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思美人 作者:药渣 文案: 有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从前的连穆,对易灵来说就是高不可攀苦追无果的云端美人。 后来,连家破产后,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用钱攀折了这朵高岭之花,只可惜,美人带刺且有毒,再次飞黄腾达后,摆脱她的禁锢也是理所当然。 *** 连穆和易灵分手那天,本以为她会纠缠会示弱会挽留,然而,她笑容甜美,很痛快的答应了他的分手要求,不见半点留恋干脆走人。 分手后,所有看笑话的人都等着易灵回头求复合,殊不知分手当天夜里她就直飞国外,再也没回来。 *** 对易灵来说,她最喜欢连穆的时候是他答应和她交往,虽然只是一段拿钱买来的虚假恋情。 对连穆来说,他最爱的易灵的时候是知晓她从来都没那么爱他后,她走得潇洒头也不回。 排雷:①双C1V1 ②先苦后甜,追妻火葬场 ③拒绝任何人参攻击,理智看文,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破镜重圆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灵┃配角:连穆┃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人有毒 第1章 杜拉斯曾说:“如果一个男人爱你,那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 可是对易灵来说,她在连穆眼里什么都看不到。 *** 七月的江城,已经进入梅雨季节,空气里到处都是潮.湿空气的味道。 淅沥沥小雨又下起来的时候,林语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箱子进了易灵安置在城郊新区产业园里的设计工作室。 许是因为恰逢周末,进了产业园后一路走来她并没碰到多少人,不过想到箱子里的贵重材料,她忍不住谨慎的又往怀里抱了抱。 原本采光良好的工作室在阴雨天气里也不免黯淡,当她打开灯看到躺卧在沙发上的人时,小小的吓了一跳,“浓浓你在啊!” 浓浓是易灵的小名,她抬手挡眼,遮住刺眼灯光,用满是睡意的声音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在这里看到人林语先是惊讶后是放心,怀里的烫手山芋终于能成功送到主人手里,她一高兴话匣子顺势打开,“喏,你订的绿宝石我给送过来了,还有之前那一批尖晶石孔雀石,品质按你的要求来的,你不打算继续睡的话可以起来看看。” 易灵拨开身上的毛毯,随手在沙发上拽了块墨绿色的披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开始查验林语带过来的宝石。 工作室里有些乱,除了机器和化学柜里的物品有好好归置外,工作台上安全镜雕刻刀卡钳测量仪和心轴等工具摆放的乱七八糟,林语转了一圈简单收拾了下,很容易就能看出她这个小学.妹恐怕这阵子都窝在这里没出门,垃圾桶里堆着许多外卖盒,得亏这边通风系统优秀,否则这种梅雨天气里不定酝酿出什么危险味道。 她一边收拾一边不时看向沙发上神情认真的女孩儿,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姿窈窕,相貌出众,即便此刻不修边幅,依旧不掩眉眼间出众丽色。 她心里不免感叹,易灵的浓浓其实合该秾秾更恰当,秾丽潋滟,这才配得上小学.妹的出众风姿。 易灵并不知道这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半路学.姐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掌心里是几颗色泽令人迷醉的艳.丽宝石。 白.皙的掌心里,绿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意欲闪瞎人眼。 “宝石品质不错,谢谢学.姐。”易灵查验完宝石,朝林语一笑,笑容同璀璨宝石相比不遑多让。 林语被小学.妹的美貌闪了下眼,高兴之余突然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浓浓,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待在工作室,没去学校也没回家?” 易灵点头,“手上有篇论文要赶,而且还有点新灵感,这阵子都在忙这个。” 想起小学.妹忙起来就顾不上外界的性子,林语犹豫了下,心里的话没能说出口,当初易灵和连穆两人的事在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她很清楚易灵对那人的感情,越是考虑到这点,她反而越不好开口。 但想想一直以来小学.妹的支持和帮忙,到底不愿意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才知道坏消息的那个可怜人,于是,她拿出手机,翻找到新闻页面,递到了易灵面前,“浓浓,你最近闭关没接触外界,有些消息可能不知道,我觉得你最好看一下这则新闻。” 易灵看了面有难色的林语一眼,接过手机,浏览器页面上是娱乐八卦新闻,标题“当红小花深夜会圈外男友,疑似新恋情曝光……” 娱乐圈当红小花和她当然是没关系的,有关系的是狗仔偷拍照片上的那个许久未见的人—— 她的契约男友,连穆。 照片里,身姿修长瘦削的男性正侧身和人说话,即便未露全脸,但仅凭侧面的线条与弧度就足以想象本人那副出色的面容。 相识相对许久,易灵仅凭那些偷拍得不算清楚的照片就能在脑海中描摹中连穆那副高岭之花的清冷漠然模样。 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的男人即便五官冷淡疏离气质冷漠,也遮掩不住一身吸引飞蛾往上扑的张扬魅力。 和娱乐新闻下面那些纷纷叫嚣着“我可以”的网友们一样,她同样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只不过比那些人幸运的是,她有足够的钱来攀折下这枝高岭之花。 所以,这大概算得上是一种别样的爽快吧。 大概是她看新闻看得太久,旁边的林语脑补了些小学.妹的心路历程,语气里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心疼与安慰之意,“浓浓,你也知道娱乐圈那些新闻假假真真的,别太在意他们说什么,这种花边新闻就是狗仔们用来打发时间充版面的,更何况以连学弟的条件,往上扑的人不要太多,你也知道——” 林语话还未说完,就在抬起头来的易灵眼神中半途而废,小学.妹眉眼弯弯,很显然在笑,而且不是那种让她揪心的强颜欢笑,无论是慵懒放松的身体语言还是眉梢眼角扬起的弧度都在说明一件事:男友这则横空出世的绯闻对她的影响显然没有林语预料中大。 即便那许许多多的流言传说里小学.妹都爱惨了连穆,为其神魂颠倒如痴如狂,即便久追无果求而不得依旧无怨无悔,以至于在连家破产后仍旧痴心不改矢志不渝,终于凭借毅力将人拿下。 此刻,这个如愿以偿摘下高岭之花的女孩子,即便顶着一张素颜依旧美得让人嫉妒,她神色平静的朝林语笑,“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 短暂的怔愣后,林语在对方的笑容中莫名安下心来,虽然心中依旧对小学.妹口中的“没什么问题”心存疑虑。 事实上,一直以来她确实对易灵和连穆之间的感情问题雾里看花,但事关个人隐私,她还没有那么不识趣的逾越分寸,因此按捺下好奇心后,她选择专心当前。 她今天来这里除了给易灵送素材,还有学校和公司那边的事情要和对方谈,无论是学校那边组织的设计比赛还是公司步入正轨后的后续安排,这些近段时间攒下来的事情都需要做详细沟通,等达成此行的目的后,易灵早已忙得睡意尽失。 “这样就没问题了。”林语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左手资料右手平板的朝易灵笑,“我回去和闫经理沟通沟通,如果大赛那边行程确定的话,到时候再安排人手。” “公司的事情你们决定,我没意见,毕竟我只负责出钱。”除去自己的本职工作外,其他事情易灵并不怎么上心,她随手将散乱的头发绑成高马尾,看向林语,“说到底,我当初只是帮了个小忙,公司现在能发展得这么好,还是学长学.姐和公司员工们的共同努力,在认领功劳上大家就不要这么谦虚了。” “至于其他事情,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只是新锐之星比赛和公司主打新系列的稿件,我考虑了下,精力和时间上可能都不太合适……” 听到这个决定,林语心中遗憾,她很清楚小学.妹的才华,但正因为清楚,所以即便意料之中被拒绝仍旧难以释怀。 当初如果不是易灵危急关头雪中送炭,刚起势的设计公司只怕早就中途夭折,多年努力尽数化为云烟,他们这群人也逃不了债台高筑惶惶无依的下场,好在如今终于熬过坎坷,公司创业成功在圈内也开始小有名气,算得上是否极泰来。 但真要论起来,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小学.妹给予的资金支持和人脉资源都极其宝贵不可或缺,更遑论她本人仅仅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做很多人的定海神针了,想必也是因为如此,大家更舍不得她。 林语压下心里诸多想法,和易灵又聊了许多工作和日常,这才依依不舍的顶风冒雨离开了工作室。 *** 外面雨渐渐大起来,阴暗昏沉的天空很难和下午四点二十分这个时间对上,易灵站在连廊处一边听雨一边翻手机,她忙起来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外界打扰,一旦“闭关”称得上是与世隔绝,自然也懒得去翻看手机。 手机里不少电话和信息,她第一眼去看的就是连穆,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微信界面安安静静,显然和之前一样,他格外“尊重”她的忙碌与自由。 他们两个向来如此,如果她不主动联系的话,他大概能够在她的手机里沉默安静到天荒地老。 想起刚才在娱乐新闻上看到的那些照片,易灵指尖点了点连穆头像上的小行星,神情若有所思。 林语不了解内情,看到花边新闻第一时间是担心两人感情生变,但易灵再清楚不过她和连穆之间的合约恋爱关系了,事实上,纯粹从感情角度出发的话,连穆如果喜欢上其他人并不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 唯一让她有所在意的,是照片上连穆对待流量小花的态度。 江大的高岭之花不是浪得虚名,从易灵认识连穆起,他就是个对异性极为冷漠且不假辞色的男人,若非如此,不会让包括她本人在内的一大批追求者惨败而归。 但对她们这些人冷漠到堪称冰封也不为过的男人,在照片里的模样却极为少见的眉眼柔和,若非正面照太少,早就掀起更大.波澜。 外面潮.湿的冷风吹过身前,易灵撑着护栏,眺望远方,觉得自己是时候“回家”了。 绵密雨幕里,易灵打电话叫来司机,准备回连家老宅。 一幢连家破产后被她亲手买回来送给新任男朋友连穆的房子,也是交往后的第一份礼物。 *** 连家老宅位于西郊凤凰山,论土地价格寸土寸金,论环境设施尽善尽美,当初买下这幢宅子颇费了易灵一番力气。 毕竟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连家破产带来的扩散效应不止体现在连穆天翻地覆的朋友圈与人际关系里,还有许许多多可说与不可说的隐形资源里。 至少凤凰山这边,排斥打压瓜分连家资源是主流,也有无数人想要撕扯争抢这块不设防的肥肉。 车辆进入古朴厚重的雕花大门,易灵刚下车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佣人们。 “易小姐,您回来了。”众人争相问好。 易灵点了点头,缓步进门,虽说如今她才是这幢宅子的主人,但比起那些宣示主权的尊称,她还是更喜欢第一次来这里时听到的称呼——“易小姐”。 既然是主人的意志,佣人们当然无所不从,即便宅子里的另一位住客才是真正在这里长大的前主人。 “江城的梅雨季真是不招人喜欢,看来我还是不大适应。” 易灵换了拖鞋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接过女佣递来的养身汤,慢慢饮了一口,去年她来江城时就恰逢梅雨季,当时颇觉烦闷,现在依旧如此,想来,她和这个城市气场是没那么合的。 连家这些即便前主人破产也未曾失业的佣人们迎着易灵的话附和了几句,一碗热汤下肚,易灵终于有心情问起她归家后也不见人的男朋友,“连穆呢?” 人近中年的女管家接话,“大少爷早上很早就出门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最近都很忙,一直早出晚归的。” 易灵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却没多说什么。 末了,她道,“我上楼休息,晚饭准备得丰盛一点,今晚我们一起吃饭。” 这个“我们”显然是指宅子中唯二的两位主人,女管家点头时,易灵已经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二楼右侧是连穆的卧室,易灵虽然在三楼有自己专属的新卧室,但多数时间还是住在二楼连穆房间的,被打开的卧室门里,早已不复第一次踏足时的简约冷淡,边边角角都多了独属于女性的柔情与婉约。 易灵洗了个热水澡,披散着吹得半干的头发慢慢擦拭,视线略过卧室里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的场景,脑海中想象着连穆每日面对被她彻底入侵的私人空间时的表情,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她面前他为了面子和尊严向来撑得住,等自己一个人独处时,想必是很憋闷烦躁的,要知道,他从前可是十分厌恶被人入侵私人领域的。 真是越想越有意思。 胡思乱想了一通后头发也终于擦干,易灵心情不错的入睡,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外面雨势只大不小,夜幕漆黑一片,她选了套休闲风的长裙穿好下楼,沙发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熟悉的人。 “回来啦。” 她笑着和人打招呼,熟稔亲热得仿佛她不曾突然消失半个月似的。 坐在那里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比之前娱乐新闻照片上更加出众惑人的英俊面庞,用略带倦意的微哑声线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易灵笑容不变,走到连穆旁边坐下,没去管那人手中明显用来打发时间的财经杂志,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下,“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虽然在一起已快一年,但连穆显然到如今都并未习惯她这种随时会突如其来的亲近与示好举动,他抿了下唇角,似是想要去除被亲吻的肌肤上残留的触感,抬眼看易灵,语调淡淡,“还不错。” 可能是觉得应该礼尚往来,他也多问了一句,“你呢,最近忙得怎么样?” 比起连穆称得上是敷衍的答案,易灵回答的态度就要认真多了,她靠在男友身上,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后,冲他眨眨眼,“原定的工作计划如期完成,老师布置的专业论文写了一半,有一个比较满意的设计作品,还入手了两块品质不错的宝石……” 说到一半,似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她朝连穆微微一笑,“对了,上次提到的说要帮你设计一对袖扣,这次也完成了。” “听起来很充实。”连穆淡淡评价。 易灵眉眼弯弯,“谁说不是呢。” 两人聊了几句后,餐厅那边准备好了晚饭,易灵没了闲聊的心思,拉着连穆的手走向餐厅。 “最近在工作室里外卖吃多了,我让厨房专门备了些好菜,你今天陪我多吃一点吧。” 连穆跟在她身后,无可无不可的坐到餐桌旁边,美食当前,易灵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喜爱的食物,一张姝色过人的脸越发显得光彩熠熠。 合心意的食物甫一入口,易灵就满意的弯了眉眼,当初她买下连家老宅时,原封不动留下来的佣人里唯独没有厨师,盖因之前几次上门做客时食物均不合胃口,所以当宅子主人更替后她毫不犹豫的辞退了他。 即便那人的厨艺才是连穆更喜欢的口味。 “今天的菌菇汤煲的不错,你尝尝看。” 得到易灵示意的女佣立刻识趣的给旁边细嚼慢咽安静吃饭的连穆盛了碗汤,菌菇汤并不是连穆喜欢的汤品,不过他还是勉强自己小小的尝了一口。 “还可以。” 这个评价丝毫未影响易灵的好胃口,她这会儿已经转战其他菜,从她灵动的眉眼和旺.盛的食欲来看,显然,这顿饭是极让她满意的。 连穆视线在易灵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仅仅从吃饭风格上来看,他们其实并不太搭。 他安静沉闷,即便口味挑剔也是潜藏在深水之下的波澜不惊,至于易灵,她的青睐喜恶是如此明显,以致于看外在似乎就能了如指掌。 然而,连穆觉得,即便易灵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亦步亦趋跟着他缠着他追求他,一切情绪全都放在明面上,他多数时候也是看不懂她的。 就像他完全不明白她那些所谓的非他不可的炽.热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撒花~照旧是老配方_(:з」∠)_ 第2章 晚饭过后,易灵和连穆一起去了宅子旁边的玻璃花房消遣。 若是平时,她很乐意拉着他一起出门散步,但以如今梅雨纷纷的天气,这点乐趣只能作罢,幸好当初她让人建了个玻璃花房,如今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易灵个人是爱好种植花草的,奈何这方面天赋不足,死在手里的花花草草很多,养出名堂来的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她也就只能谨守本分做个老老实实的赏花人了。 虽说天气不佳,但花房内的花草显然得到了园丁极为妥善的照顾,彼此错落有致的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即便没有阳光,但在花房内人造自然光的照耀下仍旧美得招摇。 尤其是她手边微型玻璃花房中种植的那棵迷你岩桐,一扫刚买回来时在她手里的奄奄之态,如今招摇绽放的姿态瑰丽精致又别具异域风情。 易灵这边沉迷于赏花,坐在对面的连穆神色安静的对着笔记本处理工作,键盘的敲击声夹杂着外面的风雨声,愈发显出花房之中两人相处时的寂静无息。 工作间隙,连穆偶尔分神看一眼易灵,见她只专注于喝茶赏花,没有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打算,便也放任自己忙碌工作。 指尖Enter键刚摁下,放在手边的手机就微微震了一下,他打开屏幕,倪曼瑶的信息映入眼帘——“之前的事谢谢你帮忙,最近如果不忙的话,抽空出来吃个饭,我这边……” 或许是因为没有面对面,她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连穆眼神扫完便关了界面,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对面易灵已经不再关注那些娇弱的花草,正饶有兴趣的托着下巴打量他。 “怎么了?”那视线中蕴含的意味太奇怪,惹得连穆忍不住率先开口。 “没什么,”易灵笑眯眯的摇头,“就是觉得你越来越成熟了。” 无论是和当年初见时比,还是和去年连家破产后比,甚至是不久前的新年,在易灵眼中的连穆早已变得太多。 这种变化,难以用单纯的好或者坏来界定,让易灵来说的话,如果连家破产前的连穆是清冷淡漠内有桀骜的高岭之花大少爷,破产后就是经历了风雨摧折依然屹立不倒傲骨犹存的凌霜美人花,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用万恶的金钱“玷污”攀折了这朵高岭之花。 连穆对易灵的话不可置否,眉目冷淡的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你别多想,我没其他意思,”易灵笑道,“只是单纯夸赞你越来越有气场,越来越有气质,你知道的,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是吗?”连穆语调淡淡,没再就这个话题深入,转而说起其他,“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先回房间,或者找些其他消遣。” 言下之意,他没空陪她,希望她自己找乐子别来烦他。 “你创业的事情怎么样了?资金够吗?不趁手的话提前跟我说,我好帮你解决。” 连穆积极创业的事从未瞒过易灵,虽说她用大笔金钱将高岭之花变成了笼中供她独享的金丝雀,但这毫无疑问只会是短暂的妥协,毕竟笼子里关的是一只地地道道翱翔天空的雄鹰,金丝雀只会是短暂的美梦。 听易灵提到钱的事,连穆眼神沉了些许,语调却依旧平静无波,“不用了,之前的投资够用,有需要的话,我会和你说的。” “那就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易灵满意的起身离开,没再打扰需要工作的某人。 目送着易灵的身影离开花房,连穆打开手机,面无表情的接连.发了数条信息出去,等花房再度恢复安静时,他又再度开始了忙碌。 *** 易灵在十一点半等来了晚归的人,她停下手里拆到一半的益智积木塔玩具,朝进门的连穆扔了个飞吻,“还以为你今晚打算夜不归宿呢,没想到还记得回来。” 她的行为和话语都不掩调.戏之意,若是去年刚和她在一起时的连穆,只怕还要随时随地调整心态慢慢适应,但后来许是被她“磨炼”太多,如今的他很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架势。 “这是我的房间。”连穆找出浴袍,淡淡瞟了她一眼,关上了浴.室的门。 “你这句话说错了,应该是我们的房间,”易灵稍稍提高了声音道,“我,和你的,这么说才对。” 浴.室里除了水声没有其他回应,易灵也不在意,她去衣柜里翻出自己那套复古式的鹅黄色轻纱睡袍换上,虽然之前被撕坏了好几套,但并不影响她再重新买一套。 毕竟,她就喜欢这个款式这个颜色。 于是,等连穆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床头昏黄灯光下趴在床.上.翘着小.腿一晃一晃玩手机的绮丽美人。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对方连绵起伏的线条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惊心动魄极了,他动作停了下,觉得原本还算凉爽的卧室温度陡然升高起来。 “洗完啦,需要帮我帮你擦头发吗?” 听到动静的易灵回过头来看他,她神情懒洋洋的,背后的纤细小.腿不自觉的晃了两下,翘.起来的脚像是猫科动物的肉垫在撩.拨人心。 连穆清了下嗓子,在床边坐下,易灵放下手机,上前接过毛巾极为自然的替人擦拭湿发。 她动作轻柔又规律,和以往别无二致,擦到一半时,突然停下凑到连穆脸颊颈项嗅了嗅,“嗯,新沐浴露的味道还不错,以后换这个用好了。” 连穆对这些细节并不在意,但听到易灵这么说,也试着闻了闻,果然,是新味道,清爽宜人不算讨厌。 “怎么突然想到换这个?” 近在咫尺的香味太浓郁,虽然沐浴露本身的味道清爽宜人,但易灵身上独属于她的香味在卧室陡然变高的温度里肆无忌惮的放纵开来,让连穆觉得有些不适。 虽然他不在意这些生活上的细节,但易灵是有自己固有坚持的,比如对某种味道的从一而终,突然换沐浴露虽不奇怪但也足够突兀了,这会儿连穆多多少少有些好奇。 “也不算突然吧,”易灵道,“心血来.潮有了喜欢的新味道就想试试,就像遇到一道新美食,不第一时间尝尝就让人百爪挠心,我只是尽量省略这个会让我感到煎熬的过程而已。” 说实话,无论是对新香气还是新美食的期待,连穆从来没有,他只从易灵的话语和态度里听到了她的多变与漫不经心。 或许这是他们这些从事艺术行业的人的通病,沉迷的时候是真的沉醉执迷,清醒时也是真的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就像他那位父亲一样,连穆冷漠的想,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未遗传到这些糟糕的特质。 *** 清爽的短发很快被擦干,松软舒适的大床里,易灵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连穆的怀抱,手直接放到让她迷恋不已的紧实腹肌上。 果然,无论摸多少次,都还是让人心动。 腹肌好练,但真正让她觉得线条漂亮的腹肌,迄今为止易灵只遇到连穆一个,脸好看,身材也优秀,还有着让她无法自已迷恋的漂亮线条,她做了人家裙下之臣不是没有道理的。 连穆忍耐着那在他腹肌上乱.摸乱动的手,按理说他早该习惯的,但时至今日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等对方肆意妄为差不多踩到他底线时,他一把抓.住了易灵作乱的手,言语与表情都极尽忍耐,“好了,到此为止。” 易灵恋恋不舍的离开,压下满腔垂涎,抬手勾住了男人的颈项。 她是不敢继续任性挑战连穆底线的,犹记得她不知分寸那一次,差点被扭断手腕踹下床,得到教训之后她就学乖了,再不敢肆意妄为。 不过,她还有其他歪门邪道可以走,现在虽然不能再摸,但在某些意乱情迷时候,她是可以任性妄为过把瘾的,而且没有后顾之忧。 今年的梅雨季来得晚,且在易灵看来,总有种侵入骨缝的冷,这时候身边有个互相依靠的温暖怀抱还是很好的。 连穆体温比她高,抱起来暖和极了,在独自一人安静的待上许久之后,她很愿意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陪她。 卧室里温度渐渐升高,随之而来的动静逐渐淹没在窗外的风雨声中。 *** 一夜放纵过后,翌日,易灵顶着一张愈发明艳照人的脸从床.上爬起来。 她明天回学校,今天可以给自己轻轻松松的放一天假,拖着酸.软的身体懒洋洋下楼时,有些意外的看到坐在客厅喝咖啡的连穆。 “你今天没出门?” 连穆为了创业有多忙她是清楚的,若非他终日忙碌,她也不会给自己额外揽事干打发时间,再加上女管家的话,能在这样的清晨看到他属实不容易。 不容易在此时出现的连穆摘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看向易灵,“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早餐,我煮了咖啡。” 易灵挑眉笑,“看来你心情不错,我今天有口福了。” 连穆眉间皱起的微小幅度很快出现又转瞬消失,没说什么。 易灵脚步轻快的跑进厨房,视线越过那些她喜爱的中式早餐,放在了徐徐冒着热气的咖啡壶上,房间里飘荡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在这样一个辛劳过后的慵懒早晨让人多了几分暖意。 和那让她心动的漂亮腹肌线条一样,连穆的咖啡同样煮得十分出色,明明是一样的原材料和机器,但从这人手中.出来的咖啡和其他人就是天壤之别。 易灵尝了口手中的现磨咖啡,被那种苦涩味激得舌尖发麻,虽然她爱好美食,但这种原装不打折的咖啡醇香她是无福消受的,于是左手糖右手奶的加了进去后,一杯让连穆分外嫌弃的“糖水”就新鲜出炉了。 等她端着早餐出现在客厅后,毫不意外的看到连穆投过来的嫌弃眼神。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觉得她糟蹋了一杯好咖啡,易灵朝他笑笑,开始享用起自己迟来的早餐。 她边吃早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手机屏幕,等某个APP跳出来推.送了一则标题分毫未变的旧新闻后,易灵挑了挑眉,朝连穆开口了。 “APP上刚才给我推.送了一条你和娱乐圈小花的交往绯闻,说是有图有真.相,你要不要跟我讲一讲你和这位倪曼瑶小姐的关系?” 连穆有些意外的停下手头工作,看向笑眯眯的易灵,“娱乐圈捕风捉影的假新闻,无稽之谈而已,和她碰面是为了工作。” 易灵看不出来信没信,但话却说得爽快,“这样啊,那我知道了。” 连穆见她低下头继续刷手机,没有深究的意思,微微皱了下眉,低头继续工作去了。 只是原本看起来气氛很好的早晨大约没了之前的轻松与悠闲。 连穆在家待到近十一点后出门忙碌公事,易灵抱着沙发上的胖橘猫抱枕看电视综艺打发时间,顺便处理下近段时间积累起来的各种邀约与联系。 “对,这个暂时不接。” “是啊,没空呢,学习忙工作忙,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找你们玩。” “新闻?看到了,公事合作而已,不用担心,就算不相信连大少的人品,你也要相信他的品味啊。” 交好的,试探的,阴阳怪气挑拨离间的,易灵桩桩件件处理妥当,这才瘫在沙发上吁了口气。 “江城这边的事情还真是又多又麻烦,您觉得呢?” 她笑看向站在一旁的女管家,女管家回了个安静的笑容,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模样。 事实上,对老宅里的这些佣人们来说,这位易小姐是让她们又爱又怕的,爱她出手大方好说话,怕她不知不觉突然间翻脸。 在辞退了一个厨子一个司机两个园丁之后,所有佣人都早已学乖。 易灵不在意自己没得到回应的话,综艺节目热闹的背景音里,她拨通了好友白蓝的电话。 第3章 电话里在外地拍戏的白蓝上来就劈头盖脸的数落了她一通,从一忙就“自闭”的生活习惯到她近段时间金钱上流水般的大手大脚,再到她非要死命吊在连穆这颗歪脖子树上的死心眼儿,最后是她气到老师让老人家一怒之下出国至今不曾回来的“罪行”,洋洋洒洒一大堆,堪比外面遮天蔽日的细密雨幕。 易灵听得差点二度睡着之后,终于在白蓝的质问咆哮声里弱弱的搭上了腔,“我知道错了,真的。” “真心认错,死不悔改,你也就会这样来搪塞我!” 白蓝气呼呼的,即便对方看不见,还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示自己满腔的不满。 易灵含糊的应付两声,未免自己被念得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那边怎么样啊,拍摄顺利吗?之前那个碰瓷你的白莲花怎么样了?对了,还有你和简卓的感情,我听说你们俩最近吵架了,现在和好了吗?” 直击灵魂的三连问一出,白蓝立时顾不上数落她,先是抱怨了一通拍戏辛苦居住环境太差,再是吐槽前阵子那个越级碰瓷被她反手一巴掌打脸的傻叉女明星,最后提到和简卓之间的感情问题时,反而只是简简单单两三句话,语焉不详,没透露太多有用情况。 易灵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好友,她对白蓝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能让她这么讳莫如深,显然问题肯定是有的,只是现阶段看来她打算自己处理,不假他人之手。 于是,电话里彼此又吐槽了一番对方和男友的感情问题之后,两人这才结束了通话。 易灵走到窗前,看向外面雨幕,隔着纱窗,沁凉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呼吸间是她偏好的香味。 她低头,看向窗台白瓷花瓶里花枝摇曳的百合,茉莉花一般洁白的花瓣,碧绿莹润的花蕊,海棠花一般的玲珑尺寸,正是老师之前从国外托人带回来给她的新品种百合花“碧玉美人”。 和很多人一样,易灵是不大喜欢百合的,香味呛人又庸俗,摆在那里看着就碍眼,尤其是过去她曾经无数次需要被迫接受这样一种讨厌的花在眼前晃,就如同她那位好继母一样,真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但同样是百合,老师送给她的“碧玉美人”却难得的让她有了喜欢的念头,于是,它便有了能够时常出现在这幢房子里的机会。 抬手揪掉发黄的花瓣,她闭眼伸了个懒腰,突然间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在她浅薄黯淡的记忆里,母亲最喜欢的就是小小的茉莉花,家里总是到处洋溢着清甜的茉莉香气,那时候白蓝还会幼稚的和她争夺假装茉莉仙子的权利,直到某一天清甜的茉莉被庸俗呛人的百合花取代。 说起来,白蓝最怨念的是她拜了她外公做老师,导致两人凭空岔了一辈,如果不是白老爷子严肃起来颇具威慑力,大概白蓝能靠着撒泼打滚成功拉下她小师妹的辈分变成老爷子的徒孙。 幸好她没能成功。 易灵想起当年相依为命的外公去世后,被托付给外公好友白老爷子的时光,虽说她亲缘上有些浅薄,早早没了母亲,外公走得也早,但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这不,无论是老师还是白蓝和师兄师姐们,都让她冰冷寡淡的童年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虽然也有些小小的瑕疵,但瑕不掩瑜,她到底还是心怀感激的。 至于去年因为她坚持来江城这件事被气得翘胡子的老师,以及后来她任性同连穆在一起让老人家一气之下怒而出国…… 想到这些,易灵有些心虚跑到楼上书房给人发了封足够长且足够情真意切的邮件,顺便将最近比较满意的心爱作品和给老人家的心意打包起来发了个国际快递。 她当年虽然坚持要学珠宝设计,让一心衷爱国画艺术的老师失望,但却从未有过放弃深研国画的打算,如今依旧在努力进步。 看着挑选出来的几幅画和她十分得意的珠宝设计作品,易灵满意的点点头,等看到这些东西后,这下子老师肯定是不能再说她来江城是不务正业了。 *** 晚上,易灵吃过晚饭接连跪了十盘游戏被人怒骂猪队友踢出战队的时候,连穆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因为酒意上头脸颊微微泛红的人,“喝酒啦?我让人给你煮醒酒汤。” “嗯,我先洗个澡,”连穆道,“今天晚上还有工作要加班,可能会忙到很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我忙完了可能会在书房休息。” 易灵轻快的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他,连穆靠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神色疲惫,眼睑下有微微的黑影,很明显创业的过程并不轻松。 她想了下,下楼前多说了一句,“不用逼自己太紧,需要我帮忙的话直接开口,什么时候都是身体比较重要。” 连穆含糊的应了一声,没说其他,易灵见状,不再多说下楼找佣人去了。 厨房的醒酒汤熬得很快,易灵端着汤上楼时连穆已经洗好澡在擦头发,正好一副出浴美人图,她光明正大的欣赏了许久,目不转睛的模样惹来当事人极力忍耐的一瞥。 “好了,不逗你啦。”易灵无趣的撇撇嘴,示意自己收到警告,摆出老实受教的姿态,只是嘴巴上还不忘占点便宜,“记得不要忙太晚,想回来睡的话我随时欢迎,不用担心会吵醒我。” 连穆神情不可置否,这话说得倒是漂亮,也不知道从前被吵醒后给他一脚差点害他扭到腰毁容的人是谁。 但他无意这些口舌之争,洗完澡后换了套睡衣就往书房去了,易灵看着这人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面上笑意淡去。 其实有一段时间了,她早就发现连穆有时候待她的蓄意冷淡和逃避,察觉他这点心思并不难,毕竟当事人也从未想过要遮掩。 想起曾经被随便扔在他书架上的生日礼物,易灵扯了扯嘴角,拿钱买来的男朋友和恋情就是会有难以保质保量的问题,只不过她无意追究售后服务这种问题,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就这样含糊过去也好。 要知道,人生难得糊涂,活得太清醒并不会令人高兴。 就是不知道如今置身她笼中的雄鹰何时会毁掉笼子反噬主人了。 易灵压下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哼着歌回了卧室,觉得没人打扰的晚上可以稍微熬个夜多玩一会儿。 *** 第二天因为要回学校早早起床的易灵在吃早餐时听到了连穆早早出门的消息。 她安静的听完,没多说什么,叫来司机出门去学校。 今天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晴朗天气,这个时间段江大门口人流量不小,易灵下车解锁了辆小黄车朝艺术系而去。 真要说起来,她其实并非本校学生,她的母校是北方的宁大,因为两校几位知名学者与教授牵头组建了个关于艺术创新方面的实践合作小组,她作为宁大本校艺术系和白老爷子推荐过来的优秀人才来江大进行学习交流,在去年秋天和其他几位或已毕业或在读的优秀学生们一起南下,在江城停留时间已近一年。 连穆作为江大经管系知名的高岭之花与校草,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她盯上的。 大三的学业马上就要结束,下个月易灵得回一趟宁大做实践报告与学习交流,至于大四毕业的连穆,如今一心创业,恐怕是不能像去年那样抽.出时间来陪她了。 仔细想想的话着实有些可惜,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易灵进入合作组的活动教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低声说话,等着老师过来。 “易灵,好久不见。” 同她关系不错的同学出声打招呼,大家谈了下上次教授布置的论文作业以及最近的学习实践情况,言语间显然烦恼麻烦不少。 易灵想起自己产业园那边的工作室和林语那边的鼎力支持,心中为自己的出众待遇暗自羞愧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也只有一丢丢而已,毕竟真要论起来,她很小就跟着老爷子,有这样的起.点也不算过分。 很快,合作组的几位老师和教授相继进门,依旧是老生常谈,着重在实践和创新方面点拨学生们,只不过这次多了些新东西。 “……等实践考核结束,暑期我们学习实践的重点将放在公共艺术的合作研究方面,大家可以以跨界融合为核心,好好研究下多元素材的设计问题,具体资料我们会在群里共享,有其他疑问的现在抓紧时间提问,我记得有几位同学在这方面成绩不错,大家也可以探讨探讨,对了,待会儿政法大学燕教授也会来做个实践指导……” 须发皆白的老教授看着眼前这堆好苗子,言语间充满耐心。 易灵挑了挑眉,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师真是半分不见他在老爷子面前的暴躁,也不见平日里挑剔她作品时的严格与刻薄。 她低了低头,避开老师的目光,装老实鹌鹑,虽然老爷子不在,但严师犹存,她真是半点松懈不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严师只看学习不管感情问题,稍稍让她松了口气。 课后被老教授拉着巨细无遗的点评了一番她的新作品后,易灵灰溜溜的离了艺术系,打算把最近新得的那块黄杨树根拿来贿赂教授,省得对方在老爷子那里告状气得老人家血压飙升。 虽然她当初不听老师的话非要和连穆谈恋爱,但不代表她是个不尊师重道的好徒弟,毕竟当初外公过世后将自己交托给好友,无论是从师徒角度来讲还是从亲人角度来讲,她都有责任有义务为自己哄好老人家。 她这边正想着去学.姐朋友的工坊挑些好纸好墨,以免老师总说她现在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务正业,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有些耳熟的女声。 那声音阴阳怪气道,“易灵?真是难得在学校里见到你呢!” 易灵回头,看着对方的脸认真想了许久都没能认出人来,只好甜美一笑,“你哪位?” 这句和去年一模一样的话瞬间让卢云气红了脸,这句话杀伤力其实并不算大,奈何当初和易灵初次硬碰硬的那一场争执伤了她的脸面,让她碰了一鼻子灰,更是在心仪的男神面前丢尽了脸,所以实在是记忆深刻无法忘怀。 这会儿被人故技重施,她依旧气得很,只不过想起之前看到的消息听到的传言,她勉强压下气怒,绷着脸冷笑出声,“您贵人事忙,看来是不记得我这个老熟人了,不过不记得不要紧,网上的新闻你总该看到了吧。” “倪曼瑶,如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当红流量小花,颜值能打,演技出众,被时尚周刊奉为‘男性理想女友’,”卢云笑容不怀好意,“知道你对娱乐圈不熟,不关心娱乐新闻,所以我好心的给你做个科普,要知道这可是我们连学长百年难得一见的桃色绯闻呢。” “新闻上的照片我仔细看过了,拍得是真不错,学长的模样看起来又温柔又充满耐心,和跟你在一起时的样子可真是天壤之别。” 对方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眼睛直往易灵身上扔刀子,似乎恨不得戳穿她这身美貌皮囊,被妒忌憎恶主宰的面孔看起来丑陋极了。 “所以呢?”易灵好整以暇的反问这来意不善的“旧人”,“你跟我说这么多想表达什么?” 卢云心情憋闷,为对方这幅波澜不惊的从容姿态气恼,不过并不妨碍她言语恶毒,“我想说,你死皮赖脸的纠缠学长靠着钱把他绑在身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气怒未平乘胜追击,言语愈发过分,“就算你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在学长家里遭难时威逼他和你在一起,你也得不到他的心,迟早有一天被抛弃!” 喜欢学长的人多了去了,谁都比你这个横空出世死缠烂打拿钱砸人的小婊砸来得顺眼,至少卢云心里是这么想的。 易灵的面色随着卢云的话慢慢改变,等对方话音落下,她已经如对方期待的那样面色黑沉俏.脸寒霜,看到这幅场景的卢云心情总算舒坦舒畅不少,有了雪耻从前的快意。 易灵走近卢云,低落的眼神锁在这人脸上,声音里难掩忧伤,“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他啊,只喜欢他一个人,我那么那么喜欢他——” 话到最后,似是被过于强烈的感情主宰,声音变得支离破碎,但对方的痛苦在卢云看来就是她快意的养分,一时间她脸色兴奋到几近扭曲,看起来十分骇人。 然而,还没等她多享受几秒,站在她身边神情低落捂着脸的易灵就又开口了,低而有力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毒与嚣张,“就算他不喜欢我又怎么样?人还不是我的?天天在我床.上睡着,陪我聊天吃饭出去玩,吃的饭菜穿的衣服哪件事不经我的手?” “哦对了,他今天出门时穿的内.裤还是我上星期买的新款呢,说是相信我的眼——” “你闭嘴!” 易灵话说到一半,就被卢云崩溃的尖叫声打断了,对方脸上的神情如果按照憎恶程度来分等级的话,差不多是希望她能够立时原地爆炸升天的那种。 她耸了耸肩,善解人意的脸上是甜美得仿佛能流淌蜜糖的可人微笑,“既然你不想听就算了,但事实就是事实,没可能因为你不喜欢就改变啊。” “所以,姐姐,连穆学长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毕竟妄想太多容易早衰秃头,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敷几张面膜好让自己变得漂亮一点,说不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和你那位学长能记住你是谁呢。” 易灵刀刀见血戳完人痛处,笑眯眯的转身就走,将暴怒跳脚的情敌留在原处。 只可惜这人到底吸取了教训,没像从前那样冲动的跑上来跟她动手,不然一个过肩摔送出去,怕是还能再送她上一次学校论坛热帖。 解决完不长眼跑到她面前自取其辱的情敌,易灵给工坊那边打电话,结果接电话的人出人意料。 蒋菡的声音依旧温柔悦耳,“我昨天才从国外回来,刚倒完时差,现在在工坊这边,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吧,正好老师有托我带话给你。” 短暂的惊喜过后,易灵的好心情为老爷子的小脾气让道,十分无奈,“能不怕麻烦的让你千里迢迢带话给我,却不愿意动动手指自己跟我联系,老爷子真是年纪越大越小孩子脾气,还有脸说我幼稚,我看他比我更幼稚。” 蒋菡心说你们这对师徒幼稚程度不相上下,但考虑到小师妹的玻璃心,话还是压在了心底,只让人早些过来,中午正好一起吃饭聚会。 易灵不再磨蹭,叫来司机就往工坊那边赶,等见到暌违许久的师姐蒋菡,她上前就给了一个极为热情的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加更,以表爱意(~ ̄▽ ̄)~ 笔芯 第4章 “虽然你的热情师姐很受用,但改变不了你这会儿想要讨好我以便逃避责问的用心。” 蒋菡回抱的动作满是温柔意味,言辞却十分犀利噎人。 易灵心里那点小小的心虚立刻膨.胀变大,当事人脸上多了几分难言的忸怩与尴尬。 见易灵这副模样,蒋菡体贴的没有多问,只是道,“那些私事先不提,你今天来这边是为了挑纸和墨吧,正好老师也说你撂下本职太久了,让我抽查下你的学业,你先和我一起挑吧。” “抽查”这两个字让易灵眼角跳了跳,师姐这幅同检查她小时候功课别无二致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怀念又惧怕。 她老老实实的跟在师姐身后,老老实实挑完了想要的东西,然后在店主揶揄的笑脸中灰溜溜的上了师姐的车。 “不用勉强自己坐副驾驶,坐后面去吧。” 蒋菡摸了下乖巧小师妹的头,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心虚犯错的时候格外听话乖巧可爱,只可惜,这次是原则性错误,溺子如杀子,这次她和老师立场一致,无论如何都不会赞同她任性胡来的行径。 孩子犯错了该教的教,该训的训,这是为人师长的责任,但也不妨碍她该纵容宠溺的时候心软。 就比如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让小师妹去尝试克服心理恐惧的,既然因为车祸留下.阴影没办法再开车,那就老老实实坐在安全系数更高的后座好了,她是不介意给这孩子做司机的。 易灵在后座坐好,系好安全带,和蒋菡一起去了江城知名的高级会所吃午饭。 VIP包厢内,酒足饭饱后,易灵将冲泡好的花茶递给师姐,摆出乖巧倾听的姿态等待对方开口说正事。 看着她,蒋菡莫名笑了一下,“怎么,摆出这副姿态是知道自己错了想要认错,还是说老老实实听完教训后依旧死不悔改,打算故态复萌?” 这问题问得太戳人心,易灵视线漂移不肯正面回答,索性蒋菡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只继续道,“我问你,你现在还和连穆在一起?” 这个问题可以答,易灵点点头,“对,我们还在一起,住在连家老宅里。” 听到这个答案,蒋菡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啊。” 孩子大了的难处就在这里,明知道应该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却偏偏还是忍不住用各种道理人情约束她。 或许是因为彼此均为女性的默契,蒋菡倒比老师更加能理解小师妹的选择,于是,长长的沉默过后,她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浓浓,说实话,你是真的喜欢连穆吗?” 易灵的回答快且毫不犹豫,“不喜欢的话不会追他,不会想要和他在一起。” “所以,你确实是喜欢他了。”蒋菡叹道,虽然这喜欢并不纯粹,夹杂着一些让人不愿深究的东西。 本来打算先训后劝的蒋菡突然间就歇了原本的打算,有些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算了,老师交代我的那些话我就不说了,我看你心意坚定,听了也只怕当做耳旁风,我就不惹人生厌说那些自讨没趣的话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得问清楚,”蒋菡正襟危坐道,“你之前答应老师说要去留学的打算还作数吗?还是说,你打算留在国内发展,不准备去国外了?” “关于这件事,我从没有改变过主意,”易灵的心里话说得格外诚挚,“我是一定要去国外留学和老师一起的,不会留在国内。” 蒋菡看着小师妹坚定的眉眼和眼神中不可动摇的意志,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了充满鼓励的温柔笑容,“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就好,老师那边我会替你多说好话,希望等你出国时,老爷子已经不生气了。” 提到惹老爷子生气这件事,易灵比任何人都心虚,这下子神情绷不住了,蹭到蒋菡身边就撒娇,“师姐,你帮我多说说好话啊……” 包厢内,气氛其乐融融,易灵难得身心放松的放任自己撒娇耍赖,至于之前蒋菡提到的连穆,已经暂时被她抛到脑后。 于易灵而言,当她决定南下来江城时,心中就已有成算。 她的目的不会改变,即便这条路上有过动摇有过诱.惑,到最后,她要达成的也只有那么一个结果。 不会对任何人心软,包括她自己。 *** 易灵第一次见连穆,其实并不是在江城,而是在千里之外她的故乡宁城。 盛夏的夜晚,喧嚣的山道,人声鼎沸与灯火通明中,他斜靠在跑车上,飞扬的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桀骜。 和璀璨灯火相比,他明亮的眼睛里像是装着星河,将周围喧嚣躁动的人群变成了无关紧要随风而逝的背景。 易灵不仅对他印象深刻,在不经意间对视的眼神里,也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那时候,她二十岁,有着无伤大雅的小叛逆,也有着初次萌动的少女心事。 只可惜,少女心总是脆弱易碎的。 *** 和蒋菡的闲聊对易灵而言无疑是愉快的,两人话到中途,她离开包厢去上洗手间。 要么说人算不如天算呢,她经过拐角处包厢的时候在碰巧打开的门里看到了连穆。 他坐在右侧的沙发上,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对着侃侃而谈的朋友。 那朋友也算是易灵的老熟人了,从她出现在连穆身边起,就没给过好脸色,回回遇到火.药味都浓厚得很,在连穆面前也没少说她坏话做些挑拨离间的事。 对方和她一样眼尖,光明正大的甩过来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嘲讽眼神,口中言语分毫不打算修饰。 “哥,我这么说吧,你真没必要委屈自己!”郑元夏当着外面那个当事人义愤填膺道,“委屈求全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你,钱的话我们哥几个凑凑还是有不少的,你没必要和易灵虚与委蛇,若是为了老宅,我让我爸出面帮忙,想来大家也愿意卖他一个面子的。” 易灵挑眉,听着郑元夏继续挑拨,“再说了,这么长时间你看看,她一会儿和你二叔家走得近,和连晖勾勾搭搭,一会儿和连妙你来我往说说笑笑,这两个人,一个和连家破产脱不开干系,一个是让你那么讨厌的女人,她说是喜欢你,结果就是这么喜欢的?” “我有好几次都看到易灵和他们凑在一起,”似是想起那些场景,郑元夏越发气怒,替自家兄弟不值,“我一早就觉得她对你不怀好意,就算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追你跟你表白,水蛭一样缠着你不放,我还是觉得她别有用心!” 果断下了结论后,郑元夏看着外面那女人朝他笑笑,然后悄无声息的施施然离开,不见踪影。 他咬了下牙,看向沙发上安坐的好友,冷声道,“最重要的是,这个说喜欢你的女人在连家出事时是怎么做的?” “她既没有选择陪你渡过难关,也没有雪中送炭嘘寒问暖,而是拿钱羞辱你,用你看重的那些东西做威胁,胁迫你和她在一起,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这是羞辱践踏别人尊严的做法?!” “所以,什么狗屁恋爱合约只是说起来面子上好听,哥,这根本就是个羞辱人的包养合约啊!她这就是为了报复你从前不喜欢她!” 关上的包厢门里,郑元夏仗着隔音好,痛心疾首的说出了这番话,沙发上面无表情坐着的人终于舍得开口,却是一句泼冷水的话。 “你不用再说了,我心里有数。” 午餐时间被好友叫出来,结果只是为了听他老生常谈絮叨这许多话,连穆耐心已然告罄。 郑元夏心中没底,咬咬牙拿出了刚刚到手的烫手山芋,“哥,我有个录音文件,你可以听听看。” 连穆看了多年好友一眼,用仅剩的微薄耐心打开了他发送过来的音频文件,很快,熟悉的悦耳声线传入耳朵,连穆的面色随着那人一字一句说出口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 “……说不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和你那位学长能记住你到底是谁呢。”音频文件很快播放完毕,郑元夏瞅了瞅好友脸色,顶风冒雷的多说了一句,“哥,不是我非要说易灵坏话,而是我真的看不惯她这么羞辱你。” 连穆抬眼看向一直以来为了他的事操碎了心的好友,沉声道,“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做这种事。” 郑元夏耙了耙短发,觑着好友面色,小心翼翼道,“实验室那边已经出成果了,等申请完专利,凭着这个哥你就能绝地翻身,逆风翻盘,没必要再受易灵挟制,反正你也不喜欢她,趁机分开不是正好?我倒是觉得倪曼瑶还不错,对哥你的事情很上心,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话虽说的小心,但这行为跟拉皮条没什么区别,连穆一言难尽的看着郑元夏,摇了摇头,“我的事情你别插手,等过阵子再说,我公司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这阵子是关键时候,会比较忙,没什么大事的话暂时就不必叫我出来了。” 郑元夏神情遗憾的送人出门,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架势,“那哥你慢走,要是有事记得叫我,需要帮忙的话可千万别再忘了我了。” 连穆背对着人挥了下手示意自己明白,出了会所就往公司去。 会所中,郑元夏靠在包厢外面的走廊上许久,终于等到了和蒋菡一起说笑着出现的易灵。 两人眼神对上,一个火.药味浓重,满是嘲讽不屑,一个视若无物,波澜不惊,至此高下立现,两人平静的擦肩而过。 只是比起易灵真真切切的云淡风轻,等人消失后忍不住抬脚踹墙的暴躁男人就显得不怎么有风度格调了。 *** “认识的人?”蒋菡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抬眼看向后视镜中的小师妹。 易灵孩子气的撇了撇嘴,“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讨厌鬼而已。” 蒋菡意会,笑问道,“连穆的朋友?” “发小,好兄弟,”易灵拖着声音道,“据说是最好的朋友。” “不过跟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烦人得很。” “我看不是见人就咬,是专门针对你吧,”蒋菡道,“也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人家这么揪着不放,明明我们家浓浓这么招人喜欢。” 最后那句话透着调侃笑意,易灵哼唧两声,不太想承认那条疯狗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不过,该讨厌的还是要讨厌,她,易灵,十分讨厌连穆身边那条总是给她使绊子的疯狗郑元夏! 作者有话要说:  大清早回顾小破站晚会_(:з」∠)_有点爽噻 第5章 易灵对连穆的心动始于二十岁在宁城木香山的相遇与对视,但真正和他有更多交集却是在她决定来江城大学之后。 那时距离初遇已经时隔一年,她正式成为江大的大三交流生,连穆则已经开始准备毕业事宜。 那时候的连家在江城如日中天,连穆作为连家唯一的继承人,出众的才华雄厚的财力以及得天独厚的容貌足以让许多有所求的人为他疯狂。 至少,易灵出现在江大时,看到的就是众星拱月备受追捧的连大少爷,无论是同性也好异性也罢,他在这些人中的人气都很高,堪比明星粉丝圈。 只不过,同性还好,异性在连穆那边很少能够得到眼神,外面还一度传言他有厌女症或者喜欢男人,反正易灵初来乍到听到的传言又多又离谱,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在初秋某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在经管学院某个教室外的走廊里堵了连穆。 那时候的连穆桀骜且意气风发,被她堵到面前时也只是轻飘飘的瞟了一眼,显然已经习惯这种突发状况。 只可惜那时候的易灵并不清楚那些喜欢连穆的女孩子行为能疯狂到什么程度,在惹了连穆不喜后又有何种下场,她只是径自带着好奇心与一腔孤勇做了这人的拦路石,坦坦荡荡的直接问他—— “连穆学长,你的性取向是女人还是男人?” “如果是女人的话,要不要考虑下我?” “我叫易灵,是宁大来的交流生,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她直接坦荡的三连问丝毫未让连穆动容,他眼神清淡,眉头稍稍皱了下,便给出了回答,“女人,不考虑,不交往。” 易灵并不失望,毕竟她态度确实没怎么认真,虽然喜欢连穆是真的,但喜欢对方的人多了去了,条件和她差不多的也有不少,如果真那么容易被攻克,也称不上是江大的高岭之花了。 至少以易灵听到的消息来看,就算连穆性取向是异性,对靠近的女孩子筑起来的铜墙铁壁也堪称让人绝望,无论是明艳学.姐还是娇俏学.妹在这冰封美人面前全都尽数折戬沉沙。 虽说终极目标看起来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至少易灵初级阶段的目标是实现了。 “既然你喜欢女人的话,那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我觉得我可以试试,毛遂自荐一下,你不妨考虑看看。”易灵笑得极甜,“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今天能够互相交换下联系方式的。” 对于她的积极与热情,连穆神色淡淡,眼神冷漠,仗着人高腿长把她拨到走廊另外一边,走得格外干脆利落,至于她那些话自然是当做过眼云烟。 寂静无人的走廊上,易灵看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在越窗而过的阳光下眯了眯眼。 双手比成的方框里,连穆的背影看起来格外无情,易灵就这么看着,用手指瞄准人飞了个“biu”。 “希望你运气能好一些,未来别有机会和我在一起吧。” 易灵在心里如此衷心的期望着,随后弯起唇角,笑意深深,转身离开。 *** 这样的初遇于两人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在易灵美貌名声开始传遍江大后,他们又有了第二次相遇。 学生会组织的聚会活动上,连穆作为前任学生会主.席出来露了下脸,易灵靠着入学以来.经营的崭新朋友圈成功在这次聚会里占有一席之地。 和连穆被诸多莺莺燕燕围绕相同,她身边的狂蜂浪蝶也不少,只不过比起连穆身边行为卓有成效的护草使者,她这朵娇花被骚扰得就有些苦不堪言了,幸好,新任学生会长善解人意,及时出现替她解了围。 七成出于躲避心理,三成出于喜欢和兴趣,她成功在闲人勿近的连穆身边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在有人再一次出言邀请她时,她笑着指了指年轻英俊富有魅力的连大少爷,大言不惭道,“我未来男朋友在那边看着呢,只能忍痛拒绝你的好意啦。” 她声音不大不小,足够不远处的连穆听个一清二楚,这种蓄意攀关系的行为大概对本校男生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对方遗憾而怜悯的多看了她几眼,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易灵歇了会儿,顺便补了下妆,确定自己现在的形象完美无缺后,这才缓步上前,和人打招呼。 “嗨,好久不见,看起来你最近过得不错,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好看了。” 易灵大大方方毫不吝啬的称赞了眼前这朵高岭之花的颜值美貌,换来对方一个皱眉和用力握紧酒杯的手后,她继续感兴趣的道,“美貌是天赐的礼物,被人诚心称赞就不要不开心啦。” “对了,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我好看看自己有没有希望。” 大概是觉得她人虽然烦,但不拐弯抹角的坦荡态度尚可,连穆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喜欢安静、乖巧、羞涩、腼腆、清纯、话少的类型。” 易灵认真听完,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听起来我似乎和你的喜好完全背道而驰。” 连穆轻哼一声,无声的给予了认可。 短暂的气馁了十秒钟之后,易灵笑眯眯的看向眼前人,“虽然你这么说了,不过真抱歉啊,就算我完全不符合你的喜好,现在也是不能如你的愿远离你的。” “正好,今天在这里正式和你说一下,接下来我打算追你这件事,省得你突然被我吓到,要知道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很多事情接受起来会方便很多。” 连穆这下子大概是真的被她的行为刺激到,眉头皱得死紧,易灵看着都替他难受,不免多说了两句,“今天见面的目的已经达到,和你聊得也很愉快,我暂时就不打扰了,有机会再聊。” 她心满意足的和人挥手说再见,离了活动会场赴其他朋友的约会去了。 *** 易灵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了要追人,虽然她话语和态度中有几分轻佻,但真正做起事来却不含糊。 至少,在追人这方面,她确实是很用心。 精心准备对方可能会喜欢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在不忙时根据各方眼线们的回报“围追堵截”连大公子,行为高调,坦荡不加遮掩,很快,整个江大都知道了艺术系新来的女交流生觊觎本校高领之花的传闻。 易灵并不在意自己喜欢谁追谁这种事被众所周知,她的高调并不是出于傲慢或者自信这种原因,纯粹是她本人觉得这件事没有低调遮掩的必要,因为她本身的聚光体质导致事情在外人看来到了大张旗鼓的地步。 “她以为她是谁啊,真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很抱歉,连神根本不吃这一套!” “我们自己学校的珍贵宝藏,要是就这么平白无故落到这种外来人手里,我肯定要气炸了,啊啊啊啊,希望学长绝对不要看上她!虽然她本人确实长得很好看……” “就算论坛上的帖子写得天花乱坠,我也不相信,这肯定是那个心机美人请的水军!绯闻!都是碰瓷倒贴的绯闻!” “所以易灵到底是谁啊!只有我一个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吗?比起讨.伐她的痴心妄想我更想知道她被大家高度赞扬的美貌,请问有人有照片吗?有的话晒出来看看啊!!” “跟XX学.姐比,她追人追得这么疯才是脸大,对了,听说她刚来就俘虏了体育系的系草?这是个什么花边新闻,有人知道的说来听听……” …… 那段时间,就算易灵无意,也随时能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听到有关自己的各式各样讨论,有好奇的,有不忿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据说喜欢连穆的女孩子一起组建后援团针对她这个外校公敌的……总之,围绕着她而起的热闹一出接一出,也算是当时的校园热闻了,在整个大学城都传遍了。 尤其是在她毫不客气的怼了几个来她面前找存在感的情敌,过肩摔了一个阴阳怪气的金融系女学生后,热度就像三伏天里发酵的细菌一样,迅速传遍周边。 总之,她身边热闹得很,至于另外一个当事人,则收获了诸多同性的羡慕和异性的揪心。 反正,等易灵又解决掉一个找事的傻叉后,看到学生会办公室里姿态从容自在的连穆时,忍不住笑了。 她敲了敲门,在连穆看过来后,挑眉看回去,“距离上次见你已经一个星期了,恋爱中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起来,我们真的是相当久没见了。” 易灵走进办公室,“我过来这边办点私事,不过在处理私事之前,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来个交流会,面对面探讨展望一下近期以来你对我的印象还有我们俩的未来。” “不是我们,是你和我,”连穆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看资料,神色淡淡,语调波澜不惊,“还有,我和你目前毫无瓜葛,以后也不会扯上任何关系。” “我还以为攻略进度条会有点进展呢,谁知道郎心如铁,果真不愧为连年拿下江大高岭之花称号的男人。”易灵幽幽道,“你这么伤害人家的少女心可是会让我伤心的哦。” 连穆平静的扫她一眼,选择沉默。 易灵却不为这种冷淡气馁,她兴致勃勃的道,“估计是我们都很有钱的缘故,送的那些小礼物你看起来都不怎么喜欢,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其他招数。” 她笑眯眯道,“连穆先生,接下来这个问题请你务必诚实的回答我,被我这样一个有才华又有钱的大美人高调追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这么积极热情的倒贴,会不会很满足你男性的虚荣心?” “据说这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有没有取.悦到你啊?” 易灵这话说得扒皮带骨又见血,终于惹得连穆认真郑重看她,“你没必要这样。” “是没必要追你,还是没必要这么高调追你,还是说你更想我用一些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柔和手段?” 连穆皱着眉头,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易灵,我不会喜欢你,我们也没有可能在一起,所以,你不必再费心了,有那么多心思和时间不如专心学业。” “你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劝我不要走歪路,”易灵眼中带着笑意,佯装苦恼,“如果你对自己的追求者都是这样冷漠中带着一点温柔的话,我有理由觉得你是在欲擒故纵。” “其实我们性别反转一下的话,追求人这件事并没什么,但可能是我太美才华太出众太招人的关系,所以大家才这么不看好我?”易灵眉眼弯弯道,“舆论这么消极我就不太高兴了,为了证明我的那些行为都行之有效,证明你的未来不会是个注孤生,所以我肯定是要拿下你这朵高岭之花的。” “区别只在于你配不配合我,配合的话就早一点喜欢上我,我们甜甜蜜蜜皆大欢喜,不配合的话我就做个长期抗战的计划,循序渐进的攻克你。” 易灵神情乐观侃侃而谈的模样大概触到了连穆某处不为人知的逆鳞,他神色淡下来,声线微寒,“你真的不打算放弃?即便你在我看来只是困扰?” “我喜欢你嘛,”易灵神情无奈,“给你带来困扰很抱歉,我也不想的,但谁让我喜欢你嘛。” 很好,这真是一个十足任性的答案,还带着点儿让人无语的——无耻。 连穆有没有被这点无耻气到易灵不清楚,但她自己却是丝毫不虚的,要知道高岭之花这种生物,脸皮不厚点的话你可能连片衣角都摸不到。 所以,在触到连穆的底线之前,她肯定是不会更改计划的。 连穆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就在易灵怀疑对方想对她做点儿什么时,连穆开口了,“我想知道,你一直说喜欢我,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意外,易灵愣了下,在对方冷漠平静的眼神里露出个晃人眼的明艳笑容。 “你问我喜欢你什么啊,”她托着脸颊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喜欢你长得好看,长得高,身材好,有才有貌就算了还有钱,和我做男女朋友特别般配。” 易灵给出的答案看起来认真但又有几分轻佻,若是认为她说的全是大实话也不尽然,至少听在连穆耳里,这显然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那是一种你明知道这个人在说假话却又忍不住相信她在说实话的微妙感,最终只能听过就算,不能深究不能入耳。 易灵的话还没完,“当然,除去以上这些,接下来才是重点,有首歌里是怎么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她顺着音调哼了两句,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连穆,最后,易灵是在门外郑元夏看祸害一般的眼神里目送两人拂袖而去的。 “这么小气的吗?连个玩笑都不让开。” 她看着两人离开,喃喃自语,突然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连穆让她在意的缺点。 这家伙,有点胆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大家都很快乐_(:з」∠)_ 可我却要苦逼码字QAQ桑感 第6章 被盖戳“胆小”的连穆在三天后的朋友聚会上看到了作为别人女伴出现的追求者易灵。 在他面前,用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样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双膝并拢,笑不露齿,行止含蓄,和以往在他面前的风格全然不同。 易灵借着拿酒的机会蹭到了连穆身边,低声和他说悄悄话,“今天见到你是意外,我帮朋友顶个场,不知道你也在。” 连穆不可置否,并未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易灵虽然喜欢制造“偶遇”,但确实没有某些追求者那么无所不用其极,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让人讨厌的人。 这场聚会上,朋友不在身边的易灵被连穆挡了一个醉酒的登徒子,解决了几个狂蜂浪蝶,关系看似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虽然对方可能只是仅仅践行了身为一个绅士应有的品德。 但无疑,两个人的关系有了一点点肉.眼可见的进展。 于是,接下来那段时间易灵的追求和示好变成了下雨撑伞,工作时送汤水,车抛锚了请人搭顺风车,各种暖心的小举动顺手拈来,到了让旁观者心惊肉跳的地步——总觉得高岭之花真的要变成别人家的家养花了怎么办。 虽然在外人看来连穆是在日渐软化,但只有易灵知道,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点儿认知与清醒盖源于她曾经听到的那番对话。 那天她恰好有空,就定了连穆喜欢的私房菜馆,本来打算邀请他一起吃饭,结果在荟萃园那边碰到了带着郑元夏等人的连穆。 除了郑元夏那个身上跟装了雷达似的狗鼻子,谁都没发现琉璃屏风后面的人是她。 那些人聚在一起聊的正好是感情话题,其中有个朋友失恋和女朋友分手,其他人有安慰的有说要给他介绍新妹子的,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在怒骂朋友这副买醉模样丢人的。 郑元夏的声音在众人中间格外醒目,明显就是说给她听的,“这世上的女人多了去了,好的一个接一个,为了一个甩了你的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副熊样,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和穆哥好好学学,那么多大美人摆在身边都坐怀不乱,就说那个意图不轨的易灵,和你那个前女友比起来好太多吧,我问你,要是易灵这会儿追的人是你,你是打算继续为前女友失恋呢,还是和她开始一段新感情?” 这问题问得太犀利,被问到的那个人明显迟疑了下,灌酒的动作顿住,看了看对面的面无表情的连穆和身边好整以暇的郑元夏,显然已经被分散了痛苦和注意力。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花心的。”有朋友笑骂,“看来能治愈情伤的还是美女,尤其是大美女。” 郑元夏拍了一把那小子的头,恨铁不成钢,“看你这出息!要是易灵对你有意思,以你的定力我看还撑不过十秒钟。” 郑元夏不屑的哼了哼,“说到底,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一打一哄,一揉一捏,只要把住了脉,何愁收拾不了?”说完,他看向坐在对面安静翻手机的连穆,“对了,哥,易灵最近缠你是越来越紧了,外面传得好像你们在一起了似的,你对她有没有意思啊?” 易灵看到郑元夏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挑衅与恶意,她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等着听连穆的答案。 连穆的答案明显是此刻众人注意力的焦点,他喝了口手边的茶,平淡话语不见情绪,“没有。” 这个答案显然让郑元夏有种扬眉吐气的爽感,他拍了拍失恋好友的肩膀,“哥,既然你对易灵没意思,那就让给兄弟好了。” “你人她肯定是追不上的,估计过阵子再碰几次壁那点儿劲头就消停了,哎,便宜你小子了,到时候你可以趁着人家伤心失落来个趁虚而入……” 后面的话易灵就没再继续听了,既然她已经明白了郑元夏做这个局的真意,就没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 订餐活动取消,她和朋友一起去外地玩了两天找了些满意的创作素材后才回来。 等她再度以追求者的姿态出现在连穆面前时,郑元夏那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扭曲脸足够易灵笑上好久了,也是从那之后,他在连穆面前说她居心不良心怀不轨挑拨离间的频率越来越高了,高到让易灵深刻怀疑这人和自己有深仇大恨。 连穆生日是在秋天,他生日前一周的某天晚上,下着雨的天气里易灵心血来.潮去接参加商业酒会的他。 那天格外冷,易灵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和会场里争芳斗艳穿着清凉惹火的美女们截然不同,招来郑元夏一顿嘲讽。 易灵振振有词的回怼,“你懂什么?我只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跟连穆在一起,要是我生病了,哪还有心情关心他给他送温暖啊!” 她理直气壮的发言气得郑元夏直翻白眼,许是因为喝了酒,不同于平时的冷静与漠然,站在旁边身上带着些酒气的连穆,闻言也难得的被这句话勾起了笑意,灯光下,这个笑容和易灵一直以来所熟知的他截然不同,看得她目不转睛。 “你这么好看,要是多笑笑就好了。”她出声感叹,不过感叹过后又道,“算了,还是别笑了,太容易招蜂引蝶,你的美我一个人独享就行了,其他人不需要知道只用远观就成。” 连穆早就习惯了她的胡说八道,没再给她胡言乱语的机会,因为两人都喝了酒,在易灵积极主动的自荐下,她拥有了送连穆回家的机会。 虽然附带了一个让她十分厌烦的讨厌鬼。 将人送回家后,易灵在连穆举行生日宴会的前一天有了来连家老宅做客的机会,托连穆亲姐姐连妙的福。 江城上层圈子对她这个外地来的小富婆态度还是很友好的,虽然连家女主人不在,但连妙作为连家唯一有分量的一位女性,招待了不少对连穆有意思的女孩子们,易灵作为其中一个,得到了不输其他人的热情。 也是这次做客之旅,易灵知道了连家那点儿事儿,比如连妙是连父原配所生,原配去世之后又娶了连穆的母亲,连母因为身体不好这几年一直都在国外疗养,再比如连穆和连妙关系超出众人想象的差。 因为这两人太少同框,且连妙在外头一直拿自己这个弟弟做话头跟人交际,话里话外一副姐弟情深的样,还格外关心自家弟弟的学业与感情,做足了贴心姿态,所以,反而让人想象不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连穆懒得多给这个姐姐一个眼神.的地步。 于是,易灵这趟连家之行真的喜忧参半,本心来说,她其实不怎么讨厌连妙,但谁让这对姐弟关系差呢,在追到人之前,她就暂且只能以连穆的心情为重了。 连穆生日那天,天好容易放晴,酒店宴会厅里几乎聚集了整个江城上层圈子里的知名人物,受邀而来的宾客们对连家这位未来前途似锦的继承人报以了极大的热情,尤其是家里有女儿的,个个都热络极了,赶鸭子似的上赶着往连穆跟前凑。 易灵也总算是见识到她心仪的这朵高岭之花有多能勾人了。 宴会上,连穆收的礼物堪称堆积如山,名贵的朴实的比比皆是,易灵趁着这人上楼换衣服的空隙,借了连妙的光,在二楼走廊那里故技重施的又堵到了人。 “今天你生日,为了避免你把我和其他人送的生日礼物混淆,所以我辛苦点,找机会单独送你。”她笑眯眯的道。 连穆站在那里,一身西装白衬衫,外套拿在手里还未穿上,或许是因为此时不是下面那种正式的应酬场合,他气质没那么冷硬,放松的姿态在易灵眼里就像是有小钩子在她心尖上划拉。 “谢谢你的礼物。”可能是因为今天过生日,连穆没像以往那样总是拒绝她的好意,易灵微笑,递上她包装好的小木盒。 花纹古朴的暗色木盒看起来很有质感,连穆接过,易灵催促他打开,“快看看我送你什么礼物,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反应的。” 连穆看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依言打开,盒子里的东西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一个精致的小木雕,是连穆的属相狗,只不过这只狗雕得憨态可掬,太过可爱。 “谢谢你的礼物。”连穆黑着脸看了礼物一眼又一眼,也看了易灵一眼又一眼,很明显觉得一言难尽,不过大概碍于对方的心意,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送完礼物易灵就蹦蹦跳跳的下楼去了,徒留连穆站在走廊里拿着礼物一言不发。 后来,易灵再去连家时,看到的就是一只被随意扔在书房书架上沾染了许多污迹的木雕小狗。 真是可惜这块好木头和她的手艺了,她叹了口气,转过脸选择视而不见。 既然已经送给连穆,那就不再是她的东西了,没必要想太多。 *** 生活中的意外和磨难有时候来得毫无征兆且猝不及防,比如连家的破产。 这个消息比任何人都更早传进易灵耳朵里,但她并未说什么做什么,在身边许多人觉得外面的传言根本是无稽之谈的时候,她很明确的知道,连家这个传承百年富裕了百年的家族要彻底倒下了。 那阵子,江城的电视台与报纸上到处都是有关连家破产的新闻与各类分析报道,从地产投资失利到内部权力纷争乃至国际经济形势影响以及国家政策变化,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众人唯一确定的一点是,连家是真的不行了。 连父在公司破产后就丢下诸多亲戚和元老飞去国外不见踪影,连家名下大量资产被拍卖以抵债务,连家老宅就是这时候几经辗转到了易灵手里的。 明明连穆的生日宴会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场面还在眼前,连家这艘巨轮突然间就撞上冰山沉入海底,几乎可以说是让人从天上如坠地狱的刺激和打击。 那段时间对于深居简出许久未曾露面的连穆,担心他的人报以担忧,从前嫉妒看不惯他的人也兴致勃勃的等着落井下石,无论是学校还是江城的上层圈子里,到处都充满了某些人蠢.蠢.欲.动的恶意与无法自控的躁动。 就连易灵,一个还未被连穆接受的追求者,都遭了无妄之灾,被几个纨绔子弟调.戏纠缠,害得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比较凶狠的一面,差点以打架斗殴的罪名进了警察局。 当然,她心眼比较小,既然遭了无妄之灾,对于罪魁祸首肯定是不能善罢甘休的,所以她毫不迟疑的给老师和远在宁城的易弘毅打电话告了一状。 在老师那边她收获了老人家满满的心疼和安慰,心情由阴转晴,至于她那位心情复杂的父亲心里如何想的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了,她只要知道,就算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易弘毅也不会放过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就够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她那时候更在意的是消失许久不见人的连穆。 不负责任跑到国外的父亲,破产清算突然一贫如洗的家境,被查封拍卖的老宅,还有需要面对的诸多人情冷暖落井下石…… 她那时是真的很想见他,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心情如何,因而就连学业都不怎么上心了。 圈子里有几家人透露出想要招赘连穆入门的意思,为此就算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已有了隐隐约约对立争抢的姿态,易灵作为旁观者,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于是,在金钱开路和朋友帮忙下,她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天气于江城某个普通小区的楼道里见到了消失许久的人。 虽然有些憔悴,但不得不说,美貌风采依旧。 易灵心疼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了隐隐约约的快意。 事实证明,她南下来江城是对的。 因为,眼前这副画面,就是她想要的。 第7章 “好久不见,不请我进门坐一坐吗?” 接近晚饭时间,安静的楼道里虽然没人,但却飘着厨房里普通人家的人间烟火味道。 这样的情境中,久违的相见一下子就变得没那么突兀了。 米黄色毛衣,灰色休闲裤,头发松软,虽然外表还是稍显冷漠,但让易灵来看,连穆身上从前那些隐隐约约的尖锐仿佛消失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家破产带来的连锁反应。 “你不该来这里。”连穆神色平静的看着她,站在门口,没有邀请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进门的意思。 易灵朝他笑,笑容里没有怜悯同情也没有心软疼惜,她只是揉了揉自己酸痛发软的双.腿,软声软气的朝人撒娇示弱,“这里好偏啊,一点都不好找,我冒着雨走了好久才到的,现在又饿又冷,你要不要可怜下我,收留我吃顿晚饭?” 漫长的拉锯战过后,连穆终是让人进了家门,毕竟以易灵的坚持与固执,如果他不让人进门,恐怕她还真能像自己所说在楼道里上演一出“痴情女子负心汉千里寻渣男”的好戏给人看。 无奈接受如此威胁的连穆为了自己以后的清净日子,难得的发了善心,允许这人到家里蹭上那么一顿饭。 虽然蹭完肯定就会立刻赶走。 连穆明显不是个擅长做饭的人,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啤酒没多少东西,易灵勉强找出了点挂面和鸡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做了碗清汤寡水的鸡蛋面来吃,考虑到连穆这个主人,她意思意思多做了一点,没想到对方并不挑嘴,沉默的吃完了那碗面。 饭后,连穆拿了伞准备把人送走,易灵却不肯,她从包里掏出来文件夹,将里面的合同书拿出来摊开在桌面上。 “这个是连家老宅的购入合同,这个是你以前经常开的那辆跑车,这边是首饰,哦对了,还有你父亲画室里的那些作品……” 易灵边看边说,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果摆在了连穆面前,“虽然和连家原本的家产相比不值一提只是九牛一毛,但好歹那些有意义的东西我都尽量让人拍了回来,你看着清点一下,要是还有哪些重要的我再努努力,尽量帮你买回来。” 她说得热火朝天,对面坐着的连穆却极为沉默,他视线只在那些合同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很快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女孩子身上,眼神幽深,眸色沉沉。 “你带这些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连穆道,“我们都很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说清楚你的来意。” “我们啊,”易灵捧着脸笑眯眯的感叹,“真难得,能听到你说我们,不虚此行。” 连穆目光深沉,对易灵的调侃笑语不予回应,只专注于他想要的答案。 易灵叹了口气,靠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出声抱怨,“看来你不解风情的老.毛病依旧。” 见连穆一心想要答案,她废话不多说,直接点明来意,“我千里迢迢带着这些东西来找你,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人不见踪影我得找你,不然梦里都要担心你在哪个地方被人追债追到要被迫去卖.身,要不就是突然成了哪个有钱人家的入赘女婿,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无论是为了哪个理由,我都要找到你,确定你的安危和生活现状。” “至于买下这些东西的理由,很简单,我有钱,买就买了,拿来哄你高兴,顺便,能在你身心受创的时候趁虚而入一举拿下美男芳心就更好了。” “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心意打动?”易灵笑看向连穆,“我不介意美人投怀送抱的。” 连穆眼中深沉渐渐淡去,他看着眼前满眼明媚的女孩儿,用一种极为冷漠疏远的语气开口道,“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我并不太需要。” “连家这些东西,买下来就是你的,你可以随意处理,我没意见,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我无意于此。” 连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沙发,他站在窗前,看向外面深沉夜色与雨幕,“雨越来越大了,我送你去酒店。” 被易灵故意活跃的轻松气氛终结于连穆冷冽的姿态与嗓音里。 灯光下,易灵坐在那里看着他,目不转睛,突然间想起当年初遇时让她心跳失衡的那个人。 房间里安静得近乎沉闷,连穆不为所动,易灵呆怔失神,唯有窗台上那盆娇弱的茉莉花静静的散发着动人幽香。 易灵已经很多年不愿意接触茉莉花的香味了,这样一个被喜欢的人再次拒绝的夜晚,她心中那点难言的恶意突然间就膨.胀了起来。 如果说曾经的生活有教给过她什么宝贵的生活经验的话,那大概就是抓.住时机由着自己的想法任性。 事实上,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无论是在宁城,还是来江城之后,她一直如此,没道理现在不行。 于是,她从沙发上起来,在连穆以为她会乖巧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个迈步扑进了对方怀里。 连穆一直是冷的,冷漠冷硬清冷,哪个都很适合用来形容他,但此时易灵享受的拥抱感受到的温度却是温暖宜人的。 这个短暂的单方面的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不到,很快,易灵被连穆揪着后颈从怀里提了出来。 他神色不大好看,嗓音微寒,“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了,才会给了你能为所欲为的错觉。” 易灵明显察觉到这人在生气,她心虚了一秒,怂这种情绪很快被任性的想法取代,她抓.住连穆的手腕,扬起小脑袋振振有词道,“应该是我太好说话了,你说不要就不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连穆,”易灵气势十足的叫了对方的名字,“我认真郑重的和你做一桩交易,你做我的男朋友,我把连家那些东西给你,顺便,你创业的话,资金和人脉方面我可以无条件支持,不用你低声下气,也不用你入赘联姻,更不用你委曲求全和那些想要对你落井下石的人周旋,只要你成为我的男朋友,你就能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这个交易条件,你看怎么样?”易灵此时的眼神称得上是虎视眈眈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逼人的锋芒。 连穆看得出,此时的易灵确实没开玩笑,她是以再认真不过的态度提出这个名为恋爱合约实为包养协议的交易的。 易灵没等到像以往一样的拒绝,空气里全是沉默。 连穆站在那里,手腕被她抓着,垂下来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眸色淡淡,却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许久以后,连穆的视线落在桌子上那些散乱的合同上,还有眼前仰着头瞪着一双漂亮眼睛仰头不服输看他的易灵身上。 时间过得很慢,慢得就在易灵都以为她不会得到回应只会被人毫不客气的扫地出门时,她听到了连穆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好,我同意。” 得到期待答案的易灵在大脑终于成功的解析对方的话语掌握其中真意后,她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以作庆祝。 这次,连穆没有推开她,但也同样没有拥抱她。 不过这些易灵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 “我终于能对你为所欲为了!” 她扬眉吐气一般说出这句话,然后黏在连穆怀里勾着对方的颈项毫不客气的亲了上去。 嘴对嘴王见王的那种。 *** 连穆和易灵的归来在江城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本准备看笑话的捡漏的众人几乎是个个跌破眼镜,还不等这些人有什么动作,最先按捺不住的反而是连穆的朋友们,尤以郑元夏为最。 他几乎是上蹿下跳的以自己的暴躁态度展现了对两人新关系的抗拒与反对,不过对于已经成为人生赢家的易灵而言,她此刻完全不care,江山在手美人在怀,她哪顾得上一个根本无法撼动全局的小反贼呢? 跳就让他跳去吧,反正她抱在怀里的是美人,晚上身边睡的是美人,虽然这美人慢热冷淡了些,但没关系,她充满热情活力十足,完全可以补足这个小小的缺憾。 易灵那副沉迷美色的昏君模样实在是太扎人眼了,至少郑元夏就被气得差点吐血,他拉着好哥们在一旁絮絮叨叨,只差指着易灵的脸说她不怀好意威逼利诱了,言语间很是痛心连穆晚节不保。 易灵被他那副自己玷污了高岭之花连美人的可恶嘴脸恶心得够呛,逮着人就是一通怼,成功用自己的牙尖嘴利把这人气到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连穆从中阻拦协调,易灵估计能让人当场气绝身亡。 最后,这场争斗以易灵大获全胜带着美人得意洋洋离开收场。 至此,两人入住连家老宅,宅子里的佣人们也基本没动。 因为易灵托了人情关系,宅子里模样一如过去,除了三楼多了个她的卧室以及连穆原本的卧室里突然多出来许多她的东西之外,一切看起来变化并不大。 成功侵占了连穆个人空间的易灵心情是真的好,好到她差点走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之路,可惜连穆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即便两人此刻已经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恋人,他也没多给她半分放纵。 连穆这破釜沉舟的一应确实改变了很多东西,易灵如自己所说,在几个拍卖会上买回了些连家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比如连父的画,去世的连爷爷的古董收藏,连母的首饰等,花钱如流水,大手笔看得周遭人直咂舌。 至于她答应的给连穆的创业投资,更是快速到账,在两人签下恋爱合同在一起的第二天下午,前期资金一千万就已到账。 对于这些钱,易灵当着连穆的面是这么说的,“因为最近买东西现金流有些紧张,我手头上目前能动用的钱就这么多,不过不用担心,等过阵子我让理财顾问运作下,或者提前支取下股份分红,到时候就有更多后续资金到账了。” “所以,你先凑合着用吧。” 至于她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被老师数落被闺蜜教训被易弘毅半夜打电话追问这些事就不用提了。 易灵记得很清楚,在她这么做时,连穆有一瞬间是被打动了的,那种柔软下来认真看她的眼神,虽然如昙花般转瞬即逝,但真的是很美很值得纪念珍藏。 只可惜,可能是回江城后迎面而来的风言风语太多,两人之间的关系时远时近,总需要她特意去维护努力去靠近,否则连穆只会被动的等她开口提要求,从来没有想要积极投入经营好一段感情的打算。 于是,在新年慢慢临近时,她彻底了解了他的想法。 恋爱合约,她有热情也有合同精神,连穆只有合同精神则无热情。 这种认知很是让易灵低落了一段时间,等她因事回宁城,在自己的私.密小公寓里心情复杂的想明白她到底在做些什么想要些什么时,这种趁虚而入的软弱与低落情绪就像冬日暖阳下的积雪,尽数融化,无影无踪。 等易灵再次回到江城后,她已然重新调整好了心情,在和连穆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里,他们两人的步调逐渐一致了。 这就是她和连穆在一起的前缘,两人之间以金钱和利益维系的契约纽带。 *** 蒋菡开车将易灵送回了连家老宅,在这里喝了个下午茶后回了自己在这边的单身公寓。 如果不是连穆没空,她大概是打算见上一见的,事到如今,易灵只庆幸连穆每天忙得不见人影,不然事到临头还真不好打发蒋菡的邀约。 她身边,除了她自己,大约所有人都是反对她和连穆在一起的,无论是真谈恋爱还是拿钱砸感情,虽说大家理由各不相同,但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赞同她和连穆在一起。 如果被老师和师姐亲眼目睹两人相处时连穆的那副模样,恐怕皮都能给她揭掉,用蒋菡下午坐在露台上笑眯眯和她说的话就是——“孩子不打,上房揭瓦,孩子不收拾,在外瞎搞事”。 易灵打了个寒战,为自己避过一劫庆幸。 她正在花房里挑拣自己带回来的纸和笔墨,就听女管家说连妙来访。 连妙的来访让易灵有些意外,两人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新年时她上门拜年,说是来探望弟弟。 至于那个从头到尾冷着脸把她当陌生人冷待的弟弟,因为是自己人,易灵对他的行为就不予评价了,只是尽职尽责的做好了一个女主人应有的招待姿态。 虽然被招待的对象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这幢宅子的另一个主人,不过鉴于房产证上目前写着她的名字,易灵就懒得顾忌这位姐姐怎么想了。 连妙跟着佣人来了花房,依旧是熟悉的温柔端庄姿态,打了个招呼,“灵灵,一段时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和连穆相比,连妙算是过得很好了,母亲那边的亲戚在连家出事时及时帮了一把,还有个身价不菲的男朋友做后盾,日子虽然不如以前风光,但也还算过得去。 两人聊了几句近况后连妙道明来意,“灵灵,知道你一直在收连家那些旧东西,我前阵子在某个朋友手里见到了小妈最喜欢的那条宝石项链,就自作主张买了下来,算是给弟弟做个念想吧。” 在易灵面前,连妙叫连穆的母亲为“小妈”其实是很失礼的,但从两人认识之初,她就是这么叫的,就算连穆不喜欢,这么多年也没改过。 虽然易灵也觉得不怎么入耳,但考虑到自己以前叫继母也是小妈,就懒得费心计较了,横竖不是叫她妈,没必要节外生枝费那个力气。 略过这些不提,易灵看向连妙拿出来的项链, 由绿玉髓、紫水晶还有红猫眼石构成的项链,被错落有致的镶嵌在黄色玫瑰金上,色彩冲击强烈,搭配适宜,有种灼目的美.感,无论是从设计角度来说是审美角度来看,都无疑是一件值得收藏的珍品。 连妙将项链递给易灵,笑容温柔,“这是小妈最喜欢的一条项链,是当年结婚时爸爸送给她的,她一向很珍爱,打算作为传家.宝送给未来儿媳妇,弟弟也很看重,所以见到后我就买下来了。” “那就多谢妙姐了。”易灵爽快的收下项链,和连妙一番你来我往的推辞后,用给连穆惊喜的名义态度强硬的买了下来,给连妙写了一张支票。 拿钱来讨美人欢心,易灵自从和连穆在一起后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连妙在这边呆了一个多小时才起身离开,易灵将人送到门外,心情甚好的回去欣赏那条项链。 晚上连穆难得回来的早一些,晚饭后,易灵拿着这条项链去书房找人。 “这是连妙今天送过来的,说是你.妈妈最喜欢看重的一条项链,我就给买了下来。”她给自己表功。 连穆看到项链,冷淡的神色有了改变,察觉到那点儿波动,易灵确定了,连妙没说谎。 她清清嗓子,往前走了一步,“这条项链很漂亮,你愿意送我的话我会很开心,所以,你要不要送给我讨我开心?” 易灵难得的多了点期待,笑眯眯的看向连穆。 只可惜,被她满眼期待的看着的那个人,深邃的眼神里充满了和他本人话语一样的冰冷与坚决—— “不行,这条项链不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累劈叉了_(:з」∠)_ 第8章 易灵的心从高处坠下,深深沉进冰冷的海底,她眼看着连穆将项链仔细的收起来,锁进书房的保险柜里。 那种认真谨慎的态度毫无疑问的说明了东西的重要性,于是被拒绝的她在这一刻多了种莫名的不快与羞恼。 失望,生气,还有微不可查的轻松感充斥在易灵心中,很快,这些情绪淡去,她看着连穆佯装不快,“喂,你拒绝得这么干脆我可是会很生气的哦?”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对她的不快连穆很快给出了反应,“我记得保险柜里还有很多珠宝,论品质论价值都比这条项链要好很多,你喜欢的话都可以拿走。” 连穆说的珠宝易灵也知道,说起来也算是连家几代积攒下来的优质资源,当初也在被拍卖清算的范畴内,易灵当初就想着一定要拿下,只可惜到底落后一步,被人捷足先登没能入手,等两人因为恋爱合约在一起后,某天连穆回家就带回来了这些东西,像是随随便便在外面买了件衣服回来一样随手给了她,让她挑自己喜欢的。 反正当时坐在客厅里,看着眼前一排溜儿被摆开的诸多首饰盒,就是见多识广的易灵也小小的惊诧了一下,心里对连家曾经的富贵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那时候他们两人刚在一起,就算是拿钱砸下来的契约恋爱,易灵也并不想搞得那么庸俗,因此只意思意思的挑了条钻石手链,算是回应连穆礼尚往来的好意。 其余那些珠宝后来就被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现在,为了保住连母那条未来会交给儿媳妇的最重要的项链,连穆拿这些来换,不能说是不大方。 前提是,项链本身没有特殊代表意义的话。 事已至此,按照易灵以往见好就收给了台阶就下的性子,事情本该告一段落,然而,有时候人天性里那点儿贱性就是控制不住。 “如果我就想要这条呢?”她似真似假的笑着试探。 连穆看她,语气无比认真,“哪个都可以,只有这条不行。” 认真的话语背后是绝不会动摇的坚定决心,易灵太熟悉连穆这副模样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绝无转圜余地。 所以,在连穆心里,她的存在和价值大概就那么些了,这一刻,风平浪静表面下深海里的涌动暗潮易灵尽数悉知。 最后,易灵没在这条项链上多做纠缠,她从保险柜里挑了个漂亮的羊脂玉镯戴上,顺便居高临下的挑着连穆的下巴调.戏他,“鉴于你之前的拒绝,今晚餐桌上没有你喜欢的菜了。” 语毕,人施施然下楼去了,留连穆一人在书房。 *** 恢复安静的书房里,某种独属于女性的馥郁香气还残留着,连穆看了一眼装着项链的保险柜,面无表情,眸色深沉,随后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他语调压抑且厌恶,“连妙,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太.安逸的话,我不介意让人给你的生活添点儿乐趣……” 一对姐弟怀着对对方的极端厌恶结束了短暂的通话,连穆打开同某人的对话框,一字一字输入,“把你手上那些资料一部分发给连妙,一部分卖给媒体,别让连妙的生活太.安静。” “OK,收到!”对方痛快回应。 *** 自从那次项链的小波折后,易灵最近都安分得紧,只可惜江城的梅雨季节真的让她不太喜欢,在差不过忙完这边的正事后,她缠着蒋菡有了回宁城度假的计划。 “你真的打算回去?”蒋菡倒不是对回宁城的计划有异议,说到底那是易灵的故乡,想什么时候回去都是可以的,前提是,去年她离开宁城时没闹出来那么大风.波。 如今时间堪堪过去不到一年,听说易薇还在复健,无论是易灵继母还是差点决裂闹掰的易父,想必对她都心怀怨怼,前者大概恨不得她早日去死,至于后者,父女亲情磨灭光之后和敌人也不差什么了。 “是啊,打算回去。”易灵慢悠悠笑,“江城的雨我不喜欢,宁城那里是我的家,为什么不回去?” 看着易灵毫无阴霾与顾忌的笑脸,蒋菡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早已经不是当年躲在她和老师怀里偷偷哭独自委屈的小孩子了,她早该明白的,当易灵去年做出打算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既然你想回那就回吧,正好我也有事,就陪你回去待两天。”蒋菡道。 易灵眼睛一亮,“既然这样那就最好了,那我来安排我们的行程,顺便见见朋友。” 蒋菡倒是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问易灵,“你回去江城的话,连穆那边呢,他是跟你一起回去还是待在江城?” 这个问题易灵稍稍有些为难,她本来是不打算和连穆一起的,毕竟他为了连家东山再起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年后,能陪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所以不怪两人关系越来越冷淡。 当然,也可能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未热乎过,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本来是打算勉强连穆的,是的,本来,只是突然间想起那天两人有关项链的对话,还有久远记忆里的不愉快画面,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曾经说过,不管连穆喜欢谁在意谁,在她想要的时候他人就必须在她身边,虽然后来她有所迷惑与动摇,但说到底,那些软弱的情绪都只是暂时的,现在她有需要,他就必须履行契约赋予的职责,出现在她身边。 于是,易灵朝蒋菡眨了眨眼,“我们是恋人嘛,当然是我在哪里他在哪里啦。” 即便只是拿钱买来的虚假恋情。 即便那只是一个人在心不在的恋人。 蒋菡听罢,点了点头,“都可以,随你心意。” 商量好回宁城的事后,易灵在当天晚上的餐桌上和连穆提起了这件事。 “去宁城?”他皱了眉头,“我恐怕没有时间。” “那就没办法了。”易灵慢悠悠喝着汤,朝他一笑,“我希望你能陪我去。” “希望”两个字被她咬了重音,连穆夹菜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易灵脸上,短短一瞬过后,他神色平静的道,“既然这样,那我安排下时间陪你一起去。” 两人达成了协议,易灵心情不错的给连穆夹了几筷子他喜欢的菜,算是褒奖。 几日之后,在江城的连绵阴雨里,包括双方朋友在内的一行人乘机飞去了宁城。 第9章 和江城即将结束的梅雨季不同,坐落于北方的宁城已快立秋,中午虽然仍旧很热,但早上和夜晚已经凉快许多。 易灵回宁城时心情还是不错的,奈何身体跟不上心情,刚下飞机第二天就不幸的因为感冒病毒倒下了。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想着到处去玩,我待会儿去曲老师家拜访,至于你的好意,我会帮忙带到的。”蒋菡训小孩子一样压下了易灵不肯对感冒病毒服输的心。 奈何易灵一感冒就浑身酸.软无力,这会儿只能被镇压下满腔怨念,看着蒋菡施施然离开。 门外,蒋菡和打了几次照面的连穆说话,虽然心底里她和老师一样不赞成浓浓和这人在一起,但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异样。 “浓浓生病的时候任性又孩子气,你多担待点儿,她要是不好好吃药,你就让厨师准备鸡蛋羹哄着她,至于鸡蛋羹的具体做法,待会儿我发给你,你让厨师照做,要是她还任性不听话,你给我打电话……” 蒋菡桩桩件件交代得极为详细,看不出半点儿对连穆的不满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连穆在她眼里也是个出色的年轻人,只可惜这年轻人再出色,蒋菡都不喜欢他和自家的宝贝浓浓在一起。 连穆认真的听完了蒋菡的交代,将人送出门,等人离开后,拿着食谱进了厨房交代给厨师。 这次来宁城,连穆本以为易灵会带他回易家,谁知道却来了郊外这边的法式别墅区,虽说无论地址位置还是内外条件都很不错,但比起易家在中心区的宅子还是差了一点的。 没能如愿践行个人计划的易灵软.绵绵的躺在床.上,头晕鼻塞还时不时咳嗽两声,等连穆端着药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床.上整个人蜷缩成虾子的低落girl。 “吃药了。”连穆坐到床边,和蒋菡交代的一般细心又耐心的哄易灵吃药。 这时候的易灵果真是幼稚又任性,从头到尾极不配合,一副宁愿难受也不吃苦药的拒不合作表情让连穆费尽了力气。 连穆看着躲进被子里的人一会儿,放下水和药,下楼去端鸡蛋羹,等飘着香味的鸡蛋羹进门时,终于舍得露头的易灵无奈又嫌弃的撇了撇嘴,嗓音沙哑的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鸡蛋羹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小时候生病时是妈妈做给她吃,等妈妈不在了,用鸡蛋羹哄她吃药的是外公,外公也不在了之后,是老师和蒋菡。 身边的人一轮一轮的换,但鸡蛋羹却从未改变过滋味。 易灵老实安静的低着头,一勺一勺的吃鸡蛋羹,吃完了之后,沉默乖巧的吃药,吃完药后闭上眼老老实实睡觉。 连穆坐在床边,看着易灵这副少见的安静脆弱模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最早发热时也是他先察觉的,睡到半夜,身边像是多了个大火炉,他从不安的梦里醒来,看到的就是浑身高热闭着眼皱着眉头眼角有泪的易灵。 她看起来极不舒服不安稳,抓着他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连穆抱着人连夜叫来医生,等确定只是发烧感冒之后,他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下。 之后,蒋菡来探病,连穆也从这人口中知道了更多有关易灵的一切。 或许生病时真的是人的软弱期吧,原本来宁城之前,易灵对连穆还心存几分芥蒂,等被妥善周到的照顾几天之后,那点儿原本不算严重的芥蒂就慢慢在日渐好转的关系里烟消云散了。 毕竟,不是哪个女朋友生病了男朋友都能在旁边日以继夜的细心、精心照顾的,尤其,是连穆这样冷漠的高岭之花。 于是,易灵的心情微妙的好转了。 然而,这种好转只持续到易薇来探病之前。 *** 在易灵厌恶的那个继妹易薇上门之前,先来探病的是连父的弟弟连二叔家的连晖。 说起来连穆和连晖是堂兄弟,但论关系远近还不如易灵,毕竟当年连家分家后,因为父亲过于偏心一气之下远走宁城的连家老二就再也没回去过江城。 之前若非连家破产动静太大,连二叔也不会南下江城,连穆和郑元夏等人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易灵和连晖是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 连晖性情活泼爽朗,虽说和连穆关系一般,见面还是热情的打了招呼,等看到病恹恹的易灵时,先是出言调侃了一番朋友,然后才在易灵满是威胁意味的眼神中乖乖的奉上了探病礼物。 “山居先生的《秋日冥想》啊!”看到礼物,易灵心情大好,“不错不错,算你过关了。” “你也不看看我花了多少心思,”连晖笑眯眯点头,“真的是求爷爷拜姥姥,托了我爸好几个人情,不然还真拿不下来。” “算你小子有良心。”易灵投以赞赏性的一撇,“等下次我有好东西了不会忘记你的。” “这可是浓浓你说的啊!”连晖挑眉,“上次说话没算数这件事我还在心里记着呢,这次要是再晃点我,咱们就得让菡姐好好来评评理了。” 提起上次失约,易灵稍稍有些心虚,不过看在这次礼物很合心意的份儿上,她拍马保证道,“放心,这次肯定不会忘,所以也不用麻烦菡姐出山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欢快时,连穆适时端着饮品出现。 “你的咖啡,”他将泛着香气的蓝山放在连晖面前,无视易灵的渴望与垂涎,将川贝炖雪梨推到她眼前,“生病期间不能喝咖啡,为了你的嗓子着想,再坚持几天。” 说完,安抚小孩子似的摸了摸易灵的头,和连晖寒暄两句后又转身出门去了。 连晖看着连穆哄孩子一般哄易灵,神色微变,眼神落在他安抚摸头的动作上,微微攥紧了拳头。 等人出去后,他笑看向易灵,“一段时间不见,你们的感情好像更好了。” 易灵皱着眉头喝雪梨汤,闻言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可能吧,谁让我们是男女朋友呢。” 等连晖探望完老朋友下楼时,连穆正站在一楼楼梯拐角处和郑元夏说话,看到他出现,连穆面色并无变化,倒是旁边的郑元夏看到敌人似的同仇敌忾的绷紧了姿态。 “浓浓恢复得不错,等她病好后大家再约出来见面,”连晖笑道,“堂.哥,这阵子麻烦你照顾浓浓了,以后有机会一起聚聚,毕竟爸爸也好久没见你了。” 对于连晖的邀请,连穆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不出有没有兴趣,郑元夏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这人虚伪的寒暄后逐渐消失在门外。 终于只剩两个人的安静客厅里,郑元夏轻嗤一声,语带不屑,“打量谁看不出来呢,这小子够有心机的,一个外人而已,跟你说话的架势倒跟主人似的,看着真倒胃口!” 连穆上楼去往书房,虽说他答应了易灵一起来宁城,但工作不等人,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只会不断累积,尤其是这阵子为了照顾生病的易灵,他每日里见缝插针的处理工作和熬夜已经成了常态。 书房里,郑元夏心中有气犹自言语愤愤,“你那个二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分家的是老爷子,他不高兴不愿意心中有怨尽管冲着老爷子去,谁让他私生子的身份是自己亲爹给的?” “结果呢?如今连家出了事,第一个跑出来落井下石的就是他,外人都没他跑得快下手狠,这小子今天还假惺惺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看纯粹是遗传了他老子的厚脸皮!臭不要脸!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分钱都不给他,省得如今养出来个白眼狼!” 痛痛快快的说了一通之后,郑元夏才发现连穆只顾着低头工作,他不甘心的想要寻求认同,“喂,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也很讨厌那小子吧,回回说话都不阴不阳的,也就当着易灵的面装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我看他们家扒拉别人东西的爱好秉性是遗传,当爹的觊觎人家家产,当儿子的觊觎人家女朋友,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在郑元夏的连番抱怨中,连穆终于舍得分神看向好友,“你有坐在那儿说闲话的功夫,不如来帮我看文件。” 提到工作,郑元夏就跟戳破了的皮球一样,气势瞬间瘪了下去,皱着脸苦巴巴的道,“哥,借钱好说,工作,就别了吧……” “既然不想工作,那就别在这里打扰我,自己出门找乐子去吧。” 连穆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等郑元夏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之后,他看着手边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符,恍惚了一瞬。 如郑元夏所说,无论是连二叔还是连晖,都不怀好意,但对连穆而言,最困扰他的从来不是这些不相干的外人,而是隔壁卧室里那个生病时撒起娇来一把好手的易灵。 她,才是他由始至终最大的难题。 第10章 易薇这个不速之客是在连晖探望易灵过后的隔天上门的。 那会儿易灵正趁着连穆不注意在阳台上偷偷吹风,转个头的功夫,别墅门口就出现了个讨厌的人。 粉红色的连衣裙,矜持温柔,娇弱羞怯的脸,如果不是右腿有不明显的微跛,还算是个不错的美人。 易灵的脸从看见易薇出现起,就阴沉了许多,她从房间往楼下去的功夫,客厅里易薇已经和连穆说上了话。 这个继妹进门之前看到她时扔过来的挑衅眼神明明白白,易灵面无表情走下楼,下面看到人的易薇已经朝连穆露出了易灵最讨厌的笑容。 她太清楚这个只比自己小十个月的继妹有多喜欢抢她的东西了,明知道她恶心厌恶,明知道会被她收拾教训,对这种恶心人的事还是乐此不疲,就像她那个喜欢勾.引别人家老公的妈一样,本性难移。 易灵开始为自己去年的善良感到遗憾了,早知道,应该倒车回去再碾一次的,那样这人估计就再也不能爬起来走到她面前恶心人了。 “谁给你的胆子进我的房子?”易灵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颤颤巍巍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娇弱女孩儿,她态度嚣张,看起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十足的恶劣又恶毒。 易薇作势往连穆身边躲了躲,朝楼上的易灵露出一个娇弱无力却又隐含恐惧的胆怯笑容,“姐,爸爸听说你生病了,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顺便,如果有空的话,希望你能回家吃顿饭。” 比起易灵的嚣张,软着嗓音轻声细语说话的易薇看起来乖巧又柔弱,在此刻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境下越发显得两人之间的气势差异天差地别。 易灵不为所动,眼睛里含.着刀子似的,只盯着易薇,语气含冰,“看来你把我之前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我在的地方你出现就是自讨苦吃,既然你非要挑战我的忍耐力的话,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下楼前被易灵一通电话叫来的保镖和保安很快到位,她指着花容失色的易薇,语调冷酷不容反驳,“把人给我扔出去,还有,绝对不容许她再踏足这个地方一步,今天但凡她碰过踩过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扔掉!” 易灵的态度太过鲜明,神情与眼神太有压迫力,保镖和保安们很快依言行.事,面色惨白身体颤颤巍巍无力反抗的易薇勉强压下快要出口的尖叫,含.着眼泪哀哀戚戚的看了连穆和楼上的易灵一眼,被毫不客气的强硬的“请”出了门。 对于保安和保镖们不那么粗.鲁的行.事,易灵皱着眉头,明显很不满意,等她走下楼看到连穆那片被易薇拽过的衣角,神色更是阴郁。 “这件衬衣已经脏了,脱了扔掉吧。” 她定定的看了那片衣角许久,和连穆说完这句话后,神情冷漠的转身上楼去了。 等人消失后,之前手机视频通话尚未结束的连穆看向对面凑到摄像头前面喋喋不休的郑元夏。 “太嚣张了!简直是太嚣张了!哥你也看到了吧,易灵这简直是现实版的恶毒继姐啊,啧啧啧,果然二婚家庭就是难。” “二婚家庭”让连穆听得眉头微皱,在连家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大概他自己都不清楚对此敏感到了何种地步。 对于郑元夏的大惊小怪,连穆不予置评,只是道,“不清楚内情的话,不要随意评价。” 郑元夏话语卡了一瞬,虽说收敛很多,到底还是没忍住就此多说了几句,“易家的事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但听说来的一件事至少是真的,那就是去年易灵让人弄断了易薇的双.腿,哥,就算有内情,易灵这么做也堪称恶毒了吧。” 就跟当年的连妙一样,这句话郑元夏看着连穆的难看神情,压在心底没敢说出口。 虽说他向来对易灵观感不好,喜欢在好友面前“挑拨离间”,但唯有这件事说得一点都不心虚,毕竟,做下那种恶毒事的人可不是他。 *** 赶走易薇后,回了卧室的易灵第一时间拨通了易弘毅的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她就毫不客气,“我说了,如果不想易家继续丢人现眼的话,就管好易薇别来我面前蹦跶,不然下次就不只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易弘毅接到电话还没调整好心情就被关系极差的女儿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差点没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腔意欲喷薄而出的怒火,怒声道,“浓浓,那是你妹妹!” “之前我已经纵容过你一次,但可一不可二,你做人做事都要有分寸!” 易灵嗤笑一声,态度鄙薄不屑,“有分寸?像某人婚内出轨那样做人的分寸吗?” 被嘲讽的易弘毅眉心直跳,重重的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易灵!” “我懒得跟你多说,易薇这次敢居心叵测的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说到做到让人给她教训,你要是心疼小女儿,就管好她,别让她这只恶心的臭虫来我面前蹦跶。” 易灵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径自挂断了电话,全然不管对面的老父亲被自己气得血压飙升,在当年易弘毅带着小三夏兰和小她十月的易薇出现在她和母亲面前时,那个曾经爱她也被她深爱的父亲就被一个扭曲的怪物取代了。 *** 对易灵来说,和父亲关系变差之后,她几乎都快忘了她曾经也和这个男人有过堪称幸福的童年。 易灵的母亲叫方琦,方家当年在宁城也算是有门户的人家,几代书香传承,到方琦这一代,因为方母早逝,易灵的外公从小就很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易父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十分出色的俊才,易家在宁城有头有脸,两个年轻人因为沉浸爱河造就了一桩还算不错的联姻婚事,在当时的豪门圈子里也称得上是佳话了,即便婚礼过去多年易灵出生,被人提起来时依旧津津乐道。 只可惜,现实中诱.惑多童话少,再幸福的婚姻也经不起诱.惑和时光的琢磨,在易灵四岁那年,易父出轨了,插足他人婚姻的小三夏兰和只比易灵小十个月的易薇出现在了方琦母女面前。 记忆里易灵记得最清晰的不是小三母女暗含得意与挑衅的眉眼,而是身边母亲因为愤怒和痛苦抓着她格外用力的手。 方琦在温室里娇养多年,不堪风霜雨雪,天真大小姐在丈夫出轨感情破裂家庭崩坏和外人若有似无意有所指的鄙夷嘲笑中渐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分,尚小的易灵清楚的感知到了母亲身上不断消逝的生命力,然而弱小的她却什么都做不到改变不了。 年轻的生命香消玉殒是一件极快极可悲的事,在易父满脸愧疚的跪在外公面前说会好好照顾她时,易灵的世界里关于父亲曾经的幸福认知早已经彻底崩坏。 她跟着外公走了,走之前没能抓花夏兰得意的脸是她最遗憾的事,至于从夏薇改名为易薇的继妹,则被她毫不留情的教训了一顿。 她从易家大门口离开时,易弘毅一直在说她小时候多么听话乖巧,从来不会是做下这种事的孩子,语气痛心疾首,好似他真的有多么难过一样。 在那之后,即便大家同住宁城,她和易弘毅之间也不复以往,装模作样的继母,喜欢抢夺父亲疼爱的继妹,还有那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气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易灵最为痛恨的噩梦。 现在,她已经长大,这个曾经困扰她多年的噩梦再也无法操控她的心和人生,但有些人偏偏就是那么不识趣,非要跑到她面前恶心自己。 所以,她只能如那些人所愿,给她们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了。 房间里,易灵拨通了朋友的电话,“你帮我把老头子在外面那些事全都戳到夏兰面前,让她看清楚老头子身边那几个小情人的模样,还有,夏家那边的事伸伸手,别让他们日子过得太顺心。” 朋友答应得很痛快,易灵心情却没那么好。 狗改不了吃.屎,出轨是惯性,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从来不信易弘毅会老实收心,即便夏兰手腕心机样样不缺。 单凭夏家是死死攀附在易家身上的莬丝花,她在易弘毅面前就永远直不起腰,更遑论去强硬的管束男人在外面的花花心思。 本来易灵是不在意这些事的,直到某天蒋菡神情为难的将易弘毅那几个小情人的照片摆到易灵面前,看着照片上和母亲相似的眉眼,她那一瞬间真是恶心得想吐。 后来,她对易弘毅就没那么多的心软和天真了,在她十八岁成年后,争股份分家产,无论是外公和母亲留给她的,还是易父当年出于愧疚分给她的,她全都毫不客气的笑纳,瞬间变为身家巨富的小富婆,即便被夏兰母女.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挑拨,也绝不肯少分一分钱。 说实话,拿到钱分到财产的易灵看着那对母女眼热和心痛难当的模样,看着易弘毅脸上的藏不住懊丧为难和后悔,心情十分的好。 只是,也因为争夺财产这件事导致双方势如水火,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若非如此,后来也不至于发生那件事。 说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连穆和朋友来宁城度假,她第一次对异性动心。 而那时的连穆,对待易薇,也比对其他人要更和颜悦色一些,让她耿耿于怀许久。 想到记忆里最为晦暗的一段回忆,易灵闭上眼,努力平复起变得极为糟糕的心情。 结束通话后的易灵面无表情的站在阳台上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她打开门,看到端着水和药的连穆。 “你该吃药了。” 连穆一如这段时间来每次提醒她吃药那样,尽职尽责极了,易灵抬头看他,话语坦率直接,“我不喜欢你和易薇站在一起,也不喜欢你和她说话,离她远一点。” 她话说得毫不客气,连穆愣了一下,眉头微皱,“这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想法。” 正在易灵以为两人就此达成共识的时候,连穆道,“但是,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尊重彼此交友的自由。”言下之意,易灵的要求,他会听,却不一定会照做。 话音落下,易灵看了连穆许久,接过水和药,当着对方的面面无表情的甩上了门。 此刻,她不想和连穆讨论什么尊重和自由,她只知道她现在不高兴,并不想“善解人意”的放他进门。 于是,这天晚上连穆在书房凑合了一晚。 *** 临近深夜,书房的灯仍旧亮着。 对连穆来说,加班熬夜是这段时日的常态,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面前摆的不是文件合同资料,而是某份调查文件。 白天郑元夏提到的某件事让他十分在意,因为不肯相信道听途说,所以花钱买了份调查资料。 资料被摊开在办公桌上,白纸黑字在眼前晃,连穆视线扫过,无数的字符化为渐渐清晰的事实摆在面前。 郑元夏听来的八卦是真的,易灵去年确实让人故意弄断了易薇的双.腿,那时候她刚从国外回来,一回来就嚣张的雇人抓了继妹教训,调查资料上明确给出了表示,当时如果不是易父来得及时阻止了易灵,易薇那双.腿恐怕是彻底保不住了。 易灵是真的下了狠心,要让这个从前和她矛盾频出的继妹下半辈子不良于行。 所以,这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双面人”,就如同他的母亲和连妙那样。 看完资料,连穆闭目靠在办公椅中,抬手捏了捏眉心。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微微攥紧,指节压出白痕,足以见得手的主人内心并不平静。 将资料收好全部销毁扔进垃圾桶后,连穆拨通了远在江城的下属的电话。 “之前交代你的事抓紧时间,一个星期后我就要看到成果,等下次回去江城时,我要确保,我的目的全部达成。” “好的,老板,我明白。”下属虽说压力很大,但重压和重赏在前,不可能也要变成可能,更何况他们本就成功在即。 现在只不过是,加快原本的前进步伐而已。 *** 由易薇上门这个小小的导.火.索引发的关于“尊重与自由”的矛盾在易灵与连穆之间蔓延。 两人谁都没有妥协示弱的打算,心有隔阂之下,逐渐病愈的易灵安静乖巧的养病,待连穆不再像以往那么亲近亲热,连穆则好似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工作上,日日熬夜到很晚,一时间别墅中的氛围沉重到佣人们全都心生忐忑。 这种氛围直到郑元夏上门送来拍卖会的邀请函为止。 “哥,你快看,印章啊,你家的印章。”郑元夏抱着拍卖会的拍卖目录凑到连穆面前,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你曾祖父的玉石印章。” 连穆看着拍卖目录里的高清照片,应了一声,确实是曾祖父的东西,当初连家企业破产清算时被用来清还债务。 其实连家的企业很早以前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连父能力本就一般,还是个醉心艺术和风花雪月的轻浮性子,这么多年下来,连家无论内外形势都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算没有后来地产投资失利和内部权力纠纷这些负面因素影响,也撑不了多久,如今一朝倾覆,只能说是必然的结果。 唯一可惜的是,家里有很多旧物被抵押用以清还债务了。 想起自公司破产后就跑出国再不露面的父亲,连穆眉间多了几分阴翳,虽然很多人他不喜欢,但有些旧东西该收还是要收回来的。 “那哥,这拍卖会你去吗?”郑元夏一脸跃跃欲试,他是知道连穆很看重这枚印章的,小时候都不肯给他摸上一下,小气极了。 “嗯。” 连穆应了一声,显然已经决定去了,他随手翻着目录,在某一页时突然停下,上面是个漂亮的钻石胸针,极具设计感的雪花莲造型,黄金底座,花瓣和叶片上镶嵌着足以吸引任何女人视线的璀璨钻石,垂落的花朵即便在照片上都有种随时会摇晃的生动美.感。 大概他视线在照片上停留得有些久,郑元夏好奇的看了过来,等看清胸针的模样,咂了咂舌,“这个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贵了,我妈也想要这个,不过到时候拍卖会上争起来就是天价,我爸不会舍得花那么多钱买给我妈的。” 他有些遗憾的移开了视线,虽说他对亲妈很有孝心,奈何囊中羞涩,实在供应不起郑女士的这点儿心动。 楼上,易灵也正看着手机上蒋菡发来的邀请。 “知道你这阵子在家里闷得够呛,所以找你出来散散心,”蒋菡道,“正巧老师有个作品出现在拍卖会上,我们去捧捧场。” 蒋菡这话一出,易灵瞬间来了精神,“老师的?哪个作品?” “十年前为还人情赠送给海城王家那副《祝寿图》,”蒋菡道,“也是当年你哭着抱在怀里不肯给人家的那幅画。” 被见证了自己童年黑历史的蒋菡小小的调侃了一把,易灵轻咳两声,几乎是立刻就想起来了那是哪幅画,“菡姐你还记得啊,不过这幅画我记得王老爷子爱若珍宝的,怎么舍得拿出来拍卖?” 虽说之后确实有场慈善晚宴,这场拍卖会也有部分慈善性质,但把自家心头好捐出来的也属实少见。 蒋菡叹了口气,“王老爷子走了好几年了,之后王家子孙不肖,家道中落,也是没办法的事。” “原来如此。”易灵多少有些伤感,她还记得小时候那位性情爽朗喜欢逗她玩的老爷子,“那到时候我把画拍回来,毕竟是老师当初做人情才送出去的,我可不舍得了,要是被他知道因为这种理由流落在外,十有八.九要伤感,年纪大了,就让他省点儿心吧。” “这会儿你倒是孝顺,之前怎么不见你听话?”蒋菡出言调侃。 易灵心虚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结束了这不宜深入的话题。 *** 连穆拿着邀请函上楼时,和心情不错哼着歌准备下楼的易灵狭路相逢。 易灵眼尖的看到了熟悉的邀请函,挑眉,“你要去这个拍卖会?” 这几天来第一次被主动说话的连穆先是愣了下,随后点头,“对,有要拍回来的东西,你病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 本来以为易灵不会给面子的连穆得到了对方极为利落的回复,“好啊,正好最近闷得发慌,出门看看也好。” “那我让人给你准备礼服。” 虽然仍旧面色平淡,但易灵很容易就能察觉连穆比之前好上许多的心情。 看来,冷战并不是对他毫无影响。 因为一张邀请函停止了冷战的两人关系恢复如初,共同定下了一起去拍卖会的行程。 第11章 决定和连穆一起出席拍卖会之后,易灵立刻精神抖擞的投入了备战状态。 在宁城,有夏兰易薇母女在的地方,于易灵而言就是战场,在拍卖会那种女性们争相斗艳的场合,她绝不允许自己在美貌和排面上输给她们! 幸好,她在容貌上继承了父母双方各自出众的优点,比起易薇那种娇弱可怜的小家碧玉之姿,易灵灼灼耀目的美艳精致更胜一筹,向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也勿怪易薇总是野心勃勃的抢夺易灵的爱慕者,毕竟二者吸引的人无论是层次还是质量上从来都是天壤之别。 或许是为了缓和关系,连穆这次准备的礼服十分用心,至少易灵看到礼服时很满意,确认这是能陪自己一起出战的战袍。 她提前试造型那天,连穆专门抽.出时间陪她,化妆团队的水准确实很符合他们高昂的价位,等易灵穿好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比比皆是。 事实上,作为娱乐圈内大牌明星专用的化妆团队,众人见过的美貌女明星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各自美得别具特色,但今天见到的这两位,不说气质身家如何,单就素颜就很很打了,等再悉心装扮一番,女性天生的那种修饰后就能更上一层的夺目美貌越发显现出它的魅力来。 “很棒,很完美,易小姐这一身实在是太美了。” 即便是亲眼亲手见证了其诞生的工作人员,也不免发出由衷的感叹。 毕竟,就对美的追求而言,人类是最直接最诚实最热烈的。 和满目赞叹到有些大惊小怪的工作人员相比,站在一旁的连穆就显得冷静镇定多了,毕竟他每日里和易灵朝夕相对,说起来她再美他都看多看惯了。 但,在易灵容光熠熠出现的那一刻,他也不免有了短暂的失神与怔愣。 此刻,他才终于了解易灵之前所说的用于踏上战场的武器级别的美貌是何种意义。 除去外在的修饰不谈,她那种意欲奔赴战场的蓬勃斗志才是点亮这份惊人美貌的内核。 易灵对自己造成的结果极为满意,只等着拍卖会上惊艳登场,好闪瞎那对母女的眼睛。 ***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极快,拍卖会当天很快到来。 天色将晚,会场内宁城名流尽数到场,易灵看到了许多熟人,也被人许多人热情的打了招呼。 虽说易家父女关系不好,但早就手握大笔遗产和钱财的易灵就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前来热情寒暄攀附的人不要太多。 连穆作为护花使者跟在一旁,时不时帮易灵打发别有所图的爱慕者,也算是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等郑元夏入场时,看到的就是一对身边围满了爱慕者与追求者的登对情侣。 两人背对着他,在众人追捧中如众星拱月,存在感强烈到炫目,他正想过去调侃两句,冷不防那两人突然转过身来。 连穆作为发小,容貌再英俊气质再出众这么多年来他也都已看惯,并不怎么意外对方的出色,但等视线落到言笑晏晏的易灵身上时,目光立刻被晃了下,意欲上前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许久,直到连穆看到他出声打招呼,才神色仓皇的别开眼神,逃避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匆匆说了两句往洗手间去了。 “这家伙吃错药了?”易灵凑到连穆身边低声耳语,“看起来跟犯了病似的。” 连穆早已习惯郑元夏与易灵之间惯常的你来我往互相伤害,不过这次却没再出声调解,目光幽深的看着好友匆匆远去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生出了点难言的燥郁。 *** 直到拍卖会正式开始后,易灵才看到后排姗姗来迟的夏兰与易薇。 明亮的灯光下,纵然夏兰装扮奢华,也遮掩不去眉间的烦躁与阴郁,至于旁边挽着自家母亲手臂的易薇,永远是她最喜欢的粉红色小礼服,虽然看起来清纯可人,但在易灵核武器级别的美貌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看到这个画面的易灵心情好了,满意了,转过身和坐在身边的蒋菡说话。 蒋菡拍了拍小师妹的手臂,笑而不语,无声的纵容了她的幼稚与任性。 主持人冗长的致辞结束后,第一件拍品被礼仪小姐们推了出来,以名贵的紫檀木屏风为开场,拍卖会终于正式开始。 易灵今晚的目的是老师的《祝寿图》,对其他拍品兴趣不大,不过如果临时碰到喜欢的,也不介意拍上一两件,就当是投资慈善事业了。 到第七件拍品时,易灵和蒋菡期待的《祝寿图》终于出现,主持人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词,尤其重点提及了画作的创作者,“这是我国著名国画大师白耀华老先生于九年前倾心创作的画作,说是呕心沥血也不为过,以一腔拳拳真情赠送于至交好友……” 主持人的彩虹屁听得易灵眉眼带笑,她可是一点都不介意别人多夸夸老师,毕竟老师就是有那么好。 连穆注意到易灵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这幅画你想要?” “对啊。”易灵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视线放在展台上的画作上面,满脸的跃跃欲试。 于是,等主持人“竞拍开始”四个字落下时,易灵几乎是立刻就举牌了。 “易灵小姐出价七百万!” “余登先生出价七百三十万!” 以十万加价为底,画作价格很快超过了九百万,等“易薇小姐出价一千万”的声音响起时,易灵侧身看向时刻不忘恶心她的易薇。 对上她的视线,易薇露出一个看似羞涩实则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易灵看垃圾一样对她微微一笑,收回视线举牌。 “易灵小姐出价一千五百万!” 她懒得和到处蹦跶的跳蚤交手让人看笑话,既然是为了老师,那就让排面更好看一点吧。 反正,她钱多得很,至于易薇,她那个零花钱数目在易灵眼里就是个弟弟,不值一提。 一千五百万的价格在会场里掀起了小小的波澜,毕竟这个价格超出市值太多了,溢价太高,不太值得再次出手,等知情人将白老爷子和易灵之间的师徒关系以及易家那点儿家事做了普及之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在一旁专心看戏。 “易灵小姐出价一千五百万!一千五百万!还有比一千五百万更高的价格吗?” 易灵出完价后就光明正大的挑眉看向了易薇,一副只等着她出价的模样,易薇笑容僵硬,咬紧牙关,手臂在众人刺目的视线中却沉重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母亲掐在她大.腿上的手下了大力气,她心中屈辱,却只能含.着笑意佯装无事的朝易灵笑笑别开眼神。 父亲的夜不归宿,双亲之间的争执,夏家投资的失利和贪得无厌,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成为今晚屈辱的点缀,让易薇心态差点再度失衡。 上次她心态失衡时犯下了大错,换来易灵毫不留情的报复,如果再有下一次,她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真的会下狠手让人弄死她。 易薇咬紧牙关,再忍忍,现在还不行,等她拥有更多力量之后…… 想到那样的未来,她看向远处得意洋洋和蒋菡说话的易灵,以及她身边那个和自己才是最先认识的人,握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她会抢走易灵所拥有的一切! *** 如愿以偿拍到《祝寿图》后,易灵再看接下来的拍品就兴趣缺缺了。 不过等钻石胸针出来时,身为女性,尤其还是一个在职的珠宝设计师,她立刻忍不住打起了精神。 “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跟见到葵花籽的小仓鼠似的。”蒋菡调笑。 “这个胸针不错,我觉得跟我很搭。”易灵大言不惭道。 钻石胸针掀起了开拍以来的第一次小高.潮,不止无数女性趋之若鹜,为了讨好异性男人们也摩拳擦掌争斗得如火如荼,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程斌先生出价一千八百五十万!” “一千八五十万第一次!” “一千八五十万第二次!” 随着主持人的重复,钻石胸针即将被某位讨好伴侣的富商拿下,易灵有些遗憾,虽说她也有钱,但超过一千万后她就觉得这个胸针不值得继续加价了,因此放弃了角逐,更何况,她才不想拍一个价格超过老师画作的拍品。 众人只等着那位富商角逐胜出,会场中却突然有人第一次举起了牌子,主持人眼尖嘴快,立刻报出价格,“连穆先生出价两千万!” 这个喊价一出,会场内众人哗然,看向今晚甫一出场就拿下特殊高光时刻的年轻人。 比起其他人的惊讶,坐在连穆身边的易灵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神情复杂的看向了他。 她一直知道连穆在努力创业,毕竟每日里那么多工作和忙碌不是拿来看的,但是为了个钻石胸针一掷千金,说实话,易灵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看来,连穆的事业发展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钻石胸针是给你的。”连穆看向易灵,“既然你喜欢就买给你。” 易灵没有拒绝,既然连穆是好意,她当然没必要拒绝,只是也没有多高兴就是了,即便现在她全场艳羡众所瞩目,即便最开始想要这枚胸针的是她。 拍下胸针后,会场中关注连穆的人多了起来,本以为是个家里破产靠女人的小白脸,谁知道有两把刷子,只不过一鸣惊人之后,这人又再度沉寂了下去,让人摸不清底细。 会场后面,连晖双手环胸看着前面低头凑在一起说话的登对情侣,微微眯了眯眼。 等连家那枚印章出现时,拍卖会已近尾声,传承百年的田黄印章,质地纯正,体量硕大,无论是其本身价值还是收藏价值都极高,刚开拍就迎来了激烈角逐,比之女人们追求璀璨珠宝更甚,毕竟男人们在自己的爱好上面花钱也毫不含糊。 连穆对印章志在必得,从最开始就下场参与了竞争,完全不在意被人看透他势要拿下这个拍品的决心。 印章价格节节攀升,已经高达两千五百多万,很多人已经退出角逐,唯二剩下的就是连穆和坐在后排的连晖。 连晖出手时,易灵就觉得不妙,等明白连穆对这个印章势在必得的态度后,更是对这场竞争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顺利但累趴_(:з」∠)_ 明天继续修文,同时为周六入V攒稿,争取早日存稿箱见! 第12章 “连晖先生出价三千一百万!” “连穆先生出价三千三百万!” 会场中,整场拍卖会最让人紧张兴奋的时刻无疑就是此刻了,毕竟目睹别人豪掷千金的爽感丝毫不差。 连晖一直在加价,只是无论他怎么加价,连穆始终稳稳的压他两百万,从头到尾皆是如此,神色平静气质沉稳的模样看得许多人眼红心跳。 易灵给连晖发信息,“凡事适可而止。” 虽说两家有过合作,但她确实觉得连二叔吃相难看了点,就算连晖是朋友,易灵也得说他现在的行径不讨喜极了。 毕竟,他其实根本无意于那枚印章,只是为了挑衅搅混水。 收到信息的连晖神色无奈的笑看了易灵一眼,耸耸肩示意主持人放弃加价,至此,田黄印章被连穆以三千七百万的最终价格拿下。 于是,这场拍卖会也成为了连穆展示实力的一个秀场。 也是到后来连穆彻底逆风翻盘的时候,易灵才想明白他今天这些举止的用意。 送她东西是其次,展示实力,向所有人宣告连家东山再起之势才是根本目的。 *** 拍卖会结束后的应酬酒会因为之前众人的一掷千金显得热闹极了,尤其是拍卖过程中粗彰显了过人财力财大气粗的与会者更是备受关注。 连穆作为豪掷几千万的新晋富豪,比之前受到了更多的关注,若说之前众人和他交好还是看在易灵和其本人是年轻才俊的面上,现在就纯粹是冲本人而来了,与其攀谈交往拉关系乃至谈生意的人的年岁直直上了好几个等级。 易灵对这种场合兴致缺缺,也无意耽误连穆的商务营业,因此同蒋菡一起去了其他地方消遣,等连穆和宁城本地又一个零售业巨头结束交谈后,之前和他争夺印章的连晖带着笑出现在了他面前。 “恭喜堂.哥,今晚收获颇丰。”连晖举杯恭喜,神情恳切极了,丝毫看不出半点之前和人针锋相对的讨厌模样。 连穆看了这人一眼,意思性的举了下杯,“承让。” “虽说连家之前遇到了点小困难,但看堂.哥今晚的大手笔,想必连家东山再起有望,这样我和爸爸也就放心了。” 将破产大事说成是小困难的连晖言辞切切,言语间丝毫看不出和自家父亲一起落井下石瓜分连家资源的狠辣,自说自话的虚伪模样在连穆看来极其令人生厌。 “几千万而已,随便拍拍。”连穆云淡风轻道,他知道连晖什么心思,完全不介意让他心堵。 “随便拍拍”这几个字着实挺气人的,至少连晖没忍住变了面色。 见在这方面占不到便宜,连晖不再纠缠,目光转而落到了远处和人一起说笑的易灵身上。 当事人不在眼前,连晖的眼神就没那么含蓄了,他朝连穆道,“浓浓状态看起来比前阵子好多了,多亏你照顾的好,如果易伯父知道,肯定会很感激你的,只可惜伯父临时有事没能过来,不然还能见上一面。” 连晖阴阳怪气的话在连穆这里掀不起半点波澜,以易灵和易父的关系,不带他上门才是正常,更何况,他其实并不见得想同易灵的家人见面。 不过,“见不见面随易灵心情,这些事情我听她的安排。” 比起口口声声叫“浓浓”彰显亲密的某人,以人家男朋友身份站在这里的连穆说到底更有话语权。 这亲疏远近分明的话果然让连晖更不快了些,他脸上笑意淡去,神情阴沉的盯着连穆看了许久。 就在连穆以为他会失态的做些什么时,连晖满脸的阴沉突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怜悯,眉眼间转变过快的情绪显然让人看了就心生疑窦。 只可惜连晖这番作态摆了许久都没能激发连穆的好奇心,到最后,他自己先绷不住了,压低声音意有所指的道,“虽说浓浓现在和堂.哥在一起,不过到底只是年轻人的短暂游戏,长久不了的,毕竟,说到底,这也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玩闹而已。” “关于这点,作为堂.弟,我可以好心的和堂.哥透露一二,”连晖神情怜悯,“关于连家破产的事,堂.哥不妨问问浓浓,说不定会有大惊喜。” 撂完话,连晖整理了下西装,端着酒杯朝易灵所在的方向走去,留在原地的连穆看着这人再度被爽朗温和装饰的虚伪神情,神色冷漠,眸光漆黑。 今天连晖这番做派的目的无疑是想要勾起连穆的好奇心与疑心,但事关易灵,不得不说,他简陋至极的手段在连穆这里奏效了。 *** 拍卖会结束后,大出风头的连穆在宁城富豪圈里成了新晋的香饽饽,迎来送往的人只多不少。 易灵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下待了没多久就腻了,等接连挂断了四个易弘毅要求她带“男朋友”回家吃饭的电话后,她决定回江城。 对她突如其来的要求连穆不可置否,姿态从容的开始收拾起行李,顺便给近段日子不见人影的郑元夏去了电话。 “你们这就要回去了?”电话里,郑元夏声音嘶哑拖沓,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熬夜被烟酒熏坏了嗓子,“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边有事,再待几天。” 等话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丝毫不见以往话痨模样。 连穆看着被挂掉的电话,紧皱的眉头里是微不可见的燥郁与不快。 有些时候,你越不愿意相信的,越不愿意发生的,偏偏是横亘在眼前无可更改的事实。 *** 卧室里,易灵端详着手中的钻石胸针,微微一叹,确实很好看也很招人喜欢,但可惜,她不想戴。 将胸针放回盒子里塞进行李箱,她揉了揉脸,觉得这次回来宁城的行程真不怎么顺利。 *** 回到江城下飞机那天,梅雨季节的威力已然淡去,天气晴朗,让人心旷神怡。 宁城发生的事早已经传回这边,整个圈子里甚嚣尘上,关于连家的事说什么的都有,唯有对连穆这个人,众人保持了高度一致的态度,那就是——金.鳞.岂是池中物。 虽然并不清楚那场能让年轻人化龙的风雨还有没有来,但连家后继有人是肯定了的,有这样一个继承人,倒下的连家东山再起重现往日荣光不过是时间问题。 对于圈子里这些暗流涌动易灵并不知情,虽说她预料得到,但自回江城后就投进工作室“闭关”的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工作室里,她带着安全镜拿着什锦锉专心挫着眼前的白金金属,材料处理好后开始放在软轴机上钻孔镶嵌宝石,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响起来的。 震动声里,易灵停下手中的工作,神情烦躁的看向手机,等看到上面白蓝两个字,鼓鼓的气势立刻蔫掉。 “喂?”她话刚开了个头,还没出声打招呼,就被对面白蓝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易浓浓!你到底在做什么?自己男人不好好看着,外面都快翻天了知不知道?” 易灵一头雾水的被白蓝教训了一顿,声音弱弱,“我最近待在工作室,外面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啊。” 所以,她真的是很无辜了。 “啊,你真是要气死我了!”白蓝抓狂道,“赶紧上网,外面花边新闻满天飞,你都快变成.人家绝美爱情里的第三者了,还在那睡不醒的墨迹呢,真是要气死我!”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新闻都是乱写的,人家俩人没关系,就那狗男人说的话,你也真敢信?我看那狗男人和倪曼瑶就是有事!别再拿你那狗屁的恋人滤镜来糊弄我了,老娘不吃这套!” 易灵被轰炸得头晕目眩,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后立刻上网看新闻,诚如白蓝所说,有关连穆和倪曼瑶的绯闻已经铺天盖地,热度高到早已爬上微博热搜,她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吹彩虹屁吃糖吃CP吃狗粮的粉丝和吃瓜群众。 绯闻的起因是某知名狗仔爆料了一条流量小花倪曼瑶的行程跟踪记录,在记录中拍下了她和某人的约会图片,然后有了“知名小花新恋情曝光,傍晚偷偷约会英俊多金帅男友,疑似恋情升级中”这条新鲜出炉的爆料绯闻。 以这条爆料为开端,接下来有许多网友下场贡献了自己拍到的照片,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唯一相同的是照片中的两人,小花倪曼瑶和绯闻男友连穆。 只能说连穆的颜值太能打,且网上还有许多人在搅混水,因此半天不到的功夫,绝美爱情就成了倪曼瑶的热门tag,即便倪曼瑶本人在微博辟谣说只是关系不错的圈外好友,但架不住网友们热情吃瓜积极创作,图文并茂的一长溜洗脑包下来,不是真.相都胜似真.相了。 如果热门绯闻中的另一个当事人不是连穆的话,易灵会觉得这个瓜吃得还算有趣,但此时她显然不能无动于衷。 电话里安抚好白蓝,保证自己肯定会很快处理好这件事后,她遗憾的停下手边的工作,回了连家老宅。 车里,易灵看着手机新闻,面无表情,虽说最初她就有预感这两人之间不单纯只是工作关系,但连穆突然间再次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易灵觉得,她很是“受宠若惊”。 和白蓝想象中不同,她会和连穆就这件事谈一谈,但却不见得是兴师问罪。 因为,在一起这么久,她突然间有点意兴阑珊了。 *** 连家老宅,易灵进门时得到了佣人们面带忐忑的欢迎。 显然,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是有看到娱乐新闻的那一拨。 女管家将易灵迎进门,温声道,“易小姐,大少爷也是刚刚才回来,这会儿正在楼上书房忙呢。” 易灵点头谢过,迈步往楼上走,走到半途,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女管家,“让厨房帮我准备养身汤,我待会儿喝。” 对方愣了下,然后很快识趣的应下命令,吩咐厨房照办去了。 走廊上柔软的地毯吸收了足音,易灵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半开的门缝,正准备敲门提醒,就被里面连穆和人的对话吸引了心神。 “事情的缘由我知道,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担心。”连穆少见的温和声音里充满了安抚之意,“麻烦我会让人解决,你专心拍戏,照顾好自己。” 寥寥几语,易灵就听明白了这是和谁的电话,之前还不当一回事,现在再回想下倪曼瑶的容貌性情以及连穆曾经说过的话—— “我喜欢安静、乖巧、羞涩、腼腆、清纯、话少的类型。” 所以,这是真爱出现了? 易灵在书房门口只停留了短暂一瞬,毕竟以她的教养还做不出继续偷听的事,她缓步下楼,让人准备了甜品蛋糕和奶茶,一边吃一边等。 注意到女管家看她的眼神,易灵朝她笑笑,“你家少爷忙工作抽不开身,有事等会儿再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多送几块曲奇给我。” 见她胃口不错,女管家脸上也露了笑,进厨房拿饼干去了。 等易灵享用完美味的下午茶时,连穆拿着外套下楼了,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易灵出声和人打了个招呼,“忙完了?要不要用点下午茶?” “我待会儿有事。”连穆走到她身前道,“你看到新闻了?” 不然以易灵忙起来就不顾外界的性子,很难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家里。 “你说绯闻啊?”易灵晃了晃手机,“看是看到了,虽说看着让人不怎么高兴,但问题不大。” “交给你解决没问题吧?”易灵笑问。 她这副坦荡大方的信任态度让连穆怔了下,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很快,那点儿复杂被尽数压下,他给了保证,“放心,我会很快解决,最迟今晚,你不会再看到这些。” “既然这样,那就好。”易灵点点头,“你有事的话出门忙吧,我再歇会儿就回工作室,手边事情多,最近暂时就不回来了。” 连穆这会儿时间很赶,本来是打算直接走人的,但看着沙发上从容闲适的易灵,他突的停了脚步。 “怎么,还有事?”易灵满目疑惑。 “其实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的。”连穆道。 意思是,不必要专门为这件事跑回来。 闻言,易灵愣了下,不大明白连穆这话的意思,但也没深思,只是笑,“哦,这个啊,正好要回来拿东西,也就顺便了。” 所以,不是专门回来?连穆觉得自己理解了易灵话里的含义,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穿上外套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那人脚下生风逐渐远去的背影,易灵无奈一叹,上楼拿东西。 她其实也不算是说假话,为了绯闻固然是一遭,但她回老宅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拿东西。 诚如连穆所说,他会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到了晚上微博上的热度已逐渐平息,就在大家吃瓜热情即将降下来的时候,一则新八卦突然横空出世—— “倪曼瑶疑似插足他人恋情,绯闻男友另有女友?” 这下,像是火星子落进了油锅里,新闻热度瞬间爆炸,铺天盖地的八卦新闻已然到了过火的程度,牵扯进新闻里的人都有可能会被灼伤。 易灵,也开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绯闻里拥有了存在感。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入V万字_(:з」∠)_ 明天万字更新见 第13章 回到工作室后,易灵并未再度专心的投入工作当中,而是饶有兴趣的观察起这桩绯闻风.波的进展来。 也因此,全程目睹了新闻热度退却并二次发酵的过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晚上九点多绯闻热度降至最低的那会儿,她收到了一条来自连穆的信息。 这条信息里,他没半点废话,只是如实的奉上了有关幕后黑手的全部证据,无论是连晖和易薇的合作与见面也好,还是同水军工作室的联络与支付报酬也罢,桩桩件件,按照时间线和逻辑线整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易灵看着这些证据,心情有些微妙,她不否认连穆有给她交代平息事件的意思,但同时,也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那么一点微妙,如果将连穆关心倪曼瑶这个条件置入其中的话,那真正的罪魁祸首说不定是她才对。 牵扯进这件事里的倪曼瑶反而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于是,她这样回复了连穆的信息,“情况我知道了,后续我会处理的,至于倪小姐那边,你酌情补偿一下,算是弥补。” “好的。”连穆回了她两个字,继续忙碌去了。 易灵看着手上这些证据,先联系的是连晖,易薇虽然恨她,但不见得会用这种手段,毕竟作为心仪一个男人的女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若非迫不得已决不会用,要知道易薇对连穆的心思一直不曾消失。 连晖电话接得很快,让人怀疑他此刻是不是手机不离手在全程观察新闻风向。 “浓浓?怎么大半夜的找我?是不是堂.哥惹你生气了?”电话里的连晖声音爽朗又无辜,看不出半点处心积虑,只像是单纯关心朋友,“网上的新闻我看到了,不过男人嘛,在外应酬逢场作戏是有的……” 看似好心的替自家堂.哥解释了一大通之后,末了他又道,“虽说如此,可是作为好朋友,我也得站在你的立场上说一句,有时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堂.哥这边你可能还是要多用点心。” 易灵听连晖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后,此刻终于开口了,她道,“新闻的事我知道是你做的。” 那边说话的人戛然而止,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再开口时已经带了无奈与苦笑,“浓浓,我做这件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伤害你,只是想让你看清楚——”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出于好意恶意,现在我都不关心,”易灵声音微冷,“我只需要你停下。” “因为,这件事已经让我不开心了。” 易灵不怎么喜欢背后耍手段,如果她这样做了,那也不妨碍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电话那边连晖无声的叹了口气,语调无奈又苦涩,“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平息这件事的。” “那易薇呢?要不要我也帮你处理了?”说到底,在易家两姐妹之间,他偏向的永远是易灵,需要的时候易薇可以是同伙是盟友,不需要的时候卖了她来讨易灵欢心也毫不犹豫。 “不用,易薇的事我来处理。” 易灵不想连家牵扯进易家的事,连晖身份特殊,他要真这么做了,大概易弘毅会气得血压飙升,易灵可没有气死亲父的打算。 挂断电话后,易灵将连晖传过来的证据连同连穆那份一起删删减减发给了易弘毅,并补话——“要是不想因为一个男人导致易家姐妹阋墙的丑闻传遍朋友圈,就好好管教一下你的二女儿。” 易弘毅肯定是生气了的,电话打了一次又一次,但都被易灵毫不犹豫掐断,她没心思和易弘毅讨论不孝女的教育问题,反而更关心连穆会如何补偿倪曼瑶。 只可惜,微博热度刚刚平息半小时,一则重磅火力八卦突然横空出世—— “倪曼瑶疑似插足他人恋情,绯闻男友另有女友?” 这则新闻一出,倪曼瑶微博底下刚刚恢复平和安然的局面瞬间惨遭黑粉“血洗”,无数粉丝被嘲,堪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这显然不太可能是连晖和易薇的手笔,更何况还将易灵牵扯在内,虽然她除了几张模糊不露脸的背影照片外连个名字都没出现,但只要牵扯到“小三”这种敏感话题,就足够吸引无数人下场了。 以一己之力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娱乐最前线”官V在发布完这条消息之后并未收手,而是接连又发布了好几张连穆同易灵在一起亲密相处的照片,外加后续废话一箩筐,字字句句点名时间正是近期。 热度爆炸的微博上此时一片腥风血雨,就连易灵看着都有些心惊。 只能说,隔着网线,人的正义感、恶念与丑陋嘴脸都是会无数倍放大膨.胀的。 因为白蓝混娱乐圈,易灵对这个圈子多少也有些了解,有些污点即便是假的,一旦被烙印下痕迹,也是很难洗清的,偏偏倪曼瑶牵扯的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新闻,即便当事人下场辟谣都不见得会被网友买账。 “怎么样,看着新闻有没有解气?” 白蓝突然发了条信息过来,易灵眼皮直跳,迅速回复,“事情你做的?” “那倒不是。”白蓝这句话让易灵稍稍松了口气,她是不想白蓝卷到这种事情里来的。 “只能说人红是非多,倪曼瑶现在流量大好,盯着她的人不要太多,现在有人给撕开了一条血口子,闻着味儿来的鲨鱼自然要趁虚而入了。” “原来如此。” “撇去这个不谈,你男朋友那边怎么说?身为当事人,他想随随便便撇清这条丑闻你依我都不依!”说起这个,白蓝就不依不饶咄咄逼人,易灵都要为自己的不上心而汗颜了。 “这个嘛……”易灵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哄好人糊弄过去。 只不过还没用她费尽心思,微博上的风向就开始反转了。 起因是某科技公司的官博发布了新品手机代言人,合作者正是此刻深陷小三舆论风.波的倪曼瑶。 名为君利科技的科技公司近两年在锂电池行业独领风骚,尤其是去年内部实验室成功研发的一款延长锂离子电池使用寿命的专利应用在科技板块大出风头,也正是借助这股东风,企业趁势推出了手机业务版块,算得上是国产智能手机领域一匹强而有力的黑马。 倪曼瑶能拿下这个新款手机代言,在娱乐圈里无论是地位资源还是身价都将会有质的飞跃。 这个消息一出,全网炸了。 尤其是在诸多大型企业以及科技领域相关企业陆续转发之后,热度很快出圈儿,无论粉丝还是黑粉们都在集体发疯。 有好事不忿者去君利科技官博下面质问,“你们选代言人就选了一个插足人家感情做小三的女人出来?” 官博不为所动,只是转发了一条某娱乐八卦大站微博的最新消息,用事实无声打脸。 易灵这个凑热闹的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该微博,和之前八卦爆料差不多的照片,只不过这次照片上多了许多人,倪曼瑶身边是经纪人,连穆身边则是高管和助理,多人同框的照片里再看不出两人之间那点儿暧昧,看起来就是为了谈公事才凑在一起。 伴随着君利科技官宣代言人这股东风,谣言不攻自破,毕竟比起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广大吃瓜群众们此刻更愿意对着帅哥流口水舔屏。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网上易灵再看不到任何有关她的新闻和照片,一切被删得飞快,最初发布消息的那个“娱乐最前线”官V也以传播虚假新闻、诽谤他人名声等理由被做了封号处理,被倪曼瑶粉丝们声称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网络上又一轮八卦狂欢开始了,易灵看着微博上“君利科技”这个账号,顺手搜了下新闻。 不得不说,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连穆的工作,虽然只是隔着屏幕。 君利科技,成立时间为四年前,前身是濒临破产的宏德电子、明创能源等企业,在被收购整改后以成立了新能源开发研究为核心的君利科技,开始进军新能源科技应用领域。 只能说这个企业的掌舵人眼光卓越,赶上了当年的政策春风,把准了时代脉搏,在锂电池研发应用方面成为了行业领域变革中的一匹黑马,如今经过两年黄金期的高速发展,已经是不容人小觑的庞然大物。 尤其是在去年,君利科技发布创业板首次公开发行股票招股,募资后市值已接近两千亿,低开高走中,公司业绩财报也有亮眼表现。 总之,这是一个十分值得关注与投资的科技新秀,易灵看完新闻,如此判断道。 只是不知道连穆和这个科技公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以易灵的判断,不会太远也不可能太近。 近的话,连家当年出事时不会一朝倾覆如雪崩,毫无残喘之力,远的话,也不可能今天顶着风口浪尖为倪曼瑶护航。 但这些目前都还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准,但连穆再度有钱了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真的手持君利的股份,易灵想,他们两个之间过家家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毕竟,连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长久的陪她玩闹。 *** 在倪曼瑶这波新闻热度降下去之后,娱乐圈里很快有新的八卦爆出,某清纯女星人设崩塌,金主包养、不雅照、耍大牌、陷害同行等负.面.新.闻接连频出,很快在圈子里沉寂下去,再无声息。 易灵在事情解决后就不关心这些了,耐不住白蓝非要给她内.幕消息。 “你没看不知道,这个就是之前趁乱搅混水的虎鲨,为了踩倪曼瑶把你牵扯进来的大傻叉!”白蓝气呼呼道,“如果不是她凉得太快,我也得给她点眼色看看!” “嗯嗯,知道你最好了。”易灵看着立体显微镜下等待镶嵌的堇青石,觉得可能需要再做个进一步的抛光才能到达她所需的理想状态。 视频通话另一头的白蓝被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翻了个白眼,“你就这么不上心吧,迟早要气死我!” 气怒过后,白蓝冷不防的放了个大招,“对了,和你说个圈子里的内.幕消息,从今以后,你那位连穆先生将会是倪曼瑶小姐的背后靠山,听到这个你高不高兴啊?” 易灵手一抖,堇青石打了个滚,掉下工作台不见踪影。 “你故意的?”她停下工作,皱眉看向白蓝。 白蓝一边心虚一边忍不住理直气壮,“你都快被人戴绿帽子了还不上心,我能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我解决完工作再说。” 易灵面无表情的挂断视频电话,也不打算低头找石头了,只挑了块新的堇青石开始专心做抛光处理。 被挂断电话的白蓝一点都不见之前视频中的心虚与暴躁,相反,她此刻神情平和冷静极了,第一时间拨通了蒋菡的电话。 “菡姐,我按你说的做了。” “很好,谢谢蓝蓝了。”蒋菡笑道,“等事情处理好我们抽空聚聚,顺便祝你新电影大卖。” “电影大不大卖我懒得操心,你赶紧把浓浓拖出泥潭才是正经,要不然爷爷血压恐怕又要升了,总不能让爷爷在国外身体不好还惦记着这个不孝徒弟吧。” “老师动手术的事你在浓浓面前千万别说漏嘴,”蒋菡嘱咐道,“让她先处理好这边的烂摊子,等时机到了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行吧,都听你的,”白蓝笑,“谁让你在我们这些人里最聪明呢。” *** 易灵在工作室又待了两天才出来,然后被上门寻人的林语拉着一起出门放松。 看着易灵恹恹的模样,林语拍胸口,“放心,等你泡个澡做个spa再喝个小酒,保证原地复活容光焕发。” 易灵从善如流的跟着林语去了市区内的知名会所,等一轮儿休息和保养下来,果真精神许多。 林语手里端着杯果酒,偷摸过来和易灵说小话,“待会儿带你去看个助兴节目,听说是国外过来的团队,保证你不虚此行。” 易灵被林语这幅神神秘秘的模样勾起了好奇心,等在坐满女客的某个小宴会厅看到舞台上酷炫灯光下的各色美男型男,她终于明白林语那副心潮涌动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了。 既然学.姐热情相邀,易灵也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这份心意与热情,认真的看起舞台上的美男来。 只是看得越久越可惜,脸是肯定及不上她的冰山美人了,气质也不及,更别提那绝无仅有的漂亮腹肌线条,唯一能堪与相比的,大概只有美男们无福消受的热情。 等接连应付了好几波前来搭讪示好的美男后,林语再看小学.妹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绿了。 “艳福不浅,实在是艳福不浅。”喝多了的林语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往坐在身边的阳光型男身上去。 易灵看得好笑,扶了人准备离开,“学.姐喝多了,再待下去容易出事,我还是先带你去楼上房间吧。” 林语自己也不愿意酒后出丑或者乱那啥啥,老实乖巧的跟在易灵身边往外走,只是眼神依依不舍极了,嘴里也不忘道,“浓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连穆那种等级的男朋友,也难怪你看不上外面这些妖.艳贱货。” “可是小妖精勾人啊,你看人家看你的眼神,个个都润得跟能滴水似的,如果我是你,一定把持不住……” “妖.艳贱货确实有点意思。”易灵认真想了想点评道,“看惯了冰山之后,热情一点的小妖精我觉得我大概也可以。” 幸好林语这会儿脚底下绊了一跤,没听到易灵这番肺腑之言,不然肯定要大惊小怪一番。 将林语送回定好的房间之后,因为下午睡了一觉此刻精神满满的易灵打算去楼下寻个消遣熬熬夜。 她向来是工作的时候专心工作,玩的时候痛快玩,如今既然是专门来放松的,那肯定要好好松快一番。 只不过,她还没寻到新消遣,就成了别人的猎物。 之前在宴会厅打过交道的金发美男笑容爽朗的拦了她的路,不为她之前的冷淡退却,“嗨,亲爱的东方小.美人,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喝杯酒吗?我保证我会是个最浪漫贴心的情人。” 这显然是个职业水准很高的从业者,说话的功夫也不忘在易灵面前360°展现着他的男性魅力,从眼神到身体语言,无不彰显着处心积虑的勾.引。 “太挫败了,你真的对我毫不动心吗?”男人脸上充满了孩子一般的委屈,用那双湿漉漉的蓝色大眼睛看出了可爱小狗般诱人疼爱的可怜。 易灵勾起唇角,正想稍微打击一下这个肆无忌惮对自己释放魅力的“妖.艳贱货”,就被耳边响起的高声质问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 充满责难与质问的熟悉男声,出自向来和她不对付的郑元夏之口。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站在郑元夏身边看着他们目光幽深明灭不定的连穆。 这就有意思了,易灵想,好久不见的男女朋友竟然在这样一个情境下狭路相逢。 她想,恐怕此时的连穆和她都有很多话要问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更,五千字奉上_(:з」∠)_ 这篇文真的是越码越痛苦,揪头发,晚上第二更见 第14章 连穆今天来会所是为了郑元夏。 自从江城一别之后,两人就好久没联系,作为这段友情中被动的一方,一旦郑元夏没那么主动,就显得两人之间关系淡了下来。 在连穆心里,郑元夏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年好友,纵然两人性情南辕北辙,但他们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好朋友。 郑元夏总是急好友之所急,怒好友之所怒,但连穆从未想过,他会喜欢上易灵。 如今再回想从前他对易灵的关注与挑剔,换个角度来看,也不难发现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愫。 连穆直到郑元夏彻底冷静,才应了他从江城回来之后的第一次邀约。 安静包厢中,两人相对无言,最终先开口的还是满脸烦躁将头发耙得乱糟糟的郑元夏。 “哥,对不起。” 连穆没说话,看了好友许久,才出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郑元夏低着头,神情压抑且羞愧,听到连穆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抬头觑他一眼,才低声道,“不知道。” 这个答案连穆没信,果然,过了不久,郑元夏自暴自弃的闭眼补充道,“很早以前了。” “你还记得大三暑假那年我们去宁城吗?我在木香山上看到她。” 炎热夏日的夜晚,他和人比赛飙车之后输了心情烦躁,懊恼不甘之下跑到路边的便利店里买饮料,就在拐角那个路口,他看到了和朋友说笑的易灵。 红裙长发,眉眼弯弯,像是一道天火坠落眼睛,烧得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他一见钟情对人动了心,只可惜还没等他找到她,就听到易灵出了车祸去国外治疗休养的消息。 然后,他再遇到她,她就成了追逐在多年好友身后的热情爱慕者,那时候的感觉,对头一次狂热喜欢别人的郑元夏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 之后许多事情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无论是挑拨还是寻衅滋事,他即便知道不应该不能够也控制不住自己去关注易灵,去抢夺她每一分注意力。 即便她已经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到了一起。 大三那年暑假初遇,易灵在他们大四那年来了江城,到如今已经整整两年多,连穆看着羞愧难堪不肯抬头的郑元夏。 “这不是你的错。” 郑元夏猛地抬起头来,嘴巴开合几次,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喜欢上一个人确实不是谁的错,如果人的感情能够被控制,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连穆冷漠的想,但总归有些事情,还是能够控制的。 比如疏远,比如远离,再比如对某些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听到好友的这句嘱咐,郑元夏知道,他们兄弟之间不会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他也能够减轻心里的负罪感,这是最好的结果,他该满足的,然而,他还是忍不住—— “哥,如果你不喜欢她,那我……” 在心中盘旋许久的卑劣念头郑元夏最终没能说出口,在连穆陡然变得阴森可怖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怯懦的自己。 “郑元夏,”连穆一字一字叫了好兄弟的名字,满含警告,“我说,离易灵远一点。” 鼓起的勇气只剩微末,郑元夏低声道,“我会离易灵远一些,只是……” 如果她还是你的女朋友,只要我们还是兄弟,他就不可能永远躲开她。 “管好你自己的心,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连穆用这句话为这场谈话画下句点,两人虽然算不上不欢而散,但气氛显然也没有多好。 郑元夏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喝完了叫来服务生继续上,上酒时因为服务生失误,桌子上的资料不小心洇了酒液,在对方的连声道歉中,郑元夏眼疾手快的抓起资料翻看。 “哥,你快看看资料有没有受损——” 话说到一半,郑元夏视线停留在资料第一页上不动了。 连穆在郑元夏伸手时就想去拦,奈何慢上一步,到底被郑元夏看到了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的东西。 资料上信息映入眼帘后,郑元夏的表情从茫然变为震惊再变为不可置信,几番过度之后,脸色涨红眼中喷火,声音咬牙切齿,“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连家的破产和易灵有关系?她还和你二叔联手——” 努力压抑的怒气最终到底是辜负了主人的期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郑元夏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愤怒,“我知道她没看上去那么简单,也想过她是不是对你不怀好意,但怎么都没想到害你家出事的那块地皮是她和人联手设局!” “这就是她说的喜欢你?她就是这么喜欢你的?难怪当初你家出事时她是那种做派,背地里耍尽手段还敢出来你面前做好人?还敢搞什么恋爱合约?她是不是打量着把人当傻.子耍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这种龌龊心思?!” “够了!” 连穆出声制止郑元夏的愤怒声讨,眼神微寒,“元夏,你到底是在因为什么生气,你自己清楚吗?” “这件事今天在这里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 被人掐住脖子般郑元夏哑了生息,他嘴唇张了又合,到最后也没能再理直气壮的说出一句话来,只得神情狼狈的低下头以作掩饰。 两人谈完连穆没了继续停留的打算,按时间来算,易灵这两天可能快要忙完,随时会回家,等人回来,他会和她就很多事好好谈上一场。 只是没想到的是,易灵比他们想象中.出现得更早更突然,直接就在会所包厢外的走廊里狭路相逢。 且,对方身边还有不怀好意的男人纠缠。jsg *** 走廊中,除了郑元夏那控制不住高声的一嗓子,此刻安静极了。 至于真正需要有情绪的两位当事人,则一个赛一个的冷静沉稳,尤其易灵脸上还带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不见丝毫阴霾,既没有疑似吃“外草”被撞破的不安与心虚,也没有在这里意外见到男朋友的心花怒放与兴奋。 就跟路上突然碰见了两个普通朋友似的,一脸营业性笑容,虽然不假,但也没多少真诚情分。 四人对峙中,最先开口倒是那个外国美男,他神情挑剔的看着郑元夏,出声问易灵,“小.美人,这是你男朋友吗?完全配不上你啊!” 这句直白的话易灵还没皱起眉头,听到的郑元夏已经脸红脖子粗了,“你在胡说些什么?!谁是她男朋友了?简直胡说八道!” 美男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既然你不是小.美人的男朋友,那为什么看起来捉奸一样这么激动?” 郑元夏被堵得哑口无言,狼狈又尴尬,易灵没兴趣看两个男人耍嘴皮子,越过外国美男直接朝连穆走了过去。 “能在这里见到你,看来是工作忙完了?”她笑。 连穆点了点头,“你现在是有事要忙?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两人都默契的无视了眼前这副极易让人误会的画面,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寒暄状态,看起来像是再知根知底不过的老夫老妻,然而事实上,彼此都清楚对方并不简单。 就算在这里看到连穆,易灵也没有回去的打算,说放松就要放松,她不打算为谁改变主意。 “我白天睡够了,现在正精神,待会儿打算去打两局斯诺克,或者开个游戏室玩上几把,你呢,是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郑元夏看向好友,连穆接住扑过来投怀送抱的易灵,“我跟你一起。” “那好啊,我还正愁没人陪我玩儿呢。”易灵笑眯眯的道。 至此,那外国美男终于明白自己找错了人,现在抱着东方小.美女的那位英俊青年才是他真正应该戒备的敌人,只可惜他一开始就看错了眼。 虽说很遗憾没能拿下这位十分心仪的东方小.美人,但绅士风度他还是有的,因此只能满脸遗憾的和人打了招呼,怏怏不乐的离开。 “这种气氛下,你还不赶紧走人?” 易灵怼郑元夏已经习惯,久不见他,这会儿上来也没打算客气。 郑元夏受惊鹌鹑一样仓皇失措的看了她和连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哥,那、那我先走了,你们玩儿。” “他这是被鬼追还是外面惹了桃花债?”易灵疑惑抱怨,“如果不是我对自己的脸有信心,都要怀疑他看我跟见鬼了似的。” “和你没关系,他最近出了点事。”连穆出言搪塞过去,易灵也无意追问,反正郑元夏的事她才不关心。 连穆果真如易灵所说,陪她打了两局斯诺克,她技术一般,玩着玩着就没了兴趣,又心血来.潮的去了定了个游戏室。 双人游戏室里,易灵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游戏手柄兴致勃勃的打了两局,等那股劲头彻底没了,她放下手柄,伸了个懒腰,看向旁边比以往更加沉默的连穆。 “你是不是有事情跟我说?” 暖色调灯光下,连穆整个人看起来都没那么冷了,他神情复杂的看了易灵许久,等的易灵耐心即将消失时,他开口了。 “连家破产的事,和你有关吗?” 即便手里有证据确切的资料,连穆还是用了疑问的口气,而非质问。 只可惜这点儿善意完全没被人看在眼里,对于这个算得上是危险的问题,易灵只是意外的停顿的一下,接着在意外过后,用无比坦然的语气笑着回答了他,“看来你知道了。” “是啊,和我有关。” 易灵承认得太坦荡太直接,以致于此刻连穆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应对她。 倒是易灵态度从容的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不是罪魁祸首,但推波助澜算是有我的份吧,说起来也不算无辜。” “为什么?”连穆问。 从看到这份资料开始,甚至是更久以前连晖的挑拨,连穆就有了预感,只是他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但很可惜,人最想逃避不想面对的往往是残酷的现实。 “你问我为什么啊,”易灵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因为我想这么做吧。” “这对你来说算是理由吗?”连穆反问,“我以为会有内情。” “内情啊,谁知道有没有呢,”易灵摊了摊手,“反正我又不会告诉你。” “再者说了,这种东西有没有也不重要了,反正你现在东山再起了嘛。” 易灵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话说得有多么厚颜无耻,眼角眉梢的笑容和以往连穆看惯的没有丝毫不同,就像是一张戴在脸上的可怕面具,突然间让人不寒而栗起来。 连穆因为她的这番话陷入了沉默,许久后,他再看向易灵时,整个人已经彻底恢复沉稳冷静,毫无波澜。 “你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易灵,”连穆以一种极为认真且正式的态度叫了她的名字,“我们分手吧。” “分手”两个字一出来,房间里陷入了冰封一般的寂静。 易灵脸上笑意不再,她认真且安静的看着连穆,问他,“你和我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让连家破产,还是你腻烦了我的存在?” “还是说,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易灵那双明澈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连穆,明显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的。 连穆默然,随后道,“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易灵认真的品味了一番这句话的含义,看来连穆的意思是,大概这三者皆有,所以还真不好定义到底哪个才是主因。 于是,她这是要被人甩了,易灵托着脸颊看着屏幕上一跳一跳的游戏小人。 小人跳进了坑里,彻底玩完,游戏gameover。 所以,她和连穆的这段关系,她来江城将近一年的结果,就是一个gameover了。 易灵太久没说话,连穆看着她,拿出了资料下面他准备好的东西。 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给她的,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在今天在此刻两人选择了摊牌,那彻底解决这些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之前你帮我买回连家老宅还有那些旧东西,我很感激,所以,这些东西是谢礼,除了老宅不能给你,你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可以送你。” 易灵神色平静的打开推到自己面前的文件,连穆给她了一栋凤凰山其他位置的别墅,还有君利科技2%的赠予股份,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许多古董与珠宝,总之,包养面前这个人,她不仅没亏钱,在得到人之后还大赚了一笔。 尤其是君利科技的股份,不仅价值不菲,日后还有巨大的升值空间,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易灵手撑在桌面上,盯着这些文件看了许久。 连穆看着她,等易灵的反应,也等她的回复。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的易灵突然问。 连穆怔了一下,轻声回她,“我知道。” 他是知道的,不管易灵让连家破产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很多时候,她不加掩饰的纯粹喜欢并不掺假。 但更多时候,连穆是看不懂也看不透她的,所以,他选择不再看她。 “你知道啊,”易灵翻着手边的文件喃喃自语,“那我也知道了。” “既然是你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易灵脸上再度露出连穆看不懂的笑容。 她看着他,眉眼灵动,语调轻快,“连穆,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讨厌你。” 这句话易灵说得太随意,以致于这时的连穆以为她是在为分手这件事生他的气,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易灵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她是在说,连穆,我喜欢你,但我更恨你。 无关爱情,只因为他毁了易灵的整个人生。 然而此刻,连穆并不知道,所以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不过他的沉默并未影响易灵,她收下了他的分手费,对他说—— “如你所愿,连穆,我们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分手了_(:з」∠)_好累 周二上夹子,这几天努力攒稿,争取周二之后固定更新时间 第15章 在一个安静的游戏室里商定了分手这件事的易灵和连穆选择默契的分开。 “你回家吧,我就不回去了,今晚我住这边。”易灵道。 连穆觉得他应该理解易灵此刻不想看见他的情绪,“你回家住,我在外面随便找个酒店就可以。” “没跟你客气,我是真的不想回去,待会儿等你走了我可能还要熬夜打个游戏,所以,你早点回家吧。” 易灵脸上看不出半分勉强,把人往外赶,“如果你想我收回分手的打算就继续纠缠,我不介意改变主意的。” 这个威胁一出,连穆不再迟疑,选择转身走人,易灵站在门边看着这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说被抢先一步,但感觉也不算太糟糕。”她低声自语,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见像连穆这样让她迷恋的腹肌线条了。 慨叹完之后,她果真如自己所说没心没肺的打游戏去了,这种平静淡定的反应恐怕连穆本人在这里都不会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或许是发生过一件坏事的缘故,她这会儿在游戏里的运气好得不得了,难得没被一起联机的队友骂坑货。 只是她刚凯歌高悬的结束一局游戏,手机里就响起了连妙的来电。 易灵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半,这个时间段打电话给她,也不知道连妙卖的什么关子,想来离不开他们姐弟间不对付的那点事儿。 电话接通后,连妙果真如易灵所想,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关于外面这两天满天飞绯闻的事,言语间一会儿怒斥连穆出轨辜负她一片真心情意,一会儿安慰她说男人都会犯错,等人回头认错好好教训下就行了,毕竟情侣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听得易灵无聊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畅快淋漓倾吐了一番的连妙估计是终于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了,语气很是心痛疼惜,“灵灵,你放心,等过两天回去了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下连穆,保证他以后不再犯错,你看这件事是不是能先原谅他?毕竟,你们之前感情那么好,如今因为一个心怀不轨的外人闹得分崩离析——” “妙姐,这就不必了吧?”见连妙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假惺惺的恶心她,困意上涌的易灵没了奉陪的打算。 “灵灵,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关键是以后知错就改,你看你那么喜欢连穆,和他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那不是太伤感情了吗?”连妙一副知心姐姐派头苦口婆心的劝,生怕刺激不到女孩子高傲的自尊心和男朋友闹翻,说是心心念念处心积虑也不为过。 “妙姐,你的心意我很感动,”易灵轻笑道,“可惜这些金玉良言我不需要了啊。” “什么意思?”连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易灵面上笑意更盛,慢吞吞道,“意思就是,我和连穆在三个小时前已经和平分手了,所以,你这些金玉良言恐怕只能留给你弟弟下一任女朋友了。” 你最讨厌被人提及的,你的小妈生的弟弟,连穆。 连妙那边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音调都有些变了,“灵灵,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们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突然分手呢?是不是因为那个倪曼瑶?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教训她!” “分手的原因啊,”易灵拖着腔调笑了笑,仗着连妙看不见,神情白莲花极了,“估计是因为知道了连家破产有我一份功劳吧。” “你说什么?!” 幸好易灵识趣的提前将手机远离了耳朵,才没被对面女人的尖叫声吓到。 突然被这样一则重磅内.幕砸到脸上,连妙显然受了大刺激,即便隔得远远的,也能听到她崩溃暴躁的情绪,易灵挑了挑眉,同样是姐弟,连穆的反应可比他这个姐姐沉稳多了,不愧是能干大事的人。 对于连妙那边的愤怒易灵无动于衷,她只是敲了敲手机屏幕,等对面安静下来后,才继续施施然道,“妙姐,虽然我和连穆分手了,但他为人不错,给了我一大笔分手费,出手大方得很,所以,就算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我也不生他的气。” “所以啊,你就不必继续在我和连穆之间劝和了,心意无福消受,你有空的话不如多看着点儿自己的男朋友,省得他那些花边新闻满天飞,给你戴绿帽子的事搞得人尽皆知,毕竟也太丢人了些。” “哦,还有,你要是真关心连穆的话,听说他现在有了真爱,你可以去关心关心他那位真爱,说不定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以后你和男朋友闹矛盾了他还能代表连家给你做个靠山。” 易灵觉得自己真是善良极了,虽说连妙对她不怀好意,但她是多么宽容大度的人啊,以德报怨,还不忘给她诸多良心建议,只希望她真的能听进去吧。 挂断电话的连妙怎么生气发疯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易灵是管不了了,但她这边肯定是有事要忙的。 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分手后第一件事应该是向蒋菡和白蓝报备,如果她不想被训得狗血淋头的话。 于是,她暗搓搓了选择了“现在”这个时间段给人发信息,白蓝那边没反应,估计在睡觉,倒是蒋菡那边,立刻有了回应,电话立刻就过来了。 “真分手了?不打算回头?”蒋菡劈头盖脸的问。 “真的,百分之分纯真,”易灵保证道,“绝对不打算回头!” “既然这样,那你安排下时间来瑞士吧,老师前阵子在卢塞恩动了个小手术,你过来陪陪他。” “什么?!”这下子换易灵和刚才大受刺激的连妙一样不淡定了,她此刻已经坐不住了,“那你等我,我订好机票立刻出发!” “放心,只是个小手术,术后恢复得也很好,只是你也知道老师那个性子,想你是肯定不会承认的,所以,你就主动点递个台阶让老人家踩着下来,好好哄哄他吧。” “放心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易灵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咱们瑞士见。” “再着急也要注意安全,一切等你来了瑞士再说。”蒋菡叮嘱道。 易灵听话的应下来,回楼上给林语留了条信息后,叫车回了工作室。 前阵子她就把自己的证件护照等全都拿到了这边,现在只要订到机票就能出发。 收拾东西的间隙里,她仔细想了想,发现江城这边其实已经不必再回来了,只要整理好设计稿和作品,无论是江大那边还是连穆那边远程操作一下就能够全部解决。 就算本人不在,也没什么影响。 所以,她可以和这个一直以来不算太喜欢的城市说再见了? 易灵神情恍惚了下,揉着额头坐在椅子上又认真回想了一遍,再次确定自己是真的可以走的毫无后顾之忧。 哦,不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遗留问题的。 她看向工作台上的木盒子,里面是她给连穆准备的生日礼物,虽然分手后两人毫无干系不再适合送他,但她留着除了占地方也没什么用。 “好歹给了那么一大笔分手费,就当做是我给你的分手费吧。” 她在盒子上贴了张便签,又给林语发了提醒信息,这才拖着小行李箱出了工作室直奔机场而去。 凌晨四点半的飞机,从江城机场出发,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中间还在法兰克福机场停留近三个小时,等易灵在夜晚真正踏上瑞士的土地时,江城那边还是下午。 取消飞行模式后的手机响个不停,易灵早已经顾不上,她现在眼睛里只有机场外面朝她挥手而笑的蒋菡。 “我来啦。”她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抱住人,“以后跟在老师身边再也不走了。” 蒋菡摸了摸怀里人的头,笑意温柔,“等老师休养好,你们就按原定计划准备留学和交流学习的事吧,有你跟在老师身边我也能放心。” 易灵点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辜负组织期望。 在阿尔卑斯山吹来的清爽夜风里,两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 连穆是在易灵走后的第二天下午,从林语那里听到消息的。 在两人刚分手的现在,她立刻就连夜出国,这种行径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沉默地看着桌子上贴着“给连穆的生日礼物”便签的木盒子,林语端着杯茶低头坐在对面,很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你知道易灵为什么出国吗?”连穆听到自己这么问,声音里是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微末期待与卑劣窃喜。 甚至,他在希望这是易灵无声的抗议示弱与挽留,而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那么痛快的就接受了他关于分手的要求。 即便那是由他自己先开口提出来的。 林语偷觑了下自己这个学弟的神色,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之后,如实的回答了连穆的问题,“说是她老师生病了,要去国外陪护。” “还有吗?” 连穆打开木盒子,盒子里面和去年他收到的生日礼物差不多,还是他的生肖木雕小狗,只不过这次是一只蜷缩在窝里安睡的可爱小狗,还比他放在书房里的那只更干净更憨态可掬。 被追问的林语露出了一个极度复杂的神情,许久后才道,“易灵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她可能不会再回江城了——” 林语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连穆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可怕,她瑟缩了下,极为快速的道,“对了,我有她发过来的信息,她要跟你说的话全都在上面,我转发给你好了。” 动作迅速的加了连穆好友后,林语复制粘贴转发一条龙,发完之后立即删除原本,“毕竟是学.妹跟你说的话,我就删掉不留了,有事咱们再联系。” 林语这趟连家之行可谓是落荒而逃,办完正事后她立刻毫不犹豫走人,生怕在连穆面前多呆一秒。 以前觉得学弟是朵只可远观的漂亮高岭之花,如今近距离接触之后,她突然觉得这朵高岭之花未免太可怕了些,也不知道易灵天天是怎么和他一起相处的,大概只能称赞她一声爱的勇士了。 *** 书房中,连穆看到了易灵发给林语的信息。 “去瑞士之后,没意外的话我可能不会再回江城,所以工作室那边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联系……” “对了,连穆的生日礼物记得帮我给他,说是感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至于连家老宅里的那些东西,让他看着处理吧,随便送人或者扔掉都好,我不要了。” …… 连穆视线落在“我不要了”那四个轻描淡写的字上,看了许久后,终于被刺得忍不住闭上了眼。 既然易灵不要了,那他,也应该不要了。 这样才对,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完结,第二卷在朝我招手_(:з」∠)_ 加油努力攒稿! 感谢在2020-01-1123:38:27~2020-01-1219: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不白30瓶;七分糖不加冰、雪芳娃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很久以前,有朋友问易灵,“如何亲手摧毁一个人?” 易灵当时笑言,“无条件给他全部,再一次性收回。” 是谓摧毁。 只是,她没想到,多年后真正用到这种手段的会是自己。 *** “呵呵,我就说嘛,易灵那个女人和连神绝对走不长,能和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都是给她脸了!” “什么叫弃如敝履,这就是了,也幸好她有自知之明乖乖的和学长分手,不然死缠烂打后再被抛弃可是会更丢人。” “哎,你们说她这算不算人财两失,听说是连夜灰溜溜的跑到国外,分手后到现在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呢!” “这不是活该吗?谁让她当初趁连神家里出事时趁虚而入占人家便宜的,要我说啊……” 自从连穆与易灵分手的消息不知从什么渠道传出来后,江城某些女性群体中间此类的话题就络绎不绝,好一点的只是单纯diss下易灵当初的落井下石和如今分手后逃走的狼狈与灰溜溜,过分一点的只恨不得她在人前痛哭流涕好丢人现眼,总之,这种一致声讨的劲头比之当初网上黑粉网爆倪曼瑶的架势也不差。 但也有一些三观端正的人觉得不知内情不宜妄加评判,但多少对连穆再度飞黄腾达后就直接踹了前女友的行径心里犯嘀咕,只是在众人声讨之中,这点儿心思也只敢放在心里,绝不会选择宣之于口。 毕竟,现在的连穆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价都早已今非昔比。 在他君利科技总裁的身份爆出来以后。 年轻英俊,身价百亿,豪门出身,随便一条拿出来都是其他人渴望人生中的主角模板,对于女性的吸引力比之学生时代更是放大了无数倍,也无怪乎新闻刚出来就跟娱乐圈男明星似的吸了一大批颜粉和所谓事业粉。 总之,如今的江城圈子里,众人对东山再起的连穆极尽谄媚巴结之能事,他和易灵分手后引发的连锁效应也迅速扩散。 有太多人对易灵羡慕嫉妒恨了,就算如今两人已经和平分手,她还是要被时不时带出来在各种有关连穆的话题里被嘲讽diss。 自然,连穆本人的朋友圈也不能除外。 *** 梅雨季节过后,江城迎来了秋天。 初秋的夜晚凉意习习,但喧闹的酒吧街才正式进入属于自己的时间。 酒吧私人包厢里,被朋友邀请来聚会的连穆回绝了又一轮贺喜示好之意满满的敬酒后,靠在沙发上安静的闭目养神。 说起来时间很凑巧,易灵走后,他反而没那么忙了,能腾出时间来休息。 家里易灵那些不要的东西太多,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也不太想回去,因此最近都住在酒店里,今天则被关系不错的朋友叫出来一起喝酒。 灯红酒绿之中,和其他朋友身边有美环绕不同,连穆自己一人单独坐在那里,热闹的气氛中显得孤零零且格格不入,只可惜每个被打动的女人都是斗志满满的来,灰头土脸的走,被无情拒绝驱赶的画面让其他朋友出言调侃。 “看看看看,这场面多熟悉啊,感觉真是好长时间没见过了。” “连哥,你这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难道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单着?” “连哥以前是觉得女人麻烦,懒得搭理她们,如今破戒谈了个女朋友,该不会还想像以前那样素下去吧?那也太不人道了。” “要我说,有过易灵那种级别的大美人女朋友,这些庸脂俗粉连哥看不上也是理所当然,就算是我这种好说话不挑剔的,尝过鲍参翅肚后也不愿意将就清粥小菜了。” “你小子倒是想得美,你能有咱连哥那个艳福吗?” 随着这群人越说越过分越说越不着调,连穆睁眼开口,“闭嘴。” “别拿易灵的事开玩笑,我不喜欢。” 他声音不大,包厢里这些人却立刻识趣的噤声,以前连穆在他们这群人中间就是领头人有话语权的那个,如今一朝翻身,更是说一不二无人敢违背。 以前因为易灵在,连穆总有很多顾忌,现在她不在国内,很多事他反而没那么在乎了。 “你们继续玩,费用记我账上,”连穆拿起外套往外走,“我就先回去了。” 众人拦了一番见拦不住,只得无奈放人,但等连穆走人,这说话上就随心所欲毫无顾忌了。 “看出来了吧?”有人低声暗戳戳道,“连哥这副模样,多明白啊,无心新人,心念旧人,啧啧,有意思得很。” “只要不是太烦太腻,刚分手是这样的,等过两天有了新人,那股空窗劲儿过了就好了。”有恋爱场上身经百战的朋友不以为意。 “嗨,要我说,就易灵喜欢连哥的那股劲头,是不是真分手还不好说呢,我跟你们打赌,她肯定再过不久就回来了。” “你小子这么肯定,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啊?赶紧说来听听!”旁边朋友勾肩搭背的凑过来,语带威胁。 “原来你们这群人消息这么落后?”那人得意的鄙视了下一圈儿朋友,差点被团揍后立刻见风使舵说实话,“很简单啊,听说易灵走的时候只带了一点东西,剩下那些还全都在连家老宅搁着呢,你以为她这是什么意思?留下东西可不就是为了之后能顺理成章的找理由回来复合?” “就这么简单的欲擒故纵手段,亏你们也还真能栽进去,要是换我,我一百个不信,肯定立刻把她东西全都清出去,到时候她为了找理由纠缠连哥求复合肯定手段百出,那不就又是一场好戏?元夏你说对吧?” 被朋友cue到的郑元夏一晚上都在沉默的喝闷酒,之前大家只顾围着连穆还没察觉,这会儿看到朋友神情失落满腔忧愁的模样,那点儿急公好义之心就压不住了。 “元夏你这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着了?看起来蔫哒哒的,快来跟哥们儿说说,大家帮你出出主意。” 一群狐朋狗友唯恐天下不乱的瞎掺和,对着连穆他们乖巧服帖,爪子收得老老实实,对待和他们半斤八两的郑元夏,骨子里那点儿贱性就丝毫不加收敛了。 郑元夏这会儿烦闷得很,把闹人的朋友踹开就闷着头往外走,一副谁都别来烦我的暴躁样子。 “得,这肯定是有大事了,”有人摸下巴,“算了,先放这小子一个人静静吧,等他回过神来再说,咱们今天就不管那两个扫兴的,喝好玩好,来个不醉不归!” 包厢里气氛再度活跃起来,郑元夏走出酒吧,沉默的想着心事。 因为易灵不声不响干的那件大事,他知道连穆和易灵两人关系肯定会受影响,但没想到结果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说分手就分手,转眼间就散了。 一个心思深沉根本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另一个干脆来个不见人影,想问都没地方问。 尤其是,在易灵单方面把连穆乃至他身边这些朋友全都删除之后。 如果不是辗转寻到易灵关系不错的学.姐,在对方的朋友圈里看到待在瑞士的易灵过得再潇洒不过的模样,郑元夏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失踪被人绑架了。 想起易灵那张坐在草地上对着镜头笑容灿烂的照片,郑元夏咬了咬牙,不管她回不回来,和好友是否复合,从今以后他都绝不会再靠近她关注她了。 他发誓! *** 说是要回酒店,但连穆中途却转道回去了老宅。 以前易灵在的时候,就算他很多时候不想回来,到了时间也会强迫自己回来,现在她人在国外,他反而坦诚许多,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想回来的。 老宅的过户手续办得很快,易灵人虽不在,却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那天律师上门做交接的时候,连穆都有些始料未及。 甚至,他还从中看出了一点迫不及待。 老宅回归连家名下后,宅子里的佣人们是最清楚的,甚至两人分手这件事也传扬很快,女管家在连穆的吩咐之下,已经开除了两个在他面前不太.安分的女佣人,一时间,宅子里心思浮动的人安分了许多。 连穆带着酒气进门时,女管家立即上前,“少爷,要帮您准备醒酒汤吗?” “不用,你早点去休息吧。” 连穆喝的并不多,也用不上什么醒酒汤,倒不如说,他反而需要眼前这种微醺的状态才好面对周遭的一切。 卧室里和易灵走之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他洗完澡出来,视线下意识的往床.上看,等看到齐整的床单与软被后,才反应过来易灵早就走了。 连穆坐在床边擦头发,视线扫过摆在床头上的两只木雕小狗,易灵走后他就把它们放在这里,时时刻刻能看见之后愈发觉得这两个小东西可爱得和他毫不相配。 暖黄灯光下,他晃了下神,突然间想起很久以前和易灵的初遇。 比她来江城见他之前,更早更特别的相遇。 也是让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不能和她扯上关系压下心动的那次相遇。 第17章 对连穆来说,于他而言最难的不是连家破产后的那些日子,反而是大三那一年。 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和亲人关系,他在感情这方面的需求低得可以,或许是情感转移带来的影响,他从很小时候起对于自己的未来就有了全面的规划。 托连老爷子遗产分配的福,在他十八岁成年后得到了一大笔可供自己挥霍的资产,然后他把这笔遗产连带着多年来赚到的零花钱全都投入了规划好的事业版图中,以当时企业收购后新资产的组合发展情况来看,前景显然不容乐观。 尤其是在实验室那边投资压力越来越大却始终看不到一点回报的时候。 那段时间,公司内部人心浮动纷争频频,跳槽的高层一个接一个,还有更多人试图劝他做产业转型或者取消实验室那个吞金无底洞。 即便心智坚定如连穆,也在不断袭来的浪潮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与疲惫。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快会站起来并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但积攒下来的压力与疲惫却不会消失,反而只会越来越多,和摆在面前的挫折们一起,随时想要彻底打垮他。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但幸好,他那足够糟糕的家庭与父母赋予了他得天独厚的抗压能力。 在和公司董事会的拉锯战中,他为了散心解压,应了好友郑元夏的邀请,在暑假时去了宁城。 宁城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美食美景也让人应接不暇,尤其是木香山那边的赛车场,可谓是减压寻刺激的好地方,郑元夏那个爱玩爱刺激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也因此自然在他们的行程之内。 连穆就是在赛道上第一次看到易灵的。 人群之中,她太亮眼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被周围人众星拱月的围在中间,随便一眼看过来都是让人心跳加速的触动。 连穆承认她很漂亮,漂亮到让同性嫉妒异性心动,本来以为是谁的女伴,等看到她一身赛车服抱着头盔进场时,他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火红的赛车,红黑相间的修身赛车服,等发令枪响起来时,轰鸣的油门声里是跑起来飙到让周围人发疯尖叫的疯狂。 那是一种很难让人将其和本人联系起来的嚣张与不羁,从小稳重冷漠如连穆,在赛道旁都被感染得无法自已。 甚至,在易灵跑完下车被众人围起来热情示好的时候,他的脚都忍不住迈出去了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赛车场的气氛感染,还是真的在为这个女孩子动容,那种无从分辨的从胸腔里汹涌而出的感情是如此的陌生且无措。 在那天,他第一次觉得女性这种生物也不是全都代表着无止境的恶心与厌恶。 有别于他的母亲和连妙,在他心里留下痕迹还不让人感到不适的异性。 那天晚上,郑元夏和宁城几个本地的富二代玩得格外疯,开了不知道多少瓶酒,也是在这场聚会里,连穆听到了有关易灵更多的消息。 比如备受宠爱的别人家的孩子,即便父女关系不好,依旧继承了大笔遗产和公司股份分红,身边有疼爱的老师和师兄师姐们,以及无数心怀觊觎的继承者。 毫无疑问,这是个宁城上层圈子里众人垂涎的美貌名媛。 连穆不傻,知道自己可能是对一个陌生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儿动心了,但更多的,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母亲那张神情癫狂的脸庞。 他从来不是独身主义者,在此之前却也从未想过要和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如今那片空白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动心让他生出渴望,却也让他心生犹豫。 只是这种犹豫还未有结果时,他看到了易灵的另外一面。 和母亲连妙这些“双面人”别无二致的,让人心生厌恶的一面。 *** 郑元夏在宁城新交的那些朋友热衷于举办各种活动,除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之外,互相之间交换资源沟通有无也必不可少。 这样的活动中自然少不了易灵这个为人所钟爱的话题女王,于是,连穆也不可避免的在度假山庄里遇到了她。 只是这次隐秘的相遇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他站在走廊处的罗马柱后,能很清楚的看到易灵带着几个女孩子在教训之前被人介绍说是她继妹的女孩儿。 耀武扬威,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得意洋洋,每个词放在那个刚刚让他心动的女孩儿身上都不违和,一如多年前连妙那张丑陋且让人恶心的嘴脸。 记忆和现实不自觉的重合了,心动的感觉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潮.湿墙角生垢一般的沉闷阴翳与污秽。 此刻的连穆根本不在乎易灵和她那个继妹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与矛盾,他只知道,刚刚出现在他心里空白位置上的人必须抹去。 这样一个人,不该出现在他心里。 那天,他全程眼也不眨的看完了易灵带人欺负继妹的过程,等那群人消失后,他走过去递了手帕给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狼狈落水狗一般的易薇。 易薇蜷缩着身体,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等真的确定他毫无恶意,不是易灵身边的追求者和帮手之后,才强颜欢笑的抖着手接过了手帕。 “谢谢你帮我,”她低声道,“手帕洗干净了我会还你,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连穆帮人,只是出于童年同病相怜情绪下的一点微末怜悯,但不代表他愿意和易薇走近。 除了之前那个让他心动却又很快从心里拔除的易灵,他对异性依旧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如果对方对他释放示好勾.引的信号,他本人也照旧还是那个冰封的高岭之花。 不论易薇对他起了什么心思,毫无疑问,都是不可能奏效的。 接下来的几次活动中,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连穆又撞见了好几次这样的场面。 他本人虽然已经打算对易灵敬而远之,但有时候腿脚就是这么不受控制,容易走到有她在的地方去,或者,这其中也有易薇故意的成分在,但无论原因如何,结果就是,连穆已经打从心底抗拒起易灵的存在。 如果从最初他来宁城的目的来看的话,毫无疑问,这次的出游是极其成功的,因为他已经彻底排解了工作上积累的压力,虽然为此付出了增添一点小烦恼的代价。 *** 在即将结束这段旅程前,连穆和易灵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 那天他和郑元夏他们去赴约,应了对方的挑衅,在木香山被封路的山道上进行飙车比赛。 他在帮对方助威的队伍里看到了被朋友一路拉拽而来的易灵。 她神情懒洋洋的,姿态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未看在眼里,裙角随着夜风飘起来的弧度仿佛都透着股柔软天真的味道。 和初见时的她截然不同。 连穆站在视角最好却背光的树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的一件心爱之物。 因为母亲的癫狂和控制欲,小时候他一直不被允许拥有属于自己的玩具和心爱之物,每当这些东西出现在他身边,就会被她毫不留情的破坏并扔掉。 每次都被强制要求站在旁边目睹一切的他,看着母亲丑陋癫狂的神情,甚至觉得她其实更想亲手一刀刀毁掉的是自己。 如果不是他对她而言还有许多利用价值,他毫不怀疑那个女人会像毁掉那些玩具一样将他拆得七零八落。 连妙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她旁边看好戏的同时也从不忘煽风点火,因此真心实意的送了他许许多多的玩具与礼物。 连穆知道她不怀好意,但即便他清楚,也无法真的做到对那些东西全然不动心,在他还没学乖的日子里,那两个女人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样的玩乐游戏。 除去那些施加在身体上的伤害之外,那种一刀刀凌迟心灵的感觉即便到了今日连穆也无法忘却。 所以,即便再喜欢再渴望,也要控制压抑,否则,变成了疯子的母亲就是下一个他。 只是,小孩子的世界到底是需要柔软的感情来填补的。 他不动那些玩具,但不代表不能偷偷拥有自己的心爱之物。 于是,他拥有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如易灵一般的花。 *** 在那些玩具玩偶乃至宠物全都被母亲和连妙毁掉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穆都极为抗拒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切,犹如惊弓之鸟。 尤其是一旦当他心底生出渴望的感情时,第一反应就是恐惧与压抑。 控制自己,成为了他最长久也最需要学习的课程。 他是在躲避疯狂的母亲时看到那朵小花的。 白色的娇弱小花生长在院子深处的墙角里,花瓣细嫩,根茎柔弱,在风中颤颤巍巍,孤独自立倔强生长的模样极为惹人怜爱。 他对这样一朵小花一见钟情,心动的感觉是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他违背了理智的告诫,偷偷的将这朵小花从墙角里挖出来,种在了自己用来喝茶的白瓷杯子里。 于是,他偷偷享受了一段独属于自己和小花的幸福时光。 直到母亲在衣柜里发现被他藏起来的花,那一瞬间,她看自己的表情就如同看对她负心并在外面花心风流养情人的父亲。 杯子被摔碎了,他又挨了一顿打,和往日一般伤痕累累,等疲惫的母亲离开后,他小心翼翼的准备将还未死掉的花移栽,就被笑着的连妙碾在了脚下。 他当时大概是很生气的,连妙被他罕见的反抗吓得几乎是落荒而逃,然而,无论他再做些什么,那个被他努力珍藏珍惜了许久的心爱之物都不在了。 他把那朵花埋到了它最初生长的墙角里,从此之后再也没犯过同样的错误,直到母亲被送出国送入疗养院,直到连妙再也不敢随意欺压挑衅他。 站在树下的连穆,觉得易灵和那朵他曾经喜欢的花相似极了,也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一朵野茉莉。 易灵之于他而言,就是心动喜欢却必须放弃的野茉莉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尝试下存稿箱九点更新吧_(:з」∠)_ 但是存稿箱回抽,所以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虽然我觉得大家应该已经习惯jj的尿性了 感谢在2020-01-1316:20:36~2020-01-1422: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时不来、星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计司跳下水30瓶;必报睚眦10瓶;七分糖不加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大概是因为易灵联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朵花有些心不在焉,后来连穆在开车时出了点意外。 车祸发生时恰巧那段路的路灯坏掉,对面那辆车还存在危险驾驶及逆行行为,两辆车相撞之后救护车很快到场。 他左手骨折加轻微脑震荡,等醒来后就看到郑元夏一脸紧张守在病床旁,至于和他一起出事的对方车辆,听说当时车上有两人且起了争执,双方在抢夺方向盘的过程中导致意外相撞发生事故。 可能是因祸得福,连穆醒来那天晚上就得到了实验室那边研究工作有重大进展的好消息,于是,他将事故处理全权委托给律师,自己连夜飞去了实验室所在的怀城。 这之后他就迎来了铺天盖地的工作,再顾不上宁城出的那个小意外,律师方面也按照指示配合交警部门妥善处理好了后续一切事务。 只是偶尔,很少的偶尔,他会在工作和休息间隙想起那朵被他放置在墙角的野茉莉花。 但只要他控制得住自己,他和易灵,将会是两条相交过后的直线,和彼此永远再无交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直到某一天,她突然现身江城,出现在他面前。 *** 君利科技,董事长办公室。 “老板,关于合作案兰德那边一直没有给出积极回应,我简单调查了下情况,听说之前坚持电动车合作备选案的布兰登先生如今暂时离职,正在瑞士休养,现在主持公司内部事务的是莱德利的团队,他这个人有种族歧视倾向,在电动跑车能源合作方面更倾向于本国企业……” 秘书助理尽职尽责的汇报着工作情况,连穆则在听到“瑞士”这个关键词后就有些跑神,脑海里不自觉的联想到那个走后再也没有消息的人。 他看到过别人朋友圈里易灵的照片和近况,谁能想到,从前那个有事没事就喜欢缠着他的人分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删除所有联系方式呢。 这会让他恍惚以为,易灵是因为放不下才会如此决绝,而不是像抛弃那些她曾经喜欢在意的东西一样,只因为可以再次拥有甚至有更好的选择就无情的说上简简单单一句“我不要了”。 “调整下行程,这两天我要出发去瑞士拜访布兰登先生。”连穆吩咐秘书。 王秘书作为跟随自家老板最早的肱股之臣,本想提醒说最近的要参加的政府会议更重要一些,但当看到连穆神色,他瞬间决定闭嘴。 不就是去瑞士?既然老板已经下定决心,他好好安排工作就是了,何必如此不识趣的要去碰一鼻子灰。 “我知道了,我会帮您尽快安排好行程的。” 等出了老板办公室,王秘书突然想起,貌似老板那个分手的前女友此时人正在瑞士…… 外面传的消息不是说不喜欢?而且只看连家破产后还把自己身家瞒得如此滴水不漏的,想来也没多少信任和感情,现在看来,情报有误啊,王秘书面无表情的想,他或许需要尽快更新下自己有关老板的私人数据库了。 *** 位于瑞士中部的卢塞恩是个充满湖光山色的宜居城市,尤其适合病人休养。 至少,易灵觉得自家老师在这边是养胖了点的。 郁郁森林湛蓝湖泊旁,易灵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平板一字一句的给白老爷子念国内的时政新闻。 “……即将建立地方金融协调机制,以推进金融信息共享……” 因为做的是眼部手术,目前老师的眼睛不能见光,易灵就在身边做个小播报员,顺便嘴巴没闲工夫的话,老爷子也就顾不上拿她做下的那些任性.事数落人了。 须发皆白的白老爷子虽说刚动过手术,但此时精神矍铄,脸颊红.润,若非眼部纱布没拆,看起来就是个极为健康英朗的老年人。 他放在轮椅上的手随着易灵的声音一点一点,偶尔朝着声音主人所在的方向看一眼,嘴角翘.起不明显的弧度。 这小丫头片子,他从小带到大,还能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儿弯弯绕? 只不过人既然来了瑞士,蒋菡也打过包票说以后不会再和那小子有来往,他也就暂且放下心来不去提,反正他越抻着,这丫头就越容易心虚,到了该拿捏的时候那才能一拿一个准。 树荫下,一对师徒各怀鬼胎,易灵抽空给老爷子喂了口水果,开始挑社会新闻。 “嗨,白,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 伴随着热情男声出现的是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的中年男性,他快步走过来,笑容爽朗轻快,“本来我还说去病房里约你一起出来散心呢,没想到你和灵小姐先出门了。” 易灵和人打了招呼,这是老师住院期间结识的病友,对方是个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的外国友人,和老师也算是忘年交,尤其是听说老师是书画方面的大家之后,热情态度更胜往昔。 事实上,如果不是老师现在眼睛不能视物,易灵觉得老爷子恐怕早就对布兰登布灵布灵闪瞎人眼的热情眼神过敏了。 这两人凑在一起就很有话说,易灵将带来的水和水果放在野餐布上备好,和人告别后去了其他地方散步。 最近一直待在疗养院里,虽说景色好,但难免有些憋闷,尤其因为之前的任性.行.为她心里发虚,在老师面前更是乖巧安分,时间一长,想放飞的心不免蠢.蠢.欲.动。 “我今天蒙受神.的召唤而来,果然又幸运的遇到了我的小甜心。” 低沉磁性的声音出自不远处金发蓝眼的美男子,易灵回头,有些无奈的打了个招呼,“嗨,费查。” “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答应成为你第一百零一个情人的。” 眉眼微垂笑容玩世不恭的美男状似神情哀怨的叹了口气,“我的缪斯女神对我还是如此冷酷。” 自从在花园里和这个现今住院中的热情花花公子相遇之后,对方就声称易灵成为了他的灵感缪斯,每日里见面时总要撩上几次,巧妙的把握着那个度在易灵的底线上来来回回。 “不能成为情人的话,那总能一起吃个饭或者出门逛逛吧,”费查笑道,“可怕的苏珊女士不在,我今天一定要吃肉吃个过瘾,顺便再去城里采采风,为我的新画展做准备。” 费查提到吃,易灵有些动摇,瑞士这边虽然也有很多美食,但真正合她胃口让她吃的舒心的不多,但偏偏这个花花公子介绍的美食,每次都让她觉得不虚此行。 见易灵动摇,费查趁热打铁,“听说城里今天还有知名舞团的歌舞表演,吃完饭我们可以去凑个热闹,我有个朋友……” 听到费查的“我有个朋友”系列,易灵就知道出门不仅有美食还有新惊喜了,这家伙不愧是花花公子,精通各种吃喝玩乐,和他一起出门完全不怕无聊,这对最近闷久了的易灵而言无异于直白的引诱。 于是,她仅仅多矜持了几秒钟,就愉快的答应了来自费查的邀约。 布兰登在听说易灵和费查要出门之后,立刻热情主动的包揽了送白老爷子回病房的事,搞得易灵都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和费查串通好了的。 估计在布兰登心中,老师和idol偶像也没什么区别了。 *** 吃过费查介绍的美食,之后两人一起兴致勃勃的去欣赏歌舞表演。 喧闹的广场上,以舞团为中心围满了热情的人群,费查果真不负他的“我有个朋友”系列,带着易灵占据了观赏表演的黄金位置,还顺便收获了朋友们调侃暧昧的眼神。 易灵挑眉,给了费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安分一些,否则我不确定亲爱的苏珊女士会不会提前回来探望她的小甜心。” 本来费查还安排了点别的余兴节目,打算趁势攻略缪斯女神,但一听到苏珊女士的名字,立刻从原本的斗志满满变成偃旗息鼓,还学着可爱小猫咪的动作朝易灵可怜巴巴的拜了拜。 “甜心,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事实上,我可以。”易灵笑容恶劣的耸了耸肩,“而且是非常可以。” 费查见服软对方无动于衷,只好暂且压下侥幸心理,保证自己会乖乖的,心里却偷偷的放了狠话,等远离苏珊那个可怕的魔女,他一定要…… 不必担心身边的骚孔雀随时发.情开屏带来困扰后,易灵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欣赏眼前的迷人歌舞了。 悦耳动听的音乐声里,她和许多人一起随着节拍晃动着身体,笑容灿烂的模样一看心情就极好。 在保证自己会暂且老实安分后,费查也成为了最知情识趣的朋友,在舞者邀请两人一起下场共舞时,成为了易灵绅士又默契的舞伴。 热情的音乐与舞蹈声中,王秘书神情忐忑的觑了一眼自家老板风雨欲来的阴沉面色,看向不远处分手后貌似很快已有异国新欢的前女友。 旁边几个助理虽然神情怪异,焦急于接下来和合作伙伴的会面,但此种情况下,无论如何是不敢直面风口的,因此只好疯狂给老板心腹使眼色,希望他能率先出头替大家趟一下雷。 垃圾下属,扣钱扣钱扣钱!王秘书心里破口大骂,面上却八风不动的出言暗示提醒,“老板,和布兰登先生约好的会面时间快到了。” 如果不是临时遇到狂欢节道路拥堵,他们这群人也不会绕路走这里,更不会看到貌似触了老板霉头的前女友。 连穆眼中映着易灵和其他陌生男人说笑跳舞的画面,漆黑深沉的眸色里一片难以读懂的光。 *** “小甜心,虽然很不想扫你的兴,但我好像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麻烦的情敌。” 费查牵着易灵的手转了个圈,从舞团中心绕道外围,示意她去看那边那个看起来像是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危险野兽。 从刚才起费查就仿佛如芒在背,这种被抢了心爱之人的情敌注视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的生活中,除了诸多情人们爱慕的眼神之外,落在他身上最多的就属这种眼神了,因此无比熟悉也无比敏感。 只是,小甜心是他捧在心尖上的缪斯,他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易灵漫不经心的朝费查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且令人意外的脸。 “你们认识?”全副心神放在小甜心身上的费查多敏锐啊,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易灵的那点儿异样,心中瞬间涌上危机感。 易灵神色平静的扫了连穆一眼后收回视线,朝费查俏皮的眨了眨眼,“不认识,或许是又一个看上我美色的爱慕者?就和你一样。” 费查对这个说法不服,“小甜心,这个轻浮的说法我可不同意,明明我是被你的才华和美貌一同折服。” 这点上费查倒是没说谎,虽说他对小甜心的美貌很是动容,但真正让他奉为缪斯女神.的还是她那在画作上无与伦比的才华。 强烈的感情里不止有心动仰慕,还有惺惺相惜。 易灵敷衍的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 两人熟稔的你来我往,姿态亲昵,笑容迷人,看在有心关注的人眼中简直是刺眼极了。 故作无意从两人旁边经过的一干人等几乎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老板前女友那个撇清关系的“不认识”说法,一时间,在热闹的狂欢节现场都犹如身坠冰窟。 连穆本来是打算安静离开的,是的,本来。 可是现在,他停在易灵面前,以一种相识许久的亲近语气叫她—— “浓浓。” 此时,无论是旁边被人无视的费查,还是其他那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只把自己当做不存在的随行工作人员们,心里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 有好戏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422:48:52~2020-01-1521:0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澹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因为连穆的意外出现,易灵和费查的秘密约会被迫告一段落。 在费查面前易灵能拿不认识来随口搪塞,但连穆既然率先开口点破那点儿本以为会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默契,她也就懒得费心遮掩了。 于是,她态度友好的和人打了招呼,“连总裁,真是好久不见了。” 虽然人在国外,易灵对国内发生的事也还是有所耳闻的,比如连穆一夕之间大变的身份,还有他如今让人垂涎慨叹的巨富身家。 只能感叹一句,这人果真是人生赢家的配置,逆风翻盘也这么刺激,就是动静大了点儿,之前完全看不出一点儿端倪。 幸好她自己也还算有钱,不然踹了她后前男友一朝暴富,很容易让人心里失衡啊。 易灵心里想着这些,脸上却笑眯眯的,在街道旁的楼天咖啡馆和连穆坐下叙旧。 费查和连穆那些下属则默契的坐远了一些,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虽然费查本身十分不情愿,是被他的小甜心缪斯安排过去的。 “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坐下后,连穆看着易灵道。 “这个啊,”易灵托着脸颊笑眯眯道,“你想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哦。” “只是,在我的认知里,我一向认为,安静如鸡的前任才是好前任,只可惜你不怎么领情的样子。”易灵佯装无奈的耸了耸肩,“既然这样,你被心上人误会的时候可就不能怪我了,毕竟我无意做人家情侣之间的绊脚石。” “不会。”连穆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也不知道否认的是哪句话。 不过易灵无意深究,也懒得和连穆寒暄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是笑着道,“不会就最好了。” “你看起来有公事要忙的样子,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和朋友待会儿还有事,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我来卢塞恩的目的是去疗养院见一位合作者,我们顺路。” 连穆的话阻止了易灵起身的动作,她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微妙,“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连穆点头,“天色已经晚了,国外这边到了晚上治安状况不太好,我顺便送你回疗养院。” 易灵原本是不太想答应的,但想到自己和费查出来的时间确实不短,老师可能已经等急了,一起顺路回去也没什么。 而且,如果她太过刻意的和连穆撇清关系,反倒显得自己放不开心里有鬼似的,她不想那样。 于是,双方很快达成一致,一起踏上了回疗养院的旅途。 只是,人虽然在一起,但气氛却不怎么美妙。 前后两辆车,跟随而来的下属们恨不得人叠人挤在一辆车上,完全没有顶风作案围观自家老板八卦的英勇精神,徒留王秘书心里气得吐血还只能窝在副驾驶上围观身后的三人修罗场。 后视镜中,易灵和费查两人挤眉弄眼的交换着旁边人无法解读的默契信号,连穆冷清清孤零零的坐在一旁,看起来可怜极了。 只是此时人看起来再可怜,王秘书也不敢随意插手,涉及到这位前女友,老板的情绪比来了大姨妈的女人还要变幻莫测,之前他已经见识过好几次,现在是决计不敢自作聪明越俎代庖了。 幸好,疗养院很快到了,免除了他继续经受煎熬。 *** 在连穆那群下属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易灵眉头微挑,语气含疑,“你们说的布兰登先生是布兰登·韦德吗?” “易小姐认识布兰登先生?”王秘书当仁不让的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果然见自家老板面色好看了那么一丢丢。 “他是老师的朋友,还算相熟。”易灵实话实说,“如果你们要找的是他的话,我建议你们换个时间,因为每次他被人打断和老师的会面谈话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如果你们打算和他谈生意的话。” “多谢易小姐的建议,真是帮了大忙了。”王秘书笑道,“毕竟我们这次来要谈个至关重要的合作案,如果因为这些私人情绪影响合作案的进展,那就太让人扼腕了。” 易灵觉得连穆身边这个秘书会说话多了,她眼神只是充满赞赏的在王秘书身边都留了一瞬,王秘书就感受到了自家老板寒气森森的“王之注视”。 吾命休矣,他在心中哀嚎。 *** 多了易灵的介入和引荐,布兰登先生对于他这些意外上门的合作伙伴态度果然好了很多。 双方分开时,费查心情好多了,看向潜在情敌的眼神都宽容许多,毕竟他的缪斯女神待对方并未有任何特殊。 易灵和人打了招呼,就心情甚好回去老师身边,连穆心里盘旋许久的想法在这样一个外人众多的场合也无法倾吐,只能暂时以工作为先。 对于白老爷子的询问,易灵只说是国内认识的朋友,并未透露连穆的身份,果然,老爷子听完也不再关心。 晚上老爷子早早安睡后,尚且精神.的易灵从病房出来遇到了看似早已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连穆。 “有事找我?”不然怎么这会儿、特意来寻她。 连穆看她,“是有点事。” “那去小花园说吧。” 易灵带着人去了下面的小花园,疗养中心虽然风景好,但同样也代表着人少缺乏人气,大晚上的出来外面除了灯光,还真见不到几个人影。 小花园的露台里,易灵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连穆,言语直接,“有话你就说吧,虽然我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解决的事。” 作为一个好前任,她可是百分百的履行了安静如鸡不打扰前任的美好品德。 连穆在易灵对面坐下,眼神认真看她,“你删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我以为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吗?”易灵忍不住笑,“不见得吧。” “虽说咱们是和平分手,看起来没什么龌龊,但和分手的前男友保持联系也不是我会做的事,更何况考虑到你的新任女朋友和我未来的男朋友,距离拉远一点没什么坏处。” “再者说,本来分手后我们就没什么机会相处联系了,放在那里也是多余,删掉还能给手机清除累赘呢,有什么不好?” 易灵的态度太随意了,随意到让连穆忍不住紧皱眉头。 他该反驳的,然而以两人分手后的立场而言,易灵这些话说的准确妥帖,他应该庆幸自己有一个分手后理智清醒的前任,不会在他暴露真正身家后死缠烂打妄图再续前缘。 于是,在这个问题上,理智让连穆保持了沉默,他明智的谈起了其他问题。 “我以为,对于我的隐瞒,你会很生气。” “隐瞒?”易灵为这个特殊的词稍稍愣了一下,等明白连穆在说什么之后,她恍然大悟,有些无奈的笑看了他一眼。 “老实说,从新闻上知道你还挺有钱的时候是有些生气,毕竟分手后前男友事业更上一层楼显得我分手后多狼狈啊!” “只是,生气也只是一会儿,毕竟看样子你隐瞒的不止是我一个人,要知道当年连家破产时只要你出手还是能挽回的,既然你都能做到亲眼看着自家破产而不去救了,那我一个半途出现非要死心眼儿和你搞契约恋爱的人被蒙在鼓里不是理所当然吗?” 易灵一副对此很是看得开的模样,眼角眉梢还有谅解与体贴,“当然,最主要是,虽然最终以分手这个结局告终,但谈恋爱的时候你人我得了,花的钱也回来了,还顺便得了你一大笔分手费,想想也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看来你是真的不生我气。”沉默许久后,连穆下了结论。 易灵连连点头,“是啊,不生气,毕竟我是个输赢都很有风度的玩家呢。” 见连穆垂眼沉默不语,易灵觉得这谈话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看来你想跟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些,担心我有分手后遗症,放心,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所以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你在这边就专心忙你的事业吧,这么晚了,我就暂且不奉陪了。” 易灵起身打算走人,没走两步,被人抓.住了手,连穆拦住了她。 “那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易灵没甩开连穆抓她的手,疑惑反问。 “你留在老宅里的那些东西。”连穆道。 “那些啊,”易灵神情微妙的看着连穆,“我还以为你早就处理掉了。” “你的东西,我不会随意处置。” 连穆这句话说得认真极了,只可惜易灵不怎么领情,她只觉得麻烦。 “我之前不是托林语转告你全都不要了吗?你还没处理啊。” 她神情恳切的道,“分手后还留着前女友的东西是不太好,估计偶尔看着还挺糟心,东西你该扔的扔,该捐的捐,我全都没意见,毕竟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我在华苑那边有个公寓,我会让人把你的东西全都送去那个公寓里,你什么时候回江城了还能用。”连穆道。 “虽然很感谢你的心意,可是真的不用,因为江城我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易灵解释,“我本来就是江大的交流生,现在实践合作期限到了,要回也是回去宁大,学校那边菡姐会帮我处理,所以没必要浪费一个公寓放那些不需要的东西。” “不过,还是谢谢你替我着想了。” 易灵可谓是善解人意极了,只可惜这份善解人意不给人添麻烦的背后是分手后就毫不留情划开的界限和疏远,在意识到这点后,连穆抓着易灵手的力度忍不住加重了。 “手疼——”易灵皱着眉头一巴掌拍上连穆的手臂,神情很是不愉快。 “抱歉,是我失态了。” 连穆退后一步放开手,出言道歉。 “这次就原谅你,只是最好不要有下次。” 易灵揉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之前执意分手的前男友或许会变成个不太好打发的麻烦。 她不高兴的瞪了连穆一眼,转身走人,在这人离开瑞士之前,她觉得他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等小花园里再度恢复安静后,连穆站在萧瑟冰凉的秋风中,看向自己被易灵甩开的手。 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变成了记忆中最厌恶的那个女人疯狂丑陋的模样,心中涌上了连自己都无法直视的邪恶念头。 区别只在于,那个女人只能将自己的丑陋暴露在曾经弱小的他面前,而他,却有足够的力量将所有念头付诸现实。 所以,在易灵并未因为分手不幸的时候,他的全部担忧都可以放下了,他需要做的,唯有一件事—— 就是远离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一些_(:з」∠)_ 临近过年有些忙,晚的话也不会超过十二点的 和各位小天使先提前说声抱歉啦 感谢在2020-01-1521:06:51~2020-01-1623: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氶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瑞士的秋天极美,在连穆一行人忙于工作的时候,白老爷子的眼睛也终于到了可以顺利拆线的时间。 如果不是布兰登忙于公事,只怕早就迫不及待的来参与这个重要的过程。 等医生检查完确认老爷子恢复情况良好后,易灵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欢喜,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人。 “行了,一个小手术而已,也就你们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大惊小怪。” 白老爷子对自家小徒弟的喜悦亲近态度受用极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傲娇了几句。 “为了庆祝,我觉得我们可以办个宴会,只可惜师兄师姐们不在,不然肯定热闹得很。” 易灵有些可惜,这就是待在国外的不便了,想搞个活动都不够人气,显现不出她想要庆祝老师康复的热闹与喜悦。 “自己办宴会虽然不行,但我们可以借花献佛。” 一直守候在旁边的费查积极出主意,“贝莱勋爵一直都很敬慕白大师,此前碍于您在休养,不好上门邀请,如今您终于康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邀请您参加他为此准备的庆祝宴会,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两位能赏脸莅临。” 提到贝莱勋爵这个关系不错的忠实迷弟,受到他诸多关照的白老爷子欣然应允,易灵自然也无不可。 于是,在三天后于贝莱勋爵古堡中举行的晚宴两人如期到场。 “小甜心你今晚真是艳光四射极了,我的心此刻已经不再属于我,它完全成为了你的掌中之物。” 费查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虽说易灵知道自己很漂亮,但被人这么直白的称赞果然还是很开心。 她欣然笑纳了费查的惊艳与称赞,开始陪在老师身边应酬。 白老爷子年纪越大越孩子气,他自己的成就被人称赞还不如何,可一旦被人称赞陪在身边的孝顺小徒弟,这脸上的笑容就格外满意,饶是易灵从小.脸皮厚,见自家老师这样也不免汗颜。 等身边围拢了一圈儿对国学书画十分感兴趣的同道中人后,白老爷子拍拍小徒弟的手,“好了,你不用陪我了,找年轻人玩儿去吧,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自自在在的说会儿话。” 易灵不肯,担心老师身体,旁边贝莱勋爵笑道,“灵小姐放心,我会监督白先生不让他饮酒的,保证谨遵医嘱,以老先生的身体为重。” 对话这句话算是说到易灵心坎儿里去了,她朝神情有些郁闷的老爷子做个了鬼脸,拎着裙角跑去找年轻人们玩儿去了。 费查终于寻到空隙,立刻拉着易灵花蝴蝶似的满场飞,给她介绍了许多特别的朋友,有才华出众的,有擅长吃喝玩乐的,也有从事艺术行业的国外新贵,林林总总各色人等,新鲜且让人目不暇接。 王秘书跟在自家老板身边,看着对方眼神注视方向,试探着开口,“费查先生手段不错,看起来很会哄人开心。” “嗯。”连穆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这几天老板心情都不怎么好,即便合作案进展顺利,即将为他们挣下一大笔钱,王秘书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仰头望天,感情这种东西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饶是理智冷漠如眼前这位也不能幸免。 *** 和费查满场飞玩了个尽兴的易灵在感觉疲惫后寻了个地方休息。 露台上,隔着灯火通明灯光璀璨的落地窗,费查给易灵端了杯柠檬水。 “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你,要知道他们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对什么人放下.身段的性格,”费查笑道,“小甜心的幸运真是让我这个追求者都有些妒忌了。” 易灵一口气灌下大半杯水,朝他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是看好戏居多呢,脸上和眼睛里都写着‘居然有人能不为小费查的魅力动摇’这句话?” 费查捂着脸叹了口气,“亲爱的,你对每个追求者都是这样的吗?喜欢欺负他们供你取乐?” 易灵笑着耸了耸肩,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俏皮模样。 费查觉得她偶尔使坏的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心脏不听使唤的乱跳,只不过他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亲爱的,你那位朋友今晚可是一直眼也不眨的盯着你呢,顺便,我觉得自己快要被男人充满嫉妒与醋意的恐怖眼神烧成灰了。” “是吗?没觉得。”易灵懒洋洋回应。 “甜心,那位连先生是你的前男友吧?”费查捧着脸笑,“不然的话,那充满嫉妒与占有欲的眼神不会如此直白。” 有些特殊的感觉与磁场,只存在于曾经的恋人之间,费查深谙此道。 “被你看出来了?”易灵笑,“好吧,之前是在一起过,不过现在已经分手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过分解读他的一言一行。” 过分解读?不存在的,费查想,他这还只是略微修饰过后的言辞,不然他更想说那位连先生对他充满了恐怖敌意的现实。 “分手啊,看他对你如此在意,很难想象他会同意和你分手。”毕竟,小甜心如此迷人,实在很难让人舍得放开。 易灵觉得费查说的话很有意思,她忍着笑意补充道,“很可惜,分手是他主动提起的,我只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而已。” 虽说是被分手,但她也不觉得多丢面子,充其量需要她在想谈恋爱的时候再费心物色一个合心意的对象而已,虽然可能会很挑剔以及麻烦。 这下子费查是真的惊了,以他看人的眼光,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那位连先生会主动对自己如此在意的恋人提出分手。 于是,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能否冒昧的问一下你们分手的原因?” “他喜欢上别人了吧。”易灵略做思考回答道。 以前还觉得她害连家破产是主要原因,毕竟那会儿她的行为看起来跟个生性恶毒的蛇蝎美人没什么两样,但现在再看,连穆明显对连家的破产坐视不理,更甚者,有可能他本人还在其中推了一把,所以这么一想,大概对方心系倪曼瑶的原因更多一些? 费查觉得他眼前这个小.美人对自己、对那位连先生的认知可能存在很大偏差,不过他没必要出声提醒,毕竟对方是情敌嘛。 *** 两人在夜风吹拂的露台上自在聊天,话题渐渐深入,连穆踏足时,正听到两人关于某事的争论。 易灵在说话,“将期望爱与被爱这件事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太天真太蠢了,与其奢望别人的细心与怜悯,还不如做好自己的守护者,毕竟,最好的爱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谁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就失去被爱的依靠呢?” “你这个想法听起来有点偏激了。”费查理智评价,“我还以为你在这方面的观点会更宽容开放一些。” “没办法,我的童年和家庭不算太圆满,那些缺陷势必会对我产生影响。”易灵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仔细品品,还是很有意思的。” “我查了下,是很有意思,”费查看着手机道,“牵扯到你们东方的神学,我觉得我可以深入看看,它让我有了些特别的灵感。” “所以,关于被爱这件事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易灵问。 之前两人从彼此都感兴趣的一幅新派画作上延伸出这个议题,各抒己见,反正易灵对于费查那个十分唯心主义的观点是很嗤之以鼻的。 “当然,”费查道,“如果小甜心不介意的话可以亲身体验一下,我十分乐意亲身奉陪。” “我很介意。”易灵一句话打回对方的调.戏,无视站在窗边的熟悉人影,将费查的观点又嘲讽了一通。 “说到底,心意这种东西,就算你挖开对方的心脏也无法真正知晓有多少,反而是行动,往往只需要三分的心意再配合十分的行动,你就会是世人眼中值得称道的爱的殉道者。” “闲人和无聊者看不到心意也不会在乎真心有多少,于他们而言,只要看到行动就行了,所以,爱与被爱这种事看的是心意吗?不,是行动,所以你才能让那么多人落入你的温柔陷阱,说到底,你的心意轻浮且并不值钱,让他们心动妥协的是你表现出的外在,就比如你现在孜孜不倦的想要引诱我坠下你的罗网。” 在易灵眼里,费查和伊甸园里那条蛇也没差了,区别只在于他人形风度翩翩有个好皮囊。 “甜心,你这个说法真是太刻薄了,我的心都要碎了。”费查苦笑,莫名有种自己被对方扒皮的惊悚感。 易灵对此全不在意,毕竟她本来就对这个一直妄图突破友人界限上.位做情人的花花公子不假辞色。 直到对方神来一笔话题突然拐了个弯儿,“所以,这就是你对那位前男友喜欢上别人想要分手这件事如此冷漠淡定的原因?” 易灵哽了下,忍不住扔给费查一个白眼,“闭嘴!” 费查笑容格外可恶,不肯老实闭嘴,“你们女人啊,最不愿意接受的分手原因排名第一的就是恋人喜欢上了其他人,再洒脱的女性,都会对此心生芥蒂,如果她冷静接受了,在我看来,那只会有一个原因——” 在易灵充满压迫与威胁感的眼神中,费查乖乖的闭嘴了,心里却悄悄补上了一句话,那就是不够喜欢,或者,感情和恋人已经变成了想要甩掉的累赘。 就是不知道小甜心是哪个了。 *** 自从那天在宴会上一别之后,易灵再没见过连穆,估计这人忙完公事已经回国去了。 应贝莱勋爵的邀请,白老爷子暂居古堡休养,易灵因而有了更多的时间自由活动。 某天下午,她应疗养院里结交的护士朋友的邀请进城,在热闹的酒吧里看了一场本地摇滚乐队的激情演出。 尽情在应援活动中挥洒了汗水之后,朋友被热情的男人邀请进了舞池,她窝在吧台旁边,听着身旁两个喝醉的外国男人吹牛。 等想起要给老师打电话的时候,摸遍全身上下才发现手机和钱包全都丢了个一干二净,易灵觉得她得找人早点回去,毕竟安全问题不能心存侥幸。 然而舞池里人太多,她找遍了人群也没找到一起来的朋友,再回到吧台时头已经有些发晕,身上明显的怪异感和不舒适提醒着她需要注意安全。 “嘿,女孩儿,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身前人高马大的外国男人神情猥琐眼神不怀好意,仗着体格健壮想要过来扶她。 易灵攥紧了捂着胃的手,神经紧绷,正思考着要用哪种方式反抗时,对方就被人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出去。 踹他的人力气显然极大,人滚出几米远后才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在群魔乱舞的酒吧里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身后伸过来的手让易灵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直到耳边想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 母语,还有那人熟悉的清冷声线,她回头,在晃动的模糊视线中看到了连穆。 悬起的心瞬间落下,她放松的扑进连穆怀里,跟他开口,“我好像中了药,带我去看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软件的云同步出了问题,弄了好久 九点更新无法保证的话,一般估计就在十一点多了 大家到时候再刷新吧 第21章 连穆费尽力气才将满腔的愤怒与破坏欲压了下去,如果不是易灵此刻情况糟糕,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大概会像母亲手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玩偶一样毁在他手里。 将现场这些麻烦交给他的外籍保镖团队处理,他抱着易灵坐上车往医院去。 怀里易灵脸颊通红神色迷蒙,他升起车里挡板,遮住外界所有窥视,轻轻拂开她眼前的头发,低声道,“放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易灵是第一次中奇怪的药,比醉酒更晕眩,比发烧更难耐,如果不是连穆用力禁锢着她,她此刻估计早就失态了。 毕竟,在忍耐这件事上,她从来没什么天分。 脑子里像是有煮沸的滚水在咕嘟咕嘟,易灵努力撇开这些恼人的声音,抓.住手底下光滑的布料,用仅剩的理智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 她这么问其实不见得是想要得到答案,连穆抓.住易灵在他身上乱动的手,低声道,“临时有事,暂时留下处理。” 易灵不知听没听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大概是药效越来越强劲了,手被制住后,她竟然开始用牙去咬嘴边的扣子。 连穆只好去掐她的下巴,“松嘴。” 易灵听话的放开扣子,没等连穆松口气,她得到自由的手就直接强势的扯了他衬衫,触到了温热的肌肤。 作为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连穆突然觉得易灵在喜欢他腹肌这一点上恐怕是最诚实的了,就算中了药都不忘耍心机声东击西占便宜。 果然,她一直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些许,看他的水润眼睛里也多了满足与得意。 连穆忍不住念了她一句,“小骗子。” 易灵这个人,越接近越了解,就越明白她有多会骗人。 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肯定的说,她到他身边来乃至声称喜欢他这件事背后都是有内.幕的,只可惜现如今手上的信息并不能让他窥知真.相。 摸够了腹肌的易灵不肯罢手,有了继续得寸进尺的迹象。 “你这张脸真好看,好看得不得了。”易灵捧着连穆的脸,指尖拂过他每一寸英俊的线条,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唇,“我能亲.亲你吗?” 她眼神热情又直白,被酒精和药熏得迷糊的脑子显然已经没有理智生存的空间,如果易灵还清醒,她决计不会对已分手的前男友提出这种愚蠢的请求。 连穆在迟疑,在犹豫,等不到回应的易灵将手慢慢放下时,连穆低了头。 英俊清隽的面孔隐藏在阴影里,被易灵散乱的长发遮掩,他回应了她的请求,热情,加倍。 一直以来,连穆都很抗拒同易灵之间的亲密,每每都在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身体距离。 心意,藏于皮囊之中,即便惊涛骇浪一片也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身体的动摇,只要眼神落在其中,就会被立刻知悉。 他不愿意被她洞悉内心,也不想被她看到外在的动摇,只能用冷硬疏远与距离维护彼此之间岌岌可危的脆弱。 这是他无尽荒原上唯一盛开的一朵小花,本该细心呵护,恣意绽放,然而,这片土地太贫瘠了,供养不起她舒展美丽的养分,所以,他只能将她连根拔除。 他以为他能做到,看着她再次为别人绽放,根植于其他的土地,事实却是,他根本做不到。 否则,他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该早些离开的,理智一遍遍的催促他行动,到最后占领心脏的却还是那些无法压抑的感情。 他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始终逃不过为别人疯狂的命运。 怀里易灵气息不稳的用软弱无力的手脚表达着不满,连穆亲了下她额头,低声耳语,“都是你的错。” 如果你没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你没有那么直白的诱.惑我坠入深渊…… 如果你没有那么轻易的将我丢弃…… 如果我变成像那个女人一样的丑陋疯子…… 易灵,这一切,全都怪你。 *** 到了医院后,提前接到通知的医生很快到位来帮忙处理患者。 采血结果被拿去化验,易灵靠在衣服凌.乱的连穆怀里,被他哄着接受治疗,直到镇定剂起效,她才终于从躁动中平息下来缓缓睡去。 易灵再次醒来时是在深夜,手上扎着输液针,病床边连穆握着她的手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她手指刚有动静,对方立刻就醒了,看到她睁眼神情放松许多,“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口渴,想喝水。”易灵哑声道。 连穆倒了杯温水仔细喂她,有过之前生病时照顾人的经验,他现在一举一动都妥帖极了,至少在易灵看来,是个十分体贴细心的前男友。 “你在酒吧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下.药的人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幸好那只是一般的助兴药,不算伤身,只是因为你之前喝了酒的关系身体反应有些大,等输完药液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连穆道,“还有,你朋友和老师那边我都让人沟通过,说你临时有事跟我在一起,将事情瞒了下来,不用担心。” 对于连穆处理事情的能力易灵当然不担心,她更在意的是,“你告诉老师你的身份了?” 不然老爷子绝对不可能放任她独自深夜在外。 连穆看了她一眼,“嗯。” 这种情况下,男朋友这个身份是最能取信人的,更何况还有蒋菡这个证人。 易灵用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脑袋,抽回手才注意到那上面还留有连穆的温度,一下子心情更差了。 “早知道不该今天出门的,运气太差了。”她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碰巧出现英雄救美了,大恩不言谢,人情以后还。” “不是运气的问题,”连穆看着易灵,语调压低,“是你就不该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即便有朋友在身边也不行。” 连穆无法想象自己没有出现的结果,也绝对接受不了那样的后果,在这方面,他觉得易灵需要老实乖巧一点,要不然就带上几个保镖,否则根本无法让人安心。 差点酿成惨重恶果的易灵心虚又理亏,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连穆的教训。 不过,对方分手前男友的身份到底不妥,她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继续守着我了,去找个地方休息吧,等明早我醒了就回去。” “你在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信誉可言,我还是守着你更放心一些。” 连穆态度坦荡,显见一副不可能被她说服的模样。 易灵挑眉,“其实我的意思是避嫌,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样藕断丝连的万一让你的新恋人误会了怎么办?我觉得最好不要闹出这种麻烦。” “不会。”连穆又是上次那种回答,只不过这次他终于肯多说一句,“我没有新恋人,也不会让谁误会。” “唔,还没追到手啊?”易灵表示了解,“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还以为以连穆这种条件,一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呢,看来真爱就是真爱,没她这么轻浮与不矜持。 连穆没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易灵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没了聊下去的心思,闭上眼开始第二轮睡眠。 *** 隔天,易灵是在连穆怀里醒来的。 阳光撒在脸上,恍惚间差点让她以为重回连家老宅,等看到陌生国度的医院风光,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的酒吧惊魂。 她在连穆怀里动了动,换来他更为有力的拥抱,眉心忍不住起了褶皱。 有点糟糕的预感。 连穆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若有所思表情的易灵,她靠在他怀里,像是攀附树木的莬丝子一样,柔弱无力又天真可爱,让他心尖微痒。 如此不设防的姿态,仿佛在诱.惑人攻略侵吞。 “你醒了啊?”易灵拍拍放在她腰上的手,“既然醒了,是不是该放开了?” 连穆依言放开,易灵下床去洗手间洗漱,顺便换掉身上的病号服,至于昨晚是谁给她换上的,就不必深究了,反正无论是护士还是连穆都没什么区别。 等她将自己打理好出来时,连穆也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正在晨光里给自己打领带。 深蓝色的领带在男人指间翻转,易灵坐在病床边,看着连穆突然微微一笑。 “虽说之前就有感觉了,但后来发生的事稍稍推翻了我的结论,只是现在,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她慢悠悠的拖长了声音。 “连穆,你喜欢我啊?” “比分手之前更喜欢?更舍不得?” 易灵从来不傻,人的感情是可以隐藏,但同你朝夕相对处处亲近的人即便隐藏得再深,都有被窥探到的可能性。 更遑论,她在这个人身上下了大力气。 所以,发现连穆喜欢她这件事是必然的,区别只在于,那喜欢有多少。 以前只觉得是浅薄到可以随时放弃丢弃的喜欢,现在看来,事实搞不好和她的感知有很大差距。 连穆打领带的动作停下,看向晨光里好整以暇笑看他的易灵。 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轻浮的得意,以及微薄的挑衅与恶意。 第22章 连穆回国了,在将易灵送回城堡后,就去往机场踏上了飞回江城的航班。 飞机上,王秘书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老板,面如苦瓜,到底没敢捋虎须,放任自己内心疑问翻腾。 “哥,老板这是没成功?” 助理们活跃的私人小群里,王秘书被频繁艾特了无数次,他额头青筋跳动,好悬没直接动手去商务舱打死那些兔崽子们。 “我觉得是,就算临时为人家改了行程把咱们使唤的团团转,也没能让前女友回心转意。” “难道说这就是你们男人的劣根性?在身边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等人走了才发觉原来我深爱她?原来老板的画风不是职场商战剧而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我就希望最近加班出差的工作能少一点!!女朋友都快要和我分手了[痛哭].jpg” “先不提这个,我就想问问这条朋友圈是谁发的?快出来认罪挨打[截图.jpg]” 王秘书本来并不在意这些人的胡言乱语,等抽空翻到那个掀起轩然大.波的截图后,神情立刻凝重起来,这下子就算不想捋虎须都不行了。 “老板,有点意外情况需要您处理一下。” 王秘书叫醒人,在连穆冷淡的眼神中将手机截图发了过去,“因为某位助理的疏忽,现在这条信息已经在微博上有了热度,我联系了公关部那边进行处理,但因为信息扩散得太快,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在连穆的注视下王秘书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将惹祸的下属在心里抽了七八百次,决定等回去一定要给这人小鞋穿穿。 其实截图上只是一条普通的朋友圈发言,不普通的是这条发言涉及了他这个备受媒体喜爱的科技新贵。 “摔!我再也不信什么狗屁谣言了!之前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大老板不喜欢自己前任,就现在这幅打算在瑞士落地生根的姿态,要是不喜欢我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这条朋友圈发言其实也没什么,麻烦在于下面有知情人直接点破了连穆的身份,包括易灵的身份也不能幸免。 要知道前阵子两人刚因为倪曼瑶在微博热搜上转了一圈儿,这会儿借着连穆之前从科技版块延伸到娱乐版块的热度,一下子引爆了之前的新闻,吸引无数围观群众。 连穆很快在最先发布那条信息的八卦营销号里看到了易灵的照片,和之前那次模模糊糊不同,这次清晰得不得了,也因而热度直线蹿升。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般的安静,王秘书在旁边忐忑的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回音。 “联系公关部,这件事我亲自处理。” 最后,连穆神情冷漠的一锤定音。 *** 江城的某些小圈子里,现在极为热闹。 “连哥居然去瑞士了?啧啧,我说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人呢?” “哎,老郑,连哥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这去瑞士是追人去了还是真有公事啊,好歹给兄弟们一个准话,好让我们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手段讨好人,省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被朋友cue到的郑元夏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微博上骤起的热度,虽说作为颜值财力兼备的科技新贵,连穆确实很受关注与追捧,但仅凭旗下员工一段语焉不详的朋友圈就将热度烧到这个地步明显是不现实的,有倪曼瑶那个绯闻在前,现在明显是背后有人耍手段买水军,只是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虽然目的不明,但并不妨碍他和有些闲来无事蹦跶的黑子们你来我回大战一场,什么叫“前女友也不过尔尔?”,你特么长得跟猪一样才叫不过尔尔呢! 这边连穆的朋友们正在为此事的真伪进行讨论,那边之前刚庆祝过两人分手追求连穆的心思再度活泛起来的女人们则不愿意了。 “这个易灵真是阴魂不散,分了手也要给连神添麻烦,我看她之前果真是打着欲擒故纵的主意,现在这出戏不就漏了马脚了?” 卢云眼睛盯着屏幕,手指不间断的挨个在黑易灵的发言下点赞,恨不得靠着一己之力给人刷上热评,毕竟在她心里,真的是没人比易灵更讨厌了! 至于连穆滞留瑞士是为了易灵?这种瞎话鬼才信! 要是真喜欢,怎么可能分手?一切只可能是易灵那个可恶的女人在作妖,只恨连穆倒霉,摊上这么个牛皮糖前任! *** 国内的江城热闹起来的时候,易灵正和蒋菡通电话。 对于她酒吧惊魂一事,蒋菡安慰过后就是生气,“在国外,以后你身边没跟着保镖的话也就不用出门了,再不然你就直接回宁城,老师那边我来照顾,毕竟工作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老师的健康和你的安危。” 易灵一句“那只是意外”在嘴边停留许久都没能出口,她深知蒋菡的脾气,她如果狡辩不当回事的话,她的安排很有可能成真。 于是,易灵老老实实的受教了,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再不敢出意外。 等说完这件事,蒋菡提到了连穆,“不要跟我说他出现在那里救人是意外,我不相信也不在乎,我只知道,无论他喜欢你也好还是另有所图也罢,我都不会再同意你们在一起。” “我没有复合的心思啊,”易灵为自己抱屈,“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我从来不打算吃回头草的,只是我也阻止不了人家喜欢我啊。” 蒋菡笑了下,对小师妹的心思摸得神准,“你敢说你不得意不开心?你很享受他喜欢你这件事吧。” 易灵坦然,“为什么不?毕竟我以前追他追得那么辛苦,他喜欢我我才觉得以前的辛苦有回报,充其量只是个等价交换而已,虽然时间和时机不太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易灵。”蒋菡少有叫易灵名字的时候,但一旦这么叫就意味着她足够认真,也不容许小师妹继续嬉皮笑脸的蒙混过关,“之前纵容你是心疼你,但现在,我不希望你和连穆那种心机深沉的人再度有牵扯。” 蒋菡说得直白,“就拿连家破产这件事来说,你蓄意插手,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主宰了连穆的命运,但现在再看呢,对方或许只是顺水推舟借你的手做了个不知名的幕后推动者。” “连家破产,根本就是连穆想要达成的目的,你除了陪他玩了一场不知所谓的恋爱游戏,从头到尾也没高明到哪里去。” “他愿意纵容你的时候,你能踩着他蹦跶两下,他不愿意的时候,你除了被人连皮带骨扒干净还能有什么下场?” 易灵沉默,蒋菡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可偏偏就是因为真实在理,所以听得她心口发堵。 该敲打教训孩子的时候,蒋菡向来毫不吝啬严厉,“不要觉得凭借着那些肤浅的喜欢就能控制操纵一个男人,连穆不是你能掌控玩弄的对象,更有超乎你想象的心狠手辣,所以,别抱侥幸心理,也别玩火自.焚。” “我以为,分手这件事已经足够给你教训了,现在看来,你还是太天真。” 易灵知道蒋菡说的是连穆隐瞒自己身家这件事。 一直到刚才,易灵其实都并未真正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和连穆之间,她作为掌握主动权的身份角色已经太久了,久到她已经迟钝懈怠到忘记这个男人从来都是个难缠的狠角色。 撇去曾经的恋人这个身份,她终于想起来,最初她决定奔赴江城去往连穆身边的时候,对这个人到底有多心怀忌惮。 想起曾经那些早就被她丢掉的谨慎与戒备,易灵深刻反省,“菡姐,我知道错了。” “我保证,不会再随意任性了。” 只要易灵不主动去撩.拨连穆,蒋菡暂且就是放心的,至于连穆那边,她来处理。 “你好好陪着老师,过阵子回国处理下学业上的事,具体的我们再谈。” 电话就此告一段落,办公桌前,蒋菡看着手机新闻推.送的娱乐热点,拨通了连穆的电话。 *** 微博上新闻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即便有心人想要兴风作浪故意炒起热度,但在连穆金钱和背景的强压下,最终也没能泛起一朵水花。 网上关于易灵本人的消息和照片更是删得一干二净,快到让参与这则新闻的人反应不及。 三天后,在创新大厦一楼咖啡厅的封闭包厢里,蒋菡见到了应约而来的连穆。 “很抱歉需要占用连先生的宝贵时间,但事关家里不成器的孩子,我作为长辈,多少还是要替她扫尾的。” 两人坐定后,咖啡醇厚的香气里,面带微笑的蒋菡先发制人。 连穆看着眼前辈分凭空拔高用来压人的蒋菡,神色平静,“蒋女士说笑了,我和易灵是朋友,帮她是应该的。” “对连先生的感谢是肯定的,但是,出于长辈的私心,作为已经分手的前恋人,我并不希望你们再有牵扯,各种意义上的。” 蒋菡不打算绕弯子,她要提的要求本就不识趣甚至是惹对方生厌的,维持面上的那点虚伪情面大可不必。 她只想干脆的斩断连穆和易灵之间的所有可能,不留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823:29:43~2020-01-1923: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日私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蒋菡并不是一个好打发的对手。 是的,在连穆看来,现在打着为易灵好名义的蒋菡就是阻碍他接近易灵的对手。 对于蒋菡的明示暗示乃至警告他沉默倾听但也充耳不闻。 “浓浓一直都有些任性和孩子气,很多时候做事完全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给人带来麻烦也不自知,”蒋菡诚恳道,“我知道她曾经给连先生添了许多麻烦,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个年轻气盛的孩子计较。” 连穆听到“孩子”两个字,脑子里浮现出易灵趴在他床.上.翘着脚回头看他的画面,眼底情绪沉浮。 “易灵不是孩子。”他第一次反驳了蒋菡的话。 何止不是孩子,她甚至清晰得知晓如何运用她那副美貌的皮囊的来动摇诱.惑他。 她每一次毫无疑问都是很成功的,他完全无法抗拒诱.惑,但却可以依靠清醒与理智让她只看到那么十分之一二的战果。 但即便这样也足够她骄傲自得了,每次看到易灵那副成功得逞的表情,他都想将她彻底撕碎,然后埋藏进心底的泥沼里,再不见天日。 蒋菡对连穆那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渐渐不耐,言语也逐渐直接起来。 “连先生,我直说了吧,你和易灵,你们之间并不合适。” “即便你喜欢她,我也希望你能够离她远一些,别去骚扰她。” “否则,你不会想要知道她当初来到你身边的原因,那对你们两个而言,都只会是伤害。” 连穆看着蒋菡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毫不怀疑她是在诱敌深入。 诱饵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即便明知道是陷阱,心有所图的人也会怀抱着侥幸一脚踩下去。 蒋菡料定了,他是那种会吞下诱饵的捕猎者。 有易灵这个最大的诱.惑悬在眼前,连穆承认,他确实是。 谈判在两人不欢而散中结束,连穆想要的答案也在多日后的调查结果中终于出现。 私家侦探显然很清楚雇主和调查对象之间的关系,所以在出具这份调查结果后也做好了准备。 毕竟,他们这一行,高额报酬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尤其是在涉及个人阴私以及狗血的爱恨情仇方面。 需要连穆看的资料并不多,他手中已经有一份有关易灵的调查结果,如今补上的只是从前可能被忽视掉的那部分。 现在,缺陷被补齐了,他也终于知道易灵当初非要到他身边来的原因。 木香山的车祸,受了重伤的易灵,以及从国外治疗休养回来后坚持来江城的一意孤行。 蒋菡说的很对,知道易灵到他身边来的原因,对他们两个而言确实是不折不扣的伤害。 *** 连穆打了电话给易灵,用他之前被拉黑后来又被放出黑名单的号码。 电话迟迟没人接,一声接一声的提示音里,他想起离开那天两人的对话。 易灵坐在病床.上,迎着晨光对他得意洋洋的笑。 “你喜欢我啊,”她眉眼弯弯,“真的是深感荣幸啊,连大美人。” “虽然我不会回应,我们也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但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你继续喜欢我,”她笑道,“倒不如说,我很乐意你继续喜欢我。” “所以,继续你这份喜欢吧,直到它消失。” 面对易灵那副大言不惭自我陶醉的模样,连穆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愤怒与气闷,他只觉得她那种成功恶作剧的眉飞色舞模样让他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撕扯她一番。 电话在响声的最后一秒被接通,对面传来易灵懒洋洋的声音。 “国内外时差不同,愉快的午觉时间被你吵醒,好烦啊。” 连穆因为那个“烦”字沉默一秒,开口直接问她,“易灵,当初你出车祸,和我有关。” 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他离开宁城前,在木香山出的那桩意外车祸,另外一个当事人正是易灵,还有一个被易灵深恶痛绝的继妹,易薇。 露台上飘来金黄的枯叶,易灵抬手捻起,语调慢悠悠道,“啊呀,被你发现了。” 连穆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看向手边的资料和照片,视线落在易灵身处急诊室满身血迹的那张上,闭了闭眼,“所以你当初一意孤行来江城,来我身边,是为了复仇?” 除此之外,连穆想不到其他解释。 “插手连家破产的事,坚持要和我在一起,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包括易薇在内,事故的参与者都是她复仇的对象。 现在,他终于明白易灵当初差点弄断易薇双.腿的原因了,因为事故调查报告上,正是因为易薇争夺方向盘导致危险驾驶才最终酿成了这个惨剧。 他和易薇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故意,一个无心,但从车祸责任角度而言,他们都是罪魁祸首。 显然,评判事故责任轻重是警察的事,在受害的当事人心里,他们一样可恶。 那边的易灵沉默了很久,久到连穆身体站到僵硬,她才语调轻飘的回复,“是,你说对了。” “我去江城,去你身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言辞如刃,直戳心肺,“我很意外你是造成车祸的另一个罪魁祸首。” “虽然后来警方出示的事故责任鉴定书上你成功免责,但连穆,被律师运作隐瞒下来的酒驾真假你自己最清楚,我不是法官,不对此做任何评价,但决定是否对你出手,显然也是我.的.自.由。” 电话里,易灵的笑声听起来愉快极了,“你长得好看,很符合我的审美,本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但我还是很喜欢看到你从云端跌落谷底的表情,也很享受你因为金钱被我.操控主宰的模样,虽然后来证明你技高一筹,我算是被耍了一把,但说到底这个过程还是让我很开心的。” “尤其是在你不断向我妥协的时候。” 易灵慢吞吞的补上最后一句,丝毫不在乎对面那个人会被自己这番恶毒的话浇熄了喜欢之情,甚至心生憎恶。 连穆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也终于明白为何易灵的所谓喜欢与深情让人难以读懂,只因为,那层薄薄的美好假面之下,是翻涌着无尽恶意的黑色深渊。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笑着把他推进深渊,然后功成身退。 蛇蝎美人,似乎可以用来定义如今的易灵。 她愿意分手,只是因为她在这场玩弄他的游戏中得到了足够多的乐趣,所以抽身而退才能如此毫不犹豫。 换言之,因为他最后一点价值都失去,所以她才彻底抛弃了他。 “亲爱的,你还在吗?” 电话里易灵指尖敲了敲听筒,唤回连穆的神智。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挂电话了。” “不对。”连穆终于开口,语调平静的重复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易灵,你还有隐瞒。” 易灵觉得自己了解连穆,连穆同样也觉得自己了解她。 易灵的说辞他信,但这其中绝对还有隐瞒,那是调查资料和易灵本人都未曾向他透露的关键信息。 车祸固然让易灵吃尽了苦头,让她痛恨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但凭直觉,他相信还有亟待挖掘的更深内.幕,那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蒋菡诱饵中的真意。 对面易灵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沉默,连穆没等来答案,只等来了被挂断的电话。 *** 城堡外的秋景很美,但再美的景色,秋风也依旧是冰凉与萧瑟的。 易灵起身,站在露台边缘,迎面而来的冷风拂上脸颊,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过去。 在她的三口之家没出问题之前,恩爱的父母每年都要带她出门度假。 在幸福的假象还未崩裂之前,他们的最后一站就是瑞士。 只可惜那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幸福过后,就是深渊。 易弘毅的出轨,夏兰的出现,易薇的嫉妒,母亲的去世,外公的托付,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构成了易灵的新世界。 在这个新世界里,她失去了所有挚爱的家人,天真的皇后从此沉眠地下,英俊的国王被怪物附身,守护者被神召唤去往天国,弱小无能的公主开始挣扎求生。 她不是一开始就对变成怪物的国王绝望的。 从希望到不可置信到绝望,那是一个漫长的绵延了许多时光的痛苦过程。 十六岁那年的大雪,和瑞士那年一样的大雪,公主在屋子外面看到了国王与新妻子、新儿女共享天伦其乐融融的新画面。 她曾经拥有过那样的幸福,只可惜后来她不再拥有置身其中的资格。 她在十六岁生日这天终于看明白了一切,也终于明白自己的存在有多么多余。 国王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把小公主抱在怀里讲故事的慈爱国王了,他被女巫蛊惑,被怪物附身,再也回不到从前。 雪很大,落在身上也很冷,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从山上一路走到山下,在快要冻成傻.子时,被老师捡回家,也彻底放弃了这个曾经是她深爱父亲的男人。 她和那个家彻底决裂,从此飘着茫茫白雪的世界中只有自己。 然而有一天,被珍爱呵护的小公主美好的世界被人摧毁了。 毫不留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923:11:35~2020-01-2023:3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鸡岭黄翠花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易灵和易薇之间从最初相遇开始,就从未太平过。 易灵厌恶易薇这个私生子和她不知羞耻的母亲,易薇嫉妒易灵这个拥有自己渴望一切的城堡中无忧无虑的骄傲公主。 她们彼此厌恶又相互争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在这场争斗中,一直占据优势的易灵即便被人诟病也从未打算收敛。 在她对易弘毅绝望后,在十八岁那年,她开始积极接收属于自己的庞大资产。 来自母亲和外公的遗产,来自当年易弘毅出于愧疚的转赠股份,以及那些专门为她所设的基金乃至投资等等,高达天文数字的金钱成功激发了某些人内心深处的恶念与贪欲。 但那时候尚且天真的易灵并未正视这些足以毁掉她的恶念。 发疯的易薇在山道上面目扭曲的和她争抢着方向盘,路灯坏掉的漆黑山道里,车子和对面的车辆相撞,事故就那样发生了。 易灵为自己的张扬与叛逆付出了代价,易薇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了代价,木香山上的车祸彻底改变了三个人的人生。 *** 车祸之中,易灵伤得最重,她在宁城治疗了半个月就被白老爷子转院去了国外疗养。 易灵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存在于老师和师姐眉眼中的阴翳代表了什么。 “很抱歉易小姐……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在中年女医生惋惜又心痛的眼神中,易灵清晰的意识到—— 直到失去一个习以为常的普通存在后,才会发现它的存在于你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消化这个噩耗花费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太过年轻稚.嫩的她根本没办法真正理解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在所有人都在为她担心时,她甚至还有心情和他们开玩笑说些不着边际的俏皮话。 直到那天,她在花园里遇到一个请求陪她玩耍的可爱小女孩儿,当对方在夕阳中跟随着前来寻人的母亲离开,笑着朝她挥手说再见时,易灵终于深切的明白,她失去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她永远不会再有属于自己的血脉和这样美好的未来。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易灵忍不住哭了。 她再也没有之前的轻浮与满不在乎了,她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宝贵的东西,却只能用毫无价值的眼泪去悼念伤痛。 她在老师怀里痛哭,被师姐抚.慰,却再也做不到安然以对。 后来休养复健的那段时光是很痛苦的,支撑着她走下来的就是对罪魁祸首的恨意。 她最恨的时候每天要想一百八十种弄死易薇的方法,对待曾经那个让她心动的连穆,贴在墙上的照片则扔满了飞镖。 如果不是后来被老师压着进行心理干预,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将自己的下半辈子投资进监狱。 *** 在国外休养了半年,易灵在临近新年的寒冬回国了。 她那时候已经不再想着要怎么弄死易薇,却丝毫不打算放过她。 于是,她废了易薇的双.腿,如果不是易弘毅来得及时,车子倒回去再碾一次,她下半辈子大概只能和轮椅为伴了。 身为她父亲的那个男人怒骂叫嚣的嘴脸看起来丑陋极了,易灵冷眼旁观,等他骂够了,用让那两母女眼红的大笔钱财交换了易薇的安危。 她已经明白对易弘毅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也清楚怎么样才能长久的折磨那对令人厌恶的母女,在这件事后,以和那个家庭彻底决裂为代价,易灵身价又增。 在易薇的憎恨中,易灵接下来将目光瞄准了连穆。 无论是老师还是蒋菡都是极不赞同的,但易灵心意已决,他们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只能拖延她北上的脚步。 或许是时间淡化了她满心的憎恶,又或许是易薇的凄惨抚平了她的戾气,来年春天以交流生的身份北上江城时,她态度已经没有此前那么偏激。 只可惜,身边所有人,都不赞同她接近连穆这个打算。 ***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易灵出现在连穆身边,正大光明的追求他,纠缠他,以爱慕者的身份陷入这一场游戏里。 她催化了连家的破产,又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连穆面前,即便被所有人嘲笑愚蠢,也在可以用真情打动他的时候选择用钱羞辱轻贱这个男人的自尊。 因为,她想要的正是这个,即便她确实是喜欢着他的。 但喜欢连穆,远不如爱自己更重要。 所以,即便有过迟疑有过动摇,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践行了自己的计划,朝着目前坚定前进,直到曾经的伤口被彻底抚.慰。 从她出现在连穆身边,拿钱买感情,设计恋爱合约,到来年秋天,连穆凭借着君利科技的崛起逆风翻盘,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易灵终于不再偏激,也彻底享受完了她的“恋爱游戏”。 虽然结局令人意外,出乎她的意料,但并不让人失望,所以,她结束得心满意足也心安理得。 直到这件事被连穆重新翻出,摆在两人面前。 她是丝毫不感到愧疚与抱歉的,也不会对看似遭了池鱼之殃的连穆说对不起,现在双方摊牌的局面下,她等着连穆的反应与动作,才能决定自己接下来要如何。 *** 易灵在等到连穆的反应之前,先接到了白蓝的电话。 视频里,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对着易灵一通抱怨。 “加上这个高奢品代言,这已经是倪曼瑶抢走的第四个资源了,之前的杂志封面不说,算我档期问题,但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我手里截胡,看来是真红了不把前辈放在眼里,也是背后的靠山够硬,横着走都没人敢拦。” “也对,好歹是市值千亿的科技公司的新任吉祥物,背后站着大老板大金主,能把我们这些人放眼里才奇怪了。” 易灵有些受不住白蓝这通阴阳怪气的抱怨,默默地把自己存在感缩得更小了些,和旁边神情无奈的经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眼神。 两人都很清楚白蓝真正的目的不在于资源被劫这件事,重点在于被她重复重音咬了好几次的“靠山”、“金主”等词汇。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易灵问,“是想让我用关系帮你找新资源,还是投资电影电视剧好和倪曼瑶打擂台?” 白蓝极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想你帮我还能等到现在?” “我就是想说,连穆那狗男人不是你前男友吗?他帮着倪曼瑶抢我资源到底是无心还是为了针对你,我只想你给我个准话!” 如果是之前,易灵还觉得误伤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娱乐圈里人设定位重叠资源争抢也很正常,但是现在的话,不好说。 “我之前针对他设计他的事暴露了,所以,你懂的。” 易灵轻飘飘说完感想,在白蓝骤然爆发的尖叫声里眼疾手快的挂断了电话,回复了她一条会回国去探望她的消息后,暂时和老师告别飞回了国内。 白蓝这阵子在明城拍摄电视剧,易灵下了飞机和对方小助理会和,一路去往影视城。 托白蓝从小热衷娱乐圈的福,虽然易灵不怎么感兴趣,耳濡目染之下了解的东西也不少。 过来剧组时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等在剧组门口看到双手环胸面色不善的白蓝,她讨好一笑,双手奉上礼物。 “你喜欢的品牌的新品套装,在瑞士淘到的你会喜欢的小玩意儿,还有我帮你设计的两套首饰……对了,还有之前你提过的……” 易灵一路走一路介绍礼物,原本冷若冰霜的美人终于在她坚持不懈的讨好中逐渐软化了眉眼。 “算你识趣,心里总算不全都是野男人,还记得姐妹。” 易灵觉得自己冤枉,她什么时候也没只要男人不要姐妹啊,不过白蓝嘴巴向来不饶人,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深谙求生之道,不在嘴皮子上和她争锋。 “曼瑶姐,这边有积水,走路还请小心些。” 易灵和白蓝在去往休息室的路上,和提着戏服裙摆往外走的倪曼瑶狭路相逢。 作为最近被针对性抢了好几次优质资源的敌人,白蓝当场就没给人好脸色,全然不在乎被所有人知道两人关系不佳。 倒是倪曼瑶,面带微笑神色温和,看不出半点针锋相对的剑拔弩张来,显得城府颇深。 易灵是第一个和这个闻名许久的女孩子见面,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认真极了。 倪曼瑶真人和照片上差不多,气质清纯,样貌乖巧可人,是那种无论同性还是异性圈子里接受度都颇高的类型。 和易灵这种攻击性很强的美艳挂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易灵认真思考了下,如果连穆和倪曼瑶在一起,两人看起来应该也挺养眼的,只不过大概率那家伙的控制欲会泛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跟和她在一起时应该完全不同。 “蓝姐,”倪曼瑶态度友好的出声叫人,“你朋友来探班?” “怎么,就许你那位连先生来,我小姐妹不能来啊?”白蓝不客气怼人。 倪曼瑶神色分毫未变,朝易灵神情抱歉的笑笑,打过招呼提着裙摆走人拍戏去了。 易灵看白蓝,神情揶揄,“看来你和人家的段数是完全不能比啊。” “虚伪又假惺惺,我吃饱了撑的和她玩宫心计!”白蓝翻了个白眼,拽着易灵进了休息室。 “你说,倪曼瑶知不知道你是她那个大靠山的前女友啊?” 易灵笑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人家现在风光得很。” 至于那个大靠山,估计现在正认真琢磨着修理她的对策,敌我如此分明,操心那么多也是枉然。 第25章 休息室里,白蓝盘腿坐在休息椅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易灵。 “你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说来听听。” 易灵避开她视线,“就那么暴露的呗。” “那么是怎么,别糊弄,老实交代。”白蓝不肯罢休。 以白蓝的性子,如果真想刨根究底就是把她折腾疯了也得得到答案,为了避免白蓝在老爷子那边乱说话,易灵只好选择老实交代。 从连穆去瑞士处理公务两人碰巧相遇到酒吧被人英雄救美,再到蒋菡插手,桩桩件件说得清楚极了。 听完,白蓝神情有些复杂,如果是易灵这边出纰漏的话她还要担心,但既然蒋师姐插手了,这结果就不算糟。 毕竟,那是一个比她们俩都可靠许多的人。 “所以,你就这么和连穆坦白了?那坦白之后呢?他怎么说?”白蓝追问。 “不知道,”易灵摊手,“从那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他那边谁知道什么反应,反正我其实也不怎么关心。” 说到底,就算连穆现在因爱生恨易灵也满不在乎,因为她对他从来就没那么多期待要求和奢望,最糟糕不过对方以牙还牙,又能坏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她这个想法天真极了,至少在白蓝看来是的。 “你啊。” 白蓝慨叹一声,没再继续追究,比起教训眼前这个看起来精明实则有时候蠢得出奇的好姐妹,她有那功夫还不如跟蒋师姐告状,毕竟那是个真能拿主意又能镇压住这个脑内有疾之人的大人物。 而且,她真的是很好奇连穆那边的反应,毕竟那男人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打发的善茬。 两人闲聊完,又偷偷分享了一些被经纪人绝对禁止食用的美味零食,白蓝开始准备妆发,为自己下一场戏做准备。 易灵在网上搜了下这部戏的信息,古装剧,大女主戏,宫廷争斗,皇位纷争,白蓝饰演的女一号虽然有些圣母白莲花的味道,但架不住是绝对的一番,倪曼瑶则是顶替出了车祸的女三进组,饰演一朵前期天真娇弱后期恶毒黑化的白莲花。 仅从网上公布的信息来看,岁月静好,万众期待,只可惜从白蓝透露的情况来看,倪曼瑶当时带资进组,不止戏份从女三加到女二,编剧还给稍微改了下人设,多了几个高光时刻,只要饰演者演技在线,播出后无论是凭演技还是凭人设都能吸一大.波粉。 而倪曼瑶本身,确实是当今流量小花里演技在线的那一个。 “所以,这部剧是从原本她给你作配变成了你现在差不多给她作配?” 易灵最后下了结论。 白蓝轻哼一声没说话,显见心情不怎么好。 易灵觉得好笑,“怎么样,你要不要求求我让我也做一次大金主,给你当个靠山?” “带资进组嘛,好像谁没有钱似的。” 易灵这话说的委实平淡又嚣张,惹得旁边的化妆师和助理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白蓝却是知道易灵没开玩笑的,这家伙自从拿到属于自己的钱之后,可谓是花钱如流水,投资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从结果来看,不得不说,易灵投资方面的运道实在是好极了,就算是和连穆那个狗男人在一起,前期大手笔投资看得人咂舌,后来到手的转赠股份以及那些房子珠宝也价值不菲,单从回报率来说的话,十倍的投资回报值得任何人铤而走险了。 白家虽然也有钱,但她和易灵这个小富婆能动用的钱还真的是有很大差距。 白蓝有些没好气,“你拿钱砸这部戏还不如拿钱砸我,至少我能听个响儿,扔到这部戏里谁知道会便宜谁?” 本来这戏拍到现在就一波三折让人郁闷极了,再加上有倪曼瑶这么个瞎掺和的,白蓝对此已经绝望,只想早点拍完走人。 “那我给你投资个新剧本好了,你挑自己喜欢的。” 易灵捧着下巴坐在旁边,跟挑拣大白菜似的语气平淡道。 被讨好被重视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白蓝这会儿心情都好多了,带着笑道,“真的随便我挑啊?” “怎么,你是打算拍什么危险剧本?”易灵觉得白蓝这笑容看起来奸诈极了,显然别有内情。 白蓝美滋滋道,“危险肯定是不危险的,也就来个酒池肉林,来个爱情剧本,弄一大群美男小鲜肉跟我搭戏,想想还挺不错的。” 易灵跟着白蓝的脚步往外走,觉得自己不能输阵,“我觉得非常可以,到时候我还可以兼职制片人和你一起试镜。” 两人一路互相打趣着去了片场,刚到就被其中的热烈气氛弄得一头雾水。 “怎么这么热闹?”白蓝问小助理。 小助理问过相识的工作人员,回来回话,“说是倪曼瑶那边有人来探班,给大家定了水果热饮还有五星级酒店的外卖,手笔排面都大得很。” 白蓝挑眉,“该不会是她那个大靠山吧?” 小助理尴尬一笑,默认了这个正确答案。 到底是主要投资人,这会儿正被人上赶着讨好呢,倪曼瑶作为之前几次被传暧昧绯闻的对象,甭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这会儿在片场待遇确实众星捧月得跟公主似的,自家艺人看到那场面估计得更生气。 果不其然,白蓝将人对号入座之后更生气了,再看旁边—— 易灵被年轻且害羞的工作人员在手里塞了盒水果,正朝人笑着呢,被白蓝掐了把腰,“我的亲娘哎快别笑了,你也不看看谁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太晦气了,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来就来了,难道我还不能见人了?”易灵吃了块哈密瓜,神情无辜。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白蓝气哼哼的跺了下脚,拽着易灵往片场中心去。 *** 站在连穆身边的倪曼瑶正笑着和导演说话,正准备将话茬递给他,眼角余光扫过去立刻僵住了。 连穆视线定定的落在不远处,似乎连理智都一并定格了。 “看到熟人了?”她笑着努力活跃气氛,视线却第一时间跟着看了过去。 片场后方,易灵站在气鼓鼓的白蓝身边,气质出众,相貌美艳,在一众灰扑扑的背景板中像是误入石头堆的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她正笑着和朋友说话,即便仅露侧脸,就已经很是扎眼,阳光下美得人眼睛都快发晕。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和白蓝两人转过身来,修长漂亮的手抬起,优雅却又漫不经心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像是彼此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纠缠与嫌隙一样。 “这是白蓝的朋友?哪个公司的啊?这么出色的新人我怎么没见过?” 导演眼睛亮起来,见猎心喜的神情完全无法掩饰,话都顾不上再和倪曼瑶说,一副想要过去和人搭讪的热情模样。 倪曼瑶知道,导演大概是终于见到令他满意的能饰演倾国倾城宠妃的人选了。 她面上笑意转淡,看着身边连穆毫不犹豫的朝易灵而去。 *** 以连穆过来的那副架势,白蓝很难不觉得这人是想要来寻仇的,因此二话不说直接挡在了易灵面前。 易灵好笑的戳了戳白蓝肩膀,“不用这么紧张,没事的。” 白蓝很想甩给她一个白眼以示警告,奈何强敌临近,满心戒备全都用在了越走越近的连穆身上。 到了近前,三人对峙局面下,连穆越过白蓝看向易灵,“你回国了?” “是啊,有事就回来了,没想到你也在明城。”易灵面带微笑,神态自若,“我们的再次见面比我想象中要早很多,也巧很多。” 真的,如果不是这里有个倪曼瑶在,易灵还真要自作多情的想一想连穆追着她来这里的可能性。 至于这个追是为了喜欢还是报复就见仁见智了。 “我有事要跟你谈,正好在这里遇到,能不能约个时间?” 易灵有些迟疑,“这个我没办法给你准确答复,我来这里是为了探望朋友。” 她看向眉头紧皱的白蓝,“你是想要我在这里陪你拍戏,还是允许我稍稍失陪一会儿?” 落在身上的视线一道轻松散漫一道冷淡威严充满压迫感,白蓝清了清嗓子,想说可以等她拍完戏两人一起。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易灵就笑着替她做了决定,“好了,我知道了,你这么善解人意,肯定是希望我以私事为重的,放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喵喵喵?我特么的根本没这么意思啊! 白蓝神色发懵的看着易灵自顾自的替她做了决定,然后三两步和连穆一起离开她视线之外,还没等她怒气冲冲的过去找人,就被多事的导演拦下。 “白蓝啊,咱们认识也这么久了,你说你有好苗子也不想着我,来来来,你那个朋友的事,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倪曼瑶看着导演为了易灵开始纠缠白蓝的模样,视线落在那两人背影消失的远处,无声的叹了口气。 难怪突然说要来探班,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撇了撇嘴,拿着剧本回休息区复习台词去了。 第26章 比起胡思乱想满心担忧的白蓝,和连穆一起痛快走人的易灵就淡定的多了。 影视城附近的茶馆包厢里,两人安静对坐,易灵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好整以暇的看向神色平静的连穆,“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里你肯定是更有表达欲的那个。” 事实上,也是连穆神色太冷静,情绪半点不露,她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被动等对方出招了。 连穆开口了,说的第一句话却不在易灵任何一个设想之中。 他说,“倪曼瑶是我表妹,我舅舅和舅妈离婚后,她改了姓,一直跟着舅妈,现在她混娱乐圈,为了不让舅妈担心,所以我会多照顾她一些。” “当然,她业务能力过硬也是公司决定启用她的一个原因。” 连穆被母亲控制的糟糕童年里,没离婚前的舅妈和表妹对他施以的援手即便微弱,也值得感激,他现在不过是回报别人从前给予他的善意。 易灵为连穆这番话小小的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表示自己知晓,“你这个解释吧,说实话来得挺晚,如果是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坦白告诉我,我大概还能高兴一下,但是现在嘛,你觉得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发生的事,再解释这些还有必要吗?” 连穆没说话,但坚定且毫不动摇的神情显然说明了他认为这个解释很有必要。 易灵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我以为我们今天来这里是要对峙摊牌的,不过看开头这个情形,显然事情发展要出乎我意料了。” “关于倪曼瑶的事,我认为没必要让你继续误会下去,所以才解释,”连穆道,“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显然我也高估了你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 易灵不可置否,“你想解释就解释吧,听几句话的功夫我还是有的,只是解释完之后呢,你说的这些现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对于我们即将谈到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我以为我们今天这次谈话的重点是关于之前的事。” 易灵在“之前”两个字上咬了重音,提醒连穆她在意的关键。 连穆看着她,在易灵忍不住想要皱眉的时候,突然朝她笑了笑。 那是一个平静且充满纵容的笑意,在从前两人长久的相处中也甚少出现,罕见到让易灵心觉好看的同时,也有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果真,这股预感在连穆接下来的话里成真了。 连穆姿态从容优雅的给易灵空掉的茶杯里添了新茶,语调平静,“在你决定来我身边之前,我想你应该有好好调查过关于我的事。” 易灵并不否认,“是的,多少知道一点,不过我更关心的是你本人,所以关于你家那些事情只是简单了解了下皮毛。” 虽说事前做了调查,但易灵的本意只是“收拾”连穆,也无意侵犯他人隐私,也是因此很多事情是在她深入接触连家人后才晓得。 连穆目光幽深,充斥着让易灵稍感不安的东西,发现她的不适,连穆适时移开眼神,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从到连家起,就没见过我父亲和母亲,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故意阻止你见他们,包括连妙,也是这么给你传递错误信息的,但事实上,并不是。” 易灵觉得现在再谈这些过去的事根本没什么意义,但连穆态度太认真,她只好选择安静倾听,想看清楚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反正只要有目的,总有图穷匕见的一刻,她不着急。 “你知道我是二婚家庭。”说到这里,连穆停顿了一下,看向易灵,易灵微笑示意他继续。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在对待易薇的事情上大概会有点同病相怜的代入感,但她在乎吗,显然并不。 连穆道,“我父亲虽然从长辈手里继承了家产,但对经营事业并不怎么上心,他更多时间和精力用在风流花心和沉迷艺术上,所以,面对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母亲那个过度在意家庭和感情的女人也就很难保持平静了。” 易灵知道连穆这些话里有修饰的部分,但显然不清楚连穆的修饰美化到了何种境地。 于连穆而言,他从来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这些,不管是倾诉痛苦还是抱怨伤痛也罢,他从懂事开始,对待这样一双父母,所选择的应对就是沉默。 连家的老宅其实从未给他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但在他有钱后,还是选择赎回了它,大概是因为那幢房子里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能再影响到现在的他了。 无论是风流花心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是满心偏执永远在自哀自怜自怨的恋爱脑母亲,还有那个总想要通过践踏欺辱他来获得愉快与满足的姐姐连妙。 因为不称职的父母,他和连妙的童年属实阴霾重重。 只是,糟糕的是,他的母亲面对出轨成性的丈夫虽然懦弱无能,但在自己生下的孩子面前却有着另外一副恶毒可悲的面孔。 她会通过虐.待自己的儿子发泄愤懑忧郁的痛苦,并用来吸引丈夫的注意,在发现这种手段不奏效之后,她又有了别的花样。 控制逼.迫尚且弱小的儿子成了她生活的新重心,她逼着他努力,逼着他优秀,甚至为了讨好丈夫会蓄意拖延孩子的病情以致他差点病危。 连妙虽然同样恶毒,但比起失去理智的疯狂女人,至少她还会给这个讨厌的弟弟打个急救电话。 所以,比起那两人,她如今的下场已经是连穆手下留情的结果。 连穆记得很清楚,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在所有陌生人都愿意馈赠给他几分善意的时候,他的母亲坐在病床前,不满又恶毒的骂他—— “都是你的错!” 她不吝啬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打击他,说他没用,jsg说他不该出生不该存在,以母亲的身份毫无顾忌的施加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虐.待与冷漠。 她会用摧毁他心爱之物和关禁闭等种种手段强化她的权威,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你离不开我”这噩梦般的一句话,以满足她在冷漠无情且花心的丈夫身上得不到满足的控制欲。 她是个可悲的疯子,永远都在重复“你们离不开我”这句话,然而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子,在有了反抗的能力后,第一时间选择的就是抛弃她。 连穆记得自己将她送进国外疗养院那天,她悲哀祈求,痛哭流涕,乃至发疯撕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是静静看着,看着这个女人被禁锢在一片纯白的房间里,从此再不会有人回应她的疯狂与请求。 彻底抛弃她这件事并未让他产生多年前生出这个渴望时带来的轻松感与解脱感,生活像是根本毫无变化,直到易灵来到他身边那一天—— 他第一次庆幸,她不会在他身边看到这样一个丑陋且疯狂的女人。 他终于切切实实的品尝到了迟来的轻松与解脱,在易灵面前。 那时候,他知道了,这个让他决定埋藏在心里随风逝去的花到底还是飘落在了他的心湖之上。 连穆继续和易灵说连家那些事,“我母亲因为父亲的风流花心精神状态不佳,早几年就去了国外疗养,这次连家出事,我父亲终于能摆脱家庭强迫施加给他的责任,不用再蓄意逃避,于是选择抛弃所有包袱去国外寻找我母亲。” “他们现在在一起,彼此扶持互相照顾,过得还不错。” 易灵不太清楚连穆想要什么样的回应,只能客气的回了一句,“那挺好的。” “对,是很好。”连穆轻轻一笑,情绪看起来同样不错。 一个半辈子都在试图挣脱禁锢的男人,现在终于无事一身轻,满足了他的追求,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和那个女人是夫妻,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他们彼此正好在一起作伴,还能向对方尽一下曾经缺失的夫妻义务,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连穆对自己的贴心很是满意,只能说,他确实是那两个人养出来的好儿子,值得夸奖一番。 易灵等了一会儿,见连穆没有继续的意思,不解其意,“你想说的,我都听你说完了,然后呢,所以呢,你说这些是想跟我表达什么?” 连穆看她,神情温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因为家庭的原因,我性格和为人处事方面存在一些缺陷,之前在一起时,如果让你感到不愉快,我很抱歉。” 易灵觉得眼前这幅画面有些玄幻,她现在是彻彻底底的不明白连穆到底想做些什么了。 连穆还在说,“我身上有很多缺点,多疑,自私,冷漠,任性,不会谅解他人……” 易灵听着连穆数落自己的缺点听得满脸茫然,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背的台词,完全的货不对板啊,他好像也没那么差,不然她也不会非要跟他在一起。 她这种无处排解的茫然无助很好的传达给了连穆,他看着她,心中道,他最大的缺点或者优点,就是睚眦必报,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对不起他的人。 但是,这个真.相却是不能告诉她的了。 第27章 “你的自我认知,超乎我的想象。” 易灵听完连穆那一连串目的不明不知真假的自我批评后,只能给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评价。 连穆对她笑,“我并不是一个善良且宽容的人,也不会轻易放任别人对我的伤害。”即便有时候他可能根本没那么在乎。 易灵觉得两人大概终于要说到此次谈话的重点了,她甚至是有些雀跃的回应了连穆,“嗯嗯,我知道了,所以你终于想好了要怎么报复我之前对你的算计和恶意?还是说,你打算先礼后兵,来个事前宣告通知一下?” 连穆摇摇头,眼神认真且郑重的看她,“我要先和你说声抱歉,对不起,为调查你的隐私这件事。” 易灵面上笑意淡了些,继续听他说。 “易灵,我查到了你隐瞒我的信息,”连穆道,“也亲自去见了切尔西医生……” 所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易灵对易薇有如此强烈的憎恨了,也明白了她在面对他时变换不定的心思后面隐藏了什么。 易灵本来还不在意,直到连穆提到切尔西医生的名字,她像是被触犯领地的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尖刺,充满敌意的警戒他,“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态度不客气极了,连穆毫不怀疑,她随时会端起面前那杯热茶泼到他脸上以表达自己被冒犯到隐私的不满与愤怒。 他姿态依旧沉稳,不见半分动摇,也没有明显的愧疚以及心虚等情绪,他只是用最简单直接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与态度——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知道你那么对我的真.相,我对此很在意,非常在意。” “超乎你想象的在意。” “那现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易灵神情冷漠,“你又打算说什么做什么呢?” 易灵讨厌被人提起那些隐秘,她对连穆的耐心也在对方的此番行径里快速消失。 连穆将一直安静放在手边的文件夹递给易灵,“这是我目前最为准确的个人信息。” 易灵烦躁且一头雾水,却还是打开了文件夹,被里面的诸多信息猝不及防的惊到。 连穆给出的这份文件是他的个人情况总结报告,从体检结果到身家构成,准确到甚至多年前投资了一个餐饮连锁店都有记录,如果拿出去公布的话,大概会让他的敌人们乐到一蹦三尺高,杀伤力足够惊人。 但易灵显然不是连穆真正意义上的敌人,看到这份报告也只觉得茫然无措,完全不解对方之意。 “易灵,我不想为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去向你道歉,我能做的,只是给你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连穆说,“如果因为我的过失让你的人生变得糟糕不圆满,那么,我希望你能再次和我交往,用我的人生来弥补你的失去。” “如果你恨我,那从现在开始,我把操纵控制我人生的权力交给你,我的身家、钱财、感情,可以随便你操控,如果你觉得这样能满足的话。” 在易灵满脸“你在发什么疯”的震惊眼神中,连穆依旧在有条不紊的继续。 “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即结婚也可以,我不在乎未来有没有孩子,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去过继去领养,一切都随你的心意,而我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不管它过不过分。” “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易灵觉得,不是她在做梦,就是连穆今天没睡醒,在她不可置信的神情中,连穆安坐如山,以一副再认真不过的姿态等着她的答案。 “你疯了。”她只能这么说,喃喃自语里控诉的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还是连穆。 “事实上,我很清醒,”说完一切仿佛如释重负的连穆朝她笑,“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连穆最庆幸的,是易灵之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分手。 因为她离开得太过痛快,将抛弃他这件事做得太理所应当,所以他才能在分手后直面一个现实—— 他太过高估了自己的理性,低估了易灵对他的影响。 当他发觉自己开始像那个女人一样为某一个人陷入偏执的时候,他就选择了妥协与认命。 如果拥有易灵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心与快乐,那么他为什么要摈弃这唯一能给他带来幸福的可能呢? 在他的生命里,他绝不会允许自己重蹈那个女人的覆辙,他既不懦弱也不可悲,更不会选择妥协,他只会用尽全力将易灵关入自己的世界里,为此,将不吝惜任何努力。 直到灵魂里的躁动与渴望被这个人的存在填满抚.慰。 事实上,他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无论是之前利用那两个人的存在蓄意卖惨,还是如今蓄意算计步步深入,事情的进展都在他预计之内。 他真的很庆幸,那两个人还有这样一种利用价值,当真是要感谢一下来自双亲的馈赠了。 易灵看着他,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连穆倒掉她凉掉的茶水,重新添上一杯热的。 在易灵想要直接端起来喝时,拦了她一下,“还有些热,稍等一下。” 易灵显然因为他的不按常理出牌很是烦恼,连穆喝一口冷掉的茶水,垂眼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想重新和易灵在一起,显然不是因为抱歉和认错之类的原因,他确实因为过去怀抱歉意,却不妨碍他对易灵的百般算计。 当他知悉真.相,决定以易灵的一生为赌注设下这个局时,就已经有了奉上自己所有筹码的觉悟。 想要得到,必要有所付出,这点他从来都很清楚。 *** 易灵的犹豫迟疑与动摇显然让人心生期望。 连穆神情纵容的看着她,好似真的对自己所开出条件的优厚程度毫无所觉。 震惊与不可置信逐渐淡去之后,易灵理智上线,终于能够认真清晰的对当前局面做出判断。 说实话,连穆这不是情话堪比情话的诺言听起来实在是太动听了,饶是她这个抽身而退本来心无波澜的人都有些心动,很想答应他。 现在,她心里早就没了此前对他几番词不达意拐弯抹角的烦恼与不耐,而是努力用理智衡量着连穆那些话的真假。 那是一种不管她还喜不喜欢他,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啊。 她是真的心动,但也是真的不敢答应,就在易灵忍着心痛遗憾努力思考拒绝的话语时,蒋菡的电话适时来了。 她可谓是逃出生天一样接通了电话,顺便看向连穆,“我去外面接下电话,其余的我们待会儿再谈。” 连穆看着易灵落荒而逃一样急匆匆出门,觉得她这副摇摆不定的模样有些可爱,只是很可惜,他也看清楚了来电的人是谁。 有蒋菡挡在前面,他这次对易灵的算计恐怕要泡汤了。 不过没关系,他非常有耐心,陪易灵走完这段旅程。 直到她像以前那样乖乖扑进他怀里。 *** 蒋菡的电话让易灵从动摇中清醒过来,她在茶馆二楼处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和人通话。 “我从切尔西医生那里知道了你病情资料有泄露的风险,所以打来电话问问看,”蒋菡道,“正巧,白蓝也有事情跟我说,就顺便一起了。” “你呢,和连穆谈得怎么样?” 易灵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惯爱通风报信的白蓝,隐下一些不必要的闲话,简单说了下连穆希望和她复合的保证。 蒋菡到底是蒋菡,从她那些修饰过的语言里抓.住了真意,很快将易灵意图隐瞒的东西扒得一干二净。 到最后易灵甚至因此而感到心虚,这种审问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浓浓,有一件事,我想你需要明白。”蒋菡认真道。 易灵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嗯嗯。” “那就是,你无论是脑子还是心机都比不过连穆,对上他,你只有被算计的份。” 蒋菡无情的下了结论,完全不顾及某人的玻璃心,“以你这位前男友的城府,你觉得他给出这些承诺和条件是单纯因为愧疚还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你是不是以为这个年纪轻轻就身价不菲的成功商人是个无私奉献的慈善家?” “还是说,你对资本家这种世界上最会做生意最没有良心的群体有着极为错误的认知?” 三连问之后,蒋菡直接捶死了易灵心底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天真念头,“如果这位精明的商人愿意让利这么多,他只会从你身上加倍讨回去,既然他的别有所图已经这么明显了,你在根本玩不过他的情况下,还真的要愚蠢的一脚踏进他的陷阱里去?” 蒋菡的提点来得太及时了,易灵从诱.惑中抽身,终于能够以一种更加“正确”的态度来看待眼前发生的所有事。 蒋菡的电话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训完人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似乎对易灵后续的选择半点不在意。 易灵回到包厢,满面歉意的看向连穆,“你的好意,我只能遗憾的拒绝了。” “对于你不打算追究我之前举动的这份心意,很感谢,心领了,至于其他,只能说我无福消受。” 连穆对来得如此之快的拒绝并不意外,他对易灵笑笑,姿态风度绝佳,“这种事,再认真考虑都不过分,更何况我的请求还这么突兀,我想你确实需要多一点时间。” “在你这里,我的承诺永远有效,无论你什么时候做出决定,即便你想反悔,我也随时可以。” 易灵觉得现在舌灿莲花的连穆比起之前实在是太会说话了,她心里遗憾惋惜,面上却要撑着“根本没什么”的微笑,整个人都低落了。 她大概从小审美就比较歪,这样的连穆让她再次找回了心动的感觉,觉得他这副模样可爱极了,蠢.蠢.欲.动的心根本压不住。 见鬼了,她的偏好怎么能这么歪! 好烦人啊! 第28章 易灵和连穆谈完之后,两人一起回了片场。 因为不专心被导演吼了好几次的白蓝时不时向外张望,等期待的人身影终于映入眼帘后,立刻提着裙摆跑过去了。 “怎么这么慢,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她出声抱怨。 易灵似笑非笑的看了这小耳报神一眼,“聊了点儿风花雪月人间真情,怎么,你想知道啊?” 白蓝察觉出那点儿不妙,再加上太多告状前科,这会儿底气没那么足,立刻祭出哄人大.法,哼哼哈哈的含糊了过去,不肯给易灵借题发挥的机会。 眼看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在和蒋菡通风之前,她才不自投罗网呢。 于是,嘴里的话立刻拐了个弯儿,“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白蓝神情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急等着你回来,是因为有好玩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她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拽着易灵就往休息室走,“来来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说说。” 原本因为女主角女配角不专心拍戏屡屡暴躁的导演看到这副情形,紧皱的眉毛立刻有了松快迹象,再看向连穆这位投资商时眉带春风,“连先生,没想到您跟白小姐的朋友还是熟人啊,能聚到咱们这个剧组里,看来大家还是挺有缘分的。” 连穆笑着点了点头,“是很有缘分。” 导演愣了下,为眼前这人的笑容,说实话,从初见到现在,这位连先生的冷漠早就让人习以为常,如今突然这么一改,竟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和受宠若惊之感。 他看得出来,这位容貌与气质都极出众的投资商连先生天性就有些冷情,就算是和绯闻中的真爱倪曼瑶相处时也不过稍稍温和了些,如果没有白蓝这位朋友做对比,谁能想到落差会如此之大呢? 以他从业多年的眼光来看,连先生和那位易小姐之间,猫腻不小,就是不知道旁边神情有些不快的倪曼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了。 只不过这些和他关系都不大,他只在意自己的戏,希望三角关系不要影响剧组拍摄,也希望那位易小姐能对他的提议感兴趣吧。 *** 休息室里,白蓝先发制人,向易灵告知了导演的提议。 “……我是觉得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玩玩,反正只是一场戏,出境不多,要求也不高,除了把你那张漂亮的脸好好露出来,还真没什么难度,只是吧,”白蓝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公众人物嘛,肯定是要被人百般挑剔的,虽说只是几个镜头,到底还是要被人品头论足的。”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想不想做,要不要做,你可以好好考虑看看,这件事上我肯定是一力支持你的。” 白蓝态度诚恳,易灵托着下巴笑看着她,语气揶揄,“这会儿知道支持我了啊。” “支持”两个字咬了重音,白蓝撇撇嘴,想翻白眼,“是是是,支持你,随你怎么想怎么做,你就是现在当着我的面潜规则剧组里小鲜肉,我也保证不拦着你!” 事实上,刚才男二号那里里外外恨不得将人打探清楚的做派她就受够了,难得有个演技风评都不错的帅气小鲜肉,工作之余她还正养眼呢,谁知道那猪就想拱家里白菜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小鲜肉就算了。”易灵对白蓝这个圈子里的人敬谢不敏,就她所知的,里外人设和关系都有点乱,不太适合她。 “拍戏看起来有点意思,如果纯粹只是玩玩尝试一下的话,我倒还有点兴趣。” 这个圈子的光鲜亮丽对很多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果只是享受有趣的那一面拿来做生活体验,易灵觉得她可以。 “我在剧组里再呆两天看看,导演不急的话,我等等再给答复,”易灵道,“顺便也陪你两天。” “那我和导演商量看看。”白蓝道,“反正现在要主要拍外景部分,宫廷戏要等新场景布置好了再说。” 两人就这件事达成共识之后,白蓝期期艾艾的看着易灵,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哎,你和连穆之间到底怎么样了啊,菡姐有没有说什么?” 也不是白蓝非要八卦,实在是事关好姐妹,这种大事她不能不关心,尤其是,这两人出去之前和回来之后感觉完全变了个样。 这么说吧,出去之前,易灵待她这个前男友也就是个折腾完后彼此陌路的熟人而已,现在嘛,她自己大概是看不到和连穆一起出现时所带的气场与笑容,空气中蠢.蠢.欲.动的全是粉红色泡泡,她有理由怀疑,这女人是被连穆的美色和花言巧语一波洗脑心生动摇把持不住了。 毕竟,连穆的脸是真的好看,气质也是真的出众,更别提身家如此出众无人能及了。 即便,他有着她和蒋菡都心生芥蒂的黑色前科。 白蓝视线落在易灵笑眯眯的脸上,后背直冒冷气,不妙啊,很不妙,这人的笑容。 当初易灵非要去江城去连穆身边时,所有人就不同意,等听到江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个个更是心中冒火。 他们以为易灵去是为了复仇,是要宣泄她此前积攒下来的诸多偏激与恨意,但偏偏她行.事如此不同。 蒋菡手上的照片里,易灵看连穆的眼神是发着光的,如果没有那些前情,那就只是一个单纯陷入爱情里的女孩儿。 只是,她并不是。 她对连穆是不怀好意的,即便她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他。 白蓝对易灵的行为与打算不做评价,但如果能早些结束从这个浑浊的泥潭脱身,她百分百赞成。 更何况,那时候的连穆待她明显有着蓄意而为的冷淡与疏远,是让所有人不喜的轻忽,更别提,连穆身边有一个充满了恶意的暴风圈。 台风眼之中,他本人安然无恙,刮在易灵身上的却全是锋利的恶意,即便她能承受能处理,那也并不为人乐见。 综合种种因素,他们觉得易灵和连穆两人分道扬镳是最好的出路。 现在事态好不容易评定,谁知道连穆那边却又出了岔子,任性的疏远,又任性的靠近,现在坐在她眼前的易灵则可能又要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那对白蓝、蒋菡乃至老爷子来说,都绝不是会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你和连穆,你们不会复合了吧?”白蓝甚至是有些心惊胆战的说出了个这个最为糟糕的答案。 易灵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 她此时说得义正言辞,绝口不提自己之前被连穆一波骚操作打动到摇摇欲坠的内心。 白蓝松了口气,郑重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既然不可能,那你就坚决点儿!” “天下花花草草如此之多,你不必非要吊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来来来,我们组里那个流量男二之前还跟我打听你呢,你看看他的脸,是不是你喜欢的菜……” 比起想要拱白菜的大猪蹄子,白蓝更不愿意她家水灵灵的白菜和棵歪脖子树绑到一块儿。 顺便,她觉得自家经纪人手机里那个日常欣赏十五遍的鲜肉后宫是时候拿来共享一下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 倪曼瑶今天只有一场戏,连穆回来之前就已经拍完,这会儿坐在阳伞下自己的休息位上,看着对面的人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虽说两人是表兄妹,连穆对她也不错,但她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手段不凡的表哥有种天生的畏惧。 她看着对面的人,身形挺拔,气质出众,外貌扎眼,不逊于圈子里男明星,尤其身上那种别具一格的冷淡气质,对某些人来说很是添了些不可言说的诱.惑。 更别提,这还是位大金主。 剧组里人多眼杂,她这里更是众人暗戳戳关注的重点,如果不是之前导演严令不准打扰投资商先生,此刻恐怕这人早就被人热情包围。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打着各种旗号时不时故意路过,只差眼珠子黏在人身上了。 “哥,”倪曼瑶终于开口了,她琢磨良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易小姐就是那位吧?” 连穆看了表妹一眼,点了点头,“嗯。” 倪曼瑶松了口气,她就说嘛,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前女友,还能有谁呢。 只是易灵…… 不提她和表哥之间的绯闻,混娱乐圈的,这些都是常见事,就说之前绯闻中被牵扯到的易灵,被人深扒个人信息却始终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可见她在某人心中的地位。 作为暴风眼中的当事人,她是知道的,因为绯闻和表哥后来给她的资源,有太多人想要使绊子拉她下马,易灵简直是最好用的攻歼软肋,但时至今日都风平浪静,足见深水之下多少波澜被悄悄平复。 如今都传她在圈子里有靠山,一路走得畅通无阻,谁能想到她更多的是是沾了别人的光呢。 身边耳目众多,倪曼瑶说话也只露三分,“是要复合吗?” 分手这件事她是后来才听说的,当初还以为是因为她那些绯闻,去医院探望母亲的时候被狠批了一顿,后来和表哥见面,询问之下只得了一句“和你无关”。 那天,坐在对面的人谈及这件事时神色平静眼神冷淡,她听到了许多知情人的背后笑语,笑那位前女友折戬沉沙的,叹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字字句句里都是恶意与嘲笑,听的人心情沉沉。 经纪人在车上遗憾她只是对方的表妹,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说不得还能凭风直入青云。 她却在想,表哥那时候的神情和当年好像啊。 当年他失去那朵偷偷养在衣柜里的小野花,带着遍体鳞伤将野花埋在墙角时就是那副神情。 她从未见过易灵,却终于知道了她之于他有多重要。 连穆的母亲是个会虐.待自己儿子的疯子,她的弟弟也是个会家暴自己妻子和女儿的疯子,这两个人,一手毁掉了两个本该正常的家庭,留下了三个可悲的人。 除了母亲和眼前的表哥,她谁都无法信任,也对感情婚姻家庭失去了信心与渴望,但显然,连穆比她要勇敢得多。 他现在,要去找回他曾经埋葬掉的那朵小花了。 “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纵然倪曼瑶自己是不相信爱情的,但连穆需要的话,她愿意肝脑涂地,毕竟,母亲和她能好好的活下来,全都有赖于表哥。 阳光下,连穆看着携手出来的易灵和白蓝眯了眯眼,“或许有一点。” 第29章 为了保证年底上映,剧组的拍摄进度赶得比较紧,白蓝休息过后就抓紧时间和饰演女主童年的小演员对台词过戏,倪曼瑶在一旁接电话,倒是让易灵和连穆两个闲人坐到了一起。 易灵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连穆主动发起的闲聊,他到底不是多话的人,因此两人之间一分钟也不过几句话,不见得多热络。 虽说之前被连穆的套路打动,易灵因为这人心中又起波澜,但她到底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答应了蒋菡,也和白蓝明说自己无复合之意,那就绝对不会再回头。 即便心软过,有过动摇。 诚如白蓝所说,有一大.片森林摆在眼前的话,失去一两棵歪脖树也没什么可惜的。 于是,她注意力不免落到了之前白蓝提过的男二小鲜肉上。 之前她上网搜过消息,小鲜肉聂原州,二十一岁,选秀出身,做过几年练习生,现在正从偶像转型实力派,演技尚可,她看了几个这人的剪辑视频,不得不说,确实是个俊秀帅气的男孩子,笑起来时满眼阳光的模样晃得人眼晕。 连穆注意到易灵视线焦点所落位置,没等他解决潜在情敌时,两人已经因为一杯奶茶接触上了。 聂原州的经纪人请了全组人喝饮料,送到易灵面前的是三分甜的奶茶。 “我提前问了蓝姐易小姐的口味,想来应该没买错。”笑容阳光的男孩子一如戏里的忠犬男二对痴心女主的模样,爽朗的姿态极易博人好感。 易灵喝了口奶茶,朝他笑笑,“谢谢你的细心啦,我还蛮喜欢的。” 易灵喝连穆的苦咖啡时喜欢多多加糖,喝奶茶却正相反。 “易小姐参加过五年前宁城的希望星比赛吧?” 易灵看出了聂原州眼中对自己感兴趣的意思,但没想到他开口拉近关系的话题出人意料。 希望星是宁城内诸多中学联合组织的物理竞赛,她参加那一届正是五年前,拿了几个奖,后来因为诸多原因没再参赛,聂原州突然问到这个,她印象还算深刻。 “五年前那一届的话,参加过。” “那就没错了。”聂原州笑意深深,“起初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但后来想想,像易小姐这么出色的人想要遇到相似的也不容易,我问了蓝姐对了下情况,果然是你。” “那一年我也参加了希望星,是明英高中的参赛选手,不过成绩一般,决赛前几轮就被淘汰了,所以你肯定是不认识我的,但易小姐当年的风采,我记忆犹新。” 对易灵来说,聂原州用的这个搭讪话题安全无害且引起了她的兴趣,等她在聂原州手机里看到当年她站在领奖台上抱着奖杯的照片后,两人之间已经开始热络起来。 对比旁边形单影只的连穆,他们两个看起来有戏多了。 至少,在倪曼瑶眼里是这样。 在确定自家表哥有心复合之后,倪曼瑶再看眼前这幅场景,突然心生恨铁不成钢之意,再看聂原州这个原本还算合作愉快的同组演员,就有些碍眼了。 于是,等白蓝结束拍摄时,看见的就是一副易灵和小鲜肉愉快交谈的场景。 她牙根发酸,上前不着痕迹的占据了易灵身边的最佳位置,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虽然她很赞成易灵寻新欢,但在剧组里、在易灵属于她的时间里有人想越过她上.位的话,这心情就不怎么令人感觉美妙了。 一时间,她看聂原州的眼神挑剔极了,似乎眨眼间就能挑出十七八个缺点来。 隐隐约约的火.药味在几人间蔓延,白蓝第一次觉得,倪曼瑶这个人说话还算中听。 仅针对于聂原州这个碍眼的男人。 *** “大家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呢?” 忙完拍摄的导演看着围绕投资商挤成一堆的女一女三还有男二,再加上他看中的特约女配角,神情疑惑的加入进来。 “马上到午饭时间了,今天给大家定了豪华午餐,算是犒劳,”导演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旁边的投资商先生,“连先生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今天中午一起吃饭?附近有家店味道还不错……” “不用了,中午我和大家一起用盒饭就好。” 连穆肯定是不喜欢吃外面这些盒饭的,但他看出来了,易灵这会儿和男二聊兴正浓,肯定是不会愿意和他一起用午餐的。 他也不放任这样一个别有居心的男人来挖他的墙角。 “连先生真是高风亮节。”导演笑眯眯的拍起了马屁,不管投资商是因为什么原因拒绝了中午的邀约,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十有八.九晚上大家能续一摊,尤其是当对方眼神黏在那位易小姐身上须臾不肯离开时。 说不得,他能靠着那个心血来.潮的想法再给自己拉一笔投资,事实上,他和编剧最近对剧本正巧有了点儿新想法,如果能再请两个老戏骨进组的话,这部戏铁定能爆。 诸人各怀心思之下,看起来居然也算相谈甚欢。 ***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聂原州识趣告别回了自己休息室,人走之后,白蓝立刻抹去心底之前对倪曼瑶的正面评价,一个碍眼不识趣标签贴到了这人身上。 没见她现在和易灵有私房话要说,直愣愣的戳在这里,梗得人心塞。 等发现倪曼瑶在千方百计的和易灵打好关系并试图将连穆引入谈话中时,她简直是一脸懵逼。 这是个什么情况?她莫名其妙极了,视线戳到易灵脸上恨不得晃着人立刻给她答案。 易灵慢半拍接到她的信号,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好像忘了点儿事儿,她拿起手机给白蓝发了条信息,将倪曼瑶是连穆表妹这个消息发了过去。 等看到白蓝不掩怒火的眼神后,易灵讨好的笑了笑,这不是之前信息接收得太多,一时间把这件不太重要的小事给忘了吗? 将自己餐盒中的红烧鸡翅夹给白蓝,“鸡翅味道不错,你吃。” 经纪人在旁边满面无奈,他给自家艺人指定的节食计划还有能完成的一天吗? 虽说这讨好聊胜于无,但白蓝心情却不错,毕竟,因为第三者分手和第三者其实是自家表妹这完全是两个性质。 如果倪曼瑶不是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的话,她再看这人就顺眼不少,不过抢资源的仇还是消不了的。 既然是拼靠山,那她也有啊,是时候拿出来了。 “浓浓,我最近有个代言……”白蓝话还没说完,注意力就被易灵的餐盒吸引了过去。 导演今天让人定的豪华餐里有明虾鸡翅鱼排三个荤菜,易灵把鸡翅分给了她,餐盒就空出来一格,然而现在那本该空出的格子里塞满了明虾,她不太喜欢的鱼排消失了,至于消失的东西去了哪里,她顺着那双筷子找到了对方的主人。 连穆神色平静的将属于自己的鸡翅夹给易灵,确保她的饭盒里没有讨厌的菜后,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吃饭上,易灵是很挑食的,她母亲早逝,外公身体不好,在纠正她挑食的毛病方面就不那么得力。 易灵来了白家之后,爷爷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努力纠正她挑食的毛病,她那时候乖巧听话却也沉默,外公说什么是什么,即便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也会全都吃掉,让白蓝有一阵子都很是佩服。 她以为那是好转,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易灵吃完饭在洗手间里抠着喉咙偷偷吐掉,镜子里映出小女孩涨红了脸满脸眼泪的模样,她才惊觉,这一切都是假象。 那样的易灵太让人难受了,她跑去告诉爷爷后,爷爷沉默了很久,最后摸着她的头道,“既然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挑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后来,家里就没人再坚持纠正易灵挑食的毛病了,开始学着鼓励她任性。 就易灵现在这副活泼又任性的模样,恐怕谁都想不到她小时候是一个沉默到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的人。 这些久远的过去白蓝都快忘记,如今却在这种场景下突然想起来,如果是之前,她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这会儿却完全没了想法。 算了,讨好就讨好吧,反正这家伙也不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被人拐走。 只要吃亏受罪的不是易灵,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易灵将翠绿绿的西蓝花放进连穆的餐盒里,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眉眼弯弯,“你喜欢这个嘛,公平交换。” 或许是因为两人一起吃过很多次饭的缘故,在她心里,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行为过于亲昵。 连穆也并没有提醒易灵的想法,对他来说,家里那张餐桌真正开始有用有意义时,是在易灵入住连家开始和他一起用餐后。 从前那个女人在时,他更多时候是站在餐桌边或者被关在小黑屋里,男主人从不回家,女主人也不会和继女出现在同一张餐桌上。 对连穆而言,易灵坐在餐桌对面和他一起吃饭,已经开始意味着不一样的未来。 *** 聂原州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纯净水抿了一口,开始慢吞吞的吃掉餐盒里的米饭和为数不多的清炒时蔬。 他属于易胖体质,无论是锻炼还是节食都要更辛苦些。 经纪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艺人苦着一张脸在数米粒吃饭。 “再坚持一阵子,等拍完这部戏有个好的电影资源,如果你能拿下,我允许你正常饮食一阵子。”经纪人拍了拍聂原州的肩膀,反正是个要增肥的角色,用来吃饭减压犒劳艺人的口腹之欲正好。 闻言,聂原州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显然这动力对他来说很有效。 “对了,我听小王说,你有了感兴趣的对象?”谈及聂原州的感情问题,经纪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看来是没用了。” 正值事业上升期,这会儿谈恋爱弊大于利,无论是公司还是经纪人都不愿意聂原州闹出绯闻,但感情问题不好说,态度不宜太过强硬,也因此他急匆匆赶过来,想要将危机掐灭在萌芽状态。 “不是新对象。”聂原州笑笑,“我们换个地方说。” 两人在片场后面背风处找了个空旷的位置说话,这样完全不用担心被偷听,要知道有时候就算是休息室都没那么安全。 “不是新对象是什么意思?”经纪人皱眉。 “我初恋。”聂原州笑得好看,却扔了个惊天雷出来,“就是从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念念不忘的初恋。” 提到聂原州的初恋,经纪人忍不住牙酸,就是个单相思而已,算哪门子的初恋啊。 不过他还犯不着为此和聂原州争论,毕竟这小子有时候轴得很,他更在意的是,“就算是初恋也不行,要知道初恋这东西加了记忆光环和美化滤镜,往往和现实偏差极大,再说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人指不定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呢,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咖位,谈恋爱就是自毁前程。” 发觉聂原州因为他这番话神色越来越难看,经纪人也不忍心,跟着描补了几句,“就算真想谈,你也得确保这是个不瞎作妖毁你前程的,要不然冯乐妍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冯乐妍是前两年圈内行情不错的女明星,原本有着大红大紫的命,只可惜谈了个不省心的圈外男友,现在人已经混到查无此人了,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冯乐妍和我没有可比性。”聂原州这会儿显然是要一意孤行了,“我好不容易再见她,事业和感情在我心里也不是非要二选一的单选题,作为贪心的成年人,我选择全都要。” 经纪人揉了揉眉心,聂原州是他手上最聪明通透的艺人,人也听话有拼劲儿,要他看着这样一个好苗子因为感情问题走歪路,那简直是在剜他的心。 “如果你非要谈,那人我得把关。”经纪人暂退一步,示敌以弱,决定观望下风向再说。 他不信,就灭不掉聂原州心里这把被初恋烧起来的火。 “她人很好的。”得到经纪人首肯的聂原州显然心情很好,开始喋喋不休的夸赞起来心上人的优点。 等说完本人的优点后,他开始狡猾的加码,“她和白蓝是好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家世是很不错的,无论是投资电影还是电视剧都不成问题。” “白富美?”经纪人揶揄,他虽然这么调侃,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娱乐圈里的有钱人太多,圈内圈外白富美人设的女艺人也不少,但真正拿得出手的没几个,水分大得很。 聂原州正想说易家的事,冷不防和对面缓步而来的人不期而遇。 仅有三人的走廊中,气氛陡然变得沉闷。 聂原州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目光焦点,就算进了娱乐圈,也堪称顺风顺水笑傲群雄,虽然感情上不太顺,但如今碰到初恋,也算是时来运转。 总的来说,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也从不觉得自己比谁查,信心足得很。 直到此时此刻。 之前因为两人单独离开被他忌惮的倪曼瑶的绯闻对象、新任投资商连穆,在易灵面前给了他无比巨大的压力。 刚才为吸引易灵兴趣和注意力,他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尤其在察觉她的配合与放任之后,他更是信心倍增。 易灵眼中的感兴趣与跃跃欲试让他备受鼓舞,甚至差点因此忽略了一旁虎视眈眈的劲敌。 不过,就算这人是情敌又如何,情场上,实力说话。 他看的出来,易灵虽然和连穆熟稔,却不见得有恋情火花。 “连先生好。”聂原州率先出声打招呼。 经纪人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倪曼瑶的绯闻对象,圈子里近来热议的大金主。 君利旗下优质资源太多了,如果能搭上君利的线,那等于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时间,他心里想要攀关系的想法蠢.蠢.欲.动。 只是他太清楚这些大老板们的毛病,如果行.事没眼色,说不定反会招来厌恶,因此他得看准了人才好出手。 连穆停下脚步,看向聂原州,在经纪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淡声开口,“我建议你,别靠近易灵。” 提到“易灵”这个名字,空气凝滞了一瞬,聂原州收敛笑意,“连先生,虽然您是投资商,但我想您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插手我和易小姐之间的事吧?” “所以,只是建议。”连穆道。 明面上说是建议,实则是警告与威胁,聂原州太清楚这些仗着手里有钱的人的心态了,他嗤笑一声,双手环胸,“如果是建议的话,那恐怕我要说一声抱歉了,连先生的建议我拒绝。” 到底是心高气傲被捧惯了的人,聂原州忍不住刺回去,“连先生有来给我建议的功夫,不如把心思用到正道上,好好想想怎么用心意打动别人,而不是通过打压情敌彰显自己,要知道,充满竞争的世界里,只靠打压别人来赢得竞争是最没前途的做法。” 聂原州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经纪人显然备受刺激,抓着自家艺人的胳膊用了死力,为了一个还没影儿的初恋,自家艺人则是要作死啊!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冯乐妍的翻版,自己作死自己的天赋型选手! 对于聂原州的话,连穆不为所动,他神色漠然,语调依旧平静,“我建议你远离,并非是因为你有威胁,而是不希望你将娱乐圈里那些藏污纳垢的算计带到易灵身边,她不喜欢那些东西。”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最好不要出现在她身边,这就是连穆出现在这边告诫聂原州的目的。 “我的建议,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否则,我不介意用些手段。” 说完这些,连穆转身离开,聂原州喜欢易灵这件事并不让人意外,他在当年初遇她时就知道她有许许多多的爱慕者,优秀出众的人被爱慕是常态,他只是讨厌那些借着爱慕想要算计易灵的人,无论男女。 事实上,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或许是学艺术的人的通病,他们这些人在某些方面既固执又单纯。 他的父亲单纯固执在对自我的追求与自私方面,至于易灵,则表现在感情方面。 那时候,她喜欢他是真的,心无旁骛的追求他也是真的,否则眼睛不会那么亮,笑起来不会那么好看。 在刚查出真.相的时候,他曾经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和算计,如果这是他追求的真.相的话,那显然让人难堪且无法承受。 而且,他在不自觉的寻求证据不断去推翻这个论证,于是,星光满布的夜里,他一点一滴的去翻找过去和回忆,将现实与设想一点点印证对照,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心安的答案。 易灵她,毫无疑问是喜欢着他的,但同样,她对他的憎恶也是清晰且纯粹的。 在她心里,应该有一条为他划下的界限,喜欢与憎恶分属两边,直到这些感情被消耗殆尽,也到了她离开他身边的时间。 她从来从来,对他的喜欢与憎恶都是有时限的。 时限到了,她便安静的同意了他的分手,也因此能那么游刃有余的对他,既能冷酷无情的彻底将他彻底驱逐出自己的世界之外,也能随心所欲的直面自己因他而生的心动。 易灵的动摇在那时迷惑了他,他以为他抓到了通往那条正确的路的绳子,却不曾想过,这条绳子随时会化为毒舌。 她的动摇,或许是感兴趣,也可能是爱玩,是对待感情最不负责任不认真的无所谓,他意识到,蒋菡有句话从不曾说谎,易灵的孩子气与任性已经是无可更改的天性。 就像他现在将易灵放进心里,将她变成了他的认真与渴望,满足他心理安全感的药唯有她。 感情如此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一旦失控,就会步上那个女人的后尘。 所以,其实他和她讨厌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喜欢她的同时又在算计她。 只是,他希望算计成功的人唯有自己一个而已。 第30章 和上午相比,下午的拍摄工作气氛略有些诡异,好不容易结束后,终于等到晚上聚餐时间,包括几位主演在内的工作人员们都有些兴奋。 影视城附近的知名饭店里,工作人员分属几个包厢,各自享受晚餐去了。 易灵上了白蓝的保姆车,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旁边经纪人正满面春风的在接电话,声音里是微不可查的满意。 “现在我能下定论,之前倪曼瑶抢我资源那事不是故意的了。”白蓝说起这件事还是挺不高兴,只不过与之前相比愤怒与不满情绪已经淡了许多,“你看,就从连穆出现在咱们面前开始,我这丢掉的资源就跟追尾似的一个个蹦到了脸前,虽说不是从前那些,但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明显已经补足了。” “不对,应该说物超所值绰绰有余。” 这么说着的白蓝脸色却丝毫不见喜色,反而阴森森的,“浓浓,你说句实话,连穆那混球儿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资源补回来还不好啊?”易灵忍笑,“不过,我确实没和他提过,毕竟当时想着很快就会分手,所以根本没必要过多介入彼此的生活。” 不止是白蓝,易灵从未和连穆深入谈过任何有关未来的打算,她身边这些亲近的人也从未有过向他介绍的打算,当然,若是机缘巧合遇上了知道了,她也无意阻止就是了。 白蓝神情复杂的看着好友,“你啊。”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易灵的这种任性,喜欢是她,讨厌是她,离开是她,动摇也是她。 用蒋菡对爷爷说的那句话就是,给她的自由过了火。 可是,面对易灵小时候那副模样,不这样做的话,可预见的未来里,那样的她只会更令人心疼。 所以,自由又任性的活着,没心没肺一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掩去这些复杂心思,白蓝掐了把易灵脸颊,目光如炬,“跟我说实话,连穆现在是不是要重新开始追你,不然怎么会突然在我这边发力?” 她人既不瞎又不傻,没蠢到看不出那人的用心。 易灵满不在乎的摊了摊手,“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以前追我的人还少了?不过是一个追求者而已。” 易灵这番反问说得白蓝哑口无言,话确实有道理,但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直到到达饭店两人下车,白蓝都没理清楚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到地方后,导演主演和投资商自然是在一个包厢的,易灵这个编外人员蹭光跟着一起,只是不好说到底是谁的光。 国人的酒桌文化根深蒂固,只不过今天坐在一起的没人敢灌投资商酒,虽然气氛不够热烈,但对酒量不佳的人来说很友好。 看着蠢.蠢.欲.动想要到表哥身边敬酒的女演员们,倪曼瑶心底叹口气,拉着导演和男一号意有所指的将这些人的热情打压了下去。 众人虽心中不甘,到底不敢放肆,只得按捺下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易灵左边坐着白蓝,右边坐着聂原州,本来她已经和连穆坐一起了,却被白蓝用随便瞎扯的借口给拽到了其他位置,司马昭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真的不用这么严防死守,易灵无奈,她既然答应了蒋菡,就绝不会食言的。 “浓浓,这道汤不错,”聂原州盛了离易灵位置稍远处的甜汤过来,“你没吃多少东西,喝点汤也好。” 下午易灵吃了不少零食,不怎么饿,晚上就没什么胃口,白蓝因为资源重新入手的缘故被经纪人勒令节食,两人正好一起作伴。 “谢谢,”易灵朝他笑,“我待会儿喝。” 易灵觉得今晚的聂原州有些急切,她不介意被人追求,但对方早上和晚上的态度堪称天壤之别,之前还是谨守边界试探着亲近示好的话,现在就像攻克难关一样势头勇猛长.驱.直.入。 说真的,她更欣赏委婉一点不给人添麻烦的追求方式,太过积极热情毫无顾忌的类型在她这里极容易被拉黑。 本来还觉得聂原州不错,现在这个标签要被她揭下来了。 她兴致缺缺的态度显然很明确的传达给了聂原州,他总算有所收敛。 等视线同坐在对面的连穆相遇时,他看到了对方平静中隐含凌厉的眼神,显然因为他的不识趣心生不快。 年轻人的逆反心总是那么重,他回以一个暗含挑衅的眼神,继续专注身边的易灵。 聚餐活动在十点半结束,因为明天还要上工,大家都很克制的没有喝多。 当然,主要还是这次的投资商太冷淡太有压迫感,许多喜欢借酒装疯的人没敢仗着醉酒发疯。 回去时,众人分车,易灵正准备和白蓝一起,被人从身后轻轻拽住了手。 “浓浓,你的手链忘在了我车上。” 连穆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明了,几乎是立刻,两人所在的位置成为了高射灯聚焦之地,无数或明或暗的眼神落到了易灵身上。 深秋冷风拂过身前,易灵停下脚步,转身回头,连穆站在她背后不过半米的位置,低头认真看她。 空气中有一种暧昧又隐晦的气息,是易灵最喜欢的那种。 或许是因为从前她和连穆在一起时心思不纯总爱刺激他撩.拨他的缘故,她在期待享受他的回应与彼此互动方面有格外执迷的兴趣。 即便她绝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也依旧会享受对方主动示好撩.拨带来的微妙浮动。 唔,好像有点渣,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开心啊。 她微微一笑,姿态落落大方,仿佛两人之间没有半点不可告人的暧昧,“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吧。” “你找到的话,就还给我吧。”她伸出手,抬头看连穆。 两人视线交汇,连穆再一次确定,易灵的喜欢可能有一星半点儿落在他身上,但却绝对没有认真与负责。 偏偏对她这种人来说,认真与负责才最重要。 就像之前的恋爱契约,即便那看起来只是个儿戏,她也从头认真对待它到了尾,反而是他,在那之后拿到了最差的牌。 连穆垂眸,从口袋里拿出那条手链,他没放在她摊开的掌心,而是以一种郑重却温柔的态度亲手为她戴了上去。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是一枚能戴到无名指上的戒指。 只可惜,那只是一条漂亮却普通的手链。 易灵收回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朝连穆笑,“谢谢你啦。” 说完这句话,在剧组众人各色目光中,她施施然转身离开。 剧组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了投资商来探班的那位绯闻女友倪曼瑶身上,想看到一出好戏,却发现对方正靠在自家助理身上闭目养神,看模样像是酒意上头。 不过不管这模样是真假是假,大家私底下的谈资肯定是要多了,怀着这种急于与人分享八卦的兴奋心情,聚餐活动圆满落幕。 *** 保姆车上,聂原州和神色不快的经纪人相对而坐。 “我怎么说的?我说让你老实点老实点,别去捋虎须,结果你怎么做的?”经纪人指着自家艺人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了,“就在刚才,你们聚餐活动结束的刚才,我接了三个电话,你没了一个电视剧男主角一个杂志封面还有一个运动品牌代言!” “聂原州,公司捧你投资你是要赚钱的,现在却因为你的任性惹祸上身,你要公司和我们这些为你服务的团队怎么想怎么做?”经纪人话说得极狠,“如果你想和投资商硬碰硬,那当面去和人放狠话动拳头都行,只要不牵扯到公司和这些人,随便你怎么搞,就算把天捅破都行!” “但你现在算怎么回事?拿金钱和大家努力换来的成就底气去赌人家的器量和资本?”经纪人嗤笑一声,“所以,你把我教你的明星只是商品的道理早就忘了,真以为自己受人追捧就是个腕儿了,我告诉你,一切还早得很呢!” 聂原州被训斥得神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但却没开口反驳经纪人的话。 事实上,当听到自己短时间内一下子就少掉三个资源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与鲁莽了。 他对喜欢的女孩子献殷勤,心思不纯,挑衅对方的意图大过对易灵的喜欢,现在被经纪人一通训斥,更是明白自己错到了哪里。 他忘了,明星只是商品,出售商品的是公司,购买商品的是粉丝,他的成就更多的依靠这些人,一旦离开他们的支持,他就什么也不是,连穆正相反,他能这么打压他依靠的说他亲手打下的根基…… “我错了。”聂原州看向自家经纪人,“我会去和他道歉,也会远离易灵。” 经纪人愣了一下,他知道聂原州聪明通透,但能这么快从挫折中醒悟也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不过对此他显然是十分乐见的。 “你知道错了就好。”他也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年轻人,但和庞大的资本对抗,确实需要足够的力量与底气,现在的他们无疑是不行的,他拍了拍聂原州的肩膀,“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努力走下去,总有那么一天的。” 聂原州沉默的点了点头,无论是连穆还是易灵,在他本该志得意满的今天都给他上了值得铭记的一课。 所以,他要从初恋那里毕业了。 诚如经纪人所说,初恋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就是个惨淡例子。 *** 剧组为主演们定的是附近的五星级酒店,连穆和易灵也在这边定了套房,且彼此位置相近。 易灵和白蓝分道扬镳之后回房和老师蒋菡三方视频,哄好了老爷子之后,只剩下两人的视频通话里多了个洗完澡的白蓝。 蒋菡看向满眼八卦的白蓝,“看来你今天有很多事情想跟我说。” 白蓝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跟你讲啊……” 易灵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澡,你们继续。” 她很早就习惯了白蓝和蒋菡凑一起必定八卦她的安排,洗了个热水澡后,眼睛发酸和人打了招呼睡觉,关掉视频的前一瞬里是白蓝不肯善罢甘休的大呼小叫和蒋菡温柔的晚安。 酒店的床易灵不那么喜欢,但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她又累又困,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手胡乱的往旁边摸了摸,没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甘心的扁了扁嘴巴,陷入了睡梦中。 易灵这一觉睡到了凌晨两点,还是被饿醒的,晚上她本就没怎怎么吃东西,这会儿一觉醒来,突然十分迫切的想吃烧烤。 在外卖软件上磨蹭了十分钟之后,她点了距离最近的一家烧烤外卖。 两点半,敲门声响起,易灵和礼宾员接头拿外卖,然后看到了对面连穆房间外的“奇景”。 被打开的门,门里是身穿浴袍头发尚有湿气的连穆,门外是身穿黑色抹胸短裙的剧组不知道女几号,两人视线相对,一个神色冷漠面无表情,一个笑容妩媚身体意欲亲近。 第31章 礼宾员送了外卖后走得飞快,显然对意外撞见客人这种事颇感尴尬,易灵拎着外卖,朝仿佛受了惊吓的两人笑得眉眼弯弯,“哇,深夜surprise,连总真是艳福不浅。” 她调侃完就准备关门,毕竟一来不关她事二来没可能成功,有那看戏的功夫她还不如好好祭祭五脏庙。 “请立刻离开。” 冷淡的声线尚且带着沐浴后的微哑与慵懒,但其中的真意已然昭然若揭,跟“滚”别无二致。 女人身体和笑容同时僵住,大概还残存着一点廉耻心,低着头遵循礼宾员的足迹快步跑开了。 “啧啧,男颜祸水。”易灵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副秀色可餐的画面,觉得自己夜宵大概能多吃几口。 连穆视线落在外卖盒上,挑了下眉,“吃宵夜?” “嗯哼。”易灵应了一声,不想多说,打算关门吃东西,结果门关到一半,被人拦下了。 “我忙工作忙到刚才,洗完澡正好有点饿,我们一起?”连穆眸光深深,低头看她。 易灵站的位置正好,视线正对着对方漂亮的颈部线条,或许是刚沐浴过的关系,有水迹顺着浴袍内侧蜿蜒而下,被一片纯白遮掩住的部分里正是她最喜欢的腹肌线条。 她眼睛忍不住往前撇了撇,可惜连穆“洁身自好”,看不到更多旖旎风光。 她正觉得可惜,冷不防连穆抬手捋了下头发,浴袍变动的褶皱与曲线里她立刻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更多好风光。 噫,腹肌线条更漂亮了,早知道她当初应该多学一门雕刻的。 “我能和你一起吃夜宵吗?”连穆又问了一遍。 易灵抬头,神色正经,“可以啊,正好我点的东西多,可以分你一半。” 连穆准备进门,被易灵推着胸口阻止,“去你房间。” 她在前面走得理直气壮,身后连穆有些好笑,他还是了解她的,不让他进门估计不是什么要划清关系杜绝暧昧的原因,而是单纯不喜欢自己睡觉的房间里充满了烧烤味。 他跟在易灵身后.进门,易灵在沙发上坐下,将外卖盒挨个打开,间或有空问他一句,“我还点了几瓶啤酒,你要喝吗?” 有烧烤没啤酒的话,这宵夜可没有灵魂。 今天饭局上连穆全程滴酒不沾,这会儿却没所谓,“陪你喝一点也可以。” 易灵饿字当头,专心吃饭,等五分饱之后,终于有了闲情逸致欣赏身旁的动人美色。 连穆吃的不多,这会儿正有一口每一口的喝啤酒,拎易拉罐的姿势在易灵的角度来看俊得可以,尤其是抬手时隐约露出的腹肌线条,更是一下一下扯着她的心。 看着眼前这副几可入画的美景,她神色深沉的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之前心神动摇的原因超过80%栽在了连穆的美色上。 毕竟是高冷沉默又禁欲的冰山美人啊,她太吃这一口了。 “怎么了?”连穆看过来,黑发白肤,清冷若玉石,侧颜在灯光下弧度惊人。 灯下看美人,月下观君子,古人诚不欺我也。 易灵这么感叹着,笑着回他,“在想你太好看,难怪那些人迫不及待的上门勾.引。” “不过像你这样的,真要勾.引成功了,还真不好说到底是谁吃亏。” 易灵想起当初她初到江城时听说的连穆身边的种种桃色绯闻,比起那些前赴后继个个折戬沉沙的爱慕者,虽然她目的不纯,但就结果来说,还真是无人能出其二。 连穆沉默了下,大概是有些无语,没等易灵再出言调.戏两句,他垂眸道,“你可以再勾.引我试试。” “嗯?”易灵眨了眨眼,忍笑,“你现在还挺会开玩笑的。” 当一个人做出太多和从前的他不相配的事情时,毫无疑问多出的就是现在这种微妙的荒诞感。 只可惜连穆这人向来不爱开玩笑,易灵想起白天在茶室里两人的谈话,心生遗憾,到底她是不能再攀折这朵美人花了。 连穆看着面有遗憾之色的易灵,抬手点了下她额头,“你觉得是就是吧。” 如此情境下,这动作亲昵又自然,居然让易灵忍不住心神恍惚了下。 她觉得连穆好像变了,但具体又无法辨明那种改变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和之前茶室里两人摊牌谈话时截然不同的感觉,她琢磨许久也没得到答案,便抛诸脑后不再关心了,毕竟,已经是她无需关心的事了。 连穆看着神情懒散若有所思的易灵,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突然发现,面对易灵时过于主动与强势并不是个好策略,偶尔的主动对她来说还能称之为趣味,但以她那种只凭心情随心所欲的任性,更多时候还是以退为进更佳。 简单来说,她更喜欢在感情关系里做主动那一方,她的掌控欲完全集中在了这方面,在其他事情上反而好说话得很。 说起来,这样的性子很像猫。 他对猫这种动物不熟,多年前连妙曾经养过一只,爱若珍宝,每日里都恨不得抱在怀里亲昵,只是那只猫高傲得很,越是讨好越近便越是傲娇冷淡,最喜欢站在二楼高高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观察视线中的所有人物。 有时候连妙不在家,那个女人也会忍不住逗弄一下这样可爱的小动物,偏偏只有他,再可爱也从来都视之如无物,一人一宠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不肯低头给个眼风。 于是,在某一天深夜里,半夜睡醒在自己床边看到这只眼睛绿油油的生物时就很惊悚了。 试探一般,那只猫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视线里,他越冷淡,它就越得寸进尺,圈地盘一样在他的领地里任性来去,毛茸茸的脑袋和尾巴时不时会在经过时有意无意的扫过他的手脚。 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他醒来发现那只猫大喇喇的睡在他旁边,一直毛茸茸的爪垫横在他掌心。 连穆那时候有一种感觉,他在那只猫眼里,大概就是自己精心狩回的宠物,无数次的试探过后,是施舍一般的恩宠。 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那只猫,只是觉得它那场狩猎的游戏很有趣。 那是他在那个家里为数不多的乐趣,在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之后。 后来,这只猫仗着他从不驱赶就渐渐的得寸进尺,然后在即将快要打动他的时候,消失在了那个家里。 连妙为此大动干戈,他心里也有了隐隐的遗憾与惆怅,只是他早就习惯不去追寻拥有喜爱的东西,抛诸脑后之后就再无挂念。 如今的易灵,让他回忆起了那只猫。 他看向开始收拾东西似乎打算离开的易灵,这是一只只想从他身上获得短暂乐趣却从不打算认真负责的猫。 她毫无疑问对他是感兴趣的,但却绝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和他在一起,只是如果只是找乐子寻点消遣的话…… 他想,他应该庆幸,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给了他足够优秀能打动人的外表。 以色侍人,未必走不出一条坦途。 *** 易灵觉得连穆在勾.引她。 这绝对不是错觉,事实上,之前还只是隐隐约约,毕竟这人的矜持高傲是融进骨子里的,之前两人在一起那许久她早就看了个明明白白。 只是他大约真的在践行他此前说过的那些好听话,一副真心真意的模样想要和她来个破镜重圆。 现在,他侧靠在沙发上,用那双漂亮且深邃的眼睛看她,黑漆漆的眼睛里像是带着钩子,用一种五彩斑斓的黑传达着莫名的情绪。 于是,她觉得被勾.引了。 有点像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 她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两人的初次。 连穆答应她在一起时,她是真的很高兴,得偿所愿的愉悦里不止有偏激的憎恶被满足的喜悦,还有伴随着征服的喜欢被满足的愉快。 她那时候的心情很爽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终于落到她手里了,虽然过程有些辛苦,但这世上,想得到什么东西不需要付出努力呢? 只要付出的值得。 连穆就是让她觉得值得的人。 她那会儿就像得到了心爱的新玩具,每日里都想把他带在身边,时时看着,时时宠爱,这样才觉得物有所值。 她喜欢对连穆动手动脚喜欢撩.拨刺激他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养成的,不见得是多么垂涎这人的美色,但那种不想压抑的渴望与冲动却是真实存在的。 连穆变成了她最爱摆.弄的新玩具,在发觉他抗拒来自她的亲密接触后,这种跃跃欲试的作死心态又到达了新的巅峰。 她是绝不肯退却罢手的,一方面是因为人骨子里那点儿喜欢得寸进尺的贱性,另一方面,踩着这个人的忍耐边缘来回游走蹦跶是真的让她满足又开心。 毕竟,她来连穆身边又不是为了给他带来幸福与爱的小天使。 她从来不是盏省油的灯,在连穆身边更愿意熬灯费油的折腾他。 于是,从随时随地的牵手拥抱乃至亲吻,进度条和经验值就这么一点点的刷了起来。 在只剩最后一关没突破时,她其实也有点忐忑。 骨子里那点喜欢冒险作死的天性让她蠢.蠢.欲.动,但男女天性上差异又让她退却,在这个问题即将变成她小小烦恼的时候,机缘巧合下于某天就那么解决了。 她那天出门和朋友玩耍散心喝了个半醉回去,然后借着酒劲儿开始折腾起了连穆。 一会儿撒娇,一会儿撕扯,间或再引诱撩.拨他几下,游戏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然后就不小心玩儿脱了。 酒精让她的身体和脑袋脱节,反正等两人滚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失控的。 用酒后乱.性来形容那时候的她,易灵觉得差不多,而且,好像还挺蠢的。 尤其,她还记得自己翻来覆去无情的嘲笑了那时候身为快枪手的连穆。 嗯,真的是相当有勇气且别致的操作了。 反正这个初次在第二天过后就被两人默契的彻底埋葬在了记忆里,她不想记得自己的蠢相和后来被连穆收拾的惨状,他大概也不太想记得初次被对象无情嘲笑的可悲经历。 那段时间的兴致勃勃易灵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晰。 那种欲罢不能的掺杂着微妙自得与兴奋、满足与渴望的心情简直让人上瘾。 现在,她从眼前散发着莫名情绪信号的连穆身上再次品尝到了那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受到了吗,从心底涌上的蠢.蠢.欲.动与跃跃欲试。 第32章 “你今晚可以留下。” 安静的充斥着烧烤味的深夜房间里,姿态中充满着暧昧邀请意味的连穆轻声开口。 极近的距离里,男人压低的声音清冽又有磁性,易灵对上那似乎燃烧着火苗的眼神,心跳有些失序。 她知道自己意动了。 房间里灯光暗下来,银白月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易灵脑海中闪过许久前的一幕,两人一起出游的某个度假酒店里,她肆无忌惮的打扰专心工作的连穆,就算知道他不愿意,还是非要从背后勾着他来一个晚安吻才肯安分睡觉。 勉强他做不开心不愿意的事,嗯,对她来说一向能满足不可言说的恶趣味。 大概今晚的酒又让她上了头,连穆试探着亲过来的时候,她半推半就的从了。 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个浅淡的烧烤味的吻。 三秒钟之后,她态度坚决的把人推开了,连穆眼睛里是还未褪去的渴望与追逐,却顺从任由她拒绝往后退。 易灵看着他,眉头微皱,神情认真且郑重—— “我讨厌亲起来一嘴烧烤味。” 这话说得直白,连穆神情中纵容无奈均有,沉吟着似乎在斟酌要如何开口。 这时,易灵的后一句已经跟上—— “好了,抱我去刷牙,顺便,我什么都不负责的啊。” 连穆要说的话全都停在了唇边,先是被许肯的喜悦,然后是随之而来生出的不出所料。 所以,他凭借美色媚宠成功,只是,对方打定主意要做个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渣女。 *** 连穆看着易灵,易灵坦然回看,两人在安静中对峙,彼此不知是有所坚持还是不肯退让。 易灵伸出手将对方没有达成协议的默契,准备识趣的收回手,算了,馋也就一时冲动,说不定馋劲儿过了就好了。 又不是没有更漂亮的腹肌,她只要努努力,还是能再次找到心爱线条的。 只可惜她收回手的念头刚起,就被连穆抱进了怀里。 连穆抱着人去了浴.室,将易灵放在了洗手台上,仔仔细细的帮她洗脸整理好头发之后,打算帮她刷牙的动作被易灵拦下了。 “我又不是废人。”她出声抱怨了一句,打发宠物一样挥手让他离开,连穆有些遗憾的停手,觉得刚才那种收拾娃娃一样的微妙感觉还挺新鲜。 等两人刷完牙再次凑到一起之后,唇齿即将相接时易灵忍不住又强调了一次,“我真的不负责的啊,你绝对不要赖上我!” 连穆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的扣住了她。 温香.软玉在怀,这时候,她还是不要煞风景的好。 *** 一夜春宵,易灵小小的放纵了一下,虽然略有心虚,但只要不违背对蒋菡的承诺和连穆在一起,她就理直气壮得很。 大概蒋菡自己也没料到,再听话乖巧的孩子一旦被纵容出了惯性,偶尔也会阳奉阴违一次。 只不过易灵也就是纯享受下美色,并不纵.欲,所以浅尝辄止之后目标就放在了许久不曾垂涎的腹肌上,摸着熟悉的线条与触感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徒留连穆自己一个人躺在旁边无声叹气。 他想,他大概还是低估了易灵的任性。 这就是一只只顾自己开心的猫,管他这个新晋宠物如何呢,她全然不在意。 连穆看着身边人安静的睡颜,调整姿势把人搂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了个安静的吻。 可是,谁让他喜欢这朵在荒野上摇曳生姿的花呢。 没办法,对他这种自私的人来说,他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 从前被她亲近时,他享受又恐惧,太容易为她动摇的心和身体无一不让人忌惮,但现在,他只需要直面动摇,享受它,然后永远的拥有它。 *** 易灵睡了个不错的懒觉。 她醒来时,连穆不在身边,这种情况她早已习惯,倒不如说,她现在很乐见这种情况,如果第二天醒来身边含情脉脉的连穆,她怕是要后悔死。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她真的觉得这家伙现在好像很喜欢她,在她腻味之前,还是期望他尽快由浓转淡吧。 因为,她很怀疑自己是否能保持长久的兴趣。 毕竟,任何时候,爱自己比爱别人更多都是件值得鼓励的事。 易灵下床穿上连穆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这人熟知她里外尺寸,衣服无论是品味还是舒适度都让她满意。 慢吞吞的额洗漱完,精神了许多的易灵起身离开卧房,在客厅里闻到了熟悉的咖啡香。 连穆手边摆着咖啡,正神情认真的处理工作,看到她出来,抬头朝她笑了一下,“早餐准备好了,中式西式都有,挑你喜欢的。” 易灵坐到餐桌旁吃早餐,视线时不时落在连穆身上。 “咖啡你煮的啊?”她一口就尝了出来,有些意外。 连穆擅长煮咖啡,但真正亲自动手为别人煮过的也就只有易灵一个,这种事情他从前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这会儿却极为坦然的道,“是啊,为你煮的,我也只给你煮过咖啡。” 只可惜,他喜欢醇香的苦涩原味,易灵却偏好加糖加奶,这点儿口味差异就很有趣了。 易灵听了这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口三明治一口咖啡,偶尔低头看手机回复信息。 上面是白蓝早上七点给她的留言,剧组今天开机早,她一大早就起床忙碌,发来的信息里十句有九句都是吐槽。 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虽然该做的事情会努力认真的去做,但吐槽和抱怨也是少不了的,她从小到大都做惯了白蓝的垃圾桶了,幸好昨夜她没和白蓝一起,不然恐怕要露馅。 她噼里啪啦的安慰了一大堆,彻底解决白蓝之后,突然想起面前还有连穆这个炸.弹。 “我们之间的事情要保密,谁都不能告诉啊!”此刻的易灵就跟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渣男一样哄着“小三”,换来连穆一言难尽眼神。 在易灵“威逼利诱”的眼神中,连穆无奈配合,“我知道了,会保密的。” 那语气,那神情,真是委屈又可怜,跟个白莲花也没差了。 事实上,有时不止男人鉴别不出异性中的白莲花,女人对异性之中的白莲花也是很迟钝的。 得了连穆的许诺与保证,易灵心放下了一半,只要她细心些不露马脚就没什么问题。 解决心头大患之后,易灵总算有心情关注其他,然后一下子就发现了华点。 “这对袖扣,好像是我从前送你的那对?”好歹是自己的作品,易灵一眼认出来也不算奇怪。 她当时用礼物的名义送给连穆,但从来没见他戴过,想来是被随便扔到什么地方了,谁知道今天会在这里看到它。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易灵笑道。 连穆看了眼袖扣,回她,“没有不喜欢。” 他疏远她远离她甚至对这些代表着亲近的东西敬而远之,从来都不是因为不喜欢。 “反正是送你的东西,都随你了。”易灵不怎么在意。 连穆看着易灵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突然道,“你那些花草.我有好好照顾。” 易灵迷茫了一瞬,等明白连穆在说连家那个她让人精心设计的玻璃花房之后,随便点了点头,“唔,有好好照顾啊,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的话让人拆了也行。” 因为看重有让人好好照顾的连穆在易灵的冷漠中哑口无言,他有些话想问,但在触及她眼中的戒备之后,立刻歇了打算。 他差点忘了,他们现在根本不是重新复合在一起的关系,而是单纯的宠爱与宠物。 虽然让人不快,但却是事实。 *** 易灵吃完早餐的功夫,连穆再度陷入了忙碌。 昨天她在连穆身边只看到一个助理,现在人数已经到了三个,处理工作的间隙偶有眼神落到她身上,夹杂着隐约的好奇。 不算困扰,但也不让人觉得愉快。 只是她喜欢客厅这片阳光最好的位置,不愿意挪地方,还要等到一个合理的时间回去自己房间,反正现在这么早她觉得肯定是不行的。 处理完工作后,助理们被打发走,易灵看向连穆,“你这是打算在这边多待几天?” 刚才她听了个顺便,连穆似乎改了行程。 “嗯,要多待两天。”连穆道。 “你来探班倪曼瑶的时候不知道我在这里吧?”易灵问道。 “来之前不知道。”事实上,连穆来这边主要是为了处理工作,但在下飞机之后得到私家侦探那边发来的消息,说是易灵回了国内,正巧两人在一个城市,他没理由不来见她,探班倪曼瑶只是顺便。 本来打算忙完工作去瑞士的,她提前回来倒是缩短了他等待的时间。 “我在这边是不是很影响你?”易灵问了一句从前她绝不会问的话,倒是让连穆很是惊奇。 从前的易灵以入侵他的私人空间为乐,他越是逃避疏远,她越是兴致勃勃,那时候他以为是因为感情,现在再回头看,易灵那会儿所秉持的感情和他认为的想来是两个极端。 她的探究未必是因为对他的关注与喜欢,更多的可能是为了“欺负”。 “是很影响我。”连穆实话实说,在易灵眉眼弯起的候,继续道,“但没什么不好。” 在选择坦诚的面对自己之后,他不再需要逃避,所以不必欺骗自己的心,他对易灵入侵他私人领域这件事从来都不反感。 在他心里,她始终是有别于其他任何人的,现在比起抗拒和逃避,他更乐于享受个人空间里她满满的存在感。 亦或者,他希望她成为他私人领域里永不消失淡却的存在。 易灵就是随口客气一句,不管连穆是什么答案她都无意收敛,但在对方微妙的认同后,她骨子里蠢.蠢.欲.动的那点儿任性又想出来作妖了。 她及时刹车,警告自己不要玩火自.焚,偶尔过界可以,但绝对不能掉坑里,不然单就蒋菡一个就能收拾得她丢盔弃甲。 她是绝对不会想要面对露马脚后的修罗场的。 *** 磨蹭到十点钟易灵准备离开的时候,比她先一步响起的是敲门声。 她注意到连穆神色有些变化,若要说的话,大概是正面一些的情绪。 然后,去开门的连穆抱着两个礼盒回来了。 “给你的。”连穆将东西放在易灵面前,一副很期待她打开的模样。 易灵觉得麻烦,不怎么想收,但在看到他略微有些紧张的眼神后,想起昨晚他的卖力和讨好,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打开。 礼物的话,收就收了,反正不会比分手费更贵。 她先打开了较大的那个礼盒,粉红色的盒子里,是一束还缀着露珠的“碧玉美人”,这倒是让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在江城时,家里的花更换得极为勤快,她一直以为这花在国内挺好买,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别说国内了,这花在国外都不容易买,费查听说她喜欢这花后托朋友帮忙购买,也是几经周折。 那时候,她就产生了怀疑,只不过时过境迁,没有追究的必要,如今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想,她需要亲口问一问连穆了。 “花很漂亮。” 这句称赞显然让连穆心情不错,眉眼间都多了笑意。 但紧接着易灵的下一句就来了,“但这花挺难买的,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易灵笑看着连穆,连穆回望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了实话,“我在国外有个庄园专门种花。” “原来如此。” 不用说,种的毫无疑问是“碧玉美人”,毕竟以连穆现在的身家,用不着去种花卖钱。 易灵想了想连家里“碧玉美人”第一次出现的时间,觉得自己大概对某件事的认知误差极大。 她看向礼盒里包装精美的柔嫩花枝,花型漂亮,香味优雅,像母亲最喜欢的茉莉花,但其实本质是她最讨厌的百合…… 然而,她确确实实喜欢上了这种花。 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重要的预兆。 她喜欢这花,但不喜欢这个预兆。 第33章 第一个礼盒的“意外”之后,易灵对第二个盒子有了期待。 她想看看,连穆还会给她制造什么“惊喜”出来。 小一些的礼盒里装的是个首饰盒,看模样似乎装的是项链。 易灵的心突的跳了一下,想起从前那条连穆拒绝送给她的属于连家未来女主人的漂亮项链。 一时间,她有些不想打开了,毕竟以现在的连穆来说还真能做出这种事。 她开盒的动作停下来,这次连穆却没催她,而是选择自己打开。 首饰盒里,确实是条漂亮的项链,但却不是易灵认为的那条,不过她也算认识。 那一瞬间,她都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安心还是失望,总之,情绪有点复杂。 “这条项链是前阵子我在拍卖会上拍的,感觉你会喜欢。”连穆道。 易灵想,她当然很喜欢,不管是从这条项链的设计还是历史价值乃至名贵程度来说。 属于历史上欧洲皇室某位十分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单项链本身的价值就超过上亿。 盒子里,那串耀眼的项链静静地散发着所有女性都无法抗拒的璀璨光辉。 无数的闪耀的白色钻石和罕见的椭圆形黄钻镶嵌其中,最上方则是一颗美轮美奂的粉色钻石,这些宝石搭配着白金底座,美到足以蛊惑站在它面前的任何一个女人。 易灵视线落到项链底端,白色的梨形钻石如水滴般垂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重量超过七克拉。 饶是就算她见惯了珠宝玉石,面对这样一个绝世妖姬,也不自觉被晃得头晕目眩。 如果说她喜欢“碧玉美人”的话,那对这条项链就是真爱了。 拒绝不了,实在是拒绝不了! 连穆看着易灵满面红晕呼吸急促眼神.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事。 易灵水润润的眼睛看向连穆,“项链我很喜欢很想要,你多少钱拍下来的,我买了。” 这条项链价值实在太贵重,易灵不能收,但她又是在很喜欢,所以自己掏钱买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送你的礼物。”连穆强调。 对他来说,能讨好易灵的礼物比纯粹的金钱有价值多了。 虽然这条项链他也觉得漂亮,但终究不过是一件稍微有点历史的首饰,在他看来和送给易灵的花没什么区别。 但易灵显然不这么认为。 “要么项链你收回去,要么我付钱买下来,二选一吧。” 心头爱在前,易灵半点磨蹭的功夫都不想浪费,直接甩给了连穆两条单行道。 对连穆来说,这根本不需要选择,他眼含笑意,神色纵容,“好吧,你的礼物,你可以掏钱买下来。” 易灵欢呼一声,大概是心情太好,她一下子跳进了连穆怀里,抱着他喋喋不休,“太好看了!简直是让人心醉神迷!” 连穆现在终于相信,宝石让女人疯狂的魅力,他心中忍不住发酸,易灵能有喜欢这条项链的十分之一喜欢他就行了。 真的是,让人好笑又好气。 他抱着易灵,享受了一会儿投怀送抱后,被无情抛弃,易灵戴上项链去了镜子前,左看右照的心情好到不行。 在易灵欣赏够了她的第二件礼物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之后,连穆冷不防的一句话撂下个惊雷。 “比起我母亲的那条项链,我觉得这条更适合送你。” 易灵愣了一下,“我不太明白。” 连穆看向首饰盒里那条熠熠生辉的项链,“这条项链曾经属于格雷特三世的女儿伊莎贝拉公主,那位公主一生都备受宠爱十分平顺,所以,这条项链的寓意很好。” 然后呢,易灵等着后续。 连穆目光深深,看进易灵的眼睛,“这条项链更适合你,至于我母亲那条,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她曾经打电话用自杀威胁我父亲回家,她割腕时,手里就拿着那条项链。” 被那个女人的恶意和腥臭鲜血玷污的项链不适合易灵,那是应该和其主人一起被扔进阴森坟墓的腐朽旧物,没必要出现在易灵面前。 事实上,那条项链已经回到原主人手里,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拿着它再自杀第二次。 不过想来是不会的,毕竟她最爱的男人,现在已经一步都不能离开她身边了。 她应该是开心的,这是他身为人子对父母的最大的孝心。 “哦。”对于连穆的解释,易灵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觉得此时心情有些微妙。 连穆不愿意把项链给她的原因是这个的话,那当时他就是故意不解释的了,就跟“碧玉美人”的存在以及很多事一样。 但现在,他全都说了,在她不想知道不想听之后。 易灵低头,避开连穆的视线,觉得自己多了个小小的烦恼。 她是要直接一些还是委婉一些示意他自己现在并不想要参加解谜游戏呢? 易灵开始为昨晚的冲动感到后悔了,如果当时她没有半推半就,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听连穆解谜,当然,可能也不会有眼前这个冉冉新生的心头挚爱。 到底还是挚爱大于麻烦,短暂的衡量过后,她还是选择了面对现在的局面。 “其实你不必跟我说这些的。”易灵这话说得诚恳极了,态度更是渣得鲜明,如果连穆脆弱一点,现在估计心里就得翻天倒海。 只是幸好,连穆及时看清楚了易灵的猫性,他对此早有准备,因此即便获得的是如此冷淡的回应也不觉伤心。 在他决意将那朵小花永远种在那片荒野之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毕竟地基下的土壤是如此贫瘠,那朵小花是如此纤弱又受人觊觎,可能哪天只是一阵风吹过,它就会像蒲公英一样飞走消失在天际。 他都知道的,种下它挽留它从来都不易。 对于易灵的暗示与拒绝,连穆只是无声的笑笑。 他并不是一个笑容很多的人,在易灵面前笑的那几次多数也很纯粹,但现在这个笑容呢,虽然里面没有痛苦,但却有几分难言的悲凉,哀而不伤。 为易灵所抗拒的解谜之谈本该到此告一段落,但在她仔细收起那条项链的时候,心头突然多了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驱使她再度给了连穆一个解答迷题的机会,毕竟,这个答案至关重要。 如果从前她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就多了几分确信,而且这种确信当真是充满了让人复杂难言的滋味。 易灵站在房间门口,回头看向安静坐在沙发上不被允许送她出门的连穆,“连家破产后你还是有钱的吧?” 连穆看着她,沉默,然后点了点头,“对。” 一个“对”字,显然说明连穆那时候是不缺钱的,有君利在手,他那时候在外面佯装破产后的穷困潦倒显然是有内情的。 但对易灵来说,重要的并不是内情,而是—— “如果当初你不缺钱的话,又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条件和我在一起呢?” 房间里安静沉默得近乎凝滞,和此前的气氛可谓是天壤之别。 易灵站在那里,等着连穆的答案,或许她心里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但不由连穆亲自说出来,她就始终存疑。 毕竟,谁都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因为——”连穆轻声开口,答案停在唇齿之间。 因为他抗拒她,打算远离她,因为他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他心仪他。 他抗拒来自她的喜欢和感情,却又迷恋渴望这种被爱被需要的感觉。 所以,在他被蛊惑被动摇后,即便那时候的他根本不需要,也选择了向她低头,应允了那个恋爱合约。 他屈服于他的渴望和软弱,也屈服于她,违背他的原则和生存根基,步上了他憎恶的那个女人的后尘。 落在身上的视线并不刺人,视线的主人昨晚还睡在他的身边他的怀里,他身上甚至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与香气。 连穆知道,这时候应该说出的正确答案与合理答案是什么,他既要向易灵表明自己的心迹和诚意,同时还不能刺激她过早的竖起针对他的防线,他必须斟酌,必须慎重,要给出一个符合她认知又能为他创造出一条通往最终目的地的完美答案。 这是他本该做的,应该做的。 然而,他迟疑了,他给出了一个不在任何想象与预料之中的答案。 他说—— “因为,我需要你。” 这是最真实也最诚恳的答案,同样也是会把刚刚放松戒备靠近的易灵推远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28号到今天的更新字数两万五已经补足 等有空的时候会捉虫 谢谢各位支持的小天使们,希望疫情早日过去,大家平安 第34章 需要。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词。 歌德说,伟大的需要使人崇高,卑微的需要使人沉沦。 马克思说,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 塞涅卡说,本能的需要容易满足且很容易办到,使我们焦躁不安的是其余的那些需要。 易灵视线落在连穆身上,去想那句话背后的深意,她心里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想法的,然而在看清连穆的眼神之后,那点些微的感触又很快变得不再重要了。 因为,连穆那从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渴望,她满足不了。 就像一朵花绽放过最美的姿态后剩下的让人心生怅惘的悲凄,她感觉到了意兴阑珊。 于是,她便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她只有一句话给面前这个人—— “抱歉。” 连穆想要的,她给不了,也不想给。 *** 易灵回房间的时机卡的正好,没在走廊上遇见不想碰见的人。 只是她回房间换好衣服,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因为那声音来得突兀,她不小心扯断了一枚扣子,漂亮的贝壳纽扣滚到桌脚,意外让易灵心跳快了一下。 她看向手机屏幕,是易弘毅的电话,多等了几秒钟,她才接通了电话。 和她通话的不是本人,而是跟在对方身边多年的秘书,伴随着对方说出的字句,易灵缓缓皱起了眉头。 *** 被拒绝并不是多么意外的事,事实上,自从两人分开之后,易灵对他的拒绝早已成为了常态。 连穆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思考,他本不该为这些越来越平常的拒绝过多耗费心神.的,只是,在刚刚享受过亲密与安宁之后,再被毫不留情的推开,到底让人更加难以释怀。 但鉴于拒绝他的那个人此刻就在不远处的隔壁,所以眼前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于是,连穆出门了,和拖着行李箱急匆匆出了房门的易灵碰巧遇上。 只是一个碰面,连穆就发现了易灵的异样。 “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不好。” 连穆此时是真的担心,因为易灵紧皱的眉头,比刚才苍白许多的面色,甚至就连她拉着行李箱隐现青筋的手背都成为了糟糕状态的代名词。 易灵匆匆看他一眼,显然无心停留,长话短说,“我临时有事要回宁城,你自便。” 她是真的急,说完这句就专注于同白蓝的通话了,连穆不再多说,态度强硬的从易灵手里拿过了行李箱,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和助理联系安排订机票去宁城的事。 易灵或许不缺钱,但在人脉上是不及他的,如果她真的赶时间,由他来安排是最合适的。 易灵和白蓝通话结束,连穆一边继续打电话安排行程,一边对她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他护着人往外走,等进入电梯,通话也刚好结束。 “酒店这边去机场半小时,飞机一小时后起飞,一切我都让人安排好了,很快就能回到宁城。”连穆道。 易灵沉默的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谢谢。” 连穆甚少见情绪如此怪异的易灵,但也说明此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非同一般。 从他的位置,能看到她微低的头,睫毛垂下的阴影,以及嘴唇上细小的咬痕。 她像是在焦躁,又有些消沉,连穆并不是一个擅长读懂别人情绪的人,但他此刻花费了十二分的心力去解读面前这个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可惜,不得章法。 从酒店到机场的行程很顺利,等他跟在易灵身边准备和她一起登机时,她终于肯分给他多一些关注。 “你要跟我一起去宁城?”易灵皱眉看他。 连穆点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有一瞬间,易灵的焦躁情绪像是想要化为暴躁倾泻而出,但立刻就被她压下,她深深的看了连穆一眼,给他留了一句话就转身走人。 “随你便吧。” 此时,她显然既不想为此分心也不愿意为此争执,选择了更为冷漠的处理方式。 于是,在飞机起飞前,连穆终于从能干的助理那里得知了易灵会突然变得如此奇怪的原因。 易弘毅,同易灵水火不容多年的亲生父亲,病危了。 *** 在连穆的运作下,去往宁城的行程很顺利,但是以他一路上对易灵的观察来看,易弘毅病危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显然不容乐观。 对于此刻专注于这件事的易灵而言,他的追求陪伴乃至跟随并不产生任何价值。 到达易弘毅所在的医院时,他同易灵在手术室外同夏兰等人狭路相逢。 “浓浓来啦……” 最先开口的是面上强撑微笑的夏兰,她到底顾忌着面子,没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此刻守候在手术室外的易弘毅的贴身秘书以及私人律师。 易灵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术中”那三个字,她神色平静视线幽深,看不出半分难过,似乎根本不为手术室里同命运抗争的父亲担忧,但无论是易弘毅的秘书也好,还是此前得了吩咐的律师也罢,此时均默契的选择了安静等待。 虽说他们本该第一时间上前,按照雇主的吩咐处理他倒下后带来的烂摊子,只是护在易灵身边的连穆并未给他们上前的机会。 连穆的手始终没能按照心里所想的那样放在易灵身后给她以安慰与支撑,只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术室内,唯独他,眼中只看得到易灵。 易弘毅病危这件事带给易灵的刺激与影响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 托此前对易灵进行全面调查的福,他现在很清楚这位未来岳父同易灵之间的关系。 说他们彼此憎恨也不为过,但同样在很久之前的过去里,他们也拥有了许多人所不能及的幸福生活。 先拥有再失去,远比从未拥有过更令人难以承受且残酷。 如他,因为从未拥有过也毫不渴望,所以可以干脆利落的将某些人彻底驱逐出自己的世界之外,但易灵显然和他不同。 和他不同的易灵此刻安静的站在手术室外,心中的想法令人难以知悉。 等待的时间显得极其漫长,在夏兰突然晕倒引发了小范围内的恐慌的半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 众人注意力立刻被手术室里出来的主刀医生和护士们吸引。 医生显然很清楚家属们的心理,言语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得很,“手术很成功,易先生情况目前很稳定,接下来需要送入ICU做进一步观察治疗……” 这个好消息很振奋人心,包括特殊时刻需要宣布患者遗嘱的律师在内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易灵站在几步之外,一个完全不会被人看做是家属所在位置的角落,医生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也亲眼看到了从手术室内推出来因为麻醉药效尚且昏迷着的易弘毅。 连穆伸手揽住了不自觉退后一步的易灵,发现她从听到消息开始就僵硬得异常的脊背下意识放松了不少。 很显然,他窥探到了不少易灵内心的隐秘,但如果有可能,他完全不希望是通过这种方式。 *** “嗯,我知道。” “没事,我可以,不用担心……” “你要听弗莱德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好好休养,不要总是放纵自己,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的……” 连穆所在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站在窗前和人打电话的易灵,对方显然是她极为亲近的人,她每句话里都是关心和惦念,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对方的身份,此时的他显然并不会这么冷静。 通完电话后,易灵和易弘毅的贴身秘书以及律师有过一段时间不短的谈话,出于保密原因,他并未参与,但也能料想到谈话内容。 易弘毅这次突然病危显然是有内情的,连穆虽然不热衷,但也知晓对方如今正值壮年在事业上充满野心的行.事风格,结合手术室外易灵那位继母激烈的情绪反应以及到现在依旧不见人影的另外一对儿女,有了一点猜测。 这点猜测在助理那边发来关于易家的调查报告后得到确认。 夏家那边出了问题,还不止是小问题,除却经济方面的原因,好像还和备受易弘毅宠爱的一对儿女有关,所以多番刺激叠加之下,易弘毅突然发病也就不奇怪了,且易家还有脑血管疾病方面的遗传,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令人意外。 连穆在医生办公室外安静的等待着,易灵出来时神色不大好看,显然和另外两位并未谈拢。 只不过从那两位秘书和律师无奈且心焦的神情来看,易灵明显占据上风。 只要不吃亏就好,除此之外,连穆对其他的并不在意。 易灵在ICU外呆了一会儿,易弘毅还没醒,她也没有长久停留的意思,只多待了十分钟就转身走人。 医院到底是个不那么让人喜欢的地方,自始至终,易灵眉间的微小褶皱就没消失过。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连穆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神色惊惶的易薇,隔着车窗,两边擦肩而过,易灵显然也是看到了人的,只不过这次她只冷淡的扫了一眼就撇了开去,仿佛丝毫不在意。 但对连穆而言,这是他在知道所有“真.相”后第一次见到易薇。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能将当年易灵被易父阻拦下来的事情亲手继续下去。 毕竟,他本就是如此的自私且偏颇。 第35章 易薇刚到病房前就被神色憔悴的母亲看到,对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上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如果不是身体因为低血糖虚弱无力,夏兰简直想一耳光将眼前这个女儿打死。 “都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来!你怎么不去死!” 比起女儿,对夏兰来说丈夫更重要,包括儿子和夏家在内,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女儿陷入深渊,如果打死她能挽救一切的话,她绝不会心软半分。 但是,糟糕的局面现在已成定局,她的亲人因为经济案件现在锒铛入狱,易家的企业因为内部资料泄露损失惨重,无论是董事会还是合作伙伴那边如今不是落井下石就是咄咄逼人,加上易弘毅现在病危的消息迅速被媒体报道出去,厄运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蚕食着原本圆满的一切。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捂着脸颊眼含惊惶与不忿的女儿。 易薇从来不是个能受委屈的,除了需要对外做戏。 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早已经尝到了自己因为任性酿成的苦果,她知道错了,也愿意认错,更对现在易家即将崩塌的一切充满恐惧。 但这不意味着当母亲理所当然的将一切施加在自己身上时她能心平气和的甘愿承受。 她到底是任性的,所以病房外的走廊上很快起了冲突与争执。 医生护士以及守在病房外的秘书律师以及保镖们很快成为了这场争执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代表着不幸的暴风仍在继续,而能掌控如今这个局面的掌舵人此刻却正在病房中昏睡。 一切或许还会更糟。 *** “我送你回别墅,还是住酒店?”车上,做了一路安静背景板的连穆到底忍不住出声了。 易灵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并不乐见,在看过手机上接连推.送的几条新闻内容后,他不确定她是否希望自己出手帮忙。 易家内部现在正值动荡,一片乱象之下危机与机遇并存,如果想要谋夺好处,现在出手并不算晚,但若要力挽狂澜,显见也并不容易。 虽说易灵和易弘毅关系不佳,但手持公司股份的她也不见得乐见自家企业出事。 易灵收回看往窗外的视线,看向连穆,“我不想回别墅也不想去酒店。” 她低头翻了下手机,看到了上面的新闻消息,“看来这次要元气大伤了。” 很显然,彼此都清楚她说的是哪个。 “需要我帮忙吗?”连穆选择直接询问。 原本还有委婉试探的心思,但看易灵现在的心情,直接一些或许更好。 易灵没回应,她只是认真的看了连穆许久,确认这人是真的有帮忙的打算后,她愣了一下,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淡,反而微微笑了一下。 “我想是不需要的。”她说。 *** 天色渐晚,车辆从街道上驶过,和逐渐亮起来的各色霓虹灯彼此辉映。 雇主没说地点,司机就识趣的选择了安静绕路。 在将明月路绕到第三圈的时候,易灵开口了。 “我们去酒吧吧。”她对连穆道,脸上有着出事以来到现在最令人感到安心的笑容。 连穆从不介意易灵任性,以前尚且需要掩饰,现在不需要之后,他对她只有纵容。 于是,接下来两人果真去了酒吧。 虽说连穆应允了易灵的要求,但并非全然纵容得毫无底线,在酒吧的选择上,还是以安全安静隐秘为佳。 也幸好易灵今天耐心好得出奇,一路安静的跟随连穆到达目的地。 酒吧一楼喧嚣吵闹得很,几乎要盛装不下人们火热躁动的灵魂,易灵仿佛真的饶有兴致一般,在一楼吧台欣赏了一会儿这扑面而来的热闹与热情,直到开始有人不断过来搭讪。 虽说全都被连穆挡了回去,但两人在这样一个场合就是招蜂引蝶惹人垂涎的发光体,不堪其扰下转场去了二楼包厢。 特殊设计的包厢临空的一处是全景玻璃,这样既可以欣赏一楼的热闹也不会影响独处的兴致。 易灵看起来是真的很有兴致,酒吧的招牌饮品挨个点了一遍,喝的同时还不忘出声点评,连穆作为陪客,负责控制易灵的酒精摄入量。 “嗯,这个不好喝,白兰地加的太多了,我觉得换成龙舌兰可能会更好一些……” 易灵晃着杯子里湛蓝色的酒液,语带挑剔,“你知道么,蒋菡在调酒上很有天分,如果她愿意的话,会是一个很出色的调酒师,我十八岁成年能喝酒之后,跟着她一起去过很多有特色的酒吧呢。”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连穆偶尔会接上易灵一两句话,她喝醉的时候并不多,但偏偏每次都很有特色。 但无论哪一次,都是她心里有事或者有情绪需要疏解,无论好坏。 今天这次也不例外。 易灵不着边际的说了许多,从学业上的小小抱怨到身处国外的诸多不便,从老爷子对她的严格要求到蒋菡温柔与严厉的耳提面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仿佛顷刻间变成了一场啰嗦大会。 连穆听得很认真,跟着易灵的话仿佛将她身边所有人都认识了一遍,即便有些话啰嗦且无厘头,也不见半分不耐。 尤其是在他意识到易灵从头到尾没提到过有关她家人的一分半点之后。 无论是早逝的母亲和外公,还是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易弘毅,即便是她再厌恶不过的夏兰和易薇,此刻在她这里也不曾拥有半分存在感。 这场“热情”的谈话持续了许久,直到易灵仿佛因为累了半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一切才告一段落。 连穆拿着手帕轻轻擦去易灵额头的汗水,他动作细致,以免惊动她,冷不防被易灵突然抓.住手腕,手也停留在她脸颊上方不动了。 “你不觉得这样虚伪又做作吗?”易灵睁开眼睛看他,“我们两个都很清楚,你其实不是这样的人。” 连穆从来不是这么温柔体贴又细致的人,这样做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批了一层别人的外皮,易灵丝毫不觉得感动与荣幸,只觉得难受。 她或许是希望身边现在有人陪伴的,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做。” 连穆没收回手,反而回握了她。 易灵没拒绝,视线越过连穆看向外面喧嚣人群,“这些人看起来比我们开心多了。” “大概吧。”连穆顺着易灵的视线看过去,和隔音过于良好的安静包厢比起来,外面那个热闹的世界里仿佛每一个空气因子里都充斥着快乐。 不过,他既不需要也不羡慕。 “我小时候,”过于安静的包厢里响起易灵的声音,“其实和他很好,比和妈妈还要好。” “他”显然指的是医院里昏迷着的易弘毅,连穆指尖微动,下意识握紧了易灵的手。 对易灵来说,过去的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会和自己的父亲走到如今的境地。 “不过,现在显然不了,”易灵托着下巴笑看连穆,“说起来也有趣,当年他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呢。” 浓浓,爸爸需要你,那时候堪称是完美父亲的易弘毅是这么对她说的。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她记忆中的完美家庭与童年开始出现了裂缝,毕竟,无数的欺骗和隐瞒皆开始由此而生。 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她也并不怎么喜欢回忆,可能是因为实在无法直视当年愚钝到堪称蠢笨的自己吧。 易弘毅出轨这件事不是没有预兆的,甚至起初最应该发现这件事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可惜她那时是如此的愚笨蠢钝,眼睛里只看得到幸福的家庭和完美的父亲,不会将任何蛛丝马迹联系到她原本完美的生活上去。 比如易弘毅带着她出门游玩在外过夜,夏兰以父亲友人的身份出现在身边,又比如她甚至曾经去过父亲金屋藏娇的地方过夜,易薇,当然那时候还叫夏薇的继妹也曾经做过她短暂的玩伴。 这些事情深藏在易灵心中,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在她没意识到这些异常代表着什么时,她天真得理所当然,在她明白自己曾经错过甚至助纣为虐做下了什么事情之后,她憎恨的不止有出轨的父亲和包藏祸心的夏兰,包括自己本身在内,都是需要被深恶痛绝的对象。 连穆没想到易灵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说出的会是这么惊人的内.幕,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给她安慰,只能安静且认真的摆出倾听姿态,让她排解内心沉重的情绪。 “脸色这么难看的看着我.干嘛?”易灵推了下连穆,“该不会以为我现在还很难过伤心吧?”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易灵笑道,“而且,我也不在意了。” 是的,无论是当年大雪天她独自一人走完了那条漫长的路,还是后来她和易薇之间闹出来那些事,都促使着她离曾经的那个家和父亲越来越远。 如果不是这次易弘毅病危闹出来一堆烂摊子,她可能根本不会想起这些陈年旧事。 “不在意很好。”连穆道,“谁都没有你自己重要。” “嗯,你这句话说得好,”易灵道,“确实,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只可惜,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很多人都是不明白的。”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悠远神情惆怅,显然是联想到了什么人,情绪看起来不佳。 “不过,我想我自己是明白的。” 易灵自问自答一番,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但这笑容里颇有几分苦涩。 “为我的明智庆祝一杯吧。”易灵端起酒杯朝连穆示意,“衷心希望你也能像我这么明智。” 连穆沉默奉陪,喝尽了整杯酒。 或许是之前的倾诉与排解有了效果,接下来易灵喝的就不再是闷酒了,等她酒意开始上头,连穆带着人离开了酒吧。 易灵先前老实窝在连穆怀里小憩了一会儿,等精神再度振奋时,人已经到了酒店。 她扒拉着连穆身上笔挺的衬衫,不依不饶的撒娇,一会儿说要看星星,一会儿说要洗澡,要求之多之杂让人目不暇接。 “看来这次醉的不轻。”连穆抱着不肯老实的易灵坐在沙发上,听她再度开始嘀嘀咕咕。 “……不是哭包,全都是胡说八道!你不会信的吧!”她揪着连穆衬衫上的扣子晃来晃去,“浓浓很听话的,对不对?” 连穆用手轻轻梳理着易灵蹭乱的头发,好脾气回应jsg,“嗯,很听话。” 他想起易灵那份十分详细的个人调查报告,那里面有很多她过去的事,比如小时候是个难哄的哭包,娇气得不行,和她心思细腻的母亲更像,又比如因为漂亮可爱很容易被皮小子欺负,她是能一边哭一边毫不客气的回揍那些小混蛋的,又比如讨厌别人拿她打趣,对开到自己身上的玩笑十分敬谢不敏…… 除去这些文字资料外,还有她幼儿园和小学时参加许多校内校外活动的影像资料,当初连穆几乎是一个不落的连夜看完了,此时再看过易灵醉酒的姿态,莫名想到了她小时候那副可爱的模样,突生一种重温旧梦之感。 或许是此刻氛围安静又沉稳,原本因为酒意有些活泼上头的易灵再度安稳下来。 她窝在连穆怀里,半闭着眼轻声和他说话,“我爸爸早就不在了,我很久以前就没爸爸了……” 连穆抚摸她头发的动作一顿,突然间觉得感同身受,可能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有些父亲活着确实和死了没两样,亦或者,早早死去还更好一些。 至少那样,曾经拥有过的美好不会以一种难堪的方式彻底失去。 在易灵满是茫然看过来的失神眼神中,连穆轻轻合上了她的眼,“没事了,睡吧。” 他耐心的把人哄睡着,换了衣服擦了手脚,将人彻底安置好之后,悄声出门处理公事。 突然启程来宁城,他手上积攒了不少公事,除去这些事情外,易家那边,他觉得恐怕也不宜放任。 就易家那边的情况,易弘毅的贴身秘书和私人律师会和易灵谈些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对易灵来说,那和泥潭无误。 若是依言插手,她心里大概不会痛快,但若是冷眼旁观,她日后也必定是要心生芥蒂的,既然如此,他不介意越俎代庖一次。 他或许无法理解易灵内心的挣扎,但作为局外人,在处理易家的事上他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等将全部事情安排完毕处理妥当,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他回到房间,床.上易灵还在安睡,红扑扑的脸颊看起来格外娇.软可人,让他想起那时候她因为生病对他的依赖与乖巧。 他凑过去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算是迟来的补充安慰。 像是察觉到熟悉且令人安心的气息,易灵伸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人,寻求避风港一样将自己塞进了连穆怀里。 这充满依赖与示弱意味的姿态让连穆叹了口气,他觉得,以后他更需要在意的是易灵做了什么而非说了什么。 毕竟,这世上有一种人会口是心非到连自己都被完美欺骗。 第36章 易灵从梦中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她做了个不错的梦,不错到她情绪变化和昨日犹如天壤之别,她坐在床.上怔了一会儿,连穆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顶着一头乱发神情迷蒙的易灵。 她这幅样子在他看来可爱极了,只是不好说出口,因此只出声提醒她起床洗漱吃早餐。 易灵看着被摆到自己面前叠得整齐的衣服和忙碌不停的连穆,沉默了许久才嗓音发涩的开口道出两个字,“谢谢。” 连穆手上动作不停,朝她微微一笑,“和我不需要客气。” 临出门前,他不知是安慰还是哄人的揉了易灵脑袋一把,顺便把她乱出风格的头发理了理,这才施施然出门去了。 易灵莫名觉得,这会儿的连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昨天她情绪失常不提,反而本来都快被她彻底斩断的某种缘分似乎又死灰复燃了,她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翻了下放在旁边的手机,这才进洗手间收拾自己去去了。 连穆让酒店准备的早餐很合易灵胃口,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昨天没怎么吃东西,饱餐一顿之后,手机适时的响起来,是来自驻守医院的那位贴身秘书。 “醒了?好,我很快过去。” 易灵神色平静的接完电话,看向连穆,“我待会儿要去医院,你不用再陪我,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就好,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找你帮忙的。” 鉴于昨天对方的全程悉心陪伴,易灵这次话说的没那么硬,不过还是委婉的表达了拒绝之意。 连穆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接下话茬,“我正巧在宁城这边有生意要处理,不耽误什么时间,除了晚上有个邀约,今天都不忙,陪你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易灵也不好驳他面子,最后到底是两人一起去的医院。 *** ICU病房外,夏兰带着夏家仅剩的几个亲戚正同挡在房门前的谈秘书与律师对峙。 如果不是一群保镖虎视眈眈,只怕她们早就闯进病房质问那个刚刚醒来的人了。 “夫人,这是先生的吩咐,恕我不能放行。”谈秘书语气虽委婉,拒绝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几番争执下来,夏兰再看丈夫这位贴身秘书早已暴怒不已,如果不是尚余几分不肯被人看笑话的自尊心,恐怕两边早就撕扯闹腾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气氛还是紧绷且僵硬。 “小谈,明人不说暗话,弘毅是不是想要把公司交给易灵?”夏兰忍着气怒道,“你也别狡辩说我是听信传言,现在公司里都传遍了,董事会那边也得了消息,你再和我打马虎眼就没必要了!” “夫人,我只是按易总的吩咐行.事。”谈秘书不卑不亢道。 夏兰觉得自己血压又升了,脚底发软头晕目眩浑身难受至极,却也比不上当她知道丈夫把一切都留给易灵时的惊惶与愤恨。 于是,一方要闯,一方要拦,自然闹得不可开交。 易灵到时看到的就是两方争执不下的场面。 “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要闹去别处。”她神色冷淡,一副目中无人的骄矜模样。 “小姐,你来了,先生等你好久了。”谈秘书看到她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这幅姿态越发惹得夏兰不痛快。 只是可惜,易弘毅花了重金聘请的保镖们到底很给力,病房门短暂的打开了一瞬之后就又很快关闭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阻拦在了门外。 在走廊深处躲了许久的易薇是亲眼看着易灵进门的,打了个照面的功夫也不影响她将易灵看得清楚,比起易灵的精神饱满容姿焕发,此时的她模样憔悴狼狈极了,二人单看外表就已经是天壤之别,更别提从今以后易家的所有一切都将属于这个和她十分不对付的继姐。 她厌恶极了她,难受到几近窒息,愤怒,不甘,憎恨,嫉妒,重重情绪山岳般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包围。 对易薇来说,她生命中没有比易灵更让她难以释怀的人了,她拥有的一切都让人渴望与嫉妒,更甚者,她希望世界上从未有过易灵这样一个只会带给她无限痛苦的人出现。 易薇咬着牙,视线随着消失的易灵转移到了病房前安静等待的连穆身上。 这次和昨天不同,连穆来的时候身边也跟了几位保镖,且能力和段数看起来远比守在易弘毅病房前的那几位更得力,以至于夏家的人想要祸水东引闹出什么动静来都成为了天方夜谭。 “连先生,先生和小姐谈话的时间可能会有点儿长,这边有些乱,您要不要找个其他地方休息一下?”谈秘书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后起之秀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现在易家一副乱象,对方以一副亲密姿态陪伴在小姐身边,说不定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有很多,将关系早些经营起来没什么不好。 “不用,我在这里等就好。”连穆摇头拒绝。 夏兰同身后的夏家人不甘心的想要继续撕扯一波,易薇就出现了,虽说母亲现在十分恼恨她,但她很清楚夏家人唯利是图的秉性,仅仅在对方耳边多说了几句话,原本还想继续闹的人就选择了偃旗息鼓。 被女儿拽着离开前,夏兰深深的看了眼病房前身姿笔挺的连穆一眼,这才满怀不甘的挪动起了脚步。 安全通道里,易薇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母亲,夏兰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女儿,眉头紧皱,“你说的是真的?这些消息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些消息虽然很难打听,但也不是没人知道,至于真假,肯定是百分百无误的,毕竟消息来源是本人。”易薇勉强扯了个笑。 她没说,这些事情易灵本人根本没有费心隐瞒的意思,无论是当初她大手笔花钱勉强连穆和她在一起,还是两人分手后她得了天价分手费,全都是再真实不过内部消息,只差被人宣传的满天飞。 “你真的有信心能让连穆帮你?”夏兰不太相信,“他对易灵那股热乎劲儿你也看到了,我觉得悬。” “妈,你要知道,事在人为,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多的是嫌隙。”易薇不肯说自己的手段,夏兰此时也勉强不了女儿,不过能做到最好,做不到她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下夏家的亲人,顺便阻止丈夫头脑发热将所有财产全都留给原配生的大女儿。 她们在这边精心密谋,被算计的对象连穆则在等待易灵的过程中见识了这些人对易灵的恶意。 *** 易薇是以告知易灵特殊秘密的借口将连穆引离了病房前。 说真的,连穆其实根本不在意易薇所说的借口,他本想拒绝的,只是在想到易薇是造成易灵不幸的罪魁祸首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丑陋的人到底能有多丑陋,这直接决定了他处理这些人时手段的狠厉程度。 于是,他选择了从善如流跟随易薇离开。 医院天台上,虽说风冷且大,但同样有人在这边。 两人在天台栏杆处站定,易薇顶着一张柔弱且苍白的脸苦笑着开口,“很久不见了,你看起来还不错。” “我们没有熟到能在这里寒暄的地步,你有话可以直说。”连穆冷声道。 他从来都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只是大多数人面对的是他的冷漠而非无情,很显然,易薇是有这个荣幸直面他的无情的。 酝酿到一半的情绪被对方毫不留情打断,看在自己的目的上,易薇忍了下来。 “我知道因为姐姐的关系,你对我观感不好,可是很多时候,事情真.相如何并非外人所想的那样,”易薇苦笑道,“我不是为自己做辩解,只是希望你能多一点耐心能听我说下去。” “我对你观感不好和任何人无关,”连穆冷声道,“有些人,出生就背负着原罪,既然身负罪孽活着,就要有被讨厌被憎恨的自知之明。” 言下之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易薇这副模样是很没有自知之明的了。 易薇有些心梗,却还是忍耐道,“连穆,我不知道姐姐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但我知道你是好人,要不然当年你不会愿意出手帮我。” 她哀声道,“如果喜欢一个人,意味着连理智都要抛弃蒙蔽,这样是不是太盲目了?” 连穆本来懒得和易薇磨嘴皮子,他也不是个正事之外多话的人,但易薇既然感觉这么良好,不让她多直面些现实就有些可惜了。 “如果对你来说,走在路上看到一条落水狗愿意施以援手就是好人的话,那就是吧。”连穆道。 所以她对他来说只是一条路边的落水狗?易薇现在已经不是心梗了,而是想要吐血,她一直以为连穆当年帮她是有其他意思的,就算她比不上易灵,但不意味着她不出色没有价值。 而且,她记得很清楚,每次易灵嚣张跋扈的欺负她排挤她时,连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绝不是欣赏与赞同。 这个人本来是很厌恶易灵的,更别提之后连家破产时她仗势欺人落井下石逼.迫他在一起,在易薇看来,易灵那种鲁莽无谋的行.事作风很明显赤.裸裸的践踏了连穆的自尊,就算后来两人日久生情,由此造成的隔阂与嫌隙也难以消弭。 若非如此,连穆后来不会坚决分手,给出天价分手费显然也有羞辱易灵之前金钱包养的意图。 易薇觉得自己抓.住了两人关系里的软肋,只是没等她试探几次,就在连穆面前惨遭滑铁卢,到最后,她只能承认,有些男人一旦动起感情来确实盲目到堪称愚钝,否则不会如此轻而易举放过易灵此前对他自尊与骄傲的践踏和羞辱。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废话的话,我想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对于易薇的屡次挑拨离间,连穆已经没有耐心了。 “等等——”易薇拦住想要离开的连穆,“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说过的,我有易灵的秘密想要告诉你,以免你被她蒙骗!” “所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连穆的不耐直接体现在态度和语言上,气势冷沉,姿态逼人,仿佛下一瞬就会狂风暴雨迎面而下。 易薇脸色白了白,不再心怀侥幸,而是低头轻声道,“我想告诉你,易灵已经不是真正的女人了,她以后永远没办法做一个母亲。” 低着头的易薇嘴角是翘着的,即便她语调装得再沉痛,也压不下心中说出这番话时的痛快与得意。 如果说她觉得自己有哪件事做得特别好特别值得称赞的话,这件事在她生命里恐怕能排第一。 她只是可惜,易灵当初没有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否则今日都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与后患。 连穆从听到易薇第一句话起,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易薇后半辈子但凡有一日过得安宁平静的话,那他就没脸再出现在易灵面前。 他这么想着,对满怀恶意蠢.蠢.欲.动的易薇视而不见,直接拨通了某位好友的电话,“你之前不是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现在我有想法了。” 对方对他的想法显然很感兴趣,不过有些细节并不适合此时磋商,短暂的通话结束,抬起头的易薇也看到了连穆的眼睛。 “你很好。”他语调淡淡,却让直面他眼神.的易薇突然浑身发毛。 易薇退后一步,神情尴尬,“我只是觉得,你和姐姐感情好的话,在这件事上不该瞒你……” 她话没能说完,大概是连穆的神情太过可怖渗人,易薇胡乱搪塞了两句就跑下楼去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生不安,觉得自己今天和连穆这番谈话是走了一步臭棋,或许,她应该再慎重一些的。 天台上渐渐没了人,安静得过分,风越来越大,吹在身上透骨的冷。 连穆站在天台边,看向远方,从此以后,易灵不喜欢的,他也会不喜欢,譬如易薇,譬如夏家。 毁掉他们,或许能让她对他多露出一个笑容。 当然,即便不笑也没关系,毁掉他们至少能让他自己感到开心。 目前来说,这就足够了。 第37章 如谈秘书所说,易灵和易弘毅之间的这场谈话耗时许久,直到连穆结束和易薇的通话回到病房外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那扇门才再次从内打开。 易灵的情绪看上去十分平稳,倒是后面病房内易弘毅情绪激动气息急促似是想要挽留女儿。 只可惜易灵完全不为所动,离开的姿态极为干脆利落,甚至让一直以来都十分沉稳的谈秘书少见的也慌了神。 无论这两人谈了什么,显而易见,和之前的约谈结果一样,谈崩了。 连穆护在易灵身侧,保镖们拦在两旁,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走、让她走!”病房内带着呼吸器的易弘毅情绪激动的拍着床,“她走了我就没有这个女儿!” 明显这是气恼不甘的放狠话,易弘毅一双眼睛死盯着不肯回头的女儿,眼眶都红得骇人,谈秘书在一旁低声劝着,对这对脾气秉性相似的固执父女十分无奈。 自家老板刚醒来时他已经和对方沟通过和小姐的谈话结果,偏偏对方不信邪,再一次软硬兼施的结果如何?还不就是现在这副情形。 “易总,身体重要,小姐年轻气盛,您何必和她计较,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公司的乱局,董事会那边情况不太好,您还是先处理公事……” 谈秘书的话说到了易弘毅心坎儿上,事业于他而言到底十分重要,他勉强撑着病体开始处理公司的诸多事务,只是情绪到底不佳,刚结束手术的身体负担又加重了。 不过这些事情轮不到早已离开的易灵操心,她站在医院门口和连穆告别。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医院,不过接下来我有很多私事要处理,你不方便陪着我,所以我们在这里分开吧,你也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易灵此时的态度好极了,大方得体温和体贴,不见此前半分异常,待连穆的态度恍若关系甚佳的好友。 事已至此,连穆识趣的应下了易灵的分别之语,不过分开之前,他态度极为自然的在她唇边落了一个亲吻,还顺手理了下她随风飘散的发丝。 “照顾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 他将易灵送进车内,安排司机送人,“这样我会比较放心。” 易灵隔着车窗看他,情绪似有起伏,但很快,这点情绪就被遮掩过去,车子离开医院大门逐渐远去。 易灵说接下来有很多私事要处理并不是假话,她那位关系不佳的父亲,确实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 她手上有易氏集团为数不少的股份,集团内忧外困之下,她本人的麻烦也并不少。 除非她想彻底变成穷光蛋,不然,在这场因为某人任性自私折腾出的风暴里,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只不过比易灵预想中要好的是,她在处理易薇造成的这桩麻烦时遭遇的障碍与阻力比想象中要小很多,无论是集团内部还是外部那些合作者与对手们。 她对公司事务并不热衷,在商业上也没多少天分,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很难让她不联想到来自某人的帮助。 晚上十点二十五分,在她刚结束一场和董事会内某成员的晚餐后,一条信息叮咚而至。 “不用担心,这条老狐狸虽然狡猾,但不会对你构成威胁……”这条短信以安慰为开头,中间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通关于今天这位的内部立场与支持者反对者,还贴心的给出了她接下来行动的二三建议。 易灵翻着信息内容,神情在窗外闪烁的霓虹灯下明灭不定。 之前还遮遮掩掩,最近大概是见她真的将那些“微小的建议”听进耳里之后,连穆再有所行动时就完全不加遮掩了。 除了人没到她面前,其他任何时候的存在感都强烈得过分。 易灵按部就班的回复了他一句“谢谢”,然后一如既往的保持了冷漠的姿态。 最近连穆的行为终于让她明白了一个俗语,烈女怕缠郎,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偏偏,她态度没有那么烈,连穆的缠也恰恰踩在她的边界线上。 种种示好,是她当下急切所需无法抗拒的,同时,他这种颇有分寸又不失亲近的行.事又是那么的棘手。 说到底,她其实也不是什么感情高手,以往不过是仗势行凶,现在换了立场,她反而有些应付不来连穆的这套连招。 说到底,还是当时没能拒绝他的错。 易灵扶额叹息,如果那时候没让他陪在身边一起来宁城就好了。 只可惜,后悔药是没有的,再多叹息都是徒劳。 *** 近期,宁城商界对易氏集团的关注度空前高涨,众人对风向的评估关系到之后到底是施以援手还是落井下石亦或者静眼旁观。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等着下场的时候,易氏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快更好的稳定下来,原本的可乘之机也转瞬即逝。 虽说掌舵人病危入院,但并未动摇大局,易氏到底是艰难的迈过了这道风雨飘摇的门槛儿。 几乎是易氏这边情况刚稳定,那边易灵就启程回了瑞士。 她和易弘毅当初谈得不欢而散,但能做的她也尽力做了,她既不想继承他这份家业,也不想为了这份所谓家业牺牲掉自己的婚姻,于她而言,只保住自己那份应有的利益足以。 所以,她会出手帮他,但也仅仅只是帮他,绝不会主动背负上这份沉重的责任。 易灵走得悄无声息,也无意参加后续的股东大会,对她来说,比起在宁城为这些事消磨时间,她更愿意早些回瑞士陪伴在老师身边。 迈入冬日的瑞士是另一番美景,易灵刚到疗养院,就看到了和友人一起站在门口接人的白老爷子。 “总算是回来了,”白老爷子看着小徒弟笑眯眯,“出门饺子回家面,我让人专门给你准备了一碗接风面,吃碗面倒倒时差,明天陪我出门钓鱼去。” 易灵扑过去给了老爷子一个拥抱,一行人其乐融融的往回走。 白老爷子没有追问任何有关宁城的事,只用一句回家就让易灵整颗心都暖和了起来。 即便身处宁城的易弘毅才是她的父亲,对方所在的地方才应该是她的家。 *** 回到瑞士对易灵而言是放松且安稳的,虽然身边偶尔会有费查这个“前追求者”时不时出来晃悠。 不过因为费查最近正和一位异国风情女郎打得火热,所以相处起来也没那么麻烦,反正对于耗时耗力品鉴他新作品这件事易灵是无所谓的。 只是唯独有一点小小的烦恼让人不快—— “这颗银冠玉已经救活了,现在养得还不错[银花绽放图.jpg]” “江城最近的天气都阴沉沉的,看起来今冬第一场初雪很快就来了,天气预报说大概是在一周之内,不知道到底准不准……” “你最喜欢的那棵迷你岩桐最近长势很不错,拍给你看看[微型玻璃花房高空俯视图.jpg]” “前几天去外地出差,看到一条很不错的手链,你看看喜不喜欢[手链图.jpg]喜欢的话送你” …… 林林总总几十条消息,全都是她回来瑞士后连穆发给她的,易灵最初收到时还有些迷茫不解,等过了三天,就变成无奈与心烦了。 说她不清楚连穆的想法和目的也不尽然,只是心里总觉得怪异,尤其是当连穆如今一副端端正正追求人的态度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再想想此前发生的那些事,让她突然有了几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两人的关系中,因为她的退却,连穆似乎掌握了主动权,一步步逼着她往后退。 有好几次,易灵心浮气躁到想要把这人从好友列表中删除出去,但犹豫过后,到底还是选择了安静放任,她能做的,就是漠不关心且不给予任何回应。 尤其是,在宁城时她在连穆面前因为那件事失态过一次后,这种一日日积攒下来的烦躁愈发无法排解了。 “昨天晚上,江城第一场初雪来了,不过雪太小,下到早上拍出来才好看些[落雪图.jpg]” 手机叮一声,今天第一条来自连穆的信息来了,易灵看过就算,但那张熟悉且取景不错的落雪照片还是在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本来不怎么喜欢江城,但雪后的江城,在连家老宅所处的位置放眼望去,确实是一幅冬日好景致。 礼物,讨好,单方面的联系与聊天,还有无孔不入的生活细节,构成了近日以来易灵生活的全部。 窗前的花瓶里是再熟悉不过的“碧玉美人”,即便她拒收过好几次,最后这些花还是在她房间的花瓶里扎了根,就像当初在连家老宅时那样。 晚上临睡前,易灵又收到了两条来自连穆的信息。 “小狗被我亲手弄干净了,虽然比不上最初,但还是很好看[木雕小狗图.jpg]”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连妙弄脏你送我的礼物了。” 连穆的持之以恒让易灵心烦,但她每次也都克制不住自己去看的冲动。 照片里是她熟悉的木雕小狗,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那时候以为是他不重视,现在看来别有内情。 只是那时候连穆明知道一句解释就能哄她开心却还是选择将内情隐瞒下来,结果到了现在,反而来这种亡羊补牢之举,小心机多余又无趣。 易灵烦躁的点了点手机屏幕,忍不住发过去一句话,“可以停下来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连穆的回复来得很快,明显此时正拿着手机。 易灵有些气恼他这副做派,不知从何时起,连穆既不委婉也不绕圈子了,不再耍弄他那些高深心计,也抛却了从前的矜持与高傲,选择了最简单朴实的讨好与示弱。 她不傻,看得出来两人一起去宁城之前他在不着痕迹玩弄的手腕与心计,无论是卖惨示弱还是美色.诱.惑,她承认她被动摇过,但这些动摇只是短暂的,过后她还是能够清醒的从这场尚算有趣的游戏里脱身。 拉锯战她不怕,因为随时都能撂挑子不干,但不知道是不是连穆太聪明看透了她的软肋,从宁城之行后,他就改变策略,选择了雷厉风行的攻坚战。 无论她怎么冷落拒绝,只一门心思直白的像攻克堡垒一样攻克她。 易灵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面对这样的手段是会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的。 纯粹的好似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热情与爱意,和连穆本人为人截然相反的行径,颇有种防不胜防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乘胜追击似的咄咄逼人,忍无可忍的彻底删除了好友,终于眼不见为净。 她是很感谢他的帮忙,但并不想在自己没办法继续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和连穆纠缠到一起,心头的危机感告诉她此后远离连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于是,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此断了。 第38章 “……夏家那边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情节恶劣,所以量刑不会太轻,但总的来说,也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 电话里,蒋菡的声音温和又柔软,同易灵说着宁城那边的事,“易总的身体好了很多,公司的情况也很稳定,虽然比不上以前,但问题不大,过几年就能恢复元气,不用担心你的小金库会缩水太久。” “这个我不担心。”易灵道,缩水没关系,钱多的时候有多的奢侈法,少的时候也不影响她大手大脚花钱,只要公司不倒,她都不在乎。 “和你说件新鲜事,”蒋菡道,“你那个继妹前段日子扯进了藏.毒案里,事情闹得挺大,牵扯了不少人,听说本身还有吸毒史,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父亲直接把人逐出了家门,也没让人找律师给她辩护,过段时间庭审时可能会判得重一些。” 易灵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蒋菡话里的易薇下场有多凄惨,国内对毒品这一块管控严厉,量刑也重,她牵扯到这种事,就算易弘毅真想帮她保她都不好出手。 所以,毫无意外的,易薇这辈子是彻底毁了。 这个消息在易灵听来算不上开心,她虽然厌恨易薇,但同样不会长久把这个渣滓放在心里恶心自己,知道她下场凄惨就好,其他的懒得多费心一秒钟。 蒋菡不是个八卦的人,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讨易灵欢心,结束这个话题之后,她久违的提起了连穆,“你们两个最近还联系吗?” 删掉好友之后易灵就把连穆抛到了脑后,他也识趣的没骚扰她,只是总有来自国内的礼物送到眼前,每一件似乎都是精挑细选过后来讨她欢心的。 有些她确实很喜欢,但不想收也不能收,只能忍痛割爱全都打包寄回国给连穆,自己再去买去找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可以说,连穆变相的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增加了存在感,也惹了她的厌弃。 “没联系,也不想联系。”易灵话里带着两分心烦,显见是想到连穆近来搞出来的那些幺蛾子了。 蒋菡笑笑,“说起来,前阵子我出差时和连穆见了一面,他有点儿变化。” “可能吧。”易灵兴致缺缺,不大想提起这个人。 “聪明人果真很麻烦。”蒋菡叹道,尤其是偏执的聪明人。 见易灵不想多谈,蒋菡顺其自然的换了话题,说起其他琐事。 通话结束后,蒋菡站在窗前,想起之前和连穆的那次会面。 两人每见一次面,她对这人的评价就高一分,从前她看的是他的性情与心计,现在再看,就多了两分斟酌与评估。 她早已习惯站在易灵亲近长辈的立场去看待有关她的一切,尤其是涉及情爱,因为她父母的悲剧,她更是多了几分谨慎与戒备。 但可能是孩子长大了,她过多的干涉与插手好像起了反作用,她不止没让她摆脱连穆这个黑色的漩涡,似乎还让她泥潭深陷,和这人越发牵扯不清了。 若按照她原本的意思,她是会一意孤行彻底拦下去的,连穆这种人在她心里根本不是易灵的良配,但老师显然别有想法。 反正蒋菡是根本不清楚连穆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老师有交际的,直到白老爷子某天和她称赞了连穆一句“这孩子还不错”,于她而言,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了。 一对师徒为此起了争执,蒋菡是不赞成连穆接近小师妹的,为此对老师进行了强有力的说服,期间不乏诸多明示暗示举例说明,但白老爷子笑呵呵的用一句话堵了她的话—— “感情这种事是双向的,关键是浓浓怎么想,再说了,恋爱又不是选道德标兵,没那么麻烦。” 蒋菡觉得老师想得太过简单,白老爷子没继续和她争执,反而说起了多年前的旧事。 他提起了当年易灵初到白家时的往事,旧日回忆一被提及,蒋菡偃旗息鼓。 她想起当年沉默寡言到几乎让人误以为生了病的小师妹,心下唏嘘。 那时被好友托付给白家的易灵,性情和如今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圆满的家庭一朝生变,碎裂成让人无法接受的模样,先后失去母亲和外祖父,和父亲成了陌路人,这些对个小孩子而言说是世界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她安静,沉默,冷漠,麻木,缺乏对外界的反应,对新环境和他们这些人也毫不在乎,有好几次,蒋菡都是在危险的阳台边缘亲手将她抱回来的。 心理医生的干预持续了很久,细致周到的关心爱护也长久到成了习惯,然而似乎突然从某一天起,易灵开始回应他们这些人的关心与爱护,也开始性情活泼的朝他们露出笑脸。 那是很艰难的一段时光,同时伴随着让人很难释怀的无能为力,幸好,一切都过去了,虽然挫折重重,但易灵还是健康顺利的长大了。 现在的她,漂亮,骄傲,活泼,虽然生活中有些小烦恼小瑕疵,但活得积极又自在,是让人欣慰的快乐与圆满。 蒋菡想起老师说的话,易灵的成长经历有些特殊,这种特殊对她的性情和心态都有影响,他们以为的好与坏、合适与不合适,对易灵来说未必如此。 更何况,孩子大了总要放手让她自由去飞,这是每一个家长都必然要经历的过程,所以,适当的松松手也可。 长久的迟疑与考虑过后,蒋菡的决定是,和连穆再见一面。 聪明危险且偏执,这依旧是她对连穆的评价,只是和此前不同的是,这人的聪明终于不再那么让人觉得反感和危险了。 蒋菡不得不承认,老师的眼光与思虑确实比她独到且深远,连穆或许值得给一个机会。 只是这个机会,必须由他自己亲手争取,她最多不那么强硬的阻拦他。 顺便,也和老师一起,看看年轻人的好戏。 目前来看,连穆的聪明用对了地方,也不怎么让人失望。 同时,她也得承认,易灵这个在他们跟前长大的孩子,确实存在某个让人担忧的“缺陷”,某种意义上来说,连穆那种性情搞不好真的适合她。 不过,这些是以后需要去考虑的,现在两人之间顺其自然即可。 一切都不急。 第39章 在蒋菡看来一切都不急的日子里,天气渐渐冷起来的时候,易灵和老师一起踏上了早已安排好的新旅程。 被明艳日光笼罩的海岛天清水蓝,在这边好好的享受了一段时间的美妙假期之后,白老爷子和友人一起去了附近某个国家做文化交流活动,易灵自己在岛上尽情的享受着多姿多彩的美妙生活。 和新认识的友人一起自驾游海钓活动结束后,她在回酒店的路上久违的接到了连穆的电话。 “最近在拍卖会上看到了一条——”虽然被她单方面冷落拒绝许久,再次联系时连穆的态度与声音也并未有多少改变。 不对,相比从前,或许温柔了许多,易灵没等人把话说完就给拦下了,“不用了!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不喜欢也不想要,这些东西你可以送给其他人,我不缺。” 她小小的刺了他一下,希望他能停止这种只会给人造成困扰的示好行为。 对面连穆只短暂的停顿了一秒钟,“不喜欢的话,我换其他礼物。” 易灵有些气恼他的态度,态度也强硬许多,“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不想要不喜欢,你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你可以拒绝我的礼物,但我不能停止我的追求。”连穆没等她更绝情的话说出口,“易灵,我比你想的更认真,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连穆可以很肯定的说,在这段感情里,即便是他从前抗拒拒绝易灵时,他所持的态度都比她认真,即使她看起来才是付出更多的那个人。 所以现在这样才让人很烦啊,易灵心里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 她虽然有时候轻浮,但也不会故意去践踏别人的真心,尤其是在连穆帮过她之后。 “我不想要也不喜欢你这份认真,你最好早点换个对象。”易灵冷言冷语道,“等你有新对象的时候我会记得给你包个大红包的。” 她话说的急电话挂得也快,生怕多拖延一秒钟就会再听到让人不快的话。 只是这通电话到底影响了她晚上游玩的兴致,晚上自己一个人在酒店看完夜景吃完海鲜大餐就早早睡了。 变故发生时,是人们睡意最深沉的凌晨三.点多钟。 易灵从剧烈的震感中醒来时,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觉完全控制不住,她知道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但难受的身体显然拖累了大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无法自已的从原本柔软舒适的大床滚落在地,幸好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没让她受伤太过。 在她稍微能找回理智的时候,同时也听到了外面的强烈的轰鸣声和尖叫呼喊声。 在被霍然拉开的窗帘里,她看到的是深沉的夜色和地面上凌.乱的灯光,还有脚下不停颤抖的大地,以及心中陡然生出的无限恐怖之感。 虽然从未遇到过,但那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这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她所在的这个度假海岛,发生了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严重地震。 *** “……时间12月2日3点14分,西莱尼岛发生6.0级地震,海岛中心震感强烈,震源深度约为10公里……自地震发生至现在4个小时内已经有约30次余震,岛上建筑坍塌严重,有大批量游客滞留岛内,迄今为止伤亡人数超过两百余人,目前搜救给工作仍在进行中,后续现场救灾事宜本台记者会继续进行跟踪报道……” 随着救援黄金72小时时间的流逝,地震造成的伤亡与损害一直在不断攀升,作为无数被救援人员中的一员,易灵幸运的没被坍塌的酒店建筑波及。 不幸的是,逃难时受灾的人群在黑夜里的混乱行动让她从台阶上跌了下来,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的躲开来,只怕会被混乱的人群踩踏致死,但断掉的那条腿显然也让她的逃生行为变得很不乐观。 夜色最深沉的时间段发生的灾难很快波及到了眼前可触及的一切,崩溃的电力系统,倒塌的建筑,哭喊尖叫的人群,让这个本来无比热情温暖的海岛变成了冰寒彻骨的人间炼狱。 就在易灵旁边,倒下的椰子树砸到了和她一同逃难的人,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人瞬间就没了声息,冰凉湿黏的鲜血就那么溅了她一脸。 白天吹在脸上还温热舒适的海风此刻冷得刺骨,她几乎是被冻僵在了原地,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迟缓沉重起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逃跑,要尽量找个空旷的安全地方避难,余震不断的现实提醒着她周遭还有诸多危险,但她迟滞缓慢的身体完全跟不上飞奔的思想,很长时间里才挪出了一点距离。 太阳出来天色亮起来时,又一次余震发生了,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余震让本就受灾严重的海岛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与恶劣。 大概是腿上的伤口失血情况有些严重,易灵的逃难过程并不顺利,虽说被坍塌的酒店墙壁差一点砸到身上时侥幸再次逃过了一劫,但是这次运气显然不如之前,她被困在了建筑废墟里一个极为偏僻的位置。 时不时落下的泥土里,从灾难发生到现在,她终于难得有了片刻神思安宁的时光。 不去看腿上骇人的伤口,她咬着衣角尽量用身上撕碎的布条做了个简单包扎,比起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死去,天光大亮中,她更担心自己伤口看久了被吓死。 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在疼,确认过没有太严重的外伤后,她就没再仔细看那些伤痕,怕自己越看精神越差。 伴随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哭声轰隆声和嗡鸣声,她只庆幸老师所去的国家离本岛足够远,至少让她少了许多担忧和害怕。 只是等待救援队伍来临前的每一秒,都是孤独且煎熬的。 终结易灵这种漫长且煎熬时光的,是属于连穆的声音。 第40章 连穆的声音对易灵来说像是一场梦,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也是一场让人想要迫不及待醒来的噩梦。 在今天之前,她听见连穆的声音还会觉得困扰,但是在废墟里听到那熟悉的一声声唤着她名字的声音时,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喜欢这个声音的。 不太好的身体状况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时远时近的声音一次接一次的传进耳朵里后,易灵终于想起她应该给出回应这件事了。 于是,她迟疑着回应了连穆对她名字的呼唤。 “易灵——” 焦躁不安的呼唤声在她给出回应后戛然而止,像是为了确定她的位置,连穆再次开口时情绪高昂了很多。 “易灵,别担心,我马上就能找到你,你能确定自己的位置吗?附近有什么?你伤得重不重?” 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易灵不觉得现在这个余震不断的时候连穆贸然来救她是一件理智的事,她的迟疑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很快在连穆的催促声里消失了。 只能说两人运气还算不错,连穆很快就确定了她的位置。 她在泥土沙石以及建筑废墟错落而成的缝隙里看到了连穆的人影。 幸而这会儿外面天已大亮,虽说因为受伤的原因她状态不佳,看东西有些模糊,但好歹视力并未受损,所以第一时间看清了来救她的连穆的狼狈身影。 很显然,他在这场灾难中也是吃了大苦头的,白衬衫已经变成了灰色,上面血迹遍布,不确定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他身上伤口应该不少,不然映在她眼中的面色不会如此苍白。 “还好,这边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外面趴在废墟缝隙处的连穆身体挡住了一小片阳光,他谨慎的移动着身体往易灵这个方向来,“放心,救援队伍很快就来,我在这边陪你。” “对了,我这里有些吃的东西和水,你先吃一点。”说着,他从外面扔进来了被几片树叶裹着的食物和水。 一瓶沾了许多泥沙的矿泉水,还有一板快要被融化的巧克力,易灵克制的喝了两口水,没吃巧克力。 她现在也就是稍微有些渴,饥饿感并不重,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节省些是没错的。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话要问连穆。 “我还以为你在国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昨天和你通话时我就已经到了,昨晚就住在酒店,只是楼层偏下,”连穆似是苦笑了一下,“早知道会有地震的话,昨天晚上我应该强硬一些去找你的。” 如果昨晚他和她在一起,就不必承受之前那几个小时里的担惊受怕。 那种滋味太难熬了,难熬到让人不敢多思量一秒钟失去她的情形。 幸好,他拼尽全力抓.住了那绝无仅有的幸运,在不断的追寻中,侥幸找到了她。 易灵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大概明白连穆是喜欢她的,她有过触动,但也仅止于此,因为她从不打算和他有更进一步且更深入的纠缠。 受父母影响,她早就对爱情和血缘亲情这种东西充满了怀疑,这让她无法信任任何一个妄图和她产生深刻纠葛的人。 她只会接纳那些让她觉得安全的人,连穆显然不在此列。 诚如她之前所说,她真的不需要他。 不需要他费尽心思的示好,也不需要他此时冒着风险的救援,这些不会让她多开心多骄傲,只会变成负担。 “谢谢。” 沉默许久之后,易灵给了连穆回应。 “你身上的伤还好吗?”连穆追问。 之前只用自己身上全是擦伤搪塞,这会儿易灵也没有改口的意思,“还好,都不严重,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在专业救援队伍到达之前,她说太多只会给对方增加麻烦和压力,毕竟断腿这种伤情连穆也无能为力。 时间在这样的等待中显得漫长极了,连穆时不时的和易灵说话,一边安慰鼓励,一边努力排解伴随压力而来的恐慌,只是被安慰的对象显然比他想象中更冷静坚强,他的宽慰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变故是伴随着余震发生的。 地震后往往伴随着极端恶劣天气,在天上突然下起雨来的时候,久违的余震再一次来了。 这一次易灵和连穆的运气都不太好,或许是缝隙那边不太稳固,伴随着簌簌落下的砂石泥土,等待救援的两个人被灾难扔到了一起。 等余震消停时,狭小的地下空间里,两人蜷缩在一块横亘在头顶的水泥板下面,成了一对可怜的同命鸳鸯。 恢复行动的第一时间,连穆就将易灵抱在了怀里,挡着上面仍旧不断往下落的泥土砂石,幸好落下的石头都不太大,不然少不得要把人砸出.血。 地形再度改变的废墟里,光线黯淡了许多,有泥水慢慢往下.流淌,身形狼狈的两人此刻终于在微弱的光线里看清了彼此的糟糕情形。 连穆看到了易灵被包扎的断腿,易灵也看到了他手臂和腿上的血迹。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连穆是慢慢往这里挪了,他的大.腿似是被利器割伤,出.血量不比她少,且大概是受伤后还进行了大量的活动,伤口情况很不乐观。 一时间,同病相怜的两人彼此都有些可怜对方,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个彼此都可意会的眼神。 气氛太过难捱,这次易灵先开口了,“你不应该跑来找我的。” 这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因为太过真实反而显得没什么情绪,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显得冷漠无情极了。 被救的人如此不领情,对于付出了巨大心力与代价的当事人而言,应该是令人很恼怒失望的,但是连穆仅仅只是怔了一下就很快恢复如常。 “对我来说,救你是最应该的事。” 他没说太多,只用一句话就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这句话让易灵的沉默持续了更久的时间,在外面世界传递进废墟的沙沙雨声里,她声音干哑的开口,“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连穆深深的看了靠在身前的易灵一眼,没开口。 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大,哗啦啦的下雨声里,废墟下的这一小片空间愈发显得安静与沉闷了。 其实,易灵问出口后也没那么想要得到答案,毕竟就连穆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事来看,那似乎是一个很简单明晰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对于她这个被救了本该充满感激之情的人而言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此时此刻的易灵,是真真切切的在讨厌着连穆没说出口的那个答案。 这种讨厌的情绪伴随着那些被想起的多年前的往事慢慢酝酿成了一股当事人也无法自控的愤怒。 “地震不是开玩笑,你脱身之后不该来找我的,”黑暗中,易灵一字一句的道,“在情况如此严峻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一点都不明智,如果你没有来找我,现在也不会……” 易灵没继续往下说,但她的未尽之语此刻的两人显然心知肚明,如果没有连穆来救人这一遭,他们或许本不会落到此时的境地。 没得到感激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反过来被指责,如果换做旁人,此刻绝不会是连穆这般冷静自持。 他对易灵的容忍与宽纵远远超乎意料,即便是被指责的此刻,也仅仅只是安慰似的把人搂紧了一点,然后说了一句话—— “你需要我。” 白老爷子说过,浓浓是个又倔又心软的姑娘,如果他真的看重她想要和她在一起,那就要学着去读懂她。 就像此刻,她的不领情与指责其实并非是薄情寡义不识趣,更多的还是为了他。 她不希望他冒着风险来到她身边救她保护她,即便灾难是如此可怖危险。 这种奇怪且特殊的想法,想来和她的过去不无关系。 易灵从来没有如此厌烦过“需要”这个词,在听到连穆的回应之后,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回了他一句话,“我才不需要你!” “我根本一点都不需要你来救我!听清楚了吗?一点都不需要!” 简短有力的话回荡载狭小的空间中,将外面的沙沙雨声压了过去。 对比易灵疑似失控的情绪,连穆的模样格外平心静气。 强烈情绪逐渐淡去的沉闷氛围里,连穆开口了,“可能你不需要,但我是一定要来的。” “毕竟,从来都是我更需要你。”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连穆的表达似乎更顺畅了,“是我想要救你,想要趁人之危,希望能借此机会让你心软,最好是能对我心动,答应以后和我在一起——” “别说了!”易灵拦下连穆话茬,“我不想听这些!” 连穆顺势住口,不想再刺激易灵的情绪。 他敏感的察觉到那些情绪背后所代表的浓厚愤怒,虽然不解其意,但也不会傻的在这时候去戳易灵伤疤。 于是,他乖巧的保持安静,除了手上将人抱紧不放之外,无声的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身边的怀抱温暖有力,紧贴着她的胸膛可靠极了,但易灵却完全不在意,她在想的是—— 连穆怎么能如此令人讨厌,就和她早逝的母亲与外公一样。 第41章 对易灵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他们逝去之后,她想起来他们的时候其实不多。 和这两人有关的回忆,多数时候都是被她锁在心底深处不愿去碰触的。 他们或许在很小的时候给了她很多爱,积攒下来很多幸福,但很快,这些爱与幸福伴随着破碎的家庭和绝望的死亡,成为了她不那么愿意回忆的一部分灰暗记忆。 现在,因为连穆,她又重新将那些事情想起来了。 那些以生命为代价糟蹋自己的所有琐碎过往。 *** 我养过一株茉莉,无论如何努力,它都在渐渐死去。 对易灵来说,她的母亲和外公,就是她手中的那株茉莉。 最初在夏兰这个第三者出现破坏她的完美家庭之时,她无论是对夏兰还是对易弘毅这个父亲的憎恶和如今远不能比。 易弘毅虽然毁了他和妻子之间的完美爱情,但在女儿面前,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很完美的父亲。 甚至于,在易灵很小的时候,她喜欢父亲要更甚于母亲。 无论是宠溺她还是陪她玩耍,易弘毅在她身上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是其他人其他事情所远不能比的。 那种疼爱与宠溺,即便夫妻感情出现问题之后也没有丝毫改变。 比起一心沉浸于丈夫出轨从而变得虚弱忧郁的母亲,担心她为此受影响的易弘毅在呵护女儿时更加周到体贴。 对于还不太懂事的小孩子来说,虽然生活有了不好的改变,但疼爱她的父亲还是疼爱她的父亲,这个未曾改变的事实给了她许许多多的安全感与依靠。 只可惜好景不长,被玷污的感情与婚姻让易灵的母亲方琦心结日益加深,她在这场爱情中投入太多,多到一旦感情崩盘自己也承受不住的地步。 争吵,冷战,恶言恶语,冷嘲热讽,一次又一次的争执让旧日的美好愈发破碎淋漓,直到有一天易弘毅再也不堪忍受,毫不留情的选择摔门而去。 那时候,易灵被站在楼上的母亲紧紧的禁锢在怀里,亲眼见证了一切。 大概这就是后来那些糟糕且可悲的过往的开端了。 *** 失去了爱情的母亲,在年幼的易灵眼里如同失去了阳光雨露浇灌的茉莉花,一日日在空旷安静的房子里枯萎。 她不怎么说话,吃的也很少,易灵在母亲身边变得越来越寂寞,也越来越安静。 直到年幼的她有一天看着形容枯槁的母亲,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生命在快速的消逝。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如此之近。 母亲的样子吓到了她,但无论她是撒娇祈求也好,还是哭闹愤恨也罢,在她面前的母亲依旧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在挥霍着自己的健康与生命。 继死亡之后,她再次尝到了绝望是什么味道。 那时候费劲力气也依旧无能为力的她开始学会了憎恨,憎恨母亲如此软弱,如此毫不留情的在她眼前上演绝望到令人窒息的死亡,也憎恨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父亲。 在父亲死后,她被外公带回了家,这个相继失去妻子和女儿的老人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很快就告别了人世。 自那之后,易灵就十分憎恶那些因为感情要死要活的人,也讨厌在她面前挥霍生命的一切行径。 连穆那副为了爱情将生命置之度外的姿态很不巧触动了她的旧日心事,即便对方喜爱的人是她。 易灵讨厌死亡在面前上演,母亲,外公,这些人一个个的就这么在她面前过世,让她亲眼看着他们离开,让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留他们在世上在她身边多停留那么一会儿,那种绝望与无力感,足以摧毁一个年幼的孩子。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慢慢长成了一个即便难过伤心也会好好活着的大人。 或许是因为她继承了父亲身上冷酷无情的血,继承了易家凉薄的血脉,所以才能这样心安理得的活着。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会好好的活下去,绝不会向身体中母亲的血脉妥协。 *** 地震后海岛上的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不间断的余震,救援工作的进展并不理想,营救情况也有些糟糕。 在废墟中停留了超过八个小时后,外面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易灵和连穆躲藏的地下缝隙开始变得又冷又暗。 且随着雨势的增大,越来越多的雨水渗入废墟,易灵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头顶上方泥土沙石沉降的动静。 寒冷让体温失去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易灵和连穆紧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原本顺利止血的伤口这会儿也开始崩裂,血腥味很快蔓延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两人此时的情形与模样可怜又狼狈,易灵腿上伤口疼得厉害,不得不通过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连穆,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两分嘲讽,“这是我见过你最丑最狼狈的样子。” 连穆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里的人,“丑只是暂时的,我好看的样子你很快就能看到。” 闻言,易灵不可置否,只是瑟缩着往连穆怀里又拱了拱,她真的是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疼了。 “其实你来救人鲁莽任性又给人添麻烦。”易灵说话依旧尖刻。 连穆对她横亘在心的愤怒照章全收,顺势开玩笑分散她注意力,只不过这玩笑里不乏真心,“我只不过是打着英雄救美的主意,想让你得救后对我以身相许。” “我拒绝。”易灵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但与之相反的,是她紧紧贴着连穆不放努力汲取温度的姿态。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打发时间,在易灵发觉贴着连穆变得越来越暖和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他情况变糟开始发高烧了。 贴着对方滚烫的皮肤,耳边是连穆逐渐变得急促沉重的呼吸声,恐惧就像一只手慢慢捏紧了她的心脏。 她从连穆身上感受到了当年像母亲和外公一样不断流逝的生命力,即便她此时紧紧抓着他的手,在心里祈祷了千万次,他的情况依旧变得越来越糟。 雨声越来越大了,掩盖了废墟底下细小的哭泣声,在嘈杂声由远及近响起时,易灵在那些沙石间的细小.缝隙里,看到了久违的光。 救援队伍,来了。 第42章 冬日的阳光落在脸上时是温暖的,这是连穆醒来时的第一感觉。 然后,他发现,自己躺在洁白干净的病房里,身边不见易灵的踪影。 他的醒来很快引来了医生和护士们的注意,他那个手臂上打着石膏的秘书看到他醒来,神情疲惫且黑眼圈严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易灵——”嗓子干哑太久,没能顺利发出声音,但贴身秘书显然很善解人意,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易灵的情况。 “易小姐现在很安全,身上的伤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治疗,除了腿部伤情有些严重需要好好休养之外,其余一切安好。”秘书道,“易小姐现在住在隔壁楼的病房,身边有白老爷子和白女士陪护,等您伤情好转一些可以上门探望。” “对了,我这里还有白老爷子发过来的照片。”秘书将新买的手机递给自家老板。 因为地震,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掩埋在了酒店废墟里,这个新手机还是其他助理从国内专门带过来的。 连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机里的照片上,白老爷子拍的照片虽然一般,但照片里易灵的情况看起来还不错,尤其是其中还有一张她笑着看镜头的照片,这对连穆来说就是醒来时最好的安慰与礼物了。 自这天开始,连穆开始了安静养病的日子。 因为接收了太多患者,医院里永远都是热闹的,和国内进行了视频会议证实他现在一切都好后,董事会那边总算不再担忧动荡的股价了。 只是随着来探望他的人越来越多,始终不见易灵的踪影。 连穆也不是想要她勉强自己出门过来探望,只是除了那些照片之外,每日里除了从助理嘴里听到她一切安好的消息但却始终没有任何实证与实感,他心里始终不那么安稳。 在某天终于能下床后,他打算去隔壁楼探望易灵,但人刚走到门口,手机里就多了一条来自白老爷子的消息。 “你暂时别过来,浓浓不太想见你。” 连穆扶着轮椅,在病房门口停留许久后选择转身回去。 既然她不想他去,那他就不去。 身后传来某位助理不快的抱怨声,连穆转身看过去,那人发牢骚的话瞬间哽在了喉咙口。 他只是看不惯自家老板掏心掏肺的救人,现在却连句感谢的话和上门的自由都没有,有些恼怒而已,不过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了,他也就老老实实偃旗息鼓。 毕竟那位,是板上钉钉的未来老板娘。 *** 几天后,连穆病房里来了位让人意外的不速之客。 蒋菡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出现在连穆面前,仔仔细细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似是松了口气,“还好,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她在病床边坐下,手上捧着助理倒的热茶和连穆说话,“我来之前问过你的主治医生,只要治疗跟上后续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康复,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这很好。” “你来之前看过易灵吗?”连穆问。 “她情况也还好,”蒋菡叹了口气,“虽然这次你们两个着实吃了些苦头,但幸好。” 幸好什么蒋菡没说,但她确实心中充满了感恩与庆幸,死在这场灾难之中的超过十万人,无论是易灵还是连穆都算得上幸运了。 她不太敢去想那些糟糕的情形,也不勉强自己心神受累,专心和连穆说话,“你和易灵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伤。” “我知道你想去看她,”她看着连穆隐藏着焦躁的眼神,“但怎么说呢,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如果你能听进去我的话,那我想多说一句,多给易灵一点时间不是坏事,有很多东西,她需要好好想清楚。” 一直以来,蒋菡有多抗拒他出现在易灵身边连穆再清楚不过,这次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眼前这位以易灵长辈自居的女性大概率是在向他示好? 两人视线交汇,许久之后,连穆点了点头,“好,我给她时间。” 他意识到,他和易灵之间的情况将要出现改变了,是好是坏,取决于她这段时间的思考结果。 蒋菡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只给连穆留下了一个让他揪心不已的判断题。 *** 养伤期间的连穆是忙碌的,国内事业繁多,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早就积攒了一大堆,尤其他在国外遇险的消息传到国内后,公司内外更是一片动荡。 他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心力去经营自己的事业,顺便,还有这次意外给他带来的一个重要提醒,他的遗嘱也需要提前安排上了,以便有备无患。 远距离处理工作虽然方便,但到底有力不能及之处,在他康复到可以回国休养的程度之后,各方都催促着他尽快回国。 然而这个时候,他依旧没等到易灵的答案。 “再延迟一天,明天回国。” 又尽力拖延了一天时间之后,连穆很清楚,截止到明天为止,无论易灵给不给出回复,他都必须回去了。 他听从了蒋菡的建议,一直没去见她,只是不知道在他离开前,能不能等到易灵的回音。 事实证明,他是没能等到的。 走的那天,冬日的阳光格外灿烂,病房里明亮又安静,站在窗前,能看到易灵所在的那栋住院大楼。 连穆站在窗前仔细的打好领带,穿上西装外套,旁边早就将一切行礼收拾好的助理早就等得心急。 打开病房门时,连穆听到了外面走廊上一走一停顿的脚步声,好像是某个腿脚不便的病人正在往这边来。 他站在病房门口,阳光从他身侧穿过,落在了和他相对的女孩子脸上,温柔的洒上她的脸颊。 停下的脚步声里,连穆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动静,打好的领带被人拽过去,他触碰到了无比甜蜜无比温柔的滋味。 “我和你一起走。”她说。 *** 至此,连穆知道,他终于抓.住那一朵甘愿扎根在他贫瘠世界里的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