没说什么做什么,该干嘛干嘛,看似挺平静的。 许萌万分注意,而顾凉佑自然也是这种状态。他仔细堤防了好久,都无事发生。 而在几星期后的一个周末,他收到一条来自贝蔻旗的消息,让他现在出公寓下楼。顾凉佑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好久,还是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一下楼,就见贝蔻旗透过后车窗冲他招手。 顾凉佑站在几步开外看了她两眼,还是走到跟前。谁知话都没说一个字,就被对方拉着上了车。 贝蔻旗连声催着司机快走快走。于是此刻,顾凉佑就知道自己一直防着的事情终于又发生了。他很是担心会发生上次场景,微微皱眉:“去哪儿?” 贝蔻旗似是怕他跑了似地还揪住他衣角,只含糊着:“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不会把你卖了就是了。” 看对方这种反应,如果说这次行程中见不着许萌,他完全就不相信。顾凉佑颇为无奈:“你这样有用吗。” 顿了顿,“就算我们见着了,也不会说话,全程靠你维系。你这样费心思,作用不大。” 贝蔻旗知道对方也是聪明人,猜到就猜到了。她也懒得否认,却不以为意地说:“没用就没用呗。” “可我却认为,有总比没有的好。不管再怎么说,感情这种东西,总需要靠着时间精力和陪伴来维系的。你看,在我家那次,你们只是能坐在一起,而上次,你就能在家里和她和平共处了。” 她看向车窗外,“况且,能见一次面,总比见不着的好。” 顾凉佑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转而目视前方:“我只是觉得,你的精力,值得花在别的地方。” 贝蔻旗笑了下:“应该花在哪里?学习吗。” 顾凉佑神色未动:“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你……”他抿了抿唇,“期中成绩是要作为升入高三分班的参考标准的,你如果继续下去,高三可能会被分出去。” 在校外提到成绩这种事,似乎气氛都不会很好,尤其还是对于贝蔻旗。 闻言,她垂了垂眼,将眼侧发丝拢到后面: “……那就分出去吧。” 顾凉佑眼神一动。 接下来,一路上气压都很低。顾凉佑感到不舒服,他手掌间似有丝丝痛意,顺着胳膊往心脏处传。 微阖的眼睑遮住了眸中神色。他觉得不是这样的,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却不知为何,成了眼下这个走向。 鼻尖传来隐隐的幽香。顾凉佑闪了下眼,他记得这不是旁边人身上的气味。 却忽然间为自己此刻脑中所想之事而感到惊恼。他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太龌龊了…… 这时,车停了。贝蔻旗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到了。” 顾凉佑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出神,连车开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而跟着下车后,抬头一看,他却愣了。 这,竟是一个公墓。 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就见贝蔻旗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捧花塞到他手里,而她自己也捧了一束。 贝蔻旗拉住他就往里面走。 或许是因着刚才他们谈论的事,贝蔻旗的脸色看着还不是很好。于是顾凉佑在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状态下,就被她带着走了好远,过了会儿,他才问道:“你要做什么?” 此刻,他们走到了公墓中间地带的一个伫立的巨大石碑底下。闻言,贝蔻旗也驻足,她放开对方,回头道:“班长,只这一次了。我知道可能会有些冒犯,但……” 说到这儿,她突然上前站到他对面,然后慢慢向他后面绕去。 此时二人距离变得很近,顾凉佑鼻尖又嗅到隐隐的真正属于对方的熟悉味道。他愣了下神。而当对方手轻轻放到他背部的时候,他全身都有些僵了。 耳后传来低低的声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 顾凉佑眼睛微微睁大。 而这时,背后手掌突然发力,将他向前推去。顾凉佑猝不及防,简直有些踉跄了几步才从石碑背后越出。他身体素质本不至此,而刚才失了神,才会这样显得狼狈。 不明白对方此举意图,顾凉佑想转身去问她,却在一抬头,就发现了不远处一个人影。 而当看清那人面容后,顾凉佑便全明白了。——正是许萌。 许萌是独自前来的,全身素黑,怀中也是一捧花。她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都到近处了才发现这里的顾凉佑,顿时讶异:“是你?” 顾凉佑只站在原处,握着贝蔻旗塞给他花束的手有些僵硬。他一向擅长处理紧急事务,于是此时神情也没有显得特别突兀。 此时不用说也知道,贝蔻旗把他推出来之后,她自己肯定还在石碑背后藏着。但这个顾凉佑肯定也不会说。于是他没有言语。 而许萌也在短暂的诧异之后,神色迅速恢复了往常。 许萌盯着看了几眼顾凉佑身前的花束。对方到此什么目的很是清楚了。她转过头,望着二人中间的碑位,过了会儿,从包中取出墨镜,给自己戴上,慢慢朝前蹲下身去。 而一旁顾凉佑什么动作都没有,只静静看着这一切。 碑位照片上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与许萌眉眼有几分相似。许萌将花束轻轻放在碑位前,望着照片,一声不吭。 过了好久好久,空气中才传来两个轻轻的字: “谢谢。” - 今天这个事情,顾凉佑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原因可能是对方再一次隐瞒了他,也可能是这样冒失来祭拜对方亡亲很是不妥。于是等许萌一走,顾凉佑转身就要绕到石碑那边去。 他脚步甚至都有些急了,他认为这次一定要认真地、开诚布公地和对方讲一下。 而谁知贝蔻旗并不在石碑后面,他又绕着公墓找了一会儿,才在较偏的一个地方,看到了静静坐在一个碑位前的贝蔻旗。 顾凉佑是怀着要和对方好好谈谈的心态而来的,然而却在走到更近处、看到对方表情后,他一肚子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对方抱膝坐在地上,静静看着前面,面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让顾凉佑感到无限的悲戚。 顾凉佑放轻脚步,缓缓走上前去,侧头,他看见照片上,是一个和他们同龄的短发女生。 瞬间,顾凉佑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了什么。 过了会儿,他也学着对方,慢慢坐到了地上,朝她那边挪了挪。转头看她:“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吗?” 他心里觉得自己无耻到竟需要交换条件,但顿了顿,还是柔声道:“这次……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第29章 遥记 贝蔻旗微微抬头,回了神,然后她转头看向顾凉佑,笑了笑:“班长,你来了。” 她把膝盖往胸前放了放,抱得更紧些。口气却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这故事,远没有你的好听……” 可看对方态度很是坚持,僵持了片刻后,终于,贝蔻旗轻轻叹了半口气:“好吧。”她垂着眼,嘴角却还弯着,“那就从上次医院里说的那次继续。” 她抬眼去看顾凉佑:“你还记得你受伤那次,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个问题少女堕落史?” 见顾凉佑不吭声,只静静看着她,贝蔻旗便转过眼去:“那次我没有骗你,我在附中高一时,成绩真的是很好的,另外为拿到保送资格,竞赛什么的我也积极参加。” 她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说句不自谦的话,我自以为我性格还是不错的,从小到大的人缘挺好,没有和人起过大的冲突。就算是现在,你看我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不是和大家玩得还不错?” 听顾凉佑嗯了一声,贝蔻旗便继续往下讲: “如果真的要说一个故事的话,那应该是在高一下学期……” 贝蔻旗当时在附中住的是四人寝,宿舍四个女生都是一个班的,四人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连上个卫生间都要结伴,形影不离,感情很好。 一切都在轨道上,过得平静又安稳。直到室友孙娉有一天发烧了,整天没去上课,请假在宿舍躺着休息。 那个时间段里贝蔻旗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一个月后的编程竞赛。为了更好训练,她降低了文化课投入的精力,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机房里。 于是她知道这天孙娉发烧不舒服,可直到当天熄灯很晚回去后才听其他室友说,孙娉原来不是发烧,而是得了带状疱疹。 带状疱疹这种病毒感染力极强,但好在宿舍其他三人小学时都已经得过了,体内拥有免疫倒也不怕她传染。 只是有人提出,虽说带状疱疹很常见,很多人之前也都得过,但想着毕竟是传染病,孙娉是不是应该隔离起来比较好。 但此时孙娉已经睡着,她折腾了一天,重新把病号叫起来感觉不太好。其他三人也经过一整天紧张的学习,尤其是贝蔻旗编代码编得头昏脑涨的,只想赶紧休息。于是三人便想等明天再跟孙娉商量一下这个事,当时也没想太多,都洗洗睡了。 其实贝蔻旗当时任务很重,她不光要争取在竞赛中拿到名次,文化课也不能落下。于是为了赶进度,她第二天很早就离开宿舍去了教室,想着能多学会儿。 看课本笔记感觉差不多能赶上进度了之后,她就又去跑机房了。坐下没一会儿,她隔壁位置就来了个女生,朝她打了个招呼,也坐下开始奋战了。 这个女生叫易叶,是隔壁班选□□参加此次竞赛的。易叶学习能力强,性格也好,她和贝蔻旗经常一起讨论竞赛问题,相互帮助着学习,二人进度都很快。 贝蔻旗也朝她一笑,而后继续看电脑屏幕。 过了会儿,贝蔻旗忽然想起来什么,手下敲着代码,随口问了句:“哎对了,易叶,你以前有感染过带状疱疹吗?” 易叶也没转头:“没有耶。怎么了?” 她趁着打开文件的功夫顺带聊天:“话说我也觉得奇怪,我小时候周围好多小朋友都得了这个病,到最后我愣是没得。怎么了?” 贝蔻旗便道:“我们宿舍一个妹子得了这个病。是这样的,我想着我们整天一个屋子坐在一块儿,然后我从宿舍出来,我怕自己身上携带有病毒给你二次传染了。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但万一发烧挂吊瓶什么的,耽误竞赛进度可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要不中午吃饭时我陪你去校医院问问,买个板蓝根什么的,先预防预防。” 而显然易叶也是个心大的。她摆摆手:“多大点事儿,能不能传染到我这儿还不一定呢。嗨,我自己去就行了。” 商量好后,二人继续学习。 快到中午饭点时,易叶班级有事,就先走了。而贝蔻旗手头这道题略麻烦,卡了好久,她一鼓作气把它解决完,离开机房的时候都快一点了。餐厅肯定已经没饭,贝蔻旗便拆了包饼干,边吃边往外走。 中午孙娉肯定醒了,她打算回宿舍和对方提一下传染病隔离这件事。 吃完饼干把包装丢到垃圾箱,然后她从书包侧面掏出自己的手机。为了不干扰自己学习,她的手机整个上午一直处于静音状态。 然后等她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长串轰炸过来的消息之后,她觉得,好像一瞬间天都变了…… “你为什么要去举报我?!” “有什么话没胆子当面说吗?!背后插人刀子这算什么?” “我们一个宿舍这么长时间,我竟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好了我像条狗一样被人撵出来了,整个楼层的同学都看见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 一种浓厚的歇斯底里的情绪扑面而来。贝蔻旗脑中甚至浮现出对方冲她哭着大吼出这些话的场面。 贝蔻旗嚼饼干的动作忽地顿住,她脚步停在宿舍楼下,定定看着手机。 对方一条一条地发来了很长的消息,她身子一动不动,只有手指来回翻着,前后来来回回地翻看着。周围路过的同学都会瞥她一眼,不知道这个人干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把最后一口午餐咽下去。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类似于大脑中一切消音、那种长久的、静静的蜂鸣声。 她甚至还迷茫了下,甚至还有理智拉扯着告诉她,这是一个误会,要去和对方解释清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深处,就是有一个小苗自下而上地开始翻涌上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直到她整个人仿佛都被这种情绪完全占据。 她猛地捏紧手机,冲进宿舍楼,一步两个台阶地上了楼。而进了宿舍,没看见孙娉。 是的,从她刚才发来消息也能看出,她现在是不在宿舍。她的床铺上被子都没来得及叠。 此时宿舍里还有另外一个舍友,对方把情况给贝蔻旗大致讲了下。 今天中午,孙娉还躺在床上养病时,忽然间校医院的医生就推门而入,直接把孙娉带走了。说是他们那里收到消息,这个女生宿舍有人得了带状疱疹,需要立刻隔离。 她一上午都泡在机房,那么,校医院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贝蔻旗立刻就想到了易叶。 而很巧,正在这时,她就收到了易叶发来的消息: “蔻旗,我,我好像闯祸了……” “我中午去校医院买板蓝根,医院顺嘴问我为什么要喝这个,我没想那么多,也顺嘴说周围有同学得了带状疱疹,怕被感染预防一下。然后我就看见那个医生立刻精神了……” “他抓着我问了一大堆,还说得特别可怕,说会传染整栋宿舍楼巴拉巴拉,我心里一慌,就如实招了。” “本来,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我同桌有你室友的社交号,他给我看了你室友刚才发的动态……我才知道,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蔻旗,你现在还好吗?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动态?贝蔻旗心里盯地一下。 她打开手机点进去一看。……内容也没什么,还是刚才发来的一套措辞,只不过,呈现形式从私聊,变成了在他们的共同社交圈里公开挂人。 果然,紧接着她这里已经收到了好几个同学发来的消息了。想必是看见了孙娉发的动态,来单纯寻问的有,安慰的有,好奇的也有。 不过她现在一个都不想回。 贝蔻旗只给易叶简短回了:“我没事,你不用来。” 然后将手机关掉,静静望着前方。 为什么孙娉会立刻把矛头指向她呢?理论上医生隐瞒了消息来源,可这种事情,涉及人员这么少,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到校医院的呢。 一旁室友瞅贝蔻旗脸色不好,还小心翼翼地问了贝蔻旗一句:“真的是你去校医院告诉的医生?” 贝蔻旗闭了闭眼,把和易叶的聊天记录给对方看。 室友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就感觉这也不像你做出来的事啊。” 贝蔻旗心里想被什么敲了一下。她看向对方:“可是,为什么孙娉的第一反应就不是这样呢。”她相信对方肯定也看见了那条动态。 曾经她以为,她们宿舍四个人,她对其他三个人亲密程度好像都是一样的,没有说两两三三成一个小团体,或者跟谁更近、和谁要远一些什么的。 但现在她才明白,产生这种错觉,可能只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当了,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而一旦遇了事,才会发现这中间的天差地别。 对方安慰她:“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吧,主要是当时医生进来的时候忒吓人,那还是个男医生,话都没多说几句,就着急忙慌地直接把孙娉给拉走了。说实话,我当时都吓了一跳。” “所以你也体谅一下,她可能是情绪不稳,心情不好,才发了那条动态的。” 本来在楼下,贝蔻旗看见孙娉私聊她的消息时,她的内心只是堪堪燃起了莫名情绪。而在她看到对方直接发了动态后,贝蔻旗心里的那个已经很壮大的小苗,才是轰地全面爆发了。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而已。 她现在觉得脑中有什么在嗡嗡直响。定了定,她道:“因为心情不好,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吗,就可以随便伤人吗。” 她紧紧抿着嘴角,仪表还算没有失常,“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就要被她这样说、这样挂?!” 孙娉得带状疱疹,可以说和她完全没有利益冲突。她小学已经得过,她怕什么。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要这样针对她? 室友讪讪着,走过来几步,想过来抱抱她。 贝蔻旗现在心态已经崩了。她率先转身冲出宿舍,在校园乱逛着。教室里的老师以为她在机房,机房的老师以为她可能有事回了教室,因为两边都管不着她。 她心绪十分烦乱,她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地不理性,遇到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她这样的解决方法。可是,她控制不住地就是无法让自己按照标准处理程序。 她想,可能是对自己最亲密的室友寄托的希望太高了吧。就像是,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这样对她,她完全可以当对方在放屁。而现在,这个人是她朝夕相对一块学习生活一块玩耍撸串的室友,就像是如果她哥这样对她破口大骂,还是真情实感地破口大骂,她可能真的会崩溃。 ……哪怕这真的不是她的错。 但是,只对方这份不信任,在根本没有调查清楚真实情况,直觉反应出来的这份不信任,也足以轻易地压垮了她。 很久以后的贝蔻旗回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还有竞赛的原因。她打算参加的这次竞赛,难度并不低,她准备得也不是那么顺利,刷题也刷地不是那么得心应手。她当时外表看上去尚且淡定,但实际上内里的心境,已经是备受折磨的焦虑状态了。 不然她,从小被人说会来事儿的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就被人扰乱了一切。 而眼下,她最后走得累了,还是回了机房。可对着机房对了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脑中纷纷扰扰一团乱麻,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是真真正正地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晚上她不是很想回宿舍,说实话。往后拖得不能再拖,在磨蹭着回去了。而一进门,她听见另外两个室友在谈论去医院看望孙娉的事情。 原来校医院没有隔离设施,并且在学校比较尴尬,于是建议孙娉在校外医院隔离。 对于探望这个事情,贝蔻旗可以理解。毕竟事情没有针对到他俩的头上。而如果自己也抛开这件事的话,孙娉是自己亲密的室友,哪怕作为同学,她也应该去探望的。 可是现在,贝蔻旗心中的郁火隐隐上来了。她洗漱完,飞快地上了床,在被窝里闷声道:“我不是很想去。明天你们去吧。” 另外两人也知道此时二人碰面只会尴尬,便也没强求。 本来事情到这里,好像没什么问题。高中生之间的矛盾,过些时日就可以好了。而之后的一件事,却又一次将矛盾加剧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贝蔻旗学习状态都不是特别好。她不断地强迫自己学习,可是有很多时候,心态这个东西调整起来是很困难的。 为此易叶也很愧疚,一直道歉,贝蔻旗只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这天下午,针对传染病这件事,校医院检查所要求她们整个宿舍楼都来一次消毒。其中她们宿舍是重点,不光用消毒水消毒,还要把孙娉的东西搬出去,放到专门一个储物室,消完毒再搬回去。 孙娉的东西不少,她们三个室友计划分工来完成。楼道里的储物室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她们仨就先把对方东西装到一个一个小箱子里,再一个一个拖过去。 奋战了一会儿,到贝蔻旗这里是最后一个箱。她把对方所有捡漏剩余的小事物也都塞到边边,拖着就出了宿舍门。 而谁知,她弯腰拖着刚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孙娉。 带状疱疹这个传染病,其实好得挺快的。孙娉现在已经过了传染期,理论上,是可以返校的。 而此时孙娉脸上表情很是惊诧:“你把我东西全扔出去了吗?!”继而又紧接着转化成了一种带着怒意的愤恨,“贝蔻旗,我真没看出来,你就这么讨厌我……” 说着,不等贝蔻旗说一个字她就转身跑了。 贝蔻旗还俯着身,整个人有点愣。她放下东西想追上去,却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脑中迷茫了一瞬。 这时,另外两个室友从储物室放置好东西,回来看到她站在楼道里发愣,问道:“只差你这最后一箱就大功告成啦,你还愣着干嘛?” 贝蔻旗回过神来,摇摇头。正要把刚才场景告诉她们。 这时,楼道那边却传来很大一片女生的尖叫和惊呼。隐隐还听见,说什么有人跳楼了。 三人一愣,连忙就朝那边赶去…… 顾凉佑神色微动,他看向照片,轻声道:“所以,她跳楼死了吗?” 闻言,贝蔻旗轻轻摇头:“不是。”顿了顿,“我们宿舍在三楼,下面是长着草坪的软土地,她只是骨折了。” 第30章 拥抱 高中女生感染带状疱疹,恢复后回校发现室友将自己的东西全扔了出去,心态受不了跳楼了,这好像是一件十分值得同情和理解的事情,尤其再加上高中学业压力大的前提条件。 但是很显然,贝蔻旗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的是不关爱同学的反面角色。 于是孙娉在刚离开医院之后,又住院了。 只不过,上次是静悄悄的传染病隔离,而这次加上整栋楼都目睹的跳楼事件,孙娉住院这件事在这个学校都闹得沸沸扬扬。哪怕学校全力封锁消息,禁止传播,可学生们私下却都在议论纷纷。 而这几天,无论是在教室还是机房,都很少见到贝蔻旗的身影。她像是很怕和大家见面,一直都极大可能地避开人群。教室白天上课全班人都在时她就去机房,机房人一多起来后她就回宿舍。或者是白天在宿舍睡觉,晚上机房没人了她就在里面熬个通宵。 而对于贝蔻旗来说,她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试着剖析自己的内心,但这样,就让她愈发清晰地感受到,若说之前对方不调查事情真相就和自己大吵一架,让她抑制不住地寒心的话,那么此次对方去跳楼,贝蔻旗感受到的是,深深的威胁。 这种情绪,让她难受,让她不安,让她无端焦躁,甚至让她对周围许多人产生了一种不信任。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从孙娉跳楼骨折住院后,自己在抗拒着与周围一切人交流。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她下意识在选择逃避,选择避开自己心中的那份恐惧,她害怕听到周围任何一个人对这件事的评论,哪怕不是指责她的也不行。 她觉得只要有人见到她,都会立刻想到这件事,哪怕他们表面不说,却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在这件事情之前,她曾经还有欲望去给自己澄清,可是这事一出,她仿佛觉得自己一切话语都变得很无力。毕竟,人家才是受害者,才是在医院呆着的可怜人,才是值得人们同情的弱者。而她,只是把人家逼到绝处、逼到心态崩溃到要跳楼的恶人。这一切,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由她害的。 竞赛时间越来越近。贝蔻旗知道自己的状态糟糕极了,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不要管,是误会终将会解开,先把目前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做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虽说是这样不断地麻痹自己,她却在无形中身上早已压上了一个巨大的负重。全国范围内所有竞赛选手都在争分夺秒奋力前进,而她却,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了。她一遍一遍地给自己坚定决心,给自己打气,却实施上,她却感到自己走得越来越累。 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心无旁骛,但是到了最后她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跑不动了。 眼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符号,如咒符般一个一个在她眼前盘旋。一个很简单的小bug,她硬是调试了大半天,却没看出来到底哪里有错。 再又一次干盯着屏幕盯了两个小时之后,她闭上眼睛,头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 她不想逼自己了,她想,最后终究还是得向自己妥协了。 和竞赛带队老师讲了一下情况,说自己要去医院探望同学,需要请假半天。 带队老师自然知道她的情况,长叹一声允了假,还鼓励了她,说她底子好,让她不要放弃。 于是,贝蔻旗花了多久时间编辑了一条消息给孙娉,说想约时间找她好好谈谈,澄清误会,这样对双方都好。 对方没回她。但贝蔻旗知道她肯定看到了,便收拾收拾去医院。她问过其余两个室友了,说是孙娉一般中午都会得空。 她在甜品店买了孙娉最喜欢的小蛋糕,拎着就去了医院。按照室友给的定位,贝蔻旗终于在医院找到了孙娉呆的住院部。站在楼下大门口,低头在手机上核对了下是这栋没错,便抬步就要进楼。 而这时,她忽然感觉头顶上空投来一片阴影,接着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有什么哐地直直落下砸在了她身前不远处的地上。 贝蔻旗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往后退。而却在瞥见这坠落的事物时,瞳孔骤然紧缩。 脚步钉在了地上,手中小蛋糕掉在地上,砸得稀巴烂。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了干净,煞白得异常可怕,全身的血液也像是在突然间消失殆尽。 ——这坠楼之人,是孙娉。 孙娉大睁两个眼睛,死死盯着她。她嘴里翕动着似是想说什么,可体内的力量飞速流逝终是无法支撑其说出一个字。骇人的鲜血从她脑袋下渐渐流出,铺了一地。她黑色的短发混合着血污,些许凌乱盖在脸上,显得极其狰狞。 贝蔻旗并不想朝那个方向继续看下去,可却像被下了诅咒似的,她一动也动不了,视线无法移开。 周围的世界像是顿时都没有了声音,脑中陷入一片真空中般的安静,只和在地上没有了呼吸之人对视着,对方濒死前的眼神如毒药一般,开始无缝不钻地渗入到了她的血肉、她的全身…… 贝蔻旗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 她只记得后来在校长办公室里,孙娉匆匆从外地赶来的父母歇斯底里地扑过来,说都怨她,要她还他们女儿。而她双眼无神,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只任由对方疯狂地抓着自己。 还是后来她哥赶到。 那时贝爵川其实也只是一个大学生。他冲过来将贝蔻旗从他们的拉扯下分开,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他说不怕有哥哥在…… 再后来,她也不知道贝爵川怎么处理的,直到回了家,关上门,看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子,贝蔻旗才终于木木地转头,看向贝爵川。 她说:“哥,我想爸妈了。” 贝爵川一怔,半晌抿唇不语。 过了好久,她才又从喉咙里小小地挤出了声,嗓音带着哭腔, “我真的,好想他们……” 于是,贝爵川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抱紧了她。 …… 公墓这里事毕,贝蔻旗顾凉佑二人便回去了。他们路线不一致,顾凉佑打车回去,贝蔻旗还是坐司机的车。 开了一小段路,贝蔻旗说自己想下车透透气,便让司机先回去,她自己沿马路边散一会儿步,到时候再打车回去。 此处还是位于城市边缘地带,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天空阴阴的。贝蔻旗沿着路边市政修建的花园路带走,也挺安全。毕竟不是繁华地带,路上没什么人。 她就这样慢吞吞走着,没人打扰,也挺好。 而走着走着,空中突然开始飘小雨丝。她没带伞,也不介意这种程度的小雨。 心里自嘲一句这气氛烘托得可真是好。埋着头继续走。 而不知又走了不久,她却渐渐有种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她想一定是下雨时气压变低了。 可再继续走了一会儿,她脚步都抬不动了,双腿如被灌了铅。又仿佛全身力气都已耗尽。 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闭了闭眼,恍恍间再睁开,往前走了几步,而这时,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 慢慢抬头,就猝然和顾凉佑的视线撞上。 现在雨已经有些变大了。对方外套脱下,右臂将外套撑在头上,成了一个挡雨的简陋罩子,他就在罩子下面。他右臂往前撑了很多,身前还有很大一片空出来的位置。 贝蔻旗不知顾凉佑明明坐车离开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张了张口,正想问,却听对方低着声: “需要安慰吗。” 贝蔻旗愣了下,还没说话。 就见对方撑着外套,慢慢朝前走了一小步,堪堪遮住了她一半的头顶。 她不由得微微抬头朝其看去。在略略阴暗的光线中,顾凉佑眸子静静看来,如黑夜中的琉璃珠,泛着凉意,却是如稀世名贵,不容亵渎。 被这样的眸子看着,犹如受了蛊惑一般……她明知这样不可,却仍忍不住靠近。 于是,她垂下眼,也试着慢慢往前走了半步,半步,再半步……终于,躲进了顾凉佑为她搭建的庇护港。 光线也暗了下来。贝蔻旗嗅到空中雨水的铁锈味,和深秋的寒意。却也嗅到,对方身上,那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理智和思量一定是全喂狗了。她缓缓上前,将额头慢慢靠上了对方肩膀,接着,整个身子都松懈了下来。 她想,顾凉佑看着去这么凉薄的人,为什么却总能让她感觉到很温暖。仿佛什么事情都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 既然如此,那么她,是不是就放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而同时另一边,顾凉佑觉得对方可能靠得不会舒服。因为他现在全身很是僵硬。 喉结翻滚了两下,他努力试着让自己放松,却发现做不到。 而这时,他的左肩膀处感受了一点湿意。微微向下一些,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顿时,像被烙铁烫了灼烧了一般,痛意以那里为中心迅速朝四肢处蔓延。 顾凉佑的双手紧紧捏起。 他想,他是真的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将眼前之人抱住…… 第31章 信仰 贝蔻旗家里父母经商,但都是当年大学教师辞职下海去创业的那波,家中祖上也是清贵之家。因此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很多都是在强调——她可以学习成绩不好,但是品质道德一定不能差。 成绩或者这种学习能力不强,只要做人的底线还在,那么她对社会不说有益,起码无害。 但是如果她道德素质不行,哪怕成绩再好,只会是社会的蛀虫罢了,甚至成绩能力越强,越是社会里潜在的威胁。 在这样的家庭教育氛围中长大,贝蔻旗天生智商也不低,骨子里也有着来自父母的那股韧劲儿,自然不会以低标准要求自己。哪怕没有明确地喊口号写文字来立志,却也是默默在心里要做一个成绩能力与品性兼具、对社会国家有贡献的人。 以前的贝蔻旗一直都是这样暗自要求自己。实际上在十几年的学习生涯中,她自认为做得不错。 直到这件事之后,她,不这么认为了。 无他,在高一的下学期,在她作为全校希望去筹备竞赛的前夕,她害死了人。 虽然不是直接造成,但她的室友、一个花季少女,因为她而去选择了轻生,她有着逃脱不开的责任。 于是自此之后,贝蔻旗往日里的信仰全部崩塌…… 在自己坚守的价值体系里,她不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而是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变成了她曾经最讨厌、最瞧不起的样子。 她想,她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以至于午夜梦回之际,对方濒死之前的眼神,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提醒她,她身上背负上了一条人命。 这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铐在她身上,让她越走越慢,直到根本走不动,开始混沌度日。 曾经稳居年级前三的好学生,会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争取荣誉的尖子生,成了后来考试交白卷的问题少女。当年的竞赛她自然也没有参加,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又如何能完成这样需要脑力高度集中的任务。甚至,连带着易叶,也因为愧疚而没能去参赛。 直到转校到了一中也是如此。 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不是不清楚她不应该这样堕落下去,而是应该奋进。但是在很多时候,人一旦陷入某种状态之后,在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的情况下,他是叫不醒的。明知道这样不对,却控制不住地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贝蔻旗就是这样的状态。 就仿佛是,这件事情的发生,把她一切奋斗的动力给全部磨灭了。 是的,她失去了动力。她找不到自己努力学习的理由了…… 而这时,面前的顾凉佑,或许是她能看到的唯一一点光亮了。 对方是如此的优秀。或许,连贝蔻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顾凉佑此人,他的品性,他的能力,他的成绩,完完全全就是她曾经最为羡慕、最想成为的样子。 哪怕这份信仰已经被打破,她却依旧,下意识地想去和对方接近。 以至于现在对方轻声安慰她,在她耳边说这不怪她、都过去了的时候,贝蔻旗曾有一刻,真的想就此相信了、想让自己就此解脱了…… - 周末过完,回到学校。而这周,贝蔻旗发现顾凉佑好像有点闲,有事没事总喜欢给她讲题,画画知识点让她去背什么的。 她不太能理解对方这是怎么了,大概是怕她下次月考又一次严重拉低班级平均分。 燕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推她:“班长讲题机会多难得,专门给你开小灶你还不去。”她突然灵光一闪,琢磨着,“不知道我下次成绩故意考低,班长能不能也给我讲讲题……” 然后贝蔻旗就被燕榴推着,又跟着顾凉佑到了隔壁小教室。 一进去,就见顾凉佑已经在桌边坐好。贝蔻旗拖着步子进了门,哀叹:“班长,你这几天何必呢。你时间宝贵,浪费在我身上多不值当。” 顾凉佑看她一眼:“你上次不是说,只会用微分的方法做导数题,但大概率不会得分吗,那今天我就告诉你,用高中阶段手段怎么做。” 贝蔻旗心情有点复杂:“班长,哪怕我不是老师,我也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发性,那么他是学不好的。我现在啊,就是一滩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顾凉佑顿了顿:“能扶多少是多少。”又招手让她走近些。 贝蔻旗无奈,只好过去,然后对方就开始给她讲这类题的常规解法。顾凉佑讲得很仔细,逻辑清晰,表达精准,声音也好听,基本每一步都停下来问问她能不能理解。贝蔻旗就拼命点头。 窗户外有同学过来过去的,十有八九都要往这个小教室里面看,看得贝蔻旗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完一道题,她抓起本子正准备溜。却听见顾凉佑在她身后道:“以后我家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了。” 贝蔻旗顿住脚步。她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嫌她多管闲事,这时就又听对方继续轻声道: “我不想……一直躲在你的身后。” 闻言,贝蔻旗不禁想到了前两天,也就是在公墓事件之后一天,许萌给她发消息说想找她聊聊天。于是当晚贝蔻旗便在晚自习结束后,请假出了校。 二人又来到了上次的酒吧。这是她第一次带许萌来这里。 当天,许萌看着像直接从公司忙碌完过来的,妆容精致,一身风衣,带着墨镜。 她俩一进门,服务生就又来打趣:“呦,小老板上次带来的是小帅哥,这次是漂亮的小姐姐。” 吓得贝蔻旗连忙朝他挤眉弄眼让其闭嘴。 好在许萌也没注意。她找了个卡座坐下,巧得很,正是上次顾凉佑坐的位置。 贝蔻旗连忙也跟着坐过去。然后,在相同的灯光下,在相同的位置上,甚至是一副和上次少年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这不禁让她有些恍惚。 许萌举起酒杯,将里面内容一饮而尽,摘下墨镜置于一旁。贝蔻旗看见她眼眶有些泛红。 又听她轻声说: “旗儿,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于是贝蔻旗便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并没有白费。 而现在,她听见顾凉佑说不想躲在自己身后,于是她便转身笑道:“好啊。” 就在顾凉佑以为她还会说什么的时候,贝蔻旗只冲他一笑,就离开了。 在顾凉佑眼里,这一笑,实在是有些晃眼。他坐在原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了,才匆匆起身往教室赶。 第32章 和解 没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顾凉佑正准备去餐厅。这时就见前面贝蔻旗转身喊住他,她笑道:“班长,今天中午有人来给我送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呀?” 说的是“有人”,可顾凉佑瞬间就知道,这人除了许萌,还能有谁。 他顿在原地。 然后贝蔻旗就背靠在桌子上,笑着挑眉看他,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上次说过的话。 是啊,不是说以后不想躲在她的身后吗。于是顾凉佑抿了抿唇,道:“好。” 他和一旁等候的陆特打了招呼,对贝蔻旗说,“我和你一起。” 见状,贝蔻旗“耶”了一声,拉住他就往餐厅走。 说实话,她有点儿高兴。能让顾凉佑这人妥协一次不容易。 而这一路上,她能感觉到,顾凉佑也有些紧张。之前几次都是完全没有通知他,都是骤然把某个场景怼到他面前半强迫式地让他解决。而这次,他是知情的,是需要他去思考到时候怎样直面应对和解决的。 她便回头,对顾凉佑抚慰地笑笑:“别怕。” 虽说对顾凉佑这样的人劝他“别怕”,听起来是有些好笑。 对方也似是有些无奈,低低道:“没有。” 又是上次包厢。贝蔻旗站在门口,手都放在了门上,转头对顾凉佑小声道:“那我们可进去了啊。” 然后伸手就推开了门。先探头对里面的许萌笑道:“我又带了个人来,你带的东西够吃嘛?” 够吃肯定是够吃,许萌每次带来的东西都是往多的方向搞的,根本吃不完。而这句话的重点在前面。 不容许萌反应,贝蔻旗侧身,让后面的人进来。 许萌正要问她什么意思,而一看到进门的顾凉佑,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僵。 自上次公墓之后,他们二人也没有再见过面。此时在这里碰见,一时间房间里又沉默起来。 仿佛每次的氛围都是这个样子。 但贝蔻旗心中清楚,这一次和最开始相比,已经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她心想,不能只让顾凉佑妥协啊,许萌这家伙也得把她逼上一逼。 于是一转脸,就装作意识到气氛不对,转身推着顾凉佑往外走,口里还只说:“不欢迎啊,那我们可就走了……” 果然,刚出门,就听见后面许萌有些气急: “行了,进来吧!这么多怎么会没他吃的那一份。” 贝蔻旗心道成功。便扑回去一把将板着脸的许萌抱住,奉承的话也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你说你怎么这么好,不光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 说得许萌连连推她让她闭嘴。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贝蔻旗就开始投身于稳固二人关系的事业当中。晚上睡前和许萌打游戏时把顾凉佑也拉进队啊,许萌来送饭也叫上顾凉佑啊这种,而她和顾凉佑,也因为这个原因,开始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了。 看得周围一班同学十分感慨。 贝蔻旗倒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她也就是在打游戏时,每次看到顾凉佑手法,就会想起自己那个许久不联系的便宜徒弟。她也终于觉悟过来,自己以后还是不要乱收徒了,实在是太误人子弟! 而许萌那边,贝蔻旗能感受到对方其实也是愿意的。不然为什么自从她喊上了顾凉佑,这家伙来送饭的频率都提高了。说白了许萌这人,就是嘴硬心软,有贝蔻旗给她搭的桥,她实际上乐得配合得很。 贝蔻旗便也看破不说破。 如此几次后,她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他们三人一起吃饭时,向来都是她坐中间,起调和作用。而这次,她趁着顾凉佑和许萌没注意,将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离开座位站到最边上,略略弯腰举起手机就是“咔嚓”一张。 另外二人闻声一愣,都向她看来。 许萌举着筷子:“你做什么呢?” 贝蔻旗站在那里低头看照片有没有拍好,回道:“自拍啊。除了自拍能干啥?” 许萌挑眉:“你会自拍?你那手机相册里只怕半张自拍都没有。” 贝蔻旗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一个女孩子呢?” 许萌懒得跟她贫,起身就要去看她手机。而贝蔻旗自然连忙护住,说什么都不让看。 争了一番,许萌根本争不过她,最后眼看着她拉上顾凉佑就跑没了。 其实顾凉佑也有些好奇。但他心里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以及对方要做什么。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没问。 于是当天晚上,一中匿名论坛上就有个帖子横空出世了,里面便是一张一中知名人物顾凉佑和他同父异母姐姐的合体照片。 这个帖子炒得火热,甚至那张照片第二天还被当地新闻转了,掀起的热度不比当初顾家婚礼被前妻女儿搅合事件的低。 而不同的是,之前一堆围着看笑话的人站不住脚了。这张照片,显然就是打破双方不和的有力证据。 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这都和原配那边势力关系搞好了,还容得着其他人瞎操心?说不了只是他们公司炒作来增长市值的手段呢,吃瓜群众在这里凑热闹凑个什么劲儿。 之前围绕着顾凉佑而生的流言蜚语,终究是消停了,他头上除光环之外连带着被打的那个标签,也没有人敢说了。 对此,贝蔻旗很满意。 而这次又是擅自行动,她一直等着许萌来找她算账,可等了好久,对方那边却没半点儿动静。贝蔻旗不信她没看到这件事,而下次送饭,对方却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该干啥干啥,稳得很。 你不说,我不说,贝蔻旗自然乐得配合。 倒是顾凉佑,在许萌中途出去接电话时,对贝蔻旗轻声道了句:“这件事……谢谢你。” 贝蔻旗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朝他弯了弯嘴角:“没事。” 她拆开面前的小蛋糕盒子,“我只是,见不得他们那样说你。” 顾凉佑忆起那晚贝蔻旗与那几个男生争辩的场景,恍了下神,垂眸道:“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听到这个贝蔻旗就不认同了,“你还记得我过敏那晚在医院,我说过什么吗。” 她微微睁大眼睛,朝对方认真地看去: “……你可是顾凉佑啊。” 你是如此优秀的人,你是片光零羽,你是连城之璧。 正因为你是顾凉佑,所以你值得最好的。 贝蔻旗没找到勺子,干脆凑到蛋糕上咬了一口,继而转头继续道:“所以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而这时,只见顾凉佑突然朝她凑了过来,口中低低道: “别动。” 对方面容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离她极近的位置,吓得她下意识就听了这人的话,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眼前少年眸底黑沉沉的,睫毛密又长,眉眼有些冷清,她却能看见里面映着的自己。对方身上那股特有的清冽味道又慢慢把她笼罩。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对方,贝蔻旗嘴巴里的蛋糕都没来得及嚼完,却突然想知道,如果把他眼镜摘掉会是什么样子。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呼吸都在无意识间屏住了。片刻后想要出一口气,却见对方忽然朝她面上探来。 然后就感觉嘴边被用纸巾轻轻擦拭了一下。 她一愣,低头看去。 就见顾凉佑慢慢直起身,折了下纸巾,撇过眼去: “有奶油。” 贝蔻旗忽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她转过头去,甩了甩头发,想要挡住。又盯着面前盒子里的小蛋糕,好半天才出了一个“嗯”字。 第33章 晚会 刚进入十二月份的时候,一中就已经开始筹备元旦跨年晚会的相关事宜了。 从给各班下发节目计划要求,到班级商量好之后上报,进行二次审核,以及后续过审,这中间要在课余投入的精力还真不少。因此高一高二的同学担任了主力军,高三自愿参加,或者只是观看就可以了。 而对于一班同学来讲,哪怕课业压力比别班的更多更重,也得腾出块时间出来,着手组织起节目。 贝蔻旗对这个还蛮好奇,想去班里节目凑凑热闹来着。却在一开始就被校街舞社的人给抢走了。 一中校街舞社的社长是个男生,他当时十分热情邀请贝蔻旗加入他们,在元旦跨年晚会时跳开场舞。还一脸兴奋地指着手机上正播放的视频,只说她不去简直就是埋没人才。 贝蔻旗探头过去一看。那分明是在校远动会时,她在篮球赛中场时跳的那段应援舞。 这位社长是重点班的,成绩挺好,显然也是想要最大程度地压缩在节目准备上花费的时间: “同学,我跟你实话说了吧,我们这街舞社啊,每次要出节目排练时可太费劲儿了。大家都忙着学习,聚集不起来,每次集训时不是你没来,就是他没到。” “然后我就想着,今年这元旦晚会开场舞啊,集体舞部分就少点。一首曲子,前半截集体,后半截只咱俩来跳得了。” 他手指敲着屏幕,“我都看出来了,你这以前绝对练过!咱俩上去主要就是占时长,然后呢,大家排练起来也轻松多了。”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同学,你说怎样?” 听对方说了一长串,终于明白他意图——就减少群排时间,想省事儿呗。 贝蔻旗眨眨眼: “……您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小伙子笑嘻嘻:“嗨,这不是学习第一嘛,我们一中的光荣传统,我得遵守!” 那还能怎么办呢,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有理有据,理由都找得十成十的好。 于是贝蔻旗便加入到排练开场舞的队伍中。 到了十二月中旬时候,便迎来了元旦节目第一次审查。这项工作自然是由校学生会文艺部负责,主要就是看看节目内容是否符合当下主流价值观啊,监督一下节目排练进度啊这样。 第一个审查的节目当然就是他们开场舞。 他们这次选的是一个比较激烈的韩舞曲子,用那社长的话说,就是能彰显青春的活力。 而为了更好表现节目效果,大家直接带服装上场。女生们的装束是下衣运动裤,上衣紧身露脐装,走的是性感风。男孩子则是同款运动风。 贝蔻旗刚换上时,周围一圈人都夸她身材好。她自己对着镜子,又扣了顶平沿帽,左右瞧了瞧,觉得也蛮帅。嗯,着装很满意。 大家提前在后台收拾好,时间点一到,便按照之前排练的要求上台了。 音乐响,灯光到位,群舞部分便开始。 这次因为有后面独舞部分,群舞的任务大大减轻,因此大家出来的效果也相应很好。再到后来,有贝蔻旗和社长同学合作收尾,刚一结束,台下文艺部和凑热闹的同学中间就响起热烈的掌声。 文艺部部长觉得这个节目效果很棒,气氛一下子就燃起来了,能给整场晚会开一个好头。 周围其他学生会的同学也都连连赞成,认为后续排练只要稳住效果、再扣扣细节部分就很好。 得到了一致肯定,台上街舞社的大家自然都十分高兴,正准备谢幕下台。 而这时,有人注意到,在台下一片欢呼声中,正中间位置处的会长却还没表态。 不光没表态,会长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过。他坐在那里,沉沉看着台上,脸上瞧不出情绪,周身气势却低得可怕。 直到旁边文艺部部长提醒,顾凉佑才垂了下眼睑。他修长的手指拿起笔,在手中节目单上划了一笔,沉声道: “后半部分不合适。” 顿了顿,又道,“男生一个人跳,比较好。” 此事台上的贝蔻旗:??? 她觉得自己跟社长配合得没问题呀,凭什么就他一个人跳比较好。 闻言,周围人也一头雾水。 贝蔻旗还没说话,就听顾凉佑又说:“我们班节目就在下一个,你时间会来不及。” 一听这话,贝蔻旗便觉得更迷幻了。她还站在台上,就直接问了出来:“我们班开场后第一个节目?” 转而看向在台下凑热闹的燕榴:“有么?我怎么不知道。” 而这时顾凉佑也朝燕榴凉凉瞥去一眼。 本来正美滋滋吃瓜的燕榴同学,猛一下收到两束目光,她呆了一呆,瞬间做出了取舍。 一脸正经地点头:“有的。” 虽然也不知道班长什么意思,但他老人家这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她是傻了才会跟顾凉佑对着来。 不禁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然后…… 然后五分钟后,下一个节目她就临时拉了班里两个女孩子半被迫半自愿地上场了。 燕榴站在台上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真是她同桌和班长二人伟大爱情里的牺牲品。 下一个哪里是一班的节目啊,她现在就是那个被赶着上架的鸭子。这么短的时间,能演什么节目啊,那就怎么简单怎么来,就唱个歌吧。 然后一班的三位女生,来了首毫无默契的歌曲串烧。 整首歌下来,听得贝蔻旗十分感慨。 她顿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没有班级荣誉感了,在自己班级节目排练得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她竟然一分力都没有贡献出来。 身为一班的一份子,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然后转身对街舞社社长说:“社长,我们班节目你也看见了,我寻思着可能是火箭班的大家太沉迷学习,嗯,既然这样,那我得回去给自个儿班贡献力量了。” 拍了下对方肩膀,“正好顾凉佑也说你一个人跳挺好的,要不这次开场舞,我就退出吧。” “那我们,有机会下次合作。你加油啊!”说着贝蔻旗就走了。 留下背后社长连呼可惜,一脸痛失一员大将的惋惜模样。 而审核完回去后,这位社长同学连着琢磨了好多天都没想明白,他俩那次排舞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还把之前录制的排练视频找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来到底他俩哪里“不合适”了。 直到正式演出那天,当他看到一班最终呈现的节目后,他当下直接往自己脑壳上拍了一把。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感慨自己蠢,当时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还是该感慨他心目中正直高尚、公正廉洁的学生会会长顾凉佑同学,竟然也会假公济私了! 第34章 元旦 元旦正式演出晚会。 台上,贝蔻旗一袭长长的曳地白纱裙,仙气飘飘,与她往日风格大不一样,而顾凉佑则一身西装,端坐在一旁钢琴面前。 他俩以这种组合刚一亮相,台下几乎所有学生都瞬间沸腾了。 校草以前什么时候这样登台演出过?!人家向来都是做幕后总策划的,而这第一次竟然还直接来了个大的,是和一个女生单独合作表演!这叫他们能不往那方面想嘛。 节目开始,优美流畅旋律响起,空灵嗓音传遍全场,二人配合得极好。整首伴奏歌曲的意境立刻出来了。 于是,一中论坛里帖子又爆了: “我惊了。大佬之前什么时候演过节目,这次亲自下场,这叫啥,这就叫——为,爱,出,道!” “完了完了,我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们是真的了!这,这,这尼玛配一脸啊!” “是的,我就是上次说新同学成绩太差,配不上校草的楼主。本颜狗忽然间发现,在美貌面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我还是坚持我自己,我不信我佑会对凡人动心!他们是一个班,一起出个节目怎么了?只是正常同学的合作关系不行嘛,不能浮于表面啊姐妹们!” “楼上清醒一点吧。我学生会的,在这里可以给诸位提供一个瓜——第一次节目审核时,小姐姐本来参加的是开场街舞,是会长硬把小姐姐的节目给换掉的。还说他们一班有节目,她时间跟不上,实际上,当时一班根本没!有!节!目!也就是说呢,就是现在二人这个合作节目的诞生,完完全全就是会长一手策划出来的!” “……” 台下讨论得如火如荼,而台上贝蔻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认真地完成演出。 其实,这个节目本来是有其他三位女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临最后了,她们仨一个一个死活都不愿意上场,咋劝都不行。于是现在贝蔻旗得一个人完成原定四个人的任务,便更集中注意力。 好在她自小嗓子不错,以前在附中也拿过校十佳,唱这个对她讲难度不高。因此让她还有精力去感慨一下旁边的顾凉佑。 讲真,那次后期排练,顾凉佑说为了增加节目效果他自己愿意来钢琴伴奏时,贝蔻旗着实还惊了一惊。 紧接着又十分高兴。 毕竟有校草在旁边钢琴伴奏,就算她们唱歌这里唱成一坨屎,注意力完全在顾凉佑那里的观众们,也只有对着舞台嗷嗷直叫的份儿。 如此,当时贝蔻旗心里还真踏实了不少。 而现在的真实演出情况也完美证实了,她预料的半分都没错。 大家此刻正激动得不行。 这也让贝蔻旗忍不住好奇,想看看顾凉佑这位选手现在到底什么模样,能把大家都迷成这种程度。 便悄悄往那里瞄去。 于是,钢琴前专注的少年身影,便猝不及防撞进了她的眼里。 对方身上西装挺直利落,坐在那里双腿修长。他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薄薄的眼镜显得斯斯文文很有气质,一束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愈发衬得鼻梁挺直,五官深邃。 他微微垂眸,薄唇轻抿,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掠过,音符行云流水般地在其指尖溢出,十分从容。 贝蔻旗有点恍惚。她忽然想起,顾凉佑拎起笔杆在书页上认真批注的样子,想起他捏住粉笔在小教室黑板上耐心做板书,甚至想起他拿中指关节轻轻敲她桌面。 可这却是第一次,她看到对方完美掌控一件乐器、优雅又迷人的场景。 不禁感慨,当人专注于某件事情时,是真的有魅力。 而这时,似是感受到了有人注视,顾凉佑顿了下,蓦然抬眸就朝贝蔻旗这里望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旋律和灯光的衬托,对方黑沉沉的眸子里,氤氲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台下呼声轰地高涨。 而一收到这目光,贝蔻旗顿时脸有些烫。 就像是在偷窥别人,还被人家抓了个正行,真的是尴尬至死。 连忙转回头,暗道还是要专心才是。 小插曲过后,节目继续。 而在一班座位区这里,陆特也好奇转头问燕榴:“我记得这个节目之前排练不是有你吗,你最后怎么没上?” 燕榴哪里顾得上理他,只紧盯着台上,双手捧脸尖叫:“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好美我同桌好美!!!” 陆特:…… 他寻思着是不是也得融入人家这个氛围里,便说:“我同桌也好帅。” 燕榴头也不回:“他就是个伴奏的,我同桌才是hold住全场的主角!” 什么叫……就是个伴奏的? 陆特心道您怕是已经忘了区区半年前您对着班长还是哪种花痴样子了吧。不过这话他也没敢说,谁知道现在这些女生心里都想的啥。 说的是元旦晚会,其实时间安排在跨年的前两天。于是当晚晚会结束,一中学生第二天就放假了。 贝蔻旗看着周围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回家过假期了,她却有些兴致缺缺。 她也说不成自己想法。她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喜欢群体行动的人,一个人独处她也很快乐。但是有时候却又十分害怕孤单,这个时候就感到,和集体一起乐融融地哄哄作一团,好像也蛮不错。 但现在,她却是不得不陷入一个人的状态了。 这年阳历的最后一天,贝蔻旗窝在家里吃零食看综艺,不想看了便玩手机。再怎么说明天也是元旦,她又不可能写作业。 总之,就是处于一种极度无聊的消磨时光的状态。 而与此同时,顾凉佑静静站在他公寓的那个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街灯亮起,视线里整条街道都染上了橘黄的色调。 他望着远方,视线不由自主朝窗下正中的两颗树之间瞥。仿佛下一秒那里就会出现一个身影,遥遥冲他笑着招手…… 顾凉佑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他鬼使神差拿出手机,又鬼使神差点出一个联系人的聊天框。 而上面名字,赫然是他那个已经很久没联系的、游戏里的便宜师父。 犹豫着,他删删减减地半天打出一行字: “我眼前,时不时会浮现出一个人……”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用对方徒弟的身份,给她发了句这个,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 而这话也说得没头没尾,颠颠倒倒。于是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 正想撤回,可谁知那边飞快回了消息: “天啊,想不到徒弟弟都脱单了,我还是单身狗一个!” “这大元旦的,我受到了一万条暴击!” 话一入眼,顾凉佑手指猛地一蜷。 半天才回对方:“……不是。” 对方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不然这跨年前夕,你哪里还有时间在这儿跟我聊天。” 顾凉佑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了对方话语背后隐藏的意思。他一愣:“你现在,也是一个人吗?” 对方:“不然嘞?” 又发过来:“嗨,习惯了。” 闻言,顾凉佑陷入了沉默。 而那边,贝蔻旗以为这次跨年好不容易有人跟她聊天,谁知道说了没几句,徒弟弟也跑了。 发了几个表情包也没动静,她叹了口气,把手机一撂,瘫在了沙发上,干瞪着天花板。 而没过多长时间,她手机又叮咚一声。 爬起来一看,这来的短信却是顾班长顾凉佑的。 只见上面写着—— “开下门。” 突然间看到这消息贝蔻旗有点懵。他这说的,是要开哪个门? 略微反应了下,她猛地坐起来:!!! 顾凉佑他,该不会现在就在…… 忙提拉着拖鞋,连猫眼都顾不得看就开了门扇。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熟悉的身影,身形颀高挺拔。 顾凉佑收起手机,抬眸朝她看来:“班里几个同学组织去市里中央广场玩,我顺路经过你家便来问问。” 他似是有些不自在地略略挪了下目光, “你……现在有时间吗?” 第35章 广场 他俩下了车就让司机先回去了。二人站在路边等了会儿,贝蔻旗转头问旁边顾凉佑:“我们班其他同学呢?” 顾凉佑低下头,不去看她,划了两下手机:“人太多,堵路上了。” 贝蔻旗仰着脖子望了望周遭。 他们现在所在的中央广场位于市里黄金位置,周围被繁华商业区包围,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繁华又热闹。 其实平时这里也没这么多人,但今晚十二点是新旧年岁的交替时刻,为了庆祝,广场举办有灯光秀和烟火展。许多市民问讯过来,选择在这里跨年,因此现在四周熙熙攘攘都是人。 大家都往这里赶,可不就堵路上了嘛! 贝蔻旗闲人一个,倒也不急:“那我们就等会儿呗。” 而顾凉佑翻看了下手机:“十分钟后灯光秀开始,我们先过去。” 贝蔻旗:“待会儿大家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顾凉佑:“不会的。”说完抬步就走。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只好跟上。跟在顾凉佑旁边走,贝蔻旗悄悄看了眼这人,心里突然觉得好笑。 便眨眨眼,笑道:“班长,没想到,你会是这种爱凑热闹的人。” 顾凉佑脚步顿了下。 他似是也来了兴致,微微垂头,看着她:“那我应该是哪种人。” 贝蔻旗转下眼珠,想了想:“我觉得吧,像你们这种好学生,假期肯定都是闷在家里写卷子,不屑于来这种大众场合消磨时间的。” 顾凉佑回过头。又走了会儿,才道:“……我的确假期第一次来。” 闻言,贝蔻旗正想说什么,而这时路灯忽然暗了下来。 她以为怎么了。但紧接着,周围摩天大楼的楼身集体齐齐亮了光。亮了三秒后,又开始有规律地闪烁,楼身之间有配合地映现出一些图案。 原来是灯光秀开始了。 顾凉佑提醒:“我们还没走到最佳观赏点。” 贝蔻旗睁大眼睛,望向这些楼:“在这个位置看,好像也挺好看的……” 她忽然抬手去碰顾凉佑胳膊,“唉你快看,那个奔跑的小人,是不是蛮有趣!” “还有那堆花花!这么少女心,肯定是妹子设计的……” “啊,为什么会出现一群深海鱼……讲真我有深海恐惧症,看见这有点难受。” “……” 贝蔻旗从未想过,她一个向来自诩对高科技有崇高信仰感之人,会对这种像哄小孩子动画片一样的像素图案,看得如此起劲儿。 心道莫非咸鱼生活一久,真的会让人降智? 她头也不转地只顾着看灯光展。因此,就没发现,身侧少年根本没往远处望过一眼,而是默默转头,目光一直落在她笑着的脸上。 贝蔻旗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没人回她也依旧兴致勃勃。可第一波兴奋劲儿过后,她才隐隐意识到顾凉佑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声。便想去看他。 而刚转过头,就一下子和对方视线撞上了。 猝不及防,顾凉佑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慌乱。他迅速回身,目视前方,却沉默了下来。 贝蔻旗眨眨眼。 过了会儿,她转到顾凉佑对面,想看他表情,试探着道:“要不,我们继续往你说的那个最佳观赏点走吧。这里,好像是看的不尽兴哈。” 顾凉佑仍避着视线:“也不必。” 贝蔻旗:“得了吧,我就知道,你们好学生做事情啊会有一些习惯,无论什么都要让它达到最佳效果。你呀,也肯定是有某种强迫症,不去最佳点你这心里就难受。” 贝蔻旗歪着头看他,“我说的对不?不然,你刚才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 顾凉佑不答话,贝蔻旗干脆想拉上他就走。而这时,她忽然看见什么,手中动作立刻顿住。 他俩此刻在路边面对面站立,贝蔻旗本想去拉顾凉佑胳膊,可她却越过对方身侧、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场景。 那里停着一辆豪车,应该是车哪里出了故障,下来三个男生,正围着车盖骂骂咧咧。 而贝蔻旗看到为首那个男生的面容后,她表情顿时有些凝固。如此顿了两秒,对方似是也察觉到别人目光,敏锐地转头望来。 贝蔻旗心里一紧。 于是下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前一扑,躲在了顾凉佑身前。 还缩了缩身子,让对方肩膀以下的身形完完全全把她挡住。 顾凉佑还处于刚才的略窘迫状态中没完全出来,而此时对方却忽然间猫着腰挨到了他的跟前。他一愣,又有种被一团软软的云朵包围的感觉,鼻尖飘散着熟悉的花香味道。 脑中也纷乱地莫名浮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开学第一天,也是这样相似的场景。场景相似,可心境,却早已完全变了…… 顾凉佑脊背僵直。半晌,他才感觉自己可以发声。问道: “怎么了。” 贝蔻旗脑袋稍微往边上侧了点,似是想探头出去看看,却又不敢。闷声道:“看到一个有点麻烦的人。” 顾凉佑垂眸,看到对方柔弱的发丝,喉结动了下,声音有点哑: “你不想看到他?” 下面传来不情不愿的声音:“嗯。” 贝蔻旗心里正迅速盘算怎么才能不被那人发现,然后离开这里,而眼下这情景,只能利用顾凉佑了。可是这要怎么跟他说呢,光是解释缘由就得解释半天…… 正想着,眼前却见顾凉佑单手拉开了大衣拉链。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见对方拉着左侧大衣一展,紧接着她就被裹了进去。 贝蔻旗:?!!! 此时天气已经很冷了,顾凉佑这次出门穿的是一件长款大衣。而她和顾凉佑身形差得不少,这一下子还当真把她大半个上半身都给包进去了。 她微微睁大眼,十分错愕。正要问他做什么,却听头顶低低传来声音: “走吧。” 然后,对方还真的就带着她开始慢慢往前走了。 贝蔻旗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还琢磨着怎么让他帮忙,而人家这就已经想好怎么帮她解决问题了。不愧是顾凉佑,就是给力。 可紧接着,下一个问题又砰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暗暗想象了下他俩此刻的姿势,又想了下此时位于人口密度最大的广场,顿时觉得十分惊恐。 而现在顾凉佑还在一步一步带着她离开,贝蔻旗连忙压低声音,急道: “班长啊,我没说您这方法不好啊,只是……只是,这但凡碰上个熟人,被人看见消息传回学校,” 说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我,我觉得我会死得很惨……” 这话说完,上面半天没反应,脚下带着她走着的步伐倒还是稳健。贝蔻旗看不见顾凉佑表情,却感觉到他似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提出的问题。 过了会儿,头顶低低道:“这样啊……” 因为天气太冷,她出门前带了顶薄毛线帽。而对方这句话刚说完,她就感觉到她的帽子沿儿忽然被翻了下来,又往下扯了扯,直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眼前陷入暗处,下意识有点慌,而紧接着,她脑袋一侧就被一只手揽住,轻轻按进他的怀里。 清冽的味道扑面而来,甚至还加带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她目不能视,却听见对方轻轻说道:“这下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第36章 烟火 贝蔻旗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降了智,这么久不学习,竟然连思维方式都和学霸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反正,她是打死都想不出来顾凉佑这种招式。 想从对方怀里挣脱出去吧,可人家顾凉佑的确是在帮她。那难道要沿着马路边一直这么走吗?贝蔻旗竟有些庆幸自己此刻看不见,不然要顶着一堆路人注目礼反正她是承受不住。 此刻贝蔻旗几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紧绷着,腿都快不能打弯儿了,要不是顾凉佑半搂半搀半扶的,她只怕连路都走不稳。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顾凉佑才放开她:“好了。”还不忘帮她把帽檐儿掀开来。 终于能看见周围事物,才发现顾凉佑带着她到了一个供市民休闲的街景小公园。大家都去看灯光秀了,相比刚才车水马龙的繁华,这里甚至瞅着有些被人遗忘的凄凉。 贝蔻旗终于被放开,却愣愣杵在哪里没动静。她垂头盯着地面,一时半会儿感觉脑子都转不动分毫。 片刻,只听顾凉佑在她头顶上方问道: “那人是谁。” 贝蔻旗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啊?” 便见顾凉佑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刚才你躲着的那个男生。” “哦哦哦你说他呀。” 贝蔻旗挠挠头,“他,嗯,怎么说呢……”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只觉得难于启齿,又不屑于启齿。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见状,顾凉佑垂了垂眸: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听到这话,贝蔻旗愣了下,脱口而出:“方便,方便的。” 她刚才一瞬间隐隐感觉对方情绪不太对,跟急于证明自己似地,这话一下子就出来应下了。 而当对上对方淡淡投来的眼神时,贝蔻旗立刻虚了。她眨了眨眼,又觉得这磨磨唧唧的不是自己的风格,吸了半口气,索性直说了: “好吧,我说。其实,以前在附中的时候,他追过我……” 而刚说到这儿,她立刻觉得这眼前人的气势变了味儿,便连忙继续。 “刚才我不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哎呀,我一提到他就浑身不舒服。” 顾凉佑眼神顿了下。 贝蔻旗似是这第一句一出口,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你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品行极差,私生活超级混乱。” “这人惹是生非的本事简直一绝。反正,当年拒绝他后的一段时间,真是被他给缠怕了。” 听到这儿,顾凉佑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默默转眸朝对方望去,见她还真的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眼中一动: “那他最近,还有来找过你吗?” 贝蔻旗摆摆手:“他应该不知道我来一中,我当时转校转得隐蔽……” 说到这里,她似是记起了不好的事情,神色黯淡了下。 但很快恢复过来,继续道,“但这也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按照这人的秉性,估计女朋友都换了七八个。应该也早把我忘了。”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刚才我好像也不用躲哈。我没什么好怕的,但下意识地不想看见这个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这样。” 忽然,她一拍脑门:“对啊,我躲什么啊我?这么怂,不是我的风格啊……”说着还很是懊恼。 而顾凉佑转头看她,也轻轻点头,赞同道: “有我在你身边,你是不用躲。” 闻言,贝蔻旗一愣。她望向对方,眨了下眼。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而这时,听见顾凉佑又问她: “你很冷吗?” 贝蔻旗“啊”了一声。下意识摸摸双手手背,好像一直都没焐热过。 刚才一路精神高度紧张,又被对方衣服抱着,没什么感觉。她一个长期宅在家里的人对外界温度没有什么判断,出来穿少了,此刻听对方问她,又恰逢一阵晚风刮过,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是有点儿冷。 搓了搓手,“还好吧……” 顾凉佑垂眸,看她鼻尖冻得通红却还嘴硬。看了几眼,道:“在这等我。”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然后,贝蔻旗就目送他迈步到不远处街边咖啡店,不一会儿,就端回了两杯热可可。 贝蔻旗忙上前去接,笑道: “当然,有这个就更好了。” 顾凉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公园里有条长椅,周围长了几棵树,光线不是太好。贝蔻旗捧着杯子,翘脚坐在长椅上,仰着脑袋,望这闪闪烁烁的万家灯火。 看了会儿,转头对坐在旁边的顾凉佑笑道:“班长,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叫,放着温暖的屋子不呆,专门出来挨冻的?” 顾凉佑转头看她:“那我们现在回去?” 贝蔻旗回过头,慢慢道:“我以前元旦从来没出来过,偶尔出来挨一次冻,好像也挺好玩的。” 闻言,顾凉佑看着她弯着的嘴角,眼神渐渐柔软下来。 而这时,仿佛跟呼应谈论话题似的,就见贝蔻旗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顾凉佑一愣,转手把大衣脱下来,就要给她披上。 对方这波操作可真又把贝蔻旗吓住了。她连连摆手,直喊不用不用。 而顾凉佑却很是坚持。 怕手中饮品洒出来,贝蔻旗也不敢动作太大幅度。于是就见顾凉佑两手拎着衣领,小心从她的颈后往前环去。 这时候再拒绝倒显得矫情了。贝蔻旗目光凝了凝,突然轻声道: “谢谢。” 这一路下来,她又不是傻子,早猜到了哪里有所谓的班里同学组织出来玩,这就是顾凉佑拿来的一个借口和幌子。 而她家里的情况,顾凉佑是清楚的。想必,是对方猜到跨年夜她肯定又是一个人在家,才特意喊她出来的这一趟。 贝蔻旗垂了垂眼。 说实话,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可她声音太小,衣料摩擦声间,顾凉佑没听清楚。 顾凉佑手中动作停住,问道:“什么?” 他直觉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次问贝蔻旗时,他呼吸都轻轻屏住了。 而这次,对方却沉默着没再说话。 此处光线不好,丛丛暗色的树影在脚下歪着。而这这片夜色中,顾凉佑眼前不远处就是对方的侧脸。他看见她软软垂下的深棕色发丝,和在发丝衬托下白皙莹润的皮肤。 不由得恍了神。 顾凉佑抿了抿唇,正要继续把衣领给她紧上。而这时,眼前近在迟尺之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二人在长椅上并排而坐,还维持着顾凉佑侧身给她披衣服的姿势。此时他俩身形靠得较近,于是对方这一转头,鼻尖几乎都要擦到他脸颊上了。 顾凉佑眼睛微微睁大,身体不禁僵直。 匆匆一瞥间,他撞见对方微扬的眉眼,撞间她黑葡萄般的眸子。而紧接着,他看见对方深色瞳仁中突然绽放开来的灿烂光芒。 贝蔻旗要看的不是他,或者也可以说,是在看了他之后,又越过他脸侧继续向后望去。 耳边传来空中烟火炸开的声音,和眼前少女的小声惊叹。 “班长,好漂亮啊。” 有几个瞬间的明灭光线将他们这里照得通亮。 于是顾凉佑便看清了对方面上烂漫如料峭寒冬后满山春花骤然绽放的笑意。 片刻,这双宛如盛满烟花的眸子向他看来。满天绽开的烟火中,远处众人的庆祝声中,二人静静对视。 终于,眼前小姑娘倏地对他弯了眼角。他看见她娇嫩唇瓣做出的口型: “顾凉佑,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唔,时间上不是很应景,那……那我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第37章 拼图 元旦小假期过完之后,期末考试就不远了。高压之下紧锣密鼓复习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天又一天的光阴,浓缩在黑板上不断变小的倒计时天数里,如流水般迅速逝去。 出了期末考试的考场,贝蔻旗回望了眼身后的教学楼,心下不禁感慨。自己在一中的第一个学期竟就这样过完了。 最后成绩出来时,她也顾不上看,因为这几天她正因为一件即将到来的事情而十分高兴,那就是——寒假一放她就能去美国,和爸妈一起过除夕了。这才是当下她最为在意的。 按照近两年的惯例,早早订好机票,明天她就要飞去美国了。 打扫完家里卫生,收拾好行李,还不忘嘱咐保姆每过几天要在门口放一小碗猫粮,她怕自己寒假不在家,小花鼻子来了没吃的。 做完这些,贝蔻旗坐在沙发上思考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而想了会儿,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去顾凉佑那里打个招呼。 说走就走。给对方发了消息后,她就出了门。走到半道,觉得自己空手去人家那里不太好。灵光一闪,拐到商场,买了两幅拼图出来。 于是她和顾凉佑,便趴在他公寓的木地板上,拼了整整一下午的拼图。 拼图是那种纸板材质的,拼好一张图片便是完成。她买的是进阶版的,每幅图一千多块碎片,想把它拼完还真的要耗很大一阵子功夫。 贝蔻旗小时候经常和贝爵川一起玩这个。那时,别的小伙伴玩这个都是合作关系,而他俩不是,他俩的常态是比赛看谁拼得快,输的人便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于是,这种习惯让贝蔻旗去玩具店时,下意识就买了一模一样的两幅拼图。 直到都在地上铺开了,她才觉得有点不大对——实际上她真没想和顾凉佑比赛。人家这种天赋异禀、样样精通的选手,她是脑子抽了才会自己主动找虐吧。 而硬着头皮拼了一会儿,悄悄往对方那儿偷瞄了眼。她竟然发现,自己拼得比顾凉佑还快一大截! 再一细看,乐了。她往顾凉佑那儿挪了挪: “班长,攻略上都说从边缘往中间拼,是最快的方法。可是你这,是反着来的。” 顾凉佑哪怕坐在地板上,背部也是直的,坐姿坐得端正优美。不像贝蔻旗,拼着拼着整个人都直接跟猫儿一样趴地上了。 而他刚才一直这样默默拼着,很随意,并没有在意这些。 贝蔻旗左小臂撑着下巴,仰头问他:“你是不是以前没有玩过这个呀?” 顾凉佑指尖顿住,看了看手下大略拼出的事物主体,摇头道:“没有。” 而一听这话,贝蔻旗顿时来了精神。 她一下子从地上翻滚坐起,两只手齐齐上阵,顿时加快了拼图速率: “天啊,我终于有一项业务有望超过顾凉佑了!太不容易了,我得赶紧加油!” 顾凉佑转头,瞧着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瞧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睑。他丢掉指尖一直捏着的碎片,换了块边缘样式的,从边缘部分开始拼起。 而顾凉佑同学,一旦掌握了诀窍,学习速度是惊人的。到后来,贝蔻旗看着他进度追赶上来,她自己也被激发出斗志,竟还有种越拼越上头的感觉。 拼着拼着,贝蔻旗突然扑哧一笑。 顾凉佑稍稍转头。 贝蔻旗:“班长,我发现我怎么总来占用你时间。你正学习呢,就被我鼓捣来不务正业了。” 她记得刚进门时,顾凉佑正在电脑前研究着什么。她远远瞥见屏幕,对方好像是在编程序。 贝蔻旗想起自己也曾参加过编程比赛,也在电脑前没日没夜地敲过代码,眼神不禁黯了下。但转而又笑道: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烦人,但碍于面子,不好说出口呀?” 顾凉佑微微挑眉,向她看去:“不是。” 顿了顿,补充道,“挺好的,不烦人。” 而这时贝蔻旗坐起身,挺了挺脊背,跟要宣布什么似的,还稍稍正式了一把。 她看向顾凉佑:“班长,其实吧,我今天是来给你道别的。我明天就飞美国了。” 闻言,顾凉佑指尖一僵。 贝蔻旗自然没发现。她继续说道: “中国人嘛,都讲究一个团聚。我去那边和我爸妈还有我哥过个除夕,寒假结束前我就回来了。所以,我们下次再见面,就真的是明年啦!” 说到这里,顾凉佑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他垂了垂眼,视线转到一旁去。 “时间过得真快啊!”贝蔻旗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回想一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顾凉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 片刻后,他问道:“一定是你过去吗。你爸妈,不方便回国?” 贝蔻旗摊摊手:“他们太忙,可能事情太多、放不下手吧。反正这两年,都是我去他们那边过年的。” 见对方似是皱了眉,贝蔻旗看向他:“怎么了?” 顾凉佑忙敛起神色:“没什么。” 又试探地问道,“可我记得,你家公司事务,大部分已经交由你哥打理了……抱歉,问这个,可能有些冒犯。” 贝蔻旗一听,愣了下,随即又摇摇头。她家这种企业,很多事务都是在社会范围公开化的,倒也谈不上什么冒犯。 但她向来不关心这些,她现在连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此时对方问起,她才发现,她竟也不知道,自己那长期不见面的爸妈到底在忙什么。 不禁有些茫然。 这时,她的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收到消息。随手抓起一看。 而正是这条消息,却让贝蔻旗久久地陷入沉默了。 顾凉佑看她呆呆坐在那儿,眼睛虽看着手机,可却让人明显感觉,她的思绪早已经飘远了,半天一动不动。 突然而来的异常,问题定是出在那条消息上面。 她坐着不动的时间实在是有点久,顾凉佑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下。 贝蔻旗才恍惚着反应过来。她睁着眼睛,看了看顾凉佑,又转过头,瞥见一旁杯子便忙伸胳膊取了过来,像没事人一样放到嘴边慢慢喝着。 顾凉佑问:“怎么了?” 贝蔻旗放下杯子,由侧坐式换成抱膝式,侧对着顾凉佑弯了弯嘴角:“没什么,收到一张照片。” 可这模样在顾凉佑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又顿了会儿,她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一样,才拿手机到顾凉佑面前,放到地板上,“是我爸妈的照片,刚发来的。” 那上面是一对夫妻,坐在一起笑对镜头十分亲密。而贝蔻旗长相与他们眉眼间都有相似,很完美地结合了父母的优点。 贝蔻旗努力让语调变得轻松,指给顾凉佑看,“他俩还会用美颜,就是P图过度了点。你看他俩头上长的猫耳朵,是不是挺逗,跟小孩子似的……” 而看到这张照片,顾凉佑目光凝着,仔细看了看。眼中微微一动。 但对方正给他介绍,顾凉佑还是很配合地点头。 可显然,让她情绪忽然低落的原因绝不是这个。顾凉佑定了定神,正要说什么。 就听见贝蔻旗突然出声: “我今年不去美国了。” 她此时已经坐了回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定定看着脚下地板。 于是顾凉佑便立刻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她父母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让她这次连过年和家人团聚都无法做到。 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贝蔻旗那边就动作迅速地爬起来继续拼图了。她抿着嘴,一言不发,手下却变得更快,没一会儿就拼完。 但拼完无事可做之后反倒显得局促。 贝蔻旗坐在地上微微低着脑袋,如海藻般的长发泻下,遮住她大半个侧脸。 她看着地上拼图,慢慢说道: “班长,我是不是赢了你呀……” 顾凉佑转头,看见她赫然已经红了的眼眶,心里一跳。 起身过去向她靠近了些,语气不禁放软: “对,你赢了。” 顾凉佑刚在她身边坐下,就见贝蔻旗眼皮簌簌眨了两下:“刚才,我爸妈说他们突然有事情要忙,顾不上我,让我今年别去了。” 她垂着眼睑,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其实也没什么,不去就不去了。应该有我哥陪我过除夕,还好还好。” 顾凉佑看着她一直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明明心里难过得不行,却强行表现什么都不在乎。 他发现,贝蔻旗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她似乎每天都是快乐的,如果不是在公墓听了她的讲述,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竟然经历过这么沉重的事情。 她不愿给别人带来负能量,所以她每天都在笑着。 她似乎,不管内心正承受着多么大的苦痛,脸上却永远能笑靥如花。 想到这个何,顾凉佑心里突然很不好受。他抿了抿唇。 然后,就听对方笑着对他说: “班长,寒假时我来找你蹭饭,你可别嫌我烦啊。” 顾凉佑盯着她侧脸的嘴角,默了默,轻轻抚上了她的背: “不会。” 他很想说,他一点都不嫌弃,随便蹭,天天蹭都行。但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只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轻声道: “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第38章 深度网络 实际上贝蔻旗长这么大,极少哭过。从小跟她哥一起被当作男孩子养,在她自己的认知体系里,哭泣这种东西,只会让人更加情绪化,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便是当年室友孙娉跳楼死在她的面前,对方父母追着她要人,整个学校的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她满腔委屈无处可发,眼眶忍得通红,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她一直告诉自己,越是到困难危急的情况,便越是要冷静下来。 况且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去不了美国就不去了呗,不就是与父母见面的时间又少了点,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情。 但是,想是这样想,心里,还是会抑制不住地难过…… 而这时,顾凉佑这话,却打破了她多年来的认知。 她从小都不给别人带去麻烦,她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对人民有用、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她希望自己是强大的,可以给别人做依靠,给别人提供力量,所以,她希望自己要永远坚强。 而顾凉佑却告诉她,如果你想哭,是可以哭出来的,你已经压抑了这么久了,你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轻轻浅浅的一句,像是催化剂,小小一滴不经意进去,却在她心房间轰然炸开了。 炸得她险些丢了多年的坚守。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 于是贝蔻旗迅速爬起来,飞快地揉了下眼睛,含糊着道:“什么啊,我才不会哭,又不是小孩儿。” 顾凉佑手被迫从对方发丝间离开,轻轻虚握了下。 而贝蔻旗站起来,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拼图都已经拼完。想了想,转头去看顾凉佑:“你刚才不是在编程序嘛,要不你继续编吧。” 顾凉佑抬眼看她:“那你……” 贝蔻旗立刻接上:“我在旁边看你编。” 闻言,顾凉佑微微挑眉。 贝蔻旗见他神情有些惊,不乐意了:“怎么,我以前也是学过的好吧。你以为我看不懂?” 顾凉佑也站起身:“不是。” 他只是有些诧异,对方竟愿意主动学习了。 不过既然贝蔻旗都这么说,顾凉佑便带她去书房。又拖了把椅子过来,二人一起坐在电脑面前。 刚才电脑没有关闭,屏幕此时还停留在顾凉佑之前的工作上。 贝蔻旗盯着屏幕上的代码大致看了看,边看边嘟囔道:“班长,你这一堆矩阵乘来乘去的,我们现在学的高中知识,只怕不够用吧。” 顾凉佑点头:“对,我自学了线性代数和概率统计那些。” 这都是大学才会修的课程了。贝蔻旗心道,好巧,我也是。 但她没说出口,只默默看着。 看了会儿,伸手一指:“这行什么意思?” 顾凉佑:“将输出值映射到0到1之间,其实是一个求概率的过程,看哪个概率最大,就得到哪个……” 低低磁磁的声音响起。 贝蔻旗发现,顾凉佑并没有因为她不懂这些知识,就随便扯点儿糊弄她,相反,他讲得很是仔细。 似乎是只靠文字不能表述清楚,顾凉佑还摊开纸笔,给她画了个函数图,可谓是图文并茂,逻辑清晰。 讲完毕后,贝蔻旗一手撑下巴,盯着对方笔下甚有风骨的字,眨了下眼。 见状,顾凉佑又补充道:“这是前人封装好的函数,直接会拿来用就可以,不难的。” 贝蔻旗见他一脸生怕自己撂挑子不学了、努力强调这个很简单的样子,有点被逗乐了。 她坐直上身,目光终于挪开,侧头问顾凉佑:“那你现在在研究什么呀?” 顾凉佑:“计算机视觉。”顿了顿,“你可以理解为,如何让机器看明白像素图片。” 说着,他在电脑上把编辑器最小化,换了个页面,而页面一出,却是打开了电脑前置摄像头。 猝然在屏幕中看见自己,贝蔻旗一愣:“你干嘛?” 而顾凉佑却侧身避过,只让她一个人在镜头里,说道:“你看镜头就好。” 好嘛,这人竟然还会卖关子! 贝蔻旗鼓了鼓腮帮子,回头瞧着镜头,让对方给她拍了一张。 顾凉佑又调回刚才编辑器,把这张照片输入了进去。没一会儿,就运行出了结果。 贝蔻旗忙凑过去,打开文件一看,就见自己刚才那张照片脸部被框了一个小框框,旁边标注有一个英文单词。 ——“Unhappy”。 贝蔻旗一愣。 顾凉佑:“刚才我丢照片进去的代码,是人脸表情识别的。” 他顿了下,转头看她,“……它说你不开心。” 贝蔻旗一边眉高高地挑起:“有吗?它胡说的吧。我刚才没准备好,再来。” 于是又自拍了一张。这次,贝蔻旗摆出了个特别标准的笑容,牙都露够了八颗。 再输进去,结果出来一看。果然,这次就是“Happy”了。 她不免有些得意:“看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什么。 仿佛是为了证实,看吧,我根本没有不开心,我好得很,我真的好得很。 所以,我也不需要哭。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样子看在顾凉佑眼里,就像是在拼命捂紧自己的保护层。 越是强调,就越是心虚。 看吧,她的盔甲够硬够厚,谁都别想探到里面最柔弱脆弱的内心。 ……便是厉害如他顾凉佑,也不行。 而这个认知,不免让顾凉佑有些莫名失落。 他垂了垂眼,在电脑上再次换了个界面。他一边调试代码,一边说: “刚才那个网络只用了几万张图片进行训练,太简单,不够精确。这次我们换一个。” 他把刚才贝蔻旗笑得灿烂的那张照片重新往新网络里输入,“这个用了近六十万张图片进行训练,效果能提升很多。” 贝蔻旗不懂他目的是要做什么,随便他弄,她就一旁看着。然后也还是跟刚才相似的流程。 但讲真,她直观上不太懂,她都笑成那样了,便是再精确、训练得再好的网络,还能判别出多离谱的结果不成? 而等结果输出,打开文件一看,贝蔻旗脸色却倏地变了。 一模一样的图片,还是那张灿烂表情,甚至连文件名都没有变。而这次,她被框柱的面部右下方,赫然一行英文小字。 ——“Depression”。 ——抑郁症。 就像猝不及防间被人窥探到了内心。 准确地说,还不是“人”,而是机器,是顾凉佑训练的机器。 而看见这个,顾凉佑也眼中大震。 但他迅速掩盖住了。 “这个深度网络训练得还不好,会有误差。”顾凉佑轻声说。 过了会儿,又低低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拿手掌捂了下额前,似是有些不安,又抬起头。 “我只是想说,你如果有不高兴的,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听着,随时都可以……” “所以,”顾凉佑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情绪,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在他心中掀起巨大波浪。 他稳了稳神,“所以,你有确诊吗。” 贝蔻旗直愣愣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单词,听到这才簌簌眨了几下眼睛。她垂下头,半晌不语。 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有。 一个大活人、还是昔日的同伴,直接砸到她脚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她整晚整晚的睡不好,好不容易能闭会儿眼,梦里却铺天盖地都是鲜血。 没出问题,似乎才不正常。 但这些,她从没说过。 不说话,便是默认。顾凉佑眼中一痛。 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脑后。掌心熟悉的触感又回来了,顿了顿,才将对方的头轻轻按到了怀中。 怀中的少女像一团轻轻软软的云朵,又像是一团泛着甜味儿棉花糖,这感觉让他失神,也让他忍不住另一手又环了上去,慢慢紧了紧手臂。 贝蔻旗现在脑中烦乱。猛然间被人窥见内心,她下意识惊惶,但惊惶之后,却反倒有些松了口气。 尤其对方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还有些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头闷在对方怀里,这股熟悉的味道和感觉让她莫名踏实和安心。 其实她很想说,她最近已经病情已经稳定多了。另外,她能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病情好转,和顾凉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只是这话,她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干脆缓缓闭上了眼。 - 在这天差不多一年后的时候,贝蔻旗要参加高校自主招生。考试前几天,顾凉佑怕她心态上会紧张,便一直想要她再去医院复诊、提前预防一下。 贝蔻旗很无奈。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对方这是多此一举。并且,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去那个地方。 于是,她便扯过顾凉佑,举起手机给二人合了张影。 再打开顾凉佑电脑,把照片又输进去了那个升级版本的表情识别网络。 一年过来,这个网络进化得强了不知多少倍。 结果出来,只见照片里,他俩一个弯着眼睛对镜头笑得甜,另一个还是如往常一样冷清没什么表情。但二人面部方框下,却都标注着同一个单词。 ——“Neutral”。 那次考试完出来,校方当场宣布结果: 贝蔻旗拿了这届最高的降分录取额度。 第39章 飞机 贝蔻旗去美国的计划搁置了,顾凉佑陪她玩到很晚,才送她回去。 而等顾凉佑再次返回自己公寓,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站在窗前,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久,才拨通了一个号。 没一会儿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语气还有些惊讶:“佑佑?” 顾凉佑回了回神,顿了下,才道: “妈……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顾凉佑在高中阶段对图像处理方面的技术很感兴趣,便已经开始着手研究,许多针对本科生研究生的比赛他也参加过,因此对图像比较敏感。 于是,贝蔻旗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他刚一入眼就觉得有问题。 那张合影,是被P过的。不是说美颜P过,而是她父亲的整个人是被P上去的。并且,应该是为了不被发现,还用美颜做掩饰。 他找了个借口把照片要过来,放进程序里处理,出于严禁又证实了一下,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因此,他判定,这次贝蔻旗父母不让她去美国,绝对是有别的原因的,不会只是有事要忙这么简单。 但再想知道深层具体原因,就不是他个人能力所能够达到的了。于是,他这才大晚上打电话向母亲求助。 他和他母亲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他母亲夏俪,在事业上也有一番成就,可她自己的婚姻问题,却连累到儿子身上,使得她对亲生儿子总有那么几分愧疚。而儿子是个足以令整个家族骄傲的天才少年,但天生性子冷,不愿与人亲近,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她这个母亲。 所以,这次顾凉佑竟然主动和她联系,并向她求助,着实让夏俪惊讶了一把。 而对顾凉佑来说,说实话,他不是很确定母亲能够顺利帮到他。毕竟如果贝蔻旗家人如果连她都瞒的话,那么这件事,应该很了不得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但这么严重的事情,会是什么呢?脑中不由得浮出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让他很是担心…… 三天后,夏俪给顾凉佑回了消息。而刚一接通,她的语气就很是严肃: “佑佑,我让人查到了,实际情况和你猜测的差不多。是她父亲生病了,目前情况应该很糟糕,她家公司的掌权人基本全飞美国了。所以我认为,你可以建议你同学立刻也过去一趟。” 顾凉佑握手机的手掌收紧。 过了会儿,他才又问:“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根据贝蔻旗所说,最近几年她一直都是这种状态。那是什么病,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还治不好。 果然,听筒对面:“……癌症。” 顾凉佑垂下眼睑:“我知道了。”片刻后,又轻声道,“妈,你可不可以……” “佑佑,妈妈明白你的意思。”对面迅速接道,“放心,我们两家关系不错,我不会传出去,也不会趁人之危做别的,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 这般,顾凉佑便放了心。 可明白了原委后,他却有些茫然了。 很明显,贝蔻旗家里是全力在瞒着她父亲的病情。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顾凉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自己,他是绝对讨厌这种被隐瞒一切、活在无知的保护圈里的感觉的。 但是,对贝蔻旗而言,究竟应该怎样做才好。他真的拿不准。 于是思索之后,他去了顾许萌的公司。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比较尴尬,与顾许萌简直就是天然的敌对关系。因此,他主动亲自来找她,可不是稀奇事一桩。 就从他进入顾许萌公司的大楼,一路上许多人瞪大了眼看来的眼神,顾凉佑心里也清楚。 但顾同学自小接受的眼神太多了,于是她自动无视了这些眼神和小声议论,踏入顶层明亮的大办公室。 许萌正在埋头处理事务,闻声,抬头,也是讶异了下。 她收住情绪,坐直向后靠在椅背上,等了会儿却不见后面人来。这才挑眉道:“你一个人?” 顾凉佑上前两步:“我有事情想找你商量,……姐。” 这么多年,再次说出这个称呼,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而闻言,顾许萌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十分钟后,二人一起拨了通视频电话,这电话,是打给贝爵川的。 过了一会才接通。 其实,从细微处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贝爵川此刻面上的疲惫。但他掩饰得很完美,衣襟直挺落拓,眉梢含笑,一副很运筹帷幄的样子。 纵然换了个场景,但顾凉佑也猜到他定是在医院。 贝爵川笑了下,先礼貌性地夸许萌: “学妹今天的职业装很精神,和往常在学校里见到的你气质不大一样,但都很美。” 听得许萌恍恍然,猛一下话都不知道咋接。 于是顾凉佑立刻上前,道明了原委。 而他一通话说下来,贝爵川却直接变了脸色。 对着顾凉佑,他就不那么客气了。贝爵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家冒然打听这个,不知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顾凉佑努力表示自己的真诚:“我并没有恶意。”顿了顿,他紧抿着嘴角,“我只是觉得,贝蔻旗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顾凉佑想起,那日她突然被告知不能去和父母团聚时落寞的样子。他道:“被找借口这样蒙在鼓里,起码在我看来,她真的很难过。” “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只会更难过。” 贝爵川不松口,“况且,有些事情你们根本不清楚,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知道这些……” “你是指抑郁症吗。”顾凉佑接道。 闻言,贝爵川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盯着顾凉佑,冷冷哼了声:“她还真是信任你,什么都告诉你了、” 实际上,顾凉佑也是三天前偶然间得知的。但他没有说。 这时,他心中一转,肯定上前应了下来,道: “是的,她信任我,因为我了解她。”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这样直接怼回去,顾凉佑竟破天荒地有点紧张。 而贝爵川被气笑了:“小子,我和她才是一家人,我知道怎样才对她最好。她现在状态很糟,根本经受不起任何刺激。我们这是在保护她。” 而这时,顾凉佑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念头。他抬起头,坚定地和贝爵川对视。 他是校辩论赛的选手,曾代表地区上过电视参赛。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坚定自己的信念,并把这种意志传递给对方。 “不,我还是认为,她有权知道这一切。” 他看着对方,慢慢道: “其实,她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坚强。” 顾凉佑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并且,无论怎样,我会陪着她,我不会让她出事。 两个小时后,一架私人飞机从专属航线上起飞,跨过太平洋驶向大洋彼岸。 顾凉佑坐在舱位上,缓缓侧头看向旁边之人。 贝蔻旗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脑,上面交叠打开了好几篇论文,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布满屏幕。她看得极其认真,一言不发,很是投入,仿佛周围有一个透明的罩子,外人根本干扰不了她。 她自从上飞机就是这种状态,已经很久了。 顾凉佑眸中痛色掠过。 告诉贝蔻旗她父亲生病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容易。而贝蔻旗在刚开始听到父亲身患癌症在原地愣怔了一分钟之后,接着她下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打开手机,快速查找和这个病症的所有相关知识。 手机查太不方便,她后来干脆拿电脑查资料。 临时调派顾家的私人飞机还有一些手续要做,需要等一段时间。于是贝蔻旗干脆坐在机场椅子上,抱着电脑边等边查。 临上飞机前,她下载了一大堆与父亲病症相关的学术论文,飞速查阅着。谁都影响不了她,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 说她伤心吧,但人家现在很是平静,还在处于知识飞速汲取阶段。说她正常吧,几个小时一字未讲,似乎是有些和平时不同。 顾凉佑静静看着她,突然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道:“你歇会儿吧。” 而贝蔻旗头也不回:“不用,我还没看完。” 顾凉佑:“放心,那边有最好的医生,他们会解决问题的。” 贝蔻旗:“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再多看点,这样到时候,我跟他们交流时,起码我知道我爸爸到底得了什么病,现在具体是什么状况。” 她微微抬起头,揉了揉颈椎,“这样,我就不会连他们讨论的什么都听不懂,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了。” “我不喜欢那样,那种境况,会让我感到很无力。我不喜欢。” “你不用管我,你困了先自己睡会儿吧,我再看看。” 说完,低下头,又浸入了自己的世界。 顾凉佑深深看着她。 过了会儿,他拽了一旁小毯子,摊开给她披上。又缓缓朝前走了些,抬手重新给她捏着发酸的脖颈。 贝蔻旗一愣,她觉得现在这个姿势,似乎是自己半靠在了对方怀里。 尤其是后颈处被他捏住,那里肌肉是挺酸的,但是这样被人捏着一下一下按摩,还有些痒。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干什么。” “你放松,别动。” 他为了捉住她乱扭的后颈,还微微加了点力。 贝蔻旗躲了几下,觉得有点奇怪,便老实下来,不动了。 可谁知对方脑袋却从侧后方,越过她的肩膀凑了过来。就像是将下巴担在了她的肩头上。他说: “不用理我,我和你一起看。” 热气呼在耳畔,烫在她耳后肌肤上,烫得她一个激灵,更加不敢动分毫。 半晌,除了轻柔给她按摩着脖子,顾凉佑没再说话,似乎真的是也在认真看起资料。 于是,贝蔻旗微微侧头。她瞥见对方高挺的鼻梁,以及落在前面屏幕上的专注目光。 慢慢地,只觉得心中弥漫出一股特殊的情绪。 但现在时间紧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努力让自己定了定神,眼下继续飞快看着。 第40章 可乐 贝蔻旗一直都知道她父母工作很忙,尤其是出国开展业务之后,自己和他们一年连面都见不了几次。 为此,她曾经不满过、失落过、愤懑过。但到了今天她才知道,或许之前父母是真的忙,但两年前去美国,却是因为父亲检查出了癌症要接受治疗。 不想让最小的女儿担心,便全程瞒着贝蔻旗这件事,只让她寒假农历过年时过来一趟。 于是她也不知道,每年她最高兴的可以和父母团聚的寒假,却是父亲要努力打起精神、在她面前千方百计掩饰病情的时刻。 而今年,在计划她要过来的那天,父亲癌细胞突然扩散,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化疗。怕瞒不住贝蔻旗,家里人一商量,便索性不叫她来了。 但阴差阳错,被顾凉佑看出了不寻常之处。最后真相大白。 手术是在三天前,等贝蔻旗和顾凉佑下飞机立刻赶到医院时,最紧张的时候已经度过了。 最先是贝爵川出来接的他们。刚见着贝蔻旗时,他面上还有些愧意。 贝蔻旗当然知道对方这反应是为什么,毕竟瞒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他估计是怕她会生气。于是她上前:“先去看爸爸吧。” 三人便前后进了病房。 贝蔻旗一进去就看见守在床边的母亲。 这几年,一直都是杨妍守在丈夫身边照顾。每一次手术都跟打仗似的,而治病,便是一场长期战役。 在贝蔻旗的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是温柔的娴静的,做事不慌不忙,永远是慢慢地笑着和人讲话。而现在,她面容却很是憔悴,像是好久都没休息好过。 闻声,杨妍转头向这边看来,明明很累了,却仍弯了弯眼角冲她笑着招了招手:“小旗。” 接着,她回头握住丈夫的手,柔声提醒:“小旗来了。” 贝蔻旗连忙到跟前。 而看到眼前场景,她却骤然有些无措。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父亲白手起家,带领整个家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她眼里,父亲仿佛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永远都不可能被打倒的。而现在,病床上那个身形消瘦、苍白虚弱的人,让她猛然间,无法和印象里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她俯下身,手掌叠在父母相握的手上面,轻轻唤道:“爸。” 对方刚从昏睡中被唤起,慢慢睁开眼,见着是她,眸中还闪过讶色。先是忙看了妻子一眼,想说什么,嗓子却哑得厉害出不来声音。 其实对方精神还不错。但这个样子,却看得贝蔻旗猛地鼻头一酸。 像是怕什么被看出来,她迅速眨了两下眼睛,连忙按住他肩头:“爸你先休息要紧,我现在不打扰你了,有话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聊。” 不敢看对方神情,匆匆转身离开了病房。 漫无目的地在医院胡乱走了一段路,她听见,背后传来顾凉佑跟上来的声音。 她头也没回,对方也没说话出声,但是她就是单单凭着感觉,肯定那就是顾凉佑。 她也不知道究竟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方熟悉至此。 于是她停下步子。 顾凉佑转而上前,站在她旁边。他不说话,但眸中满是关切。 贝蔻旗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知道,生老病死,人都逃不过的。”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一棵树的树冠,轻声道:“我可能,只是觉得……我还小,我还没有长大,我的人生还一片乱麻没有展开,我还没有长成一棵可以让他们依靠的大树,可是他们却已经到了机能退化的阶段了。” “我的父亲在承受痛苦,我却无能为力。我总是嘲笑我哥,可我现在才发现,我还不如他。我甚至还需要他们的保护……班长,你知道吗,这不是我想要的。” 顾凉佑低低叹道:“我知道。” 在贝蔻旗心中,顾凉佑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种取得她信任的魔力,可以让她轻易地把最深处的心事讲出来。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在我特别小的时候,记忆都记不全,可我却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我爸,比喜欢我妈还多一点的那种。因为他总能把我举高得很高,让我坐在他肩头,看得又高又远。这一点我妈做不到,所以那时我更喜欢我爸。” 她轻笑一下,“你说,小孩子想法是不是特别逗。” “等我再大一些,那时我家还没开公司,但在亲戚圈里,他们都夸我爸人聪明,脑子活络,做事稳重,说我妈妈有福气。那时候我也看不出来他哪里聪明了,直到之后他给我卧室亲手改装了灯光线路,会多种变化,五颜六色,特别漂亮。因为这个,我才能跟亲戚们口中说他聪明产生一点共鸣。毕竟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不会,只有我爸爸会。” “再后来,哪怕我和他见的越来越少了,但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所以今天,我看见他那样,我……”贝蔻旗突然讲不出话,她拿手捂住慢慢额头,“我突然间觉得特别难受。” “我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他得的是肠癌,在癌症里生存率已经很高了,并且幸运的是发现得及时,治疗过程也一直很顺利,正常发展的话,是极有可能痊愈的。” 这也是不久前在路上和贝爵川以及医生沟通时了解到的状况。 “但是我还是很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手掌拿开,“我之前一直在浑浑噩噩地活着,可是这件事,像是轰然间在我耳边敲了一记警钟。让我知道,我的成长速度,跟不上父母的衰老速度。他们需要我。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不能给他们提供依靠和力量,他们甚至还需要一直记挂着这个小女儿,需要他们的照顾……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得赶紧往前跑……” 顾凉佑一直静静听着。而其实,贝蔻旗也不需要他过多安慰什么。很多话只要说出来,就会轻松一大截,说出来就是解脱。 过了许久,贝蔻旗慢慢呼出一口气。然后,她转头看向顾凉佑,有些不好意思:“班长,我好像最近一直在把你当树洞,我负能量太多了……” 而闻言,顾凉佑轻轻摇头。 他站到贝蔻旗对面,微微俯身,抬眼看着她:“你忘了吗。我说过,你有不高兴的,可以随时告诉我,我随时都愿意听着。” 对方这个姿势,理她有些近,让她有种他俩鼻尖都快要碰到的感觉。贝蔻旗下意识稍稍往后仰了些。 见她不说话,顾凉佑抿了抿嘴,继续道:“如果你不记得了,那我今天再说一次。” 他慢慢伸手,将她一缕头发轻轻别到耳后,“你在我这里,不用顾忌那么多,做最真实的你就好。” 贝蔻旗定定看着他,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更要命的是,她忽然意识到,能遮挡的头发刚才被对方给别到后面了。 一下慌乱,正想把发丝重新散下来,却见对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东西,捧到她面前。 一瞧,竟是瓶可乐。 贝蔻旗一愣,反应半天才说:“给我的?” 顾凉佑:“对。” 贝蔻旗眨眨眼:“你不是也说,喝碳酸饮料不太好吗?” 顾凉佑拧开盖子,递到她手里,却又变出了一瓶,像是低低叹了声: “只一次。我陪你一起。” 然后二人便蹲到医院楼下一块在冬日的寒风瑟瑟中一人灌了瓶可乐。 喝了无数次的东西,今天尝到口中的滋味,却和往日大不一样。或许是跨了国水质不同吧,贝蔻旗悄悄瞥了眼顾凉佑,边喝边默默地想。 很久很久之后,贝蔻旗日后无数次回忆起来这天,都觉得这个场景,是在她人生最灰暗一天中间,唯一的慰藉。 第41章 早恋 不管怎么说,也是顾凉佑把贝蔻旗带来的。让人家废了这么大劲儿,贝家当天宴请了顾凉佑,也算是为贝蔻旗接风。 席上,贝蔻旗的母亲杨妍看着顾凉佑,温言道:“孩子,麻烦你了。” 顾凉佑忙上前:“应该的。”他态度尊敬谦逊,又有礼貌,让人感觉很舒服,举手投足间都显出良好的家教。 似是觉得不妥,又加了句,“我是班里班长,照顾同学是应该的。” 再照顾同学,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杨妍心里大概知道了些,抿唇笑了笑:“那也得谢谢你。” 顿了顿,她又道:“我认得你,你是顾家的孩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 顾凉佑闻言抬头看去。 杨妍继续:“当年我和你妈妈都是校书画社的,你妈妈的书法很漂亮,让我记忆犹新。她还教过我写毛笔字。” 贝蔻旗听到这个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说呢,班长的书法也好厉害。”她也坐过来凑热闹,“好巧,班长也教过我写毛笔字呢。” 她突然想起来那晚在顾凉佑公寓,对方手把手教她写的场景。却是一愣,眨眨眼。 顾凉佑颔首:“我记得看到过您家墙上的书画,想必是阿姨所做,您的画也很美。” 杨妍脸上笑容更甚。 而一听这,贝爵川面色却不虞:“你什么时候去我家了?” 贝蔻旗心道他要是知道人家去了不止一次,那不得和顾凉佑当场动手?便连忙上前防着她哥。 而杨妍没在意,相反,她似乎对顾凉佑这个小朋友很是满意: “可惜,我这点天分,没能传到小旗头上。她随她爸爸。字写得没眼看,更别提画画了。” 听得贝蔻旗羞恼得不行:“妈,你没事儿干嘛揭我短呀!” 顾凉佑垂眸看她,说道:“没关系,我可以教她。” 这话又听得贝爵川脸吊多长。 于是贝蔻旗一边拦着她哥,还要堤防她妈妈一个高兴再跟顾凉佑聊点儿别的,搞得手忙脚乱。 一时间,桌上气氛热闹又融洽。 又过了几天,贝蔻旗爸爸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他在平时状态好的时候,也可以正常走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观察、积极配合治疗,五年内没有复发,那就可以康复了。 于是顾凉佑硬拖到除夕前一天才回去。贝蔻旗送他去机场,一路上,她还有些愧疚: “大过年的,你这么晚才回去,你说你爸妈会不会讨厌死我了。” 顾凉佑看了看她:“不会的。” 顿了顿,“相反,他们很喜欢你。” 这句他说的是实话。贝蔻旗在他和顾许萌中间周旋、为他俩缓解气氛的事情,顾凉佑也多少向他母亲透露过些。他的母亲夏俪知道后,对贝蔻旗印象也很好。 贝蔻旗不信:“你就安慰我吧。大人们都喜欢学习好的乖宝宝,哪会是我这种的。”说着撇过眼去。 顾凉佑看着她侧脸:“没骗你。” 贝蔻旗心里一动。却依旧打哈哈,推着他让他走:“好了,你快回去吧。” 挥手送走了顾凉佑,贝蔻旗在机场望着天空站了好半天才回去。 日子过得飞快。 农历新年一过,又过了个元宵节,贝蔻旗就得赶紧返校了。 现在她爸爸的病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医生说痊愈的希望很大,大家都很高兴。临走前,她父母又万千叮嘱她不要担心这里情况,要她好好学习,每天开心生活,这样他们也能放心。 贝蔻旗连连应下。 在贝爵川的陪同下,贝蔻旗终于回了国。 再次踏入一中的校门,她还蛮感慨。 新的学期开始,只剩最后半年还算宽松的生活,高二下学期一结束,她就要进入魔鬼般的高三了。也就是说,没多少逍遥日子过了。 回了学校,她还不忘给燕榴陆特等身边同学带了糖果巧克力什么的。大课间给大家分,班上同学都过来抓糖,嬉闹着围了一堆。 可贝蔻旗却注意到,后面的顾凉佑坐在那里看书,一动未动。 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她想了想,摸出一块,转身朝顾凉佑伸手。 见状,顾凉佑目光从书本上挪开,他抬眼,朝对方看去。 就见她松开手掌,一块巧克力轻轻落在他面前。 然后女孩子冲他眨了下眼:“给你的。” 于是,顾凉佑的目光便又慢慢落到那块糖上面,却是半天没反应。 一旁陆特见状,笑嘻嘻地就想顺过去:“班长他不吃太甜的。你这块还不如给我。” 贝蔻旗闻言一愣:“这样嘛。” 可她记得顾凉佑和她一块儿时,奶茶什么甜腻的喝得吃得也挺顺溜的呀。 而那边陆特手还伸在半道上,连糖纸都远没碰到,就被一根笔敲了一下。 一看,是顾凉佑手中的笔杆。 陆特接着就感觉自己被顾大佬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就见大佬伸手将那块巧克力拿走,仔细收到兜里。 陆特:“……”他咽了口唾沫,伸了伸手指,“班长啊,那个……” 话没说完,又见对方神色不虞,吓得他连忙直喊:“误会误会,我哪敢跟您抢啊!我就是善意地提醒一小下下,您那巧克力,额,捂兜里会化。” 顾凉佑:“……” 然后就见他默默地回头,默默地将取出那糖块,再默默地放到桌兜里,还拿词典在前面挡了挡。 看得陆特真是叹为观止。 而贝蔻旗在一旁瞧他俩这波操作,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就一块糖嘛,怎么还弄得跟要干架似的。 摇摇头,坐回座位。 而接下来,一班的同学诡异地发现,顾班长和他小前桌的关系,呈现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亲密感。 比如,他前桌不吃饭胡乱吃零食时,顾大佬会硬拉着她去餐厅啊,要是实在不行就捎个爱心早午晚餐啊,晚上回宿舍主动发起结伴邀请把他前桌送宿舍楼下啊,再到后来,俩人一块儿偷偷摸摸跑去隔壁小教室讲题开小灶也越发顺溜儿了。 更有甚者,在周末男生们经常喊顾大佬打球,这下人家也不打了,或者是学生会事务处理完大家喊着去聚餐,人家也不去了。一问,准是和他前桌已经约好要出去玩了。 终于到了后来,燕榴都压抑不住她熊熊燃烧的好奇心了。 在一次,顾凉佑把一瓶维生素泡腾片放她同桌的桌上,嘱咐她那正课间眯觉的同桌睡醒后喝了之后,燕榴终于忍不住了。寻了个机会就抓住贝蔻旗:“快老实交代,你和班长,到底怎么回事?” 贝蔻旗还迷糊着:“什么怎么回事?” 燕榴压着自己的声音,怕她自己一个激动喊了出来:“你们寒假里都经历了啥,怎么感觉过了个假之后,你们忽然间这么明目张胆了呢?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寒假嘛?” 捕捉到关键词,贝蔻旗一下子清醒了。忙道:“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燕榴当然不信:“真当我们还不知道呢。就你俩现在这个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 贝蔻旗半天想不明白他俩这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摇头:“真没有,不骗你。” 想了想,又说,“但寒假时他的确帮了我很多,其他的,嗯……”她总不能把人家陪着自己飞了趟美国、还见了自己家长也说了吧。 而燕榴却道:“好吧,就算我相信你,可其他人和老师们不一定信啊。“ 她突然有些担心,”啊,对,尤其是赵老班,按照我对他的了解,真的,他真的说不定会觉得你俩早恋,这两天准备着啊,指不定啥时候找你谈话。” 贝蔻旗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可谁知,这燕榴还真是个预言帝。没两天,她就被班主任赵国序喊到了办公室。 应该是为了顾及学生颜面,办公室此刻没有旁人。这位严肃精干的教学领军人物,盯着她盯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 “你和顾凉佑,是不是早恋了?” 而对方刚一问出口,贝蔻旗直接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声。然后觉得不太好,连忙止住,说道: “老师,您怎么也怀疑到我俩头上?什么早恋,没有事儿。” 赵国序皱着眉头看着她,心里一时忖不住。 他带学生这么多年,有丰富的经验,这些个小孩儿心里怎么想的,他一看都能看出来,十有八九都不会错。而贝蔻旗一上来来这一下先声夺人,表情真挚得很,瞅着还真的不像是在说谎。 于是他便不说话,静观其变。 贝蔻旗又继续:“说坦白点儿,您觉得我俩配吗?” 仿佛为了证实自己一般,她指着自己,还稍稍提高了声音: “老师,我不喜欢他,我们也没有在一起。” 这属于心理学手段里的一种。这一系列操作,会使得发话人更能说服别人,更真诚。 ……真诚得连她自己差点都信了。 贝蔻旗:“我和班长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老师您不能听他们一说,就给信了啊,您别想太多了。” “谈恋爱多影响学习呀!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拖着人家谈恋爱,到时候影响了顾凉佑的学业,那可是太缺德了,那我可是得向全校、全市人民谢罪的。” 看吧,道理她都懂,都不用赵老班说,她自己先突突突倒了一堆出来。 于是,赵国序果然越听越狐疑,到最后简直是在被贝蔻旗牵着节奏走,完全信了她的话。 看来,这女方对顾凉佑是真的没想法。 赵国序琢磨了琢磨,脸上仍板着,但还是流程性地又交代了她几句,就放她走了。 贝蔻旗脸上嘻嘻地连声保证一定不会一定不会,倒着走退出了办公室,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而刚一出来,她脸上的笑意就完全消失。头对着门板,愣了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 可谁知,转身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站在前方的顾凉佑。 男生在校园里换回了一身校服,却仍穿得身形高挺,气质出众。 闻声,他抬眸,淡淡看过来一米儿耐眼。然后没有说话,与她擦肩而过进了办公室。 贝蔻旗心里一跳。 往日里,顾凉佑一直都是这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虽说没表情,贝蔻旗却总能从他眸中看出一些情绪。而这次,她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像一潭深水,毫无波澜,不知是不是对方压制得太好,无悲无喜。 而被这一眼扫过,贝蔻旗脑中第一反应是——刚才她和班主任的对话,顾凉佑他肯定听见了。 身后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贝蔻旗脑中不知怎地,第一反应就是踮着脚尖,重新趴回了门板上,一副准备偷听的样子。 一开始,果然赵国序问了相同的问题。 这叫贝蔻旗不禁感慨。她一直以为,为了不让好学生顾凉佑分心,赵老班充其量只会拉她来问问话就行了。没想到,人家竟然还这么一视同仁! 可这也就导致了,她根本没有想到顾凉佑会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第二个进去,于是二人碰了个并不愉快的撞面。 可趴着听了会儿,赵老班问完第一个问题后,接下来却是久久的沉默。 ——顾凉佑一直没有回答。 时间稍微久了点后,贝蔻旗简直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为了不让事情往尴尬的方向发展,她想了想,选择重新垫着脚尖偷摸摸溜了。 而此时在办公室里面,作为主导者的赵国序,也不太明白顾凉佑为何沉默了这么长时间。 对于这位天之骄子,他一向都不敢逼得太紧。人家自发性完全不用说,顾凉佑在一切事情上都已经做得很好了。况且赵国序此刻摸不透对方想法,便只好等着他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顾凉佑垂下了眸子: “老师,我不会耽误学习。但是,” 等了半天,却等出来这样一句话。而这话一出,直接让赵国序心里咯噔一下,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加这个“但是”是个什么意思? 接着,赵国序就见这位他最得意的学生,全一中的希望,往日行事无比稳重的男生,此刻站在那里,竟有几分无措地低低出声: “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她。” 第42章 放手 接下来几天,全班人都发现班长和他前桌之间的关系,竟莫名其妙地疏离了许多。以前总腻在一起的俩人,像是突然一夜过后就不说话了。 赵国序班主任找二人谈话是私下进行的,没有声张,班里人基本都不知道这茬事儿,因此大家看在眼里只觉得奇怪。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士,燕榴自然也发现,总从他俩一前一后被赵老班叫去办公室喝茶那天之后,她亲爱的同桌贝蔻旗同学,开始拿各种各样的借口,尽可能避免与顾凉佑接触。 饭也不和顾凉佑一起吃了,宿舍也不顺路一起回了,平时除了在教室和集体活动,简直是能不见面就不见。 有时贝蔻旗实在找不到理由,甚至还会把她拖来当挡箭牌。可把燕榴吓得实在够呛。 够呛之余,燕榴还是不断叹惋,担任多年教导主任的赵老班果然杀伤力惊人,她同桌和班长这青涩朦胧的校园恋情,就这样被扼杀在萌芽中了。 看他俩这架势,估计阶段连表白啥的还到的吧。可惜,可惜了!燕榴连连摇头。 而她同时也发现,在二人这次关系转变当中,准确地说是她同桌贝蔻旗,单方面刻意和班长保持了距离。 因为顾班长对她同桌,行事还是一如既往,与之前丝毫无差。而贝蔻旗却频频拒绝,有时找的理由之牵强,听得燕榴都忍不住捂脸。 向来被全一中女同胞捧在手心的顾凉佑同学,竟也有吃冷脸的时候。这种场景,倒叫燕榴连连惊奇。 就比如这节体育课上。说是初春,天气却携着倒春寒的满满冷意,于是这时的户外活动便变得很是难熬。 大家都裹着大衣在操场上站好队列,等体育老师分配好运动器材并号召大家多运动。队伍刚一解散,女孩子们便抖抖擞擞地搓着手,准备溜到学校超市买热饮取暖。 贝蔻旗自然也要去。而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下意识停住步子。她自然知道是顾凉佑,但不知为何,她却不想回头,尤其是感受到周围还没散开的一些同学好奇投来的目光时。 顿了两秒,想当做没听到跟燕榴她们直接走掉好了。而这时,顾凉佑却抬步站到了她前面。 贝蔻旗没有抬头看对方,却见顾凉佑从兜里掏出了一瓶牛奶,伸手递来。 顾凉佑此时身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款式简单,却愈发衬得他身形高挺,里面黑色毛衣,高领翻过来护住脖子。 “热的。”他说。 贝蔻旗自然知道是热的,让她暖手,想必他是在上课前就提前买好了,捂在兜里还保着温。 她抿了抿嘴。心中心思百转千回无数次绕过。 隔在往常,她不想那么多,大概率是会接下的。而现在……一旦问题被挑出来,她还真的能装作没看见不知道吗。 贝蔻旗看了眼不远处眨巴个眼在等她、又悄悄往这儿看的燕榴,不想让对方等太久,也最终决定不能接。 她低了低头:“我们现在去买。这个,还是不用了。”说完绕过顾凉佑匆匆朝燕榴走去。离开前还是顿了下脚步,“谢谢。” 留下背后顾凉佑站在原地。 贝蔻旗和燕榴一起朝超市方向走。路上燕榴小心翼翼瞄着她,看贝蔻旗表情还算正常便也放了心。可她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感慨:“班长可真贴心啊!”不住瞄着贝蔻旗,自顾自嘟囔着,连声啧啧惋惜,“可惜了可惜了……” 听得贝蔻旗只挽着她胳膊加快了脚步。 她们几个买完热饮重新回操场,男孩子们正开始张罗着打篮球。小伙子们自然比女生要抗冻,大冷天的大衣一脱就上场了。 于是贝蔻旗远远就看见顾凉佑把羽绒服放在场外长椅上,转身和大家一起运球热身了。男生外套一脱,显露出的身材比例很好。 周围有女生开始商量着凑去观战。男生们打篮球向来都有女孩子助阵,大家也正好偷懒不想运动,过去看看倒也没什么。 燕榴挽着贝蔻旗,朝那边努努嘴:“要不要去凑热闹呀?” 贝蔻旗垂下眼,却是朝相反方向走,那边有几个女生在跳大绳:“我就不去了。” 又补充道,“你想看的话,就跟她们一起去吧。” 而燕榴左右转头看了看,还是笑嘻嘻地扑来耍赖地抱住贝蔻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嘛!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就去跳大绳,还能热身暖和暖和呢,多好!” 这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活动,但在冷得实在不想大幅度运动的情况下,手揣兜里跳这个大绳还是挺省事儿的。两个人拿着绳子的两端在两头甩,中间人就鱼贯着一个一个钻进去跳,跳完走人,再让下一个来。十几分钟下来,大家玩得气氛还挺欢乐。 而贝蔻旗却跳得心不在焉的。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心上像压了块东西,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来气。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事情,一旦不专心就会做不好。她就恍了下神,脚下没跳对节奏,就被大绳给拌了下。这绳子是那种很粗的□□绳,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一下子砸到她脚腕上后,还真的挺有力道。 于是就把贝蔻旗给绊倒了,她手忙撑地上维持身形不让自己摔得太惨。其实也没大事儿,但大冷天的水泥地面粗糙又冷硬,人的皮肤也薄,她手掌一下子被擦伤了一大片。 拿起来翻掌一看,白净的手掌混合着碎土砾渣子,血珠子都冒出来了。 一见红,旁边女生忙围过来把她扶到旁边长椅上。甩绳的两个女孩子十分自责,直说对不起没控制好力道让她摔倒了。 贝蔻旗忙摇头。这怎么也不能怪到她们头上。 正要说话,却见篮球场那边一阵惊呼。接着就见一男生大步跑来拨开众人,沉声问:“怎么了。” 自然是顾凉佑。 而周围气氛却莫名寂静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迅速交换着,却半天也推不出来一个人给班长讲一下这是怎么了。 诡异的没人答话。但顾凉佑一眼就迅速捕捉到了她掌心的血迹,目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贝蔻旗坐在椅子上,抬眼看了下顾凉佑就立刻垂下。她慢慢站起就要走,明显想要避开对方:“我回教室找个创可贴。” 挤出人堆儿没走两步,她受伤的右手却被人从后方一把抓住了。 背后女生们又是惊呼,纵然连忙捂住了嘴但贝蔻旗也听到了。她驻足,手挣了挣,低声道:“你放开。” 顾凉佑不答话。僵持了几秒,他却突然抓紧了她手腕就朝操场外走去。 对方突然掌握主动权,贝蔻旗被拽着往前走,心里倏地慌了起来。 她知道此时背后有多少眼光在注视着这里,二人现在这个样子,被看到了有什么影响和后果她是知道的。 便更用力地挣脱,可对方却下定决心了似地牢牢箍住,不给她半分脱开的机会。 顾凉佑刚从剧烈运动的篮球场下来,他整个人身上热热的。他来得匆忙,外衣都没来得及套,上身只穿着薄薄的毛衣,贝蔻旗看着都觉得冷。可叫他回去穿衣服也不听。 他一句话不说只大步往前走着,贝蔻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没一会儿,就走了很远一段路,却不是回教室的。 他俩暗暗抗争了一路,后来贝蔻旗发现了,这是又要去校医院。 而去校医院则要路过教师办公楼。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走廊上没什么人,却好巧不巧,他俩就这样一前一后拉扯着从办公楼侧面经过的时候,贝蔻旗远远瞧见一个人影正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转着要出楼。 更要命的是,那个人在转角,虽然只看到了半个身影,贝蔻旗却轰地觉得,那就是班主任赵国序。 她心中的那根线“崩”地断了。突然使劲猛地将对方甩开。 她用的力气太大了,几乎使上全身力气,以至于顾凉佑都被她挣得身形不稳地往侧边退了两步。 贝蔻旗连忙再往办公楼那边看。这次,却没见班主任人影。她微愣,不至于是幻觉吧。 而前方被她甩到一旁的顾凉佑,却僵直了身体,顿了顿。 接着,他讶异回头,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这般丝毫不留情面地推开。 顾凉佑面上向来没什么表情,但此时他黑眸微微睁大看来,贝蔻旗还是看到了里面,一丝几不可察的伤痛。 第43章 疯子 赵国序这几天授课之余,总坐办公室捧着个瓷杯子在那儿长吁短叹的。 办公室其他教师瞅着稀奇。这位教导主任向来雷厉风行,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一股子劲儿往前冲,今年兼任火箭一班班主任更是打鸡血似地激动了大半年,现在到底是在愁啥给愁成了这样。 去问他吧,赵主任欲言又止了大半天,最后长叹一声,还是摇摇头不说了。 其实赵国序也不知道咋说啊,但他确实,遇到了他教学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一道难题。——自然是关于他那得意学生顾凉佑的。 前几天将顾凉佑贝蔻旗请来办公室谈话,本来呢,他以为就是一起普通的早恋问题,赵主任身为一中出了名的拆情侣小能手,经验丰富不带怕的。可后来发现并不完全是。 这竟然是桩单箭头。 其实这种问题赵主任遇见的也不少,可向来都是女生单箭头顾凉佑,这种情况他一向先警告再劝导一下,女生回去哭哭啼啼一场就好了。 但这次,竟是顾凉佑单箭头一个女生。 包括后来几天,赵国序也看出来了,还真的是如顾凉佑坦然承认的那样,他喜欢人家,但女生根本无意。 赵国序心情很微妙。一是他高一虽然不带顾凉佑,但从来没听说过他跟哪个女生传过绯闻的,这破天荒第一次竟叫他给撞上了。 其二,是他也暗暗有些惊叹,顾凉佑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女孩子不喜欢? 可这就叫他难处理了。去劝导女方吧,可人家贝蔻旗已经用语言和行动证明了,她根本无意。去劝导男方吧,但……那是顾凉佑啊。 不是说成绩好就享有特权什么的,而是赵国序不信他不知道其中道理。关于早恋问题,顾凉佑身为学生会会长还帮着处理过许多起,有时候老师不好说出口的话,顾凉佑去跟同学讲效果会好很多。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事儿竟然轮到他自己头上了。 年轻人嘛,发乎于情赵国序也能理解。顾凉佑也跟他承诺不会影响学习,并且他只是承认自己喜欢人家小姑娘,却并没有做什么别的出格的事情。 于是现如今反倒叫赵国序为难了。说不管吧,可既然知道了却不作为,实在是有违他的职业道德和精神,说管管吧,可这要咋管? 甚至有一瞬间他很不负责任地想,那天在办公室顾凉佑要是随便骗骗他,说也不喜欢对方就好了。给个梯子双方不是都能下台嘛,可偏偏这小伙子还如此耿直。 赵国序这节课没课,手头也没要紧事情处理,坐办公室给他愁得不行,便想着下楼去校园里转转透透气。 刚从二楼楼梯拐角处转了个弯儿,谁知好巧不巧,楼下不远处那不就是刚刚还琢磨着的顾凉佑和贝蔻旗嘛! 赵国序迅速记起了这节一班是体育课,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可那俩人跟要吵架似地一个拉着另一个往前走,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又是怎么了?气氛如此不对劲儿。 他还没瞧明白,却远远看见那小姑娘敏锐得很,嗖地转头看来。这一眼却让赵国序硬是止住了向前迈出的一步,还给收了回去,他猛地退后,躲到了楼梯背后不让那俩人看到自己。 都藏起来了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是老师他躲啥啊! 可又想了想,外面俩小孩儿正闹不愉快,他这么贸然出去反倒不好。稍微往外探了探头,却见二人紧紧连一块儿的手腕已经分开了,顾凉佑和贝蔻旗站着中间隔老远,都不说话,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赵国序心道得了,这样子完全不用自己插手了,估计没过多久他们内部就可以自我消解了。莫名心里还叹惋了一下下。 又发觉自己堂堂人民教师,现在在这儿躲着看墙角像什么样子。便挺了挺腰杆,沿着墙根儿原路返回办公室了。 而贝蔻旗二人那边。她猛地对上顾凉佑这样的眼神,心里忽然虚了一下。 但也没心虚多久,就立刻垂下眼不去看他。半晌,才说:“你快回去上课吧。” 顿了顿,“没多大事儿,我去找个创可贴贴上就可以了。” 前几天班主任找贝蔻旗谈话,她心中又何尝不是掀起轩然大波。她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从小身边桃花都被她哥扫得一干二净,感情上有些迟钝。 可她再不灵光,却也知道在都已经惊动了班主任的情况下,她和顾凉佑,是要离得越远才越好的。 于是赵国序问话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可后来不断回想这件事时,感觉自己更多的还是出于自我保护。其一这似乎是学生见到老师的自然反应,不然还能说什么。其二,她知道顾凉佑势必不会喜欢自己,那她承认这个有什么意思。不否认做什么,等着被喊家长嘛。 但其实,这也是她最希望的吧。 说着不喜欢他……可是,怎么可能。那可是顾凉佑啊。 谁会不喜欢顾凉佑呢? 但正是因为对方无比优秀,若跟这样的自己捆绑在一起,就像什么呢……就像是他洁白无暇的人生长卷上、灿烂光明的前途中的,一个污点。 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这个比喻,她像被忽地被人攥紧了呼吸。 贝蔻旗拖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座位,恍恍然望着教室那一边的窗外。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枝,树干上长着白色的霜。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她曾经也是无比骄傲的人。 真的不喜欢这样…… 定定看着外面,心里有些怀疑,这棵挂满霜寒的瘦弱的树在即将到来的满天春色中,还能不能长出新芽。 此时教室只有她一个人。贝蔻旗从桌兜最深处摸出一个小瓶子出来,倒出两片,就着杯子中早已凉了的水吞了下去。 刚才在水池上冲洗手掌的污渍,初春天气,水管里水冰冷沁骨,可都这么冷了却没一会儿依旧觉得犯困。胡乱贴上创可贴,干脆枕着胳膊就趴桌上了。 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会生理性地导致人犯困、记忆力衰退、暴躁易怒等。 刚才,她没有控制好情绪,她不应该冲顾凉佑发火的,迁怒于人是不对的。贝蔻旗将脸埋着臂弯里,趴在那儿默默地想道。 顾凉佑那么好的人,她不应该那样对他的。 眼眶有点发酸。她闭上眼睛,又把那股潮意给憋了回去。 顾凉佑回了操场。班里男生们都看出了班长表情不对劲,知道他心情不好但也不敢问,便想着掩饰过去,只笑着喊:“班长回来了啊!接着来玩啊。” 顾凉佑“嗯”了声,一手接住扔来的篮球,上了场。可虽上了场,却打球的状态完全比不上上半场的时候了。他手里运着球,脑中却浮现出方才贝蔻旗慢慢回教室的背影,愈发清晰。 动作忽地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处,紧紧抿着唇。 定了几瞬,几乎场上所有人都发现班长异常的时候,顾凉佑道了抱歉,抓起羽绒服转身就往教室跑。 留下身后同学面面相觑。 顾凉佑一路跑回教室,却在后门口的窗外看到这般场景后猛然停下。女孩子枕着胳膊已经睡着了,只露出小半张脸,长长的头发如海藻般铺了大半个桌面。手中还攥着个小瓶子。 顾凉佑眼神一动。 她向来吃药时都很隐蔽,如果不是顾凉佑特意观察也发现不了,而这次她竟忘记了将药藏起来了。 顾凉佑站在教室后门口的窗外静静看了半天,才悄悄打开门进去。 他俯身,慢慢将贝蔻旗手里的药瓶取出来,放进她桌兜里。又屏息看了会儿,才回到后面自己座位。 坐在后面想了想,顾凉佑向前探身,把贝蔻旗大衣的帽子翻到前面,遮到她脑袋上挡住光线,这才坐下开始翻开书看。 体育课结束班里同学热闹轰轰地回了教室,贝蔻旗便醒了。她是真的迷糊,也记不得药瓶到底睡觉前被自己放到哪儿,这帽子是自己戴的还是燕榴回来帮她扣上的,只揉了揉眼,慢吞吞爬起来准备下一节课的课本。 接下来几天,她和顾凉佑依旧低气压,相互之间除了必要的接触之外基本不说话。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其实这般也挺好。一切都在应有的轨道上,慢慢前行。 贝蔻旗这样想着,收拾好自己背包,和燕榴打了招呼后准备走人。 今天是周五,下午放假,大家都回家过周末假期。贝蔻旗没啥事儿,在学校圈了好久想出去透透气,便没让司机来接,打算找地方吃个晚餐再自己步行回家。 刚出教室,在走廊上随便朝楼下一瞥,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她下意识就定住了脚步,又藏在走廊柱子后悄悄往下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是个男生,一身很潮酷的打扮,染着头发造型拉风,单看样子成熟得完全不像是同龄人。尤其是站在周围都是校服的一中学生中间,更是显眼。 他大咧咧杵在他们高二教学楼下,像是在等谁。正值放假,来往的人流量很大,这人就堵在楼下楼梯的通道口,妨碍了交通却浑然不觉,接受着来往人的目光看着也毫无不半分自在。嗯,很是他以往的风格。 此时一中放假,想必校大门管控得不严,才让这人混了进来。 贝蔻旗只觉得头疼。 可不头疼嘛,这人是她以前在附中时候的同班同学,也正是上次元旦她和顾凉佑看跨年灯光展时,在路边遇见的那踹豪车的男生,名叫邵利, 怎么说,贝蔻旗向来秉持着与人为善,可单单除了邵利此人……她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了。 上次元旦跨年过于巧合,避过后贝蔻旗以为以后再也不用见面了,谁知这人今天却突然直接站到了她教学楼下。这叫贝蔻旗怀疑,对方怕是已经打听到了她的消息。 皱了皱眉,她下意识就回看向教室。这时顾凉佑还没有走,正在座位上收拾东西。 而看了几眼,她想了想,还是悄悄把燕榴叫了出来,问她能不能陪自己回家。 燕榴歪着脑袋看她,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贝蔻旗心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一猜就中。但这个解释起来很长,还是先离开为妙,不然到时候学生走光了再被堵住只会更麻烦。 便打了个哈哈,让燕榴在学校先去学校大门口等她。燕榴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而贝蔻旗则沿着楼下视线死角摸到一楼洗手间,她记得这个窗户是没有被铁栏杆封死的,背着书包去一看还真是。不禁一喜,麻溜翻窗户到教学楼背后,偷摸跑去跟燕榴汇合。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晚饭也不在外面吃,二人打车麻烦燕榴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微微安了心。 挥手和燕榴道别后,贝蔻旗转身找钥匙去开门,而这时,却听见背后有人喊她。 “旗旗。” 紧接着还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让她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贝蔻旗强忍着回头,果然,就见不远处邵利浑身没骨头似地侧身靠在树干上,神情一如既往懒散。被这人盯着,贝蔻旗浑身都不自在。 “我找你找得这么不容易,你还躲我,可真让我伤心啊。” 邵利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了出来。烟雾缭绕中,夹烟的手冲贝蔻旗举了举,笑了: “以为你肯定去外省了,谁知道灯下黑,你竟在眼皮子底下。” 贝蔻旗家里没人抽烟。她被这烟味熏得难受,闷咳两声,毫不犹豫抓起旁边墙上电话,要拨打小区求救把保安叫来。 那边邵利像是没想到贝蔻旗这么果断,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向前走两步:“慢着。” 可贝蔻旗根本不听他的。 马上就要拨通,邵利一急直接出口:“你的前舍友孙娉究竟为什么死的,你就不想知道吗?” 闻言,贝蔻旗瞳孔骤缩。她手中一僵,蓦地转头:“你说什么?” 孙娉不是因为和自己的误会与争执寻了短见,还会因为什么。可听邵利这话,却像是另有隐情。但其实,孙娉在跳楼前、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贝蔻旗是不知道的。莫非在这段时间里,还有别的事情? 而就这停顿了两秒,就见邵利快速几步上前,伸手往前一划,贝蔻旗手中的电话线就被割断了。 他指尖有寒光闪现。贝蔻旗目光一定,这人,竟然随身带刀! 邵利映着光线看了看刀刃,在夹烟那只手的大拇指上横着划了下,才收起来。他抖落了烟灰,又笑看着她: “你要是不这么总见我就躲,我们还是能好好聊聊天、叙叙旧的。” 贝蔻旗迅速往后退两步,防止那烟灰落到自己身上,嫌恶之意毫不掩饰。 她看了眼已经断了的电话线,心知这条向最近的保安求救的方法已是不行。大声呼救的话,她真忖不住这个疯子会干什么。 但此时她觉得自己不能离开了。刚才邵利说的话还在她脑中盘旋,这叫她不得不压下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和对方周旋。 于是贝蔻旗抬眼盯着对方,生硬地笑了下: “好啊……老同学。” 第44章 真相 邵利看着贝蔻旗,眼神虚虚飘飘的,往前靠了靠,笑道:“要不进去说。” 贝蔻旗将钥匙一收,转身离开了些:“就在这说。” “还真是无情呢。”邵利又懒懒靠在她家门口墙上。 贝蔻旗心道到时候一定要让人把门口墙砖好好擦擦。 邵利显然还在跟她打转:“其实这话我没准备给你这么早透底的,想着等你耐心耗得差不多了再说。可你真是让我太伤心了。我一伤心,就不想说了。” 贝蔻旗转头:“你玩我?” “不不不,”邵利连连摆手,“我怎么会玩你呢,总觉得我一个劲儿贴上来,你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贝蔻旗被气笑了:“那你想让我表示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么?”这人贴了上来,“只要你表示,愿意做我女朋友,那我就告诉你。” 贝蔻旗转身就走。 “别啊别啊。”邵利一把拖住她胳膊,“我说,我说还不成嘛。” 贝蔻旗抽出手臂,简直是强忍住不适,才让自己站住。 “其实也没什么。”邵利指间那根抽完,烟头随便一丢,连着又点了一根,边吐烟圈边说,“当时你室友孙娉得那个什么传染病,不是要求离校去医院隔离嘛,然后我就找到了她。” 贝蔻旗皱眉:“你找她做什么?” 邵利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凶我。我还不是为了你。我追不到你,那我从你室友入手打探打探还不行吗。” 贝蔻旗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邵利接着说:“不过可笑的是,我就帮她把她病房从普通的升成了VIP病房,又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她竟然以为我喜欢她。” 邵利是标准纨绔富二代,家里有钱,长得还行,人好的不好的都爱玩,哄骗小姑娘那套溜儿熟。 他笑了笑,“不过正好。主动送上来的,本少从来不会拒绝。” 贝蔻旗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她长了个心眼。手装作随意地伸进兜里,捏住了手机。可紧急联系方式只有顾凉佑,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按出了拨号键。 可就是犹豫这一下,却叫对方发觉了。 邵利猛然上前抓住她手腕,往出一带。一部手机砰然掉在地上,屏幕上,赫然亮着正在拨号。 邵利慢吞吞弯腰将手机捡起,看了眼通话联系人,笑:“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A市学神顾凉佑么。” 电话接通了,贝蔻旗听见那边传来顾凉佑低低的声音:“喂。” 声音有些凉薄,却一如往日温和,若不知道实情,根本想象不到二人已经冷战不说话这么久。 贝蔻旗理智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呼救,可邵利手更快地迅速挂断了电话。他还不忘检查了一下录音软件没有打开,才笑着将手机重新丢到地上: “我才半年没见着你,你就这么快和别人搞在一起了,真是伤我的心。” 搁在遇见寻常男生,贝蔻旗直接就动手了。可邵利这人麻烦就麻烦在,他从小也是一路练上来的。之前在附中贝蔻旗不堪其烦扰时,二人曾经交过手,结果是她并没有完全把握能打得过这人。 并且对方手段太不干净,阴得很,往最严重的说就是,她还真有点儿怕打着打着这人给她来一针。 除非必要,否则贝蔻旗实在不想跟这种人动手。 邵利:“好了,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了。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啊,说到你问我什么意思。” 他笑了下,“能什么意思啊。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出来。”邵利眼神有些迷离,弹了弹烟灰,随意地丢出一句—— “意思就是,等她病好了,我就把她给上了。” 贝蔻旗脑子里轰地一声。 她猛地抬眼,死死盯着邵利:“你出去爱怎么乱搞都随你便,可你为什么……她才高中啊。” 邵利不以为意:“高中怎么了。你去人流门诊看看,初中的都排着一大堆。” 捕捉到关键字眼,贝蔻旗眼睛睁大:“人流门诊……” “是啊。”邵利啧了一声,“那次工作没做好,让她怀孕了,还没来得及打胎,她就死了。” 闻言,贝蔻旗只感觉脑子嗡嗡的,她手脚开始发麻,麻意从指尖一阵一阵朝心口蔓延。 混乱中回忆了下时间,是了,他们做完这一切,孙娉从医院回学校,凑巧看见贝蔻旗在帮忙把孙娉的东西搬出宿舍消毒,误以为是受到了室友排挤,受不了从二楼窗户口跳下去,摔骨折了再次住院。 而得知事情背后的情况后,贝蔻旗手扶着墙,胃里翻江倒海的,只觉得异常恶心。 她现在真是不想再多看邵利一眼。 邵利还有些无辜:“你怎么这副样子?” 贝蔻旗无力和他接话。从与他接触的第一天起,贝蔻旗就发现,这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仿佛永远无法正常理解旁人对他的反馈。 在贝蔻旗的认知体系中,她觉得她自己做出行为A,正常人的反馈会是B;但单单在邵利这儿,邵利给她的反馈有C、有D、有EFG,却永远都完美避过B。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都转校到了这儿,邵利还是能追过来。 邵利弯腰凑过来看她:“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嘛?我是在帮你啊。孙娉后来因为骨折第二次住院,我就挑了个时间去找她。她不是爱跳楼么,不是爱拿跳楼威胁你、害得你在学校受人议论么,那我就让她真的跳下去好了。干脆圆了她的愿望,完美。” 这话一入耳,贝蔻旗已经不是恶心了,她惊在原地,半天不能动弹。良久,才死死看向邵利:“是你推她下去的?!” 邵利微微向后倾身,一脸坦然:“是啊。我可是在替你报仇啊,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贝蔻旗什么不和对方动手的思量全不管了。她胸中情绪突然爆发,一把将对方狠狠向后推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贝蔻旗忆起这件缠绕勒紧她无数个夜晚的事情,却恍然意识到,最后孙娉睁着眼盯紧了她,不一定是恨她。孙娉蠕着唇想说未说的话,或许是在……求救。 邵利被推得一下子坐到地上。他干脆也不起来了,挪了挪伸着腿靠墙坐着,抚了抚头发,侧头去看贝蔻旗,笑道:“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旗旗,我这么喜欢你,你却一个正眼都懒得给我。我只好通过这种方式博关注喽。” 贝蔻旗被气得发抖。她上前,抬起一脚就要踹他胃上:“等着进监狱博关注吧!” 却被对方一把抱住了脚。 邵利力气不小,又跟无赖似的两手臂缠住她小腿:“我怎么能进去呢?我还没和你呆够,我也要转到一中去,转到你们班天天能看见你。再说了,你又没证据,凭什么将我送监狱呢。” 而一听这话,贝蔻旗愣住了。 是啊,她快速想了想,她家门口没监控,手机没能录音,而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当年为了息事宁人孙娉尸体尽快火化,想找到直观证据绝不会容易。只是不知道医院的监控还能不能找到。 邵利见她愣,也笑:“当年我可是先去处理的医院监控,才行动的。我又不傻,你放心,当年该处理掉的证据,我一样不落地全销毁了。外面世界这么美好,我才不会让自己进去呢。” 贝蔻旗心底一沉。但面上稳住:“天网恢恢,我不信找不到丝毫的证据。单凭我是听到你亲口承认的证人,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邵利笑得不行:“你天真起来怎么也这么可爱,还天网恢恢。需不需要哥哥告诉你,这个社会上,破不了的案,远远比能破了的多。你不能人家让你相信什么,你就傻乎乎地坚信,对不对?” 贝蔻旗紧紧咬着唇。 而这时,趁她愣怔,邵利却突然翻身而起,一个转身就将她按到了墙上。 贝蔻旗反应过来,抬手捏成拳就冲他头打过去。 却被对方一掌捏住了手腕。 邵利勾着嘴角笑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样子。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带劲儿。真带劲儿。你越挣扎,我就越喜欢。”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难道还不比你和那个顾凉佑在一起好?”说着就往下凑了过来。 贝蔻旗对这个人真的是生理性恶心到不行。跟邵利但凡有半分接触,她都很膈应。 然而现在真的到不实打实干一架不行的地步了,她闭了闭眼睛,曲起膝盖,正要发力。这时,这邵利却被人抓住后领倒揪了出去。 那股子烟味可算是离远了些。贝蔻旗睁眼看去,来人有几分让她意想不到,却又是在意料之中。 是顾凉佑。 男生深深皱着眉,正单手攥紧邵利的衣领。他眸中火气快压不住,一下子就将对方从门口台阶上方甩下到庭院里好几米远处的地上。 邵利狼狈地趴在地上,他像是感觉很没面子,一跃而起又要再冲顾凉佑这里来。 而顾凉佑却显然没有心情和他纠缠。他冲院外挥下手,转眼进来几个身高体壮的保镖。他们一下子就又将邵利牢牢按到了地上。 顾凉佑示意:“把他送警局。门口有我联系好的律师接应。” 邵利拼命挣扎:“你凭什么把我送警局?!无故抓人违法的我告诉你!” 顾凉佑本要看贝蔻旗受伤没有,听到这话,轻哼了声。他给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跑到门口商务车里,拎了台笔记本电脑过来。 顾凉佑长身站在院中,打开单手撑着电脑操作,没一会儿,就传来声音。 而一听这声音,邵利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因为,这正是刚才邵利和贝蔻旗说话时的录音。 邵利不可置信:“你怎么做的?我明明检查了她手机,通话也按断了,也没有录音。” 贝蔻旗也很是惊异。但又意外地高兴。这岂不是……最为直接的证据到手了? 顾凉佑懒得理他,只垂眼淡淡瞥了他一眼:“听见了就滚吧。”示意保镖们将他带走。 邵利仍不死心,还在挣扎:“放开我!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警局算个屁,能关住老子?!你们放开我!” 闻言顾凉佑眸中一冷。他两步上前,快速从邵利兜里取出他的手机,转手丢到旁边小喷泉的水池子里。冷冷道: “你能操作的事情,我就不会做吗?” 终于堵得邵利再也说不出话。 保镖们按着他上车走了,剩下人也散去。院里只剩他们二人。 顾凉佑目光在刚才那小喷泉上停留了几瞬,才转身,朝还靠在墙上有些发愣的贝蔻旗走去。 之前二人还一句话都不说,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人家顾凉佑还帮了她。贝蔻旗有些讪讪,快速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顾凉佑先出了声:“他伤到你哪里?” 贝蔻旗微愣了下,摇头:“没有。” 想到什么,忽地抬头看向顾凉佑:“对了,你刚刚那份录音,嗯,怎么做到的?”她实在好奇。 顾凉佑缓缓站到旁边,要解释,又似是在思考怎么和她更容易地说:“简单的说,就是……我黑进了你的手机系统。” 贝蔻旗一愣。 顾凉佑继续:“你有时有没有发觉,当你生活中说想买某样物品时,没过多久,你手机的浏览器和购物软件就会给你推荐这件物品。” 仔细想想,还真的有。她便诚实点头。 “每个人手中的手机,都会是一个监听器。这句话虽然目前远没有这么夸张,但在将来,未必不可能。” 顾凉佑看向她,“就像刚才,我入侵了你的手机系统,就得到了这份录音。当然理论上这是不合规定的,但今日情况紧急,我也只在你这里试过。” 她懂了,这是黑客干的事儿吧!贝蔻旗惊叹了。 他才高二啊,这天赋,这能力,还和他们一起被圈在高中校园里实在屈才! 她诚心实意地赞叹道:“班长,你真的是无所不能!你就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吧。” 顾凉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眼:“我当然很多。” 贝蔻旗又想到一点,之前给顾凉佑打电话,人家只喂了一声就被邵利给挂断。要是隔在她这里,她八成只会当时对方按错了。 可顾凉佑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赶了过来,还布置好了一切事情,保镖、律师、警局,连黑进她手机系统都想到了。 便问顾凉佑:“你是怎么发现我这里不对的?” 顾凉佑愣了下。再三追问半天,才说:“很简单吧,按照你的性子,这段时间你根本不会给我打电话,更不会突然挂断,随后连解释都没有。” 他转头看她,“所以我第一反应,就觉得你这里肯定出了事。” 贝蔻旗抬头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叮”地敲了一下。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暗,面前男生回望她,眸中光亮点点。 贝蔻旗默默地想,这人眼里有寒星。却也是这次,她不想挪开眼了。 半晌,她轻声道:“班长,谢谢你。” 她好像一直都在谢他,太多次了,都是对方在保护她。贝蔻旗心里不是滋味。 她垂下头:“最近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吗。” 闻言,顾凉佑微愣了下,脱口而出:“不。” “啊。”贝蔻旗有些挫败。 “不是。”对方忙解释,“你没错,也不用道歉。” 贝蔻旗眨眨眼,低着头,正看着他脚尖,却感觉一只手放到她头顶,安抚性地轻轻揉了揉。 头顶有声音低低传来:“你放心,邵利会为他的一切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事我会全程盯着。如果你有线索细节要补充,我就陪你去;如果你不想再看到他,就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到时候开庭,真相大白之时,你的室友……”他顿了下,“也能安息。” 贝蔻旗还保持着低头的动作。而顾凉佑这番话下来,却无端叫她鼻尖有些发酸。 过了会儿,顾凉佑继续:“而你的心结,也能放下了。” 他两步上前,似是轻轻叹了声,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记住——这不怪你。” 这不怪她…… 贝蔻旗眼睛蓦然睁大。 其实,对于这件事,贝蔻旗心里一直是委屈的。她想奋力为自己辩解,但整件事看起来,却丝丝缕缕都与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再不甘,再想大声呼救,却也只能压抑在心里。 压抑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不怪她。 贝蔻旗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但这次不知怎么,对着顾凉佑,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满腔委屈拌着眼泪止不住阀门似地往外流。 这晚上,贝蔻旗哭了好久,哭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怎样进的家门。只记得那晚月色很好,顾凉佑一直半搂着她,抚着她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背,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给她耐心擦着泪。 第45章 生日 如贝蔻旗一向印象,顾凉佑在关于邵利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依旧一如既往十分靠谱。当然她也早早联系了贝爵川将具体情况告知,邵利家里有点背景,她不想单单让顾凉佑拿顾家的势力去压。 其实,她没特殊的要求,只希望一切按照法律处理、没有中间出什么幺蛾子即可。而在她哥和顾凉佑两方努力下,一切都在它正常的轨迹上行走,如今要等的就是开庭,这个时间周期可能会长些。 而贝蔻旗已经很满意了。 这次她是真的感谢顾凉佑。要不是对方机敏,想拿到证据还真是困难,并且当日她自己可能也会有危险。贝蔻旗长叹一声,觉得人家帮自己的真是数不清了。 便问燕榴:“我想跟班长表达一下我的感谢,怎么办比较合适?” 燕榴以为是他们之前闹冷战闹别扭,她同桌想必是不好意思,才想这么做。燕榴很能理解,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贝蔻旗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快说快说。” 燕榴竖起一根食指:“班长生日快到了,这个时机多好呀!” 闻言,贝蔻旗略一挑眉,开始思考。是啊,这个时间是挺特殊并具有纪念意义的,只不过,她要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对方最想要什么呢?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燕榴拍拍她的肩,“到时候,我会帮你挡住全校范围内女生的礼物攻势的。” “啊?”贝蔻旗正在想这事,没反应过来。 燕榴却又不告诉她了,嘻嘻着:“没啥没啥。” 时间过得飞快。贝蔻旗平日里闲得没事儿就一直琢磨这个事情。是啊,顾凉佑想要什么呢? 终于到了这一天。顾凉佑还小的时候,生日大多会是去爷爷家里过的,而这几年,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便也劝阻下来,不让老人家给他费心了。 恰好是个周五,他们这周放假是大星期,周五下午就可以离校。顾凉佑收拾收拾书包,看前面贝蔻旗座位上竟然没人,掏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要给她打电话。 而刚出教学楼,就看见在校门口冲他挥手的贝蔻旗。顾凉佑收起手机走过去,问道:“怎么先出来了。” 却见贝蔻旗已经在校门口叫好了车,拉着他上了车才说:“今天什么日子呀?” 顾凉佑一愣,似是诧异对方竟会记得他的生日。 他不说话,贝蔻旗转头打趣他:“班长你可太不够意思了,生日都不说请我吃顿饭。要是我不提,你是不是就准备偷摸摸溜了啊。” 顾凉佑试探说道:“那我,现在请你。你想去哪儿吃?” “不不不,”贝蔻旗忙摆手,“你家一堆人等着呢,我可不敢把你单独拉出去。” “我家?”顾凉佑这才发现,她给司机的定位终点是他家。可是,他家能有什么一堆人等着? 于是二人到了进门后,顾凉佑在一楼待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正坐着的他父亲母亲时,还是很诧异的。 他的父母整日忙碌,怎么会有时间一起回来。顾凉佑几乎完全意料之外,上前:“爸,妈,你们怎么……” 在环顾下家里的布置,墙上提前装饰好生日快乐的字样,还有气球拉花点缀,很有氛围。还看到家里阿姨和厨师正在忙碌准备。顾凉佑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事,可能和贝蔻旗也有关系。 他猜得没错。贝蔻旗想了好久顾凉佑想要什么。最终得出结果,顾凉佑应该最想在他生日这天,可以和全家人一起过个生日吧。 于是她便策划了这个。 顾凉佑母亲夏俪站起朝这边走来,先朝贝蔻旗点下头,笑道:“今天你生日,我们怎么就不能回来给你庆生了?” 他父亲顾霆也附和。 顾凉佑眼神一动,垂下眼睑,片刻又抬起:“可是……” 话没说完,可在场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可是,顾许萌怎么办?就算她可以和顾凉佑和平共处,但父亲和继母的结合始终是她心头绕不过的一道坎儿,她一定很讨厌这种场合。 贝蔻旗嗯了一声:“我或许,会有办法……” 而正在这时,有人开了门进来。 猝不及防见到屋内场景,顾许萌踢高跟鞋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和几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布置,一下子明白过来。 果不其然,她脸色顿时掉了下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下,顾霆是应该主持大局,他正要劝慰下大女儿。这时,门铃电话响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离门口最近的顾许萌压了压火气,接起电话一听,却是一愣。 她放下听筒,迅速捋了捋自己头发,赶紧开门,就见贝爵川站在门外。他一身西装革履,手中拎着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物。 顾许萌愣了下。 于是贝蔻旗忙趁机凑过去,耍赖似地抱住她胳膊,道:“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看,我和我哥无家可归了,你就行行好,让我俩来你家蹭顿饭,怎么样。” 门口贝爵川也看向顾许萌:“学妹好啊,我是来参加生日宴会的。” 他笑得礼貌又自矜,“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 厨房吧台上,贝蔻旗在帮着摆水果拼盘。其实准备食物这些工作有家里的阿姨去做,但她干坐着无聊,便来掺和掺和玩。 见她在这里,贝爵川踱着步子晃过来,拈起她盘子里一块苹果塞嘴里:“呦,在家里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 贝蔻旗“呀”了一声,挥手就想把她哥赶走:“你手怎么那么快呀?我这队形都被你打乱了。” 贝爵川嚼得起劲儿:“你这还有队形?我怎么看不出来。” 气得贝蔻旗腮帮子一下就鼓起来了。 然后旁边顾凉佑就过来看了眼,问道:“苹果是吗。我再削一块。”说着就开始上手削了。 贝蔻旗斜了贝爵川一眼:“你看看人家。” 贝爵川“啧”了声,伸出手指一下下敲着她面前的案板:“小妹妹,我最近可是很忙的,今天过来刚帮完你你就这么对我?” 贝蔻旗想到刚才这货的表现是不错,和平日里气质完全不一样,人模狗样的具有迷倒小姑娘的十足潜质,也很配合她。她其实挺感谢贝爵川倾情支持的,可她不能说出来啊,这货根本不经夸。 撇撇嘴,就听见对方继续夸大自己:“我连色相的出卖了,可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的。不讨要点儿交换条件,我岂不是很亏?” “怎么,你又想扣我零花钱?”贝蔻旗十分机警,“你自己公司都上市了,你差我这点儿嘛?” 贝爵川嗤笑她一声,迈着步子绕到她站的吧台这一侧,暗暗瞥了眼旁边顾凉佑方向,说道:“你只要抱抱我,并大声说哥哥天下第一好,就行了。” 于是贝蔻旗十分诚恳地看着他:“你好肉麻。” 贝爵川又“嘶”了声。贝蔻旗怕他后悔连忙道:“这样就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 “好嘛,说定了啊。”她上前一步,张开手正要承诺兑换,就听见背后什么金属制品“叮咣”掉落的声音。 赶紧回头,就见背后顾凉佑手中削苹果的刀掉在吧台上,他翻手正看着自己的手指。 贝蔻旗忙过去一看,只见对方左手指上被划了个小口子。吓了她一大跳,忙道:“我去给你取药箱,你别动啊。”然后风风火火就跑了。 贝爵川真是叹为观止。他抬眸沉沉盯着顾凉佑:“可以啊,小子。” 顾凉佑顿了下,远远站在那儿摊开掌给他看。 是受伤了没错,都见血了呢。 对方那样子还挺无辜。看得贝爵川真是满肚子气。 心道这小子瞧着正人君子一表人才,实际上是个大尾巴狼,自家妹妹要是掉到这个窝里可怎么办啊! 他们三人在这里闹腾,外面还有三个人,却比他们这里要尴尬得多。 这份矛盾由来已久,且根深蒂固多年。每个人都不舒服,却仿佛是个死结,永远无法解开。 诡异的沉默了好久,在座的人也沉思了好久。终于,顾凉佑的母亲夏俪慢慢直起了身: “小萌,你跟我过来一下。” 顾许萌坐着不动,只抬眼看她。 夏俪站起身,步子优雅地往楼上露天阳台上走:“事情终是要解决。而有些话,我们是时候该谈谈了。” 顾许萌眼中一动,沉默了会儿,终是跟上她上了楼。 楼顶阳台也有人提前布置好了,摆着高高的站立式白色小桌,上面有小点心水果和香槟。 夏俪走到跟前倒了两杯,拿起其中一杯朝对方一举:“我大学的时候,和贝蔻旗的母亲杨妍是同学。” 顾许萌皱眉。不懂对方喊她上来说这个做什么。 夏俪也不看她,只继续: “我们同一个系的隔壁班,上的专业课一样,所以接触较多。” “那是刚入学不久,我有次偶然路过学校画室,隔着窗户看见她俯身在那儿,画一丛水墨兰花,长发如瀑,披肩而下。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生。” 顿了顿,又道,“她当时留着黑色的长发,就和楼下小妮子现在那简直一模一样。” “后来我打听到,那是校书画社的社团活动画室。论说不会书画、只要有兴趣,就也可以参加社团,但我总觉得,还是要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吧。于是我便私下偷偷开始练毛笔字。练了整整一个学期,在下个学期社团招新时,我就去了。” 像是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夏俪轻轻笑了声,“她当时还特别惊诧,说认识我这么久,竟然从不知道我毛笔字写得这么好。” 顾许萌看着夏俪眼里化不开的笑意,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她试探着道:“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呢。” 夏俪点头。 顾许萌:“可是,从没听说过,你和贝家有过什么联系。” 夏俪面上表情渐渐收了起来,她垂了垂眼,就着酒杯抿了一口: “那是因为,自从她嫁给贝巡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 顾许萌微微挑起了眉。 “直到前几天,小妮子想让我来参加生日宴,才拜托她辗转联系上了我。” 顾许萌想起,之前贝蔻旗跟她闲聊时提过,她妈妈杨妍奇怪了十几年,为什么一结婚,最好的朋友却再也联系不上了,明明大学四年关系那么亲密。 她抬头看夏俪:“所以,你就嫁给了我爸……” 顾许萌对父亲和继母的结合怨恨归怨恨,却也多次奇怪过,夏俪的条件极好,出身名门望族,长得也好看,为什么要进入一个已经离异的家庭。 闻言,夏俪手中酒杯慢慢摇着,目光投向天边。半晌,她才出声: “你还年轻,可以理解。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鲜花浪漫,日子,就是这么凑合过的。” 她转眼看向顾许萌,“能找到一个顺顺利利搭伙过日子的人,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许萌愣在那里。 夏俪:“没照顾好你的情绪,也是我的失职。今天借机会在这里跟你说句抱歉。” 反而此时,顾许萌一时没了反应。她像是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的这位继母,向来都是女强人的形象,在如战场的商场上,也从来不输于男人。她从没想过对方会这般跟她谈心,更没想到背后隐藏的这样一段往事。 微微抬眼看向对方。 眼前的夏俪头发干练高盘,画着精致的妆容,岁月仿佛从未在她的眉眼刻下痕迹。踩着高跟鞋,衣着精致讲究,衬得身姿气质极好。 这个女人事业有成,为人精干又精明。顾许萌知道,按照她自己现在的段数,可能根本和对方过不了几招。 但其实,她自己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能够成为对方这样的人的吧。 这时,夏俪笑了下:“好了,我们聊点儿欢乐的。”她侧头,往楼下看了眼,“你也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吧。” 自然说的是贝蔻旗。顾许萌回过神,点头:“当然。她是很讨人喜欢。” 夏俪嘴角又泛起久久的笑意。 这笑容看得顾许萌也又觉得莫名其妙。 过了会儿,她才听见空气像是传来轻飘飘的声音,低喃着,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第一次发现,生个能把她女儿拐回家的儿子,好像也不错……” - 楼下晚宴要开席了,便让人去楼上喊夏俪和顾许萌下来吃饭。而等她们二人从楼顶下来,贝蔻旗明显感觉到,二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萌这么多年的固执和怨念有多深,她是知道的。于是更加忍不住感慨,顾凉佑和他的妈妈一样,真的都是很厉害的人呢。好奇的同时,当然也很为他们开心。 终于气氛融融地开了席。 夏俪看上去也心情不错。她笑着对贝蔻旗说:“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虽然明知这是客套,可贝蔻旗还是觉得蛮暖的。便也冲对方甜甜地笑:“嗯嗯。” 乖巧的样子对夏俪这样的家长长辈来讲,很是受用。她看了眼自己儿子,又继续对贝蔻旗说:“说来也是有缘,竟不知道你俩现在是一个班的。论说,你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 顾凉佑微微挑眉。 贝蔻旗来了兴致:“多小的时候,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呀?” “那时你刚出生,当然不记得。”夏俪笑着,“佑佑比你大几个月,你刚出生不久,他也才刚会吐鼻涕泡。你妈妈生产完,我抱着他去看望,他当时可喜欢你了。连你爸爸都说,这小伙子啥都不知道,小手却爱往妹妹脸上摸。” 本来都抱着再也不联系的心态,却在听闻杨妍生了个女儿之后,夏俪还是忍不住前去了。那时杨妍还在昏睡,便只见了小宝宝。临走时夏俪请贝巡不必告诉杨妍自己来过。贝巡知道她们俩之前关系很好,却突然生疏,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误会,也怕杨妍再费神担心,便答应了。 贝蔻旗听着觉得好玩,笑着转头去看顾凉佑。却发现他脸竟然红了。 夏俪:“所以啊,你不要拘束。以后他欺负你了,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贝蔻旗忙道:“班长哪儿会欺负我啊,都一直是我在给他添麻烦。”但还是冲夏俪笑了笑:“谢谢姨姨。” 而闻声,夏俪却是周身一震。 片刻,她问道:“你叫我什么?” 贝蔻旗不明所以,只眨了眨眼:“姨姨啊。” 刚才,夏俪真的有一瞬间的恍惚,轰然间像是被撞回好久好久之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在灿烂的暖阳下,弯着眼睛笑着,转头唤她“俪俪”。 她闭了下眼,才继续对贝蔻旗说:“好。”她伸手抚了下小姑娘的头发,也笑着道,“真好啊。” 她说:“等你爸爸康复了,你喊上你爸妈,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聚一聚。我们和你爸妈都是旧识,” 闻言,顾许萌转头看向夏俪。却见她面上尽是柔和,却也多了几分释然和放松。 顾许萌心中微动,也是第一次有些理解了夏俪口中所说的意思。 这时听见液体汩汩入杯的声音,她转头,就见贝爵川正在给她倒酒。对方边倒边冲她笑了笑:“学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贝爵川这次可不是白来的,和顾父趁机谈了一堆合同,对方心情好都答应得很痛快。他也算是占了便宜,好不容易地想做次好事。 顾许萌一下有些局促:“没。” 贝爵川也算是多少了解些内情,对方否认,他也只是笑了笑。朝她举杯,笑道:“学妹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轻松些呢。有时,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你自己。” 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顾许萌再次失了神。 良久,她终于轻笑了出来。也举起杯子,薄薄的杯壁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点头:“学长说得是。” 晚宴结束后,他们那些大忙人有事要处理都陆续先后离去。而另一边,贝蔻旗拉着顾凉佑往他们家庭院后的一片绿化树林里深处去。 顾凉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跟着在树间钻来钻去。 贝蔻旗瞧着溜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他们也一时半会儿找不来,便停下脚步。 此处没人不说,灯也照不过来,光线不好,伸手漆黑一片。顾凉佑正要发问,却见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簇光亮。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支细细的明灭闪烁的烟花棒。 再仔细看去,才发现它是插在一个小蛋糕上面。 就见女孩子小心捧着在发光的小蛋糕,笑嘻嘻捧到他面前:“班长,生日快乐呀!” 周围一片漆黑,但细细碎碎的光照到她眼睛里,只觉得夺目耀人。 猛然撞入眼中,顾凉佑只觉得呼吸都滞了一下。愣了半晌,他才问道:“你叫我来,是专门为了这个吗。” “是啊。” 贝蔻旗见烟花棒燃尽了,又掏出一盏小电灯,打开放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这块观赏石足够大,她便转了下身朝后倚了上去。 “虽然我们刚才已经吃过蛋糕了,但现在这是不一样的。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祝生的。” 小灯不是很亮,但放在身侧还能照亮一片地方。顾凉佑看她跟有随身口袋似地一件一件往外变,瞧了她一眼,也学着和她并排靠在巨石上。 小蛋糕放在二人中间,顾凉佑转头:“准备今天的事情一定麻烦你了。” 贝蔻旗听了本来准备客气客气,却忽地脑中一转,也转头看他笑着道:“那你开心不开心呀?” 顾凉佑:“当然。” “可你的样子,瞧着一点都不开心。” 顾凉佑挑眉:“有么。” 而正在这时,贝蔻旗伸手往手边蛋糕上挑了一抹奶油,眼疾手快就涂到了他脸上。左右瞧着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顾凉佑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涂了个花脸。而在他往年的生日中,或许是他这人真的过于清冷严肃,也不爱笑,还从来没有人敢把蛋糕奶油涂到他脸上的。今年这可真是头一回。 愣了半晌,他倏地弯着嘴角笑了。 这真是一个扎扎实实的笑容。至少贝蔻旗之前就没见过。 接着,她听见面前男生轻声道:“你真是个小福星。” 贝蔻旗脑子有点儿懵,口里话也没过脑子,像是惯性使然地就倒了出来:“什么小福星,听着不好听。小锦鲤,我是小锦鲤。” 顾凉佑半靠在石头上,俯身转头望来,黑色的眸子像是琉璃珠一般在夜里映着迷人的光芒。 这一幕,看得贝蔻旗嘴角的弧度直接凝固住了。 接着她就看见对方弯着眉眼,对她说话: “好,小锦鲤。你真是我的小锦鲤。” 贝蔻旗是真的从没看到顾凉佑这样笑过。但对方这次一笑,她却直接觉得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无意识地直愣愣看了好久。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真有人的眼睛,好像漩涡一般,能把她魂儿都给吸进去。 可是,明知会沉溺其中,却仍甘之若饴。 贝蔻旗明显感受到心里“咚”的一声。 于是她便知道,她完蛋了。 第46章 宴会 周一返校,晚餐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去外面哄闹着玩了,贝蔻旗座位四周也没人,她自个儿趴在那里,拿笔涂着什么。画着画着,笔杆停住,开始出了神。 燕榴去学校超市卖完零食回来,看她同桌盯着本子在发愣,心里好奇,凑过来看:“你在画什么呀?” 吓得贝蔻旗浑身一个激灵。她眼瞧着马上都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了,啪地合上本子:“没什么没什么。” 燕榴连忙捂住眼睛:“别慌别慌,我只看见几片树叶。” 树叶? 贝蔻旗脸腾地红了。她明明画的是鱼!准确说,画的是锦鲤。 偷偷翻开本子半拉儿,仔细瞅了瞅,好像是有点儿……不伦不类。不禁十分挫败。 燕榴手指露个缝儿,看对方表情难看得不行,忙摆手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慢慢画,不打扰你了。放心,我也不说出去。”抓着包薯片一溜儿烟跑出教室。 留下沮丧坐在那儿的贝蔻旗。 看着笔下朦胧意识间出来的产物,她扶了扶额。 好吧,无法欺骗自己了。她好像真的,喜欢上顾凉佑了…… 可越是感受到这一点,她就越清楚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巨大差距。 以前她一个人,爱怎么折腾自个儿都是自己的事儿,可现在,她却突然产生出一种莫大的不舒服,甚至有些后悔。 正因为喜欢对方,连靠近都愈发小心翼翼,更别提,还想要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贝蔻旗叹了口气,闷闷趴在桌子上。 之后几天,顾凉佑能察觉到贝蔻旗心情不好,做什么事儿都丧丧的,却不知道原因。去问她吧,人家一个字都不说。 周末再次转瞬而至。 贝蔻旗记得临分开时顾凉佑跟她提过一句,说他这周六要去参加一个家宴什么的,因此一整天可能会比较忙碌,发消息不回的话就直接给他打电话。 她知道顾凉佑一向不爱去凑这些热闹,这次可能是比较重要的宴会吧。便应了。 而到了周六她正窝在被窝里睡懒觉时,贝爵川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开下门。” 贝蔻旗向来对贝爵川乱七八糟的行程完全搞不懂,他早上还在美国喝咖啡、晚上就出现在南极洲跟企鹅拍照她都一点儿不稀奇。只是被打扰睡觉有些烦:“你回A市了?” 对方:“是啊。但不是我,是化妆师造型师现在在门口,你开下门让他们进去,然后收拾好后,司机会把你接来跟我汇合。” 贝蔻旗清醒了些:“去哪里?” 贝爵川笑:“这你先别问,到了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的嘛?但人都到门口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家赶走。便快速收拾了下去开门。 现在已经十点多,时间不早了。还好来的团队很专业,他们快速给贝蔻旗做了造型就给她送上了车。最后到达一个高级酒店,她多远就看见贝爵川又换上一身西装站在门口等她。 跳下车,贝爵川上前,挑眉道:“你平时就是懒。稍微打扮打扮,这不还是能看的嘛。” 这次造型师给她配了一身白色礼裙,衬得身形高挑纤细,纯白色也更显圣洁青春。长发侧边编了几缕小辫子固定,仍是披肩垂下的造型,这样的发型看起来也不会过于成熟,还是小姑娘的打扮。 脸部只化了淡妆,不过她这个年纪,本就不用施过多粉黛,也能突显最原本的美。 而这整套打扮下来,与她以往风格大不一样,有种仙气飘飘的效果。 而听了贝爵川的话后,贝蔻旗气闷。她平时到底是有多邋遢、多无法入这位贝总的眼? 莫名其妙被拉过来,本就有火气,现在她真的不想和这货斗嘴。 其实来之前根据装扮的复杂程度她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现在再大略看看酒店的布置,心道今天这不知又是哪位名流举办的宴会。 但她自小同贝爵川参加多次这种场合,也轻车熟路,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做什么的。 贝爵川笑道:“今天来的可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重点呢,应该在我们这些小辈身上。”既然人都骗来了,他也懒得再掩饰,“怎么说呢,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场家族之间交换价值的联姻会?” 联姻? 贝蔻旗猛地顿住步子。她转头看向贝爵川,满脸写着:你有病? 然后果断就要离开。 “别啊。”他俩刚好走到大门口,有侍人前来指引。贝爵川揽住她重新往里面进,“难听点儿是这么说,但你往好的地方想想啊,万一就遇见一个你心动、又条件合适的小帅哥了呢?” 实际上贝爵川当然是有私心的。他也一向懒得来这种无聊至极的聚会,但他眼瞅着自己的傻妹妹就要被顾凉佑套牢了,而他又从一开始,就看对方各种不顺眼。当然他也从没瞧谁顺眼过。 但贝爵川还是坚持认为,是贝蔻旗太傻太天真了。如果她再扩大扩大眼界面儿,说不定就能成功摆脱目前被顾凉佑这混小子一叶障目的境况。 贝蔻旗态度很坚决:“完全没必要。” 贝爵川:“为什么?” 贝蔻旗:“我有……”却顿住,只是张了张嘴。 她总不能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种话吧。 贝爵川挑眉,看了她半晌,才道:“你不会以为,顾家小辈的人就不来了吧。说不定待会儿你就能碰见那小子了。” 贝蔻旗脱口而出:“他才不会……” 又猛然顿住。因为,她倏地记起,顾凉佑前天给她讲的,正是今天要参加一个什么宴会。 贝蔻旗眉头皱起。对方指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这么巧的吗。 此时二人走进大厅,正要经过一个屏风,却听见屏风那边传来一道年轻娇俏的女声: “你就是顾爷爷常挂嘴边儿的那个宝贝孙子,顾凉佑吗?” 然后就有一个男声应到:“嗯。” 这个嗓音,她太熟悉了,就算在频域上分解成无数段,她也能立刻辨出来。虽然还没看到人,她已经能确认,这人一定是顾凉佑。 于是贝蔻旗当下步子就被钉到了地板上。 第47章 插班生 贝爵川也是愣住了。说实话,他刚才就随便那么一说,他也不知道顾凉佑会不会来参加这个表面友聚、实则联姻的宴会,可谁知下一秒就见到本尊了。 他第一反应是生气,十分生气。可接着,又发觉这难道不是正好吗,顾凉佑敢背着他们偷偷来相亲,这下就更有十足的理由可以把他给踹了。可第三|反应还是生气,要反悔也应该是他妹妹先反悔,他妹妹先找别人啊,怎么能让这臭小子早先一步? 于是贝爵川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找个比顾凉佑靠谱一万倍的小伙子的决心。 隔着纱质屏风,贝蔻旗睁着眼睛朝那边看去。朦胧间可以看见那里聚了几个人,首座上是位撑着拐杖面容慈祥的老者,而顾凉佑,正陪在老者身旁。 见惯了他常年穿校服的样子,这次身着礼服西装、做了发型的顾凉佑,周身都像在散发着光芒。气质沉稳内敛,却夺目耀人,如明珠降世,哪怕他此时陪老人坐在那里,来往间也很少有人注意不到他的。 贝蔻旗抿了抿唇。 老者笑呵呵地拉住顾凉佑,眯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这是你童叔叔家的小妮子,跟你差不多大,还在国外读高中。这次特意大老远回来,你还记得不,你们以前见过一次。” 童艺眼睛一亮,忙跑到顾凉佑跟前顺着老者话头:“佑哥哥记不记得我不知道,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那是顾爷爷大寿,我们全家来祝贺,当时许萌姐姐也在呢。” 旁边一位妇人笑着过来插话,应该是她母亲:“小艺你这话就不对了,凉佑自小就是出了名的神童,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又转而对顾凉佑笑着说道,“这次我特意把小艺接回来了,凉佑有时间的话,可以跟她一起玩玩。” 见顾凉佑不说话。童艺母亲也是人精,知道最容易的突破口是在他爷爷那里,便凑到老爷子跟前:“小艺自小我们就把她从出去上学了,她性子爱玩,什么都喜欢试试,马术保龄球高尔夫什么都会一点儿,只是不知道凉佑平时喜欢玩什么呀。当然啊她学业还是半点没耽误的。这次回来啊,就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老爷子看怎么样?” 老者瞅着孙辈们这乐融融一片,十分满意,只乐呵呵地点头笑着。 站在屏风后的贝蔻旗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脑中纷杂一片理不清头绪。却有一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那就是—— 她的确从没想过,顾凉佑会不会喜欢自己这种问题…… 定了片刻,抬步就要原路出去。却被贝爵川拉住。她看了对方一眼:“你干什么。” 刚才场景贝爵川也看到了。虽然理智告诉他,顾凉佑大概率也是像他拉贝蔻旗这样、被家里长辈给硬拉过来的,但不妨碍他依旧心里不舒服,一不舒服,就想搞事情。他只笑得自如:“傻妹妹,出口在那边。” 贝蔻旗看了眼。却发现朝那个方向走的话,就势必要经过顾凉佑他们几人前面。 她目光凝了凝,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谁知贝爵川直接拉起她手,放到自己臂弯处,带着她大步就往那边走去。 那边,顾凉佑蹙眉,微微探身对他爷爷正要说话。而这时却看见不远处有人经过。宴会间本就人来人往,相互攀谈,但这两个人的出现,却瞬间抓住了他的目光。 他先看到的是贝爵川,那个身形挺拔的贝家新任当家人不管在何处都一直很有存在感,更别提对方还冲他挑衅地冷笑了下。 而真正抓住他视线的,是贝爵川旁侧的人。可以说,女孩子的模样,纵然化成了无数个像素点,他也能瞬间认出来。 她藏在贝爵川那边,在经过时,微微转眼,自认为隐蔽地偷偷瞥过来一眼就马上转了回去。 顾凉佑当然立刻捕捉到。蓦然间对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猛地一蜷。 与此同时,贝蔻旗想的是,既然被拉出来了,就算是赶鸭子硬上架她也不想失了仪态。为避免尴尬,本想尽快过去得了,却在经过时,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顾凉佑因为他们二人突然出现而浮现出的讶异。 当然她也看到了那个叫童艺的女生。嗯,是挺漂亮的。 有些烦躁地加快了步伐。 感受到对方情绪,贝爵川当然很是配合,他巴不得把他妹妹拉得离顾凉佑越远越好。 之前在贝蔻旗刚表示要走的时候,贝爵川就提前给司机发了消息。现在二人刚出门,坐上门口预备好的车就快速离开了。 于是等顾凉佑安稳好爷爷匆匆赶来时,自然是没见到人。 其实刚才贝爵川猜的是对的,顾凉佑的确是被他爷爷给“骗”来的。 顾凉佑爷爷一直热衷于在各大家族里物色孙媳妇儿这项活动。他看别家孙辈小伙子们很谁谁谁的绯闻传得满天飞,而自己的宝贝孙子如此优秀,这么多年却连跟哪个小姑娘走得近都没听说过。顾凉佑爸妈不急,他这当爷爷的自然得急。 早知道孙子不爱参加这种宴会,于是老爷子干脆事先也不告诉他这是干什么的,嘴上只说让来陪陪老人家。陪着陪着保不准就可以和哪个小姑娘看对眼了,多好。 要是顾凉佑爸妈知道这事,肯定要死死把老爷子劝住。但很可惜,顾父顾母压根儿不知道这茬儿,而顾凉佑的感情状况,他爷爷也根本不清楚。 顾凉佑自认为无丝毫逾矩,却在看到贝蔻旗的样子后,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他站在酒店门口,取出手机,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车上。贝爵川瞅见屏幕亮了,眼疾手快一下就把手机按成了静音。他翘着二郎腿朝后靠在座椅靠背,挑眉看向来电显示的人名。看了会儿,哼笑一声,直接把手机按关了机。 而贝蔻旗正望着车窗外出神,也没注意他在干什么。 贝爵川看她一眼,想了想,对前面司机说:“去我们在市B区的那个会所吧,先不回家了。” 他顺着头发抚了抚贝蔻旗的背,笑道,“哥哥带你去散散心,周一早上再把你送回学校上课,好不好?” 好不好最后贝蔻旗也被绑去了。 于是当晚,顾凉佑一个人在她家门口等到了大半夜。 - 顾凉佑过了个极其焦灼的周末,因为贝蔻旗像是失联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到人。甚至周日晚上返校的晚自习也没有她人影,直到周一,顾凉佑特别早就到了教室,翻开书看,眼神却总是不断往前瞥去。 时间好像过得异常的慢。渐渐,周围班里同学都到了大半,早课马上就开始了,前面座位却依旧没人。 终于,听到走廊上在做卫生的同学阵阵“哇——”的惊呼声,顾凉佑转头去看,却懵了几瞬。 燕榴看见陆特兴奋地挥舞个扫把蹿回来,说她同桌来了后,手里书一撂,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昨天晚自习的时候,班长背后忽然搬来一个插班的女生,哪儿都不坐非要坐班长后面。要不是一班历来潜规定,男女生不能同桌,看她架势估计是要把陆特赶走。而凭借女生的天性与直觉,燕榴觉得这个人来得诡异、突然、又大有问题。于是她打算提前截住贝蔻旗,好好跟她说说这事儿。 而等她刚出教室没几步,看到走廊上迎面而来的人之后,却当场愣住了。 眼前这个女生,以前的深褐大卷发成了黑长直,额头前还稀疏剪了个刘海,皮肤衬得十分白皙。她里面穿着冬装布呢小裙子,外面敞开套了件纯白长款羽绒服,整个人看上去素雅又安静。 往那儿一站,就是个可可爱爱的小仙女啊!气质简直大变。这还是她同桌吗? 不是说她以前造型不好看。以前总带着几分随心所欲和放荡不羁,而今天这个,却更显得偏乖巧又仙气十足。 这,这简直完完全全就是一张初恋脸啊! 燕榴瞅着她在原地愣了半天。 贝蔻旗走到她跟前,停下来歪着头瞧她,伸手摸摸她的脸:“桌儿你怎么了?” 燕榴长长吸了口气:“没事儿没事儿。走吧,进教室吧。” ——燕榴忽然觉得,已经完全没有提到那个女生的必要了。 顾凉佑等了一个周末加一个早上,准备了满肚子的话要说。可谁知,在好不容易面对面见到贝蔻旗时,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统统堵到了嗓子眼。 贝蔻旗这个转变,燕榴看到都惊了半天,更别提身为男生的顾凉佑,在他眼里只会更加震撼和惊艳。 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顾凉佑一手按着页角端正坐在那儿,余光却看着那人经过他身边,坐到了前面座位上。他抿了抿唇,心中暂且压了下来。 贝蔻旗这周到校后,不光装束反常,几乎一切行为都很反常。因为,她竟然开始认真听课了!不光听课,笔记记得十分认真,听不懂的部分课下还会积极找燕榴探讨。真的是一改往日作风。 看得燕榴陆特他们连连感慨。 其实,经过上周六那件事情,当时的贝蔻旗是有些情绪不稳,但她后来仔细想了想,早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其一,顾凉佑大概率和她一样,是被“骗”去的,而据她听到看到的,人家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其二,就算顾凉佑真的是按照联姻目的去的宴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每个人都愿意选择更优秀的,这是人之常情,她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如果真的生气、不爽、痛苦,那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弱太无能了。 于是,贝蔻旗暗暗下了决心,要从当下起开始奋斗。 虽然落了这么久的课程进度,重新捡起来并赶上大家是很困难。但努力这件事情,永远都不怕晚,只怕根本不去做、根本不去改变。 至于她的发型装扮……还不是在她向贝爵川表示了自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之后,贝爵川挑起她一绺头发左右瞧了瞧,说她这模样就不像个好学生,要洗心革面,不如就先把“面”给革了吧。 虽然贝蔻旗并不赞同这一点,但还是被贝爵川摁在椅子上,被迫在会所里接受了发型师和造型师的洗礼。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次重新努力开始跟课堂进度,几节课下来注意力高度集中还是蛮累的,但却让她有种久违又熟悉的快感。 课间时,新搬到顾凉佑背后位置的童艺寻了个机会,单独找到贝蔻旗:“你好,我是童艺,英文名叫Annie。你是,前天穿白色礼裙的那个女生?” 那天她全程看着顾凉佑在白裙女生离开,就匆匆追去的场景,并且之后的宴会也没有参加,只和他爷爷打过招呼后就急急离去。在她印象和众人口中,顾凉佑都是沉稳镇定的,而那天竟然破天荒地神情有些慌乱。 她没有忘记她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尤其是经过今天几节课下来,她坐在顾凉佑后面,总觉得对方上课心不在焉,经常冲着前面发愣。天然的直觉,让她觉得那个白裙子女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童艺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你叫贝蔻旗对吗?你和那天比,好像变了。” 贝蔻旗当然也认出来,对面这位主动找上来的童艺,正是那次宴会上凑在顾凉佑跟前的女生。她隐隐能猜出来对方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班级里是为何,但说实话,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关她事。便只颔首:“是我。很高兴认识你。” 童艺皱眉,又暗暗压下去。只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这个他,除了顾凉佑还能有谁。贝蔻旗:“我们班同学关系都挺好的。” 童艺气闷,她不信对方不知道自己问这话什么意思,却在这儿跟她打太极。便说:“我和佑哥哥小时候就认识,之后一直都有联系。这次我爸妈把我接回国插班到你们班,就是为了让我和他多培养感情,这件事顾爷爷都是大力支持的。” 说实话,贝蔻旗有被对方口中“佑哥哥”这个称呼恶寒了一瞬。老早以前就知道顾凉佑桃花多,但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 但同时她不太懂,为什么是找到她头上?她看上去和顾凉佑关系就那么八字有一撇? 今天这才刚鼓起劲儿要好好学习,就有烂事儿找上门来,真是开局不利。看来下次得请人算算。 贝蔻旗看着对方,眨了下眼:“嗯,那祝你,新生活愉快?” 童艺:“……”这人怎么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看来是个高手啊。 这时上课铃响了,才结束了这段尴尬的对话。 尴尬归尴尬,还好贝蔻旗自我化解能力强,同时对她一个重新上路的菜鸡来说,课程任务蛮重的。于是没一会儿,她就把这茬事儿给抛到脑后了。 晚餐自由活动时间,顾凉佑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喊住贝蔻旗:“我有话要说。”顾凉佑还是打算把那天的事情解释清楚,以及问她为什么后来一直找不到她。 贝蔻旗正收拾着她的笔记,侧过头:“嗯?” 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杂质,像初春溪水流过岸底鹅卵石。顾凉佑觉得脸颊处烫了烫。 也忽然间觉得,似乎是,自己狭隘了。 移开眼微微低头,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顿了会儿才说:“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贝蔻旗把手中书本整理好,装到背包里,笑道:“那当然。” 这一笑又让顾凉佑恍惚了好一会儿。他起身出了教室,一个人去学校操场上跑了好几圈。可等他跑回来后,却发现前面座位上,人没了。马上就是晚自习,这个时候人能去哪儿?问了陆特,才知道刚才贝蔻旗请假回家了。 于是顾凉佑刚回来,就又抓着手机出了教室。 这次电话很快接通,对方却已经到家:“是你呀班长,有什么事吗?” 语气听着还好。顾凉佑问她为什么回家不在学校。 “晚自习要写的东西对我来说进度有些快,我就不跟了。回家学习时间上也能自由些。” 如此,顾凉佑便稍稍放了心。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好。脱口而出:“你哪里不会,我给你讲。” 那边的贝蔻旗闻言,眨了下眼,侧头看了看旁边请的家教老师,转回头:“……好啊。” 她今天也思考了这个学习方法问题,感觉想要尽快赶上进度,还是回来请人给自己开小灶,效果会比较快。但顾凉佑既然这么说……还有什么比顾凉佑这学神更好的小灶呢?只好麻烦家教老师明天再来了。 对面动作迅速地像是怕她反悔:“我现在去教室取书,你现在在看哪本书?” 贝蔻旗:“就那本紫皮儿的。” 顾凉佑夹个手机,回教室抽出书本就去隔壁小教室了。 而贝蔻旗送走家教老师,便专心和顾凉佑通话。这一通话,就通了整整一个晚上。顾凉佑讲得很是仔细,不光讲题,还顺带着把知识点给她串了串。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再一看表,宿舍都快熄灯了。贝蔻旗一惊:“怎么这么晚了,班长你快回宿舍吧。” 顾凉佑:“我已经在宿舍了。” “啊?”可她感觉对方一直都在讲啊,中间好像都没有停顿的,她丝毫没感受到对方状态的转移。“你什么时候从教室回去的?” “就十分钟前。” 贝蔻旗脑海里浮现了下顾凉佑拿个书本,在校园里边走边和她说话的场景。笑了:“谢谢你啦。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也赶快休息。” 而对方却不说话了。静了会儿,才传来声音:“上周末,是我陪我爷爷去的。我和那个女生,不怎么熟。” 贝蔻旗不知道对方这个时候提这个干嘛,眨眨眼:“……哦。”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不走心,忙加了句,“人家初来乍到嘛,没事儿过段时间就熟了。” 接着她感觉对方好像噎了下。 她又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而她自然也不知道,顾凉佑从来不爱、也没向人解释过什么,这次好不容易解释一次,偏偏她还一副怎么也领悟不到的样子。 顾凉佑抿了抿唇,手掌捏了下,忽然艰涩地说出一句: “你那天……很漂亮。” 他从未说过这种话,而这句,却真的是他心里所想。那天对方一袭长长的白纱裙从他眼前经过,头上发间花饰点缀,像坠入人间的天使,沐浴在光芒下向前走着,剔透的眸子泠泠朝他看来一眼。于是顾凉佑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这个挥之不去的画面。 贝蔻旗一愣。她本想问哪天?可对方迅速说了句“晚安”,又迅速把电话给挂了。 眨了眨眼,只好放下手机,拿起笔,把今天对方讲的题和知识点重新整理了一遍,也睡了。 第48章 亲吻 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贝蔻旗呈现出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超高强度的学习态势。与她之前状态反差之大,都让燕榴忍不住担心她同桌是不是哪儿出问题了。 而她整个人一旦开启开始这种沉浸式学习模式,周围一切干扰因素都被她自动屏蔽了,似乎天大的事也干扰不到她。每天都是白天在学校上课,晚自习回家或请家教老师补课,或自己疯狂刷习题,偶尔顾凉佑也会隔着电话给她指点指点。 贝蔻旗学习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体系在的,并且高考这种面向全国的大型选拔性考试,难度本就不属于特别过分的那种。坦白讲,各个题型皆有套路,只要把套路摸清,斩获百分之七八十的分数不是问题。至于剩下的进步空间,按照边际效应只能投入时间精力慢慢磨了。如此,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感觉状态还不错。 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过得异常迅速。一个多月后的期中考试转瞬而至。期中成绩一出来,贝蔻旗的进步超级大。之前她都是垫底儿的,而这次的分数,在一班竟然都能排个中等。 大课间时,班里同学在走廊上围成一堆闲聊,瞅着教室门口贴的成绩排名,都说贝同学看不出来啊,一努力效果就能这么显著,可真厉害! 尤其是燕榴特别得意:“我同桌以前那只是不学罢了,现在一开始学,成绩当然上去啦!别忘了,人家在附中时那也是年级前三的。” 大家记起这茬儿,都说原来不是差生逆袭,而是伪学渣重新奋进啊!不过那也很厉害了。 听得旁边童艺愈发不服气。她这次可是考了年级第十呢,还是从国外英文授课环境中过来的,怎么没听人夸她? 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中等生。” 周围大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默默向和童艺的相反方向挪了挪,继续闲聊去了。 其实也不是大家针对她,主要是这个插班同学,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说实话童艺长得挺好看的,人又是从国外回来的,平时有出国深造意愿的同学想跟她请教了解一下国外学习环境的情况。可她却傲得不行,整日一副除了顾凉佑之外谁也懒得搭理的模样。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和她玩了。而她只愿意说话的顾凉佑,也不怎么搭理她。 童艺这次期中成绩是很优秀,可比她更优秀的也不是没有,没理由要求大家注意力非要放在她身上。 对比之下,他们就觉得漂漂亮亮的贝蔻旗就可爱得多,同样家里有钱有势,可对人一直都和和气气的,不管什么场所都能融入到集体之中。现在成绩中等生怎么了,还不让人家进步了? 此刻看童艺在那里阴阳怪气,一班同学大多很理性,懒得争辩,不理就是了。 而童艺站在那里还没完没了:“真搞不懂,佑哥哥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一听这话,燕榴当下脾气就上来了。她同桌还在一窗之隔的里面教室坐着呢,要是让她同桌听见这个,得多伤心。忍不了,正要上前理论。 这时,就见楼梯那边转出一个身影,是顾凉佑。 燕榴皱着眉停下,她不想惹是生非,便按兵不动。 只见顾凉佑从楼下上来,手里拎着杯奶茶。顾班长并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儿,而是径直从后门回了教室,来到贝蔻旗桌前。 贝蔻旗正趴那儿算一道数学大题,见有人来,抬起头看去。 然后就见顾凉佑把手中奶茶放在她面前桌上,说:“这次进步很大,奖励你的。”伸手无比自然地揉了揉她脑袋,“再接再厉。”摸完就回到自己座位。 贝蔻旗似是沉浸在题海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眼神还有些迷茫。对方都回去了,她还仰着头,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演算。她头都没抬,却无比熟练地单手拿吸管扎开奶茶送到嘴里,做这系列动作时手里的笔都没停一下。 而后面的顾凉佑则坐那儿瞧了她会儿,才翻书开始看。 走廊上大家皆十分默契地不出声,光明正大地偷窥完了全程。片刻后,有同学说:“我可以踢翻这盆狗粮吗?” 有人回他:“好巧,我也想。” 其实一班的同学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的,大家都看破不说破。只有童艺站在旁边,脸色难看至极。 燕榴以前看到这个绝对是要嗷嗷叫的,这次额外地还觉得无比畅快。她经过童艺时得意地哼了一声,才高高兴兴地回教室了。 今天这场看下来,童艺被气得不行。她不明白,自己哪个方面都不输那个贝蔻旗,学习更是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为什么顾凉佑就是不搭理她。 她没忘记回国前爸妈所叮嘱的,要是能和顾家结成亲家,好处不知道多少。正好顾老爷子对她也有些中意,所以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和顾凉佑培养感情。这也是童艺国外学业都搁置了,也要费劲儿在一班插班的原因。 可眼下这个局势,从顾凉佑这里突破,显然是不太可能了。童艺数了数自己手里有什么牌,首先,她不信顾爷爷知道贝蔻旗的存在,不然也不可能倾向于让自己和他孙子接触。也就是说,和顾凉佑的家人相熟,是她目前胜于对方的最大优势。 她便把这个情况和家里人说清楚。童艺父母寻思着上次顾老爷子是支持这件事的,可人家毕竟年纪大了,也不可能一直麻烦人家出面协调小辈的事情。帮着打听了打听,突然打听到顾凉佑同父异母的姐姐,最近和他关系不错,会时不时地去一中看望。正好她俩之前也见过面,让童艺可以和他姐姐提前联系一下。童艺便照做了。 顾许萌最近刚出完差,得了两天空闲,就想着顺路来一中遛遛。 贝蔻旗头一天收到顾许萌消息,于是这天中午下课一到午饭时间,她就收拾收拾往教学楼下赶,对方经常是在楼下等她一道去餐厅。 楼道上人不少,大家都往下楼去,本就有些拥挤,贝蔻旗走着走着,却有一人猛地从她身边挤过,还跑到她前面侧身挡着。 贝蔻旗微微皱眉,寻思着谁这么性急。一抬头,却发现是童艺。对方也没回身,只侧头抬着下巴斜看她:“跟你实话说吧,我和他在一起,是和双方家族的利益绑在一块儿的。我和他家里人也都熟悉得很。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不要硬插进来。” 贝蔻旗简直莫名其妙:“说完了?” 童艺:“……” 贝蔻旗:“说完了麻烦让让,你堵着路了,后面一堆人等着过去呢。” 然后不理她,从她身边绕过。 童艺一噎。见对方往下走,又噔噔蹬几步跑到贝蔻旗前头,率先出了教学楼。她在楼上的时候就事先找到了顾许萌所在位置,现在比贝蔻旗早先一步,就是要对方看看自己的优势所在。他们这些家族结亲,放在第一位考虑的,向来就不是双方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 一路小跑到顾许萌面前,整了整仪表,甜甜地笑道:“许萌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童家的童艺,前几天也跟你联系过的。” 顾许萌有印象,但不知道童家的这个小姑娘突然联系她是什么意思。便礼节性地笑着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在欧洲上学吗,怎么突然到一中了?” 闻言,童艺作亲密状地凑到顾许萌耳边,说了个什么,说完站在那儿,表情瞧着还有点儿害羞:“所以我来一中,也是顾爷爷的意思。这次也是想着许萌姐可以帮我下。” 顾许萌听完,心下顿时了然。她看了眼在不远处等她的贝蔻旗,唇边浮起一丝略带玩味的笑意:“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童艺眼睛一亮,心道还挺顺利。她看见顾许萌手中拎着的饭盒,便说:“许萌姐是来给佑哥哥送饭的吧,可以让我一起吗?也是请你帮我们多创造了个相处机会。” 顾许萌点点头:“嗯,相处机会是吧,好说好说。”她冲正好赶到这处的顾凉佑抬抬下巴,“来,过来,陪童叔叔家的小妹妹吃个饭。” 又转而对童艺说,“但很可惜啊,我这饭不是给他送的。我已经嘱咐过他了,你们俩吃吧,那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转身离去,却是径直朝向不远处的贝蔻旗所在位置。 二人汇合后,转而去餐厅方向。没走几步,顾许萌就一把揽住旁边贝蔻旗脖子:“小妮子可以啊,听说你这次考试进步了几百名?” 贝蔻旗嫌弃地伸手推她,要脱离魔爪:“起开起开,你压住我头发啦!” 被晾在原地的顾凉佑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们离开,站在那儿愣了会儿,还是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童艺也愕然望着前方。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这个对手,手中底牌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也要麻烦得多。 一中餐厅。在贝蔻旗离开座位去买饮料的间隙,顾许萌趁机问了顾凉佑,顾凉佑这才说了大致情况。顾许萌“哎呀”一声,恼道:“老爷子就爱乱掺和。这个我待会儿回去就去和爷爷好好说说。” 顾凉佑愣了半晌,说:“谢谢。” 顾许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表现得过了。她收住表情,嘴硬道:“你谢我干什么,我就是见不得爷爷乱牵红线,又不是在帮你。”她有些不自在地挺直了腰背,“再说了,你俩这还没在一起的吧?” 顾凉佑被结结实实地怼了,抿抿嘴,诚实承认:“没有。” 顾许萌又忍不住了:“都说你脑瓜子灵光,怎么这方面是个榆木疙瘩?你让那个女生坐你班里,这不是给人添堵的吗。”照这个进度下去,啥时候才能把贝蔻旗拐回自己家啊。 闻言顾凉佑脸不由控制地一红,垂了垂眼:“是我疏忽了。” 他不管童艺,其实是,他压根儿就没把对方当回事儿。可经顾许萌提点,他知道,得赶紧去找童艺好好谈谈了。 第二天,童艺就走了。 这个插班生,来得快去得也快,燕榴陆特他们觉得惊奇,来问班长什么情况。顾凉佑只说:“她学籍本就不在我们这里,这一个多月回来体验了圈,当然就回去了。” 燕榴撇嘴:“大小姐体验的这圈,倒是体验得我生了一肚子气。” 贝蔻旗笑她:“你生什么气。” 燕榴一噎:“你还问我?你倒好,现在整天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却又顿住,看她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就该我来给你操这心。你现在状态挺好的,稳住啊,别松劲儿啊!继续保持到高考结束才是胜利呢!” “是是是,你最好啦。”贝蔻旗搂住她脖子,笑着,“我当然要保持到高考啦。” 顾凉佑看着前面人,眼中也有淡淡笑意。对方现在的样子和状态,她的一切,都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不忍心改变,甚至不忍心触碰。正如他昨天跟童艺说的那样。 昨天他向童艺表示,二人之间没可能,劝她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不如早日回去。可对方依旧十分不服气:“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已经订婚了?” 顾凉佑愣:“没有。” 童艺:“那我为什么就不行?” “不,是我。”顾凉佑垂下眼,说道,“是我不确定她会不会答应我。是我单相思。” 童艺:“……” 竟会有人拒绝顾凉佑?童艺皱眉:“她有什么好的?” “她太好了。”顾凉佑缓缓接道。 “她勇敢,善良,她心有所持,不屈不挠。” “她曾经接受过这个世界十足的恶意,却依旧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万分的美好。” “她好到,如果我不能成功让她答应我,我父母可能会将我扫地出门,我姐姐会毫不客气把我那份家产吞了。”说到这儿,顾凉佑手挡在额前浅浅地笑了下,“当然,她哥哥应该会很开心,并迅速给她介绍来一群其他的男生。我不能让他得逞。” “她现在想好好学习,那我就等她,陪她一起好好学习。等到她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想起来我了……那时候再说吧。” 童艺震惊了。她没想到,一向骄傲的顾凉佑,竟还有这样的一面。也终于意识到,在这个游戏局中,自己终究自始至终,连一脚都插不进去。 童艺离开后,这个小浪花翻过,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平静。 高二结束后,根据之前几次大考的成绩,会在高三进行重新分班。这个消息,贝蔻旗刚入学的时候就知道,但那时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意识到这条规则,却觉得十分恐慌。 她之前成绩太差了。她要想不被分出一班,最后这次期末考试就得考得特别优异,才能将之前的分数提上来,免遭被踢出去的命运。 于是贝蔻旗更加没日没夜地疯狂学习。有时看得燕榴都忍不住劝她要劳逸结合。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而过。 期末考试成绩即将揭榜时,贝蔻旗竟久违地生出一种紧张的情绪。班主任赵国序笑眯眯地走进教室,中途还笑眯眯地冲贝蔻旗这片看了眼,才在讲台上站定。 贝蔻旗心道赵老班果然对顾凉佑是真爱。 赵国序咳了两声,才开始发布成绩单之前的例行讲话:“同学们这次都考得不错啊,也算是给高二画上了个完满的句号,给高三吹响了冲锋号,也彰显了我们火箭一班的实力,大家都很棒!” “特别要提一句的是,有部分同学取得了极大的进步,也向大家证明了,只要努力,只要肯下功夫,都是能取得让自己满意的成绩的!” 赵国序瞧着下面一大片跟虾米似的都快坐不住的学生们,一笑:“知道你们都惦记啥,我就不卖关子了,下面开始发成绩。” 手机班级群里赵国序传了一个文件,贝蔻旗盯着屏幕,竟有些不敢点开。旁边燕榴倒是点开了,却手捂住屏幕不敢看。她比贝蔻旗自己还紧张:“桌儿啊,你别怕啊,我已经给你算过了,根据你以往成绩,这次你只要靠到班里前十七名应该就不会被分出去,别怕啊,你肯定没问题的……” 她手指刚分开个缝儿要看,就又啪地合上了:“不对,应该先拿个锦鲤图拜拜再看……” 贝蔻旗真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去把她手拉开:“好啦,不用拜啦,你都说我没问题了,我相信你。” 而这时,她听见周围有人在讨论她的名字。大部分同学还是没她俩这么纠结的,早知道了成绩单排名,找到自己的之后,还顺便把其他人的看一看。然后贝蔻旗就听见后面陆特激动得桌子哐哐直摇:“我的妈呀,我不行了,前面这位贝同学,你这是要逆天啊!” 贝蔻旗不明所以,低头把成绩单文件点开,本想直接划拉到后面,谁知却在前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再仔细一看排名,她也有些惊了。 因为,成绩单上赫然显示,她这次竟然考到了年级第六! 燕榴终于敢把手掌挪开了。她看清之后,激动得直接扑了过来:“天啊!桌儿你太厉害了!” “不用分出去了,这下肯定不用分出去了!” 贝蔻旗愣了下,她直觉抬头,便远远看见讲台上赵国序班主任正微笑着看向她这里。于是她忽然感觉,刚才对方刚进门时,可能看的还真不是顾凉佑,而是取得巨大进步的她。 眨眨眼睛,她也弯着嘴角,慢慢笑了起来。 察觉到一束目光,贝蔻旗悄悄转头,不动声色地向后瞥去,却直接和对方视线相接。顾凉佑自然还是毫无悬念的第一,他此时眸光温润,正朝她这里看来,里面仿佛包含着无数鼓励、支持,当然还有,为她高兴。 而此刻贝蔻旗心里想的却是,这下学校广场旁边的那块光荣榜上,她的名字,终于可以和顾凉佑的出现在一起了吧。 成绩宣布完之后,就开始放暑假了。 贝蔻旗这次进步超大,她哥哥贝爵川一高兴,就要请她班里老师和同学吃饭。正好相当于放假前班里人聚一聚,于是班上无事的同学基本都来了。 但跟老师们和已然被划为大人那个阵营的贝爵川一起在宴席上,班里大家多少有些不自在。是等他们全都撤离了之后,同学们才真正开始嗨自己了。玩小游戏、讲班里人笑话、去隔壁歌房里嚎歌的啥都有,气氛这才开始闹腾起来。 燕榴托腮盯着桌前的一瓶酒盯了好一会儿了:“啊,我想喝这个,它长得好漂亮!”可接着又顿住,犹豫道,“可是,它看着也好贵的样子……” “嗨,”贝蔻旗拿过酒瓶,帮她打开了瓶口,“喝吧喝吧,都是我哥的,不是我的。随便喝随便喝,喝完了还有。” 如此燕榴便开心了。 有酒精做刺激,这群好不容易没人管的少年人便彻底high了。大家热闹哄哄成一片,享受着高三前为数不多的放纵时光。 贝蔻旗一向对自己的酒量有精准的认知,但今天高兴,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喝过头了。 桌子上空了一堆瓶子,贝蔻旗抱着个抱枕侧靠在旁边沙发上,朦胧着眼睛看了看,发现酒已经喝完了。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有还有,我去给大家取。” 她晃到自己座位上,摸出手机,放到耳边:“喂,张姨能麻烦你,去地下我哥酒窖里取,取几瓶酒,给我送,送来吗?嗯对,从左往右挑最贵的就行,嗯好,谢谢张姨……” 旁边顾凉佑听见吓了一跳。都喝成这样了还让往这儿送?连忙去夺她手机,拿来一看却发现,她刚才手机都拿个颠倒,通话也根本没点开。 心里不禁失笑。 顾凉佑看了看周遭,感觉大家都玩得差不多了,东倒西歪瘫了一大片,便起身准备招呼大家离开。于是,作为为数不多的清醒之人的顾凉佑,领着其他为数不多的还清醒着的几个同学,或联系学生家人,或几人分组结伴,在确定绝对安全的条件下,打车把大家都分批送了回去。 完成班长的职责后,顾凉佑回头,看着在沙发上晕晕乎乎还要和人干杯的贝蔻旗,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把人架了起来开始往外走。 司机还在路上,顾凉佑想着出来室外的晚风能让她多少清醒一点,便扶着她沿着路边儿慢慢往回走一段,相向而行和司机碰到了再坐车回去。 此时时间也有些晚了,路上行人不多。夜幕笼罩着整个城市,路边橘黄的街灯默默地伫立了两行,长长向前方延长而去。 贝蔻旗本来是半靠在顾凉佑身上,让对方搀着,慢慢往前走。而走了会儿,她突然不让扶了,挣脱开来,快步几下上前,站到马路边上,两只手臂并住在头顶上举起,一动不动。 顾凉佑怕她摔,忙跟过去,却看到对方突然摆出这个姿势,便问她这是做什么。 一开始问,她还不回答。到后来问得烦了,“嘘——”地出声不让他讲话,贝蔻旗神情严肃,“我是一盏灯,不能动。” 还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原来是灯啊。这么一看,是挺像的。左右一长溜儿伫立着的都是她的同类。 顾凉佑看她眼睛都睁不开,站也站不稳,却十分努力地挺直脊背伸直胳膊杵在那儿,只觉得可爱极了。 无声弯了弯嘴角,正考虑怎么把她哄回去。 这时贝蔻旗突然说道:“你先离远一点。” 顾凉佑怕她摔着,当然不愿意。可醉酒的贝蔻旗又十分固执,于是顾凉佑只能象征性地往后退了一步。 贝蔻旗看了眼:“不行,你再离远一点。” 顾凉佑顿了顿,往后退了两步,询问道:“这样够远了吧。” 贝蔻旗簌簌簌摇头:“不行不行,再远一点。” 顾凉佑真是拿她没办法。又退了好几步,人家这才说可以。 然后就见她又说:“你过来。走过来。” 顾凉佑:“……” 顾凉佑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和小朋友玩游戏。可能怎么办呢?还是得陪着。 便按照她所说,重新向回走去。 他刚开始走的时候,就见对方双手开始不断开合,嘴里配合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而等他走到她面前时,贝蔻旗两手突然张开,同时口中“嘭”地一声,定住了。 顾凉佑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贝蔻旗费劲睁眼朝他看去。 眼前的女孩子喝醉了酒,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像涂上了醉人的胭脂,沉浸在夜色的昏黄中。她眼神朦胧,眸中像氤氲着一层水雾,唇瓣湿润又柔软,此刻正迷迷糊糊看着他傻乐。 对方看他看了好久,久到顾凉佑都生出种感觉,对方那透亮的眸子中今后是不是只会映出他一人。这时,贝蔻旗却出了声。 “顾凉佑,你,知道吗……”她话都有些说不清。 “我,我以前,是一盏破败的灯,直到遇见你,我才,就这样,”她口中还不忘加上拟声词,“嘭地——亮了。” 我以前是一盏熄灭的灯,没什么气息。可是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我这盏灯,就亮了起来。 遇见你,我就亮了。 话一入耳,顾凉佑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继而,黑眸里光彩变得异常柔和。 顿了几瞬,他伸出手,慢慢将对方脸侧发丝别到耳后,手掌抚上对方泛红的脸庞。又慢慢倾身上前,闭上眼睛,隔着柔软的刘海,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下去。 第49章 高三 顾凉佑送贝蔻旗回家,可到门口后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想必贝爵川没料到他妹妹会喝成这个德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而她家也没有留过夜阿姨的习惯。 顾凉佑在她身上找半天钥匙没找到,她手机不设指纹,解锁密码也问不出来,实际上对于与自己有着天然仇视情结的贝爵川,顾凉佑也并不想主动去联系。 或许是存了一丝私心,他想了想,让司机把车开回顾家了。 顾许萌果然在家。当顾凉佑扶着已经成一滩烂泥的贝蔻旗进了门,顾许萌闻声从卧室出来后,见这场景顿时惊了,忙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顾凉佑大致解释了下。他想着女生之间比较方便,便拜托顾许萌照顾贝蔻旗。 顾许萌应下,就要从他那儿把人接过来。 谁知好不容易找到方便帮她洗漱的人,贝蔻旗却赖着顾凉佑不走了。她眼都快睁不开,手臂却紧紧圈住顾凉佑脖子,整个人哼哼唧唧地挂在他人身上,怎么都扒拉不下来。 顾许萌“嘿”了一声:“我真应该给你录个视频,让你明天好好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撸起袖子,正要开始动真格了。 却见这人忽然抽出一手,伸着食指放到唇边,转头凑过来冲她“嘘”了一声。 她眯着眼睛,脸颊绯红,一手勾着顾凉佑脖子,歪着上半身跟顾许萌说话。回头看了眼顾凉佑,捂着嘴悄悄凑到顾许萌跟前: “你,我问你!要是你和你家蒸煮,正呆一块儿,你摸,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姐妹我,我,会拆散你们吗?”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实际上顾凉佑那边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问的态度异常正式,搞得顾许萌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不会。” “那不就得了!”贝蔻旗伸手费劲儿把顾许萌往一边儿赶,赶完又顺势重新挂回了顾凉佑身上。 脸颊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然后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朝后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你赶紧走吧。你杵在这儿啊——不,好!” 顾许萌:“……”呵呵。 “劳资不管了。”——被狂塞狗粮还被百般嫌弃的顾许萌,微笑脸看着面前二人,如是说。 于是照顾贝蔻旗这个重任,最后还是落回了顾凉佑头上。 偏偏喝醉了的贝蔻旗,还十分有想法。让她去厨房吃醒酒药不去,去卫生间洗漱也不乐意,只卯足了劲儿,往楼上一个房间里冲。 那方向,显然是通向顾凉佑的卧室。 她之前来顾家,一直想去顾凉佑房间看看,却偏偏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实现。不知是不是执念,这次借着醉力什么也不怕不顾忌了,指着非要去那儿。 顾凉佑哪里能拗得过她,只能先顺着她意思来,便扶着进去。 房间里面布置简洁,主人长期不在,也打扫得一尘不染。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摆着一些装饰品、相框之类的。 于是贝蔻旗刚晃进门,就被一个相框吸引了目光。她到跟前俯身凑去,努力睁大眼睛看了会儿,手心捧住脸:“……好可爱啊。” 那上面是小时候的顾凉佑,站在电视机前面很随意的一张生活照。很小的年纪,却已能看出眉眼不凡。 蓦然听到这句评语,一旁护着的顾凉佑还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情绪。 而这人刚说完,抓住相框从架子上拿下,转眼双手把它护到了怀里。 顾凉佑惊了下。那个相框是玻璃材质的,很容易会划伤她自己。便想赶紧取回来。 可对方护得严实,怎么说都不给,他去硬夺吧,对方直接撒丫子就跑。于是最后形成的场景就是,二人中间隔着大床,遥遥站在那儿对峙。 顾凉佑扶了扶额,他现在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向对方伸手:“听话,给我。” 贝蔻旗跟捧块宝贝似的护着,摇头:“不给。” 顾凉佑想了想,去架子上又取了个相框,只不过这个是木质材料。“那我拿这个和你换,好不好?” 贝蔻旗远远发现那木质相框里也是个小男孩,便伸长脖子看了看,却还是摇头:“不。我的,比你的可爱。我不换。” 顾凉佑忙道:“其实,是我的更可爱。刚才你看错了。” 顾凉佑发现自己竟然在跟人争辩小时候的自己哪个更可爱这种问题。 都说醉酒的人跟小孩儿似的,得哄。果然,贝蔻旗就上当了。她探头:“真的?” 顾凉佑:“真的,不骗你。”拿那个木质的要递给她,“不信你再看看。” 贝蔻旗瞅他瞅了几眼,膝盖攀上|床,伸手就要去拿。 而这时,顾凉佑趁她空出一手的功夫,抓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迅速把玻璃相框给取了出来,转眼远远丢在地毯上。 心里刚松口气,谁知贝蔻旗现在这德行,在床上上身都杵不直。她自个儿倒到床上,顺便还把拉着她的顾凉佑也给带了下去。 两人转眼间躺着挨在一块。 顾凉佑心里一惊,下意识转头。却直接与对方脸对脸碰了个正面。女孩子面容就在咫尺之处,正懵懵懂懂地睁眼看他,眼角微微泛红。 这个眼神,看得他心里骤然间像被什么燎了一下。顾凉佑赶紧起身到一旁,离对方远了些。 而贝蔻旗还右手捏个相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似的。她看看相框,又看看旁边的人。突然手里相框一撂,转身抱住了旁边人的胳膊,笑着说: “这个最可爱。” 软软的身体靠了上来。顾凉佑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的神经,又轰地被再次点燃了。 他转头看向身侧。谁知这人闭上眼睛已经陷入睡眠了,抱着他胳膊,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卷而翘,脸蛋蹭在他小臂上,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 而这一切,看得顾凉佑眸色立刻沉了下去。 他静静看了会儿,慢慢地俯身,慢慢地靠近,以一个更近的距离看着她。 说实话,说不想吻下去那都是假的。 但他的理智也告诉他,他不能那么做…… 闭上眼睛,再次离开,轻轻掰开她手,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回到了正常状态。 顾凉佑靠在床头,低低叹了口气。 拿毛巾给她擦擦脸和手,把她摆成舒服的睡姿,盖上薄被,调节了室内温度,熄灯只留了小睡灯。 顾凉佑坐到卧室阳台前沙发上,看着床上人的睡颜,看了会儿,见她睡得平静,才转头将目光淡淡投向外面夜色。 - 顾凉佑是被猛烈的敲门声弄醒的。准确地说,不能叫敲门,而是砸门,如果可以的话,他丝毫不怀疑对方会一脚直接踹开。 他睁开眼,揉了揉眉心,从沙发里起身,边走边活动了下脖颈去开门。 谁知刚一打开,连人面还没看清,对方直接一拳就挥了过来。 还好顾凉佑反应快,连忙侧身避过。他皱了皱眉,再看来人,是贝爵川。 而贝爵川一进来就先沉着一张脸找人:“贝蔻旗呢?!” 然后他就看见在床上揉着眼睛坐起身、完全不明情况的自己妹妹。 好嘛,这下可叫人赃俱全。贝爵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冲顾凉佑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顾凉佑一夜没休息好,眼下有明显疲惫:“没干什么。” 贝爵川:“那你为什么把门锁上?” 顾凉佑皱眉:“这是我的房间。” 意思是别人管不着。 贝爵川看贝蔻旗人分明已经在他床上睡了一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对方就是在转移话题欲盖弥彰,于是上前举拳就揍。 顾凉佑迅速防守。 听着声音,提拉着拖鞋赶来的顾许萌看俩人在打架,吓得不行。 顾许萌以为顾凉佑会把贝蔻旗弄到客房睡,谁知道她人怎么就跑顾凉佑卧室了。要是她一人睡这儿也就罢了,可碰巧让贝爵川抓到二人在同一房间,这可不就让人家想歪到一边了嘛。 可事实是,顾凉佑留下不走,是怕贝蔻旗晚上要是又醒了耍酒疯什么的没人照顾,便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着。可这话就算是顾凉佑愿意现在解释出来,正在气头上的贝爵川怕是也听不进去。 顾许萌心里觉得,按照顾凉佑的那个品性,也干不出来什么事情啊。更何况,贝蔻旗衣服都完完整整的还是昨天的那一套呢。 但贝爵川显然并不这么想。他看到大清早房间门一打开,里面二人整晚共处一室,还把门反锁了起来,这一套看下来,他就是认定自己妹妹被这混小子占便宜了。 二人没说两句就开打。 贝蔻旗刚被吵醒,头还晕得不行,本来都没反应过来,自个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也知道,此刻最要紧的是要把二人架劝住了。 连忙跳下床要去分开二人。她当然要先去拖她哥,谁知贝爵川看着她:“放心,哥哥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说完把她弄到一旁,接着打。 这话贝蔻旗听得不明所以。昨天班级聚会喝醉之后的事情她基本都不记得了。所以,谁能先告诉她,她到底吃了什么亏? 顾凉佑多少有顾忌,不想以后闹得太难看,不愿跟贝爵川动手。可贝爵川却不管他那么多,半分不带客气的,怎么狠怎么来。 顾凉佑看在对方是贝蔻旗哥哥的面子上,虽不主动出击,却防护得滴水不漏。一时半会儿,贝爵川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于是贝蔻旗顾许萌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来,只要把贝爵川摁住,这场架就干不起来。 可贝爵川正处于暴躁状态,哪里会听她俩劝的。 以前他惯着妹妹,贝蔻旗说话他还会听。可这次情况不一样,贝蔻旗越说话,他就越觉得对方是在偏袒顾凉佑这个小子。形成效果就是,贝蔻旗一说话,就如同火上浇油。 怎么劝都不听。到最后,还是顾许萌实在受不了终于怒了,喊了句:“都给我住手!” 她在贝爵川面前向来很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这下一发火,气势瞅着还挺唬人。 她拿抱枕挡在二人中间,“学长你心疼妹妹,我完全可以理解。可这里是我家,顾凉佑是我的弟弟,他什么品性我一清二楚,他没有做错事,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他!” 她这话音刚落,竟神奇让二人都停住了动作。 贝爵川微讶看向她。 而顾凉佑此刻神情,比他惊诧百倍都不止。也不只是惊,还掺着喜,但终归,都是意想不到。 顾凉佑愣在当地,看着眼前竟然亲口喊他“弟弟”、并坚定地相信他的顾许萌,有些无措。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 于是贝爵川瞅准这个他分神的机会,终于如愿以偿地揍到了顾凉佑。 - 贝蔻旗帮着给顾凉佑包扎好后,就去四处找贝爵川。终于在顾家的后花园找到这货。 贝蔻旗这时真的蛮生气,皱着眉:“你这次太过分了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后来还趁人之危,你几岁了,丢不丢人啊!” 刚才双方冷静下来,顾凉佑和顾许萌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了。可这件事,双方似乎都做得挺对,但又都有些不妥。总之算不清,是笔糊涂账。 贝爵川窝在藤椅里,翘个二郎腿在点消消乐。他想揍顾凉佑好久了,此时当然也没有半点悔意:“我做错了?大半夜他把你带回自己家,还直接领进自己卧室过了一夜,我给他一拳都是轻的了。” 贝蔻旗想想顾凉佑脸上那一块淤青,都觉得暴殄天物。又寻思着,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说给她哥这种无赖听,大概率只会是浪费唾沫星子。 便无奈道:“那也是怪我,怪我喝断片儿了。跟人家没关系,你冲人家发一顿火做什么。” 说完这话,似乎是提醒了贝爵川。他轰地坐直,手机一撂:“你还敢来训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昨天怎么回事?你多大酒量,我老早就帮你测过了吧,敢喝成那个德行?那小子万一趁人之危,对你干点禽兽事怎么办?!” 这话挺直白,听得贝蔻旗脸一红。一不好意思,就想含糊过去:“能干什么啊。我们这个年纪,还小着呢,你想什么啊你……” 贝爵川打断:“好,不说别的。就说他万一亲你了怎么办?” 贝蔻旗心想,那岂不是她还占便宜了? 面上只敢唰唰摇头:“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而紧接着头上就吃了一个爆栗子。贝爵川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什么,他脸上写着他不会?男人心里都想什么,我能不比你清楚?!你心怎么就那么大,一点儿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贝蔻旗捂着脑袋,又开始不服气。她自我保护意识强着呢,可那还不是因为,是顾凉佑嘛。 当然,对着正冒火的贝爵川,她这话也不敢说。 但说到底,对方也是为她好,这份关心,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瞅着火冒三丈的贝爵川,她瘪瘪嘴,还是凑到他跟前,准备按照惯例实行“耍赖第一认怂第二”。 “好了,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下次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贝爵川斜她:“有下次?” 贝蔻旗忙摆手:“没有没有,哪敢还有下次啊。下次你不还得把我皮扒了……”后面声音自然越来越小。 贝爵川:“你说什么。” 贝蔻旗连忙笑嘻嘻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对方:“你可是天下第一好的哥哥啊!这事儿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们让它翻篇,好不好嘛。” 又伸手去蹂|躏他的脸,“别气了,来笑一个好不?笑一个?” 贝蔻旗向来对贝爵川的行事作风都是武力优先,只有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虚的时候,才会使这招。 贝爵川哪里能缠得过她呀,最后终是比不过比不过,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此,贝蔻旗才稍稍松了口气。 贝爵川现在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坐那儿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快速揉吧几下把她头顶头发全部弄乱,无奈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 短暂的暑假过后,终于进入高三了。 高三的第一个学期,是贝蔻旗极为紧张的半年。因为她不光要巩固文化课,还在准备下学期初的高校自主招生考试。 而早拿到保送资格的顾凉佑同学,也已进入信息国家队集中训练,经常离校,在一中呆的时间不多。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奋斗着。 到年底快要报名的时候,燕榴问贝蔻旗自主招生准备报哪个学校?她准备多报几个,到时候哪个给她降分多,就去哪个。 贝蔻旗愣了下。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潜意识里,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所大学…… 燕榴“呀”了声,笑道:“是我傻了是我傻了,这哪里还用问嘛,你肯定去跟班长同一所大学啦。” 贝蔻旗抿抿嘴,没有说话。 只是,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如愿达到是另一回事儿。这个目标看上去过于高难,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认为自己能顺利进入这座顶级学府。 但无论如何,总要一试。否则,她怕她一辈子都会后悔。 过完年后一个多月,去目标院校笔试面试时,顾凉佑也陪她去了。但当天贝爵川和顾许萌在车上临时抱佛脚式地、跟她传授了整整一路的经验,而顾凉佑性子本就话不多,今天的主角被两个话痨一左一右围着,于是他竟然全程连一句话都没插上。 临进考场前了,贝蔻旗让他们不要担心,又默默地看了眼同样在不远处望着她的顾凉佑。深吸了口气,转身迈入考场。 自主招生考试院校集中出成绩那几天,顾凉佑特意提前完成手头任务,请假回了一中。班里人陆陆续续都查到自己的成绩,或愁或高兴或尚且镇定,顾凉佑还没发现,像贝蔻旗这样,异常平静的。 心里陡然一慌。莫不是她出了岔子,没发挥好? 顾凉佑告诉自己,他自己一定要稳住,要保持镇定,这样才能安慰对方。便偷偷把贝蔻旗叫出来,看着她:“没过就没过吧,没有关系的,心态先稳住。以你的实力,高考靠裸分,也还有很大机会……” 闻言,贝蔻旗仰头看着他,眨眨眼。这都什么啊,谁说她没过的? 可看对方还真的是一副前来安慰自己的样子。看了会儿,她扑哧笑了,拿出手机给他:“来,好好看看后面降分那一栏。” 得意道:“我不光通过了,我还是最高降分录取那档呢。” 也就是说,她将来可以凭着相对较低的高考成绩,进入这所国内顶尖名校。 而这意味着,她和顾凉佑进入同一所大学学习的概率,已经很高了。 顾凉佑愣愣站在那儿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忽地轻笑了声。他摇摇头:“你刚刚,真把我吓一跳。” 贝蔻旗偷偷看向对方弯起的嘴角,看着看着竟有些挪不开。直到对方也瞧过来,她才赶紧别过眼去,睫毛簌簌眨了两下: “就算这个自招考试通过了,也还没进安全柜呢,还是得好好学习。别到时候高考考砸了,加了分还进不去,那才叫丢人呢。” 顾凉佑:“是啊,还要继续努力。但是我相信你,”他伸出手,捏了捏小姑娘的发尾,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弯着眼角看她,柔声道,“……你肯定没有问题。” 贝蔻旗看着这张放大的脸,睫毛颤了下,感到脸颊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不断升温。 对于一班大部分通过各个高校自招的学生来讲,当然不能松懈还得继续努力啦。话是这么说,但在成绩出来完后,一班同学还是组织去了趟游乐园,美其名曰,劳逸结合。脑子里弦绷太紧,大家都喊着要休息一下。 于是挑了个周末,一帮人就又去班聚了。 贝蔻旗好久没来过游乐园了,尤其还是很集体一起来,还挺高兴。可谁知这帮人可能真的是在学校过得太无聊,一出来放风,非要追求刺激。找刺激也就罢了,玩什么不好,刚进来头一个非要组队去鬼屋。 对此,贝蔻旗表示有些懵。她看着胆子大,但实际上从小怕鬼,尤其也不想看那些血淋淋的内脏器官什么的。 但她这个人吧,又好面子。班里几个调皮男生随便一激,她就开始嘴硬,顺带洗脑式的自我催眠:“嗨,那都是假的,都是工作人员装扮的,我怕什么啊。” 她过去,紧紧拉住燕榴的手,嘴上说道:“你也别怕啊,咱俩一起,我在你旁边,你要是害怕了,就抱住我。” 而闻言,燕榴则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来看她:“可是我不怕呀!全游乐场里我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个了!那些鬼都可逗了,待会儿我就带你去扯他们衣服。”说着摩拳擦掌就要冲进去。 贝蔻旗:“……”好像选错了对象。 而刚踏进去,贝蔻旗就彻彻底底、里里外外地后悔了。她下意识就想赶紧原路离开,可人流推搡着,让她不得不往前一条道走到黑。 与她相反,燕榴到了这里,那跟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了似的,拉着她就要往一个闪着红光的棺材那边跑。吓得贝蔻旗嗷嗷嚎着死活不要去。鬼屋里面游客不少,她停这一下,二人抓在一起的手就给分开了。 于是贝蔻旗一下子慌了。偏偏里面为了营造气氛,光线还不好,她也不管什么棺材不棺材了,忙挤上前就去跟燕榴,这时,旁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印着血红手印的白大褂,吓得她一下子就钻到对方背后:“我的妈呀!” “我不玩了,我要出去……”贝蔻旗吓得头都不敢抬,紧紧揪住对方衣服不放手,人都快被吓恍惚了。 还好对方也见她实在待不下去,快步就把她给领了出去。 从黑漆漆阴森森的鬼屋里出来一下子重见天日,贝蔻旗可算是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可等她长长舒了口气,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带她出来的人哪里是燕榴啊,分明是顾凉佑。 猛一下贝蔻旗有点懵:“啊,班长,怎么是你……” 话没说完,这时听见鬼屋出口处传来几个一班同学的声音。他们也马上就要出来了。 贝蔻旗此刻惊魂未定。她心道要是让他们几个看见自己这副马上都被吓尿了的样子,那这让她以后颜面何存! 当下脸皱成一团,慌得一批。 这时,顾凉佑突然抓住她手腕,低低说了句:“跑。” 然后在丝毫没反应过来之际,她被对方带着就开始跑了起来。 他俩一前一后迈着步子往前跑,顾凉佑在前面牵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将一切事物都远远甩在身后。 晴日的风穿着二人臂间腿间拂过,贝蔻旗抬头,看见前方少年飘起来的黑色的发丝。 可跑着跑着,终究是要停下。贝蔻旗扶着双膝,在路边树下呼呼喘|气,她拿手掌给自己扇着风,边问:“话说,我们刚才跑啥啊?” 顾凉佑身体素质好,倒没有很累。闻言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听得贝蔻旗噗地失笑了。 她直起身,拍了拍对方胳膊,笑:“那还真是巧了呢。” 转着眼珠想了想,又加了句:“但……还挺好玩的。” 顾凉佑一愣,转头看她,黑眸里亮亮的。 贝蔻旗被他看得有些局促,转过身去。而入眼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型设备。看清那是什么娱乐项目之后,贝蔻旗眼睛一亮,拉住顾凉佑就往那边跑。 顾凉佑一开始不知道对方要带他去哪里,只跟着。而到跟前了,发现这是什么之后,他后背直接僵了一僵。 他微微低头,看着贝蔻旗兴致勃勃又眉飞色舞的样子,抿了抿唇,问道:“你很想玩这个……跳楼机吗。” “那当然啦!” 现在的贝蔻旗,就跟蹲在鬼屋门口的燕榴差不多,“要不是后面人多,得排队,我能住在它上面你信不!” 听对方问她这语气,贝蔻旗猛地凑过去,睁着眼睛看他:“你要陪我一起玩吗?” 顾凉佑看着她,眼中一动:“你想让我陪你玩吗。” “当然啦!”贝蔻旗拉住他胳膊,很是高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于好玩的事物,我向来很乐意跟他人分享的。” 歪头看他,“那,你这可是答应了啊。” 顾凉佑:“我……” 话还没说完,贝蔻旗拉着他就狂奔去排队。他们运气不错,刚好进去就跟上一波。 于是,在顾凉佑还没有完整表达过他的意思的时候,他就被贝蔻旗拉着一起左右挨着坐到座椅上,扣上安全装置,只等着启动了。 贝蔻旗试着推了推二人面前自头顶扣下的安全杆,嗯,挺牢靠,便兴致勃勃地等着工作人员启动。 而这时,旁边顾凉佑突然伸手过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更准确地说,是牢牢抓紧了。 对方有些发凉的掌心,和她的手心相覆。贝蔻旗心倏地跳了一下。 她有些愣怔。 两人之前从来没有像这样牵过手,顶多就如刚才跑的时候拉着手腕那样。并且顾凉佑这人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态度如此直白、行为如此大胆过。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贝蔻旗眨眨眼。 可没等她想明白,预示即将启动的警铃响起。随着他们的座椅慢慢往上升起,贝蔻旗却明显感觉到对方握住她手的手掌愈发握紧了。她甚至听见对方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和粗重。 这时,她听见顾凉佑喊她名字。 “啊?”贝蔻旗转头看他,二人中间隔着黑色的保险杠,她只能看见顾凉佑的半张脸。 对方嘴唇有些发白,面上也带着些往日里绝对见不到的些许惶惶。此时他转头朝这边,正眸色暗邃地、深深地看着她,分毫也不离开。 终于,在他们所做的座椅升到顶点处顿住后,顾凉佑薄唇微动,说了句话。然后,贝蔻旗听见空气中传来他一如既往的低低嗓音—— “我喜欢你。” 下一瞬,他俩轰地往下坠去。 …… 贝蔻旗今天坐了一次完全没体会到半点滋味的跳楼机。因为,当在下坠前听到那一句话后,她全部的心神,就被一滴不剩地攫去了。 而一下跳楼机,顾凉佑疾步找到一垃圾桶,扒着桶边就开始吐,吐了个昏天黑地。 贝蔻旗在旁边一手拿矿泉水一手拿纸巾,手忙脚乱帮他漱口擦嘴。 看对方这样难受,她都快后悔死了:“你怎么不说呀,你要是说你恐高,我怎么可能硬拉你上去啊!” 又想到顾凉佑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口,急得跺了跺脚,“都怪我,怪我没看出来你不对劲儿,要是我早点儿发现就好了。” 而显然,顾凉佑此时连回她的半分力气都没有。 他摆了摆手,稍微起身,正想说什么。却又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哐地趴回去继续吐。 吓得贝蔻旗自然不敢让他再说话了。 于是,直到很多年之后,顾凉佑才告诉贝蔻旗,可能是因为恐高而导致当时他体内什么乱七八糟的激素紊乱了,把他的常识和逻辑都给冲得一点不剩。因为当时,他是真的以为,他自己要死在那儿了。 然后莫名怀着一种交代临终遗愿的谜之心态,一个冲动下,跟她表了白。 ……贝蔻旗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无法理解恐高症重度患者的世界。 但看他一本正经地重述当年这件事,眨眨眼: “其实当年你但凡提到半点恐高,我肯定不舍得拉你上去的。” 而这位在毕业后就创建自己的科技公司并将其发展至独角兽公司的青年才俊,F刊35岁以下商界精英、科创人才排行榜常驻人口,现在却暗搓搓地准备转移话题,想着对自己的妻子如何耍赖。 顾凉佑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出声: “我就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表白,是不是挺浪漫的?” 贝蔻旗被蹭得痒,笑着转身就推他: “那可不,都把自己浪漫到医院里了。” 那天坐了圈跳楼机下来,顾凉佑难受得实在收拾不住,最后只好送到医院,挂了整整两天吊瓶。 顾凉佑听出来对方是在损他,还揭他丑事,干脆收紧双臂抱住她,说什么都不松。贝蔻旗当然要溜。一个挣扎,一个不放。于是闹着闹着,两人又缠回了床上,跌进了松软的被褥里。 第50章 高考 而接下来,贝蔻旗顾凉佑二人之间比较尴尬。 顾凉佑那句“我喜欢你”说得她猝不及防。说不惊喜,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这句表白,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贝蔻旗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 眼下已是高三下学期,正全力冲刺高考的阶段。一班同学经过游乐园短暂歇口气儿,也都回来全身心投入战斗。而她还想同顾凉佑一样进入那所大学,当然要更加倍努力。 虽说已经取得自招的加分优势,但在这件事上,贝蔻旗不愿意让它有丝毫的意外和失误。 总而言之就是,眼前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想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事情。在这次战役中,她必须,竭尽全力。 与此同时,顾凉佑似乎也深知她现在的状况,明白她目前的第一优先级应当是什么。便保持沉默。那天的表白是个意外,他也很默契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一班同学在学海里探出头来喘口气的档口,就接连发现,班长和他前桌的气氛,好像又不大对了。二人又开始不说话,打个照面都难的那种,但瞅着吧,又不像是冷战。 也没人敢问。唉,还是低头继续学习吧,学习使人快乐。 但其实,贝蔻旗觉得这种状态还挺好的。她是那种,一旦开始做某件事,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东西的人。顾凉佑不再提起,她就也暂时将其搁置在一旁,一切等考完再说。 本来呢,顾凉佑也是这么想的。一两个月,他还是能等得起的。并且,他比谁都希望贝蔻旗能跟自己考进同一所大学,自然万分也不敢打扰她学习。 但是呢,这中间发生了个小插曲。 最近一中论坛里有个视频传得很是火热。几乎有无数个帖子后面附带着该视频链接,有的还附带多张截图。 其实这就是一个一中男同学拍的小视频,模仿街头随机采访的那种形式。他这拍的是在一中校园里根据背影随机找几位女生,喊住对方让其回头,看是背影杀还是回头杀。然后问对方有没有男朋友。 本来这单纯就是个恶搞的小视频,课业压力不大的高一高二生爱玩,论坛里几乎每天都有类似的。但问题是,这次在校园路上随机找女生拍,一不小心,叫贝蔻旗给碰上了。 她的那个片段被单独截了出来,还附带多张特写照片,传得沸沸扬扬,热度极高。 顾凉佑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陆特在自习课上偷摸摸把手机拿给他看,还体贴地附带了一副耳机。顾凉佑不明所以地接过,而当他完整看过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校园里明媚阳光下,女生浓密又柔软的黑色长发披在背上。听到人喊,蓦然回首,阳光从其后面打来,她整个面庞浸在光晕中。皮肤白皙,眉目精致,眼神清澈,猛然间被人喊住,还带着几分迷茫。 几乎所有看到的人都会感叹,真是个美好的女孩子! 这依旧不是最重点的。重点是,人家说了,没有男朋友。 大家对于热点的记忆是十分短暂的。贝蔻旗刚高二时,确实有和顾凉佑在一中论坛上热闹过一把。可自从她沉溺于学习不可自拔之后,都一直低调得很。 于是,大家眼下关注到的只有——这个校花级别的女生,她,还没有男朋友! 被采访完当天,贝蔻旗回教室继续刷习题册,并不知道她又喜提论坛热搜了。 而看完后,顾凉佑脸色难看极了。 陆特抖抖搜搜地拿回自己的手机,心道自己真是拿生命在传递消息。 顾凉佑沉着张脸坐在那儿,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可对方趴在那儿认真算题,什么都不知道。 盯了会儿,顾凉佑骤然起身,朝外走去,一路到了学校网管中心,把跟这个相关的帖子删了个干干净净。 一中论坛向来是由学生会成员轮班人工审核的,顾凉佑他也不可能整天蹲在这儿删帖子。让其他同学删除吧,可这种帖子又不违反规定,至于理由,顾凉佑也不好说出口。 于是他干脆坐电脑面前,开发了一套根据关键词和关键图片自动删帖的程序,由此实现一劳永逸。 虽然帖子是没了,可接下来几天,顾凉佑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说不出哪儿不对,可就是窝着一股无名火。 这几天,他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浮现出那个画面,女生睁着像小鹿一样的眼睛,说她没有男朋友。 顾凉佑手掌捏了捏,觉得手中笔硌得慌。 他看着讲台上老师讲课,这也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原来这就是上课走神、思维根本控制不住,竟是这种感觉。 还不光思维无法控制,情绪也是。心底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他垂下眼不看黑板,手中笔随便一放,谁知没放好,笔杆咕噜噜滚到桌边掉到了地上。 这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正扶着他厚厚眼镜片,边看书册边在黑板上写板书。贝蔻旗正听得起劲儿,这时注意到背后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原来是班长东西掉了。 她下意识弯腰伸手去帮捡,却有点远够不到。 她座位靠窗,但课桌离窗户墙壁还有约一人的空间,可以容人经过,或者摆置杂物什么的。便干脆从椅子上下来,蹲到那个小道里,终于摸到了那根笔。 正准备顺手放桌上就继续回去听课。而这时,她捡笔的那只手腕却猛地被人握住了。愣了下,抬头看去,直接和顾凉佑视线相接。 此时他也俯着身子,上半身钻在这处空间中。 好久没同顾凉佑讲话,这次猛地对上,贝蔻旗竟还有些莫名紧张。 而对方表情向来控制得很好,但现在贝蔻旗还是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心想他怎么了。这时顾凉佑却握紧她手腕,往他自己跟前一拉。与此同时,低头朝她凑了过来。 对方的脸蓦然开始放大。 贝蔻旗瞳孔一缩,呼吸骤然屏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地升起一种预感。对方,这,这是要亲她? 二人藏在书桌侧边的位置,桌面堆着高高摞起的课本。背后物理老师在做板书,同学们都听得认真,没人注意到这里。 可贝蔻旗心却砰砰地加速跳了起来。她听见隔壁班级响起的集体朗诵声,听见窗外树叶摆动的飒飒声,甚至听见燕榴唰唰的翻书声。 明明没人发现这里,她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连空气中在阳光照射下遁形的细小尘埃浮动的速度都仿佛无限慢了下来。 脸颊开始发烫,身形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分毫。 眼前男生离得越来越近,二人呼吸都快要缠在一起。她甚至能看见对方黑眸中,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 而这时,对方停住了。 阳光从他侧边的窗户打进来,眼前少年愈发五官立体精致,又带着柔和的暖意。 她好像还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还没松口气,少年视线朝下移了些,垂下眼看着她的唇,微微歪了头,往更近处凑来。 睫毛一颤,贝蔻旗捡笔的手下意识握紧…… 贝蔻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她大脑像是空白了一段时间,又被搅合了搅合,就下课了,然后燕榴问她在发什么呆。这才回过来神。 而背后座位却空了。接下来一整天都没见到顾凉佑他人。 缓了好几节课,她脑子似乎才恢复正常。于是她便能确定,物理课上对方的确是想亲她,可是,却在最后一刻,硬是给停住了。 贝蔻旗隐约感觉,他会给她一个解释。 果然,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她就看见,宿舍楼下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贝蔻旗稳了稳神,找个借口让燕榴先回宿舍,她独自朝那个方向慢慢走去。 那里是宿舍楼与校园围墙之间的巷子,灯光照不过来,是个隐蔽的地方。 夜晚里这种被黑暗隐藏的感觉,也让贝蔻旗安心。 她走到离对方两三步远处,站定,等着对方先开口。 没一会儿,她就看见面前少年慢慢转身,轮廓鲜明的侧脸自黑暗中浮出。贝蔻旗盯着他下颌骨上那条流畅优美的光影线,抿了抿唇角: “有事吗?” 失踪了一天的顾凉佑张了张嘴:“今天……我很抱歉。” 他顿了顿,似乎微微吸了口气,“虽然知道现在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你,你能……” 关于问出这句话,他已经鼓了好久的劲儿了,刚才站这里等的时候,也在不断演练。可临到头来,还是没能问出来。 顾凉佑很是懊恼,又另起了个话头,“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贝蔻旗见他刚才行为奇怪,这猛一下没反应过来:“哪种话?” 问得顾凉佑又窘迫起来,半天才磕磕绊绊说出: “说你没有男朋友……,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给别人机会的话了。” 贝蔻旗眨眨眼:“可是,我的确没有啊……” “你现在有了。” 这次,顾凉佑却是极其迅速地接上了。他迈步上前抓住她胳膊,看着她,“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说完脸唰地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到耳根。在巷子上方透来月光的照映下,无比清晰。 贝蔻旗懵了。 这,这又是在表白吧。 可她还是有理智在的。她抬头看着对方,看了会儿,才说道: “你知道,不能的。” 快高考了,学习第一,是不能。 顾凉佑抓着她的手臂僵了僵。片刻后,慢慢放开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他有些丧气,但还算冷静。 “抱歉。是我冲动了。” 顾凉佑努力压抑着自己情绪,垂眸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而这时,却感觉有个软软的身体忽地冲到他前面,扎到了他的怀里。一个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笑意: “现在是不能。以后你再问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话一入耳,顾凉佑垂着的眸子倏地睁开,其中的光彩都变得鲜活起来。他站在原地愕然半晌,才展臂紧紧搂住了怀中的少女。许久才吐出一句: “……一言为定。” 贝蔻旗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我正在努力地变好。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去找你。 这是他们的约定。 - 一中人皆知,他们一中有一鼎鼎大名的学神,是顾凉佑。全市范围内都是出了名的,当年校方废老大劲儿才把人家拢到自己这儿的。 而又有一新晋学神,名叫贝蔻旗。说到这位小姐姐,那可真是有点传奇色彩。 她高二的时候成绩还是吊车尾,逃课打架翻墙无所不干,活脱脱一问题少女。谁知过了个一年半载的,小姐姐竟然改邪归正了,成绩也跟坐了火箭似地往上飙升。尤其是到了高三最后几次考试,顾学神外出比赛不参加后,这位贝同学,已经能稳居年级第一第二了。 更为关键的是,这一男一女两位学神,关系很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呢?就是,虽然二人还没有在一起,但几乎在全校人眼里,他俩已经锁死了。 六月初,高考如期而至。 已经保送的顾学神还特意回校,来给小姐姐加油鼓劲儿。 据知情人士透露,顾大佬提早借着学生干部的身份,走正规通道,申请到了高考期间的监控室协助工作。 大家开始还不懂大佬这波操作是为何。而等到高考最后一门结束,一下考场,小姐姐飞奔到楼下,抓住候在那儿的顾学神开始对答案的时候,大家全明白了。 原来人家两个,一个在考场做题,另一个在监控室协助工作的时候,顺带做了,一考完就可以对题。 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啊! 贝蔻旗逆着考试顺序从理综倒着往前对:“单选BCAAD?” 顾凉佑点了点头。 贝蔻旗继续说答案。 周围刚出考场的同学立刻过来围了一圈,开始录视频的录视频拍照的拍照。 “来来来,大家不用回去等答案了,标准答案来了啊!新鲜出炉!” 而贝蔻旗只注视着顾凉佑的眼睛,口中不停,越对,眼睛就越来越亮。 终于全对完一遍,顾凉佑点头肯定,他自己却极其难得倏地笑了。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天啊,校草竟然笑了! 眼前男生眉眼向来凉薄,此刻竟挂上了融融笑意,更是极为迷人。 贝蔻旗也笑看着对方,目光一刻也不能挪开。 这是她的少年! 胸腔里有什么在越燃越烈。贝蔻旗忽然道:“顾凉佑。” 她声音不算大,但几乎周围所有人都静下来了。大家敏锐地察觉到,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见场中女孩子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 寂静了片刻,转而众人喧声爆起。刚出考场就当众表白,这么刺激哇! 而顾凉佑足足在原地愣了十几秒。 直到贝蔻旗因为对方没反应而脸变得通红,顾凉佑终于反应过来,大步上前,展臂将她紧紧搂进了怀中。 贝蔻旗懵了一瞬,一切仿佛都有种不真实感。接着感受到他胸腔震动: “我也是。” 于是众人的欢呼声便更高了。 下面热闹得也吸引了隔壁办公楼上老师往下看。几位女老师不禁捧脸感慨:“这年轻时候的感情可真是美好呢。” 还不忘打趣旁边的赵国序,“赵主任可真是教学有方,班上学生谈恋爱,还越谈成绩越好了。” 赵国序看着楼下也连连感慨:“这可不能算到我的头上,是孩子们自己优秀。”顿了顿,也转身笑道,“不过,要是能一起进步,那我绝不拆散。不光不拆,还创造条件让他们在一起。” 办公室内老师们都哈哈大笑。 - 离校前,贝蔻旗拽着顾凉佑在一中校园里乱晃荡。这是离校的最后一天,通知书会直接寄到家,可以说,以后若没事,应该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奋斗了许久的地方了。 想到这个,贝蔻旗心里还蛮感慨。转着转着,二人踱到了校园围墙边儿上。看着墙上的踩脚处,和旁边的一棵树,贝蔻旗乐了。 她回头冲顾凉佑道:“巧了班长,你还记得这儿嘛?” 顾凉佑上前,温声:“怎么会不记得。” 贝蔻旗朝他嘻嘻笑了下,仰头瞧着高高的墙头:“是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顾凉佑见她思绪飞远,想提醒她,却见对方蓦地回头。女孩子微仰起脸弯着眼睛冲他笑: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幸运呢,偏偏是你接住了我。” 她眼中的光芒看得顾凉佑一愣,只呆呆望着她。 他有时会想,对方怎么能这样呢。小姑娘撩人的话随口拈来,把他内心震动得不行,她却不自知,还总眨巴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让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想到这儿,慢慢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贝蔻旗却鼓着嘴有些不满地脑袋向后仰,想躲开他的魔爪:“我算是发现了,你怎么总爱摸我头发?”嘟囔着表示抗议,“我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听得顾凉佑眸光又柔和了下来。 又看了她会儿,才把目光投向旁边这棵树上,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贝蔻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会认识。她只记得,这棵树枝干上挂了个大蜘蛛,当年把她吓得从墙头上掉下来。 但转而一想,要是自己不掉下来,顾凉佑怎么接她呀。这般一想,瞅着这树才顺眼了不少。 她装模作样地绕它环了个圈儿,边走边看。步子停住,拍拍树干,咬着下嘴唇想了想,才摇头:“不知道。” 于是,顾凉佑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唇上,眼神也暗了下来。盯了几秒,忽然逼身上前。 贝蔻旗有些被惊到。她此刻背靠着树干,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人,不知他要做什么。 顾凉佑见她虽受惊,却没避开,以为是默许。便低下头凑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吻住了那让他肖想已久的唇瓣。 间隙,声音喑哑地含糊道: “……遇见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夏日阳光正好,遮天树荫下,连吹过的风都不觉得烦热,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人正在相互倾诉秘密。 贝蔻旗双唇被覆上,又听见他说的话。心里却想,顾凉佑什么时候反射弧这么长了。另外,刚才的问题也还没回答呢。 但没过多久,就容不得她思考丁点儿别的了。 她被吻得手脚发软,大脑有些缺氧,干脆闭上眼睛,手臂攀上了对方肩膀。晕乎乎之间,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身后的这棵树原来是—— 樱桃树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