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娇面前反复作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我在病娇面前反复作死（穿书） 作者：知甜 文案： 我在反派面前反复作死，于是反派被我降服了。 …… 苏七七穿到了古早言情小说《我的公主殿下》中同名的恶毒女配身上，并绑定了一个维护和谐系统。 女配爱慕表哥，得知表哥要娶公主之后，联合幕僚下药，假怀孕，陷害公主害她流产，还把刚流产的公主送去了土匪寨。 最后落得被幕僚扒皮抽骨的下场。 就在苏七七摩拳擦掌改变命运时，系统却告诉她走剧情。 苏七七：我不仅要作死和那个变/态幕僚交易，还要去陷害公主最后把她送进土匪寨？ 系统：是的。 苏七七：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但是渐渐地苏七七发现。 这个大反派对她的态度很不对劲啊！ …… “我以为我要拯救世界，原来我只要谈个恋爱。” 内容标签： 系统 穿书 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七七晏隽 ┃ 配角：楚清和 ┃ 其它：大变态×小蠢货 第1章 月色朦胧，拔步床的凉纱下两个人影影绰绰地映在夜色下。 苏七七顶着一张潮红的脸，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坐起来。 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起，“维护社会和谐系统自动为宿主消除身体上的痛觉。” 苏七七刚要感叹一声这个系统还挺有用的，扭头就看身边还睡着一个人。 一双狭长凤眼，薄唇，刀刻般的冷峻容颜昭示着这是一个狠厉的男人。 微微上挑的眉梢泄出些邪肆，脸颊有些泛红，唇几乎抿成一条缝。 她提了一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小心问道：“系统，我昨天刚和这个傻x将军睡了？” “......” 良久，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没有，原主只是把他灌醉之后抬到了床上。” 苏七七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又看了一眼身边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咽了咽口水，低头喃喃，“其实如果真的睡了也不算亏吧。” 系统：“告诫宿主不要被小说中的人物迷惑，一旦沉迷剧情，你的任务失败，你就再也不能回到现实，而且会和原书中苏七七的下场一样。” 原书中，苏七七只是一个中途夭折的恶毒女配，在她把女主送到土匪寨之后，将军发现自己爱的还是那个有些冷傲，看着他的时候却会脸红的公主。 在将军后悔万分还打算死要面子不去找公主回来的时候，公主的爱慕者到将军府揭露了所有的真相，将军悲愤了，恼恨了，一怒之下闯入苏七七所在的蒹葭苑，将还在床上养病的苏七七丢给了幕僚折磨。 最后她被这个变态幕僚扒了皮，骨头一寸寸碾碎，以消公主的心头恨。 苏七七打了一个寒颤，立刻保证，“不会的不会的。” 然后突然想起原书，惊讶道：“那书中后来苏七七怀孕的孩子是谁的？” 书中苏七七在把将军迷晕之后的剧情，作者只用了两个词语，被翻红浪，一夜绵缠。 后来，苏七七怀孕，诬陷公主害她流产，把刚刚怀孕的公主送进土匪寨。 苏七七还以为真的上床了，那既然没有……孩子是怎么来的？ 系统：“……你真的把这本书看完了吗？” 苏七七想起来最后手机下角显示的百分之八十二，理所当然的点头，想起来系统看不到，开口，“差不多都看完了，后面肯定是公主和她的七个小矮人幸（性）福快乐的在一起了啊！作为女生深夜福利的top1，这个作者发的肉还真是肥而不腻balabala……” 系统：“……” 没听到系统说话，苏七七也没管，自顾自的继续讲：“原主当时肯定是假怀孕……那为什么作者要用那两个让人误会的词语来描述这清白的一夜？” “而且这身上的淤青也太真实了，原主可真是个狠人啊，居然对自己下狠手……” 系统：“不是……” 系统刚讲了两个字，外面就传来嘈杂的声音，苏七七立刻躺下，装作熟睡的样子。 还不忘打断系统的话，“我知道了，维护社会和谐嘛。我保证好好完成任务。” 一边又默默吐槽，不就是阻止公主泛滥的桃花运嘛，这种套路她看得太多了，可惜现在她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系统：“……” 既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那他也就不需要特别提醒了吧。 这个宿主还挺聪明的，他还没说呢，就知道任务是什么了。 ...... 曾氏一接到小桃的禀报，就立刻起身前往苏七七一直住着的蒹葭苑。 一众仆从浩浩荡荡跟在她身后，一个个都是好奇心极其旺盛，零星的讨论声很快就蔓延到群体，嘈杂声响越来越大，拄着紫檀金丝云雕拐杖走在前面的曾老夫人却依旧不动如山。 “你说今天我们去了蒹葭苑究竟能不能撞见表小姐和将军在一起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将军明天就要和永安公主结婚了，怎么会在结婚前一天就……”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身边的人却都清楚他的意思。 “切，这算什么。”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一脸神秘，“将军早在出征前就和老夫人商量了与苏表小姐的婚期，凯旋之后却被永乐公主横刀夺爱，指不定心里多郁闷呢。要我说啊，这事儿，还真说不准是个什么发展呢！” “真的么？你哪儿来的消息啊？” “我姑姑的表姐的外甥女是荣寿堂的洒扫婢女，那天正好轮到她当值，进去向冯嬷嬷交差的时候听到的。” 冯嬷嬷是曾老夫人的大丫鬟，嫁出去七年之后，丈夫病死，又赶来投奔曾老夫人，曾老夫人便让她在自己身边当个嬷嬷。 她儿子的亲事还是曾老夫人亲自做媒，可谓是曾老夫人最信任的人了。 这么一说，周围人自然相信了，更是唏嘘不已。 三三两两的谈话声到了门口才止住，曾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花溪对着众人说：“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清渠，如许，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进去。” “是。” …… 这么大的动静，连奕城自然听到了，迷迷糊糊的揉着额头要爬起来，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身上还趴着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苏七七。 他“嘶——”了一声，把苏七七推醒，让她先穿衣服，自己也站起来穿衣服。 刚穿了一件短褂，曾老夫人就走进了内室。 “奕城，你……你和七七……” 连奕城皱着眉转头看到曾老夫人震惊的表情，面沉如水。 苏七七还呆在床上，装作面无表情的呆愣模样，实则内心疯狂ooc—— 我@&＃lamp；amp；amp…… 系统：“……建议宿主及时应对紧急情况，另外，辱骂系统会得到惩罚。” 苏七七只听到最后一句，“什么惩罚？” “取消自动屏蔽痛感。” 苏七七：“我……” 她干笑两声，“我怎么会辱骂你呢，我就是……生活太难了。” 系统没应声，空气一瞬间有短暂的安静。 连奕城没说话，曾老夫人也被惊到，却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扫了一眼围在自己身后的丫鬟，几个跟进来的丫鬟一个个低着头作鹌鹑状。 三秒后，苏七七捂着脸抬起头嘤嘤嘤哭了起来。 “姨母……我……我……呜呜呜呜……”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囫囵的哭，像是受尽了无限委屈，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见者无不怜惜。 抽泣声听得连奕城直皱眉，对曾老夫人说：“娘，你先去外堂等我们。” 又厉声吩咐：“清渠，如许，还不快过来服侍你家小姐穿衣！” 等曾老夫人到外堂后，他关上门，看着还在嘤嘤嘤的苏七七，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表妹，你先别哭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七七继续哭唧唧，面容是全然懵然的惧意，“表哥，表哥，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我……我……呜呜呜呜……” 连奕城看着她哭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从前苏七七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乖巧模样，心有些软，叹了口气，语气也柔了才来，“先把衣服穿上吧。” 苏七七红着脸抽泣，“表，表哥，你转身过去。” 连奕城也意识到了什么，耳朵有些红，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穿衣服。 苏七七肚兜，亵裤都穿着，身上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更何况他们昨天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连奕城是怎么做到上一秒焦躁烦闷，下一秒脸红纯情的。 苏七七盯着连奕城红透的耳朵看了两秒，装作疲惫的样子被清渠和如许服侍着穿衣。 …… 待一切收拾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连奕城挂着一张“谁都欠我百八十万”的冷漠嘲讽脸，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眼眶红红的小可怜苏七七，两个人走出内室。 苏七七：“表，表哥……” 连奕城看着苏七七红通通的眼睛，抬起手想给她擦下眼睛，手举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表哥会护着你的，这件事本就是意外，即使皇上那边怪罪下来，表哥也会一力承担。” 苏七七感动，“表哥，你真好。我……” 说着说着就破涕而笑。 连奕城看她终于不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面容也和缓下来。 表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听说那永安公主可是个霸道的主，他以后一定要多护着表妹些，一定不能让她被欺负了！ 暗暗下决定的将军没有注意到苏七七低下头隐隐的笑意。 看书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傻x将军最喜欢娇弱可人的女子，所以苏七七才一直假装娇弱，让将军误会公主。 当时还觉得这个将军真的傻，现在却觉得，有这样一个表哥，只要后面不作妖，就应该可以活着吧。 而且要阻止公主的桃花，把公主困在将军府，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嘛！ 苏七七暗叹一口气，这样看起来，任务还不算太难，回家也指日可待。 想想自己看小说莫名其妙的昏厥之后就来到这鬼地方被威胁做任务。 苏七七心中留下两条宽面条泪，我太难了。 一路上连奕城特意体贴的等了苏七七并排走，到外堂后，曾老夫人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个人，先是皱了皱眉，接着脸色和缓下来。 连奕城不明所以的紧锁眉头，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苏七七则一直微低着头，颔首作羞愧状。 “奕城，今日之事你欲作何处置？” 大约是已经惊过了，现在开口的曾夫人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惊吓过度，语气也只是略微低沉。 “母亲，今日之事，儿子会给表妹一个交代，皇上那边……”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下去，“皇上还需要我守着北戎边境，公主自愿下嫁儿子，想必不会过多为难。只是表妹，要多受些苦了。” 连奕城说完，深情款款的看向苏七七。 苏七七似有察觉，也回望过去。 第2章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望了一会儿，直到曾老夫人出声提醒才双双脸红着收回目光。 曾老夫人看着两人这般动作，略显欣慰的点头，“那便如此吧。只是七七自小身子骨弱，不能服用那烈性汤药，若是有了身孕……” 烈性汤药，自然是指避孕的汤药。 连奕城立刻接话，“我会尽快迎娶表妹，不会让表妹和孩子受半分委屈。” 曾老夫人满意的笑了，手指缓慢的拨着佛珠，“天色也不早了，奕城先去准备迎娶公主吧，七七留下。” 连奕城垂首作揖，“是。” 苏七七颔首不语，过了一会儿抬头发现连奕城目露担忧的看着她，待她笑着点头才转身离开。 收回视线瞬间对上曾老夫人含笑的眼，不好意思的再次低下头。 “七七，这下你该安心了吧？” 曾老夫人一只手拉过苏七七的手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看她羞红的脸颊笑出声。 然后惆怅的叹了口气，“小时候我就看出你喜欢奕城，本想着待这次奕城有功归来再与他提这事，不料朝中情况竟严重到这地步，居然还要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来拉拢朝臣，也不知……唉。” 曾老夫人看着苏七七娇弱的小脸，想起自己在怀上奕城后，她与胞妹素汐一起去寺庙还愿，最终却只有她一人回府的事情。 当夜局势混乱，等她再去找素汐时，就已经遍寻不到。 再后来，便是七七拿着玉佩来府上认亲了。 七七这孩子也是命苦，被那黑心嬷嬷当着丫鬟养到七岁才被青城府尹送到将军府来，好在七七偷听到了那母子俩的对话，不然也不知这孩子要受苦到何时。 当时见到这孩子，除了一双泪光闪闪的杏眸，三九寒冬只有一件遮她全身的长褂，脚趾被冻得乌青，嘴唇干裂，天可怜见的。 虽是在进府之后一直金贵养着，可到底是落下了病根。 曾老夫人心疼的摸着她的脸颊，“我知道你做奕城的平妻是委屈了你，只是没想到你这样冲动，居然想出这法子。” 苏七七红着眼看曾老夫人，“姨母，我......我......” 终是只看着她，却没有再哭。 哽咽片刻，她坚定表决心：“只要嫁给表哥，我就不后悔。” 曾老夫人更是怜爱，叹气，“你这孩子，真是同素汐一般固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在天色已经蒙蒙亮的时候，曾老夫人回到荣寿堂换上了绛色金丝花纹新衣，脸上带着淡淡的慈祥的笑，向正堂走去。 苏七七在宴席开始后才收拾起身。 ...... 这天将军府人极多，来往的人又大都是上级官员，有不识眼色的人，也早被曾老夫人叫人请了出去。 连家满门英烈，如今却只剩曾老夫人和连奕城两人撑起整个门庭，故此公主来拜堂时，堂上只有曾老夫人一人。 两位新人的婚礼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曾老夫人在期间有些担心的看了苏七七一眼，苏七七对她露出难过又坚强的笑。 待两位新人被送进洞房后，宴席上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公主也不如传闻那般霸道，如今这堂都拜了，日后总该守德了。” 一向奉行男权的王御史说：“可不是嘛，听说之前这公主啊，凭的霸道，居然要去边关，还道，为何世间男子皆可三妻四妾，而女子却只能固守在家中。如今不也是嫁与人为妻，可见这世间规则，还是该遵守的。” 他周围坐着的都是与他同阶的同僚，听过后顿时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话。 苏七七坐在席间，听着身边女子一个个嫉妒得眼红的话，悠悠的叹了口气。 书中在公主嫁进公主府不受宠的传闻传出去后，被嘲讽的声音愈演愈烈，甚至连坐在庙堂之上的皇帝都叫了连奕城问话，却也没有让公主过得更好。 现在这样，也不过是站的高也摔得狠而已。 苏七七眼眶红红，看着公主的兜纱。 啧，太惨了。 …… 半天时间，她也总算是搞清楚了这个叫楚朝的朝代，社会性质大约和宋朝类似，对女子却没有那么多约束，又是天子脚下，民风教化，朝中甚至还有女子为官，这都是前朝皇后为女子挣取的利益。 苏七七等着宴席散尽后才向蒹葭院走去。 身后的清渠和如许两个丫鬟猜测着是不是她因为将军结婚所以伤心，不然往常盈盈笑着的女子，今日时间却总是泪眼婆娑。 泪眼婆娑的苏七七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要嫁给连奕城这件事势在必行。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叹气。 如果她再早一点穿过来，她完全可以不用嫁给连奕城，也就不用时时刻刻都想着针对公主，最后把自己作死，还把做了一手好助攻。 她哀怨地叹了口气，对一直待在脑海里的系统道：“系统，你说我如果悔婚绞了头发做姑子，这剧情会不会继续那样发展？” 系统的声音过了两三秒才出现，像是听到什么罪大恶极的话，语调严厉，“宿主不能破坏剧情，小说里提到的重要剧情节点你都要走，否则直接失败。” 苏七七无语，“……你之前怎么不说？” 严厉的声音片刻和缓，“因为宿主还没有破坏剧情。” 苏七七沉默片刻，“所以接下来，我还要不停地针对公主，下药害死她的孩子，再把她送进土匪窝？” 系统：“是的。” “……” 昨晚还在感叹任务不算太难的苏七七有点想哭，这完全是玩了一个C级游戏，却突然增加难度到S级，还要时不时提防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真是，太刺激了。 苏七七嘤嘤嘤，生活太难了。 …… 走到花园旁的凉亭边，清渠看着石凳，眼神微闪了一下，轻声提议道：“小姐，不如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今日见你席间也未多进食，想必是饿了，我同如许去为小姐取些吃食。” 苏七七还想着快点回到蒹葭苑，所以没有说话。 清渠有点慌，低头看见一颗石子飞在苏七七脚下，又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更慌了。 “哎呀——” 苏七七一脚踩到石子上，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好在清渠离得近，立刻拉住了她。 苏七七抽气，“你们去叫人抬软轿来，我在这边等着。” “是。” 清渠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下，早有丫鬟在上面铺了貂席，所以不但不冷，迎着晚风的凉意，还颇有几分惬意。 然后低头行礼，“奴婢先行告退。” 苏七七点头。 清渠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如许下去，留下苏七七一个人待在凉亭。 …… 四周寂静无人，偶然的虫鸣都能引起苏七七仔细倾听，不知道脑补了多少场惊悚片之后，苏七七才意识到，清渠和如许怎么还没来？ 她心惊胆战的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这条路上一直没有经过人，她就连问人都不知道要去问谁好。 “苏姑娘。” 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出现在身后，苏七七打了个颤，在原地颤颤巍巍站了一会儿。 然后鼓起勇气转过身，垂眸只看到青色长衫，显然不是仆从的身份，又称呼自己为姑娘，她没抬头，谨慎的问道：“公子有何事？” 像是没有听出来苏七七明显飘忽的语调，晏隽清泠低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苏七七耳边，“昨日姑娘已成事，今日便该为晏某办一件事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苏七七迟钝的表情，“想必姑娘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晏某就将这药交给姑娘了。” 苏七七：“……” 药？ 什么药？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青年人，珠玉般面容，身姿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放置身前，有种天生的寥落和孤寂。 眼角一颗泪痣，潋滟澜山泛起媚意，唇却白，像是病态。 苏七七有点迷茫，还是没想到书中有没有提到这个人。 按理说，长得这么好看，也该是公主的裙下臣吧，但是能这时候出现在将军府，显然是府内人才对。 苏七七一边伸手去拿瓷瓶，一边问系统，“这是谁啊？” 系统好像还在忙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才说，“晏隽，连奕城这次在吴城带回来的幕僚，实际身份是当朝皇帝的亲子，你昨天的迷药和让身体出现那些青紫反应的药就是他给你的。” 苏七七：“……” 这就是那个扒了苏七七的皮给公主消恨的幕僚？？？ 还是皇帝的私生子？？？ 不，不对，书中怎么没提到他的身份，还有迷药和那种药是他给的？ 但是现在还容不得她想那么多。 “晏公子……” 苏七七干巴巴的笑着，身体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微微打着颤。 晏隽挑了挑眉。 前一秒还不认识，下一秒就未语泪先流，他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几乎要怀疑她是被鬼上身了。 他看着苏七七脸上表情不停地变，眼眸微深。 这蠢货，搞什么名堂？ 下一刻却笑了，唇畔三分冷意，语气咄咄，全然没有面上笑意的善，“莫非姑娘要言而无信？” 苏七七：“……” “自然……”苏七七咽了咽口水，“自然是不会的。” 她怂，真的怂。 一想到后来被面前这个人骨感修长的手扒了皮，她就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刚刚心里还感叹这个人长得好看，手又好看，现在……她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 能生生把一个人的皮扒下来，这他.妈是个变/态叭。 苏七七眼眶积蓄着泪水，好像下一刻就要留下来。 偏偏面前的人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一样，还向前走了一步。 晏隽收起三分笑意，眸光捻着少女的清影，嗓音疏懒，“那晏某便翘首以待了。” 苏七七想嘤嘤嘤，但是看着晏隽挺拔如松的身姿，春风十里的笑容，她……她真的嘤不出来。 太难了。 这人太难搞了。 苏七七再一次哀叹。 晏隽抬头看了一眼无语凝噎的苏七七，接着转身离开，风吹起他身后青色长衫，带出飘逸远雾感，似是下刻就要羽化。 这么轩然霞举，濯如清风的美少年，怎么会是个变/态呢？ 苏七七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系统，这个药下给谁的？” 系统：“给公主。” 苏七七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书中的原话是—— “苏七七将药涂抹在楚清和进食所用银箸之上，只等第二日早晨药发挥作用，却没想到公主竟无丝毫反应，让苏七七咬牙暗恨许久。” 想了没一会儿，清渠和如许就带着仆从抬着软轿来了。 苏七七坐上软轿，回到蒹葭苑，等待晚上开始行动。 第3章 苏七七回到蒹葭苑，吩咐清渠和如许道：“都下去吧，这里现在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是。” 待两人退下之后，苏七七才开始和系统继续说起之前疑惑的事。 “为什么小说中没有提到是晏隽给苏七七的药啊？” 系统：“因为在小说前期，他就是一个不重要的路人甲。” 苏七七下意识点点头。 前期确实是这样，她在看小说的时候，只是通过作者的介绍，知道了晏隽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几乎都是在别人的回忆或者对话中出现，还没有正式出场过。 她拿着瓷瓶想了想，到后面晏隽也并没有出场啊，大概就是个不重要的人吧。 原主还是挺聪明的，把药撒在公主的银箸上，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发现，而且今天是公主进府第一天，这些专用的东西都刚摆放出来等待明天备用。 她又坐了一会儿，将清渠和如许唤进来服侍自己更衣洗漱。 …… 夜半，万籁俱寂，偶有昏暗虫火可窥见些端倪。 苏七七用昨天剩下的迷药把清渠和如许迷晕，披上披风，小心翼翼的拉开房门，看了看四周，快速走出去然后拉上门。 装模作样的站直后，轻呼了一口气，继续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一直在暗处看着苏七七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晏隽忍不住想扶额。 这个蠢女人…… 要不是他已经把周围的护卫和仆从都解决了，她这光明正大还不知所谓的行为不被人发现才叫怪。 躲藏不算是躲藏，连基本都掩人耳目都不会，不是说她七岁的时候就是因为偷听到嬷嬷和她儿子的对话，才去报官让县令送自己回来的吗？ 现在看来，她一点都没那么聪明啊。 晏隽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表情冷落淡漠，黑夜下一双清亮的眸子添了几分兴味。 跟来看她做坏事是一时兴起，想到她中午懵然呆愣的表情，晏隽手指紧了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苏七七与之前同他交易的那个人并不一样。 可清渠回禀的消息，并没有提到苏七七有什么异常，而且到现在苏七七也确实没有出什么意外，还是一样的蠢。 晏隽沿着苏七七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暗戳戳样子就觉得好笑。 真的是，一点都不聪明啊。 这样的脑子，居然还能想出来找他做交易，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晏隽看着苏七七走进库房，又看了看西南方向一直躲在树上的人，那是公主楚清和救下的绝情堂杀手秦墨，因为五年之约一直守在楚清和身边。 现在苏七七的行动全部都在他的视线下。 这么谨慎的视线…… 晏隽隐在暗处思索，这样也好，真正下手的是谁不重要，只要事情抖出来有人背黑锅就够了。 只不过现在，苏七七还不能死。 晏隽顺手解决了差点看到她的婆子，跟在她身后走进库房。 …… 苏七七一路走到库房，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应该是那个傻x将军和公主结婚，所以仆从才松懈了吧。苏七七暗想。 在做了三次的心理建设之后，她颤抖着手拿出瓷瓶，慢慢地打开，一点点涂抹在公主的银箸上。 等瓷瓶再倒不出来液体之后，她才拍了拍胸口站起身，转身瞬间，一个“啊——”还没吼出口，就被人点了哑穴。 “别动。” 晏隽站在她面前，一双眸子清亮，有些许意外情绪飞速闪过，月光缓缓撒下，落在他身上，朦胧好似神邸。 如果这个神邸神情再淡漠一点，没有皱眉的话，她会觉得更像。 “唔唔唔？唔唔唔！” 晏隽看着她气愤的一张小脸，轻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这种伎俩能让楚清和中计吗？” 苏七七怒瞪。 怎么不能中计了？ 原书中就成功了啊！ 晏隽看着她气得绯红的脸，朦胧月色下有些淡淡的暧昧，手绕了一下，白腻皮肤的柔软触感几乎让他涌现出一种剧烈毁灭欲。 眼里情绪翻涌，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轻嗤一声，“蠢货。” 苏七七：“……” 她还不能说话，被晏隽当麻袋抱着几个飞奔，从库房扔到蒹葭苑的床上。 “早点睡吧，明天去看看你的成果。” 听着他不屑的嘲笑，看着他来去自如的在自己的闺房里行走，苏七七气的牙痒，偏偏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屈的都能哭出来。 变态。 苏七七暗骂。 晏隽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出乎寻常的东西，丢下一句，“穴位三个时辰之后自动解开，苏姑娘可以好好休息一晚”后从窗而出，再不见踪影。 苏七七一开始还在心底想他今天的目的是什么，后来还是因为这两天太累而睡过去。 ...... 翌日 苏七七被清渠唤醒洗漱，去主堂见公主。 一直到现在，苏七七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还没见过这个征服了本文中所有惊艳的男性角色的公主，堪称玛丽苏之神。 到主堂的时候，公主和将军还没到。 苏七七向前走了两步，请安，“七七给姨母请安。” 曾老夫人笑着点头，拉过她的手，“你呀，也别着急，奕城是个负责任的，他要是敢辜负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这话曾老夫人还真不是虚说的，连老将军捐躯那年，连奕城还是个总角孩童，不是没有人觊觎将军府这么大一块肥肉，但是曾老夫人还是保住了，这就已经足以说明曾老夫人的手段多强。 苏七七低头做羞涩状。 又说了两句，外面传来了丫鬟行礼的声音。 苏七七乖巧的站在曾老夫人身后，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位新人。 “儿子给母亲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不得不说，公主真的无愧她楚朝第一美人称号。 一双夺人心魄的狐狸眼，风情万种不知道闪了多少人的眼，如远山般黛眉，唇泛着妖艳的红，盛气凌人的姿态更是给她添上几分高不可攀气势。 看人的目光多少带着轻视，即使是故作低姿态，也不过是多给了别人些平易近人的感觉。 但是谁都知道，能用到平易近人这四个字，她本身就不是低阶级的人。 “儿媳请母亲喝茶。” 曾老夫人皱了皱眉，看着楚清和冷着一张脸，眉梢挑起的嘲讽意味，当下不喜，却还是顾忌着她公主的身份，接过她手里的茶，微抿一口后放在桌上。 “日后和奕城好好相处，早日为我连家诞下麟儿。” 轻描淡写，连敲打都不痛不痒。 苏七七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桀骜和不屑的楚清和，一时真的没想清楚，她是真的觉得皇帝会管一个臣子的家务事，还是真的就觉得自己学的武功足够她横行将军府。 楚清和扶着身边丫鬟的手起身，微昂着头平淡的“嗯”了一声。 “那便一道去用早膳吧。” 虽然知道连奕城和楚清和都是在新房里用了早膳，但是正堂上陪着曾老夫人用膳还是必不可少。 美曰其名，立规矩。 在曾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的时候，楚清和才屈尊降贵的开口了，“这位妹妹便是曾老夫人妹妹的孩子，一直住在将军府，同奕城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表妹么？” 不得不说，楚清和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一句话，透露出三个意思—— 曾老夫人妹妹的孩子，谁都知道曾老夫人的妹妹当年是被掳走的，所以苏七七父不详。 一直住在将军府，受将军府庇护，所以算是孤女。 和连奕城青梅竹马长大，就是直接下战书？ 苏七七看了担忧的曾老夫人一眼，这才走前一步行礼，“给公主殿下请安。” 楚清和冷笑一声。 苏七七还没具体搞明白，就被楚清和冷笑一声给整的懵了。 连奕城当下冷着脸，又因为本身气质冷峻，所以他靠近苏七七要把她拉起来的时候，苏七七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连奕城收回手，以为苏七七是被楚清和吓到了，心中更是怜爱了几分，也没有继续去扶她，语气和缓了几分，“表妹起来吧，公主殿下不需要我们这些下人给她请安。” 楚清和又是一声冷笑。 苏七七：“......” 她慢慢收起行礼的动作，站直之后，退后一步到曾老夫人身边。 不管怎么说，曾老夫人都是她强大的后盾，连奕城可是注定要爱上玛丽苏的男人，哪有曾老夫人一直站在她这一边。 “楚清和，你既已嫁进了我连家，我不要求你同我相敬如宾，但求你我二人不做那怨偶！” 连奕城皱着眉，一张英俊的脸全是寒意，甚至泄出些不耐烦。 楚清和闻言脸色更冷，眉梢的嘲讽像是要凝成实质。 她作为公主，私逃出去到北戎，因为见识过了这个男人如何用兵成神，如何以少胜多，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从北戎人手里救出楚朝的战士...... 但是这些，在昨晚连奕城的警告中，全数倒塌。 甚至她都打算不计较连奕城婚前失仪，这等欺君之罪，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连奕城，我楚清和不是一定要嫁给你的！你要是真喜欢你那青梅，你大可以抗旨不遵，何必在这儿朝我撒气！” 曾老夫人皱眉，想打断他们的话，却被从小陪着连奕城的书童带到偏室去休息，而丫鬟和小厮也被连奕城吩咐下去。 顿时主堂只剩下楚清和，苏七七，连奕城三个人。 楚清和一双美眸瞪着苏七七，冷笑连连，“呵，连奕城，你不是想要和你的小青梅双宿双归么？我还偏要棒打鸳鸯！” 连奕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楚清和，你如果真敢用你那些腌臜手段对付七七，你就等着你所有的丫鬟为她陪葬！你，就永远留在将军府守活寡吧!” 楚清和眼眶都红了，却还是倔强的看着苏七七，皓齿咬着红唇，再不作一声。 苏七七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做尽了委屈状，这时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对连奕城说：“表，表哥，你不必如此。公主殿下才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啊！七七何德何能，表哥有这份心，七七就此生无憾了！” 说罢，作势要往木桩上撞去。 连奕城被楚清和拉着，没有来得及去拦住苏七七。 苏七七预想中的痛感没有来，反而撞进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第4章 抬头是一双清冷的眸，苏七七猛的打了一个冷颤，后退一步，腰部却刚好撞到了椅子扶手，差点跌坐在地上。 苏七七咬着牙，忍住没有抽气，剧烈的痛感几乎让她直不起身来，缓慢地扶着清渠的手站直，抬头就又对上晏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苏七七，“......” 妈的，太憋屈了。 低下头，听到晏隽清泉淙淙的声音。 “将军，晏某有事相商。” 连奕城立刻肃起脸，刚刚还与楚清和横眉冷对，此刻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姿态，甚至脸色更和缓。 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苏七七，又看了一眼楚清和，一时有些焦躁，忍不住选择逃离。 他淡淡额首，“走吧，我们去书房。” 晏隽垂手作揖，眉目温淡，面容俊美，动作行云流水般优雅，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个幕僚而感到对连奕城产生敬畏，亦或者是服从。 “是。” 苏七七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缓缓抬起头去看远去的影子。 不料晏隽恰好转回头，看到苏七七洋溢着兴奋的脸，也露出一抹笑。 苏七七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内心疯狂ooc：妈妈呀，这个变态，他在对我露出恶魔的微笑！ 但是也不过两秒，晏隽在看到苏七七脸上的笑僵硬住之后，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深了，转过头去，接上将军的话，一路向书房走去。 时有风吹过两人衣衫，卷起衣摆飞舞，留下飘逸的幻影。 日光缓缓流出，在地上落下浓烈的光影，似是羽化的蝶，绚烂美丽。 苏七七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口，轻呼了一口气，转身正好对上公主怨恨的双眸。 楚清和恶狠狠地说：“苏七七！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苏七七：“......” 不知道说什么，红着眼眶看着楚清和放完狠话。 楚清和像一只努力伪装自己很强势的刺猬，眼角微红，即便是浓烈的红和强势的姿态也没有掩住她眼底的受伤。 楚清和原本等着她说点什么，却静了两秒，只看见苏七七我见犹怜的眼神。 她冷哼一声，对苏七七这种用楚楚可怜姿态赢取别人爱护的姿态实在不屑，“不要以为你一直装作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你的心机在我面前没用！” 苏七七：“......” 姐姐，您的脑补能力有点强哦。 苏七七抿唇努力扯出一个笑，正打算开口。 但是没等苏七七再想说什么，楚清和就转身带着一众仆从走远。 苏七七：“……” 真是跟个跳脚的小女孩一样。 ...... 留在原地的苏七七低下头，默默对系统说：“系统，你说楚清和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刚一来就针对我。” 系统：“因为有人告诉了她，你昨天和将军睡了，而且连奕城昨晚也承认了，两个人已经吵过一架了。” 苏七七：“？？？！！！” “什么？！” 系统：“她知道你和连奕城的事情后，昨天主动和连奕城讲了她不同意纳妾。所以连奕城警告了她，两个人不欢而散，连奕城昨晚是在书房休息的，没有在新房休息。” 苏七七心里卧槽卧槽的，面容却依旧清淡温然，眼角流出几分红，似是难过。 “我的妈呀......原书里两个人现在不是已经睡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系统：“系统只要保证最后的任务完成，并且不会大幅度改变剧情就好了。” 苏七七不再问话了。 既要保证最后的任务完成，又不会大幅度改变剧情。 怎么可能？ 不说公主的那些桃花她每一个都要阻止，单说昨天，就已经出现了改变啊。 何况蝴蝶效应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不存在好吗？ 原书本就是楚清和视角，她也没有拿到专属于自己的剧本，一言一行都不可能和原主一样。 苏七七感到一阵头秃。 想想自己离死亡还剩下的时间，更觉得时间紧迫。 她咬了咬唇，又看了看堂外的景色，一片安逸的惬然，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我去陪姨母用膳吧。” 如许：“是。” 清渠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想，小姐可真是顶顶善良的人，连公主这样针对她，她都没生气，她一定要告诉公子，自己会好好效忠小姐的。 ...... 到偏室时，曾老夫人正坐在凳子上，脸色很不好，看到苏七七来，也不过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苏七七走上前，先行礼道：“七七见过姨母。” 曾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快快起身。 苏七七抬头，看着她没眉目微蹙，一副愁绪的样子，上前宽慰。 “姨母莫忧心，公主也不是为难人的主，今日也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她心里还是尊敬你的。” 曾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七七啊，是我把你养得太好，须知这世上啊，并非人人皆如你一般心善，这世道多得是奸恶之人，日后可要多多留心。” 虽然是教导苏七七多留心，但是想到之前的堂前对峙，苏七七还是敏锐的知道，曾老夫人是在说楚清和。 原本楚清和与苏七七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第二天就争锋相对？ 曾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第一想到的就是楚清和在府内安插了人。 还没进门就开始安插人，曾老夫人虽然不觉得这有多过分，但还是感受到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以后就会和她疏离了。 她看着苏七七那张娇如兰花的脸，心底多了些柔软，虽是教导苏七七要多多提防别人，心里却还是对苏七七刚刚那番话受用的。 儿子终究有了媳妇之后就会和她疏远，虽然敬重，缺少了亲近。 何况连奕城自小离家去学武，学成后就去了军营，这么多年都是七七陪她在府内度过。 她早已将七七当做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想要连奕城娶七七为妻。 只是……唉。 七七自幼都被她说以后要嫁给连奕城，若是成了，这自然是顶好的事情。 若是不成…… 曾老夫人摸着苏七七的发，她自是会无条件护着她的。 楚清和不过刚进门，到底日后还是要一直在将军府生活的，奕城是她的儿子，怎么说也不会真的对她不敬。 只是七七...... 曾老夫人看着苏七七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眯在一起，像是一只乖巧可人的小猫。 罢了，且看着便是。 ...... 一顿早膳最后只有这两人是平静吃完的，苏七七和曾老夫人免不了又多说了些话，然后才回蒹葭苑去。 清渠在苏七七午间歇息的时候出去了一趟，除此以外，似乎没什么事情是不同寻常的。 日光柔和，秋日如风，清凉淡然。 苏七七整日都待在屋内看书，书中有原主的批注，可以看得出来原主是一个温柔知性的女子。 虽然后来恶毒，但一个人，本就是复杂的。 …… 傍晚的时候，一道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将军府。 “死人啦！救命啊！”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将军府，一阵鸟惊振翅。 苏七七原本正在看书，听到声音后，惊得手里的书没拿住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和强烈的不详预感，把书放下，看了看窗外，稳声道：“清渠，你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清渠行礼，“是。” 随后走出屋内。 拉开门边时候，有一阵凉风吹进来。 苏七七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这才发现自己的脊背已经渗出了薄汗。 她弯腰将书捡起来，继续坐着等清渠回来，书拿在手里，被手攥出褶皱的痕迹。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苏七七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窗外，除了一棵树，再什么都没有，于是叹了一口气，对如许道：“你且去取我的披风来，我亲自去看看。” 如许应声，立刻去拿了披风来，给苏七七披上。 时值初秋，天色已经暗下来，空气沁凉，苏七七拉了拉披风，道：“走吧。” 刚出门，就看到连奕城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 “表，表小姐，将军请你去正堂一趟。” 苏七七疑惑，看着因为奔跑而脸颊通红的小厮，眉眼温然柔软，声音却冷静，“可有说是为何事？” 小厮像是想到了什么，连连惶恐摇头，“奴才不知。” 苏七七没有注意小厮的神色，沉吟半刻，“那我同如许先去正堂，你且去花园帮我寻清渠，再来正堂寻我。” 小厮答：“表小姐，清渠如今也在正堂等候。” 苏七七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对，看着小厮明显紧张局促的神色，皱眉冷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这才抿了抿唇，恭敬答话，“是，是公主的暗卫发现清渠姑娘在花园鬼鬼祟祟，又巧发现是公主的陪嫁宫女不小心掉进河里，故此几位主子都在正堂等着，将军才遣我来寻表小姐。” 一边想着，平时没发现表小姐显山露水，这刚刚气势也太吓人了吧，他的手心都沁出冷汗了。 苏七七咬牙，哪是真的不小心掉下去的，看这情况明显是觉得自己是陷害那个宫女的罪魁祸首吧，直接抓了清渠去正堂，是要三堂会审吗？ 真是......太过分了。 这个时间过来叫她去正堂，明显是清渠刚走过去就被带走了啊。 何况公主的暗卫......根本不是什么暗卫，而是绝情堂杀手秦墨吧。 男主二号的出场，还真是，和原文一模一样。 本以为自己不去陷害公主，就可以避免很多人死亡了，原来......还是不行啊。 今天她特意没有出门，用过早膳后就待在蒹葭苑看书，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剧情的发生。 原本要死的那个宫女还是死了，并且和原文中同样的死法，之前听到那道声音之后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到现在一切都如常出现，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了，至少这还在她可控的范围内。 她对俯首恭敬的小厮道：“前面带路吧。” 小厮应声，“是。” 一边转身，一边轻呼一口气。 原本还想着来找表小姐这差事比较轻松呢，谁知道表小姐根本就不是任人揉捏的小绵羊。 天色渐渐暗下来，落下一地月辉，苏七七跟在小厮和如许身后，灯笼微弱的烛光安静的为苏七七点亮前方的路。 只希望，事情不要太难解决才好。 第5章 正堂。 楚清和冷着一张脸，眉眼锋利，嘲讽地看着门口，等着小厮带人进来。 她浓艳的妆容无不在昭示着强势的凌厉，虽然如此，却并没有苏七七的心焦，反而有些悠闲，仿佛胜券在握。 连奕城皱着眉，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盯着清渠看了许久不说话，直看得清渠瑟瑟发抖。 他并不觉得苏七七会让人将那个宫女推进湖里，表妹是多善良的人，路边遇到只野猫也愿意将自己的零嘴给它，怎么会去害一个活生生的人！ 曾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是三个人里面最平静的一个人了，虽是因为今天这出闹剧有些烦躁，却也不担心苏七七。 她还是知道那孩子的本性的，这么多年相处，曾老夫人知道苏七七是多软弱的人，怎么可能去害别人？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她护着呢。 等了半刻钟时间，苏七七终于携着一身月辉到了正堂。 一轮弯月柔柔的挂在天边，沉默的看着堂内的人。 苏七七翩跹行步到曾老夫人面前，行礼，“七七见过姨母。” 她披着披风，面容有些白，虽是搽了些胭脂，但并没有让她的精神变得好一些。 原主本就身体不好，早年还被黑心嬷嬷当着劳工驱使多年，如今更是一到晚间冬日和换季，都好像大病一场，病根根深蒂固。 曾老夫人虚扶她起身，“好孩子，难为你这时间还因为这些烦心事不得安歇。” 苏七七低头微笑，眉眼温软，声音清恬，在夜间的清凉中好像一湾柔柔的清潭。 “不碍事的，怎么说也是府内的事情，七七也是将军府的一份子。” 楚清和听到立刻冷笑一声，“还道苏妹妹是多守礼的人，这一句两句的就这么不知羞耻，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表小姐多恨嫁呢。” 苏七七：“......” 她们的思维就不在同一个面上吧。 连奕城皱眉开口，语气冷硬，凌厉面容多了几分不耐烦，“七七自小在将军府长大，自然是将军府一份子。” 他完全没想到堂堂公主，会这么蛮横无理，虽然听说永安公主一向强硬，他接触不深，但总觉得女子最多是如曾老夫人一般，再不然就是苏七七这样柔软。 何况他向来被教导要让着苏七七，所以面对着女孩子，都多少会柔缓很多。 楚清和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但还是咬着牙，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的感知本就敏锐，即便是连奕城的那一点点不耐烦真的很细微，几乎看不到，可是她还是很认真的难过了一会儿，然后以更加坚硬的壳包裹住自己。 她没有再看连奕城的表情，唯恐自己被他再次伤害。 连奕城看向苏七七，面色和缓了不少，语气微低，低沉磁性的嗓音出现在苏七七耳边。 “表妹可否告知，清渠是为何才会出现在沁湖边？”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是堂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苏七七咬唇，看了一眼面色柔和的连奕城，又看了看一脸冷嘲的楚清和，低头道：“我那时在房中看书时，只听到一声巨响，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什么，于是让清渠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楚清和听罢，立刻冷笑出声，“外面仆从那么大的呼喊声，到你那里就是只能听到在喊，却听不到在喊什么？没有人去禀告，还要婢女出去看？” 她说得太轻易果断，其他几个人听起来便觉得不舒服。 曾老夫人先打断她，慈善的眉眼沉声道：“这是我特意叮嘱的，府内事情，一旦过了酉时，就不要去告诉七七，七七身子不好，不能太操劳。” 楚清和咬牙，想反驳什么，却被连奕城拉住了。 她倔强的眉眼美艳动人，因之前的凌厉作风，这时红了的眼眶反而添了些娇怜。 见惯了她冷言冷语的样子，这个样子带来的反差直让人心惊。 苏七七看着楚清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真的美人，即使是再狼狈，也还是美。 甚至更加惊心动魄。 连奕城盯着楚清和的表情明显的愣了一下。 想到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何况昨天才刚嫁进来，看着她如今受惊之鸟一般的作态，叹了一口气，“之前一直是这般，表妹小时损了身子，便在暮色落下之后，府内不论发生何事都不会去惊搅。” 冷厉的线条也多了些缓和，看着楚清和的眼睛，身上的凌厉褪去了大半。 走了两步到楚清和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楚清和有些意外，刚想挣扎，却被连奕城握得更紧了。 感受着手里与楚清和性格完全不同的柔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也软了大半，像是什么东西在细碎的塌陷。 他接着道：“既然表妹已经解释清楚了，便就此散去吧，让母亲也早些歇息。” 连奕城的本意是想要宽慰楚清和，但是说出来的话，更是气得楚清和甩开了连奕城牵着她的手。 原本因为他牵了自己的手而心头泛起的涟漪立刻被冰冻，她脸色白了白，因为难堪所以上齿咬着下唇，咬出一道惨烈的白痕，胸口有些起伏，直直的望向连奕城那双深邃的丹凤眼。 她嘴角微勾，声音冷得仿佛深层寒冰，转头对着一片空白的黑暗唤道：“秦墨，你来说说，这个狗奴才是如何鬼鬼祟祟在沁湖边，又是怎么把我的婢女推下湖的。” 秦墨瞬间出现，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精致的下巴和涔薄的唇，一双眼睛深如海，一身黑色更显得整个人神秘。 这个人很危险，身上的杀意和凌砾浓得仿佛能化成实质。 不是从刀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气势的。 即便是皇家暗卫，也不会杀那么多人。 连奕城看着秦墨的目光冰冷，面色阴沉如水，紧抿着唇不说话，将目光对上楚清和，沉默的疑问。 楚清和只是看着苏七七，承受着男人认真阴鹫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 秦墨也不在意连奕城和楚清和直接怎么暗潮汹涌，向楚清和行礼之后，低沉疏冷嗓音缓缓道：“我只看到清渠姑娘从蒹葭苑出来之后就走向沁湖，到了假山时，偷偷摸摸的躲在假山后看着另一个丫鬟叫喊。” 楚清和得意的嘲讽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秦墨都说了你的丫鬟偷偷摸摸在假山后，看到有人掉下去不想着去叫人来救人，还要躲在假山后看，明显是知道了结果，这时候来验证！” 她说得掷地有声，似乎有理有据。 连奕城和曾老夫人神色未变，依旧不觉得是苏七七所做。 一来，她不是这么恶毒有心机的人。 二来，她也没有理由去害死楚清和的宫女。 两个人都没有动，反而衬得楚清和像是一个跳脚的鸭子。 秦墨隐在面具下的眉头微皱，隐隐觉得楚清和这样太过，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一心要把苏七七拉下水。 苏七七也没有理会楚清和的嘲讽，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温恬眉眼看向秦墨，声音多了几分笃定，“你又是如何知道清渠是偷偷摸摸躲在假山后，而不是刚好走到假山？” 秦墨皱了皱眉，他也觉得楚清和的理由未免牵强，何况这件事情未必卡着苏七七就能盖棺定论。 他实话实说，“那婢女被公主遣去库房找东西，却长时间未归，所以公主派我去找，去时苏小姐的婢女一直趴在假山后，没有动作，所以我才把她带了过来。” 苏七七笑了笑，柔和烛光下，面容娇弱似游丝，却还是强忍着心悸的闷痛感，说道：“即是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何况今日我回到蒹葭苑之后并未再出过蒹葭苑，公主又如何一口咬定我就是那凶手？” 这身体真是柔弱到极致了，只要一焦急就会有闷痛感，她连心情起伏都不敢稍微大一点。 苏七七真心觉得，她的身体要是这么虚弱，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时间里，也早晚被逼到心里阴暗。 更别说忍受了十几年的原主，只是在这次事情之后爆发，之前一直是温软娴静模样。 楚清和没有看苏七七，反而看向跪在地上颤抖着惶恐的清渠，清渠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腻乎乎黏在脸颊处，狼狈的跪在地上。 随后回望苏七七，唇角微微勾起，有些冷讽的意味，“你没有出去，你的婢女也没有出去吗？” 苏七七皱眉想了想，看向楚清和勾起的嘴角，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按捺住心头不太好的预感，轻声细语，“应是没有的吧，今日我并未让她们离开过蒹葭苑。” 楚清和当即笑了，志得意满如同打了一场胜仗，“这却错了，如今正跪在你旁边这个狗奴才，晌午可是出去了一趟，地点正好是假山呢。” 苏七七抿唇，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拿帕子遮着嘴角，皱眉看向跪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的清渠，俨然一副病弱西施模样。 她轻咳两声，眉梢动了动，却没有立即说话。 清渠中午出去过？ 她怎么不知道？ 清渠去假山旁干什么？ 第6章 由不得她多想，楚清和又开口了，“怎么？这就说不出话了？” 楚清和这态度……真是丝毫没有心机。 苏七七无奈的笑笑，“公主无非就是要我认下这罪名，七七无辜，清者自清，何须辩解？” 说完，连着咳嗽了两声，因为起伏，眉眼微弱，脸颊有些泛红，暧昧烛光衬得她嘴角的笑意都是勾人味道。 楚清和一直盯着苏七七，更受不了苏七七这个态度。 她自认是个烈性女子，自小受前朝皇后影响极深，一贯受不了女子以弱为美，依附男子而生的菟丝花。 也因此看不惯苏七七。 和已婚男子藕断丝连，这个人还是她的丈夫，虽然他们是青梅竹马，可是已经越过了界限，更让她讨厌。 “呵，苏小姐好算盘，这身体竟然到了这时候就开始这么不好了？” 嘲讽像是要凝成实质。 空气中暗涌着什么更加深沉的东西，楚清和微昂着头，俯视着低着头的苏七七，似乎要让她感到羞愧。 但是并没有，苏七七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模样，甚至身上的气息更柔和了，眼角的红只不过是给她增加了几分更多的证据。 她是无辜的。 苏七七笑了笑，笑容有些疲倦，声音也透露着倦怠的意味，抬头反问，“我的身体不好府里人都知道，公主要我如何？” 楚清和被气笑了，声音高低不一，身体都在微微发颤，“我自然不能如何，我的婢女也没有苏小姐尊贵，只是苏小姐莫要忘记，你身边的狗奴才，本公主还是可以处置的。” 真要处置了清渠，无疑是打了曾老夫人和苏七七两个人的脸。 清渠是曾老夫人体恤苏七七，所以才给苏七七的，只因清渠的父亲曾是连老将军行军时军医的孩子，亦耳濡目染学过些医术。 楚清和说这话，明显不清楚这层关系，但是在场的，除了楚清和自己还有她的婢女，还真就没有不清楚这层关系的。 正面怼上之后，苏七七反而没了急迫的感觉。 她在现代是个颓废高中生，父亲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母亲是商界知名女强人。 而她学艺术，再过半年就要直升帝国机械学院去学习机械设计。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这个样子。 明显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和父母并不亲近，在学校和同学关系也都还好，只是过得去。 并不是没看过穿书小说，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次的事情更是一样，她除了刚开始的紧迫感之后，真的没多大感觉了。 除了觉得和这个公主相处的未来会很有意思，在看到晏隽的时候会感到害怕和恐惧以外，对将军倒是没有很浓烈的感觉。 她能感觉到将军对原主还是有情意在的，但是他对楚清和也并不是全无感觉，他自小没有接触过多少女性，楚清和更是例外。 一个能跑到边关去的公主。 足够他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苏七七看着气愤的楚清和，心思不停飞远，最后继续看向楚清和。 杏黄色烛光将大厅照亮，楚清和殷红唇瓣呈现出一种决裂的，似乎伤口一样的浓烈，身上的气势被光线柔和，妆容凌厉至此，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 她略微无奈的笑笑，“公主执意如此，七七只能遵命。” 她本身是比楚清和大两岁，但是这个身体却比苏七七要小，这样的态度更激怒了楚清和。 苏七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顾的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拿着帕子遮在嘴边，声音轻柔，“公主千金之躯，连同身边伺候的宫女也金贵，我的婢女只是贱命一条，给她赔命抵罪是她的荣幸。” 楚清和红唇欲裂，贝齿轻咬，眼神冰冷，被苏七七气到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转头对秦墨冷冷道：“秦墨，把这个狗奴才带下去，找几只饿了几天的狗，把她和那些狗放在一起。” 秦墨虽是皱了皱眉，却还是俯身行礼，“是。” 他本就是听命行事，事情本身对错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谁占尽先机和优势，重要的是，最后清渠到底是死是活。 楚清和一直看着苏七七，却见她只是目光哀怜的看着清渠，并没有出言要放了清渠。 苏七七的情绪异常，她并不是没发觉，只觉得她真是虚伪，只肯为清渠辩解，却不肯因为她是自己的人而求情。 而清渠也有趣，没有哭叫着求饶，正跪在曾老夫人面前，磕头道：“感谢老夫人教诲，清渠惭愧，今日得此下场，是清渠罪有应得。” 曾老夫人这时才沉声，眉眼锐利，是多年掌权的气势，看着楚清和开口道：“公主如今是执意要和我这个老婆子作对么？” 楚清和早就知道曾老夫人会护着苏七七，只是没想到会连一个奴才都能骑到她头上，身子气到颤抖，却还是压着怒气道：“儿媳不敢。” 曾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去看楚清和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公主如何不敢？清渠是我给七七的，你如今说清渠有问题，便是在说老婆子我有问题。” 她看向连奕城，要让他出面主事。 楚清和都不知道有这一茬，愣了一下，无措地看向连奕城。 连奕城因为她的举动心头软了一半，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再怎么不对，也是因为自己。 只是清和到底性格太要强，总是要将所有的先机掌握在自己手里。 今日......唉，便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母亲，清和本意并非如此，清渠有错，就罚十大板。” 曾老夫人看向苏七七，苏七七原本还在低头思索今日宫女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察觉到曾老夫人的视线，回望过去。 曾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有些忧愁，七七到底太和善，这般任人欺凌，以后不知要吃多少亏。 她冷声威严道：“罢了，便如此吧。” 连奕城转身看向一个仆从，声音阴沉威势，“还不快拉下去！” “是。” 两个仆从便拉着清渠离开，背影远去。 苏七七一抬眸，看到秦墨正在看着她，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幽深，不是冷漠的杀意，也不是疑问的探究，就只是看着她，眸里似有海浪汹涌，下一刻就要天昏地暗。 苏七七低头，不敢再看，只觉得心惊不已。 曾老夫人看着楚清和嫣红的眼睛，缓缓开口：“永安公主，我将军府人口简单，相处也该安宁些，你同奕城新婚，便闹得如此不愉快，日后将要如何相处？” “先皇后早逝，你自小由皇后抚养长大，皇后同你虽是姑侄，但待你也亲厚，若是你执意要如此，老身便是舍去这张老脸，也要进宫去要皇上下旨。” 楚清和鼻头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 她自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样教训，而且还是被连奕城的母亲。 甚至原因是苏七七。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 分明她只不过是选择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也不知道连奕城和苏七七原本关系异常啊，就算最后要纳妾，为什么要在大婚前一天给她那样的难堪？ 楚清和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咬着唇不让自己在苏七七面前脆弱，冷笑一声，转身带着自己的宫女走出大堂。 淡淡月辉散在幽深夜里，让楚清和的背影看起来极其单薄萧索。 苏七七轻呼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不舒服，看向曾老夫人，“姨母，今日让你受累，是七七的过。” 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爱怜的看着她，“七七，这话实在见外，你刚刚不是还说吗？我们是一家人。” 苏七七羞涩一笑，含眉不语。 连奕城拱手作揖，“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母亲与表妹便早些歇息吧，我便也回去了。” 苏七七点头，小声给连奕城说话，“公主若真不愿，七七愿意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只希望表哥同公主长长久久才好。” 连奕城顿了顿，本想告诉苏七七不必如此，可是看着她眼眸含泪，又想到刚刚离开的楚清和，叹气，“表妹别想这么多，早些回去休息吧，表哥会处理好的。” 苏七七心里叹了一口气，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最后鸡打蛋飞，真是。 面上却还是温温笑着，“表哥早些回去休息吧。” 连奕城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曾老夫人又留了苏七七说了几句话，这才对苏七七道：“七七，让花溪送你，回去早些休息吧。” 苏七七眉眼含笑，行礼，“是，姨母。” …… 苏七七回到蒹葭苑，夜色已经极深，带出阴沉的凉意。 她遣退如许，一个人看着镜子里的容颜，下巴线条无辜，柔和如稚子，双唇饱满却有些白，抿起来像是怄气的孩子，一双无邪天真杏眼，谁会想到这个如孩童一般的女子居然是像原书中一样恶毒？ 又想到楚清和美艳的面容，不禁摇头轻笑。 紧接着瞬间皱起眉头，镜子里那一抹青影，分明是——晏隽。 第7章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那道在她听来如同地狱一般，却泠泠然似水滴石的声音。 “苏小姐既然已经看到晏某，不起来迎客么？” 晏隽站在苏七七身后看着她明明都打算起身，却还是坐着没有起身的苏七七，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苏七七这副怂包的模样很不屑。 苏七七对晏隽的不屑咬牙切齿，却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看着镜子里的那道青影道：“晏公子私自闯入女子闺房，要做那登徒子，七七如何当登徒子作客？” “晏公子便是如此做客的吗？” 质问声虽然很有理有据，奈何说话的人实在心虚，连同声音都有几分瑟瑟的飘。 晏隽实在看不懂苏七七这副明明很怂，偏要小心翼翼上来戳一下的行为。 但是这副怂的像是仓鼠的样子，晏隽手指轻捻，并没有让他觉得烦，他笑着摇头，“苏姑娘似乎忘记了，我们是同盟，前天晚上才用了我给你的药，昨晚还是我帮你，你才从公主的暗卫眼下离开，今日便不认人了么？” 他的声音近乎温和，和他身上的气质基本一致，但还是让苏七七感受到了一阵冷意直窜心底。 尤其是他的话，说得这么暧昧，活像是被渣男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怨妇。 苏七七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努力不去想晏隽的身份，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将军府幕僚对待，温然的眉眼轻柔的弯着，唇角也微微上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昨晚她洒在楚清和银箸上的，不是晏隽给的药。 之所以选择同一种下药方式，就是为了让晏隽相信自己已经下药了。 甚至只是为了顺便和晏隽撇清关系。 自始至终她就没有相信过晏隽，想想原主的下场，她怎么可能再那么愚蠢去做同样的事情。 和一个最后将自己抽筋拔骨的人合作，苏七七都不敢细想，就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原主为什么要与虎谋皮啊。 嘤嘤嘤。 她太难了。 晏隽笑了笑，清风拂柳般舒爽，声音低沉温雅，姿态随意，甚至更向苏七七靠近了一步，“苏姑娘似乎很想与晏某撇清关系？” 苏七七下意识前倾身子，整个人已经贴靠在了梳妆台上。 “......” 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知道你是个变/态还去靠近，她是脑袋被门夹了吗？ 内心疯狂ooc，面上却还是一样的不动如山，也没有回头，端坐在梳妆台前，如同一年级上课的小学生。 苏七七觉得，自己上课都没这么一本正经。 晏隽向前走了几步，待镜子里完全出现他的身影，俊美侧颜在昏暗烛光和铜色镜面下显得朦胧而暧昧，一双眼似乎有万千情绪，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苏七七身子抖了抖，站了起来，眼睛看着自己的象牙梳，像是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月光从窗缓缓落下来，和烛光一起舞动着身影，将两个人的身影照在一起，远远看上去，近乎是同一抹影子。 空气中好像流动着紧张的气氛，氤氲了一池清源。 晏隽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一样，声线依旧平稳，自顾的说着，“苏姑娘，你认为是跌入深渊容易还是爬出来容易？” 声音似乎轻柔，苏七七却感觉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一股阴森之意从地下直窜胸口。 她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脸颊有些病态的殷红，气息不顺，眼角被血色逼近，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晏公子变卦未免太快了些，刚刚还是同盟，现在就将之视为深渊。” 苏七七顿了顿，眼角流出些笑，似乎是觉得晏隽这样的说话着实好笑，“七七觉得，若是深渊，自然应该尽早脱离才好。” “但是同盟，自然还是可以相处下去的。” 晏隽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一直走到苏七七身后看着镜中人影，一只手捻起她的一缕青丝，动作极尽温柔。 身体并没有靠在一起，可是气息交融的时候，苏七七还是感觉到很浓的恐惧。 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直在前倾，几乎踮起脚尖。 “苏姑娘，你在发抖。” 苏七七干笑两声，“因为天色已暗，天气转凉，有些冷。” 心里一阵妈卖批，你不靠近我我自然就不抖了啊！！！ 大变/态。 嘤嘤嘤。 晏隽笑笑，笑声清越，直入人心，“那苏小姐可要注意身体了。” 接着又回到刚刚的话题，“苏姑娘如何认为，晏某便是如何。” 听听，这猎人诱惑鸟儿的伎俩。 苏七七默默无语。 她多希望他们没有关系啊！！！ 但是感受着身后人的持续靠近，她咽了咽口水，在心底默默的骂。 我@#%mmp；mmp；mmp...... 晏隽附在苏七七耳边，轻声呢喃，“七七若是执意要撇清关系......” 苏七七心底一喜，以为晏隽要终止交易了。 “晏某倒是觉得，七七更有意思了呢。” 苏七七：“！！！” 淦。 浪费感情。 本也是玩笑话，却没想到苏七七顿时抖如筛子。 晏隽都有些好奇了，到底他是对她做了什么，能让她害怕到这种程度？ 想了想，他们到今天为止也只见了四次。 他自认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晏隽低眉，唇齿间咀嚼着苏七七这三个字，似乎要将之刻在心底。 苏七七手扶着梳妆台，仔细思索，自己好像真的在看见晏隽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害怕。 这种害怕是一种生物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虽然晏隽现在是还没有做什么，但是只要想到结果，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微微启唇，眉目间多了几分笑意，声音也温柔，“晏公子似乎很喜欢故作亲昵？” 晏隽直起腰，不再附在她耳边说话，声音的温度和周围空气的温度同时下落，苏七七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下一句话却瞬间让苏七七身如冰窖。 “清渠会帮助你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情，苏姑娘，自作聪明可是要不得的。” 第8章 清渠是他的人？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把他给的药洒在银箸上？ 可是他不是跟着自己进库房的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换了药？ 苏七七内心疯狂疑问，面上却还是假装镇定，声音也没有半分波澜，“清渠是公子的人？” 晏隽细长的眼睛微眯，站在苏七七身后，容仪清然，姿态优雅随意，“清渠如若不是我的人，苏姑娘如何以为自己可以联络我？” 苏七七怔了一下，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紧接着皱了皱眉，不动声色道：“近来总是无故忘记些事情，倒是没有记得，清渠自两年前便跟着我，居然是公子的人。” 晏隽不是第一次发现苏七七异常，却是第一次肯定，眼里兴趣半分未减，声音却极冷，道：“你不是苏七七。” 苏七七咬唇，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却松懈下来，甚至更轻松的几分。 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和脑子里面的系统，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对。 “晏公子说笑了，我不是苏七七，还能是谁呢？” 她说完这句话，转过去面对着晏隽，眉眼多了几分惬意，斜斜倚靠在梳妆台旁，一双清澈杏眼认真而虔诚的看着晏隽，将他整个人都圈进眸子里。 他着一袭青衣，发上固定着一个白玉簪，是清淡的公子相，右手腕上戴着一串金丝檀木手串，唇微抿，眉骨泠然。 苏七七有片刻恍然，继而低眉笑了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绣鞋，道：“晏公子怀疑我不是苏七七，那我是谁呢？” 晏隽果然皱眉思索，不再说什么。 眉间微微蹙，有些忧愁模样，却还是清淡，整个人像是一阵烟，忽而就吹散了。 但是有很有存在感，似乎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周围。 他仍旧觉得这个苏七七和之前那个不一样，也真的说不出为什么。 曾老夫人日日同苏七七相处，没道理苏七七的改变她意识不到。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沉默半晌，收起思绪，抬眸看苏七七低着头的模样，最终道：“那便当你是苏姑娘吧。”， 苏七七看他准备离开，又叫住他，“清渠……到底为什么是你的人啊？” 她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晏隽没想到她叫住他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没营养的问题。 但还是耐心的答道：“我曾救过她父亲。” 苏七七想了想，晏隽是这次才被连奕城带回来，同意做他的幕僚的。 本身连奕城是想要引荐晏隽在朝中为官，但晏隽不肯，于是只能作罢。 这些都是作者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介绍的，苏七七当时是半夜看的，也是草草扫了几眼，并没有看太仔细。 何况这本书作为女性深夜福利top1，又不是因为剧情，是因为肉啊！ 她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看这些不得等个深更半夜，四周寂静无人，万一被别人看见要多尴尬啊！ 所以晏隽是在北戎的时候救的清渠的父亲？ 她“嗯”了一声，清澈如泉水的目光再次看向晏隽。 晏隽也看着她，一双桃花眼煜煜生辉，薄唇抿着，眼角泪痣在烛光下都是蛊惑人心的暧昧。 两个人静默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苏七七先顶不住收回了目光。 晏隽眨了眨眼，微微勾唇，“苏姑娘可还有其他事？” 苏七七想了一会儿原剧情，问系统，“接下来是不是该陷害楚清和让我流产了？” 既然没办法摆脱，那不如就先建立正常的盟友关系，总不至于在事情还没完成之前就让她先失了性命才对。 系统的声音很久之后才传来，依旧机械冰冷，但是苏七七莫名就觉得系统有些气急败坏，“是的。” 她就一直在晏隽探寻的目光下等着系统回话，直到听到系统的声音，这才舒了一口气。 “既然晏公子都说了我们是同盟，是否应该也给七七些好处？” 晏隽似笑非笑看着她，唇齿间将苏七七三个字嚼碎了，然后才开口：“哦？苏姑娘想要什么好处？” 似乎是真的觉得有意思。 这小蠢货，居然开始提要求了。 苏七七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现在去测心跳，估计能分二百。 但是一想要假孕药不是她能买到的，还是壮着胆子看着晏隽说：“假孕药。” 晏隽可真是太意外了。 假孕药？ 她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 他垂着眼帘，身姿英挺，烛光柔和了他身上的冷清，平白添了几分烟火气。 原本还在思索刚刚那一瞬间感受到周围的波动，此时只是微愣了一下，紧接着笑着点头，“我明日让清渠交给你。” 既没有问为什么知道，也没有问她要这个做什么。 苏七七没想到这么轻易，眼里泄出些喜意，一双眼睛满满都是惊喜，唇弯了弯。 看到苏七七眼中的欣喜，晏隽心微动，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绪在缓慢的袭上脑海，然后就是排山倒海的毁灭欲。 这样......就会开心吗？ 还真是......轻易啊。 晏隽又看了她一眼，接着从窗子穿了出去，身影恍惚了一下，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 苏七七等他走了之后才坐在床上，手抚着胸口对系统道：“你刚刚怎么那么长时间才出现啊？” 系统机械的声音立刻出现，“晏隽似乎对我的存在有感知。” 苏七七惊讶，完全没想到这点，“怎么会？” 系统：“刚刚我出现的时候，他的表情有细微变化。” 苏七七疑惑，又想到刚刚自己的条件他那么容易答应，皱眉问道：“那他还答应了给我避孕药，会不会是陷阱？” 系统：“不会，原主的避孕药也是从他那里拿过来的。” “晏隽也是这么轻易的就给了？” 系统：“他只是要求苏七七约公主去沁湖边坐坐。” 苏七七捋了一下思路，“所以说，是晏隽给苏七七的药，让苏七七能和将军来个假那啥，又让她给公主下药，然后帮她假怀孕逼婚，在把公主送进土匪窝，苏七七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把她给扒皮了，皮还被用来做了灯笼的皮？” 系统许久没说话。 苏七七等了等，最后还是放弃了。 而在梁上，晏隽看着苏七七发了很久的呆之后，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明明感受到了那股很强烈的波动，却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晏隽想了想，没有不同寻常反而更显得诡异了。 而且苏七七的行为也够值得他怀疑，不过，她只是个小角色，不值得太多注意。 何况......这么蠢，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第9章 他的身影一闪而过，黑夜里看不到一点踪迹，仿佛之前的异常只是一场幻觉。 圆月照在梳妆台上，徐徐秋风撩起轻纱，屋内女子熟如婴儿，樱瓣苍白的唇抿着，眉间全然是舒缓的气息。 许久后，才响起系统的声音，“这个反派boss的感知也太灵敏了，不愧是当年精神力最强的……宿主，宿主？” 没有得到苏七七的回复，还发现她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系统：“......” 晏隽只是前期是路人甲，后期反杀，毁灭了这个王朝的最大boss啊！ 苏七七这么害怕晏隽，还怎么让晏隽爱上她之后放弃毁灭这个王朝啊？ 何况它并不懂什么是情爱，最终核定还是要去和大人们商定的。 明明之前宿主都说自己知道自己的任务了，怎么现在它反而看不懂苏七七的行为了？ 换药这个事，它知道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但是想到这个行为并没有什么用，还有些遗憾。 它这才是第一次出来带任务，还有些不熟悉，本来还想着这个宿主挺聪明的，它能轻松点呢。 现在看来，还是愁啊！ ...... 第二天是个雨天，秋寒阵阵，萧萧瑟瑟，凄凄惨惨。 苏七七在清晨打算出门时，曾老夫人的大丫鬟花溪来到蒹葭苑。 花溪腰肢轻摆，徐徐走到她面前行礼之后道：“小姐，老夫人派我来给您说一声，您今日不用去请安了，天气转凉，让你多休息。” 苏七七点头，将手中的披风缓缓解下来，眉眼间多了几分淡然，花溪莫名觉得她有些不虞。 “既如此，今日我便待在蒹葭苑吧。” 花溪笑着道：“是老夫人心疼小姐，今日还特意让厨房做了金丝燕窝，一会儿给您端来呢。” 苏七七笑着把披风递给如许，声音温温淡淡，丝毫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姨母向来心细。” 接着又道：“如许，你将披风收起来之后把昨个表哥送过来的石榴给花溪姐姐拿两个，送她回去吧。” 花溪有点尴尬，本来说那句话，只是想让苏七七高兴，但是苏七七的表情却明显知道为什么老夫人不要她去请安了。 她还想给老夫人说两句好话，但是看着苏七七微笑着却显得寥落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忍心。 苏七七倒好像真的是欣喜老夫人给她送燕窝，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看不出丝毫不悦。 笑着对花溪道：“花溪姐姐回去告诉姨母，七七日后便在午时再去给姨母请安，今日七七便待在蒹葭苑休息了。” 花溪点头，恭敬行礼道：“是。” 如许也已经把披风收起来了，在苏七七面前行礼，“如许告退。” 苏七七点头，向书房走去。 当时修缮蒹葭苑，为了苏七七专门隔出来了一个小间作书房。 苏七七看着小间雅致清韵的装扮，想想，自己还是辱没了这间书房。 她不是为了练字或者看书才去书房，甚至只是因为原主之前在书房应该留下了不少笔迹，她要快点去学，以防暴露。 再过不到半个月，就是太后寿宴了。 太后寿宴，原主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当时苏七七作为将军府小姐，可是献上了万寿图作寿礼。 苏七七是在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收集了各地的不少字体，还有些是连奕城帮着拿到的。 两人虽是很少见面，信件却不少的。 尤其是关于两个人从小的记忆，青梅竹马到底情深到什么地步，能让原主甘心下药陷害。 苏七七除了书中剧情，其余很么都不知道，很多信息又不能问身边的丫鬟，连清渠都可以是晏隽的人，万一如许是楚清和的人，她还能活下去么？ 苏七七紧迫感越发重，看着自己面前自己娟秀的书籍，转而拿起和连奕城的信件先读起来。 现在距离她死去剩下的时间连三个月都不到啊！ 再不抓紧，就真的，赶不及了。 ...... 荣寿堂，曾老夫人看着连奕城和楚清和两个人。 连奕城低头羞愧，而楚清和头仰的高高的，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让曾老夫人气都不顺了。 “那你们说，你们要如何？” 刚刚她让花溪去告诉苏七七今天不要来请安就是因为连奕城和楚清和道荣寿堂来闹，楚清和不同意连奕城娶苏七七做平妻，而连奕城，此刻也有些动摇。 不说楚清和是公主，就单说自己刚娶妻，就又娶平妻，这行径就足够让同僚议论纷纷了。 他毕竟是武将，被参几本倒也无事，可是这让表妹如何再见人？ 连奕城钢铁直男好不容易心细点了，却气到了曾老夫人。 连奕城皱眉，目露歉疚，言辞恳切，“儿子想，不如先送表妹去苏州别院住两年，待两年后，儿子再向圣上请旨，迎娶表妹。” 曾老夫人被气得手抚着胸口，冯嬷嬷在旁边看着，手掌在曾老夫人身后顺着气。 一边小声的在曾老夫人旁边念叨着，“莫动气，莫动气。” 楚清和丝毫没有顾及曾老夫人的状态，清高的目光甚至没有放在老夫人身上，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话，似乎高不可攀，但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少的有点可怜的自尊心。 “连奕城在婚前失仪已经是欺君之罪，我可以向父皇求情，只要苏七七日后离开将军府。” 连奕城听到她和自己的说辞不一致，立刻转头看她，目光露出疑问，但是因为身上的气势，楚清和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威压，带着浓重的冷意和胁迫。 昨晚他们终于合为一体，日后也是夫妻一体，明明早上来之前他们不是这么说的。 连奕城想不明白楚清和怎么突然变卦，眼里的疑问裹挟着冷意，迫使楚清和微微收敛了眉目，却丝毫没有退让。 早上他同楚清和商量的时候，楚清和并没有说不好，他自然认为楚清和是同意了，没想到楚清和居然在他母亲面前这样说。 “清和，我们早上不是这样讲的。” 他皱眉看着楚清和那张艳绝千秋的脸，语调低沉。 第10章 楚清和嘲讽的看着他，眼里的寒芒是水意蔓延也挡不住的锋利，言辞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划在自己和别人的心上。 “是你自己自说自话，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搭理。” 连奕城气急，下颚骨动了动，紧紧的盯着楚清和，眼里满是肃寒的瑟瑟，薄唇微启，喉结滚动几番，最后什么也没说。 曾老夫人气的拍桌子，一张脸满是不悦的怒意，声音徒然拔高，凌厉的眉目冷冷的扫向楚清和，“公主说这话，莫非是要七七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不成？” 楚清和眉梢微动，红唇似裂，说话间已经有了些优越感和高傲，像是不屑。 “若是夫家不介意她同将军曾有过苟且，她自然也可以嫁出去，本公主还可以给填些妆，让她不那么寒碜。” 连奕城拽了拽她的袖子，让她收敛一点。 楚清和轻飘飘的扫向他，眼里是化不开的嘲讽，嘴角微掀，冷讽之意越发明显。 曾老夫人冷哼一声，丝毫不觉得楚清和是在说真话，甚至这样的嘲讽太过了，反而让曾老夫人对楚清和的恶感越发严重。 “永安公主不必这么假好心，奕城自是会如约娶七七为平妻。” 楚清和咬牙暗恨，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连奕城，发现他眉目舒展，行动间已有几抹从容，微微低头垂手向曾老夫人作揖，“儿子自当如此。” 楚清和震惊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被背叛，眼里全然是不可置信，“连奕城，你如果敢娶她做平妻，我就向父皇禀告实情。” 她真的完全搞不明白连奕城，明明他们关系不见得有多好，甚至连奕城很小就进了军营，和曾老夫人的相处时间都不多，更何况是苏七七。 完全不怎么有交际的两个人，即使是在她婚前有过一夜，说得难听一点，也不过是嫖一次娼的事情。 为什么连奕城一定要和她作对？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啊！ 连奕城眉梢微挑，冷意显露，“公主可以试试。” 连奕城没想到她这么不讲道理，何况自小除了曾老夫人对他说话强硬一点，从来没有人像是楚清和这样再三挑战他的权威。 两个人的对战，就好像是彗星和月球相撞。 结果注定是彗星妥协绕道。 楚清和眼眶红红，唇也有些颤抖，鲜艳的颜色也挡不住她落寞的神态，“连奕城，你不能。” 她伸手抓住连奕城的衣袖，手攥得紧紧的，紧张的情绪就着她的动作一寸寸传到他的心里。 两个人之间，除了对峙，其实还有更深的情感存在。 毕竟，连奕城对她并非一无所知。 连奕城今天穿了紫青祥云袍，袖宽长，原本平展的衣服被楚清和攥出些纹路，看着楚清和有些示弱的姿态，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 连奕城有些心软，但是想起刚刚她说的话，还是拨开了她的手，“公主，本将如何不能？” 对于楚清和越心软，对苏七七的愧疚就越发严重，甚至于，他都没办法想象苏七七现在是什么心情。 毕竟今天曾老夫人是拒绝了她的请安的。 七七向来心思敏感，伤春悲秋，对着落花都要心疼半晌，何况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再一想自己还打算把她送到苏州别府去，更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楚清和很难过。 真的很难过。 成亲前期许和爱慕，一直期待着嫁给连奕城后两人可以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如今却争锋相对，似是仇人。 他们明明不该如此，明明她之前只知道他有个青梅，但是并没有很熟悉，所以才下定决心要嫁。 可是嫁给连奕城后，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英勇无畏的将军，面对她时是冰冷的，他仍旧是那个让人仰慕的将军，她却不再是单纯仰慕将军的那个小兵了。 她看着面前冷肃穆重的连奕城，喃喃开口：“连奕城，我们一定要这么针锋相投么？” 明明他们才是夫妻一体啊！ 楚清和不明白，她自幼长在深宫，同太子一道上学，夫子讲的课她都有在听，可是夫子并没有教给她如何获得男子的喜欢。 也并没有告诉她，女子从前如何顺从。 夫子只道百年前先皇后如何变法，如何解放女子，夫子金声玉振，她自然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做呢？ 文武都可以拿出手的永安公主，第一次喜欢的人就是连奕城，只觉得他千好万好，唯独没有像她爱他一样，也这么深爱她。 连奕城没有再理会委屈的楚清和，向曾老夫人垂手作揖，“儿子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丝毫没有顾及身后楚清和已经快要流出的泪。 曾老夫人心力交瘁，她既要护着苏七七，可是到底楚清和才是连奕城的正妻，再怎么也不能越过去。 如今连奕城和楚清和两个人闹成这样，她是最难受的。 楚清和看着曾老夫人，抿唇，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贝齿咬着下唇，最终道：“儿媳告退。” 曾老夫人缓过气，看着已经在示弱的楚清和，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问声劝道：“奕城与七七自小青梅竹马，但是你是正妻，七七这孩子也可怜，你不要太……” 楚清和听不下去了，贸然打断她的话，“儿媳知道了，儿媳告退。” 说完，也不等曾老夫人再说什么，就转身带着婢女离开。 身后的曾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 连奕城从荣寿堂离开，转头就向蒹葭苑走去，一路上脚步多了些沉重和思索，将路程拉得长久，像是漫长得走不到尽头似的。 他新婚皇上特许三天假，昨晚去和兄弟们都吃了些酒，今天本也是要和一些少时伙伴出去，只是七七这边的事情到底重要些，所以还留在府里。 刚到蒹葭苑，就看到如许送花溪出门，两个人低头说着什么，看到他之后齐齐行礼。 “将军安好。” 他微微颔首，走近问温善眉目的如许道：“表妹可还好？” 第11章 如许意外，也不敢妄加揣度连奕城的心思，立刻低下头恭敬答话：“小姐似是有些不开心。” 连奕城点头，摆了摆手让她们先走，自己则走进了蒹葭苑。 蒹葭苑只有一棵桃树，如今结了桃子，倒是多了些生气。 因着这桃树是苏七七早年种下的，近两年结的桃子才刚可以吃，去年第一波产出的时候，他还在北戎，苏七七寄过来的桃子已经坏掉了。 信中他并没有告诉她，只说桃子很好吃，并没有提到这件事。 坦白来讲，他对苏七七的感觉是有的，年少时虽然见面不多，可是府内只有这一个女孩，矜贵养着难免有些不可说的心思。 就连……就连他第一场梦遗，都是梦到了她。 他也一直觉得他会娶她。 至少在被赐婚前。 但是想想，楚清和也是无辜的，他总是不忍心再辜负另一个女子。 所以抉择显得困难。 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道温柔嗓音。 他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亭亭女子柔柔倚靠在门栏上，目光哀戚的看着他，似有千万说不尽的情话。 看到他时候微微笑开，露出白细的牙齿，衬得整个人肤色更白了些。 日光并不浓，但是落在她身上却好像多了一层光晕，让连奕城有些恍惚。 似乎她是一直在等他来找她一样。 “表哥。” 苏七七是看着连奕城进来的，本来想着他先走进来，没想到他站在桃树面前发了半天的呆，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才走出来。 她并不清楚原主和连奕城之间的往事，就连苏七七的记忆她都没有，只能零星的从苏七七的笔记和原书中得到些信息。 刚刚看到一半，就听到外面连奕城问如许的声音，这才赶快收了信件，从小间走出来。 看到连奕城微微发愣的表情，看着她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淡然，到欣喜，再到惆怅。 苏七七：这个将军，脑子有问题，不晓得刚刚在脑补什么诶。 “表妹，我来看看你。” 连奕城转身微笑，但是可能常年紧绷着脸，并不习惯的扯出了一个算不上多好看的笑容，但是态度是温柔的。 尽可能的温柔。 像是长时间的生疏都被那一夜的亲近驱散，只剩下长篇累牍的思念在心底酝酿成新的情愫。 苏七七向前走两步行礼，姿态温柔，眉眼淡然，娇糯带着朦胧的雾气，“表哥请进。” 说着，将他迎进内室。 屋内因着窗户开着，袭来一股凉意，不冷，略有些清爽。 窗边有今日插好的花束，斜斜依靠着瓶口，像是在等待着清风吹过。 连奕城注意到这点，随即笑着道：“表妹还和从前一样不喜欢关着窗户。”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窗边，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外面桃树繁茂，府内独这一处是极好的风景，当年也是他亲自给表妹选的。 因着风景好，家中又没有其他主子，七七身子不好，这样看着外面也能舒缓些心情。 苏七七目光闪了闪，没想到这茬，因为她只是觉得屋里太闷，所以才开了窗子，也没想到连奕城会勾起那么多回忆来。 还特么都是她不知道的回忆！ 最后还是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这几天空气极好，闷在屋子里，也只能看看外面的风景。” 殊不知，对于连奕城来说，句句都是回忆杀。 他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觉得自己对不起苏七七，又觉得楚清和才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应该宠着。 他到底不明白，愧疚和喜欢是不同的。 只是在苏七七身边，觉得对不起楚清和，在楚清和身边，又觉得对不起苏七七。 看着苏七七娇嫩可怜的小脸，心底五味杂陈。 但是这样也好，一个男子的愧疚有时会比喜欢来得更靠谱些。 至少对于苏七七来说是这样。 愧疚刺伤着楚清和，但是连奕城对楚清和的情愫却对楚清和没有半分影响。 “表哥，喝茶。” 苏七七端着茶杯送到连奕城面前，面前男子优秀俊朗，原主喜欢上这个表哥并非没有原因。 因为连奕城的突然到来，她虽是匆忙把那些信件收了起来，可到底看了些。 连奕城对苏七七很和善，甚至称得上温柔。 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样的温柔都很致命。 连奕城接过茶杯，看着苏七七娇弱怜爱面孔，小巧唇抿着，冷白皮肤独有脸颊有些许红润。 “表妹可还记得第一次写信给我？” 哦哟，这是开始勾起两个人共同的回忆了？ 苏七七微笑着点头，神色也有些恍惚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但是心里不停的回想自己看过的信件，好在原主收信的时候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不然她真的看不出来哪个是第一封信。 两个人的聊天内容风马牛不相及，上一封说京中哪个小姐出糗了，下一封信就写哪个小姐出嫁了。 连奕城的信件除了提及这些，略做点评，更多的是说自己在军营的生活。 大约是每次原主都会让他讲讲自己，不然按照连奕城的性格，很有可能只评价一下苏七七说的事情，就把信寄回来。 “当然记得啊，我那时字还没练好，往往给你寄去的信是要几个字就占用一整张纸，还总是喜欢给你写信，每次寄过去的信都很厚，姨母还问我到底给你寄了什么秘密东西。” 她表情柔婉，语调更是轻快，像是回到了最初给连奕城寄信的时候，小巧玲珑的唇抿着，眸间显然多了些恍惚。 连奕城看着，心底立刻觉得塌陷了一大块，面容依旧冷硬，心底却已经柔软如同绸缎。 双眼紧紧看着苏七七，在她说完之后紧接着说自己，声音也带着些缅怀的旧意，想想自己当年热血沸腾的年级，一举一动都是浓烈的猛狠。 “我那时刚上任，在那边还不熟悉，底下的将士也都不服我，但是每次都能收到你的安慰，就会鼓起勇气继续努力下去。” 苏七七有些意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 连奕城继续讲：“表妹，我很感谢你。” 他说得慎重，目光更是虔诚，像是在表什么决心。 苏七七抿唇，有些意外。 她刚刚说的话都是原剧情中的，但是明明小说里说，连奕城因为苏七七主动提起回忆，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军营里面的不好的回忆，所以心情很不好。 怎么现在自己主动提，还能说出感谢她的话呢？ 苏七七心里一阵妈卖批，这剧情都崩到太平洋去了。 苏七七能怎么办？ 这时候要是还照着原剧情演，她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表哥言重了，姨母和七七都是希望将军好的。” 但是连奕城好像只能听到后一个名字，目光更炙热了，还有很浓的快要溢出来的愧疚，“表妹，我知道。” 苏七七：“......” 你知道了什么？ 你又在脑补什么？ “表哥，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连奕城打断，“表妹，我一定会娶你的。” 苏七七突然就想杠他，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更多的是对这个傻x将军的不耐烦。 原书中，要不是他优柔寡断当断不断，至于最后苏七七落得那样的下场么？ 甚至晏隽只是说了一句他可以让公主消气，连奕城就让她被晏隽带走了。 再之后，她就被扒皮抽骨，做了一个人皮灯笼。 苏七七咬咬牙，看着连奕城俊朗的容颜，一双深邃凤眼似有旋涡。 她眨了眨眼，低下了头，“表哥。” 带着女儿家的娇意。 连奕城想伸手去摸她的脸，伸出了手之后还是收了回去。 “表妹休息吧，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他还是不忍心告诉她，他要把她送到苏州别院，留在府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留下来，身体状态还是可以虽是勘察的。 明明在进来之前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但是当真的要开口的时候，真的觉得要说出这句话很困难。 他在军营那么多长时间，都是靠着苏七七的一封又一封信撑下去的，而现在他却要这样忘恩负义。 连奕城手握成拳，心里像是有大海汹涌起波澜壮阔的潮。 再缓缓。 七七身子不好，舟车劳顿，不然还是以后再说吧，至少要等她身体好些了再送走。 说完这句话，他逃也似的离开，像是等不及了，因为下一刻他就要被愧疚湮没理智。 独留下苏七七在原地默默无语。 说了两句，又发了一会儿呆就走了？ 走了？ 不是来说要把她送去别院的吗？ 苏七七一直看着连奕城走出蒹葭苑才有些后知后觉。 诶诶！大兄弟！ 你的剧情还没演完呢！ ...... 等了一会儿，苏七七惆怅的转头叹了一口气，问好长时间没吱声的系统：“系统，你说这个傻x将军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然怎么本来打算送她去别院的人现在居然落荒而逃了？ 系统：“这是书中没有提到的细节，后期苏七七作死，将军曾有动容，但还是因为爱上了公主，所以忽略了。” 苏七七：“......真惨。” 她没有继续和系统说话，如许回来了，还带着金丝燕窝。 “你去叫清渠来吧，这边就先不用你伺候了。” 如许有些奇怪，但还是应声，“是。” 第12章 清渠着一件青色短衫，脸颊还有些红痕，走路有些坡，因着走路牵着伤口，所以行动缓慢。 走进来之后，跪在苏七七面前，“奴婢清渠，给小姐请安。” 她并不是不知事，也知道以后苏七七不会像从前一样信任她了，但是她跟着苏七七这么长时间，自认还是了解她的。 苏七七虽然不会信任她，却也决不允许她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苏七七虽然看着柔弱，却着实是个狠角色。 当然，她不是说这不好，只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算好。 “起来吧。” 苏七七轻柔道。 清渠抬头，见苏七七斜倚在软榻上，今日眉间点了梅花花钿，脸颊有些红润，看起来气色还算不错。 一件桃绯色流觞裙，梳了流云髻，手里拿着一本泛黄书本，眼里情绪冷静清醒，唇是紧抿的，但是总体来说，气质还是温柔的。 说是温柔，倒不如说是柔弱。 她一直如兰花。 是要好好呵护才能长得很好，一有伤害，她就枯萎。 苏七七看着清渠淡定的脸，倒是难得有了些兴趣，“说说吧，晏公子到底是怎么救的你父亲。” 清渠没想到她一来就被问这么劲爆的问题，脸上还有些诧异没有及时收起来。 苏七七看着，轻笑了一声。 “我没有必要害怕你，自然不需要伪装什么，我的院子里面没那么多牛马鬼神，你可以放心说。” 清渠恭敬收起自己的情绪，表情归于平淡，“家父在军中任职，晏公子只是在家父束手无策时，提了解决办法，刚好解决了事情。” 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事情想必不会这么简单。 能让连奕城器重，自然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很有可能是力挽狂澜的大事，还和这次胜仗有很大关系。 再怎么说，连奕城也不是真的草包。 他虽然在原作者笔下变成了一个恋爱脑将军，但是大事上还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连奕城从十五岁从军，到如今已有九年，所拿军功并不少，但是这样对一个幕僚重视，足可见这幕僚的厉害之处。 苏七七有些生气，但是也知道即使她知道前因后果并没有什么用，不过是因为清渠跟在她身边两年，却仅仅因为晏隽救了她父亲就站在对立场，就仅仅是有些对原主不忿。 “清渠，你跟在我身边两年了。” 清渠头越发的低，“是，准确的说，两年零三个月。” 苏七七自嘲的笑，“你跟在我身边两年，还比不上晏隽仅仅是救了你父亲一命？” 清渠有些急，“小姐，不是这样的，晏公子也只是让我好好照顾小姐。” 苏七七冷笑，“但是对我来说，清渠，你已经不是我的人了。” 清渠有些不服气，却也还是呐呐应道：“是。” 苏七七轻呼了一口气，“你下去吧，日后你去接源水的差，让源水来我身边伺候吧。” 源水是管库房的，虽然也是大丫鬟，但是几乎在苏七七面前露不上脸。 清渠手攥得紧紧的，停了一会儿，才道：“是。” ...... 晏隽是傍晚到的蒹葭苑，一样是登徒子行径，把苏七七气得猛地咳嗽好久。 她站在梳妆台前，一只手扶着台角，一只手捂着嘴猛烈的咳嗽。 晏隽温凉嗓音不疾不徐，像是在安慰她，但是当然，丝毫没有让她的心情舒缓多少，甚至更加气愤了。 连同脸上都是气氛的红潮。 “苏姑娘莫要动气，身子不好更要心平气和才是。” 苏七七冷笑，唇角不自觉向下撇，面对着这个罪魁，她真的没办法平心对待。 “若不是晏公子，我自是心平气和的。” 她上午因为清渠的气还没消。 下午终于见到正主，还要忍着憋屈。 苏七七心里一阵妈卖批，转身看着晏隽还是不得不表现得没那么憋屈。 哦谢特妈惹法克。 晏隽却是轻和的笑着，半点不觉得被冒犯，甚至声音比之刚刚更加柔和，更加让苏七七气愤。 姿态清隽，像是世家教出来的教养很好的公子哥，偏偏又没那么秉直，多了些诡谲复杂。 “苏姑娘言重了，晏某何德何能。”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苏七七咬牙，手指忍不住攥起，看着地上有些裂纹的地面。 但是想到他这次来的目的，还是问出了口，“我们的交易除了上次，还有什么？” 这才是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的，简单来说，她拿了第一次药，只要帮晏隽完成第一个下药步骤就好了，可是晏隽上次却说还有第二件事。 还说什么“跌入深渊容易还是爬出来容易”，他们不是普通的银货两讫吗？ 苏七七是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被套路了，所以才一气之下把清渠赶去了库房。 系统也完全没有提醒她，上次她问系统的时候，它因为晏隽的敏感都没敢出来。 早上又有连奕城的事情，到现在居然还有些理不顺，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在把清渠调到库房之后，她就一直等着。 等着晏隽来找她。 结果也和她想的一样，晏隽确实来找她了。 晏隽清浅的笑，眸光微湛清如蓝，唇角微掀，“苏姑娘似乎忘记了，你接过了我第二件东西，这是我们第二次交易了。” 苏七七迫不及待的反驳，“要不是你说还有其他事情……” 晏隽摇头，嘴角仍旧带着笑意，“可是苏姑娘接过了我的药不是么？” 说到这个药，苏七七恍然想起来，她还没有问清渠，就把她赶去了库房。 苏七七：“……” 哦谢特妈惹法克。 我好蠢。 我真的好蠢。 晏隽看她那皱成一团的小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缓缓的笑出声，音如光芒初湛，带着清风拂过绿湖微波，“苏姑娘真可怜的。” 苏七七怒目而视。 恍然想起来，他说的可怜是可爱的意思。 苏七七再次：“……” 晏隽身姿清隽，远远看着便是清廖孤寂之感，但是你看他一双眼，却好像沉迷人间，却隔岸观火。 “苏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若是苏小姐帮晏某完成晏某想做的事情，晏某可以答应苏小姐一件事。” 一件事？ 苏七七皱眉，“我的帮忙这么廉价么？” 虽然面上这样，心里却已经乐翻了。 一件事也好啊！ 只要最后不杀她，怎么都好说。 晏隽轻嗤一声，挑了挑眉，“苏姑娘以为如何？” 苏七七强行给自己打气，看着面前虽然眉头微皱，却并没有多少愠怒的身高挺拔的男子，状似不经意的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至少也要三件事啊。” 晏隽没多想，只是觉得有意思，自然而然的点头，“可以。” 他自生来便没有多对事情有太多好奇心，除了养父，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让他在意。 甚至他活着，也只是因为还没有完成事情。 但是他也不会可以去求死。 只是这样活着而已。 他没有很迫切想要知道什么，但还是为苏七七奇怪的行径感到有趣。 这样的有趣，至少可以让他原本无味的生活多些乐趣。 他并不抗拒。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有趣，让他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倒是苏七七，完全惊讶了。 妈也，他居然答应了。 他答应了！！！ 苏七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和当代高中生网上冲浪一样，内心全是啊啊啊，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想要表达的了。 “那就保留三件事，我可以帮你。” 晏隽叹口气，似是无奈，点了点头。 而苏七七自认为占到了便宜，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 眼里满满都是欣喜。 “咳，”苏七七轻咳一声，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即是如此，晏公子可还有其他的事？” 晏隽想了想，从腰间取下玉佩，递给她，“明日是公主归宁之日，晏某想请苏姑娘同连将军与公主一道进宫，将此交给圣上。” 苏七七一脸懵逼，她本来是客气一下，没想到晏隽真的不客气。 而且原书中没有交玉佩这个环节啊！！！ 按耐住内心的mmp，苏七七笑着接过玉佩，“明日是否不太好？表哥陪同公主归宁，七七要如何同他们一道？” 晏隽隽雅的笑，“这就是苏姑娘的事情了，晏某的三件事也不是那么廉价。”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苏七七会拒绝的准备了，表情已经温和清雅，姿态怡然，端端看着苏七七，等着她回话。 苏七七：“……” 停顿片刻，她回道：“好，我知道了。” 居然同意了。 晏隽收起笑意，看着苏七七白腻的脸，内心又涌现出如上次一样的毁灭欲。 没想到她会同意，晏隽有片刻怔愣，紧接着便依旧淡然，身上的气息温淡冷贵。 淡淡的垂下眼睑，“晏某就期待苏姑娘的好消息了。” 苏七七看着他，依旧是一袭青衫，俊美面容在夕阳下显得朦胧，带着诗意和柔暖，偏他的眼底有些阴影，睫毛很长，使他看起来更精致了几分。 唇依旧白，病态感也很重，就让人觉得他病入膏肓，却长身玉立，挺拔如松，丝毫不见虚弱感。 矛盾，而统一。 苏七七淡淡撇开眼，“晏公子等消息便是。” 晏隽理所当然点头，唇微勾，嗓音清懒，“自当如此。” …… 第二日一早，苏七七便起身去了荣寿堂。 彼时连奕城同公主尚且没有到。 苏七七先问了守在门边的冯嬷嬷，“嬷嬷，姨母可起身了？” 冯嬷嬷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心中对苏七七的怜爱一点都不比曾老夫人少。 “欸，”冯嬷嬷迎上来，看着苏七七多了些温善，“老夫人刚起身呢。” 苏七七轻柔的笑，丝毫没有因为曾老夫人不让她进去而显得不快，“那七七便等等吧。” 冯嬷嬷亲和道，“小姐进里面等吧。” 苏七七点头微笑，“多谢嬷嬷。” 随后跟着冯嬷嬷走进去。 …… 曾老夫人正在梳洗，她今年也不过四十几岁，因着早年操心太多，却已经有了白发。 曾被圣上称为铁娘子，还专门赐下了牌匾。 “七七给姨母请安。” 冯嬷嬷到底还是知道曾老夫人宠爱苏七七，不会让她等在外面，索性直接领进屋里。 曾老夫人今天心情还不错，脸上还带着笑容，面对着苏七七也是亲和笑容满面。 “七七啊，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七七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的柔弱。 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听闻国师祁羽曾治疗好了长宁公主的宿疾，他昨日到了皇宫，所以七七想……”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也知道这样说不太好，脸上还有些尴尬。 曾老夫人却知道了她的意思甚至宽慰她。 “无事，人命关天，哪是回门之事盖得过去的。”顿了半晌，看着苏七七仍旧歉疚的眉目，道，“你便同奕城一道进宫吧。” 第13章 苏七七还有些犹豫，面上踟蹰着，却不再说话。 等了片刻，连奕城和楚清和一同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两个人纷纷在曾老夫人面前行礼。 曾老夫人颔首，“起身吧。” 待两人起身后，曾老夫人才又道：“七七今日进宫寻国师，便让她同你们一道吧。” 楚清和意外，一双风月无边的美眸带些冷意。 “表妹寻国师做什么？” 即使是普通的问话，楚清和说出来仍旧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 似乎是平淡的，可还是足够让人心里不舒服。 “七七身子弱，听闻国师昨日才到皇宫，这才想要七七去寻国师，看是否可以帮七七调理身体。” 曾老夫人代替苏七七回答了楚清和的话。 楚清和似乎有些不平，但还是忍着气没有说话。 连奕城有些意外，却觉得这样挺好。 表妹身子不好，如果国师真的可以将表妹的病调养好了，让她去苏州，就不会太艰难了吧。 他这样想着，眉梢也有些松动，薄唇微启，“那便让表妹同我们一起。” 楚清和听到连奕城的话立刻转头去看他的表情。 连奕城面色柔和，目光看着苏七七，有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她本来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上齿咬着下唇，风情万种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你要去找国师哪一天不行，苏七七，你一定要这样给我没脸么？” 苏七七无辜脸，“可是听说国师明日便要启程去金陵了。” 楚清和冷笑一声，“那怎么不等下一次？今日是我归宁日，你便是这样要与我作对么？” 连奕城皱眉，“够了。” 他冷硬的声音甚至有更冷的趋势，“楚清和，你不要无理取闹。” 楚清和看着他的表情有明显的受伤，“连奕城，是我无理取闹吗？难道不是苏小姐实在太过分了吗？” 连奕城脸色阴沉如水，唇也抿得紧紧的，面部肌肉崩起，下颚骨微动，“楚清和，人命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楚清和冷笑一声，“如果苏小姐马上就死了，我自然同意让她和我一同进宫。” 苏七七面容清怜，娇小身躯有微微战栗，嘴唇颤抖着，“既然公主如此认为，七七便，不去了。” 声音嚅喏，黑鸦鸦的睫羽上似有晶莹闪烁。 连奕城气息低沉，威压似要凝成实质。 “七七跟着便是，公主既然不愿和七七一起，表哥便同七七同轿而行。” 苏七七简直震撼。 连奕城真是太打楚清和的脸了吧。 但是心里好像有点爽啊。 听着楚清和针对自己然后被针对…… 楚清和气的发红的面孔，眼眸似乎有些湿润，冷笑一声，“连奕城，你如果真的不怕我父皇怪罪下来连累你的表妹，你自可如此。” 连奕城冷面以对，却不再说话。 曾老夫人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七七，奕城同永安离开一个时辰后我同你一道去吧。” 苏七七心中焦急。 你和我一起我怎么去见皇帝啊！ 我怎么把这个什么玉佩交给皇帝啊呜呜呜…… 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可……好吧。” 连奕城依旧固执，“无事，便让七七一道，母亲劳累，多休息便是。” 看着连奕城垂手作揖，而楚清和冷笑着的美面，曾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却不再反驳什么。 …… 苏七七和连奕城，楚清和一起走出将军府。 府外早有马车等候，后面跟着些仪仗，看起来光鲜极了。 苏七七坐进了公主后面的那辆马车，等了半晌，前面的马车也没走，她刚要撩起帘子问马夫，却看见连奕城面色阴沉的向自己的这辆马车走来。 苏七七：“……” 妈卖批，刺激。 等到了皇宫，还不是公主想怎么针对她就怎么针对。 连奕城却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在走来时，还不忘告诉马夫，“先走。” 苏七七：“……” 将军不畏王权，可以这很强势。 但是想想进宫以后，如果遇到楚清和的刁难。 苏七七感到脑壳疼。 “表哥，你怎么……” 苏七七欲言又止。 连奕城面对着苏七七显然面色和缓了不少，“无事，我同你一道走吧。” 苏七七看着连奕城虽然努力在扯嘴角微笑，但还是僵硬的面孔，默默无语。 一路静默到宫门口。 连奕城先下车，然后把手递给苏七七，让她扶着下车。 苏七七有点心虚，转头看向楚清和的马车，楚清和刚从马车上下去，正在眼灼灼的看着她。 苏七七：“表哥和公主一道吧。” 连奕城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面瘫脸，淡淡撇向楚清和，又收回目光。 “无事，你先下来吧。” 苏七七：“……” 妈卖批，我要是这么敢，直接就告诉你我要进宫了，还用得着找这么迂回的借口吗？ 楚清和一直看着连奕城的手，目光如刀剑，寸寸剜着苏七七的脸。 “表妹快些吧，先同我们一道去承欢殿，然后我陪你去见国师。” 苏七七呐呐点头。 这时候也只能装乌龟。 也不知道连奕城是存心让楚清和吃醋还是故意给她没脸，但是一直被楚清和盯着的苏七七反正是，真的觉得连奕城挺傻x的。 不管平时怎么样，到底出门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现在这样…… 以后追妻火葬场是肯定的。 而且很有可能追不回来。 她当时看到百分之八十几，楚清和都没原谅连奕城，最后到底有没有原谅她不知道。 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她觉得悬。 “表哥让宫女带路即可，不必亲自同七七一道。” 连奕城摇头，“我担心你。” 苏七七抿唇，心里又是一阵妈卖批，面上还要感激的看着连奕城。 憋屈。 嘤嘤嘤。 她都不想干了。 辣鸡晏隽提的什么辣鸡要求？ 这简直是地狱难度。 …… 另一边的晏隽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弹琴。 琴声清扬婉兮，潺潺如流水，袅袅似清风，身边的小厮听不懂，却也知道公子琴艺是极好的。 不一会儿，一只白鸽飞来，他被晏隽遣退。 晏隽从白鸽腿上取下纸条—— 已入宫，待观。 倒是没想到，苏七七居然真的在今天去了皇宫。 原本他是安排了国公府周绮君去呈给圣上玉佩，但是苏七七凑巧送上来，自然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何况这个人现在还挺让他感兴趣的。 至少是他很久没有的兴趣了。 晏隽看着手里的纸条，未几，拿到烛台边烧掉。 …… 苏七七在跟着连奕城和楚清和一起走进承欢殿的时候，努力抑制住自己对周围环境的好奇，没有左右观望。 楚清和是元皇后所生，如今的皇后是她的姑母，两个人的关系还可以。 “永安来了啊！” 她声音娇媚，一举一动是十足的宫廷礼仪，但还是无端让人感到香腻。 第14章 皇后面容姝丽，如一朵娇艳的芍药，虽是赏心悦目，可到底年龄不小，眉梢的媚意只是多了些韵味。 同皇帝站一起并不相配。 皇帝楚昊今年已经是近知命的年纪，身材瘦削，大约是日夜操劳，所以眼底青影极重，气势也没有很强，反而透着些颓败感。 尤其和皇后站在一起，这种感觉更强烈。 皇帝声音低哑，尾音稳基，看着楚清和的表情柔和，唇角微勾，脸上多了些亲切。 “连爱卿。” 连奕城闻声点头，行礼。 当今圣上势弱，朝堂内世族对立，朝堂外江湖汹涌，已经有十年余未得安生日子。 虽然如此，楚昊并没有加大税收，皇宫中也一向节俭。 百姓多是关心自己的日子如何，这也是到现在还没有民乱的原因。 皇帝丝毫没觉得连奕城对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依旧一脸笑意，然后看向楚清和，“永安可还好？” 楚清和有些委屈，但是想到楚昊的态度，还是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楚昊问她是否愿意下嫁给连奕城那天，日头很毒，天空有飞絮，混着尘埃到处飞，干热的空气几乎让人呼吸不得。 彼时连奕城还在北戎，正在准备凯旋归来，而她是骑马先一步到的京城，第二天父皇便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是千万分愿意，看着父皇哀怜的面色，才终于意识到还有什么别的故事在里面。 然后他说：“永安，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聪慧孩子，你可拥有将帅之才，却困于女儿身不得，今日还要你去笼络朝臣，朕不甘心啊！”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父皇心中有多郁郁不得志，多少雄才谋略却只能埋在肚子里施展不得。 她终于答应了。 所以她只能在将军府维护着她那高贵的自尊，她那高贵的身份，以此掩饰她的怯懦。 因为爱情，已经退了一步的楚清和，与连奕城相处中不得不再退一步。 “儿臣很好。” 楚昊欣慰的笑着，看着面前这对金童玉女，心中有些感慨。 未觉多少时日，清和已经嫁与他人。 他咳了两声，又和连奕城讲了两句，两个人便向承乾宫走去。 留在原地一直当木头人的苏七七：“……” 真他妈尴尬啊。 听着楚清和和继母扯皮，偶尔还要忍受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迎合两句。 苏七七如坐针毡，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连奕城。 她站起身对皇后盈盈一拜，“臣女欲去拜会国师，不知皇后娘娘可否遣人带七七去？” 皇后娘娘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向苏七七，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凌厉和黏腻。 那黏腻如同蛇在吐着信子，下一刻就要冲到她面前咬噬她的身体。 苏七七还没被叫起，一直半蹲着，等了半晌，皇后才迟疑的问道：“不知苏小姐寻国师做什么？” 苏七七继续半蹲着，答道：“七七自小损了身子，此次便是想要国师帮七七诊治一番，若是治好自然好，若是……若是……”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便让王掌宫带你去吧。” 苏七七应：“是。” …… 皇宫风景秀丽，红檐叠瓦，小径一路走到头，终于到了一个幽静处。 外有石刻“涧溪轩”。 很是应景。 竹舍外有溪涧流通，环境清幽，确实是清修之人会选择的地方。 “便在此处了。” 王掌宫道：“苏小姐自己去寻便是，国师不喜人扰，奴婢便不进了。” 苏七七点头应是，然后取下身侧的玉珏递给她，“有烦王掌宫了。” 王掌宫收了玉珏，又提醒了一句，“国师此刻相必是在练字，苏小姐使人去传便是。”看了看苏七七轻柔的面容，“若是……不妨再等上一等，圣上每日午时三刻便来这涧溪轩。” 显然以为苏七七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孤女了。 但是因着收了钱，还是提醒了这一句。 苏七七感叹，还好给了打赏，不然今天说不定连涧溪轩的门都进不去。 看着王掌宫离去的背影，苏七七对身后的清渠道：“去找国师。” 清渠答：“是。” 她今天特意带了清渠进宫，就是因为清渠是晏隽的人，使唤起来也不心虚，至少自己是为了晏隽才冒险。 苏七七站在外面等了半晌，清渠才带着一个小童走来。 小童面容和善，微微带着笑意，道：“怪道国师今日说有客人上门，原还以为是哪个人扰人清静，没想到是苏姑娘。” 苏七七也带上笑脸，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认识苏七七的，但是跟着演下去肯定是没错的。 “是七七有事相求，倒是打扰国师了。” 小童摇头，“苏姑娘何必客气，晏公子亲自打过招呼的人，国师也是好奇的紧。” 苏七七：“……” 妈卖批，还以为原主和国师是旧识，没想到居然是看在晏隽的面子上。 但还是戴着和善的面具，虚伪的笑着，“……国师真是个有趣的人。” 小童丝毫没觉得苏七七的前后态度有什么变化，依旧说着：“苏姑娘跟我来便是。” 苏七七于是不再说话，嘴角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眼里却全是冰冷。 晏隽是在逗她玩。 没有一刻比现在感觉更清楚。 就像是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晏隽现在就是这样。 明明有了安排，却还是把玉佩交给她让她送进宫，甚至还要她虎口拔牙。 苏七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睑微垂，似有雾气遮挡。 晏隽一直给她的感觉都是这样，明明身处在红尘，却凉薄冷醒，丝毫没有被尘世中的浊气干扰。 就好比现在，晏隽是如同中世纪时期贵族身处在斗兽场，看着场内野兽相斗，内心毫无波动，面上也是清淡的。 苏七七静了片刻，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快步跟上那小童，热情的问话，“国师今日还在练字么？” 小童虽意外，却也笑着答：“本是在练字，清渠姑娘来之后就结束了。” “那国师如今在何处？” “国师在雨霖亭内等着姑娘。” 苏七七点头，“如此，我一人去亦可。” 小童却摇头，“姑娘有所不知，国师所在之处，必有阵法环绕，所以才需我来引路。” 苏七七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小童道：“便是从此处开始了，姑娘跟紧些。” 苏七七点头，“多谢。” 小童不再说话，面色微微严肃。 一直到听到第一声笛音，小童才停下来，他指着竹林口的小道，“苏姑娘从此出进去便是了。” 苏七七点头，提裙走去。 …… 祁羽已经等候有些时间，待看到一道淡蓝身影，轻轻一笑，“苏姑娘。” 苏七七遥遥一拜，“民女拜见国师。” 祁羽摇头，“倒是没想到，子宸居然最后是让你过来了。” 苏七七倒是坦然，“民女也未曾想到，国师居然与我将军府幕僚有交情。” 面对着祁羽，苏七七真的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真的怂。 祁羽面容英俊，一双眼睛古井无波，面上全是淡然，既没有因为苏七七的话提起什么兴趣，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似乎是真的对这些俗事一点都不在乎。 国师一脉修国祚，窥国运，向来是玄之又玄的一门，祁羽更是其中翘楚，不然不会双十年华就担任国师之位。 也是因为从小观的都是国家大事，所以反而很少七情，比和尚还和尚，因为世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引起他的波澜。 又且国师一脉忠于皇室，就是无论皇位谁坐，他们算的都是这江山的运。 苏七七看书的时候，真的感觉楚清和征服祁羽的剧情很爽，可是真自己遇到时候，却觉得怎么都别扭。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面前这个淡得连情绪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耽于情爱呢？ 苏七七想不通，但是她向来不为难自己，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苏姑娘近前来吧。” 祁羽再次开口，脸上还是没有情绪，他甚至连眉梢都似乎懒得动。 苏七七微点头，“国师。” 不料，祁羽当真是开始认真给她看起了病。 “苏姑娘早年受寒严重，随是后来开始调养，可为了救回性命，还用了不少虎狼之药，身体又被损伤一层，若我所说不错，苏姑娘这几日时常心悸，咳喘，头晕，且常常感到疲惫。” 苏七七真真实实见识到了国师望气观色的本事。 她这几天确实是时常感到疲惫，本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每天都要心惊胆战自己的命运，所以才会感到疲惫，没想到原主本身身体居然这么差。 “那依国师所言，我这病，可还有治？” 苏七七眼里蒙了一层薄雾，点点氤氲着泪水，可惜面前这个人丝毫不为所动。 祁羽先是皱了皱眉，接着道：“可。” 只说了这一个字，却不再说什么了。 苏七七：“……” “那我这病，要如何医治？” 祁羽不再说话了。 苏七七：“……” 挠心挠肺的，她都开始想自己如果还没完成任务，就已经把命交代了该怎么办。 紧接着便听到一声低沉雄厚的声音，“国师——” 第15章 苏七七立刻站直身体，表情微僵。 祁羽转身对皇帝行礼，“拜见圣上。” 楚昊摆了摆手，“国师不必多礼，朕只是过来看看你。” 祁羽转回头，不再说话。 苏七七犹豫了一下，看着祁羽淡的没有情绪的脸，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想了想，先对皇帝请安，“民女拜见皇上。” 楚昊一手抚着腰间的流苏，另一只手虚扶起她，看着她娇怜面容，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七七低眸浅笑，“七七寻国师治病。” 楚昊微点头，然后继续和祁羽搭话，“病情如何？” 祁羽回答简洁，“不好。” 楚昊似乎习惯祁羽这样的态度，点点头之后不再说话了。 祁羽这时才继续对苏七七说：“苏小姐先回去便是，会有人把药给你送过去的。” 苏七七笑容有些勉强，抬头又正好对上楚昊探寻的目光，目光闪了闪，低下了头。 “民女告退。” 楚昊倒好像真的只是单纯过来看看祁羽，于是也道：“朕便同你一道。” 苏七七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低着头跟在楚昊身后走出竹林。 楚昊对待她并没有什么特殊，虽是亲和和不少，可到底高位多年，苏七七还是有些虚，走出了竹林，苏七七行礼，“皇上，民女有事禀报。” 楚昊意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苏七七心里直打鼓，咬着唇半蹲着。 “起来吧，常元春，带她去承乾宫。” 说完，楚昊就朝着另一边走去。 “是。” 常元春自小跟在楚昊身边，对于楚昊的想法多少能猜到些，苏小姐若不是真有要事禀告，明朝也不过是宫中一朵不知道能开多久的花罢了。 等到楚昊走远，这才转身对着苏七七道：“苏小姐跟杂家来吧。” 苏七七低头，“有劳公公了。” 常元春笑笑，不再说什么。 他态度恭敬，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想法。 苏七七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即使真的进宫不受荣宠，他也不会去折辱。 世事瞬息万变，哪朝得了势，也不会与他为难不是。 一路静默到承乾宫。 常元春道：“苏小姐进去等便是。” 苏七七把头上的簪子取下递给常元春，“多谢公公。” 常元春推拒，“苏小姐快些进去吧，皇上再过些时候救过来了。” 苏七七点头，把簪子收起来。 “连将军亦在承乾宫内，苏小姐莫要逾距了才是。” 苏七七：“......” 她笑笑，转身走进去。 承乾宫是皇帝的办公处，一进去便闻到淡淡的龙涎香，明黄色饰物无一不显尊贵。 常元春带她到的是偏殿，内室安静，有宫女正在打扫，看到她时行礼。 苏七七点点头，在软塌处坐下等待皇帝召见。 ...... 又过了两刻，有宫女来传召。 苏七七有一种即将被临幸的荒唐感。 抿了抿唇，跟着到正殿，楚昊正在处理公务，连奕城也不在这里，苏七七松了一口气。 皇帝听到苏七七请安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有何事禀告？” 苏七七将袖间玉佩递给候在身边的宫女，“民女只是呈上一物。” 楚昊这才正视了苏七七一眼，拿起苏七七呈上的玉佩，身体颤了颤。 声音都有些颤抖，“这玉佩，可是你的？” 苏七七抬头看着镇定的皇帝震动面容，又低下头。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晏隽交给她的时候，直说让她呈给皇帝，却没说到底是要承认自己是玉佩的主人，还是实话实说。 想了想，她摇头，“并非。” 楚昊却看着她的表情是十足的惊喜，嘴里念着“馨儿，馨儿”，似乎也不需要她给的答案，自己便开始认定事实。 “你母亲如今在何处？” 苏七七皱眉，隐隐觉得楚昊误会了什么，“皇上，这玉佩......” 皇帝打断她的话，“你母亲定是怨我的吧。” 苏七七：“……” 她还想要反驳，“皇上，这玉佩并非民女……” 可是楚昊心中已经有了定论，陷入自我脑补无法自拔。 “朕知道了，七七，这些年苦了你了。” 苏七七：“……” 喵喵喵？ 这个时候要是还什么都不知道，苏七七就是真的蠢了。 一开始就知道晏隽是楚昊的亲儿子，让她交玉佩的时候她还没察觉什么，现在全知道了。 她跪在地上，俯身道：“皇上，这玉佩真的不是民女的，是……”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和晏隽相识，又为什么要帮晏隽把玉佩交给他。 索性楚昊也不需要她说什么，看着她的目光隐约湿润，“朕知道，七七不必多言，馨儿还是不肯原谅我。” 苏七七：“……” 他立刻起身，手里还拿着玉佩，站在案几前，“常元春。” 常元春从殿外进来，“奴才在。” 楚昊写了一道圣旨，递给他，“去将军府宣旨，你亲自去。” 常元春行礼，“是。” 等常元春出去，楚昊亲自把苏七七扶起来，“七七，你与她像极。” 苏七七：“……” 去他喵了个咪。 楚昊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眼里隐约泪光闪烁，看着苏七七的表情很激动。 苏七七在想，楚昊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不说真的和晏隽的亲娘有多不像，只看晏隽就知道，他娘一定也是倾城娇艳的美人，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她这幅病态寡水的模样。 何况年龄也对不上啊！ 楚昊却好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又或者，他在自欺欺人。 …… 楚昊彼时年岁也不大，自幼被太傅教导要如何勤政爱民，在去黎洲查贪污之事时，被追杀跌下悬崖。 救起他的就是晏隽的母亲。 晏隽的母亲很美，又自小生在山野，心性单纯，楚昊当时是极喜她的，甚至还生出过娶她为太子妃的念头。 在当地和她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过了一段时间的平凡夫妻之后，暗卫找来了。 暗卫告诉他，朝堂情势紧急，要他尽快回去。 楚昊并非甘心平凡的人，当夜便动身离开，却留下了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 彼时爱意浓，虽是选择了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东西，可是等到得到了皇位之后，再回来找晏隽的母亲却再遍寻不到。 这是他的执念。 ...... 苏七七静静地等了半天，楚昊还是一副深陷回忆不可自拔的样子，活像是真的多爱晏隽的母亲一样。 楚昊看着她的脸，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七七，日后便住在宫里罢。” 不是询问，是通知。 苏七七迷惑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原剧情。 是有这么一段，在公主回门第二天，国公府小姐周绮君便被封为宁安长公主，当时楚清和还回宫了一趟，发现自己的父皇原来并非真的爱自己的母后。 这也是后期楚清和不再相信爱情，开始玩弄手段的一个重要原因。 苏七七还想要反驳什么，看见楚昊皱了皱眉，又把欲说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皇帝到底是皇帝，即便是收起了自身的威势，也还是皇帝，尊贵和气势都是骨子里的，即便是处在弱势，也不是苏七七能再□□驳的。 何况，楚昊原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苏七七抿了抿唇，“民女遵命。” 楚昊“嗯”了一声，“便让崔尚宫带你去青鸾殿吧。” 苏七七行礼，“是。” 接着转身走出承乾宫，外面连奕城还在等，看见苏七七后快步走上前来，“七七。” 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还打算说什么，最终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无事便好，回府吧。” 苏七七摇头，“表哥，今日怕是不能同你一道回府了。” 已经候在一旁的崔尚宫适时提醒一句，“苏小姐，跟我来吧。” 苏七七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勉强，嘴角几乎扯不上去。 最终只是微微点头，歉疚的看了连奕城一眼，“表哥同公主一道回府吧。” 说完就跟着崔尚宫一同离开，独留连奕城一人迷惘留在原地，面上还有些愠怒，气压极其低沉。 ...... 苏七七跟着崔尚宫没走多少路，就到了青鸾殿。 青鸾殿很是奢华，苏七七走进去只觉视觉上的华贵几乎闪瞎人的眼，遑论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 “苏小姐今日便在此处休息，您身边只有清渠姑娘一人伺候未免少了些，奴婢已经让内务府送了人过来，您挑几个顺眼的留下照顾您。” 崔尚宫很严肃，一路上苏七七就没见她的表情有过变动，甚至脸色也有些差，对她的态度还算恭敬，可是到底少了些什么。 苏七七没想明白，也不打算去想，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有劳崔尚宫。” 崔尚宫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苏七七这才瘫在软榻上，不想再动。 本就疲惫的身体瞬时放松下来，苏七七昏昏欲睡，忽然感觉身上有些温暖的光被遮挡，睁开眼睛就看见晏隽修长骨感的手。 那双原著中扒了她的皮的手，刚刚差点就摸到她的脸了。 苏七七向软塌里面靠了靠，“......” 嘤嘤嘤。 这个变/态现在就想扒了我的皮。 第16章 晏隽是在连奕城回府之后赶来的。 本是不欲来，却没想到祁羽居然在信里说苏七七的身体很不好，所以过来看看。 就是很单纯的。 一时兴起。 过来看看。 苏七七在休息，乌鸦鸦的睫毛有些颤抖，因为唇脂的缘故，看起来极其像是在邀请。 脸上扑了些粉，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婴儿般无辜可爱的线条让她的表情柔和无害。 眼里暗涌一波荡过一波，晏隽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看着她，“苏姑娘，如今你已是宁安公主，怕是不能再嫁连将军了。” 苏七七抿唇看他，像是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谨慎回道：“晏公子说笑了，我怎么会是宁安公主呢？” 晏隽听到她的回答，似是颇为无趣，转身不再看着她，“苏姑娘如何肯定自己不是？” 苏七七：“……” 突然被噎。 她看过原小说，而且还开挂，知道你才是皇帝的的亲儿子啊！ 但是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呢。 苏七七哽咽。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晏隽，不说话。 晏隽是在她哽咽的时候转回头看她的，只见她面容娇小，无辜可怜的样子。 他更想欺负她了。 她不可能这么纯洁无害。 “我的母亲是姨母的妹妹，”苏七七想了想，又补充道，“亲的。” 晏隽浅淡的笑，“你又如何知道你的父亲不是皇上呢？” 苏七七：“……” 又被噎到。 她还真不知道。 暗暗问系统，“系统，我的父亲是皇帝么？” 系统的声音又是很久之后才传来，“不是。” 苏七七松了口气，抬头对上晏隽探寻的目光，瞬间低下头，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于是再次抬起头对上晏隽的眼睛。 晏隽眼里的兴味变浓。 苏七七：“……” 她是个煞笔。 对八起。 她真的是个煞笔。 她怎么会和这个变态较劲？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问道：“晏公子为何一直看我？” 还看得她心惊肉跳瑟瑟发抖。 晏隽挑了挑眉，“苏姑娘若是不看我，又如何知道我在看你？” 苏七七：“……” “晏公子目光如炬，七七即便是不看公子的眼，亦晓得公子在看我。” 晏隽笑出声，“苏姑娘真有趣。” 苏七七抿唇，正色问道：“晏公子私闯皇宫，所为何事？” “听闻苏姑娘病体堪忧，晏某担心苏姑娘，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国师和晏隽认识，但是这时候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晏隽真是个厉害的人。” 毕竟原书中连公主都是下心思讨好，最后才得到国师的人，在这里却和晏隽互有往来。 她几乎怀疑自己看的书是不是和这个世界不一样。 想了想，还是问系统道：“系统，这个世界真的是我看的那本书里的吗？” 系统小心翼翼却又压抑着愤怒的控诉问：“你为什么不在其他时候问，偏偏每次都要在他在的时候问问题？” 苏七七：“……” 她也很难啊！ 除了晏隽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bug，其他时候她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啊！ 系统接着道：“是一个世界，但是原书只是一部分，并不是世界本身，所以有很多背后的故事你是没有看到的。” 苏七七懂了，但是看着晏隽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那如今晏公子已经看过，可否离去了？” 晏隽笑，笑容清秀，似是桃李春风，氤氲着情意，可是眼里的情绪却深不见底，很美也很空洞。 “苏姑娘为何这样害怕我？” 第17章 苏七七：“......” 因为你以后会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骨头去做灯笼啊！ 嘤嘤嘤。 苏七七恨不得把手里攥着的手帕咬进嘴里，眉头皱紧，却还是象征性扯了扯嘴角，“晏公子怕是想错了，我，”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只是刚睡起来的本能反应而已。” 晏隽挑挑眉，“是么？” 苏七七哽咽，“是，是啊。” 晏隽抿唇，看向窗外。 一树黄叶片片缓慢下落，室内温柔缱绻烛光为这萧瑟景多填了几份暖意，可到底没有多少，甚至还有温度在缓慢下降。 苏七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晏隽清隽俊秀的脸，一时陷入了沉思。 原书是以楚清和的视角写的，所以她也不能肯定原本的苏七七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和晏隽接触这么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她的计划能不能继续下去都是问题。 首先，她已经进宫了。 进宫容易，可是要出去，就太难了。 微弱烛光衬在他透白光洁皮肤上，苏七七有一瞬间被迷惑。 “苏小姐便好生待在宫里吧，药自有清渠给你，至于你想要的......” 他停顿了半晌，看着苏七七紧张的表情，轻笑一声，“若有机会，晏某自然会帮你完成。” 苏七七：“......” 若有机会？ 那没有机会呢？ 内心一阵妈卖批的苏七七有一瞬间就被晏隽的笑容蛊惑答应了。 下一刻瞬间清醒。 “晏公子当初说交易的时候可不是在这么说的！” 她的声音放大，在空荡荡的殿内几乎听得到回声，目光还是紧紧的看着晏隽。 晏隽慢吞吞的“唔”了一声，“但是你现在已经进宫了，你不在将军府，还怎么假怀孕？” 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公主未婚失仪，可是真的要被拉去沉塘的。” 苏七七：“......” 又听他继续道：“何况连奕城本就想等你病治好之后送你去苏州别院，你现在待在宫里还免了舟车劳顿之苦。” 苏七七：“......” “苏姑娘若是真爱连将军，就该放手才是，不然将军想必也很苦恼，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情意，一个是新婚燕尔的妻子，苏姑娘忍心看将军为难？” 苏七七：“......” 她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鞋，小巧的鞋尖还镶着一颗珍珠，闪闪温润。 晏隽真的是个谈判高手，如果是在现代，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可以成功的。 这一番话说下来，苏七七如果真的是原本的苏七七，都要被说服了。 有了名，有了合适的身份，她完全可以找一个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更优秀的。 可是苏七七不是啊！ 她自认为自己的任务就是走剧情，最后还要毁了公主的桃花运。 怎么可能轻易就信了晏隽的洗脑营销？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七七默默吐槽。 “晏公子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同将军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我才该是给将军幸福的人，除了我，没有人能让将军幸福。” 晏隽扯了扯嘴角，笑的很假，“苏小姐开心就好。” 苏七七：“......” “晏公子为何有这玉佩？” 苏七七拿出晏隽交给她的玉佩，递给晏隽。 “苏小姐觉得呢？” 苏七七笑了一声，“我自然是认为晏公子才是皇上流落在外的亲子。” 晏隽点点头，“确实如此。” 苏七七：“......？？！！！” 她刚开始知道晏隽是皇帝的亲儿子的时候，还真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怎么到这里他就这么轻易承认了？ 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被她知道。 ...... 事实上晏隽还真的不在意苏七七知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做一件坏事，旁边跑过了一只猫，这只猫知道了你的计划，你会在意吗？ 不会。 晏隽同样。 他看着苏七七被雷到的表情，缓缓笑了，“苏姑娘似乎很震惊？我之前之所以不说，只是苏姑娘没有问起而已。” 苏七七寻思着，没问还是我的锅了？ 但是想了想，还是道：“那我明日告诉皇上，我不是他的孩子，你才是？” 晏隽似乎很意外，“你不想做公主？” 世间人皆贪图宠爱名利，为些东西争的头破血流。 苏七七显然没什么两样。 为了连奕城的爱，下药，还打算假怀孕。 他原本以为苏七七多爱连奕城，似乎也不是，苏七七看着连奕城时候，眼里没有丝毫情爱，多的是清冷和算计。 而如今只要她应下，就可以得到这富贵，苏七七却拒绝了。 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 晏隽抿紧唇，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昏暗烛光越来越暗，窗外天色也开始暗下来，阴影遮住了苏七七的半张脸，看不出她的情绪。 空气中一瞬间只有静默，空白和长久撕扯着晏隽的挣扎。 他刚刚差点因为心中半分笃定就要禁锢她，让她说实话了。 到底理智占了上风，他的手指颤了颤。 这样有意思的人，是要存在的更久一点，才能多制造些乐趣。 “我为何会愿意？公子刚刚也说了，我若是公主，就不可再嫁给将军，我深爱将军，怎么能忍受没有他？” 苏七七不懂晏隽的逻辑，但是这不妨碍她一定要回将军府。 晏隽只是收起了笑容，声音淡淡，“今日常元春已经去将军府宣过圣旨，封你为宁安长公主。” 苏七七咬牙，“真的？” 她当时还以为楚昊只是下旨让她在宫里住几天，没想到楚昊居然这样就下旨了，连查证都没有。 而她原本有机会阻止，却因为害怕，一时没有多言。 如今却真的不好收场了。 苏七七看着晏隽淡漠的表情，“你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是这样？” 晏隽没什么情绪，“苏小姐说笑了，我不是国师，也没修玄学。” 苏七七道：“那如今要如何？” 晏隽慢吞吞的“唔”了一声，“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 苏七七：“......” 妈卖批，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有些烦，看着晏隽的表情也没那么友善了。 “晏公子还有何事？” 晏隽想了想还是道：“你如何还打算假怀孕，最好早一点。” 苏七七愣愣的，“为什么？” “连奕城和楚清和身体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他们的孩子也不会迟到太久，你只有抢占先机才能让连奕城在乎。” 苏七七点点头，“然后？” 晏隽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还要流产，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些都需要布置。” 他又道：“我再派一个人来帮你。” 苏七七看了一眼晏隽清浅的表情，点头，“好，我知道了。” 晏隽又看了苏七七一会儿，然后离开了青鸾殿。 第18章 ...... 又过了一会儿，内务府齐公公领了些宫女来。 前排四个—— “苏姑娘，这些都是杂家挑出来的人。红袖，以前在尚衣局待过，月沉，以前是承乾宫的洒扫婢女，清涧，刚从涧溪轩出来，灸和，以前在太医院打杂。” 余下的跪了两排—— “这些都是三等宫女，不得近身，您选个顺眼的就行。” 苏七七看着齐公公送来的四个宫女。 红袖是几个里面面容最为姝丽，容貌最盛的，月沉相比较就差了很多，却也是个清秀佳人。 清涧看起来一点不像是宫女。 苏七七问道：“清涧是何出身？” “回苏小姐的话，清涧是罪奴，父亲曾是苏州巡抚，两年前因着贪污被流放，所以才进了宫来。” 苏七七点点头，又看向灸和，她身上带着股药香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先是对着她柔和一笑，接着低下头去。 苏七七驻足，“你同清渠日后近身伺候我罢。” “是。” 灸和向前一步，行礼。 “红袖和清涧留下吧，其余公公看着安排便是。” 齐公公恭敬行礼，“是。” 然后转身对跪在地上的两排的宫女说，“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日后便留在青鸾殿吧。” “是。” 三个宫女纷纷伏倒在地。 齐公公转身对苏七七道：“苏姑娘看这样可行？” 苏七七没什么异议，微点点头，看着齐公公行礼之后带着一众宫女离去。 又转头看向红袖和月沉，“你们便先跟着清渠，我这里没什么规矩，但是要是真的手脚不干净，没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 红袖和月沉纷纷跪下，“遵命。” 苏七七颔首，“清渠，你带他们下去，每人给五两赏钱。” 清渠：“是。” 余下灸和与苏七七两人在内殿，苏七七才问灸和，“他派你来的？” 灸和低眉，“是，公子让我在姑娘需要的时候帮你。” 苏七七抿唇，没想到晏隽考虑的这么周到。 她要假怀孕，那个药到底什么效果晏隽也没告诉她，她也只有剧情，具体怎么样还无从知晓。 有了灸和，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出什么差错。 “你在宫里多长时间了？” 灸和没有丝毫意外，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十年。” 苏七七呢喃，“十年啊。” 她突然弄不清楚晏隽想要做什么了。 他也不仅仅是书里那个一直出现在别人回忆里和话语里的人，而是真实存在的。 苏七七想起今天刚醒来看到的那只手。 修长骨感，白透入骨。 那双手最后却真实的扒了她的美人皮。 细思极恐。 苏七七又看向灸和。 这是他的人。 苏七七隐约觉得不对劲，原剧情虽然没有以苏七七的角度来写，但也没提过苏七七身边除了清渠还有其他奴婢是他的人。 甚至都没提到清渠是他的人。 她想了想，问灸和，“公子可还有其他住处？” 灸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公子小时在南疆居住。” 南疆？ 苏七七迷惑。 那种僻壤之地，晏隽居然是在那儿长大的？ 他看起来完全像是江南一带的公子，没有受过苦难的样子。 哦，除了有时候沉默会让人觉得恐惧，其他时候，完全就是一副教养很好的样子。 南疆自前朝就不归中原管理，如今更是比往常更严峻的的形势，虎视眈眈的盯着楚朝。 苏七七又看了灸和一会儿，淡淡道：“下去吧。” 灸和道：“是。” ...... 第二天，苏七七还在等着清渠给她梳洗，楚清和就从外面闯了进来。 “苏七七，你到底跟我父皇说了什么？他居然立你为宁安公主！” 苏七七原是坐在梳妆台前的，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转身，惊得清渠拿着象牙梳的手都抖了一下，没有及时收回手，反而把象牙梳掉在了地上。 她立刻跪了下去，“奴婢给永安公主请安。” 楚清和没理会清渠，直直的看着苏七七，“苏七七，你作何解释？” 苏七七有些好笑，“公主想要我解释什么？” 她“唔”了一声，“莫不是公主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楚清和气得胸膛起伏，单手指着苏七七，“你，你......” 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苏七七笑出来，“公主似乎没想好要对我说什么。” 她“嗯”了一会儿，“不然公主先去组织一下语言，等我梳洗完我们继续谈？” “苏七七！你放肆！” 苏七七歪头笑，“似乎是公主先闯进青鸾殿大口大叫放肆的呢，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公主何必这样气愤。” 楚清和怒道：“苏七七，你最好不是欺骗我父皇，不然欺君之罪你将如何自处？” 苏七七笑了下，“公主未免太忧心了些，你如何知道我是在欺骗皇上？” 她这话说的轻蔑，比刚刚心平气和的劝解更让楚清和愤怒。 面上已经全然是不善的冷意，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一直等到苏七七梳洗完，又传来了连奕城的声音。 “表妹，你为何......” 他还没有走进来，等到看到楚清和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苏七七，一时感到心里怪怪的。 “你不是去寻皇后娘娘说话么？” 楚清和冷笑一声，“那你便下朝之后直接来了青鸾殿？” 连奕城皱眉，“公主殿下不必这样阴阳怪气，表妹与我十几年情意，我关心她是理所应当。” 楚清和：“我同母后说完话来看看表妹也不可以么？” 苏七七无奈的笑笑，“公主不过是来问问我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皇上封我为宁安公主罢了。” 楚清和没想到她居然当面告状，原本红着的眼眶立刻看向苏七七，“苏七七！” 苏七七更无奈了，“公主急什么，我不过是说句实话而已。” 像是真的对楚清和的行为很无奈，她还下意识抚了抚额，手帕遮住了她勾起的嘴角，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她如今真是无辜，要承受楚清和的强势。 “你——” 连奕城打断楚清和想要说出口的话，“够了！楚清和，你针对七七还不够么？” 楚清和咬唇，“连奕城，你便是这样看我的么？” 连奕城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和怜惜，但是想到苏七七，还是压下了这淡淡的怜惜，“公主认为我该如何看你？” “好！好！好！” 楚清和连说了三个好之后，转身走出青鸾殿，一身盛气凌人尽然褪去，如同被霜打的茄子。 苏七七：“......” “系统，我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啊？原书里面好像将军就是嘲讽了几句，没有严重到让公主拂袖而去吧？” 系统不在意这些细节，“你只要保证重要的剧情点不被改变就是了，这些......剧情会自动修正的。” 苏七七还想要问什么，连奕城却已经走到了面前，一张宽厚手掌差点就摸上了苏七七刚上完妆的脸。 “表哥。” 苏七七后退一步，却撞到了梳妆台。 第19章 “嘶——” 苏七七心里一阵妈卖批，她在现代十七年都没撞过桌角，到了古代五天内撞了两次。 还他妈都是同一个地方！ 他妈的。 嘤嘤嘤。 生活好艰难。 “表妹没事吧？” 连奕城扶着苏七七的右臂，清渠扶着她的左臂，几乎要把她架起来。 苏七七：“......” 这他妈是什么傻x。 不是应该让她先坐下然后去请太医吗？ 把她直接架起来是什么操作？ “表哥先放开我罢，我去软塌坐下便是。” 苏七七说完，连奕城立刻松了手，苏七七差点没踩实再闪一次腰。 苏七七：“......” 我他妈真是太难了。 连奕城大概也觉得自己松手太快，干咳了一声，“我去派人请太医。” 苏七七点头，“多谢表哥。” 连奕城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认真的看着她，“表妹，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苏七七抿唇看着他笑。 “表哥说的是。” 等了片刻，连奕城走出殿外。 苏七七被清渠扶着走到软塌旁坐下，“清渠，你去寻灸和进来。” 清渠点头，“是。” ...... 太医进来的时候，灸和正在给苏七七按摩。 连奕城听她的抽气声忍不住想进去看，但还是看着一旁撇嘴的太医没说话。 “苏小姐没什么事，用这药抹伤处，静养几天便好。” 太医没想到这么点伤居然还要专门来诊断一次，脸色严肃，看着连奕城的目光也有些意外。 昨天这个小姐才被封为公主，今日便出事，若是真有什么意外，皇上一定会怪罪到太医院头上，所以他才匆匆赶来。 只是没想到，连将军路上一直跟着他飞奔，把苏七七的伤口说得严重，到了这里却只是撞伤。 太医心中腹诽，听说宁安公主和连将军是青梅竹马呢，被永安公主横插一脚，现在宁安公主显然更得皇上宠爱，也不知道…… 他叹一口气，目光收回来。 不想了，不想了，他也快致仕了，操心这些干嘛呢。 …… 苏七七等着太医出去，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面前的连奕城刚好抬头，目光对上苏七七嫣红的脸颊。 表妹一直这么脆弱。 他怎么会怀疑表妹呢。 想了想，他道：“表妹，到底是为何，圣上会下旨立你为宁安公主？” 苏七七心道，来了。 “表哥，我……” 她未语泪先流，一张娇小的脸梨花带雨，实在惹人怜爱。 连奕城看着她娇弱模样，心软道：“七七若是实在不想说，便不说了吧。” 苏七七摇摇头，“表哥，并非如此，实在是我欲与皇上解释，可是他已经认定了事实，他只认为我手中玉佩便是他交于某人手里，可这玉佩，却是晏公子的。” 她拿出玉佩，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四爪蟒，无疑是尊贵的身份。 如今皇上三子，一个小时受伤，不能行走，一个在边关，如今已经是一军主帅，另一个被派去了江南。 到现在还没有下旨立太子。 朝堂不是没有人提议过，却都被皇帝驳了回去。 “表哥，若是皇上知道事实，七七……” 连奕城皱眉，原本想问“你怎么会有晏隽的玉佩”，也因为她后来的问话牵动了心思。 “表妹别着急，你说这玉佩是晏隽的？” 连奕城接过苏七七的玉佩，仔细观察。 苏七七点头，拿着手帕拭泪，抽泣声停了下来，“是你与公主结婚那天，我在花园捡起来，没想到碰到晏公子，他明显是在找这块玉佩，却不知为何，我问他时候，他却否认了。” 连奕城眉头紧皱，他本就是凌厉长相，这样皱起眉头，身上的肃杀之气更是多了几分。 “竟是如此。” 连奕城想起自己问晏隽是否要入朝为官，却被否决，最终只是答应做他的幕僚。 没想到他居然是皇上的亲子。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晏隽丝毫不想要入朝为官，他是皇帝的亲子，虽说子不言父过，可到底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心中若说一点厌憎都没有，怕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连奕城叹了口气，心中责怪自己，却还有些庆幸，自己让皇上遗失的孩子进京了，相认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连奕城不断变化的脸色，苏七七腹诽，这能力，不去变脸真是可惜了。 但是现在不是看着他脑补的时候。 苏七七敛起眉目，脸上带上些假笑和殷诚，看着连奕城的目光似是在看救星。 “表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连奕城犹豫片刻。 “表妹，我们……去见圣上。” 刚说完这句，就传来了楚昊低沉雄厚的声音。 “连爱卿和宁安要见朕是为了何事啊？” 连奕城拉着苏七七跪下。 “微臣有罪。” “民女有罪。” 楚昊皱了皱眉，径直走到案几旁，看着两个人跪在面前，“哦？爱卿何罪之有？” 连奕城沉声，“微臣未管束好表妹，竟让她被皇上误以为宁安公主，此为罪一，未能及时上报本府幕僚乃四皇子，此为罪二。” 楚昊挑眉，“哦？你所谓四皇子，原所在何处？” 他似乎没觉得前面是多大的罪名，只是注意到后一句。 也好像丝毫没觉得被欺骗，只是在静静的等着连奕城回答。 “四皇子原在北戎，微臣仰慕其才华，故此三次相请，终是让他答应从北戎来了京城。” 楚昊沉思了一会儿，“派人去召他进宫来。” 连奕城起身行礼，“微臣遵命。” 而一直跪在原地的苏七七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连奕城已经出去了，而楚昊还在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空气静了片刻，楚昊道：“起身吧。” 苏七七依旧跪在地上，“民女不敢。” 楚昊笑了一声，笑声清朗，“无事，起来吧。” 苏七七颤颤巍巍被清渠扶着站起来，抬头看到楚昊如常的表情。 “皇上……” 楚昊止住她的话，“朕并非好骗，也并非不知晓那孩子如今在何处，只是他不愿，朕也不好太过，如今借你之手，让他回来罢了。” 苏七七满脑子疑问，不好问面前威严的皇帝，只好默默问系统。 “系统，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原书怎么没这个剧情？” 第20章 系统的声音幽幽的，“剧情已经因为你的不断干预，离原始情节有些远了。” 苏七七：“你昨天还告诉我剧情会自动修正的！” 系统：“你也说了是昨天。” 苏七七：“……” 系统：“你如果再随着感觉走，不走剧情的话，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苏七七：“……” 惨。 楚昊对苏七七有关爱之意，以看待小辈的眼光看待，毕竟身在高位多年，哪能看不出来苏七七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而且还是因为她，隽儿那孩子才愿意回来。 楚昊想想，看着她的目光更柔和了。 苏七七不明所以。 面前的楚昊实在是太奇怪了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楚昊，苏七七再次瑟瑟发抖。 “宁安坐罢。” 苏七七扯着嘴角笑了笑，“民女不敢。” 楚昊也没强求，点点头继续看向殿外。 今日天气极好，温凉的风吹着，既不冷，也不热，空荡的宫殿也因此多了几分生气。 从苏七七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一树黄叶，飘飘扬扬落下来。 苏七七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鞋发呆。 …… 晏隽和连奕城一起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晏隽今日穿了绛色长衫，气质和缓了不少，比起之前见到他都是青色长衫的清冷，绛色多了些温和和贵气。 眉眼间的清泠沉雪也尽数褪去，余下些曦光缭绕在眉间。 “微臣叩见皇上。” 连奕城先行跪拜礼，晏隽顿了顿，也跪了下去。 “草民叩见皇上。” 楚昊定定的看着晏隽，目光沉沉，完全不似昨天看着苏七七时的亲切。 平易近人下是暗涌的对峙，顿了片刻，他开口：“平身吧。” 连奕城和晏隽相继起身。 “你便是馨儿的孩子？” 晏隽语气淡淡，丝毫没有认亲的兴奋，也没有对于皇帝这么多年不曾关心过他的怨恨，很平静，平静的让楚昊觉得意外。 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他和馨儿的孩子。 楚昊想到这里，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草民不知皇上所言是何人？” 晏隽温淡的语气自进殿来就没变过。 苏七七隐隐觉得这个晏隽有点不真实，但还是直直的看过去。 晏隽没有在看她，甚至说，晏隽谁也没有在看，他的眼里是空的，就连站在他面前的皇帝也没有进入他的眼里。 他好像生来便带着一种孤寂寥落感，像是窗外正在向下落的秋叶，整体却没这么淡，心中雷霆万钧，面上也是不动声色。 偶尔笑起来会使整体染上些姝丽，惊鸿一瞥的背后是颠倒众生的美。 可是他没有顾忌，做什么好像都是随心，完全没有想到其他。 仅仅是因为，想。 就好像现在，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疑惑，如果不是苏七七一开始就知道那玉佩是他的，他也真的是皇帝的亲儿子，或许还会因为晏隽此刻的表情产生疑惑。 他装得跟真的一样。 苏七七默默吐槽。 也不知道是苏七七的吐槽被晏隽听到了，还是苏七七站在晏隽斜对面让晏隽开心，他居然转头朝苏七七笑了笑。 苏七七有一瞬间几乎被这笑容蛊惑了。 下一秒发现楚昊和连奕城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她站在原地默默微笑。 “宁安是如何捡到这块玉佩的？” 苏七七开始发挥自己戏精的本质，“我那日在表哥婚宴上喝了些酒，在花园里捡到，正好遇到晏公子，他看到我手里拿着这块玉佩，脸色有些惊慌，我问他这是他的吗？他立刻就否认了。” 说到这儿，她撇了撇晏隽的脸色，发现晏隽一直在看着自己，眸光清隽带着兴味，立刻收回目光，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下去，“民女觉得可以，何况这玉佩上的蟒雕并非常人所能用，故此才给了皇上。” 楚昊却开口问道：“为何你不把玉佩交给连爱卿，反而要自己进宫来？便是如此汲汲于名利么？” 连奕城也看着她，表情带着怀疑，却没有直接说什么。 苏七七盈盈拜倒在地，“皇上明鉴，民女只是不敢肯定，若是表哥因着我的怀疑被连累，未免无辜。” 楚昊笑道：“倒是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心细，假若你说的是假的，今日你可是要丢了命的。” 苏七七伏着身，不知道楚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但是猜测一下，他现在心情也应该不坏。 “若是真的，民女自然为皇上高兴，若不是，民女......民女认了。” 这样的臣服和顺从，上位者自然是喜欢的。 楚昊听完就朗声大笑，“宁安起身吧。” “隽儿，朕知道，朕负你与馨儿良多，朕会补偿给你的。” 晏隽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任取任求的态度......楚昊有些无奈，但是因着愧疚，叹了口气。 “常元春。” “奴才在。” “一道去承乾宫罢。” 楚昊这话是对几个人说的，连奕城在楚昊先一步走开之后，就向前两步拉住苏七七。 “表妹，一同走吧。” 苏七七低眉点头，“好。” 晏隽站旁边等着，听到苏七七的话之后，却收起自己淡然的表情，反而道：“宁安公主不若同我一道便是，毕竟将军是有家室的人。” 苏七七咬唇看着他，“晏公子......” 晏隽微微笑着，脸上却带着冷意，“公主莫非看不起我这个平民？” 苏七七：“......” 他妈的。 “那，我便同晏公子一道，表哥先行吧。” 连奕城沉着脸，但是想到晏隽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先走了。 ...... “晏公子同我有话说？” 晏隽摇头，“只是在意公主的名声罢了。” 苏七七：“......你要是真的在乎我名声，就应该自己先走，我们孤男寡女走在后面，更让人误会。” 晏隽站住，看着苏七七嗤笑的表情，“苏姑娘所言也有道理，但是晏某担心苏姑娘安全，总是要护着些的。” 苏七七无语，“......那你让我先走？” 第21章 晏隽表情有片刻僵硬，随即恢复自然，“苏姑娘说笑，一道走吧。” 苏七七心里终于痛快了一点，这可是第一次她居然能让晏隽没话说。 以往被噎住的情况太多了，而且她本身就怕他。 唉，一个人怎么能身上生来就带着秋天和冬天两个季节呢。 仔细想来，晏隽也挺可怜的。 苏七七还在脑补，身旁的晏隽却又一次开口了，“毕竟公主这么不小心，下次万一我掉在地上的不是玉佩，而是什么机密，公主岂不是要被灭口了？” 苏七七，“......” 妈卖批，居然内涵我？ “晏公子可以试试。” 迄今为止终于硬气了一次，苏七七腰板挺得直直的，视线也没有撤回来，一直看着晏隽的脸。 晏隽笑了笑。 他最近笑的次数很多。 苏七七恍然发觉。 这个纸片人好像只有在笑的时候才会给她一种真实存在感，其他时候都好像很假，很假，假的快成真。 “公主？公主？” 苏七七回过神，发现晏隽继续淡然的勾着唇，继而低下头。 “公主在想什么？”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晏隽先开口，明明没什么要说的，可是看着苏七七闪躲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好奇。 他隐约觉得，苏七七身上有个很大的秘密。 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清风吹过，撩起苏七七的额发，那张娇弱可怜的脸就露了出来，无辜好似处子。 明明是和从前一般无二的面容，性格也没有很大变化，可是晏隽还是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在想皇上会如何处置我。” 晏隽轻笑一声，“公主担忧过剩了。” 苏七七低头不语。 ...... 两个人接下来也没有多交流，晏隽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面对着苏七七虽是有些好奇，可是到底和自己无关，不至于真的要知道。 而苏七七却是一直在思考剧情。 不说现在剧情已经跑偏八百里，至少现在晏隽这个人已经不是原剧情中那样，只是个没出现的npc，甚至按照楚昊只是为了让晏隽心甘情愿进宫，把她立为宁安公主，如果楚昊真的想补偿晏隽，把他立为太子都是有可能的。 而剧情到这里，才只是开始。 可是她进来以后，这几天却每天都在发生不同的事。 不能说都是她的问题。 苏七七觉得，晏隽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想到现在她不能问系统，因为晏隽的感知太敏锐，会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而系统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不能暴露。 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她还想起来自己没看完小说的后半部分。 就，突然感到艰难。 ...... 苏七七看着面前庄重的承乾宫，雕梁绣柱，金顶红门，内柱雕着栩栩如生的金龙，头顶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承乾宫”，听说这是楚昊的亲笔。 这是楚朝的惯例，新皇上任时，便会换下旧的牌匾，装上新的，代表一个新的时代开始。 宫内倒是依旧清净，装饰也不多，墙上挂着一副万里山河图。 “隽儿，”楚昊站在书桌前，看着面前萧萧肃肃，静默清举的青年人，“你受苦了。” 苏七七有些搞不懂，楚昊到底是怎么做到面对着晏隽的冷脸，还这么熟稔，丝毫不觉得被冒犯的。 身在高位，哪怕是楚昊这么窝囊的坐了二十年，可到底也是君主，怎么会对待晏隽这么好脾气。 何况压抑越深，反弹越大。 可是楚昊好像一点都没有这种感觉。 这更让苏七七觉得意外。 “皇上言重，草民只是寻常人，该如此生活罢了。” 楚昊叹了一口气，“罢了，既如此，我便封你为无忧王。” 苏七七：“......” 怎么感觉这书里的王爷和公主的称号跟大白菜一样，只要想，就能得到？ 晏隽下跪行礼，“草民遵旨。” 苏七七看着晏隽磕头遵旨，黑稠般的长发倾泻而下，有几分说不出的优雅，站起身来，低敛着眉，矜薄的唇紧抿。 “你还有何要求？” 晏隽皱眉，想了想道：“臣想找纯妃娘娘来对峙，是否当日便是她派人去杀了乔木村一百八十口人。” 他本是要自己去找纯妃，但是想想皇上亲自处置，纯妃会更伤心吧。 想到这儿，他嘴角有些上扬，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片刻又压了下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 楚昊也皱眉，看着晏隽，对常元春道：“去叫纯妃来。” 常元春低头行礼，“是。” ...... 纯妃来的很快，脸上还带着不知原因的笑意，似乎是在意外皇帝居然在这时候叫她过来。 可是进了殿内，却发现几个人站着，气氛似乎有些沉重。 “臣妾给皇上请安。” 纯妃切身行礼，姿态妖娆。 她是尚书府小姐，在楚昊还没当皇帝的时候就是侧妃，楚昊当了皇帝之后，封她为纯妃，再没变过身份。 如今已经是四十几的年纪，却风韵犹存，脸上还带着微微笑意。 “纯妃，二十年前乔木村之事，你可知道？” 纯妃脸色微僵，却依旧保持着自然的姿态，“二十年前？乔木村？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呢。” 楚昊沉声，“我当年从乔木村回来，在派人去接馨儿时，却发现整个村子依旧不复存在，你一点都不知情？” “皇上要臣妾知道何事？” 她说的无辜，眼角几乎要沁出泪来，右手捂着胸口，脸颊嫣红，上齿咬着下唇，确实是一朵娇弱的花。 楚昊不为所动，“纯妃，你还不肯交代吗？你若是交代了，尚书府尚可存在，但你若执迷不悟，便使刘尚书与你同罪！” 纯妃还是半低着头，表情依旧楚楚动人，连同睫羽处几滴倔强的泪，都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皇上，”晏隽向前走了一步，俯首作揖，“便让我之前找到的证人进来吧。” 楚昊点头，“好。” 晏隽笑笑，步履从容的走出承乾宫，清逸身影一步一步缓慢的消失在殿内。 连奕城移步到苏七七身边，看着苏七七裹在华衣里的瘦弱身躯，心下微显怜惜。 他心中总在纠结。 苏七七察觉到连奕城走来时，便调整好面部表情，似是而非的娇弱，她无疑知道连奕城虽是看起来刚硬冷漠，但是却生就了一副怜香惜玉的心肠。 而这怜香惜玉，却让他在伤害了苏七七之后，继续伤害楚清和。 “表哥？” 似乎是才察觉到连奕城在看她，苏七七目光带着疑惑看过去。 “无事，今日过后，七七便同我一道回府吧。” 苏七七犹豫了一下，看向楚昊，“不知皇上......” 楚昊并不在意这些小事，随意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正是午时，微烈的日色从窗外照进来，在案几前折射出猛烈地光，几乎要灼伤谁的眼。 殿内清净，偶有凉风吹进来，掀起被镇石压着的纸张边角，连奕城一直看着苏七七的头顶，柔顺的头发被绾起来，露出修长白嫩脖颈，从这个角度看到她光洁皮肤在日光下还有猛烈让他心动。 过了许久，连奕城淡淡撇开眼。 晏隽也从殿外走进来，携着一身日光和秋风，让人弄不清楚到底他是热烈还是凉薄的人。 “皇上，这便是当年在纯妃身边整理妆匣的小宫女。” 第22章 晏隽行礼，目光实在轻和，似是清醒，表情更没有半分愤恨，包括刚刚的去找证人。 他似乎生来就是这样，似乎是温柔，但是偶尔目光中的诡谲和复杂失去了让人感叹温柔的勇气。 表情永远要淡漠些，淡漠得近似柔和，看着世人一次又一次燃烧挣扎，他自是冷醒，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内心还要更冷些，还要疑惑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执着，贪嗔痴怒，他丝毫是没有的。 眼里干干净净，像是璞玉，不染尘，无瑕疵。 可是他似是而非的暗部，他无人察觉的底部，都在这一张干净纯洁的表情后。 苏七七看他站在哪儿，虽是俯首作揖，可是他没有丝毫屈于人下之感，甚至隐隐有些莫名其妙的自命不凡，你仔细看他的眼，空无一物，却像是在暗自涌动着更浓烈的什么。 楚昊看着这个宫女，半晌没说话。 倒是纯妃脸色白了不少，咬着唇颤抖着身躯，看着那个年纪已经不小，面上皱纹满布的宫女，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说：“你不是死了吗？” 这宫女是前年才被赶出宫去的，原因是害了痨病，如今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 纯妃声音尖锐，时常温声细语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在有些空的宫殿中，着实是太刺耳了些。 楚昊皱眉，“够了！纯妃！” 纯妃不在出声，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楚昊，企图引起他的心软。 那个被纯妃指着的宫女看着纯妃的目光如同淬了毒，出口已然是锅啰嗓，让人诧异。 她手指着纯妃，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 “纯妃娘娘就是害死乔木村一百多口人的罪魁，她指派自家暗卫去找了绝情堂的杀手，让杀手杀了那些人还不够，还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伪造出失火的结果。” “不仅如此，她还买通了邻村的村长，让他们对乔木村的事情三缄其口，使得真相就这样被深埋。” “我只不过是当差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她和刘嬷嬷的对话，她们便想要我的命，将我丢在乱葬岗，若不是晏公子救起，我只怕早就是白骨一堆，哪能今日说出真相。” 她说着，眼角沁出泪来。 她在纯妃身边当差多年，知道纯妃的阴损手段还不止这一件事。 当今圣上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公主，一个是刚刚出嫁的永安公主，另一个便是纯妃娘娘养在膝下的裕安公主。 并且在她生下裕安公主后，每次皇上到她的寝宫用膳，她就会把药下进皇上的膳食中，这种西洋传来的药磨成粉末，吃进嘴里也没什么味道。 甚至因为每次药量不多，太医定期请平安脉都察觉不到什么。 直到楚昊真正失去传宗接代的能力。 似乎还要更早一些，只是太医院那帮人都是明哲保身，谁敢打包票说皇上真的没有生育能力了，这不是嫌活的太久了么？ 所以到现在楚昊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真的没有生育能力了，还一个劲感叹自己子嗣不丰。 倒是着实好笑了。 所以现在这么优秀一个儿子站在面前，楚昊能不激动，才奇怪呢。 楚昊看着纯妃惨白的脸色，收回目光，声音冷硬威严，“纯妃，你还有何辩解？” 纯妃咬着唇，自是一副无辜哀怜模样，“皇上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要我辩解。” 楚昊冷嗤一声，“既然纯妃也没什么异议，就贬纯妃为良人，日后便住在冷双阁吧。” 竟是直接不需要纯妃辩解了。 纯妃更是意外，她本是要故作娇弱模样引起楚昊联系的，但是楚昊丝毫不为所动，居然没有听她辩解直接定了她的罪。 她恨恨的咬牙，看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晏隽。 “你是那个贱/人的孩子？！！” 她挣脱想要将她拉去冷双阁的两个宫女，手指指着晏隽，仔细的看着晏隽的眉眼出神。 语气尽是不可置信。 晏隽站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半分动作，甚至表情都是波澜无惊的。 楚昊紧皱眉头，抿着唇没说话。 身边的常元春感受到楚昊渐渐压低的气息，连忙开口：“还不快拉下去！” 纯妃冷冷自嘲的大声笑出来，“多爱她也还不是向那把椅子低了头，一样没护住她和你不是吗？” “还真当自己多情深呢，不还是一样这么多宫妃，不就是多给自己扯块遮羞布嘛！” 她似乎有些癫狂，完全没有了刚刚来时的体面妥帖。 “楚昊，我早就受够了！” “你以为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再没有过孩子，那些太医院的一个个都明哲保身不告诉你真相，我告诉你！” “你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你看看这些年，几个儿子被你打压的那么狠，唯一一个还是远离你之后才站起来的，你不就是担心他们心大夺位吗？！” “你也是快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纠结权势，你活该子嗣不丰！” “你这么贪心，自私还狠毒，愚蠢还不自知，你以为你会得到所有么？” “哈哈哈哈哈......” “楚昊！你注定什么也得不到！” 纯妃说完就转身走了，也没要宫妃扶着，背影纤瘦，寥落却自由。 走到一半，一根白羽穿过，让她如同小鸟一样落了下去。 发髻凌乱，衣裳染血，脸颊上的粉有些花，实在是死得太不体面了些。 苏七七是在楚昊阴鸷着面容去拿弓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默默看着楚昊拉开弓，一箭射在纯妃瘦薄肩膀上。 常元春低着头，这时才道：“还不快把纯良人带下去，纯良人因心毒咒恶被贬至冷双阁，宫中进来了刺客，纯良人替皇上挡箭，念在她将功赎罪，尚书府与她不牵连！” 苏七七心中泛起冷意，但还是强撑着镇定。 在现代和谐社会，尚且认识不到生死到底如何，但是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皇权，剥夺的太轻易，以至于苏七七真的觉得死的就是一只小鸟。 苏七七强压着不舒服，拿帕子捂着嘴，闷咳了几声，脸色因为起伏有了些红润之感，但是与之前惨白的脸色想比，多了几分嫣红。 “表妹，你没事吧？” 第23章 连奕城的关心来的不合时宜。 楚昊在一听到连奕城的声音之后就立刻去看苏七七，阴鸷面容还没收回那份阴狠，甚至更冷硬了几分。 “宁安如何？” 苏七七看着自己的鞋尖，帕子捂着面庞所以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无事。” 声音闷闷的。 楚昊淡淡收敛起神色，看不出刚刚的失态，温声道：“宁安身体不舒服，便早些去歇息吧。” 苏七七点头，行礼，“民女告退。” 连奕城却拉住了她，跪下去道：“皇上，微臣与宁安一道。” 楚昊嘴角微勾，却转瞬压了下去，淡淡道：“退下吧。” 连奕城和苏七七低头，转身走出去。 …… 承乾宫只剩下晏隽和楚昊两个人，楚昊一扫刚刚的阴霾，脸上甚至还有几分温眷的笑意。 晏隽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凉的日色混着尘埃撒下来，倒没有那般厌人，反而因着室内清净的摆设，多了几分怡人。 并不华丽的摆设，昭示着这间主人并不喜好奢侈，亦没有太多陋习。 案几上摆着未批阅完的奏折，红墨那么烈，却也在这清淡中隐没下去。 “皇上若无事，儿臣便也告退了。” 晏隽似乎没觉得改口有多难。 苏七七自称民女，即使是在楚昊每次都叫她宁安的时候也是如此，因她实在知道自己的公主封号如何得来。 而晏隽并不，他并不抗拒成为皇子，却也没有多受宠若惊，在他身上，好像皇袍加身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改口，也只是因为顺势而下。 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 楚昊却不是这样想，对他来讲，改口意味着晏隽认了他这个父亲。 他无疑激动。 “隽儿……” 他想打亲情牌，但是只要提起晏隽的母亲，肯定是不够美好，又且不是两个人的回忆，所以只能展望未来。 “朕对你实在有愧，你若是还有什么要求，朕皆可以满足你。” 晏隽摇头，“儿臣无事，只需把母亲的牌位入了皇家即可。” 楚昊更激动，连连点头，“好好好。” 接着问道：“今日便同朕一道用膳罢。” 到底还是身在高位多年的，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愧疚就真的失了分寸，何况今天已经立过一次威了，怀柔以待想必是楚昊决定的新的策略。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而已。 楚昊根本不在意死去的纯妃，他之所以不在私下处死，而是亲自，不过是给他个警告。 楚昊要补偿他，但不是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多可怜的美人，不也在一箭之下长眠黄土。 晏隽掩住眼里的情绪，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甚至称得上温和。 死亡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可惜了。 本来纯妃不该死的这么轻松的。 晏隽摩挲着手指，上面还残留着女子白腻柔软的触感，压下心中再次掀浪而起的毁灭欲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慈悲怜惜，他抬头笑笑。 “好。” …… 楚清和从青鸾殿出来之后就在宫中走，心中不平，胸口也有些气闷。 不知怎么走的，就到了涧溪轩。 微凉的风徐徐吹，竹叶摩擦出飒飒的声响，一切都那么静谧，以至于楚清和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迷路了，还是到了别处。 她虽生在皇宫，可到底同皇后生活在一处，过了七岁就去了皇子生活的教养所，那里离宫中有段距离，也不常出来，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宫中还有这么一处地儿。 她问堂前正在洒扫的宫女，“可知这是何处？” 宫女是一直在涧溪轩洒扫的，听到这话，立刻向前走几步，下跪行礼，“奴婢给公主请安，回公主的话，此处是国师暂住之所。” 楚清和点点头，颔首，示意她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宫女起身，继续洒扫。 楚清和看着那块写着涧溪轩的石头，唇角勾起，笑意有些盎然。 国师？ 昨天苏七七不就是要找国师治病吗？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亦尚且没有见过国师，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国师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居然让苏七七打了她的脸，还让苏七七被封了公主！ 这样想着，自己就先迈了一步，却没想到刚迈出去一步，自己就出现在了竹屋前。 “诶？” 她看了看身侧，四周阒寂，连同自己加快的心跳都听得到。 “公主。” 一道温润嗓音出现在身后，楚清和转身，就看到长发未绾，一袭白衣的祁羽。 祁羽眉间有几分疲惫，面容和缓，看到楚清和微微点头示意。 “国师？” 楚清和转身，看着面前称得上天人之姿的男子，即便是眉眼间的倦意也没有磨损掉他的半分俊逸。 “公主可是有事找在下？” 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清泉滴答般淙淙，抬手示意楚清和坐下。 他昨天因为在配苏七七的药，所以睡得迟了些，也未想到楚清和会来找他，奇门遁甲打开之后便让她进来了。 看着楚清和惊疑不定的表情，一时有些迷惑，难道她不是来找他的？ 祁羽自小便被上任国师教养，感情线淡漠，也没认识什么人，若真要说，晏隽算是他认识第一个除了前任国师以外的人。 虽是相处关系实在称不上多么好，甚至他还帮着晏隽行了几次事。 不然楚昊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流落在外。 皇家暗卫只是用于主子的命令，但是论起这些，没有他的暗示，又怎么可能去查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呢？ 当然，这在祁羽看来，只不过是等价交易。 他要从光明塔走出来，所以需要晏隽帮助，而晏隽只不过是需要他说几句话，这笔交易，在他看来，完全是值得的。 世人大都觉得国师冷心冷情，不晓世事，但是没有人能想到，他们才是消息最灵通的。 世间事没有任何一件可以瞒得过光明塔。 这才是他们国祚推演准确的最根本因素。 说的多明确，百姓也多是虚浅之辈，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利益和事情，哪里能真正关心国家大事。 左不过是一朝又起的更迭，只要安居乐业，根本不关心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谁。 光明塔亦是如此。 他们推演国祚，被历代皇帝奉为国师，但是他们并不是某个朝代的专属，反而可以在更迭之际依然站稳世外之人的位子。 跟他们不理俗事，也有莫大的关系。 “我……我是有事来找国师。” 第24章 楚清和声音清脆，带着微微颤抖，因着惧意而没有直视祁羽，反而微微斜目看向摆在一旁的琴。 焦尾琴看起来有些陈旧，应是有些年份了，隐隐可以闻到空气中的沉香味道，染了几分神性，便显得虚渺了。 祁羽只是略显讶异，片刻恢复一如既往的淡然，“不知公主有何事？” 楚清和想了想，其实自己是没什么事情要过来的，只是想到苏七七昨日见过国师，有心想要比过苏七七罢了。 但是这样的心思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她看向祁羽，声音沉静下来，眸光璀璨，似有异光缓缓流过，“我想问问，苏七七的病症。” 祁羽更是诧异，摇摇头，“苏姑娘的病症，不便与他人言。” 楚清和感到尴尬异常，咬着唇继续道：“为何？” “公主若是想知道，不若亲自去问苏姑娘好一些，我却是不方便的。” 祁羽的声音不急不缓，在徐徐清风中更显得柔和几分，缓慢的抚平了楚清和内心的焦灼。 楚清和点头，继而问道：“那可否帮我看看身体？” 祁羽点头，右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楚清和坐在了软垫上。 “公主将手伸出来便是。” 祁羽毕竟已经算是方外之人，与人也不必有男女大防，昨日亦是如此。 楚清和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她本身就是在军营待过的，和那么多男人睡过同一个帐篷，自然没有在意这一层。 只是因为祁羽随意的就把焦尾琴当做腕垫，所以有些意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好。” 难得的静谧，楚清和低着眉，看着搭在自己腕间的一双修长骨感的手，柔软微凉触感似乎白玉。 楚清和久违的感到自在。 在将军府这几日她经常感到不自在，连奕城一心要护着他那个矫揉造作的表妹，却根本不考虑她如何作想。 曾老夫人更不必提，自然是站在苏七七那边的。 她本该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却落得个外人的待遇。 想到这儿，楚清和开口：“国师觉得苏七七怎么样？” 祁羽没有动，微微皱眉后，道：“苏姑娘如何？”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理由也很简单，只不过是需要别人肯定而已，就好比女孩子在别人面前问，你是如何看待另一个女孩子的。 她所要求的也很简单，无非是让你回答，你比她要好。 仅仅如此而已。 只是祁羽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收敛起心思的装模作样，乍一听到楚清和这么直白的问话，不知该回答什么而已。 他自小和人相处的不多，大多时间都在推演国祚，不明白也属实正常。 楚清和看着祁羽清白的眼睛，一时泄气，“你觉得苏七七好还是我好啊？” 祁羽眉头皱的更深了，想了半晌，最终只道：“不予评价。” 他和苏七七还有楚清和接触不多，何况在人后评价他人实在是不如何好的行为，他又自小寡言，只要他不愿意说，没有人可以强迫他。 楚清和却没想那么多，咬咬唇，流光溢彩的眸间满是执拗，看着祁羽的目光固执至极，“若我非要你说呢？” 祁羽收回搭在楚清和腕间的手，“公主莫要如此。” 清净的凉风阵阵吹着，祁羽顺在身后的长发被吹起，他本就未绾发，此番看起来好似要飘走，仙人一般，脸上的表情冷漠几分，“公主大可不必与他人比较，无论如何，你都只是你自己罢了。” 楚清和只是困顿，祁羽虽然和人接触不多，却也听多了痴男怨女的故事。 其实大可不必。 他一直是这个想法。 总是穷途末路却有仙气缭绕，不必为了什么执着太多，人最终还是要归于尘埃的不是吗？ 只是楚清和看不透而已。 “国师，若是我一直得不到呢？” 这才是楚清和惧怕的，她自认自己并非痴缠不讲理的人，却也惧怕自己真的变成这个样子。 “公主心中自有决断。” 祁羽淡淡回话，纤长手指拿着笔在纸上描画着什么，半晌回话：“公主去找太医拿这些药便是。” 他将纸递给楚清和，神情淡漠，没有因为楚清和刚刚的失态露出半分其他情绪。 他自来如此，今后亦是如此。 要是苏七七在这儿，估计心里多是不屑，要知道，在原书中，祁羽不仅成了楚清和的裙下臣，还愿意和其他六个小矮人一起happy ending呢。 “公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离去吧，我这里不便留人。” 祁羽在楚清和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先一步打断了她，看着楚清和微张着嘴，呐呐的样子，心中毫无波动。 随后挥了挥手，楚清和便又到了那块写着“涧溪轩”的大石下，看着宫女见怪不怪的表情，转身走出去。 ...... 连奕城和苏七七走出来的时候，才问青鸾殿的宫女道：“可见到永安公主向何处走了？” 既然是回府，自然不好撇下楚清和，他们先行回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奕城这样告诉自己。 连奕城不是没有认出来楚清和就是那个在边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将，甚至在新婚之夜看到楚清和容颜时候，心里的石头还松了下去。 所以才会坦诚告诉楚清和自己和苏七七的事情，并且表明自己会尽快迎娶苏七七。 只是没想到楚清和反应那么大，居然将他从新房赶了出去。 连奕城到底不懂女人，多少暗自争斗，若再多几个红颜知己，后宅怕是不能安宁了。 “公主好似往涧溪轩的方向去了。” 宫女低头恭敬回话。 连奕城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涧溪轩是哪里。 苏七七诧异的“咦”了一声。 连奕城看向她，“涧溪轩是何处？” 苏七七笑道：“正是国师所住呢，以为国师今日便要启程去金陵了，倒是没想到，至今还未动身。” 确实是该诧异的，毕竟苏七七要求进宫就是因为听说国师今日就要启程了。 连奕城点点头，“我们先去寻清和。” 苏七七点头，没有异议。 连奕城现在究竟有没有爱上楚清和，要让苏七七来说，是没有的，但是心动一定是有的，喜欢也是存在的，只是没有在意到像文中那样最后把原主送给幕僚折磨那种程度罢了。 “寻我？连奕城，你不和你的小表妹双宿双飞，还需要我插在你们中间做什么？” 楚清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内心并没有这么气愤，但是看着苏七七和连奕城在一起，心中就像是烧起一团无名之火，她只能这么发泄，就好像有什么推着她向前走。 果然，连奕城皱眉，冷声道：“清和，你莫要这般刀剑相向。” 第25章 “我？呵，连奕城，我不过是嫁与你几日，便受你这般多辱没，你还要如何？” 楚清和冷冷的看着苏七七，语气尽是嘲讽，脸上也露出□□的不屑，高傲的头仰着，她的尊严是高贵的，时刻都不愿意丢弃的。 连奕城不愿意与她多争辩，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语气柔和几分，虽是有些僵硬，却也足够让楚清和的情绪缓和些。 “清和，我们先回家。” 楚清和抿着唇，还是有些不虞，却也没有多抗拒。 苏七七跟在两个人身后，御花园的景色极美，同威严封闭如牢笼一般的皇宫相衬，更多了几分温室之感。 一路走在长廊里，微荫的凉意在三个人之间荡起淡淡涟漪。 前方男子俊美的脸颊微侧着，笑着同高傲的美艳少女说着什么，除了最开始对苏七七的温柔，好似完全忘记了身后的她。 在宫中待的时间长了些，如今已经是酉时，半轮日已经缓缓向西边走着，干净清亮的长廊像是走不到尽头一样。 苏七七盯着自己鞋尖的珍珠，流光溢彩像是包裹着诱惑性的宝贝，昭示着它的价值不菲。 像是想证明什么一样。 到宫门口时，天光依旧热烈，苏七七没有抬头，却也知道它是如何刺眼。 她一个人沉默的坐上了连奕城和楚清和后面的那辆马车，清渠是没有跟她坐上车的，她需要收拾些东西，要晚些才会回府。 直到现在，苏七七才感到孤独，一种身在异世界无法言喻的孤独，空寂的感觉几乎要包裹她。 面无表情的坐上车，挑起帘子看外面京城景象，一片繁华，欣欣向荣的光辉。 百姓各自带着灿烂的笑容，行走在街道上，徐徐听得到小贩的叫卖声，擦着脸上因太热或太累而流下的汗。 又看了一会儿，苏七七放下帘子，收回目光。 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晏隽。 苏七七压下自己强烈的心悸，抚了抚胸口。 “你怎么在这儿？” “苏姑娘。” 晏隽声音清冽，与祁羽的淡泊是不同的，他更多是对俗世的厌倦和一种淡的几乎看不到的期待。 “嫉妒吗？” 苏七七盯着他，“晏公子在说什么？” 晏隽眯起眼，细细看着她。 苏七七在面对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在连奕城面前的伪装脆弱，虽然惊惧了些，可触感和眼神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细软柔嫩。 看着苏七七竖起防御严阵以待，他轻笑了一声。 “苏姑娘并非无法，将军与公主相处时间愈长，心中的挣扎便愈久，天秤就会偏。”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苏七七设防的警惕性动作，手指下意识抓着裙裾，模样实在是可怜。 “苏姑娘若是真的喜爱将军，何不若将他得到，让他只有你一个人才好。” 苏七七抿唇，“如何得到？” 晏隽饶有兴致的说：“苏姑娘既然可以迷倒他一次，自然可以迷倒第二次，方法如何不重要，只要他最终是你的，并且只能见到你一个，便是得到了。” 苏七七瞬间懂了，只能见到她一个，不就是囚禁么，说得这么隐晦。 “七七想要两情相悦的爱情，自然不会强迫表哥。” 说得似乎是真的，晏隽微微勾唇，不置可否。 苏七七的目的他并不清楚，似乎也并不是单纯的想要连奕城的心。 不过，也没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祝苏姑娘好运了。” 他说着，转身出了马车。 车夫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晏隽。 苏七七心沉了几分，晏隽的人渗透的太多了些。 随便安排的宫女，甚至帮她赶车的车夫。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七七想了想，问系统道：“晏隽究竟和剧情有什么牵扯？” 系统的声音机械冰冷，“晏隽是本文最大的boss，最后毁灭了楚朝，宿主的任务就是攻略晏隽，让他放弃毁灭楚朝。” 苏七七：“？？？！！！” “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宿主开始便说自己知道任务是什么，系统不便多加干涉。” 苏七七：“……” 是她错了。 她错得太离谱了。 她的任务居然是攻略那个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做灯笼的变/态。 这是什么鬼任务。 还不如阻止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结合呢。 她太难了。 系统顿了顿，又补充道：“文中即使没有苏七七的干预，公主也会流产，因为公主不是怀孕了，而是被种在体内的蛊虫生长，就会产生怀孕的现象，而流产是因为蛊虫成熟了。” 苏七七：“所以原书中的苏七七就是个背锅的？” 系统：“是。” “那晏隽刚开始让我下的药……就是蛊虫？” 系统：“并不是，他在之前就已经下了蛊虫了，只是需要一个掩护。” 苏七七下意识点点头，然后看到连奕城掀帘进来。 “表妹。” 冷肃中略显柔软。 “表哥怎么过来了？公主她……” 苏七七不提还好，说起这个，连奕城就面色沉了几分。 “公主无事，我过来陪着你，这几日辛苦你了。” 辛苦？ 她有什么辛苦的？ 虽然确实比较累，但也不至于让连奕城安慰辛苦吧？ 苏七七眉梢带怜，欲说还休，“我……” 连奕城抬手，似是想要抓着苏七七的手安慰一番，再诉诉衷肠。 苏七七却转而一只手捂上胸口，一只手拿着手帕捂着嘴闷咳两声。 连奕城讪讪的放下手。 “表妹身体不好，回府后便多休息吧。” 苏七七低眉点头。 “多谢表哥。” 连奕城难免脑补，表妹到底因着他结婚，生疏了很多，“表妹无须言谢。” 苏七七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静默无话，一直到府前，连奕城先下车，走去前面接了楚清和下车。 苏七七一个人沉默的自己下了马车，走回蒹葭苑。 …… 清渠回到府内已是黄昏落幕，一抹浅淡的月亮虚虚实实隐在天空中，院内一片静谧。 与她一块回来的还有灸和。 “奴婢给公主请安。” 苏七七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晏隽让你来的？” 灸和低眉，“是，公子让我帮小姐。” 苏七七点点头，“好，下去收拾吧，清渠伺候我沐浴。” 苏七七并不算太意外，想了一会儿，去侧室拿出纸开始记一些东西。 她又开始细细问道：“晏隽给公主下的蛊虫是什么蛊？” 系统：“南疆的金丝红线蛊，种在女子身上，蛊虫成熟以后，任何与这个女子有亲密接触的男子都会深深爱上这个女子。” 苏七七：“那书中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实际上都没在一起？” 系统：“都死了。” 苏七七：“……都，都死了？” 系统：“是的，因为公主一个人牵连了江湖和宫廷很多人，最后为了她，整个王朝都颠覆了。” 苏七七：“所以晏隽最后是让一个女人帮自己完成了毁灭世界的宏伟大业？” 系统：“不是。楚清和一个人只是扰乱秩序，是晏隽行动的导火线。最终整个王朝覆灭，甚至五十年内没有建立新的王朝，并不是一个女人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苏七七咽了咽口水，“五十年内没有兴起新的王朝？” 她还以为晏隽是扶植了一个新的皇帝上位呢。 五十年没有新的王朝建立，这也太恐怖了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 她都想象不到，那五十年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这个暂时不需要她操心，苏七七回归话题，“我的任务是攻略晏隽？” 系统斩钉截铁，“是。” 苏七七觉得设立这个任务的人脑子有病。 而且不是一般的有病。 晏隽都这么变/态了，怎么可能攻略成功，先不谈他到底有没有个青梅白月光，就说说他的行事，苏七七还只是和他合作，就已经被吓到了。 要她攻略晏隽，直接把她杀了还差不多。 想象一下，她到晏隽面前说：“我是来攻略你，让你爱上我的。” 晏隽估计能象征性扯扯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笑，然后扒了她的皮做灯笼。 苏七七：瑟瑟发抖.jpg 何况她都已经在晏隽面前表过几次决心说自己爱的是连奕城了。 她几乎想象不到，如果晏隽真的爱上她之后，自己还能好好活着吗？ 自己只是想要嫁给连奕城，晏隽就暗示她囚/禁连奕城了。 如果晏隽真的有一天喜欢上她，她不就是被囚/禁play的那个了？ 那她的任务怎么办？ 她还怎么回家？ 苏七七半点没想到自己如果爱上晏隽。 如果说一开始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梦，那么现在自己就是被困在了梦魇里。 “如果，我攻略成功了，他还是毁灭了王朝呢？” 系统的声音是依旧冷冰冰的机械声：“同样的结果，判定失败。一开始就警告过宿主，如果你的任务失败，你就会和原主同样下场，并且你再回不到原本的世界了。” 苏七七沉默了一会儿，“那现在蛊虫已经下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蛊虫的？” 系统：“宿主需要自己寻找解决办法。” 苏七七：“……” 她要是知道怎么解，还用得着问它？ 系统：“这蛊虫来自南疆，历代大祭司上任后变会服食，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第26章 苏七七讶异，却没说什么。 默默地思考着，既然这个蛊虫这么厉害，和女主亲密结合的男人都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那她如果有，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如果我得到这个蛊虫，然后和晏隽……晏隽也会爱上我吗？” 系统继续说着苏七七不知道的原文剧情。 “晏隽得到这个蛊虫时，已经吞服了解药。这个蛊虫本是新任祭司在上任大祭司前吞服的，准备让晏隽永远留在南疆，没想到晏隽会有解药，反而死在了晏隽手里。” “这个蛊虫，就是晏隽从那名小祭司身体里取出来的。” 苏七七：“怎么取出来的？” 系统：“杀了她之后，血液里抽出来的。” 苏七七：“……真是个变/态。” 系统没说话。 静了一会儿，苏七七问：“既然楚清和只是一个导火线，是不是说明晏隽颠覆了这个王朝只是时间问题，有没有楚清和都是一样的结果？” 系统：“这样分析也没有问题。” 苏七七沉默，一时有点麻爪子。 从各个方面来讲，晏隽都无懈可击，几乎找不到弱点的人要怎么攻略？ 何况她母胎单身十七年，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让她去撩男人。 她怎么把握得住度，到底是对的，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自我高/潮的尬撩？ 月光浅淡，照在那张寡淡病态的苍白面容上，我见犹怜的表情，即使是真正生气也不过是比正常人声音略大了些。 苏七七看着铜镜中暗黄色的美人脸，这张脸注定不是像楚清和那样一见惊艳的面容，无论如何都是清丽的面孔，似乎生来都是要养在温室的娇怜。 “晏隽最后的结局怎么样？” “作者没交待。” 苏七七气急，“作者没交待就不知道吗？原始背景呢？” 系统：“是的。” “原始背景是晏隽被他的养父收养，因为他的养父喜欢晏隽的母亲，却被迫被当时的大祭司下蛊控制，没有及时回到乔木村。” “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晏隽这个婴儿被藏在地窖，而村子已经被毁了，他就带着晏隽回了南疆，后来晏隽差点又步了他的后尘，而晏隽的解药就是他养父给的。” “那晏隽有没有青梅竹马，或者是白月光？” 系统：“那个小祭司如果算的话，就是吧。” “可是小祭司不是被他亲手杀了的吗？” “系统无法分析究竟是仇杀还是情杀。” 苏七七：“......” 一般人都不会因为太爱而杀了对方吧，何况晏隽还把她剖开取了蛊虫呢。 不过晏隽不是个一般人啊。 这样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 毕竟晏隽是个病娇，说不定还真是太喜欢了呢。 这样一想，她更头疼了。 又坐了一会儿，苏七七放下手中的象牙梳，走到床边。 一夜静谧。 ...... 后面的半个月似乎过得极快，苏七七忙着准备太后寿宴上的礼物，也没有再出门，除了偶尔去曾老夫人的院子里面坐坐，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屋里绣万寿图。 还好系统能提取原主的技能，不然这幅万寿图还真的没办法完成。 而且那么长一幅绣图，只她一个人完后，夜里还要借着微弱烛光继续绣。 即使这样，快到寿宴的时候，绣图也还是差一点。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晏隽好似完全消失了一样，没有消息，也没有让灸和或者清渠传话。 苏七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是暂时可以知道的是，晏隽现在似乎对她还是有点兴趣的。 至少不会因为她哪里不对突然就让她失去活着的痛苦。 …… 这日天清气朗，苏七七一早去给曾老夫人请安，曾老夫人留了她一起用早膳。 “七七，这几日身体可还好？” 曾老夫人慈眉善目看着苏七七，欣慰的看着她的脸，摸了摸她的头。 苏七七伏在曾老夫人身侧，目光柔软眷恋，“好呢。姨母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曾老夫人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笑笑，没有再说话。 目光似乎穿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久久沉默后，她拉着苏七七的手，转头对身边的冯嬷嬷说道：“去把我那套南海珍珠头面拿来。” 冯嬷嬷意外，看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苏七七，应声：“是。” 这套珍珠头面是曾老夫人刚嫁到将军府时候，连老将军送她的。 从前曾老夫人都珍视得紧，甚至连戴都舍不得，现在居然要送给苏七七。 她从箱子里取出这套头面，又用小妆匣装起来，拿给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手轻轻的颤抖的抚过头面上的珍珠，珍珠并不多，却是上好的品质。 连老将军彼时还是个少年人，浑身透着张扬的姿态，鲜衣怒马年少轻狂，也是京中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连老将军把这套头面当做聘礼送给她的时候，她正躲在屏风后偷看，突然那个冷厉少年转头看向她这个方向，惊了一池涟漪。 她连忙收回目光，抚着胸口轻轻呼吸，唯恐被发现端倪。 进了将军府之后才知道，连老将军就是知道她躲在屏风后，才说一定要把这套珍珠头面交给她。 曾老夫人收回已经发颤的手，浑浊泪眼有几分悲怆。 “七七，这套头面便送与你，明日进宫面见太后时戴上吧。” 苏七七虽然还是有些迷惑，却也乖巧应了下来，看着曾老夫人山穷水尽的面容，褶皱下有多少风雪埋葬。 “七七谢过姨母。” 苏七七让如许接下那套头面。 遂又说了些话，这才起身回了蒹葭苑。 …… 苏七七回到蒹葭苑继续完成万寿图，一直到夜幕低垂，些许星光于天空悬挂，静谧中只听得到几声虫鸣。 蒹葭苑的那棵树本是慢慢悠悠的要走过这个秋天，奈何前几日还下了场雨，打落了一地的黄叶，更是在这个凉秋多填几分萧索。 今日晴好，几个丫鬟便打扫了院子，将落叶拢起来堆在树根处，只等着它们化作春泥，来年再哺育新枝。 苏七七没有出去，原主的身体本就不好，走几步就喘的病态，别说锻炼了，天气不好都有可能得风寒。 前几日更是请安都没去，抱着汤婆子在蒹葭苑坐了几天，身体都快锈住了。 今日好容易起身去了一趟荣寿堂，回来还是坐了轿子，在晴好的天气下把那份万寿图完成后，才起身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就感到腰疼，忍不住要开始闷咳。 又走回软榻旁坐下，看了一会儿书。 等到亥时三刻，正打算叫清渠进来伺候她梳洗，便看到晏隽一身白衣出现在蒹葭苑。 晏隽似乎偏爱淡色，苏七七是知道的。 但是被他这一身白衣飘飘忽然出现在面前，还是没忍住被吓了一跳。 “晏公子可否在下次来之前，使人来我这儿说一声？” 苏七七放下手里的话本，慢悠悠的站起来，看着晏隽白透的面孔在暗黄色灯烛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梦幻般的色彩，身姿挺拔，白衣更是衬得他皮肤近乎透明。 一双手在宽袖的遮掩下，看不真切。 苏七七站在晏隽面前，端的是娇俏可人的闺阁少女形象，脸上还有些今日上的胭脂，唇是淡淡的粉色，比亮艳多了几分柔弱的美感，也多了几分诱人的滋味。 “苏姑娘……”他欲说什么，但是看着苏七七湿润的晶亮的眼神，微微紧了紧手，转而笑着开口，“难为苏姑娘还想着下次见面，晏某记得了。” 苏七七：“……？？？” 不知不觉就被套路了。 搞得好像她很希望见他一样。 苏七七很忧伤。 晏隽不避讳和她开玩笑，甚至脸上半分波动都没有。 可越是这样，越让苏七七感到困难。 他连恶意和善意都是同样的表现，没有弱点，也不沉溺。 他自是情动涟漪，颠倒众生的长相，却转身就可以收整自己，好似完全没有出现过偶尔惊艳的媚态。 如同碧玉，温润之余，却诡谲复杂，像钩。 捂着嘴闷咳一声，苏七七没有接晏隽这个话茬，反而说起明天的事情。 原文中，原主就是在太后寿宴上，突然恶心，然后被太医诊断出来怀孕快一个月。 苏七七当时看这段剧情的时候，内心全是妈卖批刷屏，原主简直不是一般的作死，在将军府造作也就算了，还要跑去皇宫造作。 明明是一个挺好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要不是太后看在万寿图的份上，保下了她，这次之后就该“一尸两命”了。 “我明日要在宫中被诊出怀孕。” 苏七七虽然说的镇定，实则内心还是慌得一匹，看着晏隽低垂的眉眼，等着他说话。 谁知道晏隽只是问道：“苏姑娘有办法全身而退？” 苏七七想了想自己绣的万寿图，犹豫着点了点头。 晏隽了然点头，“我明日也会进宫，到时候如果苏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派灸和来寻我。” 苏七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差点没一激动拍拍他的肩膀，感慨一声“大兄弟，你真好！” 晏隽看着她不知因为什么而殷红的面颊，收拢了衣袖，遮住了自己蜷住的手掌。 “你明日再去寻祁羽一次吧。” 第27章 苏七七疑问：“寻国师......做什么？” 晏隽垂眸看着她，一张清隽的脸露出些许笑意，“自然是为了苏姑娘的病。” 苏七七更疑惑了，“我的病？不是在日日服药么？” 晏隽看着她的目光如同看一只乖巧的宠物，看得苏七七毛骨悚然。 “你见过符医看病还把药给你送上门的？” 苏七七噎了噎，“好，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晏隽低垂着眸没说话，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安静的有点尴尬。 苏七七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尴尬，但是看着晏隽似乎在思索什么的表情，默默咽下了自己就要说出口的逐客之言。 静静的看着晏隽思索，就在她觉得自己快站不住的时候。 晏隽开口，“苏姑娘日后私下叫我子俊便是，晏公子未免生疏。” 苏七七：“？？？” 你想半天就想到了这么一件事？ 她还以为是晏隽想着明天她就要跟着原主的步伐去作死，晏隽要叮嘱她什么呢。 果然，还是她想太多么？ 苏七七抿着唇，有点严肃，点了点头，“好的，晏公子。” 晏隽看苏七七没有半分波动，问道：“苏姑娘可知道我为何字子俊？” 苏七七顺势摇摇头。 今天的晏隽有点，不止一点诡异。 晏隽笑笑，似是每看到苏七七逐渐诡异的目光，“家父所取。” 苏七七：“......” 随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晏隽完全不提要离开，苏七七有点急，她还想早点休息呢。 毕竟明天是一场硬仗。 可是面前这个人好像石化了一样，长久以来动都不动了。 晏隽每次这样安静沉默的时候，都让苏七七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英短。 和很多其他人说的完全不同，她养的那只乖巧的像是一只假猫，逗弄的时候会咕噜咕噜的舒展身子。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苏七七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这哪是一只猫啊，哪天把她吃了还差不多。 晏隽却因为这声叹息看向苏七七，“苏七七，你叹什么气？” 苏七七抬头，室内彼时的灯光实在太暗，以至于她抬眸都能看到晏隽根根分明的睫毛落下的阴影，暧昧而神秘的目光永远含着三分情意，眼角那颗泪痣似是在诉说着什么私密情话，美人唇有些苍白，却更显媚意。 晏隽真的有一张好皮相。 苏七七也是见过皇帝的，可是皇帝英挺有余而不够俊朗。 不难想到晏隽的母亲到底是多美的美人。 “我只是在想明天该怎么行事。” 过程如何，对系统来说是不重要的，因为它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她不仅走了原主的路线，没把自己作死，还要把这个变态给攻略了。 真是......刺激刺激。 “苏七七，连奕城一定会护着你的。” 他说的实在太肯定，以至于苏七七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事情出了问题，晏隽居然会觉得连奕城这么在乎她。 可是按照苏七七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说，连奕城对她，或许小时候的情意多一点，再加上愧疚。 一个男人的愧疚有时可以为刀剑，剑指向那个红着眼眶跟他争辩的楚清和。 苏七七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自己是真的生活在了这个世界，而不是穿进了这本书里，但是只要想到自己还在现代的父母，她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她甚至有一种缓慢的被同化的感觉。 所以后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写点东西记录一下自己从前的记忆。 苏七七看向晏隽，目光清澈，是晏隽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清澈。 “子俊为何这样肯定？” 晏隽不说话了。 外面传来了如许的声音，“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 苏七七轻咳一声，朝晏隽使眼色，让他离开，可晏隽根本不动，不仅不动，还笑着看向苏七七。 苏七七：“......” 笑个锤子。 “让清渠进来服侍就好。” 如许有些诧异，但也不质疑苏七七，低低应声道：“是。”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敲门声，清渠脆声问道：“小姐，奴婢现在进来吗？” 苏七七：“嗯。进来吧。” 清渠于是端着银盆走进来，看到晏隽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苏七七，见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抿了抿唇，低下头，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安静的给她擦脸和手。 等到卸了朱钗，梳洗完之后，清渠又安静的退出去。 室内只余苏七七和晏隽两个人，安静瞬间席卷整个厢房。 等了等，还是没等到晏隽先开口，苏七七看着铜镜中身后那抹高挺影子，打破这沉默，“晏公子还有事？” 晏隽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半晌，说道：“等人。” 苏七七疑惑，“等什么人？” 晏隽不说话了。 苏七七：“......” 和他说话还真是让人憋气。 全方面被碾压也就算了，还要去撩他。 她可是说话都不知道和他说什么的，居然还要攻略。 尤其是要求古怪，攻略也就算了，还要晏隽为了她放弃颠覆王朝。 苏七七自认自己没那本事。 看着镜子里虽然是个病弱却依旧有几分清丽的美人，却远不及倾城的程度的面孔，和晏隽对比，也差了不止一点点。 苏七七也没了继续和他搭话的兴致，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还是走去了软塌旁继续拿起自己之前看的话本来看。 话本是讲前朝皇后的，苏七七倒是能想到，这个前朝皇后也是个穿越的，先是推举女权，让女性不再单纯被禁锢在高墙内，接着提出了新教学，提倡兴趣教学，减少税收，兴修水利。 苏七七一边看一边感慨，怎么人家穿越都这么厉害，到她这儿就憋屈的不行呢。 晏隽依旧站在原地，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变过表情。 一直等到苏七七都快睡着了，眼前的晏隽还在等，偶尔会抬眸看看她，但是也只是一瞬间，接着继续恢复思索的模样。 “晏隽。” 一道压低的磁性嗓音忽然出现，吓得苏七七手里的话本立刻掉在了地上，面上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然后看向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好一张美人脸。 传闻女娲造人时，以金沙为肌，鸟羽为骨。美艳不可方物，行动间万千变化，让人的呼吸为之一窒。 这个人就是这样，魅惑型神颜，几乎找不到瑕疵。 看着他的时候，几乎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漫不经心的坐在铺着虎皮的高堂宽椅上，而堂中自由美艳舞女为其翩翩起舞欲讨得他的欢心。 “你怎么才来？” 晏隽微微皱眉，摸摸自己的衣袖，看着褚双夜。 “教里出了点问题。” 他漫不经心的拍了拍红衣上根本不存在的尘，一双风情长存的眼看向苏七七。 苏七七立刻正襟危坐，像是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连脚下的话本都被她一点点用脚尖踢到软塌下。 “她就是？” 他又看向晏隽，唇角微微勾起，姿态满是随意，身上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听到他的话，苏七七立刻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褚双夜，魔教教主，楚清和的裙下臣之一。 她默默没作声，听着面前这两个人打哑谜。 “嗯。” 听到确定的回答，褚双夜才认真的看向苏七七，缓缓逼近她。 苏七七下意识向后挪了挪，但是不知道是今天吹了些凉风，还是因为晏隽异常的沉默和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她立刻捂着胸口咳起来。 褚双夜：“......” “身子骨这么弱不经风，将军府是养不起还是不用心养啊。” 说着，他的手就抬起了苏七七的脸，“啧啧啧，还是挺像的。” 晏隽依旧没说话。 褚双夜微微颔首，看着苏七七因为她的动作，有些惊惧的小脸，轻嗤一声，“胆子太小了。” 顿了顿，叫道：“妹妹。” “......？？？！！！” 苏七七一脸懵逼。 本想问问系统，但是想到晏隽能感受到系统的存在，一时有点麻爪子。 怎么她就是褚双夜的妹妹了？ 这个男主的狠辣，她看书的时候还真是感叹了好几番，谈笑间灭人全族的气势，真是让人畏惧过剩。 而且这个男主不应该是在土匪窝之后才出场的吗？ 那个挥挥手就灭了整个土匪窝，英雄救美救出楚清和的褚双夜，怎么突然提前出现，还叫她妹妹？ 苏七七现在何止是有点懵，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剧组！ 明明都是同样的名字，怎么变化就这么大呢？ 晏隽也就算了，这个是她自己的问题，连奕城总是过来找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跟着她回忆往昔。 祁羽见到她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要知道，原书中揭露苏七七丑恶面目的就是祁羽啊！ 而那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秦墨，除了之前那次，好像完全没存在过一样。 明明应该是秦墨先爱上楚清和，然后还要和连奕城来一场争斗的，现在也没有了。 而她因为进宫，还让楚清和与祁羽提前见面，没有原书中的为惊鸿一舞挑拨了心弦。 苏七七觉得，她可能走的有点偏。 当然更重要的是，晏隽现在对她的态度和第一次似乎没什么差别。 或者说，甚至更淡漠了些。 “你，你是谁？” 第28章 苏七七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手指颤抖的抓着裙裾下摆。 晏隽下一刻的笑声让苏七七伪装的柔弱惊惧尽数褪去。 “苏七七，戏做得多了别自己也相信了。” 苏七七：“......” 虽然晏隽当面拆穿她让她有点尴尬，但是确确实实让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褚双夜淡淡开口，“我们是亲兄妹。” 晏隽站在原地看着他靠近苏七七，凉凉道：“找了十多年没找到的亲兄妹。” 褚双夜没有理会晏隽凉凉的声音，继续说道：“同母同父。” 苏七七一万个不相信。 先不说两个人长相差距有多大，至少从书中来看，一个朝廷官员的女儿怎么可能和江湖中人有牵扯，而且还是魔教教主。 但她还是按捺着自己的杠精本质，柔声道：“之后呢？” 褚双夜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丝蛊惑的味道。 “当年母亲刚生下你，教内便出现了内乱，武林盟趁此攻了上来，母亲同父亲一道出敌迎战，却没想到中了圈套。我被左护法带走抚养长大，三年前再次夺回我教荣光。” 他看着苏七七安静听他讲故事的模样，一双眼睛纯洁似星辰。 “而你被母亲请来的乳母抱走，再不见踪影。” 苏七七点点头，还是有些迷惑，看着褚双夜一副“我已经解释完了，这下你该相信了吧”的表情，决定自己开口问：“母亲是如何遇到父亲的？” 褚双夜表情尴尬了一瞬，有些被她的问题震惊到。 这件事其实有点难以启齿。 故事也不算曲折。 无非又是另一个情有独钟，最后女主角爱上男主角的故事。 褚双夜和苏七七的父亲褚青城小时候还是个乞丐，后来被当时的魔教教主收养，在众多被收养的孩子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他们的母亲曾素汐，则是在褚青城还是个乞儿时候给他过冰糖葫芦的富家小姐。 故事到这里，顶多是两条平行线。 一切的开始在魔教出现内乱。 收养褚青城的魔教教主被教内几个长老背叛，褚青城作为右护法，是被追杀最狠的一个，因为在这任魔教教主故去之后，新任教主之位肯定会落在他头上。 褚青城本是对那个位子没什么心思的，但是被那群已经老了却不服老的老东西逼得紧了，就开始反击。 双方对战最狠的一次，褚青城被十几个江湖高手追杀，一路逃到相国寺。 曾素汐恰好和曾老夫人一同来上香。 又一次相遇，褚青城轻而易举的认出了当年给过自己糖葫芦的女孩儿。 而这个女孩却完全不记得他了，不仅不记得，看着她的目光还惧怕的紧。 褚青城本就受了伤，还被那些人阴了一把，那支射入他体内的箭上面抹了很重的春/药。 他本就受伤了很难守住心防，对曾素汐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还要对着曾素汐泫然若泪的娇怜小脸忍住□□。 曾素汐虽然害怕褚青城，但是因着他进来时看着自己欣喜的目光，还是没有惊呼，何况她自幼心善，还小心翼翼的给他的伤口上了药，甚至问僧人要了些白布帮他简单包扎了下。 褚青城却在曾素汐想要帮他拆开衣服的时候，反客为主，成了好事。 曾素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一步步带入温柔乡。 但是第二天她醒来之后，看着身旁沉默愧疚的褚青城，说了这辈子以来最大胆的一句话—— “我们私奔吧。” 故事到这里大概是美好的，奈何上苍总不愿意太美好的东西存在太久，后来的内乱，死亡，便就这样结束了。 苏七七听完整个故事，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内心却在疯狂刷屏—— 不愧是小说，怎么狗血怎么来。 不对，这是现实，难怪说小说来源于现实。 这爱情故事也太刺激了，比楚清和与她的七个小矮人还刺激。 这居然是我的父母。 妈呀，我居然还有个做魔教教主的哥哥。 也没想多少，抬头正看到晏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晏公子......” “小七七，你居然不先叫哥哥？” 苏七七：“......” 这个魔教教主有点自来熟。 “哥哥。” 褚双夜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亲妹妹，一腔柔情有了抒发之地，看着苏七七的眼神止不住的温柔。 苏七七：“......” 妈耶，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小七七明日便辞别姨母，同我一道回夷光教罢。” 苏七七下意识摇头，“不......” 却在褚双夜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止住了话，转头看向晏隽。 晏隽轻嗤一声，没理她。 小蠢货现在才想起他来了，刚刚被褚双夜一句话就转移视线。 想到这儿，他眸深如墨，似是陷入深渊。 褚双夜也顺着苏七七的目光看向晏隽。 “怎么？你要跟我抢人？” 他说的轻巧，在他话题里充当主角的苏七七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褚双夜和晏隽不是认识的吗？ 怎么现在突然就有些剑拔弩张之感？ 苏七七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短路。 似乎还不止一点。 晏隽看向苏七七，“我不过是帮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剩下的你自己问她。” 苏七七懵然的听着晏隽把皮球又踢给自己。 对上褚双夜灼灼的目光，难言的张了张嘴。 听到系统“嘀——”的一声，开口说道：“我，我想要嫁给表哥。” 晏隽听到这句话，露出了一抹笑，果真如此。 对任何人都是这套说辞，却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意爱意。 他更好奇苏七七到底想要什么了。 但是对上苏七七那双清亮的眸子，压下了笑意，对褚双夜说：“今日也不早了，你们要联络感情就继续，不用的话，我同你还有些事要说。” 褚双夜看向苏七七。 苏七七立刻说：“我有些困了，哥哥先和晏公子一道回去吧。” 褚双夜想了想，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对她说：“我派个人来照顾你，看你这孱弱的身子，一定是伺候你的人不用心。” 苏七七：“......” 她偷偷觑了一眼晏隽，但是晏隽不动半分声色，她于是点点头。 低头的刹那，没看到晏隽翻江倒海暗流涌动的眸子，也没看到他微微勾起有些讽刺的笑。 等到送走了晏隽和褚双夜，苏七七才松了一口气，困意立刻袭上脑海，爬上床之后就沉沉睡去。 ...... 离开了将军府的晏隽和褚双夜一道行至京中最有名的红楼。 红楼亭尖是深沉的枣红，整齐又美观的琉璃瓦下是通亮繁华的阁楼，听得到女子一个个的娇侬软语，淫/色浪词是多少文人骚客一心一意揣度之地。 这里的女子一心一意要征服每个人的视觉，大片的红，大片的绿，红粉之地的歌舞满是情/欲舒展，文窗绣阁影影绰绰的人影里似乎可以看得到多少白日里衣冠斐然的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内心深埋的欲/望。 桃曲阁历来是京中最著名的红楼，一舞《醉春愁》捧红了不知道多少名角儿。 谢西祠是里面最特殊的一位。 她生来就在桃曲阁，是当时的花魁的孩子，因为艳绝京城的那张脸，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争抢着为她缠头，但她从不公开接客，至今也没有哪个世家子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她从不接客，却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是因为她的靠山够硬。 晏隽是在谢西祠小时候就结识了她，这么多年也能称得上一句朋友才是，虽然晏隽从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朋友，只是把她当一只羔羊养着。 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带带。 就比如现在。 褚双夜曾经为谢西祠豪掷千金，这份喜欢有多重呢，到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褚双夜还在外结识了女子，甚至为她许下“只此今生唯爱一人”的誓言。 “你们来了？” 谢西祠是个传奇，是至今以来第一个在十五岁就登台跳《醉春愁》的女子，也是第一个以烟视媚行颠倒众生相，一夜成为京城花魁的女子。 至今，她不过十七岁。 但她媚而不妖，手段也够，不会太自视清高，也没有流于花楼的鸢色。 “去年秋日埋下的桂花酒，今早刚让人挖出来的。尝尝。” 她姿态旖旎，袅袅婷婷的站在两个人面前，将桂花酒倒在酒杯里，一举一动都好像画里的美人儿走了出来。 如今淡妆修饰，因着在晏隽和谢西祠之前喝了一杯，脸上有些红晕，媚态尽现。 褚双夜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怎么还喝酒了？不是让你别喝么？” 声音温柔，没了面对苏七七时候的生疏，两个人亲昵异常。 谢西祠笑笑，有些女儿家的娇态，没有半分被斥责的感觉。 褚双夜对她一向纵容，即使是小声斥责，也是温柔的，不忍心让她受半点苛待。 如果苏七七在这里，肯定会大加感叹，这不是书中除了苏七七以外第二个女配嘛！ 和原主不一样的是，这个女配让一众读者流尽了伤心泪，更有读者还发了长达两千字长评，就因为她死得太惨，还太凄美。 所有凄美的故事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谢西祠在原文中，一心痴恋褚双夜，最后也是为了褚双夜才身亡。 可是原书是以楚清和的视角来写的，褚双夜喜欢上她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一个读者能看出来褚双夜对谢西祠的温柔眷恋，也没有任何一个读者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曾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故事如何讲述其实很大一部分程度在于作者的侧重点。 苏七七当时看文，更多是因为原书被称为女性/福利top1，却不知道，比这本书香艳的不是没有。 这本书之所以是top1，却不是因为其中肥而不腻的肉，而是因为最后的结局。 这本书是被骂成第一的。 第29章 很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众多读者一边骂一边继续看，甚至等着作者开第二本。 越有争议的作品越火。 似乎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就只喝了一杯。” 谢西祠眼神有点迷离，她太纯粹，在这个污秽腌臜之地，还能保持这样的纯粹。 褚双夜就是沉醉这样美好的迷离里。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谢西祠的长发，缱绻之意几乎溺毙身边的人。 谢西祠身边的丫头都自觉低下头，脸颊因着这样的氛围而泛红。 晏隽依旧淡漠，看着褚双夜和谢西祠的目光没有半分波动，一张即使在红楼都比得上大半女子的脸此刻只是平淡寂静的看着这一双人。 褚双夜轻轻理着谢西祠的长发，看向晏隽：“找我什么事啊？” “楚清和身上的蛊虫快成熟了。” 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一只手拿着酒杯端详着酒杯上的花纹，面上尽是漠然。 褚双夜挑挑眉，“哦？具体什么时候？” 晏隽放下酒杯，没有喝，悠然站起身，“三日后。” ...... 如果说对于晏隽来说，三天后不过是蛊虫成熟的日期，而让苏七七来说，三天后就是她要把楚清和推入湖中，让她痛失其子的日子，是她一步步逼近死亡线的分水岭。 苏七七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根据灸和的叮嘱，服了假孕药。 特意叮嘱如许给她戴了昨天曾老夫人给她的那套珍珠头面，一切收拾好之后， 走去荣寿堂给曾老夫人请安。 “七七给姨母请安。” 苏七七行礼，然后被曾老夫人拉着手站到她身边。 曾老夫人看着苏七七娇怜面容在珍珠的映衬下更显得如珠似玉，微微笑笑，浑润眼眸泄出温柔细碎的光。 “七七今日极漂亮。” 苏七七故作娇态，嗔道：“姨母真是的，七七昨天不漂亮嘛？” 曾老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苏七七的额头，“你这孩子。” 然后在苏七七依恋的目光下开口，“漂亮，七七在姨母心里是顶顶漂亮的。” 苏七七嘻嘻笑。 又等了一会儿，连奕城和楚清和一起走进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曾老夫人收起了笑意，“嗯，开饭吧。” 这是苏七七第三次见到楚清和。 楚清和已经不像第一天见到苏七七时候那么高高在上，站在连奕城身边甚至下意识想要低头，看着苏七七的目光也不再那么敌意，一双红唇抿着，眼波流转时候还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一个女人在结婚后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宠爱和尊重，只看她眉目间在不经意显露的落寞和憔悴就知道了。 苏七七看着，忍不住感叹，连奕城可真是渣。 这么渣，日后就算追妻火葬场都不够解恨。 楚清和身上都有些柔和了，面对着苏七七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态度好的出奇。 苏七七有些奇怪，却还是静静的吃完了这顿心思各异的早膳。 用完早膳之后，连奕城先告退了，他毕竟是将军，身领要职，除了刚结婚那三天，日后都是要去演武场操练那些新兵的。 晚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应酬，在将军府待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 苏七七留在荣寿堂和曾老夫人说话，楚清和听了一会儿，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也告退。 ...... 太后寿宴是在申时开始，他们要提前一个时辰动身。 午时过后，苏七七又在荣寿堂用了些粥和糕点，这才坐上去皇宫的马车。 皇宫依旧沉闷雄厚，走近几乎可以闻得到其中多少人为了那个位子的腥风血雨。 这天天气实在说不上好，阴沉沉的，是要来暴风雨的前兆。 顺着长廊一直走，苏七七其实很害怕这种路，无边无际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她抚了抚胸口，压着自己的心悸，一路跟在曾老夫人身后，目光始终看着曾老夫人的裙裾,沉默的走着。 因为太后提前召见，她先和曾老夫人去了坤宁宫。 太后已经六十有五，看起来却还没有曾老夫人显得老，娇俏面容实在是太占优势了，几乎在她面上看不到岁月流逝。 “素静，你来了啊。” 太后当年还是端王妃时候就与曾老夫人交好，看到她自是十分亲切。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民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素静快起身，唉，早就说了在我的宫中不必如此在意礼节。” 太后将曾老夫人扶起来，然后才看向苏七七，“你便是宁安？” 苏七七猛地听到这个称呼还有点懵然，接着看向曾老夫人，反应过来皇帝的那道圣旨，呐呐点头。 虽然皇帝只是因为晏隽才册封她为公主，但是君无戏言，既定的结果自然是无法改变的。 太后也就是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病弱的面颊，柔和的笑笑，慈祥的摸了摸苏七七的额头。 “是个好孩子。” 就这一句评价，再无其他。 曾老夫人笑道：“七七不过是不懂事，太后别见怪。” 太后没有再说什么，拉着曾老夫人聊起了私房话。 苏七七站在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把自己当个隐形人。 太后对她的态度淡淡，这也在她的意料之后，事实上那副万寿图送出去，太后也并不是看在万寿图的份上免了她的死刑。 而是因为太后寿宴，不宜见血，这才让她得以多苟延残喘几日。 但也不过是几日。 ...... 寿宴开始后，苏七七坐在中间，离高堂有些远，却也不在边缘化，周围坐着几个五六品官员的女儿。 苏七七感叹了一下排这个位置的人实在太用心了。 她只是将军府的表小姐，将她放在这儿实在太巧妙不过了。 等了一会儿，晏隽便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得正式多了，虽是皇子常服，却因着过人的相貌，不少女子都望过去。 确确实实是引人注目的长相，苏七七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放在现代那个互联网时代，都能称得上是最美。 他俯身给太后行礼。 底下不知道多少女子窃窃私语，红了面颊。 苏七七没抬头，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皇宫有特意为了这些官家女子准备的果酒，能尝到点酒味，却不醉人。 这是一个过于盛大的开场，太后又不喜晏隽，因着他的入场，欣喜的脸色都淡了几分。 苏七七今日特意带了灸和进宫，也是念着她在宫中多年，又是晏隽手底下的人，怎么也不会出差错。 宴到中场，苏七七就感受到了肚子疼。 这个假孕药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甚至连症状都是相似的。 而苏七七刚喝了点酒，还吃了几口蟹黄。 灸和适时出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苏七七摇头，“先，先扶我去偏殿。” 灸和皱了皱眉，点头，“是。” 这个处理方法并不好，她本以为是直接在宴席上被诊出有孕，却没想到苏七七会状似退一步，实则选了最不可靠的一个方法。 曾老夫人看着她被灸和扶着走出去就心一沉，给太后说了一声之后就追着苏七七走了出去。 看到苏七七捂着肚子在塌上疼得满头是汗，立刻解了身上的腰牌给灸和，“去请太医。” 苏七七内心慌的一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原主会选这个危险的办法，要是太医来的时候诊断说这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呢？ 而且，这也太疼了吧！ 嘤嘤嘤。 痛经和同等于流产的疼痛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姨母，姨母，我好疼......” 即使气若游丝，仍旧要梨花带雨的说着让人心疼的话。 曾老夫人看她脸色发白的捂着肚子，□□还隐隐渗出血迹来就猜到她是怎么了。 一遍遍的擦着她额头的冷汗，心疼的说着：“好孩子，太医马上来了。” 右手还转动着佛珠，一会儿说着“阿弥陀佛”，一会儿说着“无量天尊”，也不知道究竟是信佛，还是信道。 又等了一会儿，苏七七感到自己眼前阵阵发黑，腹部的疼痛几乎让她感到自己就要早登极乐了。 “臣拜见曾夫人。” 曾老夫人摆摆手，让开位置让他尽快诊断。 太医先给苏七七把脉，然后看着曾老夫人叹了口气。 “曾夫人去屏风后等待片刻。” 曾老夫人又看了一眼苏七七，苏七七模模糊糊的点点头。 平躺之后，太医开始施针，疼痛一点点散去，苏七七感到身上软绵绵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之后的腰酸背痛。 半个时辰后，太医收了针，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呼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去。 “这位小姐只是食了些凉□□物，动了胎气，日后要多加注意，我开几帖药，小姐按时服药即可。” 曾老夫人舒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太医的表情一言难尽，点点头，“无事。” “那七七可会落下什么病根？生产可会出什么问题？” 太医抹了一把头上快要滴下来的冷汗，谨慎道：“这......苏姑娘身子自来就不好，日后更是要多加注意。” 后一个问题，他却不说了。 曾老夫人也知道他不说是什么原因，叹了口气，走进去看苏七七，心疼的擦着苏七七头上的冷汗。 对着一旁的花溪说：“下去熬药吧。” 花溪回禀：“表小姐的丫鬟灸和去熬药了。” 曾老夫人愣了一下，点头道：“是个护主的。” 又等了一会儿，连奕城和楚清和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楚清和已经知道了苏七七的事情，脸上全然是茫然的惨白。 第30章 “母亲，表妹如何了？” 连奕城脸上的担心泄出些焦急的意味，对比平时的冷肃，确确实实有让苏七七感受到连奕城在在乎。 但是这个在乎到底是因为本身对苏七七的感情，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在乎，还尚且有待商榷。 “惊了胎气，日后要静养。” 曾老夫人声音冷淡，没有抬头去看连奕城，依旧拿着手帕给苏七七揩额上的汗。 苏七七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发丝有些黏在额间，唇也因刚刚疼痛时被牙齿咬得出现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姨母同表哥都出去吧，我已经没事了，等收整完后再去寻你们。” 曾老夫人怜惜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好。” 然后转头对连奕城和楚清和冷淡说道：“走吧，太后寿宴还继续着呢。” …… 太后这边早就有婢女禀报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着婢女说完之后，恰好看到曾老夫人走进来。 她敛眉，声音微冷，“素静，宁安她......” 这件事本就是丑闻，尤其是皇帝刚册封苏七七不久，就出了这种事，要真的闹大了，丢了脸面的还是皇家。 太后在那个位子上坐了那么长时间，这些事情见过不少，但是闹到自家身上，不免脸色寒凉了几分。 曾老夫人先跪下请罪，“臣妇有罪。” 也不说是什么罪，跪了半天，太后脸色依旧阴沉，也不说话。 高位坐着皇帝和皇后，皇帝脸色没变，皇后却笑了。 她并没有多想，因为不管将来是谁上位，她都是皇后，地位不会被撼动，只是因为这件事真的太有意思了。 苏七七她也是见过的，那个看起来就是一朵随风飘扬的小白花，说真的，其实她没多少意外，越会做表面功夫的女人其实越狠。 看起来那么无辜单纯的女孩子，实际上心思深沉，暗藏城府，也不算多意外。 楚清和是直肠子，虽是长了一张盛气凌人的脸，性格却很直，和她关系稍微好一点都值得她心甘情愿掏心掏肺。 她心思不坏，同样，苏七七心思虽然深沉，却也不是多恶毒的人，不至于真的就陷害楚清和，所以第一次来宫里，她也就是敲打了一下。 只是肚子里这个孩子是谁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说是连奕城的，合理，毕竟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十几年，多暧昧的，擦枪走火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再一想，万一这孩子是晏隽的呢？ 那身份就不一样了啊。 毕竟晏隽的玉佩可是她亲自拿到宫里的！ 何况什么将军府花园捡到这套说辞，她可是半点都不相信。 和她一样，皇帝也不相信。 所以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曾老夫人，半晌才开口：“哦？曾夫人何罪之有？” 皱了皱眉又道：“曾夫人先起身吧。” 曾老夫人不说话，也不起身。 皇帝皱眉，曾老夫人怎么说也是连老将军的遗孀，总不能让她这么跪着，吩咐常元春，“去将曾夫人扶起来。” 常元春低头，“是。” 随后走下陛阶，将曾老夫人扶起来，还小声提醒一句，“皇上没发怒。” 曾老夫人这么多年的道行了，怎么会这点脸色都没有。 缓缓站起身，道：“臣妇身子有恙，不能陪太后参加完这场寿宴，臣妇有罪。” 皇帝爽朗的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母后向来仁爱恩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你？” 继而看向太后，“母后说可是？” 太后慈爱的看着皇帝笑，“自是如此。” 转头看向曾老夫人，“素静，既然身子有恙就先去偏殿休息吧，哀家一会儿去看你。” 曾老夫人应声，“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看着曾老夫人走出去，又看向连奕城和楚清和。 连奕城也想去看望苏七七，但是曾老夫人已经出去了，他一时也没什么借口，所以行过礼之后就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坐下了。 楚清和跟着他，脸色也白，还有些神不思蜀。 殿内人底下有窃窃私语的，但是没人大声说话。 在宫里安排自己人的都是往宫里送女儿的，这些人大部分都谨言慎行，半点不会在这样场合说什么，所以底下虽然议论纷纷，真正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并不多。 宴会进行的也差不多了，皇后提出不然就让在场的各家小姐出来为太后祝贺吧。 说白了就是献艺。 到底都是有些脸面的人家，给太后献艺，可是顶顶荣耀的事情，若能被太后赞扬，自是出嫁不愁。 个个争得眼睛都红了。 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苦心孤诣钻研这些，也不是没有成效，苏七七在偏殿都听得见筝声，泠泠清泉，虽是掺杂了私欲，却也比现代很多沽名钓誉的人好多了。 何况都是女子，女子最懂女子。 懂得她开心，懂得她难过，懂得她如何面对着心上人羞涩难安，却不敢开口说一句，懂得女子如何寂寞到独自望月流泪，亦懂得女子内心又是如何从沸反盈天变为阒寂无声。 月牙也不知什么时间，居然就悄悄趴在了太阳对面，微弱的光对比大片大片鎏金般斜日像是孤儿同富家小姐，对比差异到让人突感难过。 偏殿寒凉，又值秋日，并没有开始烧炭火，丝丝凉气从地上直直腰窜进人心里，苏七七刚刚遭受了那么一场磨难，如今抱着软被昏昏欲睡。 听到曾老夫人说话的声音，本来还准备回话的，听了没几句还是因为被折腾的太累而睡了过去。 ...... 醒来已经是又一个夜晚。 殿里只有几根荒凉的蜡烛亮着，不像是在皇宫，倒像是在哪个无人问津的小院子。 听不见什么声音，四周安静的吓人，苏七七尝试出声，但是没有听到回应。 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殿内，孤寂感突然从不知名处爬出来抓住她的手脚在拉扯，面前的烛火也忽明忽暗，找不到着落，思维断断续续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么。 像是被人折磨了一遍，浑身跟散架了一样。 刚刚还在梦里的虚幻感像是被压低了，沉甸甸的压在心上，目光触及的一切都很陌生。 她梦到了自己的父母。 她在这里其实很少想起他们，自小和父母也不是特别亲近，在初中之后就是一直自己住了。 父亲和母亲也并不亲近，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工作。 她虽然咸鱼，但是并没有特殊到让人注意，所以父母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寄望和要求。 她穿过来之前，还接到了父母的电话，说是要去国外做试管婴儿，她就要有弟弟了。 苏七七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嗓子因为刚睡起来又干又疼，头也昏的厉害，敲了敲脑袋，推开被子向床下走。 刚走到桌子前，晏隽就从窗户穿了进来。 ——这大哥老喜欢翻窗户。 “苏七七，水是凉的。” 晏隽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内显得萧索，却不影响那么长时间的孤寂后突然听到声音时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治愈。 她看了一会儿茶壶，又看了看晏隽，“可是我渴了。” 说完，她端起刚刚倒出来的水仰头喝了下去。 晏隽：“......” 她表现得太虎，以至于晏隽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冷茶入腹会不舒服，苏七七就先打了一个喷嚏。 苏七七朦胧着眼睛低声呢喃，“我是不是感冒了？” 晏隽走进苏七七，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问道：“苏七七，你说什么？” 苏七七摇摇发胀的脑袋，迷迷糊糊的盯着晏隽看，“没，我没说什么。” 即使脑袋不清楚，她也还是潜意识害怕晏隽，没有对上他的眼睛，反而看着他光洁精致的下巴看。 感受到她摇摇晃晃的厉害，晏隽皱了皱眉，抿唇看着她，不发一言。 苏七七等了等，也没等到他说话，有点懵，眼睛往上移，对上那双海一样的眼睛。 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 外面穿来了雷声，轰隆隆的响声让苏七七一时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腿一软摔地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冰冷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却被身边人一双大手拉了起来。 “苏七七，站好，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声音依旧温和，却还是能听出来晏隽的漫不经心和一点点的冷意。 苏七七有点委屈。 她手垂在身侧，头低着，微弱光亮下落辉都显得脆弱。 脸颊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发烧显得通红，眼眶也红，像个兔子。 晏隽看着，松开了抓着苏七七胳肘窝的手。 “苏七七，你染了风寒。” 他说得肯定，一只手抬起苏七七低着的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的身体很烫。太医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吗？” 苏七七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只有微弱烛火在倏忽闪烁，像是下一刻就要灭掉了。 她突然就觉得，晏隽她攻略不下去。 防备心重，面对着她时候，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看不到。 即使是现在，他看着她，眼里却没有她的影子。 苏七七抬手，去挡他的眼睛。 “你不要看我。” 第31章 晏隽皱眉，把苏七七挡在他面前的手拿下去，柔软的触感让他既眷恋又抗拒。 “苏七七，你想做什么？” 苏七七没说话，固执的看着晏隽的衣领。 他的衣领绣了一支海棠，海棠艳丽，光芒四射。 她轻轻的踮起脚尖，温软唇瓣相触，眼睛半闭着，黑鸦鸦的睫羽不停地颤着。 半晌离开晏隽，低下了头。 苏七七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 晏隽生来就是被赐予者，被赐予生命，被赐予能力，被赐予一切他都不是很想拥有的东西。 他生来就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了，他被送到地窖的时候，也不过四个月大，地窖很冷，他手里还抓着母亲塞进去的一块玉。 再之后就是被养父收养了。 养父对他并不算好，尤其是看着他和母亲相似的地方便会亲吻他，他不喜欢，想挣扎，但是会被毒打。 养父因为大祭司被缠坏了身体，总是半夜发疯，所以小时候他的背总是有着很多或深或浅的鞭痕。 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不关心为什么养父总是半夜发疯，也不关心养父和大祭司是什么关系，甚至大祭司的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都让他觉得无趣。 他觉得世界都特别没意思。 但他不想一直被动的被赐予，他决定做一个赐予者。 他置身事外，冷漠的面向世俗，俯视人世间所有的爱欲和悲狂，怀着慈悲和造物的激情看着别人的命运因为自己而改变。 被赐予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养父，既然养父那么不喜欢大祭司，却还是被强迫，那么他是很痛苦的吧。 他赐予养父极乐。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晏隽觉得自己很善良。 养父死时圆睁的眼睛，放大的瞳孔都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养父都开心的都说不出话了。 唯一苦恼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是他给了养父新的希望，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在胡说，毕竟他才七岁，没有人相信他是杀了养父的人。 只有小祭司相信。 小祭司比他大两岁，长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狼眼，认真的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很兴奋，但是他没有因为兴奋而赐予她什么。 小祭司想要得到他。 晏隽无奈又悲悯，他是赐予者，他要赐予别人不同的命运，他怎么可能被她得到呢？ 养父死前就给他喂了解药，所以他没有受蛊虫影响，很清醒的看着小祭司在自己面前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看着她轻瞥的眼角，毫不掩饰的狂热。 晏隽知道，她和自己一样狂热的想要赐予别人，并且不希望被别人赐予。 但是他们没有达成共识，所以小祭司成了他的第二个被赐予者。 事后大祭司也没有发现异常，他觉得南疆没意思，就到了楚朝。 楚朝他很熟悉，或者说，他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玉佩很熟悉。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着急去认亲，他在一次帮助老奶奶治好了多年的腿疾之后，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忍住了自己破坏美好的冲动。 晏隽觉得，这样的赐予也不错。 可是想想，这样太慢了，不如让世界一起狂欢。 …… 晏隽没什么感觉，淡淡低下视线。 “苏七七，你没去找祁羽？” 他的声音冷静而清醒，眼里一丝余光都没有分出来，专注而认真的看着苏七七的发丝。 烛光微弱照在苏七七柔软的脊骨，被她的动作带出斑驳的光影，发丝将烛光扯断，露出一截窒息的晦暗。 苏七七怔怔的看着晏隽的衣领，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子俊，我是为你而来。” 晏隽扯了扯嘴角，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闪过，仔细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坐下等灸和回来。” 苏七七很委屈，那种无法用语言说出来的委屈，原本在现代，同样没有人关心，但她从来不觉得孤独。 可是在古代举目无亲，却好像无时无刻不被孤独包裹。 她执拗的看着晏隽，“我真的是为你而来的。” 晏隽轻嗤一声，没吭声。 苏七七脑子烧的混混沉沉，一半是赌气，一半是仗着自己是个病号，和晏隽杠上了。 “我，”她指了指自己，对上晏隽清清楚楚的视线，努力踮起脚尖要和晏隽平视，“要你爱我。” 晏隽看着她的目光变了意味，一声不吭的看着苏七七的侧颈，白细柔腻的皮肤让他想要将手伸出去扼住。 他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她。 很多机会。 事实上苏七七也不是那么重要，在他的计划里面，苏七七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和这个计划没什么关系。 但是每次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都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至于到底在等什么，为什么要等，他不知道，也没有太多去追究的心思。 也懒得追究。 总归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向来懒得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他对她还是有些好奇的，好奇她周围会偶尔出现的波动，还……好奇她的目的。 他觉得没意思，送了送扶着苏七七的手，声音因为沙哑而显得失真，随口应道：“好。” 苏七七懵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你才不爱我”，下一刻她却因为身体没了支撑而扑进晏隽怀里。 “我冷。”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对上晏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没有她的影子，只有一簇微弱的烛火。 她觉得委屈，下一刻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晏隽第一次见到苏七七这种哭法，不顾形象不顾面子的嚎啕大哭，活像是他上辈子欠了她几千几百万两银子一样。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你都不哄我！” “你刚刚还凶我！” “……” 苏七七还嘟囔着什么，晏隽没太仔细听，他一直看着那簇烛火，一直到苏七七混着抽泣声的声音越来越小，扒拉着他的袖子擦了不知道多少眼泪鼻涕之后快睡着了，才收回目光。 “去床上睡觉。” 苏七七松开扯着他衣袖的手，迷迷瞪瞪半摇半晃的往床边走。 晏隽看不过去了，提溜着她的衣后领，把她放床上，又把被子拉开盖在她身上。 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她。 苏七七长了一副理所应当被怜爱的模样。 晏隽手探上苏七七的脸，和想象中一样白皙柔软，隐隐能闻到些香味，分辨不出其中的香料到底掺了些什么花香，只是觉得沁人心脾。 她温怜面庞总是这么娇弱，像是不能经受风吹雨打的花朵，但凡受到伤害，她就憔悴，甚至死亡。 晏隽又看了一会儿，打算拉下她拽着自己的手，却被抱的更紧了。 “……” 苏七七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眼里满是控诉，“你刚刚还说爱我的，我病了！” 晏隽抿唇，“那你多休息。” 苏七七没控制住，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流，视线模糊，完全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也不顾及姿态，拿着晏隽的袖子盖住自己的眼睛。 “我不要！我要你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 晏隽皱眉，从来没有接受过父母给予的宠爱，从来不懂爱是什么，他对世间情爱都嗤之以鼻。 如果爱就是苏七七这样的话，晏隽觉得，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 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可能就是单纯的这样觉得。 “故事是什么？” 他看着苏七七的发顶，烛光微弱在发着最后一点光亮，怀着盛大的恩泽为两个人照亮，像是在慈悲着什么。 “民间传言，”苏七七嘟囔着，紧接着换了一个说法，“话本。” 晏隽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抽回了盖在苏七七脸上的袖子，“没看过。” 苏七七坐起来，双臂抱着膝盖，下巴磕在上面，目光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头发几乎盖住了她整个人，瘦弱纤怜模样几乎让晏隽想要伸手。 “你不爱我。” 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反往常的固执。 “你一点都不爱我。” “你还要利用我，你还要扒了我的皮。” “我不能回家。” “你还不爱我。” “我也不爱你了。” “……” “我想吃烧烤火锅麻辣烫。” “我不想睡觉。” “我好冷。” “我想要空调。” “……” “我不想呆在这儿。” “我想回家。” “……” 晏隽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既不出声，也不动作。 苏七七一个人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困得不行的时候，才不再说话了，揉了揉眼睛，也没抬头，没躺下去，就这样睡着了。 晏隽原本是听着苏七七说话的，她说着他很多听不懂的话，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他。 绕了几绕之后，最后听进去的只有一句话—— “我想回家。” 在晏隽心里，他是没有家的。 而苏七七的家，应该是将军府吧。 于是晏隽等了一会儿，想了想，用被子把苏七七卷起来，从偏殿飞了出去。 到达将军府后，把苏七七放在床上，给灸和传了消息，让她在宫里易容成苏七七的样子，防止被宫里的人发现。 …… 第二天早上醒来，苏七七揉了揉头发，坐起身来，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自己真的回到了将军府。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清渠。” 第32章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话。 苏七七团了团被子，下巴磕在被子上静静的坐起来，抬眼看到坐在桌子旁的晏隽。 ——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本子。 苏七七身子颤了颤，没想什么就冲上前去拿走了晏隽手里的本子。 抢过来之后就藏在身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晏隽，唇抿在一起，脸色有些不可言状的紧张。 “苏七七，你对账本这么有兴趣？” 苏七七有点懵，“账……账本？” 晏隽轻嗤一声，伸手探了探苏七七的额头，还是烧，身体在发烫。 又从她手里拿过账本，摊开给她看。 苏七七：“......” 她看着这有点像自己记笔记的那本，没想到居然是晏隽的账本。 嗫喏了一会儿，小声道：“抱歉。” 昨晚作死到拉着他哭个不停，一醒来就抢了他的账本。 晏隽拿过账本，放在桌子上，对苏七七说：“去把被子裹在身上，我带你回皇宫。” 苏七七看了看周围，疑惑的看向晏隽，“我现在真的在将军府？” 晏隽抿唇，不说话。 苏七七乖乖走回床边裹上被子，晏隽抱着被子，又一次回到皇宫。 灸和正在殿内装睡，听到晏隽进来之后，立刻坐起身，跪下行礼，“公子。” 晏隽没看她，把苏七七从被子里捞出来。 苏七七都感觉自己要被闷到窒息了，终于被捞出来，大口喘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呼吸了，看着灸和易容后的样子，转头去看铜镜里面的自己。 一样的模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苏七七想了一会儿，那么她和之前的苏七七差别大吗？ 苏七七不知道，系统并不在意她表现什么性情，只在乎最终结果。 那么晏隽呢？ 他之前就质疑过自己的身份，现在......苏七七回头看向晏隽，晏隽也恰好看过来。 苏七七怔了怔，他的眼里清清楚楚，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随后没等到她回过头就看向灸和，“去让祁羽过来。” 灸和用最快的速度抹掉自己的伪装，走出偏殿。 “去躺床上。” 晏隽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苏七七乖巧听从。 晏隽习惯绝对掌控，并且从开始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什么特别脱线的事情。 苏七七为了不崩人设，一直也是装作乖巧的样子。 两个人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晏隽昨晚一直没睡，但是也什么都没想，一整夜都站在床边看着苏七七发呆。 苏七七很少和他这么安静的待在一块，总是有些不习惯，甚至拘谨，面对晏隽总觉得自己会束手束脚。 殿内依旧空的有些冷，苏七七拉了拉被子，将视线凝聚在床幔上，清透的大红色不仅不显得严肃反而呈现出一种尊贵的大气。 已经是清晨，听得见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扫院子声音，有宫女在小声的说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八卦消息，无非是今天哪个宫女又触了哪宫娘娘的霉头，哪个宫女被打赏了值多少两银子的簪子或手镯。 偶尔听得见清灵的鸟叫声，听说是丽妃娘娘养的彩雀，和她的小公主同一天出生，所以一直被她当做另一个孩子一样金贵养着。 思绪飘着，不知道想了多少，一直到听到晏隽清流一样的声音才回过神。 “苏七七，我们成婚吧。” 苏七七：“？？？” “晏隽，”她一骨碌坐起来，紧紧地盯着晏隽清隽容颜，“你说什么？” 只见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后转头过来，温和的弯唇，一瞬间如同春风入暖，屠苏浮沉。 苏七七一直知道晏隽好看，朦胧如隐山玉，清濯如出水莲。 即使换了现代妆也一样是翩翩美少年。 但是他没有情绪，就如同木偶没有灵魂，他不能给予你想要的情绪，因为他同样感受不到情绪。 “你不是要我爱你吗？我们成婚。” 晏隽的声音依旧平静从容，睫毛长长落下些影子，有初晨的微光落下些光辉，一寸寸侵袭着偏殿的每一片角落。 苏七七看了一会儿，终于肯定了，晏隽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既然你要我爱你，那么我就娶你。 苏七七觉得晏隽在现代一定是一个计算机天才，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各种衡量和思考之后和现实的其他表象事物画上等号。 他身姿欣长，如同青松，朦胧光照在身上时候混着微尘，像是为羽化提前布下的美丽幕景。 苏七七抿唇想起身站起来，但是被阻止了，为了不让自己仰视他，苏七七抬手示意他低下头。 “晏隽，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晏隽顿了片刻，看着苏七七认真的表情，摇头。 和生来的高智商能力不同，他生来似乎就不能感受到别人的喜悲，没有哭过，也不记得开心是什么样子。 他和世界分裂两端，立志要走在裂缝边缘，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退过一步。 坦白来讲，得到这个答案苏七七并不奇怪。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不至于她了解全部，但也足够知道，晏隽情感缺失，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对这方面知道的不多，只是有个朋友打算学心理学，所以跟着看了不少。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晏隽想了想，然后看向苏七七，“你。” 苏七七放下拉着他的手。 ——这大哥思想不是一般的有问题。 “我不是东西。” 晏隽皱眉，不明白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有什么区别吗？” 苏七七看向偏殿门口进来的祁羽和灸和。 祁羽依旧是淡漠清和的模样，即使是看着刚刚苏七七和晏隽那么亲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算是打个招呼，苏七七点点头，苦笑一声，“但是每次见到国师我的情况似乎都不怎么好。” 祁羽扯了扯嘴角，“苏姑娘说笑了。” 说完，就走近苏七七，抬起她的手，半晌，皱了皱眉。 “苏姑娘最近是否服用了特殊药物？” 苏七七想了想，“假孕药？” 祁羽敛了敛眉眼，抿着唇问道：“苏姑娘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假孕药里面多是至毒和至纯的药物混合，一颗药是多少虎狼之药堆积而成，即便是正常人，用了这个药也免不了损伤身体，更何况苏七七本身身体就已经是残缺的。 他是真的动了怒的，这么多年谁请他看望病情不是听之任之，像苏七七这样在死亡线上还纵情横跳的，她真是第一个。 晏隽在一旁站着，看了一会儿苏七七不好看的脸色说：“舒生，放开她。” 祁羽拧了拧眉，看向晏隽，施施然放开了手，“既然都不要命了，苏姑娘找我做什么？” 晏隽抬手一挡，“既然你不治，我想风辞应该会愿意。” 苏七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晏隽可真是，坑人的一把好手。 如果说那个蛊虫是晏隽下给楚清和的，那么这些人入坑，背后要说没有晏隽推动，苏七七是死活都不相信的。 而且到目前为止的几个原文男主，除了没出场的小和尚了悟，丞相顾和光，就只剩神医风辞了。 风辞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四处游历给穷苦人家治病。 就连皇帝都不知道风辞在哪儿，甚至皇榜找过都没找到。 据说很多小城都不拜菩萨，反而画了风辞的画像摆在堂前，每天焚香祷告。 祁羽和风辞也是有过两面之缘的，但是可能是气场不和，两个人见面总是剑拔弩张。 祁羽皱眉，转身走到桌边。 苏七七以为他是真的要走，谁知道他走到桌边之后从袖子里拿出符纸，划破手指就在纸上写起来，等到写完之后立刻放入茶杯中，符纸自燃，冒起火苗。 苏七七看着，一时觉得世界真是奇妙。 穿书暂且不说，阴阳十三科，还有这一套又一套的套路。 苏七七只觉得，即便是回到现代，这也是一次刺激的冒险。 待到茶杯中只剩余烬之后，祁羽将茶壶端起来，下一刻却被灸和拉住，“国师，茶水是凉的。” 祁羽凉凉道：“喝不死。” 晏隽冷笑一声，“那你先喝下去示范一下。” 祁羽：“......” 苏七七：“......” 灸和：“......” 苏七七道：“灸和，去换壶热水。” 殿内静了几秒，灸和行礼道：“是。” 喝下符水之后，苏七七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晏隽什么都没说，转头走出去，祁羽紧跟在他身后。 灸和又站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苏七七真的睡着之后才出去。 ...... 曾老夫人进宫之后是午时，苏七七刚睡起来，看到曾老夫人心疼的摸着她的额头，眼里隐约有泪光在闪。 “七七，你受苦了。” 苏七七安静的摇摇头。 也不知道那个符纸有什么作用，但是自从喝下去之后，她的身体就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 “姨母，我想回去。” 曾老夫人摸摸她的脸，又是一阵心疼，只觉得自己没照顾好这个孩子。 “好，我们回去。” 说完，她吩咐花溪道：“去告诉太后娘娘，七七我带回去了。” 花溪行礼，“是。” 苏七七抿唇看着曾老夫人笑，虽是有些柔弱，但好在精神气都不错。 ...... 回府后，楚清和是第一个来看她的。 “表妹，你的身体还好吗？” 第33章 苏七七有点意外，她看着楚清和倔强眉目间的疲惫，有一种很难言的感觉。 她不否认自己和连奕城不停纠葛是不道德的，也是她把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变成这副憔悴面孔。 但是人都是自私的。 她必须回家。 “公主殿下。” 苏七七打算起身，却被楚清和阻止了。 楚清和的声音有几分柔弱飘忽，“表妹什么时候嫁给他？” 苏七七咬唇，没说话。 楚清和接着道：“我不会为难你，我会和他和离。” 苏七七：“！！！” “公主如此轻易便决定了吗？” 苏七七仍旧用她惯来装乖卖巧的姿态面向楚清和，柔弱带着股病态感。 原文里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的，苏七七暗想，这剧情崩的也太彻底了些。 楚清和摇头，“不是的，刚嫁给他的时候我便有些后悔了。” “如果我爱上的人并没有爱上其他人，那我尚且可以努力，但是他偏偏喜欢你，我觉得我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的。” 苏七七拉着她的手，“公主，表哥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但其实他已经爱上你了。” 楚清和抽出手，脸色平静，“我并非需要你安慰才这样讲，这已经是我想了许久的事情了。” “他如果真的爱我，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我？” 楚清和笑着摇头，“表妹无须多言，我知你的意思，你也不必歉疚，这本就是我与他两个人的事情。” 苏七七心里五味杂陈，“公主，我不会嫁给表哥的，而且我……” 说到这儿，苏七七发现她不能继续说话了。 嘴巴明明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四周也好像静止了一样。 “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骤然出现，“宿主不可以做出与原主相违背的事情，也不可以提起说出事情的真相。” 苏七七叹了口气，看着楚清和疑惑的面孔，“公主，你可否再等些时间？” 楚清和问道：“为何？” 苏七七只是固执的说：“公主再等些时候，或许会改变心意呢。” 楚清和虽然不信自己会改变心意，但是也没拒绝苏七七的意思，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你多休息。” 苏七七点头，打算送她出去，却被她阻止了，只是站着看她走远。 …… 楚清和走了没多久，连奕城就来了。 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连奕城说道：“表妹，我会尽早同皇上说，要迎娶你。” “若是她同意和离，虽说是继妻，但也好过平妻。” “我知这是委屈了你，但表哥一定会好好待你，定不会叫人看低你。” 苏七七：“……” “表哥，你不必如此，我……公主才是你的妻子。” 连奕城冷着脸，“她只如今是我的妻子，表妹，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苏七七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没扯出个笑来。 尤其是刚见过了楚清和，与她那副憔悴的样子相比，连奕城完全没看出来又受到什么影响。 苏七七有些为楚清和愤愤不平。 可能听起来有些虚伪，毕竟是她破坏了连奕城和楚清和的感情。 但苏七七还是觉得，连奕城有够渣的。 虽然楚朝已经很开放了，即便是和离了，楚清和也可以再嫁人，但是免不了被人诟病。 想想看，现代男女平等那么长时间，都还是有人守着老派旧思想去衡量女性，何况这个还没有男女平等的古代。 “表哥，你对公主真的一点都没有……” 连奕城没等苏七七说完，就急忙打断，“表妹何必多言，表哥自是欢喜你的。” 苏七七：“……” 等你追妻火葬场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 “表哥……” 连奕城继续表决心，固执的要让苏七七相信自己。 “表妹，你的身体好些之后，我们便成婚。” “我会写一纸放妻书，与楚清和本也是我的错，只错在我不该如此轻易便辜负你。” “她想必也会同意才对。” 苏七七哽咽着，思来想去，剧情明天就进行到她约楚清和去沁湖了，只要先稳住两个人。 “表哥，我想休息了，这件事我们再找机会聊吧。” 连奕城看她脸色确实有些白，心底有些歉疚，“表妹好好休息吧。” 苏七七点头，看着他走出去。 她不是不能理解连奕城的想法，这一刻的心软和愧疚，下一刻也会对楚清和心软歉疚。 连奕城就是这个性格，大事上刚决果断，在儿女情长事情上却优柔寡断。 此刻因为她险些流产，所以歉疚，等到知道公主流产，就会把这份歉疚用另一种方法还给苏七七。 还会觉得都是因为苏七七的事情，才会让他察觉不到楚清和的异常。 渣是肯定的，不然楚清和最后不会心灰意冷和其他人在一起，每次连奕城去找她，还被她冷嘲热讽一顿。 …… 转眼就是第二天，苏七七一早去给曾老夫人请安，陪她用早膳。 “七七给姨母请安。” 苏七七行礼，温顺的被曾老夫人拉到身边。 曾老大人拉着苏七七的手，“今日身体可还好？” “回姨母的话，七七身子已经无恙。” 曾老夫人摸了摸苏七七的发尾，点点头，召她坐在自己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连奕城和楚清和进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曾老夫人点头，示意他们两个落座。 心思各异的几人吃完了之后，苏七七和楚清和留在荣寿堂陪曾老夫人说话，连奕城则去了演武场。 楚清和今天气色看起来比之前要好多了，脸上多了些笑，可能是想开了的原因，看着苏七七更多了和善。 难得悠闲又没有误会的晌午，三个说着闲话。 有微晞的光从外面照进来，带出温软又斑驳的落辉，留下了清白不见月色的光影。 窗外自有不知名小花在凋谢或开放，初见得些清透的影子在绕着行走。 这几日天气极好，北地少有这样软绵绵的天色，像是情/人温柔的诉语，狂暴都在青涩下埋葬。 十月，空中还飘着些桂花香气，甜腻腻的，直教人想要软软的沉醉在香海里。 因着几人说了有些时间，曾老夫人乏了，便叫两人出去走走。 苏七七趁势邀请楚清和，“公主，不如我们去沁湖边坐坐。” 楚清和看着苏七七殷切的目光，想了想，微点点头。 本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答应下来也无妨。 …… 沁湖养着几条锦鲤，正欢快的游着，一片无忧的清色。 苏七七在刚穿来的时候，一直想着怎么让连奕城觉得她不是他想象中的恶毒女子，现在却巴不得连奕城觉得她恶毒。 说来不免有些好笑，事情总是猝不及防。 “公主，还是打算和他和离吗？” 连奕城昨天歇在了楚清和处，苏七七能猜到两个人说了些什么，问出这句话只是想要确定心中的想法。 大约是日色实在太温柔，苏七七下意识放低声音，楚清和侧过头疑问，她没有太听清苏七七讲了什么。 “表妹说什么？” 她神色有些恍惚，打算往前走一步时候，却因为自己没站稳，像后仰去，下意识抓些什么。 苏七七因为一直在看着楚清和，看到她伸出手的时候，身体已经比脑子先行一步，抓住了楚清和的手。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容易被拉动，居然两个人都掉进湖里了。 苏七七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第一口水灌进嘴里的时候，苏七七都没想到会完全没力气挣扎，直接就软绵绵的向下沉。 眼睛完全睁不开，身体像是被海草缠了一圈又一圈，完全没有力气扑腾。 像是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掉进了大海。 她只能软弱的沉啊沉。 她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候，因为她也很少去期待什么。 有所求才会有所痛，不期待就不落空。 她很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她只有很小的时候才会满怀期待等父母回家陪自己吃饭玩耍，稍微懂事之后，她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这样也不错，她一直这样觉得。 少有的几次接受到父母的关心，虽然没有特别开心和惊喜，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感觉。 生命其实也是这样。 没有太执着，就不会放不开。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想稍微睡会儿。 思维混乱，一会儿想到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一会儿想到晏隽没有情绪的脸…… “苏七七……苏七七……” 是谁在叫她？ 声音好温柔啊。 苏七七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小时候家里种一棵香樟树，但是后来被砍走了。她当时哭得特别伤心，但是别人问她，她也说不出自己这么伤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并不是哭那棵树，她只是哭她为一棵香樟树投入那么长时间的感情，她对一棵香樟树说了太多的悲喜，所以这些悲喜随着香樟树被夺走之后，她会下意识流泪。 再后来，她就搬离了那里。 因为父母送她去了私立学校读书，所以就近给她买了套房子。 他们很少会有交流，即便是一年一次过节，也不过是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各自吃着饭。 然后各忙各自的事情。 “苏七七，你再不醒来，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回家啊。 是要回家的。 她还没见到自己没有出世的弟弟呢。 苏七七艰难的睁开眼睛，黑檀木的床顶，青色床幔荡啊荡，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系统，我要怎么和山匪联系，把楚清和送出去？” 第34章 “楚清和会跟连奕城讲，她要去相国寺住，你只要给晏隽说让人劫下楚清和，他会做好的。” 苏七七抿唇，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又问：“原书也是晏隽做的吗？” 系统：“不是。” 苏七七想抬手，却发现身体已经软到手都抬不起来了，“那我为什么需要找他？” 系统：“考虑到宿主身体问题，你已经被晏隽软禁了。” 苏七七咬唇，“那我现在不能动，也是因为晏隽？” 系统：“是的。” 苏七七飞速思索，“我现在不是在将军府，是在哪儿？” 系统：“在晏隽的府内。” “连奕城是怎么同意的？” “连奕城不同意，但是他没打过晏隽。” 苏七七：“……” 这真是……无可指摘的理由。 “楚清和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她是真怀孕了，那个种在体内的蛊虫帮她挡了这一劫，现在两个人都平安。” 苏七七皱眉，“真怀孕了？！！” 系统：“金丝红线蛊本就是南疆圣物，能在危机时救人一命，这次却是救了两个人，也算是发挥最大效应了。” 苏七七抿唇，这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蛊虫呢？” “已经死了。” 苏七七努力想起身，却还是起不来，自暴自弃道：“既然蛊虫已经死了，那晏隽这出世界唯我清醒的戏应该也唱不下去了吧。” 系统没出声。 “如果我让晏隽不再毁了楚朝和社会安宁，我还需要攻略他么？” 系统：“你的任务是攻略晏隽，并让他放弃毁了社会安宁。” 苏七七冷笑出声，“你不是维护社会和谐系统吗？还带谈恋爱的？” 系统：“系统只负责下发任务。” 苏七七：“……” 行吧，这锅甩的。 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她索性转移了话题。 “曾老夫人怎么样？” 曾老夫人这一而再的刺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苏七七很担心。 “曾老夫人已经不再管府内的事了，楚清和要去相国寺，连奕城不同意。” 苏七七不再说话，只听见外面如许的声音，“公子。” “她醒来了吗？” 晏隽的声音依旧温和，他总是淡然的，也没有去表达什么。 他做什么就是做什么，单纯的做了，也没什么原因，也不需要什么原因。 苏七七想，如果她问晏隽，为什么要带她离开将军府，晏隽应该也不会回答。 但其实，这有什么呢？ 世界多的是没有原因的事，多心如死灰的人，也一样要因近在咫尺的爱热烈。 晏隽或者对她没有什么深的感情，但至少是在这本书里，对她印象最深吧。 “小姐之前还在睡……” 晏隽声音依旧温和，如许却觉得有点不一样，她咬牙颤了颤，低着头。 “你下去吧。” 如许应声：“是。” …… 晏隽走进内间，苏七七没动，事实上她也动不了。 他看着苏七七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苏七七，你似乎总能做出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昨天楚清和落水，本就是在他计划之内的，只是执行的人不再是苏七七，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让楚清和落水了，并且她自己也掉了下去。 苏七七没说话，也没有看向晏隽。 晏隽笑了笑，笑容多少有些无奈，“风辞已经来过了，苏七七，你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吗？” 苏七七沉默。 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自己一点都不清楚。 总归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 怕只怕，她都还没完成攻略任务，就已经魂归西天了。 系统适时解惑，“在宿主没有完成任务之前，系统会自动给宿主延长时间。” 苏七七松了一口气。 “但时间不会超过总剧情结束。” 不算多意外的答案，毕竟总剧情结束了，就代表晏隽还是毁了楚朝，她任务自然失败了。 “能活到，让你爱上我。” 晏隽轻嗤一声，似是不屑。 苏七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是虚的不行，但是听到晏隽这声轻蔑的笑声，还是不免心头起火。 “晏隽，你先让我起来。” 苏七七的声音带了些怒火，咬牙切齿却不能动。 晏隽收起笑，将苏七七扶起来，拦在怀里，“要喝水吗？” 苏七七想摇头，软绵绵的，连手指动一下都做不到，想想自己要喝水肯定是晏隽喂，再想一想现在尴尬的情况，她就没有喝水的欲望了。 即使嗓子有点疼，说话都有些沙哑。 晏隽似乎看出来她的尴尬，“如许，过来喂她喝水。” 苏七七真无奈了，“晏隽，你不能放开我吗？” “放开你让你再掉一次湖？” 苏七七：“……” “这只是一个意外。” 晏隽凉凉道：“你身上发生的意外还真是不少。” 苏七七咬牙，“你放开我，不会有下一次了。” 晏隽难得固执，“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不过自由……你想想就好了。” 苏七七：“……” “我不喝水。” 晏隽点头，将她继续放好平躺在床上。 又对正在倒水的如许道：“你出去吧，不用倒水了。” 苏七七恨恨的看着晏隽俯视她的神情，转头闭上了眼。 …… 晏隽走出苏七七的屋子，去找了风辞。 “她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隽看向风辞。 风辞眉间朱砂艳丽，面色却祥和，因着善良总带着三分笑意，如春风拂面。 “她的身体已经衰败治不了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的内里已经完全静止运作了。” 晏隽皱眉，“内里完全静止？” 风辞点头，面上也是思索，略带些兴味，因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激动几乎从眼里溢出来。 “是啊，她可不普通哦。” 晏隽没有搭他的话，越过这个话题，又问道：“如果她的身体开始正常进行了，是不是也就快死了？” 风辞想了想，“这个……不好说。” 晏隽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焦躁，反问道：“你不是号称神医，没有难倒你的病吗？” 风辞凉凉的目光撇向他，“那也是人，我不是神。” 晏隽站起身，看向风辞手里拿的医书，“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风辞淡淡低下头，没理他。 刚走进里面的祁羽轻笑了一声，“自然，四处野走久负盛名的神医，治的多是百姓风寒的小病，少有遇到这样的病情，自然手忙脚乱无从下手。” 风辞放下书，抬头看向祁羽。 祁羽今日用一支青玉簪绾了头发，英俊朗逸，多了些秀气，少了几分随意。 “既然我是游方医生，你是国师，你上啊。” 风辞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祁羽的挑衅，声音冷淡，目光迎上祁羽的凝视。 祁羽冷笑一声，“她这不是病。” 风辞凝眉，“子不语怪力乱神。” “阴阳十三科似乎也没有孔夫子鉴定吧。” 风辞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气，让人看着就压抑。 “既如此，你再去随他看一次罢。” 祁羽看向晏隽。 晏隽没看他们两个，他站在窗边，听得到他养的信鸽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只信鸽停下来。 纸上只有伶仃几个字—— 已知行 他拿着纸拿到烛边烧掉，没有理会祁羽。 室内有些窒息的冷，晏隽披着黑色大氅，轻咳一声，走出室内。 祁羽和风辞都跟在身后，一路上各自沉默无话，路途多少显得有些寂寥。 但是行走过程一旦寂寥，路就会显得长，长到像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晏隽眉目清俊，面色淡然走在前面，路上有园丁照顾很好的墨绿色菊花，清透更多些雅致。 祁羽和风辞两个人走在一起总是暗自涌动着什么情绪，两个人对抗，缠斗，像是上辈子结的仇怨。 从天空飘飘扬扬便下起雨，一路走尽，祁羽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是不是把她藏的太严实了？” 晏隽挑眉看过去，“怎么说？” 祁羽看了看四周，“你这四面墙围得这么高，还守了不下十个暗卫，是防里面的人出去呢？还是防外面的人进去？还是……” 他有些意外的猜测，像是不敢肯定，“两者都有？” 晏隽想了想，道：“她不能死那么快。” 他还没明白自己好奇的到底是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在意，去想要知道，想要探究。 祁羽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风辞笑了笑，看向一个娇嫩的花苞，“你的计划还是在一步步进行吗？” 晏隽反问：“为什么不？” 到底是认识了太长时间，风辞一眼就看出来晏隽对苏七七有了好奇，就像他第一次站在医谷前，问他究竟什么药最能让人脱离苦海。 他说是情，但是情让人乐，也让人苦。 晏隽当时不在意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如今连手段都使出来了。 要说一点在意都没有，他是不信的。 只是看这在意到底有多少了。 风辞然后看向祁羽，“楚昊最近有找你问国祚走向吗？” 祁羽刚想杠，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答道：“我已经离开皇宫了。” 风辞皱眉，又问道：“那最近一次他问你，你是怎么回答的？” 祁羽想了想，“卦象很乱，我告诉他不可说。” 第35章 风辞无情嘲笑，“不可说，还真是个不得罪人的回答。” 祁羽轻飘飘看向他，“你行你上啊。” “我倒是想，无奈我不修国祚啊。” 晏隽适时补刀，“他已经很好了，楚昊毕竟弱势，不会强迫他。” “先帝在时，前任国师已经剃度，每次想反驳皇帝的决定，最后都只能说一句，‘阿弥陀佛’。” 祁羽想了想，认真说：“师父到底对楚朝还抱希望，一度干涉国祚正常发展，我不会。” 晏隽没再说话，推门走进去。 苏七七正和褚双夜待在一处，穿着内衫坐在椅子上喝水。 “你怎么来了？” 褚双夜的出现显然让几个人都很意外，晏隽看着苏七七已经恢复的行动，看向褚双夜。 褚双夜笑了笑，“我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亲妹妹了，上次要带她走是她自己不愿意走，这次......” 苏七七低头默默喝着水，让她走她肯定是一万分愿意，但是想到她的任务是攻略晏隽，守着他让他不要作妖，她就有些犹豫。 晏隽只是看向苏七七，苏七七也抬头。 他的注视总是有十足的杀伤力，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女妖，眼角泪痣不过是给他似怜非怜神情多添了几分媚意。 他身上带着近乎矛盾的两种感觉，可是你看他时，却完全不觉得突兀。 “苏七七，你想走？” 他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周围磁场波动，以此判断别人的情绪。 苏七七咽下刚含在嘴里的水，默默看向没说话的褚双夜。 褚双夜挑眉，“哥哥要成亲了，你真的不来？” 苏七七：“？？？！！！” “哥哥......你，要成婚了？” 褚双夜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了多劲爆的话题，欣然点头，“是啊，教内已经稳定了，你想看看你的嫂子吗？” 苏七七殷切点头。 “嫂子一定花肤月貌，是顶顶大美人。” 祁羽笑了一声，“京城第一花魁，能不美吗？” 苏七七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什么？？！！！” 褚双夜眯了眯眼，盯着苏七七，“妹妹似乎知道......？” 苏七七立刻摇头，“不，不知......咳咳咳......” 晏隽：“......” 这欲盖弥彰，也是没谁了。 苏七七只是觉得，剧情未免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隐藏剧情了。 原书中的谢西祠只是个为情伤碎了心的绝世大美人，谁能想到，她原本应该是要和褚双夜两情相悦，最后做教主夫人的。 原书中，谢西祠是为了褚双夜死的。 “只见那毒箭刺入谢西祠胸间，褚双夜似是有些不忍，将她抱起来揽在怀里，看到谢西祠一头青丝顷刻间变成白发，蓝蓝的月光静静的照下来，像是在唱着什么悲伤的歌谣。 有蒙蒙小雨慢慢的下着，打湿了两人的衣衫，楚清和举着伞站在褚双夜旁边。 她从来没见过褚双夜这么难过的时候，他似乎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是一种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心里的气定神闲。 自此之后，褚双夜再没笑过。” 所有人都觉得褚双夜是因为谢西祠是为他死的才会这样，苏七七当时还一直存有疑惑，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作者将有些心态描写的很好。 褚双夜受蛊虫影响那么深，却还是能记得自己是爱着谢西祠的，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却不知道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结局几个人都死了，想想晏隽一个人，这些也不是真的草包，一定是有人真的愿意死，才会让这出戏唱下去。 也不知道晏隽是怎么存着毁天灭地的心理走下去的。 啧。 更让苏七七想不到的是，这几个人除了晏隽，居然都被蛊虫影响了。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的啊。 他们怎么会和楚清和又那么深的接触？ 这个问题她现在是得不到答案了。 苏七七看向晏隽，他依旧嘴角带笑，却透着股冷意。 苏七七想了想，还是先顺着他比较好，“子俊，带国师来可是为了我的病？” 晏隽点了点头，示意祁羽去给苏七七看病。 祁羽先是将手轻轻搭在苏七七的腕间，接着皱起眉。 “苏姑娘......你......” 他回头看向风辞，风辞给了他一个“你行你上”的表情。 祁羽有些奇异，“苏姑娘，你体内的所有内脏都已经停止运作了，这种症状，我们只在活死人身上见到过。” 苏七七：“......” “那国师说我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 祁羽没说话。 风辞笑出声，笑声清朗，衬得眉间朱砂更是动人，像是悲天悯人的佛，“苏姑娘，你可知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如此？” 苏七七摇头，“不知。” 但是她却已经在思考了，既然系统是让她身体机能完全停止才让她能继续行动，很有可能是因为苏七七原本的身体已经到了根本不能运作的地步。 上次她去找祁羽，祁羽也并没有察觉到。 那也就是说，是因为这次落水，完全让苏七七的身体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事故。 苏七七有些庆幸，还好系统还有点用，不然自己现在已经死了，还谈什么做任务。 风辞收起了笑意，“既然苏姑娘不知道，那就应当是天赐良缘吧。” 神他妈天赐良缘。 苏七七无语。 褚双夜只是觉得好笑，“学艺不精便算了，还在这里说病人，病人要是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还需要你们干什么？” 风辞不说话了。 祁羽皱眉，“你便是说他也别带上我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褚双夜反驳回去，“不然你还想说什么？” 苏七七突然觉得，褚双夜简直妹控max。 “哥哥......嫂子现在何处？” 褚双夜：“桃曲阁。” 苏七七面上滑下几道黑线，“哥哥是打算从桃曲阁将嫂子娶回教么？” 褚双夜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桃曲阁是我们两个共同的记忆。” 苏七七：“......” 晏隽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候才开口：“苏七七，你如果要离开，三件事就作废。” 苏七七怒目而视，“晏隽，你搞什么？” 晏隽抿唇，固执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苏七七无奈，她只是想不到晏隽居然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 “你不想见见京城第一花魁吗？” 晏隽轻笑，“谢西祠本就是我手底下出去的人，我想见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也一样。” 这话说的......苏七七诧异的看向他，却发现室内几个人都看向她。 苏七七干笑两声，靠近晏隽，问他：“晏隽，你到底搞什么？” 晏隽其实没想什么，既然她要让他爱她，那么他就先娶她，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总会有些不一样的。 何况苏七七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帮她拿到，他还想不通为什么苏七七会被褚双夜说服要去参加婚礼呢。 也想不通苏七七干嘛不听他的，明明她想让自己爱她不是吗？ 那不应该是自己不管说什么，她都会很乖顺的听从吗？ 她在曾老夫人和连奕城面前都是乖巧的任取任求，怎么在他面前就不是呢？ 晏隽只觉得深深的困惑。 “你不是想我爱你吗？” 苏七七绝倒，“你是想要爱上的是个木偶人吗？” 晏隽认真的想了想，长得像苏七七的木偶人，他也不是不可以啊。 苏七七道：“那你陪我一起去？” 晏隽：“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陪你去？ 为什么你一定要去？ 苏七七想了想，“他是我哥哥，他要成婚，我去祝贺，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晏隽凝眉，似乎在思索她说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过了一会儿，答道：“好。” ...... 这边看似风平浪静的故事，另一边却暗潮汹涌。 楚清和自醒来就一直坐在床边不动一下。 她在思考。 很认真的思考。 本来已经打算和离，现在却多了这个孩子。 说句狠心的话，她一度希望这个孩子在她落水的时候就死了。 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但是确实她有过这个想法。 虽然只是一瞬间。 很奇怪的一点，她觉得自己不爱连奕城了。 说不清是失望太多所以绝望，还是因为自己爱的一直是那个梦里的冷血将军，所以现实里面，她就真的没那么爱连奕城了。 连奕城走进来就看到她抱着被子发呆的样子，一只手在腹部，像是在思考什么。 “清和，孩子还在，你别担心。” 楚清和没说话，她还是有些奇怪，自己明明也是没有多在意这个孩子的。 “连奕城，我们和离吧。” 连奕城皱眉，柔声道：“清和，别说气话。” 楚清和不明白他，既然现在是这样，那之前对自己的绝情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也不去争抢什么，因为她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她的，她争抢是没有用的。 就好像皇上原本是不喜爱她的，但是因为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喜欢争宠，她从来不在楚昊面前表现出阿谀模样，后来，反而被楚昊所宠爱了。 第36章 她也不喜欢去争抢什么，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说是清高也好，她真的不屑。 所以连奕城在一而再的表现出对她的不喜之后，她也就没有试图去靠近。 多威武的将军，到底不是为她化成绕指柔。 她虽然遗憾难过，但也不至于去恨别人。 她自有她的傲骨。 这时候看到连奕城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 于是她就真的笑出来了，“连奕城，表妹呢？” 连奕城冷声道：“表妹被四皇子带走了。” 楚清和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出声来，像是遇到了一件实在好笑的事情，“所以你是觉得表妹既然已经被四皇子带走了，你有我也不错吗？” 嘲讽的姿态实在太明显，便是连奕城想忽视都不能。 他按捺下自己心里的冷意，只是耐心的对楚清和说：“清和，不是这样的，我同表妹没什么，她也没有怀孕，一切不过是误会。” 楚清和抱住自己的膝盖，黑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整个身子。 直到这个时候，连奕城才意识到，楚清和也是这么脆弱的女孩子。 她也是需要保护的，只是他没有及时给她足够的养分和阳光，这朵花已经枯萎，她已经不再娇艳，他的冷漠伤害了她。 一杯风月少年愁，半杯饮进意不休。 他心中郁结。 他自小被曾老夫人带大，曾老夫人是个强势的女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说过他的决定有什么不对。 他生来有太多包袱，所以从没想过枕于儿女情长，只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优柔寡断，会伤害他本来应该最亲近的人。 连奕城后悔了。 他总是不能及时弄清楚愧疚和喜爱是两回事，所以才会犹豫不决。 但是楚清和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愧疚了，连同他给的喜爱一同丢掉。 你看，这世间的感情，也不过就是这样。 感情总能试探人的暗部和底部，那些似是而非的弯折便是因为如此才会显得那么深刻。 “清和，不要耍脾气，你现在还有孩子。” 连奕城这样说，他想要挽回，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足够点燃楚清和的怒火。 她冷笑着看向他，“连奕城，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连同你那施舍一样的感情，我楚清和半点都不稀罕。” 连奕城眉头皱的紧紧的，脸色阴沉下来，看向楚清和的目光带着凌厉。 “楚清和，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楚清和半点没有怕他，“连奕城，你想怎么样呢？” 她似乎是真的很无奈，“就算你和表妹半点关系也没有，又怎么样呢？” “我不在乎啊。” 连奕城身子颤了颤，却还是强硬的道：“楚清和，这段时间你就安静待在这里养胎，过段时间如果你想上香给孩子祈福，我同你一道去。” 楚清和面上有些慌张和不可思议，“连奕城，你是想要软禁我吗？” 连奕城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内心是一直不住的慌张，他想要做些什么来填补这些慌张，但是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伤人。 “你好好休息，嬷嬷过一会儿会送安胎药来。” 楚清和冷笑，“连奕城，我不会喝的。” “连奕城，我、要、和、离。” 她一字一顿道，目光紧紧盯着连奕城，面上是全然的冰冷。 “连奕城，即使你和表妹真的有了孩子能怎么样呢？这些都不重要。” 连奕城的脸已经被怒气席卷，阴沉的目光看着楚清和，一只手强势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楚清和，既然这些都不重要，那你觉得什么重要？你想怎么样？” 楚清和看着他的脸，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她轻飘飘的笑出声，“嗯......什么重要呢？以前我觉得你喜欢我就挺重要的，现在来说，我想离开你，这件事最重要。” 连奕城放开她，“你休想！” 他怒气冲冲的走出去，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道：“好好守着她。” 又想到她瘦弱的身躯，停了一下，道：“让她多吃点东西。” 两个婆子是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的，这时候只是战战兢兢的道：“是。” ...... 不管这边是怎么虐恋情深的，苏七七这边一如既往的平静。 褚双夜成婚定在冬日，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她每天呆在府里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晏隽不会时时陪着她，所以她只好一个人给自己找些乐子。 但是确实不会多开心就是了。 她能意识到晏隽的计划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是半点阻止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先不提如果她直接告诉晏隽，晏隽会怎么质疑她是怎么知道他的计划的，就说这件事的可行性，就值得让苏七七再三慎重。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送楚清和去土匪窝。 根据系统给的情报，现在两个人正在进行“我要离开你，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拉锯战，而要送楚清和去土匪窝，是需要在楚清和去相国寺的路上进行的。 所以在这之前，要让他们把这个虐恋情深的坎度过去。 苏七七只觉得头秃。 如果她还在将军府，她还能做个添加剂，让两个人的感情进行的更猛烈一点，但是现在，她是真没办法。 尤其是她做的事情依旧被祁羽揭穿了。 祁羽这段时间一直和风辞待在一块，时不时过来看望一下她这个特殊病人的病情有什么意外，然后继续研究。 两个人的神经质是苏七七从现代到古代见到最强的。 明明正常状态下不停的相互拆台斗嘴，但是一旦开始研究，完全像是论文答辩赛一样，还非要拽着苏七七旁听。 时不时的，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苏姑娘，我觉得你体内一定是有什么力量阻止了其中一个内脏的运行，进而使你体内所有内脏都停止运行。你觉得呢？” “苏姑娘，我觉得是因为你的意志太强了，所以身体内脏虽然不再运作，却还是可以保持意志清醒，连行动都没有受到阻碍。你觉得呢？” 苏七七：“......” 神他妈我觉得。 我觉得你们两个脑子都有坑可以吗？ 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很希望晏隽早点回来。 “苏七七，你今天做了什么？” 苏七七终于等到了晏隽，就听着他跟养女儿一样，听着她报告自己的行程。 其实本身这是没什么的，如果不是晏隽对她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的话。 苏七七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晏隽当做蛊虫养了。 一个时刻关照的宠物一样的存在。 他连对谢西祠都没有一点感情，遑论自己这个半路插道进来的剧情人物。 越是这样，苏七七越觉得时间紧迫。 最开始怕自己死了任务还没完成，现在怕自己没死，但是晏隽依旧毁了楚朝。 …… 又过了些日子，在里面并非听不到外面的风吹草动，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晏隽也没有让人瞒着她。 西北有战事，连奕城被紧急派去了边关，皇帝想找祁羽却不知道祁羽去了哪里，京中乱作一团，文官天天扯皮打嘴仗，但是说到保家卫国去边关却个个安静如鸡。 楚清和还在将军府内，曾老夫人依旧吃斋念佛。 苏七七让晏隽派人去给曾老夫人报告了自己的情况，让曾老夫人不要担心。 事情出乎意料的让人意外。 楚清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去相国寺之前，还让人来找过一次苏七七。 “苏姑娘，我家公主说，自己明日启程去相国寺。” 苏七七一边点头，一边寻思着，这件事未免太奇怪了。 楚清和是知道自己预谋要把她送进土匪窝，所以提前来告诉自己一声，让自己好行事呢？ 还是秉着苏七七虽然和她以前关系不好，但是后来也一笑泯恩仇了，所以来说一声，觉得她也算是自己在这里的一个朋友呢？ 迷惑性行为。 苏七七没再想什么，对这个婢女道：“你回去告诉她，我知道了。” 顿了顿，觉得这样未免太生疏，又补充了一句，“改明我去相国寺再去拜会她。” 婢女应道：“是。” ...... 夜晚，晏隽当日回来已经是很晚了。 他们虽然是睡在一处，却从来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子俊，你回来了。” 晏隽走进去就看到苏七七坐在床边等他的模样，面颊带着几分嫣红，面色柔软，一如他此刻的心。 月光幽幽的照下来，为两个人都敷上了朦胧的面纱，一切都显得静谧。 晏隽看着她的脸，想要伸出手扼住她的喉咙，下一刻他的手颤了颤，放了下来。 他后来已经很少有这种想要把一朵花摘下来的感觉了。 那种疯狂的想要一件东西只属于自己的感觉，像是被压低的甜蜜气氛，震撼得让他心跳都不规律了。 “子俊？子俊？” 苏七七还奇怪晏隽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 晏隽回过神，看着苏七七眉目间的柔软。 她自从住在这里之后，就没有再要求过什么了，像是真的安心接受了他给她的所有，好的坏的都没关系。 “苏七七，你想出去吗？” 第37章 “怎么这么说？” 苏七七本来想说想，但是对上晏隽的眼睛，立刻清醒过来。 晏隽要的是绝对顺从。 她有时候会想，假如晏隽真的爱上了一个和她一样的木偶人，这件事情是不是会好解决一点。 但是故事没有这么简单。 系统永远不会在晏隽面前现身，连提醒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也会迷惑，到底系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也只是偶尔的想法。 随后依旧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你最近表现的太乖。” 苏七七抿唇，谨慎的问道：“你不喜欢我乖吗？” 说不上不喜欢吧。 晏隽想，她不乖的时候，他虽然会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多厌烦，她乖的时候，他会觉得很顺心，但是会感到不真实。 那种，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被他控制的人，而不是真实的人的感觉。 说来惭愧，他活了二十二年，难得的小心谨慎，居然是因为这个纠结。 “七七，”他伸手抚上苏七七的眉目，面色依旧宁静安然，“今日怎么等我了？” 往日苏七七都是自己先睡的。 苏七七想了想，在晏隽的注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公主明日启程去相国寺。” 晏隽挑眉，声音多了些危险的味道，“七七也想去相国寺吗？” 苏七七摇头，“你找些人把楚清和送到土匪寨吧。” 晏隽皱眉，“七七，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其他人？” 尤其是，在意楚清和，或者说，在意连奕城。 他只是觉得不那么高兴。 也说不上为什么。 清透的月光和柔和的烛光都让人感到安详，周围静下来之后，苏七七认真的看向晏隽的眼睛。 他的眼睛又静又暗，像是一片湖，暗暗藏着什么更深更冷的东西。 苏七七想，她终于知道晏隽为什么这样了。 他像是一个心事暗涌的少年，颤抖的，怯懦的表达着自己的不喜。 他在开始在意自己，即使这样的在意细微到看不到。 她一直呆在晏隽的领域，企图从内部找到出路，却从来没想到过，晏隽本身就是唯一的出路。 像是在原地踏步寻找出路的迷路的人。 她认真的看向晏隽，“子俊，你帮我把楚清和送到土匪寨，我们成婚。” 晏隽笑着摇头，面上是悲悯的恩泽，“七七，你知道的，成婚只是成婚，和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苏七七知道事情出在哪里了，一时却有些手足无措，“好，那我们成婚，你帮我把楚清和送到土匪寨。” 晏隽摇头，“不是这样的，七七。” 他安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带着苏七七走出内室。 还不忘记在出去前给苏七七披上披风。 苏七七本就瘦弱，藏在他的大氅下，更是只看得到她一张娇弱小脸。 晏隽不知为何，心头竟然有些快意。 他孤告冗余生命里，总是有些更可怖的东西在沸腾，让他没有失去声音，没有失去光。 他想要将她藏起来，最好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 这样才好。 这样最好。 …… 夜凉有风，秋日奄然，颓败中看得到一股决然的冷，路边有枯枝，茬然像是野兽骨爪，底部便看得到一丛又一丛的暗色，是没有凋过的柏。 晏隽一边想着，一边步伐迈的越发快，苏七七几乎要追不上他。 苏七七追不上，索性站住，声音颤巍，天生带着娇嗲，在疏旷黑暗里，几乎听得到回声。 “子俊，子俊，你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 晏隽听着，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走得更快了。 对，就是这样，她一定要这样娇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只能这样对自己。 “子俊！” 晏隽终于被惊醒了，回头看向苏七七，她一张脸被冻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的小兔子。 发丝因为一直在追着他的步伐，所以有些乱，整个身子都缩在大氅中，越发显得瘦弱可怜。 晏隽叹了口气，轻轻掩住额头，似是在责怪自己，然后走近苏七七，“七七，抱歉。” 他说得慎重，苏七七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她总觉得诡异，像是有什么事情下一刻就要发生，心悸没由来的便让她喉咙发紧。 “你拉着我走吧，我跟不上你。” 苏七七伸出自己白嫩的像青葱一样的手，递到晏隽面前。 “你不可以再走那么快哦。” 因为冷，说话还自带几分颤音，听起来有些嗲嗲的感觉，自带三分缠绵的绯意。 晏隽听得心头一跳，看向苏七七的耳朵，也是红通通的。 她实在是太柔弱了。 兔子一般的可怜，眼睛清澈，便看不到他曾经看到的恐惧。 晏隽在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柔弱，怎么能逃离自己的掌控呢？ 一定是要在自己的掌控下，她才可以生活得下去才对啊。 这实在是，太好了呢。 晏隽想想就觉得有些兴奋。 他无比想要将她养起来，就像养院子里那些墨绿色菊花一样。 举世难求的菊花，在他的府内，却随处可见。 苏七七也该是这样的。 “晏隽，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晏隽没说话，一直到府内另一处四面封闭的地方才停下来。 “七七，你爱我吗？” 苏七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晏隽笑了笑，“进去吧。” 苏七七和他一起走进去。 里面有两个棺材，上好的楠木制成，很重很旧，因着潮气，还听得到木有些松，吱吱呀呀的叫着。 从不知哪里来的缝隙，听得到风吹起哨子，很尖很锐，似乎随着风便有鬼影浮动，让人禁不住瑟缩。 苏七七觉得四周冷得吓人，阴暗的堂前只有微弱的几个烛火，像是暗暗唱着歌的女妖。 晏隽用内功将两个棺材打开。 里面的尸体已经有些腐败，能闻得到难闻的腐臭味，苏七七没有凑近看都能知道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她只是不明白晏隽带她来看这个到底是为什么。 苏七七疑惑的看向晏隽。 杏黄烛光被风吹得危危打着颤，便听得到屋外风吹林动，传来一股凉凉的呼啸声，秋意已经深厚可见霜。 冷飕飕的，像是光魅，在灰暗中自在的舞着身躯，自带着沉重味道。 晏隽笑了笑，在颤巍巍的烛光中，笑容也变得黑森森的，青苍苍脸色像是刚入棺的尸体。 他扯着苏七七，让她和自己一同跪在棺材前。 “七七，这是父亲，这是母亲。” 苏七七想想不到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因为一个里面躺着的是两个完全看不清相貌的尸体，尸斑已经蔓延全身。 另一个骨头都渗出来，黑漆漆的，依稀知道这是被烧掉的却没有全部烧毁的尸体。 苏七七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害怕和恶心，抬头看向正堂上方的挂像，是一对佳人模样。 男子极为英俊，有锋利眉骨，涔薄嘴唇，女子即便是寥寥几笔，也可以知道她是多么艳绝的美人。 “七七，我自将他们安顿在此，只为让他们可以来生再一起。” “七七，你便也是如此爱我，一如要我如此爱你，我们便是要如此，才可得猛烈的情。” “七七，若我们死去，也该如此。” 苏七七摇头，不停地摇头，因为她看到晏隽已经举起了匕首，匕尖对着她的喉，像是下一刻就要穿进去。 “七七，你在害怕。” 苏七七只觉得遍体生凉，浑身开始颤抖，嘴唇因为冷，变得乌青青的。 她说：“不，我太冷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外面的风声突然大了起来，地动山摇几乎让苏七七站不稳。 晏隽浑润目光似有异光流转，黑暗中更显得诡谲，复杂，艰深。 他安静的看了苏七七一会儿，惊心动魄的凝视一度让苏七七感到恐惧。 金色火焰依旧闪着，又是一阵风过连几抹烛火也不再有力气抵挡，倏忽灭了。 黑沉沉的夜色里，苏七七像一只惊弓的鸟，垂死般扑落在他的怀里。 “我冷，我们回去。” 晏隽一双森白的手像是剖开了皮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在月光落辉下闪着温润的光，如同昆仑玉。 苏七七能感受到他的右手轻柔的抚上自己的脸，一点点的摩挲着苏七七皲冷的脸颊，右手拇指缓慢的移到苏七七皴裂的嘴角。 倏忽的大风像是在唱着悲怆的行军曲，一阵阵凉风在冥黑的月色中如同鬼魅，从踝骨一寸寸上移。 “七七，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你不要害怕，我们会在异世得到自由的永生。” 在这一瞬间，苏七七几乎想要和他一起死。 晏隽死了，他的计划也许就不会进行下去，但是下一瞬间，她立刻反应过来，不是这样的。 晏隽对她没有很深的感情。 不然系统不会连提示都没有。 晏隽没有动作，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蓝阴阴的血管静谧的流淌着又艳又烈的血，身躯在被苏七七抱住时，驯顺的站着，也没有再动。 无色/欲求，无相法声，如一尊观音。 晏隽看向苏七七的眼睛，依旧清澈如水，稚子一般的纯洁。 “子俊，我冷，我们回去。” 叮当一声，晏隽手里的匕首掉了下去。 第38章 在晏隽生来的二十二年里，苏七七是一个很奇异的意外。 他很难描绘出自己在花园见到苏七七时的心情，也很难说出到底她有什么不同。 如同渔人得到了一个瓶子，可是他并不知晓究竟里面是神还是魔鬼。 他感情线很淡，也模糊到记不清到底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对这个世界的父母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对这个世界也没有。 生活太平静时，人就总要给自己找点不平静的事情做。 晏隽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但往往，这都是错觉。 即使是最虚妄颓唐的日子里，也觉得自己对于未知的向往，都不过是妄想。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透过苏七七看到了另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他有些熟悉，却说不清为什么熟悉的世界。 月光偶尔柔和的轻纱一样朦胧在她的脸颊，一切平静的如同一湾潭水，有时风吹动，便惊了一汪梦幻。 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养父还在，养父告诉他，你是楚朝皇帝的儿子。 他不隐瞒，但很避讳自己离开。 似乎自己的离开便是母亲的背叛。 但他还是更愿意当他是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愿意。 那时候生活平静，南疆又少有战乱，往往很难见到些新奇事情，日子也无趣。 晏隽认为，无趣是罪。 小祭司死的时候，大祭司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也没精力追究他，所以才让他有机会离开南疆。 他没有目的，这样未免太不明确，人一旦陷入踌躇，举棋不定的日子便无趣。 无趣是罪。 所以他才会想让世界狂欢，平静真的太无趣了。 苏七七是除了父母以外，不让他感到无趣的人。 他因此决定得到她。 …… “七七，你不想要和我一起吗？” 晏隽目光幽深，说不上为什么，苏七七觉得他笑的很讽刺。 她皱眉，看着晏隽摇头，“我和你一起到老。” “死亡不是最终的归路，子俊，死去之后你就听不到我讲话，再握我的手也是冰冷的。” “你希望这样吗？” 晏隽没说话，也没有再看苏七七的眼睛，只是沉默了半晌，将她抱起来，从屋子走了出去。 夜色依旧阴沉沉的，风卷起尘沙飞扬如同暴虐，似暴雪。 枯枝颤巍巍跟着摆动，偶有些顽固叶子孤零零挂在树枝上，被吹得簌簌声响。 晏隽步履从容，将苏七七一路抱回之前的屋子，让她躺在床上。 杏黄烛火亮着，被间隙扯断带出斑驳的光影，苏七七看着被忽视的那一圈窒息的晦暗，心悸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七七，今日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晏隽的声音依旧温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苏七七听着，抬头看向他，“你不陪我吗？” 晏隽摇头，“你早点休息吧。” 苏七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隐约觉得，晏隽在生气。 “你不能陪我吗？” 她跪坐在晏隽面前，一只手拉着他的袖子，目光虔诚，请求的意味很明显。 晏隽嘴角勾了勾，将苏七七的手拉下去，“乖，你早点休息。” 目光温柔，声音温柔，动作果决。 苏七七想，她这一步棋一定走错了。 晏隽未必是真的要杀了她，他只是需要苏七七的态度。 但是她顾及太多，也太过害怕，反而没有去思考晏隽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看着晏隽转身，走了几步后，她猛地跑过去抱住他。 “你能不能别走，我好冷。” 晏隽将她的手拉开，声音已经不再温柔，也没有转过身，只道：“回去休息吧，我去让人烧地龙。” 苏七七低头，蹲下/身，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只是太害怕了……子俊……” 良久，晏隽叹了一口气，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 “早点休息，明日我会派人在去相国寺的路上埋伏，把楚清和送进土匪寨的。” 苏七七泪眼模糊的看着他，摸了摸眼泪，扯出一抹笑，“子俊，你真好。” 晏隽手本要覆上苏七七的发顶，最终还是蜷住放在了身后，转身走了出去。 …… 第二日本是艳阳高照，无端的，苏七七就觉得冷。 晏隽没有来，往日这时候他没来也是正常的，今日苏七七却觉得时间很漫长。 “清渠，他今天……” 苏七七本想问晏隽今天做什么去了，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纠结毫无意义，不如直接去找他。 “灸和，带我去找他。” 灸和默了一会儿，才道：“公子要去一趟江南，恐是……近些时日不能陪在姑娘身边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公子说，会在褚教主大婚之前回来。” 苏七七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窗边的花盆，是反季的青兰。 因是反季，能开花已是意外，晏隽却使它开得极好，苏七七蓦然想起，青兰有很强烈的暗示。 顺从。 她并不是刚开始就知道晏隽是绝对掌控者，昨天虽是害怕，却也没有完全反驳他。 即便是在很不利己的场合，也保持微敛的希望。 她只是没料到晏隽会离开，连告别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各自休整，晏隽至少对她是特殊的。 昨天的试探可以暂且搁置。 她也需要时间让自己保持清醒，被晏隽圈养太长时间，都快忘记他本身是什么样子了。 不懂爱，也没有信念。 他只是想要探壳而出，苏七七昨天的表现虽然没有加分，但也不至于减分，不然现在她就该和晏隽的父母一样了。 何况晏隽说自己会回来。 这样也不错。 “系统，我该走的剧情走完了吗？” 系统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原主的剧情已经完成，你该抓紧你的任务，晏隽如今对你是不同的。” 苏七七当然知道晏隽对她不同，她能仰仗的，也只有这一份不同。 …… “今个儿拉回来那个女人真够劲啊！” 男人看了一眼房子里的女人，操着大嗓门对同伴说。 “能不够劲吗？公主呢！” 同伴显然看不上他的邋遢和短见，不屑意味很浓。 “公，公主？！” 男人捂着嘴，瞟了瞟周围，凑在同伴耳边又问：“怎么还截了公主啊？我们寨子虽然在这一带是头，但也没那么大胆子和那上面的人作对啊！” 同伴嘴里叼着跟草，嚼了嚼，吐出来之后道：“有人愿意给我们大家伙个安身之地，能从良谁还愿意当山匪啊？干完这票，我们就能去川滇一带入籍了。” 男人更震惊了，“真假的啊，我们都是有案子的，出去跑堂都没人敢要，还能从头来？” 然后小声嘟囔，“不会是老大被人骗了吧，这种好事还能轮的上我们？” 刚说完就被同伴打了后脑勺，“谁都有可能被骗，我们老大，绝对不会！” 男人撇撇嘴，又斜眼看了看那间屋子，没敢反驳什么。 楚清和被抓进这里之后就被塞住了嘴，双手被绑在身后，也没人给她送水和食物。 日色渐渐淡下去，深沉月色爬上肩头。 楚清和昏昏沉沉睡过去，脑海一片空白。 …… 晏隽走进客房，将从驿站取来的信打开。 “公子亲启 今日小姐早膳食了米粥，似是心情不好，并未多用。午间问了你的去向，便去睡了，未用膳。晚间食了些糕点，似是很喜欢您送来的云薯糕。 小姐希望你早些回来。” 晏隽看到最后那句话，嗤笑了一声，将信放下，拿出另一封信。 “楚清和已抓到，下一步如何？” 晏隽在另一张纸上写—— “明日顾和光经过，截住，告知楚清和在，使之被带走。后迅速撤走，川滇巡抚齐思程会给你们指路。” 之后还有一封信，看着还有些厚度。 晏隽拆开，里面除了信，还装了一个铜制兔状物什。 “铜符已做好，暗部准备完毕，请侯指示。” 晏隽写了一个回答——“等”。 月光照在晏隽的手上，面容清俊，身姿欣长，眼角泪痣迤逦着艳色，又将最初的那封信拿出来看了看。 内心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信纸放在烛火之上，待纸烧了一半，将水浇上去，留下零丁几个字。 模糊到看不清。 晏隽目光沉沉看了一会儿信纸，收起来，走向内室。 …… 隔日，邋遢男人和同伴再次下山。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先报上名字！” 同伴此次亲自下山，却不像以往一样看着其他人。 他拍了拍刚刚说这句话的男人的肩，让他站后面去。 “顾相经过我黑卢寨，可真是让这鄙陋之地蓬荜生辉啊！但是我们干这行的规矩，顾相也该知道吧，您是不是……” 他说着，走向前来，吊儿郎当的姿态带着股戾气。 顾和光掀开帘子，站出来，看着他。 “哦？倒是不知道，你们什么规矩？” 底下一片窸窣，男人说了一句，“艹，这男人怎么长得跟昨天那个娘们一样好看？” 顾和光表情僵了片刻，笑道：“昨日？不知是哪位姑娘也被拦住？” 男人大嗓门，被同伴看着，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哪个姑娘，就是那个，嫁给了大将军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永安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我笔力不够，没写出那种感觉。 我这里先解释一下吧。 男主对女主是控制欲，但是他发现女主有自己的心思，这种没有绝对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这是一个转折点，男主开始思考他控制苏七七的意义，还有为什么想要禁锢苏七七，并且开始正视女主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这一事实。 女主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男主，我在之前还写过，女主觉得男主把她当蛊虫养，是宠物一样的存在，从这之后，他会开始改变。 男女主的感情戏，也是从这之后才正式开始。 他不懂爱，女主让他懂了爱，由此有了信仰，然后热爱和平。 第39章 顾和光皱眉，厉呵一声。 男人似乎没有受他影响，摇头晃脑的点头，“对对对！就是她，昨天刚来我们寨子做客！” 同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倒是没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男人居然还是个心细的，是个可以多培养的人。 按捺下心里的想法，同伴笑笑，看向这个以温和廉寡为名的丞相，“怎么，顾相莫非也想来我这寨子做客不成？” 顾和光眉目淡然，不动声色，“不知我要交多少过路费才可过着路？” 同伴嘿嘿一笑，“这个嘛，丞相是多厉害的人，太少也体现不出您的身份尊贵不是？这样吧，您给一千两黄金，我们就放你过去，还可以让您带着永安公主一道离开。” 顾和光吩咐前头的管家拿着银票去赎人，独自站在马车上。 彼时天色惨艳，惶惶然有云影般的光影。 顾和光身形消瘦，穿着灰色大氅，一张清和秀美的脸上满是平静，隐隐带着笑意。 同伴站在原处和他对立，那个邋遢男人则带着管家去了寨子里。 …… 楚清和已经忘记上一个晚上是如何睡过去，又或者是昏过去。 透着窗户看外面，天色隐约可见光，楚清和呼出一口气，感到一阵劫后余生的幸。 “进去吧，她就在里面。” 邋遢男人站在门口，推了管家一把，将他推进屋子里，然后守在门外。 “啧，不仅能离开，还能多赚钱，这差事要是多来几个该多好。” 男人有点惆怅的对着门口咕哝。 “公主？” 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买面前的楚清和，快走几步到她身后帮她解开绳子。 “公主可还好？” 楚清和本想说话，但是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于是只好苦笑着摇摇头。 解开绳子，管家将楚清和扶起来向外走，路过男人时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撇撇嘴，吊儿郎当的跟着后面，也没想去扶一下。 “公主，您慢点走。” 楚清和点点头，她还怀着身孕，脸色苍白似厉鬼，眉梢有些哀戚，但是精神还算不错。 楚清和与顾和光也算是旧识，听着管家说这山匪凭地猖獗，一路沉默到马车边。 “公主殿下。” 顾和光弯腰行礼，走下马车，接过楚清和的手。 楚清和点点头，转头看向男人和同伴，嘴唇动了动，又回头踏上马车。 用沙哑的，微小的声音说：“走吧。” 同伴是在楚清和离开后才后知后觉楚清和说了什么。 ——多谢。 谢什么呢？ 多谢这件事情，给了她一个正当的理由与连奕城和离，还能做足受害者姿态，不必最后闹得不可开交。 楚清和算不得多聪明，但绝不是愚笨之人，她能被人处心积虑抓进去，却轻而易举放出来，怎么可能是专门为了讹财？ 再想想自己要去相国寺的消息只告诉了苏七七，答案并不难猜，楚清和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愿意多想。 太累了。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走，楚清和喝了些茶，看向顾和光，“多谢顾相。” “公主言重了，只是不知，公主为何会独身一人被带入……” 楚清和摇摇头，没有说话。 顾和光识趣的没有再问。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楚清和自己演了这出戏，就是为了和连奕城和离。 毕竟连将军和永安公主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故事本身并没有那么复杂，但是中间几经波折，到最后也找不回最初的印象。 他第一次见到楚清和，楚清和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而他高中探花，一日之内看尽长安花。 最惊艳一朵，自然是，美人花。 如今美人已经嫁作他人妇，而他官拜左相，终究也不过是见面几次的旧识。 他成就了二十二岁称相的传奇，却也没有赢得美人青睐。 美人不懂他如何心事暗涌，不懂他如何图谋。 转身嫁给了他人。 “公主想必受惊了，便在此间休息片刻。” 说罢，他掀帘而出，独留楚清和一人呆在车厢。 楚清和听到他清正平和的声音，“棋轩，去相国寺。” ...... 苏七七呆在晏隽的府内至今是第二天。 风会吹起轻纱，秋意浓厚，天气辗转越发凉，苏七七抱着软垫慵懒的靠在软塌上，屋内有地龙，晏隽向来不肯委屈自己，便是一道的苏七七也沾了些光。 时间开始变慢，像是数着时刻向前走，就连用膳都显得漫长。 “清渠，什么时候了？” 清渠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无奈的给她端了一碗粥，又布了些糕点。 “小姐，昨日的糕点没有了。” 苏七七疑惑，“不是府内厨子做的吗？” 清渠摇头，“是公子途径禹城时买的。” 苏七七点头，转而更迷惑了，“他不是下江南吗？怎么会途径禹城？” 她是研究过楚朝的地图的，按理来说，禹城是在西面，下江南怎么都不可能走那条路才对。 清渠也疑惑，但是她只是个婢女，怎么都管不到主人家去，“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苏七七也没觉得她能告诉自己答案，缓缓从软塌站起，走到书房，拿起笔写了一封信给晏隽。 “子俊亲启 日子清净异常，永安公主如今应当已经到了相国寺。 我亦无事，便愿一道。 可否？” ...... 断然不提糕点的事情，也没有表达思念。 就好像那些她说爱自己的话都不存在一样。 晏隽看着这封信，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什么。 右手边是另一封信。 “公子亲启 今日小姐问了糕点来处，提到了去禹城的路与去江南的路不同，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天气不好，小姐的身子似乎一日日愈发虚弱，今日在屋内看了一日的书。 晚间食欲并不好，神色也很是疲惫，歇息时候也愈发早了。 小姐今日在想您。” 惯会说漂亮话的清渠，和苏七七的表态完全不同。 晏隽想，苏七七明明都不喜欢自己，她最开始那么害怕自己，即使是生病时候短时间的迷惑，可到底这不是她本身。 一旦恢复清醒，她就收回所有感情。 晏隽知道，她不爱自己。 但是他似乎，不是那么无动于衷。 他拿出信纸，给了苏七七答案。 “好。” ...... 月光在缓慢地，缓慢地铺满整个大地。 楚清和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 顾和光一直坐在马车外，听到楚清和的动静，掀开帘子探身进去。 “公主睡醒了？” 楚清和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答道：“麻烦顾相照顾我了。” 顾和光摇头，微微勾起的嘴角温和，姿态儒雅，“公主言重，相国寺已到。” 楚清和看着他秀美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点头。 顾和光先出去，走下马车。 楚清和在里面整理好仪容，这才走出马车，一只手搭上顾和光的手掌，走下马车。 在楚清和再次和他道谢之前，顾和光道：“公主先将风氅穿上罢，夜间凉气重。” 楚清和拉着风氅，点点头，被顾和光松开的手掌还有些细细密密的温度，几乎要让她沉溺。 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长久的，没有得到安慰的心。 直白的讲，她不过是太寂寞。 相国寺前来迎接她的是了悟。 传说中的，最冷情的男主。 佛性在他身上可以看得很分明，甚至他就是佛。 眼眸永远淡如白水，一张素白的脸，五官精致到艳丽的程度，却没有任何人敢对他有半分亵渎之心。 “楚施主，请跟我来。” “多谢小师父。” 楚清和转头对顾和光道：“今日多谢顾相，清和感激不尽。” 顾和光笑了一下，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跟上了悟的步伐。 楚清和转头，跟在了悟身后。 了悟的声音温和疏离，眼里似乎有山海，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眼前人。 “楚施主日后便住在此处，寺内斋饭皆有时辰，过后再用膳怕是不便，楚施主需注意些。” 楚清和点头，“多谢小师父。” 了悟微微笑笑，“施主程我了悟便是。” “了悟师父。” 了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禅房清净，屋外有夜里看不清的花木，光景实在不错。 楚清和送离了了悟，看着禅房的摆设，室内干净异常，想必是早先备下的，被褥温暖干燥，她舒了一口气，洗漱过后，安静地睡下。 …… 苏七七是在隔天下午收到的信。 她拿着那封只写了一个字的信看了很久，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晏隽到底在想什么。 风辞和祁羽这几日也要离开，用了同样的说辞——下江南。 有那么几个瞬间，苏七七觉得，晏隽的醒世计划已经开始了。 系统没有丝毫提醒。 “晏隽现在到哪里了？” 系统：“舒城。” 苏七七皱眉，“他不是去江南？” 原本她是没有怀疑的，只是今日的糕点，让她不得不多嘴问几句。 “不是，他在去川滇的路上。” “川滇？” “暗部的人已经陆续向京城迁移，晏隽让他们等。” 传说中多雨，多林，多猛兽之地，晏隽去那里做什么？ 她继续问：“晏隽预计什么时候开始计划？” “十二月十二。” 第40章 十二月十二？ 苏七七皱眉。 褚双夜是在十二月十二成婚啊。 苏七七不知道晏隽具体是怎么计划的。 但是选择这个时间，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 所谓的醒世计划，其实就是让楚朝不再平静，百姓不再沉浸在自己臆想和平中，换言之，就是让社会动乱。 而这个计划最重要一点，就是楚朝覆灭。 也就是说，楚朝要后继无人，才会完全覆灭。 何况要让整个国家无主，后面推动的力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凡是乱世，要完全没有势力想要称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晏隽做到了，在楚朝覆灭的五十年后，不仅每个势力没兴起多长时间，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解散，而且人们完完全全是没有领导者后的动乱。 百姓四处奔波，社会却依旧没有新的掌权者，别说几王争霸，是完全连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原因也并不复杂。 每当一个新的统领者驻扎，当地就会被上以万计的□□通通炸毁，百姓也好，当权者也好，通通尸骨无存。 不是没有人探究过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每个探究的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次数多了，敢于冒险的人自然就少了，到后来，百姓几乎茫然的开始求神。 即使没有统领者，不用缴税，没有官府欺压，却也因为没有官府，人们没有了律法的约束，大肆抢掠，甚至人民夜半都不敢熟睡，担心有仇家半夜寻仇而来。 五十年后，中原的格局才逐渐恢复，有了新的领导者，一度被歌颂为“千古英帝”，但是这人实在中庸，称不上多英明的人，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你看，运势这件事情，很难说的。 …… 苏七七拿起信，再次确认了一遍，晏隽是同意她去相国寺的，然后吩咐站在一旁的灸和道：“灸和，你即刻收拾行李，我们今晚前赶到相国寺。” 灸和眉目温然，低声应道：“是。” 呼。 苏七七将信完好收起，放在自己的妆匣里。 这个妆匣原本是原主用来装连奕城给她写的信的，九宫格，需要特殊手法才可以打开，如今被苏七七用来装她的手札，还有，晏隽刚寄来的信。 日色浓烈似酒，秋日便多了些凉意，空气中隐约有些潮气，但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干燥，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苏七七眉目淡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光照在她脸上清晰的绒毛都可见。 不知道在窗边站了多久之后，身后才传来了灸和平和的声音，“小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苏七七转身看她，“都准备好了？” 灸和低眉应道：“是的。” 苏七七挑眉，一张素白的脸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并不让人觉得她是可以任人欺凌的模样，即便是轻飘飘看着别人，也没有给人病态的，呼吸垂弱之感。 “他给你传信了？” 这个他，自然是晏隽。 灸和不动声色，依旧声音淡然，“公子昨夜来信，让我们提早准备。” 苏七七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黑色的发有几缕被风吹起，随着衣裳摆动而舞着。 灸和在后面看，似是鹫。 一路到门口，路上仆从知晓苏七七身份，便躬身问“小姐好”。 晏隽的宅子平时走起来似乎不大，几步便觉得无处可去，今日要离开，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一样。 跨过宅子门槛那一瞬间，苏七七想到了很多。 她一路走来其实并不艰难，说一句都是靠男人往前走并不为过，不论是连奕城还是晏隽，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这次去相国寺，原因也简单，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可以多给晏隽写信。 一个人的感情很容易在分开的时候极度下降的，尤其是晏隽也并没有对她有多隐忍，上次的试探只不过是因为苏七七总是在提起连奕城，她在他面前说过很多遍对连奕城的情意。 可是突然她就开始说爱他。 晏隽将她当做宠物养，却发现这样的宠物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乖巧，所以才会试探。 她在他心里不同。 苏七七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又找个借口给晏隽送信。 结果也很喜人，晏隽让灸和在给他递信。 这再好不过。 她不说出口的情意，绵绵不断的相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才更加铭刻入骨。、 ......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晏隽在灸和每日不间断的书信里，更加真切的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苏七七。 苏七七的信隔三差五也会寄过来，自从知道灸和会给他汇报消息之后，她索性让灸和将自己的信一道寄过去。 苏七七的信寄的时间越来越长，信中内容也越来越长，虽都是些小事，但也足够让晏隽在不停地读信中看到不同。 * “公子亲启 今日小姐同公主一道去了后山，后山有松鼠几只，活泼异常，与小姐嬉笑玩耍。 日后两人在房间下棋，便宿在一处。 小姐兴致很好，给你写了信。 小姐很想你。” * “子俊亲启 今日天色极好，是有风吹过，带起延绵不绝的清凉，却并不冷，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 我同清和一道去了后山，有与松鼠一道玩闹，是很有趣的，改日子俊回来，我愿与你一道再次前往。 晚间与清和下棋，我学艺不精，输了好多次。 子俊，待你归来，定要教我下棋才好，但你绝不可同清和一样，因我棋艺实在太差而不愿与我对弈。 子俊，今日月亮也圆，我们离得虽远，却在同一天空下，抬头所见亦是同一抹月光。 子俊，看到月亮，我便想你。 想你在做什么，想你是否也在想我。 我想你。” * 晏隽收到这封信是在十一月初，天空暗沉如墨，顷刻间便要塌下来，乌云气势汹汹的，天空一片苍茫。 秋色已经逝去，转瞬间便是冬日的苍茫。 风辞坐在他身后，看着他拿着信皱眉许久之后微笑的样子，神色古怪。 “子俊，可是苏姑娘的信？” 晏隽从信中抬起头，神色恢复淡然如水的模样，眉眼间的潋滟像是阵阵春水，荡起涟漪一波又一波。 身姿优雅，丝毫没有之前面对信时候的失态。 晏隽收起信，看向风辞。 风辞穿了件青衣，一贯的寡淡姿态，唯独手里拿了把不合时宜的扇子，他将扇子放在桌上，站起身直视晏隽。 “你还记得自己刚认识我的时候说的什么吗？” 晏隽先是皱眉，随即是澜山的笑意，“你想说什么呢？” 他停了一下，手指拂过衣摆，向前走了两步，正面站在风辞面前，“无非是担心计划会有变化，但是醒世计划——谋划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发生意外。” 风辞眉头皱的更紧了，抿着唇不说话。 祁羽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两个人对峙的局面，挑了挑眉。 “异星变，略地动。” 风辞转头看他，“什么？” 祁羽穿白衫，衬得他的脸更加莹白，如珠似玉，光辉不减，“刚刚的推演结果。” 风辞走在桌前，倒了杯茶，“何解？” 祁羽没说话，只是将杯的茶用手捻了捻，写了一个“异”字。 晏隽嗤笑一声，不耐烦跟他端着架子打哑谜，索性开口说道：“事情出现了异数，应该是内部有人......强行中断了计划。”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心血上涌，待压制住横冲直撞的内力，他再次抬头，眼里已经充满血丝。 “子俊你......” 晏隽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一步步走得沉重，向外走去。 身后的风辞惊异的看向祁羽，而祁羽只是惆怅的叹了口气，眼睛看向窗外，仍是白苍苍的一片，空白看不到边际。 “异数，在他。” ...... 不论这边怎么行事计划，苏七七仍旧在偶尔询问系统晏隽的动向，长时间用来做其他事情。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快活极了。 偶尔抽出时间给晏隽写一封长长的带着少女绵绵情意的信，花更多时间和楚清和一起听了悟讲经，或者受顾和光邀请去芙蓉园游玩。 日子便也过得很快。 就连灸和的信，从一开始的灸和亲自写，到后来都已经变成了由她述说，灸和写。 灸和是晏隽送给她的人，自然就是她的人，在她决定要用灸和之后，灸和就彻底成了她的人。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庆幸。 具体庆幸什么，她说不出来，或者说，庆幸的地方太多，反而说不好最庆幸的是什么了。 这日，她在灸和身边徐徐说着。 “公子亲启 今日小姐在厨房做了素斋，厨房师傅说小姐是极有天赋的。 她很开心。 夜间她看了您给她写的信，她很开心。 今日她依旧在思念你。” 苏七七寡淡眉眼间在说这些时候，脸上还带着倦意，徐徐袭进她的眼里，让她的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 姿态娇懒，斜着身子躺在软塌上，说罢，遮了遮脸颊，道：“寄过去吧。” 第41章 灸和低眉恭敬答话：“是。” 苏七七看着她转身拿着信走出去，低声唤来了如许。 “清和今日在做什么？” 如许被苏七七派去伺候过楚清和几天，和楚清和的几个婢女关系也很亲近。 “回小姐的话，公主殿下应顾相之邀，去御西湖赴宴了。” 顾和光完全不避讳，也从来没有想要瞒着别人的意思，京城中刚开始倒是有不少人茶余饭后扯出来嚼几遍，后来次数多了，两个人又确实出了同行没有什么逾距动作，流言也就逐渐止住了。 苏七七想了想，正打算睡会儿，却发现褚双夜走了进来。 “哥哥？教内同相国寺向来不和，你出现在这里，没有遇到其他人吧？” 她走下塌，走到门边看了看外面，然后转回身关上门。 褚双夜好笑不已，敲了敲苏七七的额头，“你哥哥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何况，教内每次有事情要他出面，他都是会戴面具的。 “不是啊，我是担心你......寡不敌众。” 苏七七摸了摸被敲了一记的额头，娇笑着说，眼里似有星辰万千，眸光闪亮。 褚双夜一袭黑衣，布料很华贵，有金线围边，行动间似有光辉流转，一层层，逐渐加深，却永不停止。 “呵，”褚双夜摇头，即便是认出来了也不会动手，这么多年维持微妙的平衡已经不易，也没有人愿意打破，“别操心这么多了，你啊，还是多想想今日晚间吃什么才好。” 苏七七抿抿唇，笑着问道：“哥哥今日来此，可是有事要找我？” 褚双夜转身看着苏七七，眉眼浅淡，微勾起嘴角，“今日，你嫂子要告别桃曲阁，在桃曲阁跳最后一曲，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去看。” 虽是说着问问，但是语气明显是“即使你不愿意去，我也会有办法让你去的”的强势。 不过苏七七并没有不情愿，相反，她好奇这位绝世美人很久了。 “嫂子有什么喜欢的吗？” 苏七七一边收整自己杂乱的书桌，一边问道。 褚双夜挑了挑眉，英俊眉目间满是意外，“七七问这个做什么？” 苏七七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的不可思议，默默想，褚双夜可真是个直男。 “第一次见面，给嫂子送点东西，让她对我映象好点呗。” 褚双夜认真想了想，最后说了一句，“我。” 苏七七：“......” 不仅直男，还自恋。 他这张脸真是足够俊美，说是神工巧匠也不为过，眼里七分含情时候，即便是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也足以让人原谅他。 褚双夜给她披上风氅，声音多了几分轻快，“她自然最喜欢我，甚至说最爱我。” 苏七七看着他明亮的眼眸，似有火焰，燃烧着什么很炽烈的东西。 “哥哥，你和嫂子是怎么认识的？” 褚双夜颇为无奈，“七七，为何你总喜欢凡事追求个理由？” 父母那件事也是，他和谢西祠也是。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她这样刨根问底的女孩子实在少见。 尤其是会在他面前追根究底的人，他到现在，只遇到苏七七一个。 苏七七想了想，她其实也没多喜欢追根究底吧，只是保持着不知道就问的求学姿态，毕竟她生活的地方，一直都是这样。 她的国家，自由，平等，虽然依旧有所谓阶级，却并非多重要，人民已从法制，星际法更是要求每个星球的公民都不能因为任何无理原因欺压其他人。 “因为哥哥是亲人，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的问出口啊！” 虽然只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但是正好让褚双夜感到暖心，他揉了揉苏七七的脑袋，轻声道：“西祠也是七七的亲人，所以不需要虚礼。” 苏七七笑笑，笑声清脆，听起来便让人心情好了几分。 刚出门就撞上了了悟。 了悟依旧素衣，即使是在近冬日，也不见有多不适和狼狈，看着苏七七的目光依旧淡漠，慈悲，还多些柔和。 只是看到她身后的褚双夜，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恢复了平常。 “苏施主？” 苏七七眉目间还有几分没卸下来的欣然，整个人洋溢着欢快，“我正要出门，了悟师父可是有事情来找我？” 了悟抿抿唇，眉头微皱，日色缓缓落在他有些红的耳尖，整个人好像已经成佛。 此时大堂外有小徒弟在唱着梵歌，只听得到阵阵梵音中，了悟的声音徐徐传来，“今日空闻师叔做了些素斋，师叔让我来叫你去尝尝他的新菜。” 他眉目清然，声音也和煦，即便是佛性中有多少悲悯。 苏七七所在的禅房外有一棵杨木，枯枯瘦瘦，枝丫伸展如同骨爪，风一动，便吹得摇摇晃晃，几乎让人觉得它就要承受不起。 了悟就在风一阵阵吹拂中站立在原地，瘦削单薄身影，衣衫被风扬起，样子似鹭，敛起翅膀。 苏七七眉眼间的灵动被收起，连同那份欢愉都被敛在眼里，没有对了悟泄露半分。 “麻烦了悟师父了，今日却是有些不便，改日我再亲自拜访空闻禅师。” 空闻禅师就是教苏七七做素斋的那位，还夸了苏七七有天赋。 苏七七同这位禅师接触只在厨房，但是空闻禅师身高八尺，却有两个了悟那么重，和善的像是弥勒佛。 了悟点点头，又看了苏七七一眼，道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苏七七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远，步履从容，姿态清净。 “七七，这个和尚……” 褚双夜细长的眼眯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七七看向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褚双夜看她眸光清澈，脸上显而易见的期待，笑出声，“无事，我们走吧。” “好。” …… 桃曲阁一如既往繁华，雕梁画栋，有白茫飘雪撒下，多了些诗情画意之感。 风吹起梁上落雪，如同尘暴。 阁内一片盛景。 因着是谢西祠最后一次登台献舞，就连宫里的贵人都赏面来了。 苏七七坐在高塔上，用隔透镜看到楚昊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楚昊并不算是多昏馈，只是中庸，不算出彩，但也没有什么错处。 除了膝下子嗣实在单薄，似乎真的没什么可以拿出来单独讲的事情。 即便是日后史书记载，估摸着也只是寥寥几个字概括。 不好不坏几个字——夙兴夜寐，不敢忘祖。 就连原本应该在御西湖煮酒烹鱼的楚清和也出现在了这里。 楚清和今日着一身粉裙，虽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但丝毫不显，腰肢纤细，裙裾款摆，端的是羞赧可餐模样。 似乎在离开将军府之后，苏七七就再没见过楚清和穿正红色，烟青色同绯红色要多一些，都比正红色柔和得多。 顾和光也着一身宝蓝色常服，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高傲，站在楚清和身边，倒真是一对佳人模样。 “哥哥，这个包间这样设置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苏七七有点新奇，这种设置就像现代的监控室一样，无论是哪个隔间的客人做出什么举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褚双夜笑笑，“来这里的客人手底下能有几个是干净的？他想从这里全身而退，就得接受这种方式的监控。” 似乎有些不以为意，答话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苏七七继续看下面，随即皱了皱眉，“秦墨？” “嗯？” 褚双夜看向她，“七七还认识他？” 苏七七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也不算是认识，只是之前他是清和的护卫，后来就没有跟在她身边了，有些意外他今天居然来了。” 而且还不是跟楚清和同时出现。 “绝情堂的顶级杀手，平常不出任务，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今晚有任务在身。” 褚双夜说着，将门口的鸨母唤进来吩咐道：“去找个小厮盯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 鸨母一改在门前揽客的骚媚，即便是大红大紫的妆容，也没有影响她整体的清淡气质，除了一双多情的眼，似乎真的一点都没有桃曲阁妈妈的模样。 褚双夜继续坐回原位置，纤长素白的手拿着玉佩在掌中把玩，过了一会儿，才道：“他最近和你还有联系吗？” 苏七七先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紧接着放下手中的隔透镜 “有在写信。” 看着褚双夜皱着的眉头，又问道：“哥哥问这个做什么？” 褚双夜放下玉佩，缓缓从塌上坐起身，墨色长发与他的玄衣融为一体，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素白，室内烛光摇曳身姿，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抹又一抹的温柔。 “他这个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好。 这句话还没说出来，谢西祠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谢西祠刚换上舞衣，亏得室内烧着炭火，让她身躯多了些轻松。 褚双夜取下自己的风氅搭在她身上，皱着眉说道：“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着凉了可不好。” 谢西祠第一次见苏七七，微有几分见婆家人的局促，闻言更是面颊飞上红霞，娇俏客人。 第42章 “我无事。” 她道，声音几分含情，听得人软了骨头，眉间几分愁，却不影响整个人清纯多妖的模样，一双翦水秋瞳，荡起心弦，直教人酥到心尖，呼吸都急促几分。 这个女人，生来就是为了为祸男人。 看她第一眼，苏七七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楚清和的美是盛世牡丹，华贵，美艳，太过正式，自然没了与之嬉戏的性质。 谢西祠的美是夜间芙蕖，你看着，就想靠近，你靠近，就要沉沦。 眼儿媚，心尖痒。 你能说她不美吗？ 分明生来就是祸害男人的模样，可她还有几分纯，她腰肢轻摆，她抬手，转身，然后倾城，她抬眸，闭眼，堪敌风月三千场。 苏七七看着她，只觉得自己酥到骨子里。 “嫂，嫂子。” 苏七七掐着自己的手指，眼眸有几分水光，蒙蒙看着谢西祠。 谢西祠一双染了嫣红蔻丹的手指轻抚上苏七七的发尾，“七七真是娇俏可人。” 苏七七听她说话，只觉得心尖酥酥麻麻，忍不住笑出声，往谢西祠的方向靠靠，几乎要到她怀里去。 褚双夜看在眼里，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别想了，这是你嫂子。” 苏七七抬眼瞪了他一眼，“嫂子也喜欢和我亲近的。” 说完，立刻看向谢西祠，嘻嘻笑着，“嫂子说是不是？” 谢西祠笑出声，“自然是的。” 苏七七再次沉沦在谢西祠的绝世美貌中。 凭着对美女的喜欢，苏七七向来对女生更宽容，何况谢西祠实在是个妙人。 “今日怎的到这儿来了？公子不是说……” 她转身搭上褚双夜的肩，一双含情目步步逼近，直叫岁月多了几分柔情。 “他不在京城，约摸着在我们大婚前才能回来，七七一直待在相国寺，你又是最后一场了，我便带她过来看看你。” “你真是……”她羞赧的双颊不过是给她多填了几分诱人的青涩，“七七若是想看，我什么时候还不能跳了？” 苏七七适时开口，“嫂子，这可不一样呢，在这里看你跳舞，全场为你喝彩，但是只有哥哥一个人知道，你是独属于他的。” 她嘻嘻笑着，“哥哥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褚双夜左手拉着谢西祠的手腕，右手又敲了苏七七一记，“贫嘴。” 苏七七对着谢西祠吐吐舌头，依旧笑容没有落下来。 …… 先上台的是四胞胎姐妹，作为暖场，几个姐妹天生心有灵犀，能分毫不差的做同一个动作，也算是桃曲阁另几个大捧的对象。 这次是她们第一次登场，作为暖场，可是博足了人眼球。 场下多少人将五两一朵的鲜花向台上扔，销金窟，可不止是床笫之欢一个勾当，其中的门道还多的很。 这一场下去，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坐不住了，但也都是坐在堂下的人，不算是多有钱，只是过来找找乐子，也包不起姑娘一夜，最多便是点上一曲或一舞，足够让他们走出去吹吹牛就好了。 谢西祠是在中间偏后的时间出场。 这个时间段其实很巧妙，观众恰好看腻了清粥小菜，有点兴致缺缺，但还有些跃跃欲试，等待接下去更好的表演。 所以在女子说出“我们的醉春娘登场”的时候，全场开始正襟危坐。 似乎在等待什么更正确的事情发生。 但是，很真实的，他们只是在等待一支舞。 ——醉春愁。 这在京城也算是一绝。 第一个跳醉春愁的，是个失意女子，在心爱之人抛弃她之后跳了这支曲。 将热恋到逝去的厌倦表现得纯粹。 甚至可以听到背后确实有女子在吟—— 昔君视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弃我沟渠。 昔君与我，如影如形。何意一去，心如流星。 昔君与我，两心相结。何意今日，忽然两绝。 当然，即使这样仍旧没有挽回什么。 爱情逝去的迅速，如同风吹灭蜡烛，摇晃几下，之后就消失。 谢西祠一袭轻纱，面容皎然，纯粹如幼子的出场，缓慢，稚嫩，渐渐的，舞步开始急促，如同渴望看到心上人的迫不及待，来时的羞赧欲拒还迎，去时的极力挽留。 谢西祠以柔软身躯成就一曲《醉春愁》。 到后面，男子的遗弃，女子的忠贞不渝，在一个动作下停止。 台下的观众还停留在那场舞中，而台上的女子已然离去，只余下轻轻身影与似乎还留在脑海的舞蹈。 让人见之忘俗。 “好！” 不知是哪个角落里的人，突然喊了这么一句。 其他人才如梦初醒，一个个震惊般瞪大双眸，还想要一睹佳人容颜。 “不愧是醉春娘！” “是啊是啊，这一曲散尽，却吹不散那经久不息的缱绻。” “不然怎么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人当得起京城第一花魁的头号呢？” “也是啊......” 讨论声络绎不绝，这个众人口中的美人，却已经离开。 只听到“铮铮——”声响后，一道尖锐女声响起。 “来人呐！有刺客！” 堂下乱成一锅粥，宾客跑的跑，散的散，更有躲在桌子底下企图避过这场灾祸的怂包饭桶。 褚双夜是第一个看到秦墨靠近谢西祠的人。 思想还没开始判断，行动就已经先一步到达。 “秦墨！你的任务是西祠？！” 似乎是很不可置信，他的动作都凌乱了几分，黑衣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像是海浪汹涌，黑沉沉的，像是下一刻就更激烈。 秦墨面容崩的很紧，却并不说话。 楚清和本是在顾和光的护送下要离开，听到褚双夜的厉喝声立刻转回头。 “秦墨！” 她的声音破空传来，秦墨动作停滞了半瞬，转而奔向苏七七所在的地方，将苏七七劫持。 他低沉沙哑嗓音道：“别动，等我出去我就放了你。” 苏七七抿着唇，皮肤本就是病态白，此时还蒙上了淡淡月辉，更显得白了几分。 她平和声音淡淡道：“好。” 秦墨的手下意识松了两分，顾及到她是女子，还往前推了推，没有让苏七七紧靠在自己身上。 “褚双夜，你自己想，你是要妹妹还是要情/人？” 苏七七被他挟持的脸色多了几分囧，这问话真是......绝了。 很古早，很......虐恋情深。 但是她本身并没有被挟持的紧张感，对着褚双夜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手里比划了一个手势。 褚双夜虽然担心她，但也不至于真的昏了头。 何况这个答案......他自认根本不会选。 谢西祠站在他身边眉梢一挑，妩媚之意横生，“不知阁下是为谁所托，竟要取我性命？” 秦墨唇抿得紧紧的，眼里流出几分狠厉，“春娘不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 谢西祠眉头皱的更紧了，紧紧的盯着秦墨。 秦墨小步小步的向后退，连带着苏七七也在小步的向后退。 只是毕竟是被挟持的，还不能左顾右盼，所以在第一个门槛时候差点摔倒。 “你就不能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吗？” 苏七七觉得自己怨气很重，突然被挟持也就算了，秦墨还是个木头，除了最开始那句话之外，再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道他是这么自信自己会相信他，还是根本没想过放过自己。 照现在看来，应该是后一个可能性大一点吧。 但是秦墨毕竟是绝情堂的杀手，自认一言九鼎，自然不知道苏七七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跨下一个台阶的时候，提醒苏七七道：“向下跨。”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只要自己不能看到，注定不能走的很轻松。 苏七七一个踉跄，跌在了秦墨身上，苏七七几乎听到了秦墨的闷哼声。 同一时间，苏七七知道秦墨还有伤在身。 只是不知道，这伤是什么时候来的。 而且还伤得不轻。 “你......” 苏七七隐约觉得，秦墨快要发火了。 “你没事吧？” 她背对着秦墨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想必他现在脸色应该很不好。 “闭嘴。” 声音都轻了几分。 苏七七：“......” 她手腕一转，匕首刺进了秦墨的腰部。 这把匕首是晏隽后来交给她的，本意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确实小巧适合防身。 “你......” 苏七七立刻趁他手松了之后躲开，看着他半跪在地上。 “我？我不相信你会放了我诶。” 苏七七一边远离他，一边说。 一旁的护院趁着这个时间，快速向前将秦墨擒起来。 “七七，你没事吧？” 苏七七摇摇头，手虽然抚着胸口，只是有些心悸，脸颊因为胸口的堵闷感泛着红，“我没事。” 褚双夜和谢西祠向前查看苏七七，等到确认了她是真的没事后，才看向被护院拉着站起身的秦墨。 苏七七适时开口：“哥哥，他身上原本有伤。” 褚双夜也猜到了，不然怎么可能只是被苏七七撞了一下，又刺了一刀就这样没有挣扎了。 当年秦墨可是一个人面对着十二高手围堵也没有半分退缩，舔血过日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被苏七七所伤。 “谁派你来杀西祠的？” 秦墨不说话。 苏七七叹了口气，上前问道：“那是什么样的酬金，居然能让你带伤出任务？” 秦墨震惊的看向她，似乎想不到苏七七居然知道。 事实上苏七七一开始是没记起来的，但是被秦墨挟持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小说中，秦墨也是有一次出去，很轻松的完成了任务，后来却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 他接到的任务是杀了谢西祠。 而酬金是告诉他，他一直想找到的大小姐是谁。 第43章 放出这个任务的，原本就是当年陷害苏家家破人亡的人，所谓告诉他苏家大小姐是谁，也不过是另一个想要看他们笑话的计划罢了。 秦墨作为苏家家仆，苏家家主在死前，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找到苏小姐，守护她一生幸福。 家主临去前，将绝情堂的令牌交给他，道：“你且带着这块令牌去找南涧主人，他会告诉你要如何做的。同时，他也会看着你完成任务，一旦背叛自己的任务，你就只有一个结果。” 秦墨慎重点头，因为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办到。 但是秦墨找到了她，却也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她。 这样的打击，可谓是再大不过。 原书中，秦墨因为这件事，被褚双夜差点打死。 要不是楚清和似有所感，估计两个人很有可能都死了。 秦墨因为自己一直走下去的意志已经消逝，而褚双夜，他除了妹妹，唯一的爱人也已经死去。 苏七七当时是为了看h，所以很多剧情都没有认真看，走马观花式的翻过剧情，只看其中香艳的地方。 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起因。 直到真正事情发生了，这才有了印象。 ...... 下一刻，秦墨就低下头，“十万两黄金。” 苏七七笑了一声，点点头，转头对两个护院讲：“将他扔到柴房，捆起来，别给饭吃。” “是，小姐。” “等等。” 楚清和停住脚步，止住了顾和光要带她走的手，转身走向秦墨。 “你在我被抓走的时候去了哪里？” 楚清和神色复杂，看着秦墨嘴角流出的血，眼眸有些水光，但还是极力镇定下来，对身旁的顾和光说：“我问几句话。” 顾和光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颔首示意她随意。 秦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当时暗处有人，我跟了过去，被他所伤。” 楚清和咬唇，“伤势重到找到我都不可以吗？” 秦墨顿了一下，摇摇头。 那个人将他打伤之后就走了，但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人，说：“我可以告诉你你找了这么多年的苏小姐在哪儿，但是。” 秦墨冷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作为交换，你就将桃曲阁的头牌春娘的命给我吧。” 秦墨顿了一会儿，道：“好。” 他这么多年，接的任务大都是杀了哪个贪官，或者是为祸江湖的恶人。 第一个无辜之人，就是谢西祠。 之后自己就去查询了谢西祠的资料，了解到她在进入桃曲阁之前完全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虽是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打消他要完成任务的心。 “是我没有做到承诺，我为公主办事一生。” 楚清和看着他惨白的脸，额角被冷汗浸湿，唇抿着，神色平淡，丝毫不被现在的情势影响。 冷笑了一声，道：“罢了，本就是我的无理要求，我们不要再有瓜葛便是。” 秦墨唇嗫喏了几下，神色暗淡了几分，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七七，你可要同我们一道回去？” 她看向一旁还在思索什么的苏七七，眉梢微挑，还有些意外，又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褚双夜和谢西祠和褚双夜，皱了皱眉。 “不必了，我会将七七送回去的。” 褚双夜抢先一步，挡在苏七七面前，直面楚清和。 俊美的面容在堂内一片狼藉中格外扎眼，姿态带着强势，还有隐隐的敌意。 褚双夜不觉得楚清和对苏七七是真心交好的，虽然在相国寺时候，两个人相处还算愉快。 这样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处。 但是对上本就强势的楚清和，两个人可谓是火山集中喷发点。 “你算什么？我问她没问你。” “我是她哥哥，你算什么？情敌？还是……前情敌？这般问她，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楚清和皱眉，原本粉色长裙带来的温婉视感一扫而光，转而是迎上眉梢的凌厉。 “你说什么？” 褚双夜随意的笑了一声，长袖微摆，“倒是没想到，永安公主还有耳疾。” “你……” 苏七七：“……” “哥哥，清和是好意。” 褚双夜不以为意，“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七七颇为头疼的扶了扶额，“哥哥，你别说了。” 没看到对面的楚清和已经快要被气成河豚了吗？ 除了对亲近的人态度好点，褚双夜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啊。 啧。 “清和，你便先回去吧。我哥哥会送我回去的。” 楚清和点点头，脸色虽然还是有些不好，但是看在苏七七的份上，还是没有说什么，余光半分都没有分到之前同她吵闹的人。 身后的顾和光自然的将风氅披在她身上，对苏七七道了声：“告辞。” 苏七七颔首，“照顾好她。” 顾和光笑笑，同楚清和一道离开。 苏七七轻呼了一口气，看向眉目如画，浅笑安然的谢西祠，“嫂子，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谢西祠愣了一下，随机笑了笑，“七七问这个做什么？” 她隐姓埋名多年，只是为了好好活下去。 如今已经有了褚双夜，也只想安稳的度过余生，所以很意外苏七七这个问题。 以及，心里说不出来的，隐隐的紧张。 “嫂子，我觉得他的酬金并不是十万两黄金。” 苏七七一边跟着她和褚双夜走向包间，等待后续的人出来收拾残局，一边认真的看着谢西祠。 “嫂子可还记得彼时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谢西祠仔细想了想，最终皱眉摇了摇头，“没有了，当时玄溪宗杀死了我苏家满门，有发了一把火，烧了一天一夜，家慈只来得及将我送走，后事也未跟我讲。” 苏七七皱眉想了一会儿，苏家主居然没来得及交代后事。 褚双夜揉了揉她的头发，“去问秦墨便好了，七七别多想，思虑过重对身体不好。” 苏七七抬头看了看褚双夜，又看了看赞同点头的谢西祠，“去问问吧。” 褚双夜摆了摆手，“今日七七受累，不如哥哥早些将你送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再去问？” 虽然是问句，但是苏七七半点没听出来询问的意味。 苏七七虽然知道有系统在，自己只要任务还没完成，就不会有事，但是想到他们都不知道，对上褚双夜和谢西祠担心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好。” 谢西祠在褚双夜下巴处亲了亲，温柔道：“去吧。” 苏七七没注意两个人的动作，依旧在思考，自己不能明说知道谢西祠的身份，但是这个暗示也已经到位了。 她不相信褚双夜会不在她来之前去审问。 秦墨有弱点，审问起来并不难。 何况这个弱点就是谢西祠。 出了桃曲阁，才觉得到了夜里。 即便是一片狼藉的桃曲阁，仍旧灯火通明繁盛无比。 而街上寂静冷清，似是另一个世界。 苏七七跟在褚双夜后面上了马车，马车外车夫微微佝搂着背，面容普通，在烛灯下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 一路上平坦如旧，偶尔听得到外有人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冬日已经刻不容缓的到来。 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下一刻就要侵占其他种族，攻陷敌人内部，带出残忍而破碎的伤口。 “哥哥，一定要问出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杀嫂子。” 苏七七在下车前，慎重的嘱咐，眉眼间有几分愁绪。 褚双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他不会跑的。” 苏七七点点头，这才向寺内走去。 她披着风氅，在冷风中走着，裙摆被吹起，带出飘逸的影子。 褚双夜看了一会儿，这才坐回马车，“走罢。” “是。” …… 秦墨被带到柴房时候，月光还没那么亮，天也是，虽是灰沉沉的，可到底没有全部暗下来。 谢西祠最后一次在桃曲阁跳舞，就这样被他毁掉了。 但是他的心里只想到一个问题。 他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纯粹的恨意和冷意让他下一刻吐出一口血来，双手被绑在身后，狼狈的姿态背靠着墙而坐。 那天那人临走前道：“若是你拿不到她的命，那苏家小姐的命，你也只能看看喽。” 声音低沉，带着股邪气和乖戾。 秦墨自认从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但是他心中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 这个人，说得是真的。 “咳咳……” 他咳着，嘴里的血溅到了地上。 “嘎吱——” 听到开门声，秦墨抬头去看。 杏黄色暖烛光将褚双夜的脸照的似神邸，他目光冷然，唇角压下去，冷声道：“说吧，究竟派你来杀西祠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墨咬着衣服，不说话。 “你可知道，西祠身后还有我和……” “卷释门卷释公子。” 褚双夜继续补充道：“也是当今四皇子。”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固执？” 褚双夜语气有淡淡疑惑，紧接着又道：“别说十万两黄金，这个理由七七接受，我可不会信。绝情堂金牌杀手怎么可能在乎这点银钱？” 秦墨沉默了半晌，开口：“这次的雇主，知道我一直在找当年的苏家大小姐。” 褚双夜震惊：“什么？！” 第44章 “你可知道，西祠就是苏家唯一遗孤？” 褚双夜皱着眉，看着面前狼狈的秦墨，他的嘴角流着血，身上的外伤并不致死，内伤虽然有些重，但是养伤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好。 秦墨抬头，眉梢微动，“不好！” 同一时间，褚双夜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他拿袖刀将秦墨的绳索斩断，同他一道向谢西祠的房间飞奔。 仆人只看得到两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恍然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秦墨本就受伤，一路上几乎是被褚双夜带着跑，心肺一阵闷，几乎要忍不住咳出来。 他极力忍着，眼角因为隐忍而通红，唇抿得紧紧的。 刚到了厢房，就听到砸东西声音，噼里啪啦碎一地。 褚双夜推门进去，黑衣人立刻转头回看。 也是难为那些人了，杀一个弱女子就派来了三个人。 谢西祠极力忍着害怕站在梳妆台前，地上一堆瓷片，还有各色胭脂水粉。 一个人的肩上插着一把匕首。 褚双夜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和谢西祠见面时，谢西祠用它防卫的。 他一掌拍在黑衣人胸口，在黑衣人被拍飞前将匕首拔下来扔在谢西祠脚下。 “拿着。” 谢西祠愣了一下，然后弯腰捡起来。 站在原地看着褚双夜和秦墨几下将几个人打倒在地。 秦墨扯下一个人的面巾，嘴唇发紫，额头发黑，已经咬毒自尽了。 “是他？” 褚双夜皱眉，平淡无奇的长相，分明是今日马车上的车夫。 “你认识……咳咳咳。” 秦墨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后退两步跌坐在了凳子上。 谢西祠拿着帕子将匕首上的血迹揩净，走进看了看这个人的长相，“阿夜，你认识他？” “今日我送七七回相国寺，便是他赶的马车。” 褚双夜在他脸上摸索了一下，手指轻勾，果然扯出了一张轻薄如翼的□□。 谢西祠面色凝重，“这是宋家的手段。” 褚双夜再看地上那个人的脸，除了嘴唇发紫，面容发黑以外，额角还有一块小印记。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印记。 秦墨用袖子抹了吐出来的血，这才转头和他们两人一起看那个印记。 “这……” 印记很熟悉，他将怀里的那块令牌拿出来，对比一下，确认了。 只是一个反面，一个正面，可以看得出来是对称的。 这块令牌就是苏家家主交给他的那块，他一直带在身上。 “大小姐，这块令牌是绝情堂用来召集其他杀手的，苏家主将这个交给我，只让我去找南涧主人，我自那之后便进了绝情堂。” 秦墨将令牌递给谢西祠，“南涧主人似乎和苏家主很熟悉，只是从不允许我在他面前提起。” 谢西祠拿着令牌看了看，没有想到什么。 “我离家时候太小，父亲也并没有告诉我什么，逃出来之后遇到了劫匪，将我卖到了桃曲阁，幸而遇到了公子，这才免于千人枕的下场。” 她将令牌还给秦墨，眉目淡然，红唇如樱桃，“当年带我逃亡的奶娘死于劫匪之手，意外发生的太急，也并没有告诉我什么。” 谢西祠说着，叹了一口气。 褚双夜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引得谢西祠回望过去，两人相视一笑。 秦墨拿着令牌思索了许久，有些猜想，但是仔细思索，却觉得完全没有头绪。 谢西祠看着秦墨还在思考，“罢了，事情既已如此，他们一击不中，自然还会再来，我们等着便是。” “父亲既然是派你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秦墨低头恭敬的跪在谢西祠面前，没有了面具的遮挡，他一张脸呈现出长久见不到光的不正常的苍白，薄唇抿着，俊秀的面容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 “小姐，家主让我守护你平安。” 他面上有些黯淡的灰白，眼里还有忏疚，“请小姐让我守在你身边。” 褚双夜冷笑一声，“不需要。” 不用说别的什么话，秦墨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嘲讽的话也不必说出口，秦墨沉默了半晌，道：“我会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 谢西祠将他扶起来，“你先在此处养伤，下个月便是我同阿夜大婚，大婚之后，你自可先行离去。” 秦墨沉默半晌，“是。” 随即起身离去。 …… 苏七七到禅房的时候，楚清和正等在门口，顾和光站在她旁边。 两个人站在一片萧寒的静谧中，楚清和面容被月光披上了一层轻纱，朦胧美感下，一对璧人正相对着说话，美好得不真实。 楚清和不知道听到顾和光说了什么，低头笑了笑，眼角流露出几分小女儿家姿态。 苏七七怔愣了片刻，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禅房，不是走到了自己的禅房，而是走到了楚清和的禅房。 “七七，你回来了？” 苏七七呐呐点头。 顾和光看了一眼不太自在的苏七七，拱手作揖，“既然苏小姐已经到了，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邀公主同游。” 楚清和欣然点头，“夜深慢行，早些休息。” 顾和光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苏七七：“……” 分明不是为了等她回来，只是为了陪楚清和吧。 说的倒是好听。 苏七七默默无语。 楚清和看着顾和光飘逸神影杳然离去，直到看不到半点影子，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苏七七。 “你和他……真是兄妹？” 楚清和目光隐约怪异，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在里面。 苏七七推开房门，清渠随即将屋内烛火点燃，因着炭火不断，禅房不仅没有冷意，反而驱散了被带进屋内的寒意。 “是兄妹。” “娘她……知道吗？” 苏七七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楚清和所说的娘是曾老夫人。 “姨母晓得的。” 苏七七轻声道。 但是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曾老夫人知不知道，自从她被晏隽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曾老夫人，只听说她一心向佛，不再理会凡事。 褚双夜也没有和她提起过。 面对楚清和，苏七七还是下意识戒备。 楚清和犹豫着点了点头，似乎还在思索什么。 苏七七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道：“你和顾相如今……” 楚清和脸红了红，没有继续思索刚刚苏七七所说的事情。 成功转移视线的苏七七第一次看到楚清和这副娇羞的模样，颇有些惊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我和顾相......只是朋友。” 楚清和最后还是沉默了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苏七七“哦”了一声，“每天一起出去玩的朋友啊......啧啧，真是少见。” 楚清和作势要打她，苏七七快速叫了一声，“哦哟，这是反驳不了就要暴力解决啊！” 楚清和被气得放下了手，手捏着水杯，看着一脸嬉笑的苏七七好笑不已。 “你啊你，真是......” 苏七七笑着走到她身边，“我怎么啦？” “没想到娴静柔弱的表妹居然这么贪玩。” 楚清和摇头，坐在椅子上将水杯里面的水喝完，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七七依旧笑眯眯的，“我只是身体不好，不代表我不喜欢玩啊。” 楚清和笑着放下水杯，“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说了，在我和连奕城没有和离之前，这样的流言足以毁掉一个人。尤其是他还是当朝左相。” 苏七七“唔”了一声，“所以和离之后就可以说了吗？” 楚清和绝倒。 苏七七嘻嘻笑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接着道：“今日想必公主也累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清和还打算说什么，却被苏七七一句话打断，“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明日我还要去找空闻师叔让他再做一遍今日的素斋呢。到时候我们再说哦。” 楚清和看苏七七虽然面上还是笑意，但确实很是疲倦的样子，咽下了自己本来打算说出口的话—— 那你和四皇子是怎么回事？ 只是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七七便早些休息吧。” 苏七七摆摆手，点头，打着哈欠走向梳妆台，清渠早就等在一旁帮她拆下朱钗。 楚清和又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楚清和走到半路，恰好遇到了了悟。 “了悟师父，你是去找七七吗？” 楚清和拦住了悟，因着苏七七住进寺里时候，特意选了一个幽静之地，是故这里只有她一人入住。 了悟眼里飞速闪过了不知名的情愫，接着摇摇头，声音温和，在冷风中听起来还有些暖意，“并不是。” 却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楚清和想了想，点点头，让开了路给了悟，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时有些恍惚。 紧接着觉得自己的想法委实太匪夷所思，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向自己的禅房走去。 ...... 了悟走到苏七七的禅房时候，里面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除了苏七七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 “最近几日过得快活吗？” 然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脱衣服。 紧接着就是苏七七惊叫了一声。 第45章 “苏施主。” 了悟隐隐有些担心，于是敲了敲门。 门内的苏七七被吓了一跳，立刻拿被子将晏隽蒙起来，站起身几个深呼吸，走向门口。 “了悟师父。” 了悟站在门口，屋内杏黄色烛光与屋外暗色相容，在他的身上出现一道宽纹，一双清净黝黑的双眸倒映着苏七七的脸。 他提着灯笼，一派恣然。 忽而吹来一阵冷风，了悟手中的灯笼中的烛光闪了几闪，最终还是熄灭了。 因为长久的缄默，苏七七一时不知道了悟找她做什么，也没有开口。 了悟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刚刚经过屋外，听到苏姑娘惊呼，故此前来看看。” 苏七七的脸红了红，一时有些局促和尴尬，因为晏隽突然到来，她也有些意外，尤其是他还受伤了，所以刚刚脱了衣服给他上药。 只是这是禅房，突然从她一个住变成了两个人在里面，让了悟知道...... 虽然了悟作为出家人，而且本身性格冷清不会在外面乱传，她还是感到一阵羞耻。 “我刚刚在拉被子时候，看到了一只老鼠，所以惊叫了一声。” 了悟知道她在撒谎，看着苏七七分明局促，却在极力保持镇定的素白的小脸，在寒风中脸上有些红，说话间，有缭绕白雾缓缓飘在两个人之间。 鼻尖因为寒意已经有些通红，眼睛却依旧清澈。 “苏施主，如今那只老鼠何处去了？” 苏七七干笑两声，“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了悟垂下眼帘，静默的站了半晌。 单薄身躯在寒风中岿然不动，耳朵面上被室内桔色晕染的光给他蒙上了一层金光，苏七七看着他，一时觉得他似是佛堂里让人不能直视的佛。 悲悯，浑润眼眸流出温然的光，以冷静又淡漠的眼光俯向世界，俯向人生中的苦难。 即使是站在她面前，也无法抹去的，一双通透的眼睛。 苏七七其实不是很喜欢同了悟接触，他总是以一种清淡疏冷的姿态面对着别人，苏七七觉得对着他自己就很不自在，像是自己在想什么完全被看透。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因着沉默时间不久，苏七七都没意识到晏隽已经走了出来。 “伤口的药还没有上完，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否明日再谈？” 晏隽一边说，一边将苏七七往门内拉。 了悟皱了皱眉，止住了晏隽要关门的手。 “苏施主，这位是……” 苏七七无比尴尬，只觉得脸上烫红烫红的。 “他……” 苏七七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讲。 “我是谁和你没关系。” 晏隽面色阴沉，强势的将苏七七往屋里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身上还有伤口，牵扯出剧烈的疼痛，一只手去关门，两个内里高手，关个门都在较量。 苏七七无奈，还觉得有点疲惫。 “子俊，让我同他讲完不行吗？” 晏隽眼眸幽深阴沉，语气是完全的强硬，“你已经和他讲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足够吗？” 苏七七眉眼有几分烦躁，胸口的闷痛感依旧在，她叹了口气，不再理会晏隽，索性在两个人内力对峙空间里说话，“了悟师父，我没事，今日也不早了，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了悟先收了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打扰苏施主了。” “了悟师父，且等一等。” 苏七七挣脱开晏隽的掌控，去屋内取了一根蜡烛来，将了悟手中的灯笼点亮，孱弱的光线顿时将了悟黝黑的眸子照亮。 “多谢苏施主。” 苏七七摆摆手，这才和晏隽一起走进屋内。 ...... 晏隽身上的伤很重，而且之前完全没有包扎过。 苏七七自己又是个半吊子，只有一些基本常识，包扎时候不是扯到这儿就是拉到另一边。 “嘶——” 第一次听到晏隽“嘶”了，苏七七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问：“很疼吗？我手法不熟，也没有给别人包扎过，不然还是让风辞给你包扎吧？” 风辞和祁羽是同他一起的，晏隽回来了，那两个人自然也回来了。 晏隽听到她说“第一次给别人包扎”，看着她眼里隐含的怜惜和心疼，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飞速闪过，眼帘微垂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良久，在苏七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他说：“没事，你继续吧。” 说着，整个人还往苏七七方向靠了靠。 苏七七：“......” 行吧，继续。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苏七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的看他，语气轻柔，“真的不用去叫风辞吗？” 晏隽掩住眼里有些兴奋的神色，抿唇忍了忍身上牵扯的伤痛，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用。” “好，疼的话你就说，我停下来。” 晏隽以手覆面，遮住眼里的各种情绪，身上流动着什么跟让人心惊的气息。 他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没想明白什么是爱，为什么苏七七要他爱她。 可是一个很直接的想法，他要得到她，他想要她。 说是爱吗？ 他不知道。 只是稍微想一下，以后都见不到苏七七在身边，他就心情压抑，甚至如同鱼和水，玫瑰和土壤，他憔悴，他死亡，他愿意失去所有换取得到她。 这是爱吗？ 他真的不知道。 他也见过褚双夜和谢西祠两个人，好像也是很自然，两个人都是很懂自己的聪明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目标明确，行动也果决。 褚双夜从来不会见不到谢西祠就开始想，是否她想要逃离。 他们从不会像他想苏七七一样心焦。 他们很安然，宁静，美好的像是壁画。 没有他心里那种强烈到想要苏七七一直在自己身边，做什么都要一起的心思，他甚至想要苏七七可以被自己圈进，让她一直活在自己的领域里。 他只要一想到苏七七，就觉得恐惧，那些似是而非的弯折像是一把又一把刺伤人神经的弯刀。 他不能挣扎，他只能独自忍受。 他......想要囚禁她，他开始迷恋她。 甚至只要想到离开，他的心就有无数暗流，澎湃到眼前。 他连挣扎都不必。 他选择这样沉溺。 只要跑出去......不，她甚至都不能逃离。 晏隽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爱与被爱。 所以他从那次西苑祠堂事情之后，因为害怕而逃离了。 第46章 要说这样是爱吗？ 可是苏七七明显不喜欢。 她不喜欢自己圈禁她，他很清楚，她也不喜欢自己限制她自由。 甚至她并不爱他，却自私的想要他爱她。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想要得到她。 晏隽觉得，他比苏七七更自私。 …… 晏隽感受着身体的痛感一阵阵传到神经，素色床纱在杏黄色烛光下似乎变得重影，身边女子还在认真的给自己包扎伤口。 身体的疲惫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想要昏睡过去，疼痛却一次次将他惊醒。 晏隽索性开始观察苏七七。 她有水光晕染的眼，有粉色，略微有些白的唇，小巧的鼻梁，黑鸦鸦的睫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阴影。 她是如此的香甜，如此柔软。 与他的阴暗坚硬完全不同。 苏七七恍然未觉。 但是接下来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的“嘶”，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之后。 苏七七心态炸裂了。 “晏隽！你是在耍我玩吗？！！” 晏隽压下上翘的嘴角，表情无辜，语气也有些虚弱，“抱歉，我可以再忍一忍。” 苏七七心头又冒出来些愧疚。 “我尽快，你再忍一下就好了。” 晏隽露出笑容，眼里又出现了重影，像是在演着什么。 苏七七看到他的笑容，有些莫名，“那么疼吗？” 疼的都开始笑了。 苏七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真的在耍我啊？嘶那么多声，没感觉你有什么变化。” 晏隽嘴角翘了翘，“七七觉得是，那就是吧。” 苏七七：“……” 害，她觉得。 她觉得他这副虚弱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了啊。 “风辞那里应该有药可以麻痹人痛觉的吧？” 晏隽难得提起兴致，却跟她讲了另一件事情，“你之前是怎么知道我有假孕药的？” 苏七七被问得手一抖，胳膊肘在晏隽的伤口处重重的压了一下。 “嘶——” 这回是真的，苏七七看到晏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额头冷汗涔涔。 “你你你……我重新给你包一下吧。” 晏隽阴狠的声音都透着虚弱，“苏七七，如果我真的动不了，你就等着天天守在我身边伺候我吧。” 苏七七：“……” 说得好像她不碰他伤口就不用伺候他一样。 虽然心里默默吐槽，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将晏隽的手臂给他包扎好。 “我都从你手里要来了迷药和让身体出现青紫的药了，就猜了猜你有没有假孕药，没想到你真的有哦。” 她说得轻松，心里却还是高高提起，唯恐他再问什么她不能回答的问题。 “七七，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苏七七抿唇，看着晏隽深不见底的眼睛，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晏隽勾起嘴角，“真乖。” 两个人僵持了很长时间才包扎好，苏七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猛地站起来，腿软身子一晃又跌了下去。 晏隽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苏七七眼里是一片黑暗，身体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被晏隽带着躺在了床上。 只能听得到他清越的声音轻笑了一声，语气满是揶揄，“七七，便是小别胜新婚也不至于站起来就往我怀里倒才是，我身上还有伤，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苏七七：“......” 妈卖批。 谁往你身上倒。 我明明就是腿软好吗？ 稍微恢复了一会儿，苏七七坐起身，看着安静坐在桌子旁喝茶的晏隽，即便是身上有伤，也没有让他变得狼狈半分，反而有些了伤痕美感。 脸上的表情春深云淡，完全没有苏七七预想中的样子。 或者说，是她没看出来，她所写的那些信，在晏隽身上到底有没有发挥效果。 他似乎和离开前，除了那一夜的失控之外，都没什么不同。 对待她也好像是无可无不可的姿态，苏七七感受不到他的喜欢。 也感受不到他的抗拒。 这是个好现象吗？ 苏七七不知道，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晏隽，抿唇犹豫了一会儿，道：“你今日要同我歇在一处吗？” 晏隽挑了挑眉，站起身，长身玉立，如松挺拔，一张清风明月般的面容多了几分蛊惑，在黯淡的烛光下，似乎他才是照耀世俗的那一轮月。 “七七不愿吗？” 苏七七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尤其是眼里满满的全是他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心也在被缓慢的，缓慢的填满。 “你的伤口会被压到的啊！” 苏七七心里卧槽卧槽的，完全搞不懂晏隽在想什么，身上有伤口，以前在府里也就算了，万一晚上压到，可不比刚刚她压的那一下轻松多少。 “如果我不怕，你就愿意和我一起了吗？” 苏七七：“……子俊，你疯了？” 晏隽抿唇，皱眉，像是没想到苏七七会这么反对。 “我没有。” “我不和你一起。” “行。” 晏隽说完，给身上披了一件风氅就要走出去。 窗口处吹起的风哨，断断续续进入耳朵，像是在吼着，叫喊着什么。 冬日如同猛兽，残忍的嘶喊着，风很劲，屋外呼呼啦啦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进屋里杀个片甲不留。 “别，等等。” 苏七七蹬蹬蹬跑到晏隽面前，拉住他已经放在门上的手，“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苏七七想：是个让关系更亲近的好机会。 她都已经自己愿意睡外面了，晏隽应该会很感动吧。 苏七七睁着水亮亮的眼眸期待的看着晏隽，声音是不易察觉的柔软，隐隐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好不好？” 晏隽想：她果然还是来留我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并不全是开心呢？ 他回望苏七七，一手覆上苏七七闪亮的双眼，眼里的暗黑情绪不知道荡了多久，身上的气息虚弱道近乎没有。 神情多了些黯淡，唯独眼里已经闪烁着期许，隐隐透露着心底最深的渴望。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干涸，他已经沉缄。 最后，他听到自己微哑的声音，他说：“好。” 第47章 苏七七睡在外侧，在夜色里，一直没有睡着。 月色浅淡，光亮也淡，和尘埃一起，泛起光晕。 屋内一片黑暗，苏七七眼前也是，身后人安静平稳的呼吸让她有些意外。 她能感觉到晏隽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 情感如同饿兽，她害怕付出自己的感情。 其实她才是个骗子才对。 因为她没有办法去付出同等的感情，所以让现在进度的僵持显得尴尬而沉默。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情感是相互的。 可能很理想化，但确实是，因为付出就想得到回报。 以至于期望中有了禁锢。 苏七七叹了口气，在静默中闭上眼睛，开始入睡。 身后的人似乎有所察觉，特意往她身边靠了靠，沉默而安静的将她圈在怀里。 黑暗中，看不到他嘴角那一抹浅淡的微笑。 ...... 第二天艳阳高照，空气干燥稀薄，冬日里的水都流淌的慢了。 苏七七跟着了悟去打完水，回到禅房，就看到晏隽正坐在桌子边喝水。 她走过去，将水杯拿过来，对一旁的清渠道：“怎么不换成热水？” 清渠战战兢兢回话，“因为，公子不许。” 苏七七缓了一口气，给脸上挂了一个虚伪的笑，“你干嘛不许清渠换成热水？” 晏隽站起身，因为牵扯着伤口而行动有些迟钝缓慢，眼睛一直盯着苏七七，“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苏七七皱眉，似乎不明白他在生个什么劲的气，“打水啊！” 晏隽手抚上她的头，“让清渠去不可以吗？” 苏七七沉默。 这些天在这里，一直都是她和了悟一道去打水的。 山下清泉甘甜，她原本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一直都是在早起，去山下打水，然后自己去厨房做饭。 原本是想要直接做好饭再回来的，但是想着晏隽应该起来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他，让他再等等。 没想到他会质问。 现今还是清晨，曦光从窗户透进来，似乎在隐约呼哧这什么，室内安静暖和，苏七七站在晏隽面前，忽而笑了。 “我只是去打个水，现在要去做饭。” 停了一瞬，看到晏隽的表情变了变，继续说道：“你如果不想呆在禅房，可以和我一起去厨房。” 晏隽眼里有些诧异和说不出的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很缓慢的，很细微的破碎了。 “好。” 苏七七点头，半点没注意到晏隽微微缓和的神情，眼底泛起的柔和底色，缓慢而坚定的走着。 “厨房人很多，也比较杂，你就跟在我身后，如果没有必要情况，最好不要说话。” 见识过昨天晏隽对待了悟的态度，苏七七很敏锐的感受到，晏隽似乎对相国寺整个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 所以苏七七也只是叮嘱了一句，看到晏隽笑容亲和的点头之后，就没有再在意了。 ...... 厨房，空闻禅师正在和面。 看到苏七七来了，自然随性的打招呼，“苏施主，今天还要做昨天的水年糕吗？” 苏七七摇头，笑着走到他身边洗过手。 “不了，今天我和他吃一样。” 空闻禅师这才看了一眼晏隽，暧昧的朝苏七七笑，“哦，一样啊。” 苏七七无奈，“空闻师父，你能正经点吗？” “害，”他将面放在盆里扣好，接着开始切做汤的菜，“这不是难得见到你带了个人到厨房，有点意外。” 苏七七：“......” 她不再理会揶揄她的空闻，转而开始将米下在锅里，倒上今早去打的水。 晏隽始终站在她身边安静的看着她，目光柔和，偶尔苏七七看过去时候，还会微微勾起嘴角笑笑，在她转回头之后，继续恢复表情盯着她看。 过了半个时辰，苏七七终于将粥熬好。 又从山下送来的腌菜里挑了一些洒在粥上，对晏隽说：“端着，我们回去吃。” 晏隽乖顺的端着两碗粥跟在厨娘苏七七身后，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遇到几个小和尚，笑嘻嘻的和苏七七打招呼，苏七七一一回应之后，继续沉默的走着。 晏隽能感受到苏七七在生气。 但是想了想，自己刚刚也挺生气，现在都不气了。 何况他确实不知道苏七七在气什么。 走到屋内，清渠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一地日光在沉默的等待着两个人的回归。 苏七七彻底拉开窗子，转头对晏隽道：“吃吧。” 晏隽没动，看着她，“你不吃吗？” 苏七七站在窗边，日辉如羽翼，安静而轻柔的站在苏七七身后，为她披上一袭霞衣，目光悲怜而轻缓，像是在对他施舍温柔，很少，一点点，他贪恋的温柔。 “你没看出来我在生气吗？” 晏隽抿唇，皱眉道：“看出来了。” 苏七七顿时泄了气，看着晏隽有些懊恼，但是依旧清和，甚至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怎么做的样子。 一时觉得自己生气真的毫无道理。 “你不是应该哄我吗？” 晏隽沉默了很久，在苏七七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之后，才开口道：“可是你刚刚也没有哄我。” 苏七七：“......” ...... 下午时候，风辞和祁羽来了。 两个人携着一身冷意走进禅房，几乎让苏七七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黑云压城感。 晏隽丝毫不避讳。 风辞眉间朱砂鲜艳，如血，面色淡然，虽然看到苏七七有些意外，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被祁羽拉了拉袖子，最终还是沉默了半晌，无视了她。 “南疆那边已经成了，大祭司换成了我们的人，只要大楚内部一乱，立刻可以动身。” 祁羽看了一眼苏七七，却发现苏七七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是觉得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也并没有对他们所说的是什么而感到疑惑，甚至在风辞说“大楚内部一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恐慌和不安。 他不由得再去看晏隽的表情。 ——他也没什么表情。 风辞继续说：“北戎那边连奕城还在严防死守，估计一时半会照顾不到京城。” “地下城也已经全面建设成功，到时候所有暗部人员会在里面进行计划启动。” 晏隽没有答话，他看向苏七七。 “你要去看看——我的城吗？” 第48章 苏七七抬眸看过去，一双杏眼眼波流转，似有诸多情愫埋藏其中。 继而弯唇，“好啊。” 晏隽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将寒意都遮挡在了她的身外。 风辞皱眉，他原本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是看着晏隽显然并没有很想听下去的样子，闭上了嘴。 祁羽自始至终没有说话，面前发生的一切好像也半点没有影响他的思考，即便是在晏隽拉开门之后，他也只是默默跟在两个人身后。 出了寺庙，早有马车等在门口。 寺庙外有很高的相思树，上面红绳飘扬，带起缠绵的绯意，风轻轻吹过两个人的衣角，将两个人的衣角交缠在一起。 祁羽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一路无话。 风辞走在他身边，似乎对晏隽现在的行为很不解，或者说，根本就不相信晏隽会对苏七七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情感。 风辞还记得晏隽第一次和自己传信时候，讲到苏七七—— 此女异常，查。 结果查出来苏七七是褚双夜的亲妹妹。 晏隽只是皱了皱眉，说：“不，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但是具体是什么结果，他问了，晏隽却摇了摇头。 彼时月光清寒，在晏隽身后像是飘絮，卷起轻渺的思绪。 晏隽对苏七七有异常，但是要说爱情——风辞不相信。 祁羽转头看了看一直盯着晏隽和苏七七看的风辞，良久，轻笑着说了一句，“别操心他了，这次计划已经刻不容缓，即便是他现在想停止也不可能了。” 这倒是。 风辞颇为赞同的点头。 不管晏隽最后的计划是什么，他想要的都只是楚朝覆灭而已。 只是覆灭之后的事情，他并不在意。 是否晏隽想要重建一个王朝，还是让醒世计划进行到底，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本就是合作关系。 他答应参与这个计划，也只是因为晏隽可以帮他报仇。 ...... 故事讲起来有些萧索。 风辞的父亲是先帝在时的将军，一直驻守南疆，以防南疆人越界侵犯楚朝国土，最后，南疆边关的人，哥哥知道大将军风欷吁，却不知道当朝皇帝。 但在南疆安定之后，一纸诏书将其召回，设鸿门宴结果了他的性命。 甚至给他安排了刺杀皇帝的诛九族之罪。 风辞是风欷吁的小儿子，唯一留下的骨血。 他深以为，这样一个从根处腐烂的王朝也是存在不了多久的，他只是将这个时间缩短了。 ...... 苏七七走在晏隽前面，虽然披了披风，但还是没能抵挡住铺天盖地的冬寒，晏隽用自己的披风挡在她身后。 他的披风很大，因为内力深厚，并不畏惧严寒，苏七七走在他终于没有感受到多冷了。 “子俊。” 苏七七叫道，柔缓的声音带着雾气传进晏隽耳里，晏隽看过去。 只看得到她认真的看着自己，眼里也只有漫天的白和自己，他低沉喑哑的嗓音泄出几分欣喜，“嗯。” “会很远吗？” “不会。” 晏隽将她扶上马车，然后自己才坐进去，质朴灰沉的马车缓慢的向前走。 祁羽和风辞坐在外面赶马车，隐隐还能听到里面两个人的交谈声，。 “地下城大吗？” “不大。” “有人居住吗？” “暂时只有暗部人员在里面。” “以后你会经常去那里吗？” “你想去吗？” ...... 清晨还是曦光正好，到了下午，天色一片白茫，甚至还有些要下雪的感觉。 阴沉到呼吸都深深感到不畅。 苏七七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掀开帘子看外面。 马车一路向皇宫方向走，几乎能看遍整个京城的风景。 祁羽和风辞始终沉默赶着马车，好在因为易了容，并没有人认出来两个人的身份，路上还算安稳。 马车在一个封闭的巷口拐了进去。 风辞走下马车从前面抽出来一块石头，整面墙开始向下移动，然后就是一段下坡路。 苏七七差点因为惯性飞扑出马车，好在晏隽即使将她圈在了怀里。 “七七，你还真是......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有危险啊。” 苏七七：“......” 她能说什么？ 她只能干笑两声，顺便撩下晏隽，“所以才要子俊时时刻刻保护我啊。” 晏隽眉梢一挑，却没有接她的话茬，马车内有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苏七七呆在他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风辞的声音。 “公子，到了。” 晏隽“嗯”了一声，放开了禁锢着苏七七的手，帮她把披风穿好，这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苏七七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原本是要将自己的手递给他的，但是晏隽一使力，将她拉着抱在怀里带了下去。 地下城极冷，因是建在地底，有很深很潮湿的寒意，所有的城墙外都围了一层石头，坚硬阴暗，一路上都有火光照明，能遇到几个巡视的弟子。 在看到晏隽后恭敬的行半跪礼，“公子好。” 晏隽在地位很高。 这是苏七七的第一感觉，原本只是觉得晏隽虽然是个幕僚，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看到这座城，就完完全全被震惊了。 刚刚她问这座城大吗？ 晏隽还告诉她，“不大。” 现在......苏七七：不知道他认为的大是多大。 一个占了大半个京城的地下城，甚至与皇宫的地道都用隐秘手法连同的城。 你能说它不大吗？ 何况里面一切都井然有序，每个人看到晏隽之后都会行礼，紧接着便自行忙着自己的事情。 有造纸的，有融金的，甚至还有造火药的。 苏七七：“......” 太强了。 晏隽这能力，在现代，如果不是领导人，就是国家一级通缉对象。 而且还应该是全世界闻名的那种。 一路走到最核心的地方，苏七七看着晏隽走上前去，将上面的按钮不知道怎么做的，左扭几下右扭几下，然后一扇门就开了。 “这是......” “另一个国库。” 第49章 先祖在楚朝开朝前，曾将很大一部分建国资源埋在南山，但是至今没有哪个皇帝找到哪个藏了堆山财宝的地方。 另一个国库。 苏七七看着面前垒了一叠又一叠的箱子，难得沉默了一下。 ......我的天。 楚朝至今三百年，除了先祖，没有任何一个人找到。 居然被晏隽这么轻易找到了？ 还将地下城直接和这里打通，成了另一个聚集点。 先祖临去前，将钥匙分为三份，一份给了当时的太子，一份放在了相国寺，最后一份给了谁，没有人知道。 “这些，都已经足够建两个国家了吧。” 苏七七看向晏隽，却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七七想要吗？” 风辞皱了皱眉，正打算打断晏隽，却被祁羽拉住了。 他转头看过去，祁羽唇抿着，微微摇了摇头。 苏七七抬眸看过去，笑意盈盈，开了句玩笑，“我说想要你就会给吗？” 晏隽笑笑，眉眼温然，身姿清雅，走近了几步，在阴暗的地下城中，像是唯一的光，“只是你以为我不会给，但是这些对我并不重要。” 苏七七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的珍珠。 对啊，有这么厉害的能力，何愁不会有第二个同样的国库。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何况晏隽如今不过二十有二，还远没有到而立之年。 苏七七和他逛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国库，看着晏隽关闭机关之后，问：“这个机关很难吗？” “难的并不是这个机关。” 晏隽将门合上，转身回来看苏七七，“而是三块信物很难集齐。” “作为太子身份的玉佩是第一块信物，第二块在相国寺那尊大佛底下，第三块。” 他停住话题，看向风辞。 “在我手里。” 先祖在时，曾仰慕风辞的曾曾祖奶奶，所以最后一块信物，给了她。 苏七七：“......” 难以言喻。 堪比乱麻一般的关系。 地下城阴气重，暗沉的空气中还有几分潮湿，冷意几乎在阵阵渗透进人的骨头里，苏七七不禁打了个颤。 晏隽看出来她的不适，脸色发白，即便是捂着胸口，依然呼吸不能。 晏隽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疼。 就好像自己一直照顾的很好的一朵花，有一天突然开始干涸，枯萎了。 让他想起来自己试探苏七七的那个夜晚。 风很劲，如同猛兽，势不可挡的冲进人怀里。 西苑烛光微弱，在缝隙中吹进来的风里中挣扎着，苏七七沉默的看着他介绍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她的眼眸清澈，纯洁得好像不染尘埃的白玉。 他不会常想起那个晚上，事实上，这是他那次离开之后的第二次想起。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倏忽就灭了，然后她扑进自己的怀里，如同拥抱一朵云。 晏隽眼帘微垂，将所有思绪遮在了眼里，对风辞说：“去将七卫叫来吧。” 风辞看了一眼诧异的看向他的苏七七，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祁羽，最后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 晏隽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苏七七身上，语气温柔低缓，阵阵传进苏七七心里，混着阴暗地下城中的潮气，像是破铜烂铁，发着阵阵腐朽的味道。 “七七，再等等。” 苏七七没有说话，沉默的将晏隽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拉了拉，低着头没说话。 站在国库门口，苏七七心里其实一肚子疑问，但是看着晏隽的样子，又觉得什么话都问不出口。 过了一会儿，风辞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参见公子。” 七卫齐齐下跪行礼。 “起来吧，”晏隽站在他们面前，将苏七七拉在自己身边，“这枚令牌，你们应该都见过了。” 他将一块兔状令牌拿出来，七卫顿了片刻，点头。 晏隽点点头，然后将令牌递给苏七七，“拿着吧。” 语气很随意，苏七七还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但确实是，很意外。 “以后七卫就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七卫，不止是七个人，还指着暗部的半壁江山。 “公子，这......” 一个容颜精致的女子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五大三粗的男子拉住，一同跪下，“是。” 苏七七：“我，不用的。” 苏七七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 看着晏隽温和的笑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风辞并没有说什么，祁羽则是显然的不在意。 他从来不干涉王朝兴变，这也是国师一脉保留至今的主要原因。 一个可以帮助本国的国师固然好，但是这种每个王朝都站中立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拿着吧。” 他说完，不知从哪个地方一按，便扯出一条很细，做工很精致的佩链。 晏隽笑着将它系在苏七七的腰间，这才开口道：“走吧。” 苏七七抿唇跟上他的脚步，缓慢的走到马车面前。 她又回头看了看这座地下城，陈旧古朴好似存在多年一样，但是按照晏隽现在的年龄推算，这座城存在不会超过十年。 一切井然有序，没有晏隽指挥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七七？” 晏隽站在苏七七身后，一只手搭上苏七七的肩，声音温和淡然，好似完全没有冷气而受到影响。 “嗯，我们走吧。” 她转过身，看向安静沉默的祁羽。 突然有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但是转而就觉得自己太多心，明显国师有私心是不存在的事情，这一路上祁羽也没有半分表现出在意，怎么可能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心机深沉呢？ 末了，她低头笑笑，眉眼温顺乖巧，是晏隽一贯喜欢的模样，“回去吧。” “好。” 晏隽将苏七七抱上去，外面仍旧是风辞和祁羽在赶车。 出了地下城，才看到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开始飘起雪花了，白茫茫一片，天地都是空茫的白，几乎让人分不清真伪。 路上的行人笑着看今年的第一场雪，一个个都是笑容洋溢的模样，念叨着瑞雪兆丰年。 到了相国寺，两个很意外的人正站在相国寺门口。 只听到往常懒洋洋的声音多了几分正经和严肃，“子俊，你过了。” 第50章 褚双夜和谢西祠站在相国寺门口，半点没有遮掩，光明正大的让人看。 门口有相国寺的主持，身后跟着几个小师父，其中就有了悟。 了悟素衣被风簌簌吹起，空茫白色下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看到的他的表情，清净枯寂的寺门口，古树萧索树叶都凋落，只留下枯枯瘦瘦的树枝朝天，像是在祈祷什么。 对峙，双方人的冷静对峙，好像一直在沉默的等待。 不知晓对方的来意，又不肯轻易开口，便造成了这样僵持的局面。 褚双夜披着狐裘，将谢西祠圈在怀里，眼里是轻佻的狂妄，丝毫没有把相国寺放在眼里。 他原本生在教内，从来没有人会让他畏缩成长，面对相国寺更是如此。 和谢西祠的感情也是一帆风顺的。 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里，他才是天选之子。 晏隽没理他，将苏七七从车上抱下来，披风给她拉好，拉着她的手，这才看向褚双夜。 “怎么说？” 苏七七其实也没搞懂，褚双夜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手下意识就摸向了腰间的令牌。 “你帮我找到妹妹，我答应和你做交易，但是你把她牵扯进去，子俊，你是不是觉得我非要和你交易不可？” 晏隽拉着苏七七的手在持续握紧，眼里蕴藏着风暴，音调依旧和缓，丝毫不乱。 “你大可一试。” 褚双夜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看起来很虚伪有有点嘲讽的微笑，然后看向苏七七。 “七七，你过来。” 苏七七一脸懵逼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弈，完全没搞懂状况。 听到褚双夜说话，一时愣住，“啊？” “七七早已是我的人。” 晏隽的手牢牢扣紧苏七七的手腕，苏七七忍了忍，转头对晏隽说：“子俊，你抓疼我了。” 晏隽转头对上她有些红的双眼，猛然松开了双手。 褚双夜冷笑了一声，姿态随意了几分，“七七，过来。” 苏七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过去。 一来，虽然褚双夜是她哥哥，但是确实相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她和晏隽相处的时间多。 二来，她如果走过去，之前刷的好感度，估计能暴跌到负数。 一想到这种可能，苏七七恨不得捧着心说一句“哦天哪我的小心肝”。 “子俊，哥哥，我们能回去说话吗？” 晏隽揉揉她的头发，将笑容隐没在动作中，宽大的衣袖挡住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在放下手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再次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好。” 褚双夜看着挡在门口的一众僧人，一时没开口。 倒是住持说了一句，“各位施主请。” 了悟原本要上前去，看着苏七七微笑着看过来的神情，握了握手掌，最终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苏七七一路被晏隽牵着手，脸上还带着笑容，嘴角也微微上翘，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晏隽在她身边是第一个感知到她好心情的人。 但是他并不明白苏七七在开心什么。 就好像是得到了一个宝盒，却打不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 一片心焦之下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宝盒握紧，再握紧。 “七七，”他驻足，在金佛面前停下，看着苏七七的笑容，“你在开心什么？” “子俊，我很开心，但是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可能也是因为这一场雪好像让我看到了明年的好收成。” 苏七七说着，手伸出去去接雪花，有雪花落在她手上之后迅速融化，留下星星点点的水星。 天地一片白色，是那种很空的白，很空，就好像是一座空城，有雾气遮挡，看不真切一样的。 “子俊，我哥哥在担心什么？” 她问出口了。 晏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内心一阵安定，也许是因为之前苏七七一直没有说话，此刻问出口，反而让他的内心有了着落。 “我之前给你的那块令牌，是计划启动的关键。” “什么计划？” 苏七七反问。 问题很直接，看着她温顺轻柔面容因为思索而染上几分愁绪，一双眼睛在雪色的纯洁下纤尘不染，如同天上降临的劫难。 他再也避不开了。 “醒世计划。” 褚双夜先行开口，沉稳低哑的声音在寺庙内好像在回响一样，苏七七猛地打了个冷颤。 晏隽将她圈进怀里，阵阵热意从身后人的胸膛阵阵传到自己的身体里，眼前千万朝圣者供奉的香火在徐徐燃烧着，好像在为醒世计划祈祷，一切都显得格外虔诚。 “七七，他是个疯狂的人，他会让你不安。” 褚双夜继续说着，声音持续恒久，在他怀里的谢西祠葱白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却没有影响他继续说下去。 “七七，你过来。” 晏隽自始至终都安静的等他说完，表情没有变化，甚至很少眨眼，身上的气势好像突然就变得很淡，淡的好像要消散一样。 苏七七感受着自己身后的热意，一双手反握回去，看向褚双夜的表情坚定而果断，像是一生中所有的执拗就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孤注一掷，眼里有万千星辰，美妙四季，还有，最让人沉溺不知归路的情。 “哥哥，我知道的，我知道子俊是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嗓音干净柔软，是晏隽最喜欢的感觉，“哥哥，我知道的。” 晏隽嘴角微动，看着苏七七的头顶，什么都没有说。 自始至终，他都是静默的。 苏七七一时不知道晏隽的态度，因为身后的人实在是太沉默了，即便是在源源不断的发着热，温暖着自己的体温，也还是让她感到忐忑。 褚双夜看着苏七七，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很难懂的情绪，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酝酿，空气中氤氲着什么更深的底调。 了悟一直站在远处听，除了手紧紧握着，好像没什么不同。 祁羽微微勾唇，眼里有了些兴致，但是身上的气息仍旧是冷静的淡漠，是苏七七一直感到害怕的冷漠。 风辞眼里有些冷，但还是抿着唇没说话，静静的等着晏隽回话。 除了苏七七，其他所有人都在看着晏隽，而晏隽丝毫没有感觉一样。 在空气凝结一样的沉默中，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第51章 苏七七是第一时间感知到身后的人的动静的，因为热源消失瞬间，她就感受到了一阵冷风吹过。 这时候她才知道晏隽一直站在她身后，不止是用内力给她供热，还用身体阻挡了吹过来的风。 可是就这样就晕倒了吗？ 苏七七不知道，她不止有一点疑惑。 但是看着风辞看她如同生死仇敌一样的眼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七七，你先过来，他应该没事。” 风辞冷声反驳，“他原本就被那个疯女人打成重伤，离开南疆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了苏七七，还用内力给她供暖。” 褚双夜丝豪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对我妹妹这态度，他醒来会不会责怪你你觉得呢？” 苏七七葱白纤细的手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褚双夜的袖子，“哥，好了，先看看他的病吧。” 苏七七心里有点焦灼，声音怯怯，带着天生的软糯和温顺。 风辞的目光如刀，片片刮着她的皮肤，几乎让她手脚冰凉。 祁羽依旧没有动，目光冷淡，甚至嘴角还上翘了几分，苏七七不安感越发严重。 风辞将晏隽放在苏七七的禅房床上，又用针灸治疗了两个时辰，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苏七七一直站在原处，脸色没有好看多少。 他和晏隽是同盟没错，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情谊早就积累很深，不仅是为了醒世计划，就只是为了他活着，现在也是气到肝疼。 苏七七等了等，发现他没有打算说话的打算，于是先开口。 “他怎么样了？” 风辞掀了掀眼帘，扯了一个很讥讽的笑，动作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东西。 “还没死。” 褚双夜斜睨他一眼，“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谢西祠拉了拉他的衣服，让他收敛点。 祁羽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气氛有几分和缓。 褚双夜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风辞没理他，自顾自地整理着东西。 知道他只是态度不好，而晏隽没什么事，苏七七舒了一口气，目光恳切的看着他，“他醒了吗？” “当然醒了。” 风辞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装起来，“每一根针扎进去都堪比骨裂般的疼，怎么可能不醒来？” 苏七七沉默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发聩到四肢百骸。 最终只是睫毛颤了颤，在潦草灯火下微微弯唇，“好，谢谢你。” 然后绕过屏风走到里面。 晏隽正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床顶，听到苏七七进来的声音，手指动了动，却并没有开口。 他在后来的时间里，能在三米内感知到苏七七的存在，似乎是一种吸引，一种很让人难以置信的能力。 但是确实是，他能很敏锐的感知到苏七七的存在。 还有，苏七七身上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种波动。 这也是他对苏七七特别的原因。 “子俊，你……” “我没事。” 苏七七走到床边，跪坐下去，目光虔诚的看着晏隽，眼里满满都是他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晏隽这么虚弱，脸色完全是苍白的，连同动作都变得极其缓慢，就好像整个人已经静止了一样。 “别担心。” 苏七七依旧看着他，很认真的，像是在探查他此刻在想什么，目光一存存探入他的心里。 禅房烛光摇曳，两个人的目光相互交错，又迅速移开。 “你爱我吗？” 苏七七问，声音很轻，动作也很缓慢的将他的手握在自己双手间，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的冰冷。 晏隽忍着伤口的疼痛和因为伤口而带来的昏昏沉沉的倦意，缓缓道：“苏七七，你每次都要在我理智临近崩毁的时候问我爱你吗？” 理智丧失盔甲，垂垂老矣，几乎让晏隽要昏睡过去。 苏七七很固执，拉着他的手，并没有动。 禅房不比晏隽府内，并没有地龙，寒意从膝盖处缓慢的爬进身体里，苏七七没有动。 “可是你，既然没有爱我，为什么还要帮我呢？” 苏七七深深的迷惑。 既然晏隽没有爱上她，那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如果说晏隽已经爱上了她，为什么系统没有一点提示呢？ 晏隽笑了笑，笑声有些无奈，还带着微微的萧索寒凉，在冬日里又加深了一层冰。 “七七，你要我爱你吗？” 即便是声音温柔，被苏七七握着的那只手缓慢的摸着苏七七的脸，目光缱绻眷恋，像是积累了很多年的情意。 这一刻，苏七七整个人被恐惧包裹。 她觉得，她完了。 …… 她对晏隽不是没有感情的。 人在陌生的环境，总是会对特殊的人产生不一样的情愫。 第一次见到晏隽，清泠如泉水的声音，眼角一颗泪痣微微泄出些笑意便泛起粼粼涟漪，好像是澜山多媚。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他说是给自己出难题，但是真的论起来，晏隽是帮自己最多的。 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任务。 不断的相处中，怎么可能一直保持心如止水，她也不是圣人，只是因为系统的警告，让她稍微心软一点，便会立刻掐去苗头。 有些感情是艰难的，但不代表人会沉溺下去。 她并不是滥情自溺的悲观主义者，在那个世界里，目标并不明确，但也并不是浑噩的活着。 只是人会软弱，会害怕，各种情绪交杂之下，爱就显得不那么纯。 但是晏隽不一样，他生来就凭着本能活着，没有人教给她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没有告诉他什么是爱。 所以当他对一个人产生感情的时候。 纯洁，彻底，奋不顾身，并且丝毫不给自己留下余地和退路。 自甘的为一个人堕落着，为她喜而喜，为她悲而悲，精神上，身体上，情绪上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 这种爱情，很疯狂，如同世界荒谬本相中最明净叛逆的一抹绚烂，摄魂夺魄，看一看，就要失了三魂，让你沉醉不知归路。 像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狂袭，当它开始，你只能被动承受，半点挣扎都不能。 所以当晏隽用那种，温软又鲁莽，明澈而克制的目光看向自己时。 她就知道。 她深深的知道，自己完了。 第52章 晏隽的声音还绕在耳边，和炭火的味道一同进入感官。 在一切静谧到有失真实的潦草下，苏七七弯腰，将自己的脸埋入被子里，手指被晏隽握着，松松垮垮的掉在空中。 “如果我说是呢？” 声音也闷在被子里，像是年久未修的古钟。 晏隽手抬起来，摸着她的头，动作温柔轻缓，眼前阵阵发黑，疼痛牵扯的倦意一波又一波荡向脑海。 良久，他道：“好啊。” …… 隔天是冬至，了悟特意在早上到了苏七七所在的禅房。 “苏施主，空闻师叔特意让我来找你去包饺子。” 苏七七看了看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晏隽，想了想，道：“今日可能不方便，一会儿让清渠去厨房端两碗过来吃点，驱散寒意吧。” 了悟站在瑟瑟的寒风里，身上的素衣被风吹起，簌簌响着，清净枯寂的院落满是雪后的冷寂，纯洁道纤毫不染。 苏七七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多谢了悟师父了。” 了悟双手合十，“施主客气。” 送走了了悟之后，苏七七走回屋里，看着晏隽斜斜躺在床上，床纱因为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像是在唱着什么柔情的歌谣。 “你不去包饺子吗？” 晏隽看着她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眸，在日色雪色交杂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美，身体还隐隐作痛，面容也是苍苍的白，笑容寂寂的。 苏七七摇摇头，“我陪着你吧。” 然后认真的看着晏隽，将自己腰间的令牌解下来，递给他。 “这个令牌只是指挥七卫的作用吗？” 晏隽低垂下眼帘，“你就这么不想要它吗？” 苏七七咬唇，“你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呢？” 晏隽抬眸，眼角泪痣像是澜山雾气下的清寂的媚意，多看一分便要多沉溺一分。 “既然不想要，就不要吧。” 苏七七压下他想要将令牌扔出去的双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这是醒世计划启动的最重要的一环，是暗部的半壁江山。” 晏隽把玩着令牌，看着苏七七的表情从一言难尽到一言难尽，忽然轻笑了一声。 “七七，你还要吗？” 苏七七犹豫了半晌，“如果我要，你就一定会给我吗？” 晏隽低低地笑，“这可真是一个布满了陷阱的回答，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苏七七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想要你放弃计划呢？” 晏隽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的很开心，像是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答案，一手抚着额头，声音依旧温和低缓，阵阵传到苏七七心里。 “七七，你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七七点头，“是，我知道，但是如果我说，你放弃计划，我就和你成婚呢？” 晏隽坐起身，牵扯到伤口几乎渗出血，苏七七抚着他坐起身，“慢点。” “你是说真的吗？” 苏七七突然有些不确定，但是看着晏隽的眼睛，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晏隽看向窗外，一片空寂的白，一如他此刻的内心，阵阵发着颤，但是又好像在缓慢的等待着春天，等待着如同樱花盛开一般短暂而烂漫的爱情。 良久，久到苏七七几乎以为得不到晏隽答案的时候，晏隽才开口。 “好。” ...... 到午间，清渠端了一碟饺子过来。 相国寺的素饺子是一绝，很多人专程在冬至这一天来相国寺吃饺子，不仅是为了来年的好运，还因为相国寺的空闻师父确实将饺子馅做的很好吃。 苏七七给晏隽夹了几个，倒上蘸汁，端到床边，递给他，“吃饺子吧。” 晏隽本想抬手，抬眸看到门口一个素色身影，笑了笑，“你喂我吧。” 苏七七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晏隽本来就是病人，喂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听到身后一道清净温润嗓音。 “苏施主。” 苏七七放下手里的碗，转身看向了悟，“了悟师父可是有事找我？” 了悟看了看一旁嘴角轻勾斜斜躺在床上慵懒睡着的晏隽，沉默了一下，问道：“可否出外面说？” 苏七七看了一眼晏隽，晏隽嘴角还有些轻讽，眼里是阴沉的冷漠。 苏七七又转头看着了悟，“不能在里面说吗？” 了悟眼帘微垂，身上好像有一种天生的孤寂寥落感，抿了抿唇，道：“只是想问问苏施主，是不是打算离开了？” 苏七七意外，“怎么这么说？” “连施主正在外面等着苏施主，褚施主与谢施主在同他说话。” 连施主？ 苏七七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是连奕城回来了。 太久平静的生活，她都快忘记连奕城的存在了。 苏七七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晏隽，晏隽嘴角还是翘着，但是浑身散发的冷意完全不容忽视，看到苏七七望过去也半点没有遮掩，反而目光更直接了。 直接的掠夺，苏七七抿唇，看向了悟，“那公主呢？” 了悟沉默了一下，“公主今日同顾施主一道出去了。” 苏七七：“......” 措不及防。 苏七七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向晏隽，声音温柔娇软，“我去看看，你要过去吗？” 晏隽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头，然后笑了笑，眼里的冷意尽然褪去。 “好啊。” ...... 外面虽然出了太阳，但是寒意半分不减，苏七七披了披风，不禁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晏隽原本要将她带到自己怀里的，但是苏七七想到他的伤，摇了摇头。 晏隽不禁有些气结。 风劲劲地吹着，树枝被吹得萧索，发出瑟瑟的响声。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到了正殿，金佛端坐上方，下面几个人对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萦绕在几个人中间。 “七七。” 连奕城看到苏七七，面上徒然出现些欣喜，但是看到她身边的晏隽，又止住了即将迈过去的步子。 “表哥。” 她步履翩跹的上前行了礼，看着晏隽穿着一袭黑衣站在殿内，衣服上有些灰尘，面容冷峻，虽然看到自己有了些和缓，但还是抑制不住的肃杀之意，不禁皱了皱眉。 “表哥还没去换衣服吗？” 第53章 连奕城刚结束战役就赶回了京城，连和将士们的庆功宴都没去。 此时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一个副将，叫余庆。 听到苏七七问这句话，颇为连奕城鸣不平。 “将军担心公主和苏姑娘，这才加急赶回来，一路上不知道换了多少匹马，风餐露宿到今日，已经有七天。” 苏七七看着晏隽，确实能看出很明显的憔悴之意，但是因为他本就是古铜色皮肤，并没有太看得出来究竟有多累。 又或者，连奕城在军营里比这还苦还累，和这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 殿内阴冷，苏七七看着连奕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连奕城则是紧紧看着晏隽，晏隽没动，甚至都没看他，一直目光炯炯的看着苏七七。 过了一会儿，褚双夜打破沉默，“所以你来这儿到底是找你那个前妻呢？还是找我妹妹呢？” 连奕城看着苏七七，神色微动，但是想起自己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唇微动，“公主如今在何处？” 褚双夜笑了一声，笑声十足的嘲讽，甚至还有些鄙夷。 连奕城咬了咬牙，下颚骨微动，面部表情不断绷紧，“主持，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去找皇上说他的女儿在相国寺失踪。” 主持年岁已大，听到他的质问只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了悟站出来，看着连奕城，因为刚刚连奕城的审问，一向淡然清净的面容多了冷意，声音也带着寒风，凛凛刺骨。 “连施主未免托大，我相国寺向来香火旺盛，香客不断，楚施主是自行离去，即便是连施主去说，我们也还是干涉不了楚施主的行踪。” 他一边走一边说，说完这段话，已经完全站在了连奕城面前。 殿外风声吹起哨声，一阵阵的，天地为之动容。 余庆挡在连奕城面前，先行开口道：“我们将军只是问公主在哪里，师父你先动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了悟一挥袖，收了内力，连奕城身形一松，因为连日赶路，身体本就不济，如今更是后退两步，轻咳了一声。 “将军！” 余庆扶着连奕城，对主持道：“主持，将军已经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言外之意，让主持给连奕城准备一间禅房。 晏隽嘴角轻轻勾起，像是真的觉得面前的这件事情有些好笑，苏七七拉了拉他的袖子。 在余庆将连奕城扶下去之后说道：“我们明日启程回去吧。” 晏隽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颜，“不住禅房了？” 苏七七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将他披风下的手拉起，看着他墨如深海的眼睛，“之前你不是走了嘛，我一个人在府里多无聊啊，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哦。” 晏隽眉梢微动，面容如冰消水般化开，苍白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下面被苏七七拉着的那只手被他反客为主，甚至握的更紧了些。 褚双夜看着他们两个人，轻咳了一声，“七七，再过十几日就是哥哥的婚宴了，设在穹牧山庄。” 穹牧山庄，近两年新出现的一个商埠，据传闻庄主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苏七七看着面前慵懒轻狂的褚双夜，深深地觉得，传言只能是传言。 谪仙，听到这样的称呼，苏七七第一想起来的是祁羽。 清冷到不染世俗，偏偏又洞察人世间的悲喜，明明是什么也没做，就让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苏七七点头，“好。” 然后看向晏隽，“我们先回去吧？” 晏隽眉梢微挑，“不如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苏七七有点犹豫，“昨日刚下了雪，路上还没有消完，路上滑，天色也不早了。” “不然，还是明天再走吧？” 虽然这么说着，她眼里的星光已经在闪闪发着光了，晏隽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没事，我会安排好的。” 苏七七点头，“好。” 褚双夜看着他俩自说自话，“啧”了一声，“子俊，你领我妹妹回府，问过我意见了吗？” 晏隽低低长长的笑，眉间都是愉悦，“七七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期……还在你的前面。” 苏七七：“？？？！！！”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让我放弃计划吗？” “对啊，但是……”这不代表我要这么快就和你成婚啊！ 晏隽一只手挡着苏七七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颤意，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太过激动。 “没有但是，”晏隽放下帮苏七七整理披风的手，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红还没有恢复的耳朵，“七七，你不能让我放弃了计划还要看着你反悔。” 苏七七：“……” 她沉默了一下，觉得晏隽想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褚双夜看着她面带思索的模样，冷哼一声，“那七七和你成婚后，你反悔了呢？” 晏隽抿唇，看向苏七七，目光虔诚，还带着些委屈，“七七不相信我吗？” 苏七七：“……” 她能说不相信吗？ 看了一眼褚双夜，却发现褚双夜只是脸色不好，却并没有反驳什么。 身边的谢西祠看着她柔柔的笑，苏七七那一颗心哦，看到谢西祠笑，立刻就化了。 想想，晏隽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苏七七点点头。 而且！ 晏隽还欠自己三个承诺！ 等回去时候一定要开始用，不然这具身体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万一用不到不是很亏？ 看到苏七七点点头，晏隽露出笑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出去吧。” 苏七七：“？？？”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本就是想要今天回去的，只是之前没想好怎么和你开口。” 晏隽看着苏七七，一边带着她走出大殿，一边说着。 “府内还有地龙，你本就身体不好，在相国寺虽然没有苛待，却也没有府内那样好的条件。” 苏七七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你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为什么还要等我先说？” 晏隽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说着琐事。 “之前你不是很喜欢我带给你的糕点吗？我讲那个师傅带回来了，以后只要你想吃就让他做……” 黄昏，世界晕染在橘子色的夕阳里，一切都显得美得如同沙画，将两个人的影子拉扯的极长。 谢西祠站在褚双夜身边看着他，将手中的纸条展开，问道：“这就是他说的放弃计划吗？” 第54章 谢西祠手上的那张纸条赫然写着—— 日后听风辞吩咐，你我之间，日后没有除了苏七七以外的关系。 褚双夜眉梢微挑，“是啊，精明的跟狐狸一样，腹黑的不行，也就我妹妹那个纯洁善良的小白兔才相信他的话。” 什么放弃计划。 他不参与计划，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在为这个计划努力着呢。 他接过谢西祠手中的纸条，低低的笑了一声。 看，这不就是另一个肝脑涂地者吗？ “那你……” 谢西祠是晏隽的人，能相信晏隽，却不相信风辞，风辞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慈善的医者，实际上还是个疯子。 “没事，别担心。” 褚双夜揉揉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听风辞吩咐就好，做不做还是在我。” 晏隽是真的对褚双夜放心，完全没有怀疑过褚双夜会不履行承诺，或者反悔。 又或者说，晏隽太狂妄了，根本不在乎有没有褚双夜的帮忙。 但是现在这个计划，先是被晏隽抽走了七卫，晏隽又退出了计划，更甚至不直接指挥计划行动了。 褚双夜看着天际撒下来鎏金一样的余晖。 “啧”了一声，“这件事情，开始变得不那么可能了。” 如果说之前晏隽的行动力是百分之百，和暗部的配合加起来可以达到百分之二百。 那么现在，失了七卫和晏隽的暗部，再要原照原施行计划，只剩下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谢西祠牵着他的手，“你没事就好。” 褚双夜敲了敲她的头，“怎么可能出事？” 谢西祠抿唇，还是有点不太好的感觉，却最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楚清和回到相国寺，已经是傍晚。 余晖全然散去，只留下几抹残影在天边缥缈的荡着。 顾和光是知道连奕城回来的，在回相国寺前问她：“你现在要去见他吗？” 楚清和站在寂寂月色里，低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他也很累了，明天再去吧。” 顾和光点头，“需要我去陪你吗？” 楚清和沉默半晌，还是笑着拒绝了，“不必了，这本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出现他说不定还会牵连你。” 顾和光皱了皱眉，“连将军他……”也不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啊。 楚清和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月光撒下来，身上发着光，母性的温柔让她美艳的容颜也没有那么凌厉了。 “孩子？” 顾和光了然，连奕城可以放过楚清和，这个孩子却不可能不要，但是楚清和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日后被连奕城的继妻抚养…… 这件事情确实是很难解决。 楚清和眉间染上些愁绪，“是啊。” 不管是和离还是不和离，对于孩子都不好。 这个选择不过是面对着一对相见即吵闹的父母，还是面对着只有母亲或者只有父亲。 “总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不早了。” 楚清和点点头，“多谢。” 顾和光摇头，看着她走远，这才上了马车。 “回府吧。” …… 这头怎么样，苏七七已经全然不去关心了，因为回到府里之后，她才发现，整个府内全是红色。 苏七七一言难尽，“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结婚了？” 感觉像是自己掉进了陷阱一样。 心里一阵妈卖批。 晏隽依旧清雅，表情没有半分不对，甚至还微微带着笑意，“只是早就想要和七七一起了，早些准备总是好的。” 苏七七：“......有区别吗？” 晏隽反问：“没有区别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你要求的，现在后悔了吗？” 苏七七：“......” 还真有点。 但是看着晏隽病恹恹的样子，摇了摇头，“早晚都是一样的。” 晏隽笑笑，“晚上还没有吃东西，我们就先用膳吧。” 苏七七：总有种自己被晏隽牵着走的感觉，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异常的。 晏隽看着苏七七虽然一脸思索，但是动作上没有半分反抗，就知道她已经妥协了。 这事儿嘛，还要从苏七七给晏隽送信开始说起。 苏七七一直给晏隽写信，后来直接是让灸和帮自己送信，甚至是灸和的信件都是自己陈述，灸和写的。 晏隽能察觉到，但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甚至于，看到苏七七的两封信，还会收藏起来。 祁羽说晏隽是事情的变数不是没有理由的，甚至于他本身已经服从这种变数。 哪个未通晓□□的男子能拒绝少女纯情的爱意呢？ 没有的。 晏隽将苏七七的名字念了不知道多少遍。 之后的事情也多少都是早有预谋，不管是受伤不治疗却去找苏七七，还是故作病态，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让苏七七心软。 至于之后苏七七说让他放弃计划，他也不是没有预料到，但是既然这样的方法更加简便，他也不会拒绝。 厢房有怕苏七七饿而准备的糕点，就是苏七七一直喜欢的那种。 苏七七看到新的样式，忍不住先尝了尝。 “好甜哦。” 吃的眼睛都眯起来，像一只满足的小仓鼠。 晏隽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师傅都在府里了，只要你想，就可以天天给你做。” 苏七七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看着晏隽认真的表情，抿唇，“你是认真的？” 晏隽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我哪里看起来像是不认真了？” 苏七七：“......” “七七，要见见那个做糕点的师傅吗？” 晏隽看着苏七七满足的表情，扭头看向烛光摇曳下窗纸透过的月光，忽然问道。 苏七七有些意外，歪头想了想，弯唇浅笑，“好啊。” 虽然不知道晏隽的目的，但是想到他做的事情都是有道理的，她也没有拒绝。 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一个缎布衣衫的姑娘，看到苏七七，谨慎的说道：“给公子请安。” “你就是做糕点的师傅吗？” 开口的是苏七七，她看着面前比自己看起来还要小的小姑娘，不禁有些好奇，“你是从小就开始学做这个吗？” 第55章 小姑娘依然谨慎，看着苏七七，露出笑容，嘴角边有两个小梨涡，看起来甜美可人。 “回姑娘的话，我是从十岁开始跟在师父身边学习的。” 苏七七点点头，“你师父也会做这个吗？” 苏七七之所以表现的很喜欢这种糕点，不过是因为这种糕点，正是日后的西式甜点。 小姑娘犹犹豫豫的要了一会儿牙，这才点点头，“是的，但是师父不让我告诉别人她是谁。” 苏七七看向晏隽，晏隽点点头，对小姑娘说：“你先下去吧，你做的糕点我们很喜欢，日后你就留在府内吧。” 小姑娘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容，眼里还带着希冀。 苏七七朝她笑了笑，“你做的糕点很好吃。” 小姑娘的笑容更甚了，欢快的退下了。 晏隽等她离开，这才看着苏七七问道：“你想见见这个小姑娘的师父？” 苏七七点头，“是啊。” 眼里带着期望，笑容娇娇软软，“你会帮我找到的哦？” 晏隽眉梢一挑，“这算是一个要求吗？” 苏七七捂着嘴嘤嘤嘤，一边抱怨道：“我都要嫁给你了，你还在意这些东西吗？” 晏隽扯着笑看着她忽然戏精，眼里是化不开的笑意，“哦？这样的话，三个承诺是不是也不必了？” 苏七七放下捂着自己嘴的手，看着晏隽蛮横道：“你都要娶我了，还要在意这些东西！” 晏隽：“......” 看到晏隽不说话，就嘴角带笑的看着她，越看苏七七心里越慌，“好啦好啦，那就抵消一个承诺吧。” 说完，气鼓鼓的转身背对着晏隽。 晏隽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婢女，说道：“菜放下就出去吧。” 婢女恭敬答话：“是。” 一边心里默默抹汗，我的妈呀，苏姑娘居然敢给公子甩脸色，这也太可怕了吧！！！ 等到完全走出去，这才大呼了一口气。 啊啊啊，我要去告诉小姐妹，公子温柔起来也很迷人啊！！！ ...... 屋内，烛火摇曳，映在两个人的脸上，带出斑驳的光影，晏隽看向苏七七气鼓鼓的脸，没忍住戳了一下。 “好了，用膳吧。” 苏七七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想到自己的单蠢，就忍不住想要敲自己脑袋。 “不吃，气饱了。” 晏隽抿唇看着她，挑了挑眉，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阵阵牵扯着疼，却也让他感到真实，真实到面前人气鼓鼓的小脸都让他想要笑。 这种感觉，真实到让他血液沸腾，几乎忍不住就要占有她，让她完全属于自己了。 苏七七抬眸看着面前抿唇看着自己的晏隽，一双眼睛写满了疑惑。 晏隽回过神，看着苏七七，笑道：“用膳吧。” 苏七七点头。 ...... 第二天艳阳高照，苏七七陪着晏隽在府里呆了一整天，直到晚间，外面有小厮进来禀告道：“公子，昨日香雪的师傅到了。” 香雪就是昨天那个做糕点的小姑娘。 苏七七看着面前将头发用一根头绳扎起来的女子，忽然有一阵恍惚。 在古代呆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很久，但确实是她一生中少见的意外。 “就是你教香雪做的糕点？” 苏七七看着桌子上新做出来的糕点，身边躺着晏隽，正慵懒的斜靠在床栏上看着她。 “回夫人的话，是民女。” 苏七七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意识到身边晏隽低低长长的笑声，想解释自己和晏隽还没成婚，但是又觉得没必要，毕竟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向别人解释。 “你是怎么会做这种糕点的？” 女子抿唇，看了一眼晏隽，又迅速收回目光，“民女自己琢磨出来的。” 苏七七“啧”了一声，继续问道：“会写字吗？” 女子顿了半晌，摇了摇头。 苏七七对清渠吩咐，“去将笔墨拿来。” 清渠低头应声，“是。” 因着只有三个人在这里了，晏隽一直没说话，室内只有摇曳烛火照着苏七七白皙皮肤，将杏黄色晕染过分。 女子抬头看了一会儿苏七七，在苏七七看向她的时候立刻低下头。 苏七七的头发被晏隽把玩着，一双眼全然是朦胧的情绪，被烛光遮挡下几乎看不清真实。 “小姐，纸笔。” 苏七七颔首，“放着吧。” 清渠放下纸笔，走到一旁候着。 苏七七站起身，发丝从晏隽手心划过，带出缠绵的细痒，他淡淡笑着，看着苏七七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写下他有些熟悉却完全没有见过的文字。 苏七七写完，放下笔，问女子，“认识吗？” 女子原本并不在意，但是等到苏七七完全写完，立刻紧紧看着苏七七。 “你也是帝国人？” 女子说的很不确定，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她眼里闪烁着更激烈的东西。 苏七七看向晏隽，却看到他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晏隽在苏七七看向他的时候便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苏七七的身份有问题他也不是才知道，所以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你也是帝国的吗？” 苏七七看向女子，反问。 女子点点头，看了一眼晏隽，又看向苏七七。 苏七七想了想，转身看向晏隽，眉眼温然，带着天然的娇糯，“我去偏殿和她聊哦。” 晏隽挑眉，“不能让我听？” 苏七七撇撇嘴，“让你听我就在这里讲了。” 晏隽看着苏七七，半晌，低低地笑，笑容多了些纵容和宠溺，眼里的情绪也是浓稠到化不开的愉悦，“如果我说不呢？” 苏七七没理他这句话，继续说着，“也不能让人偷听哦。” 说完，就带着女子向偏殿走去。 身后的晏隽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好像还残留着刚刚存在的细痒。 室内空空荡荡，完全没有了刚刚苏七七还在时候的暖意。 就连烛火都好像倏忽暗了不少，清渠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因为苏七七的话，她并没有跟上去，一直留在屋内。 从黑暗处走出来一个人影，看着在杏黄色烛光下低头清隽笑着的男子，抿了抿唇，问道：“公子，要去跟着吗？” 晏隽抬眸，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睛因为眼角泪痣泛着媚意，似有千般爱意缱绻，薄唇微掀，“不必。” 第56章 苏七七和女子走到偏室，这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雨曦，07-肆星人，自小学习西点，到这里是十七岁。” “你也是因为任务到这里的吗？” “是。” 苏七七看着面前抿唇虽然是笑着，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的任务是什么？” 季雨曦看着苏七七思索的眉目，问道。 苏七七看向飘忽的烛火，半晌，说道：“攻略晏隽，并且让他为了我放弃毁灭楚朝，或者说，放弃造成社会动乱。” 季雨曦一时，说不清什么情绪，眼里的眼神也很复杂，就好像有什么话她明明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苏七七抿唇，心沉了沉，问道：“你的任务呢？” 季雨曦笑了笑，眼角渗出些泪来，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我的任务是保护风辞的父亲不被杀死。” 苏七七一惊，“他......” “是，他已经死了。” 顿了顿，季雨曦又说：“为了我而死。” “你还算幸运，至少晏隽看起来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只是你仔细想想，他有可能为了你放弃计划吗？” 苏七七不太肯定，但还是说道：“他说以后不去干涉计划进行的。” 季雨曦笑了笑，“我的任务失败时候，系统就从我体内抽离，我自那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到现在已经二十五年了。” “那风辞......” “他是我的孩子，我亲自将他送到医仙谷。” 苏七七看着面前女子凌厉眉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咽了咽口水，在一阵冷风吹进来时候说道：“你再不能回去了吗？” 季雨曦看着苏七七疑惑的双眼，就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她。 “我是自愿参加这个计划的，我们总帝国有一个计划，名叫做‘奏鸣计划’，上次星际大战，因为精神力对战，导致很多大将沉睡在自我世界，每天靠着营养液吊着命。为了让这些将军醒过来，所以联邦领导人决定启动这个计划。一开始召集了一百个人，但是根本不足够唤醒他们，甚至因为自身精神力不足，导致自己也沉睡在世界里。” 说到这儿，季雨曦指了指自己，笑了笑，“比如我。” “所以迫不得已，联邦和很多想要高级基因的家族交易，让他们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来继续这个计划，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父母应该有给你说过，你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苏七七愣愣点头。 季雨曦笑着，笑容看起来很凉薄，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你就是那个被父母送出来交易的孩子。” 苏七七脑子很乱，但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辩驳，因为季雨曦说道好像完全有理有据，而自己确实一开始父母都不亲近，是在父母突然告诉她要有弟弟的时候，才开始和自己亲近起来的。 “你的任务并不简单，至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七七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里，听到季雨曦这句话，不由得问出来，“我觉得我的任务该完成了，但是系统完全没有提示，而且我最近叫它，它也一次没有出来过。” 季雨曦的神情，怎么说呢，看起来有些怜悯，摸了摸苏七七的头发，说道：“可能是已经判定你任务失败了，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还有联系吗？和其他任务者。” 苏七七问季雨曦，目光有些恍惚，甚至表情都看起来是呆呆的木然。 “我们进来的一百个人，有二十九个完成任务已经回去了，而剩下的七十九个，偶尔遇到会聊两句，但是已经放弃要回去了。” 顿了顿，她看着苏七七，说道：“你是我见到除了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 我们，自然是指剩下的七十九个人。 第三个，至少苏七七前面还有两个任务者是被父母送进来的。 苏七七心里五味杂陈，嘴张了张，哑声道：“她们现在......还好吗？” 偏室烛火倏忽，静的吓人，苏七七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冷意一直窜到骨子里，在她的身体四周游走，像是在嬉闹一样。 “一个已经离开这里，完成任务回去了。另一个一个月前死了。” 说到这儿，季雨曦看向苏七七，声音有些沉重，“你如果完不成任务，也大概和我们一样的结果。” 苏七七摇头，“但是我这具身体，原本在两个月前就要撑不下去了。” 季雨曦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挑了挑眉，“哦？那你还有机会。” 苏七七点点头，“还有什么吗？” 季雨曦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摇了摇头，“在他面前，你......身份暴露了？” 苏七七疑惑，“不能说明身份吗？” 季雨曦想了想，“也不是不能，只是我们进来，遮掩还来不及，根本不会自己暴露自己。” 苏七七摇头，苦笑道：“他太聪明了，根本就瞒不住，我演技也差，而且我还告诉他，我是为他而来的。” 季雨曦：“你......还挺厉害。” “他既然知道你不是苏七七本人，还对你这么纵容，你的计划基本完成一大半了，但是你说要毁了晏隽筹划很多年的计划，我觉得悬。” 苏七七点头，“我心里也不□□宁，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晏隽已经和我待在一处，没有联系外界了。” “不是这样的。” 季雨曦摇头，看着苏七七迷惑又说不清楚事情的样子，笑了笑，“你还真是和我们以前差不多，我刚进来也是十七岁，不过那个时候，大战刚结束，我们对于将军都很崇拜，听说可以得到这个机会，都是挤破了头的冲进来。” “我是第二批进来的，我前面那批是十个人，只成功了两个。” “后来也是问了系统才知道，帝国已经是需要以高级基因为奖励，才有人愿意进来了。” 苏七七低垂着眉眼，嗫喏了一会儿，道：“我要是知道这个计划，只会惊讶设计这个计划的人真是疯狂。” 第57章 没办法说这样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因为精神力在这里，而□□却不是自己的。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一直留在这里。 “晏隽他......也是大战里的将军吗？” 季雨曦点头，“任务对象都是。” “算算看，按照成功的比例来说，你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任务者了。” 苏七七张了张口，“那你们，都回不去了吗？” 季雨曦笑出声，“系统在离开之前，会问每个宿主，是愿意离开，还是一直生活在这里。” 苏七七震惊的看着季雨曦，“所以你们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季雨曦笑容有些惨淡，“爱情啊，风辞的父亲留给我的只有那个小城的回忆，留在那里也好，我们本就是因为崇拜他们才进来的，和他们有了瓜葛之后，反而不愿意回帝国忍受更长时间的折磨了。” 苏七七不知道怎么说。 “你知道的，帝国人的平均寿命是三百岁，而在这里，人均寿命是五十岁，就算是我们活得长一点，也不会多于八十岁。” “我们十六岁成年，有了决定自身的权利，我选择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斩断那个世界的一切了。” 她说着，“我们都是。” 苏七七看着快要燃烧到尽头的蜡烛，张了张口，“我要回去，如果我的任务成功，我一定要回去。” “但是你要想好，你在这里一个月，是帝国的一年，你回去的时候，你已经和整个时空脱节了，何况你现在任务还没有完成。” 苏七七抿唇，她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也就是说，帝国已经过去三年了。 “如果我唤醒他，他还会记得我吗？” 季雨曦挑眉，像是没想到苏七七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就算记得，也多半会当做黄粱一梦，“不知道，我没有见过被唤醒之后的他们。” 苏七七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要留在府里吗？” 任务只有自己能完成，别人并不能帮到多少，所以苏七七只是友好的问候了一声。 果然，就看到季雨曦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们闲云野鹤惯了，之前还约了另一个朋友去南疆玩几天，结果因为南疆突然动乱，大祭司被杀，也搁置了，之后，估计往北走吧。” 大祭司被杀？ 不知道为什么，苏七七总觉得这件事情和晏隽受伤有关系。 抿唇想了想，看向面前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仍旧风情半点不减的季雨曦，道：“明日我派人送你离开吧。” “好。” 季雨曦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走也好。 苏七七抬高声音，将原本守在门口的婢女唤进来，“去给季姨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是。”婢女弯身行礼，对站在她旁边的季雨曦道，“季姑姑，请跟我来。” “好。”季雨曦看向苏七七，又摸了摸她的脸，怜惜的意味很显然，“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他……已经等不及了。” 说着，晏隽已经从门里进来了，看着苏七七，又看了看四周，声音微冷，却不是对着苏七七，“偏室这么暗，怎么没有换上新的蜡烛？夫人摔倒了怎么办？” 苏七七看着季雨曦微微露出的笑容，一时有种被长辈看到自己谈恋爱的尴尬。 她一只手扯了扯晏隽的袖子，晏隽低头看她，近在咫尺的白嫩的小脸，几乎让他忍不住沉溺下去。 晏隽眼帘微垂，倾身凑近吻了下去。 舌尖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在苏七七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迅速掠夺对方的呼吸，苏七七忍不住张了张嘴。 男子低低长长暧昧的，带着喘息的笑声湮没在唇齿间。 苏七七：“？？？！！！” 淦！ 突然被亲了！ 妈的！晏隽居然还伸舌头！！！ 苏七七母胎solo，第一次谈恋爱，除了看过一本小h文，还真没体验过这么刺激的。 心里一阵妈卖批，脸上的潮红更甚，在晏隽放开她的时候迅速低头，低低的呼吸着。 耳边是他愉悦又低哑的笑声，苏七七手忍不住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晏隽低头看她，“七七还想要吗？” 苏七七：“……？？？” 她怒目而视，“我怎么就还想要了？” 晏隽无辜抿唇，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更觉得娇怜可人，“你靠得这么近，还暗示我。” 他的舌尖抵着下齿微微发颤，灼烫的呼吸窜到苏七七耳边，让她整个人都燥起来，目光却看向苏七七拧着自己腰的手，语调又低又缓，像是诉不尽的缱绻爱意。 “女孩子么，我知道的，七七更是羞涩，要亲亲么？” 苏七七：“！！！” 淦！ 这还是那个温润如玉却诡谲如钩的卷释公子么？！ 但是没等她说什么，就再次被晏隽吻住。 苏七七：“……” 偏室已经没有人，季雨曦和婢女离开后，就只有晏隽和苏七七在。 室内烛火很暗，因着快要燃到尽头，灯芯发出的最后一点暗淡的光也显得很微不足道。 地龙好像比平时热得多，滚烫一直到苏七七的心里，灼灼的烧着她的体温。 晏隽触碰的地方都好像禁区，耳朵，唇，都是。 布满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我没有要……” 等晏隽放开她，苏七七轻轻地喘息着，说道。 往常因为病态而显得苍白的唇瓣此刻娇艳欲滴，眼角也流出些妩媚的意味儿，像是刻意在吸引着晏隽，要么一寸寸将她占有，要么一次将她毁去。 “没有要什么？嗯？” 男子灼热的呼吸附在她耳边不停地吹着热气，苏七七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能碰，一碰就要燃烧起来。 “没有要亲亲？” 晏隽稍稍离开她一点，苏七七立刻觉得自己就要摔倒，手指仅仅攥着晏隽腰间的衣服将他轻而易举的带到自己面前。 “七七，你离我这么近，我真的以为你在要亲亲呢。” 晏隽骨感修长的手指将苏七七葱白的手指抓住，握在手心里，灼热的笑意撩拨得苏七七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原来不是在要亲亲吗？” 苏七七：“……” 脸上的红晕在倏忽灭了的灯烛下看不真切，只想快速逃离这里的苏七七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黑暗。 下意识往晏隽身边靠，接着就听到他低沉喑哑的声音，“你看，你靠得这般近，我觉得你还想要抱抱呢。” 第58章 苏七七：“？？？！！！” 哦谢特妈惹法克。 “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太黑了。” 苏七七认了晏隽的调侃，抿着唇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一只手还拉着晏隽的腰带，似乎感受到苏七七的瑟缩，晏隽将她的手拉在自己手里，索性将她横抱起来走出偏室。 回去的时候，苏七七问晏隽：“你真的不再参与这个计划了吗？” 晏隽轻笑一声，像是没想到苏七七这么忐忑，声音温柔，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他还提到了苏七七手中的令牌，“七卫是暗部的大半势力，令牌就在你的手里，除了我以外，你是唯一一个能够调动七卫的人。” 顿了顿，他又道：“你不相信我吗？” 苏七七不知道怎么讲，只是心里确实很不安宁，在黑暗里听着晏隽的心跳声，像是在抚慰着她一颗渐渐就要停止的呼吸，“不是这样，子俊，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她却又说不出来。 季雨曦说得对，她的任务能不能成功，还没有定数，因为她对于晏隽对她的感情没有把控，甚至于自己也快要沉溺下去。 这样下去，她会不会选择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但是不，绝对不可以，如果这根标杆被打折，她也撑不下去。 回家，就是唯一让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苏七七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觉得被各种心绪纷扰，但是具体，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只是什么呢？七七，你该告诉我，不然猜来猜去太累了。” 晏隽将苏七七放在床上，烛火暗沉下，两个人影在地上看起来缠绵悱恻，但是晏隽声音温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势，像是一定要得到，苏七七忍不住就想要瑟缩。、 “我不知道。” 苏七七将自己的脸埋入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看起来像是蚕，月光飘飘然撒下来，照在她身上。 晏隽看着她动作，手指微动，最后只是笑了一声，“别多想，好好睡吧。” 苏七七闷闷的“嗯”了一声，听着晏隽离开的脚步声，将自己放出来，然后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黑暗，抿唇。 他都会忘记的，这也是季雨曦他们愿意等在这里的原因，宁愿守着一场美梦过一生，也不愿意回到帝国继续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爱上其他人。 苏七七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一面她虽然对晏隽有感情，但是又想要把回去，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父母，却没办法放弃自己的身体，她就要去帝国机械学院设计系了。 另一方面，晏隽本身被唤醒之后，他们都为军区工作，难免会遇到，她不能想象自己见到他是什么模样。 夜凉如水，屋外再次飘起白雪，为大地铺上一层白纱，厚厚的，足够让人感到冷。 ...... 是这样的夜色里，晏隽见了七卫长。 七卫长是一个很俊秀的男子，略微有些娃娃脸，脾气很好，但是是七卫里面本事最高的，甚至于将整个七卫领导起来。 他是晏隽小时候在南疆买下的奴隶，能有今天全靠晏隽，所以对晏隽最忠心，也是晏隽最信任的下属。 相比较风辞的合作身份来说，他的存在反而是晏隽最放心的。 所以他才愿意将七卫交到苏七七手里，因为没有威胁，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代表着没有攻击力。 “从今以后，你就只要跟着七七就好，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男子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晏隽的神色，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低头应声，“是。” “洛枝，你跟我多久了？” 晏隽看着屋外的雪色，突然想起来苏七七常年没有血色的脸，因为病弱而显得异常苍白，病态的模样总是最让他心疼又喜欢。 “回公子的话，十年零四个月。” “这么久了啊......” 晏隽像是只是想起来，所以问他这么一句。 洛枝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呐呐点头，“是的。” 晏隽继续看着雪花纷飞，长久的站立，很久，久到洛枝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腿麻之后，这才转身看着他道：“等到醒世计划结束之后，你就自行离去吧。” “公子！你......” 晏隽摆摆手，不想在说什么了，走回床边，看着还想要说什么的洛枝，“下去吧，让七卫都收敛一些，不要参与计划。” 洛枝低头，咬唇，一双唇被咬得泛白，抬眸看着晏隽疲倦的眉眼，咽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是。” ...... 第二天，苏七七气得很早，看着窗纸上的霜花，问清渠道：“子俊呢？” 清渠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所以被问了这么一句之后愣愣的回答道：“公子他......奴婢不知道。” 苏七七偏头想了想，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头，半晌放下手点点头，“伺候我梳洗吧。” “是。” 一直到熟悉完之后还是没有见到晏隽，苏七七有点心神不宁，想到昨晚下了雪，对清渠道：“他昨日歇在哪里了？” 清渠抿唇，想了一会儿，“大约是书房罢。” 苏七七看着自己的梳子，这里的布置基本和蒹葭苑一致，晏隽对她的照顾真的没话说，只是想到今早还没见人，就觉得很不对劲。 尤其是两个人昨晚还算亲近，今早突然不见她，也不可能啊。 “带我去见他。” 苏七七站起身，清渠走在前面。 室内一片暖意，和屋外的霜雪想必，像是两个世界，日色凄艳，照在身上也没有让人感受到多少暖意。 清渠走在前面，沿着长廊一直走到中间的院子，听到几个洒扫婢女说话。 “公子今早好像吩咐了所有人都不能近书房吧？” “是啊，一早就吩咐了，听说风神医早上进去之后没多久里面就发生了争吵声，之后他就怒气冲冲的走出来了呢！” “刚刚走过去那个好像是苏姑娘吧？你说苏姑娘会不会也被挡在门外啊？” “应该不会吧？苏姑娘不是一向说什么公子都很在意吗？” “那也不代表公子愿意见她啊！” “说的也是......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就封锁了书房。” ...... 苏七七走到书房，让清渠去告诉守在门口的小厮，自己要进去。 “大哥，我家姑娘专程过来看公子......” “清渠姑娘，你就别为难小人了，公子已经吩咐了，所有人都不能进内。” 苏七七眉梢多了些了然，冷声吩咐，“把门打开！” 小厮一脸为难。 苏七七冷笑一声，“三——” “二——” 数到这儿，晏隽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她进来吧。” 第59章 其实只是病情恶化了，其他什么事都没有，不让苏七七进来指示表不想要她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 苏七七走进去确实怔了一下，因为从来没见过晏隽这么憔悴的样子。 身体的疼痛牵扯着，让冷汗不停地向下滴，面色潮红，看起来风寒还很严重。 晏隽想起来早上风辞来的时候说的话，“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打算维护一下吗？想和苏七七身体一样差，你也要有她那运气让身体全部机能停止自己还活着。” 晏隽抚了抚额，其实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很恰巧的，就，因为一场雪，加上之前的病而生了风寒。 “风辞来看过了吗？他说什么？” 苏七七有点急，声音也很颤抖，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太过长久的时间，她看得到他，却还是第一次这样担心他。 因为其中的恐惧太过猛烈，晏隽抓着她的手，“没事，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昨晚没关窗，风寒而已，别担心。” 苏七七闷闷点头，抿唇不禁说道：“所以你昨晚就应该和我一起睡的啊，不和我一起你就得了风寒……”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是经久制造而成的糯米糍，软软的，甜甜的。 “你就该和我一起的嘛，你得了风寒，身上本来还有伤，万一在我们成婚前你还是生病怎么办……” 晏隽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一只手还被苏七七反握着，小姑娘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又是懊恼又是愧疚，听得人心软不已。 “不会的，别担心。” 晏隽将搭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来，低低长长的笑着，“和你成婚，就算是趴着，我也会去的。嗯？” 苏七七眼眶红红，听着他揶揄自己，吐了吐舌头，“那就不圆房了。” 晏隽看着苏七七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声更愉悦了几分，“你担心这个啊？” 苏七七：“……！！！” 突然把自己带进坑里。 “不是！” 晏隽挑挑眉，顺着她的话点头，“嗯，不是。” 苏七七：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书房一片暖意，窗户闭紧，苏七七今早穿了包领短掛，有点呼吸不上来的感觉，本来就因为眼眶红着看起来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脸颊也是微醺的粉红。 晏隽抿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去把窗子打开吧。” 窗子一直关着确实让人呼吸不畅，晏隽握着苏七七的手，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静谧也是好的。 哪怕是静静地待在自己身边不说话，但是只要在自己身边，安静恬美的样子也很好。 苏七七突然听到他说话，怔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微微笑着的样子，皱眉，“你不是还病着吗？” 晏隽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那也不是不能通风啊！” 苏七七闷闷“哦”了一声，揉着自己隐隐有些痛意的额头，走到窗边，将窗户狭开一条小缝，因为怕晏隽被风吹到，特意将屏风移了位置。 走回床边的时候，晏隽已经坐起来了，看到她走过去时候斜斜躺在床栏边，唇很白，还有些干裂，额头还有些冷汗。 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啊。 苏七七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给他端过去，一边问道：“吃药了吗？” 晏隽刚要点头，风辞就从门口走进来，“吃什么药了？我这个大夫熬的药才刚端过来，你这个病人就把药喝了？” 晏隽抿唇，眉间有些不虞，“你怎么突然进来了？青竹也不通报一声。” 风辞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药放在桌子上，“青竹关心你的身体！” 晏隽闭了闭眼，看着苏七七小心翼翼走到桌边将药端过来，微微露出个笑，“我自己来吧。” 苏七七还是皱着眉，“不是还有两个承诺吗？下一个，你不能骗我，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 晏隽看着苏七七认真的神色，有一阵恍惚，抿唇抬眸看见风辞也在看着他，又低了眉，看着苏七七手里的药碗，张了张口，“好。” ...... 风辞从晏隽那里离开之后就到了祁羽处，祁羽正在算新的国祚走向。 看着风辞走过来似乎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笑道：“怎么，又是去找子俊找气受了？” 风辞揉了揉额角，像是实在想不通晏隽是怎么想的，“你说苏七七到底有什么魔力？你知道刚刚晏隽答应她什么事了吗？让晏隽以后大事小事都不可以骗她！” 祁羽丝毫不觉得意外，“异数本就在他身上，我算过苏七七的生辰，她原本已经死了，但是你看她现在，居然还是在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不管，但是醒世计划要是不能顺利进行，哪怕子俊拦着，我也要杀了这个红颜祸水！” 祁羽笑了笑，摇着头将自己手里的铜钱放下，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只怕醒世计划失败，你也没机会活着了。” 风辞皱眉，紧紧盯着祁羽，“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祁羽掀了掀嘴角，看着窗外空茫的雪色，声音阔淡无波，“你怎么想的我就怎么说的。” 风辞双手握紧，“你不要忘了，这个计划也是有你的参与的，晏隽虽然是去找过你，但是如果你不想配合，依照晏隽的性格，也不会勉强你。” 祁羽转身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是这样，那又如何？除了晏隽，没有人能证明我在这个计划里存在过，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脱离。” 风辞原本握紧的手松了下来，突然就笑了，不知道是因为怒极反笑还是觉得祁羽如今这副作态好笑，“你仔细想想，晏隽是不会将你在计划里存在过说出来，但是我们合作这么多次了，你能保证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吗？” 祁羽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呢？国师一脉向来不掺和国祚走向，偏偏出了你这个逆徒，将师父气死之后，又蒙骗世人，将皇权玩弄于掌中，你觉得这些事情说出去，哪一桩不必醒世计划骇人？” 祁羽后退两步，震惊的看着风辞，“我师父......你怎么知道？” 第60章 “子俊早就说过你不可信，你如今的行为只是恰好让他说中了。”风辞嘴角勾出冷讽的弧度，“该怎么说呢？堂堂国师，虽然才学八斗，精通国祚，却是个实打实的小人，和你死去的父亲一个德行呢。” 祁羽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双眼通红，身体微弯，一只手扶着桌子，却不抬头看风辞的表情，半晌，笑出声，“可是你们现在还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风辞用一种怜悯又同情的表情看着他，“子俊没有告诉过你吗？他其实从来不信国祚和阴阳术，之所以一开始去找你，只是因为皇帝最信任你。” “不企图改变国家政策造福百姓，却愿意建一座塔去给国师一脉观天象，啧，该说好笑呢，还是该同情他呢？” “那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风辞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展开放在他眼前。 祁羽看到东西的第一眼就要去夺走，但是没有拿到，他睁着猩红的眸子看着风辞，一张过分白皙的脸因为动作而显得有些狰狞，像是在发狂的野兽。 “给我！” 风辞笑了一声，“来找你做什么呢？子俊说要我将这个交给你，但是我想来想去，不能放虎归山才对，所以这个东西我就替你保管了，不要太感谢我哦。” 风辞说完，没有理会身后祁羽撕心裂肺的叫喊，径直走出去。 ...... 苏七七坐在晏隽身边，一边给他剥桔子，一边问：“你让风辞交给祁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晏隽看着苏七七葱白的手指一瓣一瓣将桔子剥好，忽而笑笑，“只是一个小东西而已。” “什么小东西啊？” “祁羽早些年生病，前任国师用一种迷药让他暂缓痛苦，但是这种药会上瘾，前任国师去前，将这个药的药方交给了我。” 苏七七点点头，“所以祁羽是因为这个才答应和你合作？” 晏隽摇头，敲了敲她的头，“你想什么呢？” 缓了一口气，这才又说：“他反骨太甚，原本不该他坐上国师之位的，但是他将前任国师杀死之后，也害死了自己的师弟，这么多年也不收徒，想必是要断绝国师一脉吧。” “我将他留在身边，只是因为我答应过国师，我会负责管好他。” “那风辞这次去不是会和他撕破脸吗？会不会两败俱伤？” 晏隽笑出声，声音清越，“你想太多了，风辞也不是蠢人，怎么可能让祁羽有机会伤到他。光身上的毒药就够祁羽喝一壶了，何况祁羽在国师之位能待这么长时间，也是有真本事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个插曲就撕破脸。” 苏七七点点头。 ...... 相国寺，禅房外积雪很厚，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顾和光因着第二天被政事缠身，也没时间来见楚清和，只是听说楚清和与连奕城谈崩了，在相国寺吵了起来。 这才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相国寺见楚清和。 楚朝政法里规定，女子有选择结束婚嫁之礼的能力。 楚清和要是一心想要和离，这件事情其实也不难办，难办的只是那个孩子。 连奕城也是抓住了这点，对楚清和说：“他是我的孩子，若是真要去堂前对峙，你可未必会抚养这个孩子。” 这是楚清和的软肋。 所以，总而言之，连奕城是个渣男。 顾和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连奕城，他涔薄的唇微微抿着，面容多了些烦躁。 “舍不得她吗？” 顾和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姿态优雅，站在连奕城身边更是显得君子如兰。 连奕城看着楚清和禅房方向，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真的很喜欢她。” 顾和光冷笑一声，“当然，你不喜欢她就不会这样伤她了，不就是仗着她喜欢你吗？” 停了一下，他向前走一步，脚步在雪上留下嘎吱的声音，穿着蓝白色长袍，像是要和这雪景相较，继续说：“和她争孩子，你要脸？” 连奕城神色更冷了，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唇几乎抿成一条缝，“她和我在一起不行吗？” 顾和光笑了一声，“连奕城，一直都是她在受伤，人心都是肉长得，你是怎么就认为她会一直原谅你呢？” 连奕城揉了揉额角，“我没觉得她会一直原谅我，但是我们才在一起一个月，她怀孕也才四个月。” “一个月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吗？” 他看着连奕城这幅样子就来气，自己精心呵护的花儿趁自己一不留神，就被人糟蹋了。 “要不是苏七七被晏隽带走，你敢说你不会继续护着苏七七，伤楚清和的心？” 连奕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下意识对苏七七愧疚，所以才会伤害楚清和，可是明知道楚清和喜欢自己，才会这样放肆，不也是因为喜欢吗？ “我……但是日后对她好不是更重要吗？” 顾和光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伤害这种东西，存在过就是存在过，别说以后，连将军，你们没有以后了。” 连奕城身子颤了颤，一股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延绵无期的绝望，没有撕心裂肺，但是如同尖刀入肺，你甚至不能挣扎，只能忍受着分分秒秒的疼痛。 这样的结果也并非没有预料到，只是…… 说不上是不甘心还是舍不得，但是确确实实是，想到楚清和从此以后和自己没有关系，他的心就好像被雾气遮挡，茫然无措，如同大学覆上原野。 连奕城手指颤了颤，还想说什么，看到楚清和从禅房走出来。 一袭素色长裙，外面披着貂皮大衣，一张白皙柔嫩的脸在墨色貂皮间格外娇嫩，葱白修长的手指拉着大衣。 “和光，你来了？” 顾和光看了灰白着脸色的连奕城，这才回她的话，“对，昨日事务繁忙，没能来找你，实属不便。” “我知道的，没事。” 她理解的笑笑，笑容温婉，带着母性的光辉，像是圣光，然后转身看连奕城，表情温淡，声音也淡，像是白水，无色无味。 “你考虑好了吗？” 又像毒药，啃噬着他的心脏。 连奕城想，她怎么能这么狠呢？ 第61章 “没有。” 他张了张口，手指细微的颤抖着，被大雪覆上的发丝像是在融化，流泪。 楚清和平淡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他会这么说，被雪色衬得有些白的唇抿着，看着连奕城很深的眸子，淡淡低下眼帘，垂下视线。 “那你继续想，等你想好再找我。” 连奕城拉住楚清和抓着大衣的手，声音在雪花间微微发着颤，“一定要这样吗？” “怎么样呢？” 楚清和寂寂的笑，像是真的很不理解他，因为雪一直在下，她睫毛上也有些细碎的雪渣，看起来易碎又娇怜。 “一直都是你在决定不是吗？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连奕城看着自己手中对方蓦然抽回去的手，突然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放回腰间。 “真的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其实故事原本没有这么复杂的，真的。 但是连奕城一直纠缠，就好像她才是那个最开始选择伤害和抛弃的人，让楚清和有点好笑。 “连奕城，伤害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不是你最想要的呢？” 她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雪色，眼里突然有些泪意，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真的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承受，只是觉得眼前一片空白。 就，很突然的，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呢？ 如果他的挽留稍微早一点，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知道的，你对七七愧疚，但是愧疚就要以伤害我为代价吗？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嗯，我要和你和离，很简单的，我不想我的未来都是这样不幸福。我的孩子也是。” 楚清和说完这段话，就转身离开，脚步翩跹，像是一只蝴蝶，只是短暂的在他心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她就离开，并且绝不回头。 顾和光跟在她身后，没有再看留在原地的连奕城。 雪下的越发大了，几乎有摧城之感，撼动着不知道谁的心城。 ...... 褚双夜和谢西祠是在苏七七和晏隽成婚前一天将她接到山庄的。 褚双夜一袭绛色衣袍，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贵气，少了几分冷厉的随性，和红衣的谢西祠站在一起，端的是一双璧人模样。 “七七。” 褚双夜先开口，看着晏隽拉着苏七七的手，半晌笑了笑，“这么依依惜别，不然你入赘算了，成亲前三天可是不能见面的。” 知道褚双夜只是调侃，苏七七还是红了脸，想将自己的手从晏隽手中抽出来，却被晏隽拉着，听他顺着褚双夜的话说：“如果你不建议山庄多养个人，我也不介意入赘的。” 褚双夜原本和他合作，是觉得这个人很有能力，但是一旦要成为自己的小舅子，就觉得他的表现根本不够就把人拐跑了。 想到这儿，他幽怨的瞪了苏七七一眼。 苏七七懵逼，发什么神经？ 听着他继续说：“我和七七日后就承蒙庄主关照了。” 褚双夜看着他心烦，摆手，“滚滚滚，谁关照你。七七我带走了，皇帝的旨意你自己衡量，七七如果有事，我一定算在你头上。” 皇帝的旨意，嗯，这是前几天的事情，突然说要立他为太子，让他监国。 晏隽回禀自己身体有恙，不能从命，变相的抗旨不遵，皇帝也没生气。 倒是还在边关为楚朝抛头颅洒热血的另一个亲儿子，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直接在西北自立为王，和朝廷打擂台。 气得楚昊当即便病倒了。 晏隽点头，放开自己拉着苏七七的手，帮她整了整衣裳，“别委屈自己。” 苏七七点点头，露出笑脸，眼睛眯起来，像是得到满足的小仓鼠，一张素白的小脸缩在貂皮披风里。 晏隽揉揉她的脑袋。 褚双夜站旁边看着，手指抓了抓谢西祠的手，谢西祠回望过去，两个人相视而笑。 “行了吧，你们两个，又不是生离死别，这么长时间了，外面这么冷，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褚双夜看着两个人站着不说话，也不动的样子，颇为无语。 晏隽挑眉，扫了褚双夜一眼，又揉了揉苏七七的脑袋，声音低缓温柔，像是沉醉在雪色中的柔软，“乖，等我去娶你。” 苏七七点头，“好。” 然后走到褚双夜身边，被他扶着走上马车。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腻歪了？” 褚双夜看着都牙酸，啧，简直了。 苏七七抿唇笑着，将大半张脸埋在披风里，嘴角带着笑，眉梢都是娇软。 褚双夜看向谢西祠，谢西祠刚好转过头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双双收回视线，马车内一阵安静。 ...... 晏隽看着褚双夜的马车已经在雪色中找不到踪迹之后，这才对着身后的青竹吩咐道：“备车，去宫里。” 青竹点头应，“是，公子。” 青竹赶着马车到门口，看到晏隽目光看着苏七七离开的方向，但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像是在等，但是又只是看着。 “公子，马车已经到了。” 青竹跳下马车，站在晏隽面前行礼。 晏隽点点头，走进马车，一路到皇宫。 往日辉煌的皇宫内也是一片红白黄交衬的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贵冷，却美，直击人心。 楚昊听说他来了，将他召进殿内，身上还穿着里衣，头发白了一大半，和苏七七之间看到的那次，已经颓靡了不止一分半点。 整个人都散发着低迷的气息，像是一只行将就木的狮子。 晏隽掩着唇咳了两声，殿内气味实在不好闻，像是腐烧着什么东西，他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楚昊看到他，眼里出现显而易见的欣喜，猛地站起身，却因为太猛烈而跌坐了下去，旁边侍候的人在他身边扶着他再次站起身。 “子俊，你来了。” 晏隽点头，行礼，“父皇。” 楚昊摆摆手，将侍候的人拉着他胳膊的手推了下去，缓慢走到晏隽身边，抿唇，眼里隐隐闪动着泪花，“子俊，我楚家的担子，如今除了你，没有人担得起，你将如何？” 晏隽看着走到自己面前老态毕现的楚昊，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是在怎样绝望的等待中被杀。 “父皇，儿臣无能，恐不能担此大任。” 他俯身，一只手扶着楚昊，让他不至于太失态，表情温和，甚至还带着笑意，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大事。 似乎只是询问楚昊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楚昊眼中的泪花流下来，突然就笑了。 在安静的殿内显得很突兀，空气中还有什么东西混杂的味道，像是在弥漫着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父皇，皇兄虽在边关，但是有大将之材，不如将他召回。” 第62章 三皇子谋反是密信寄回来的消息，晏隽这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正好戳中了楚昊心中的弦。 他看着晏隽底敛着眉目的样子，心底一片柔软。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隐约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看着晏隽只觉得千好万好，就是下一个明君。 他看着晏隽，咳嗽两声，缓了一口气道：“扶我到书架旁吧。” 晏隽点头，缓慢地将他扶到书架旁，看着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整个书架移了位置。 “扶我进去。” 晏隽抿唇，默不作声的将他扶着走进去。 他虽然早就知道历代皇宫都会有一个密室，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对比一下，嗯，比自己的地下城还差点。 楚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觉得晏隽这副淡然无波的样子实在是太淡泊名利，丝毫不和其他人一样。 两个人心思各异走进密室，晏隽第一关注的是正前方的一块石碑，写着正大光明。 楚昊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甚至于对晏隽也没有多少关注，看着面前的手书，缓慢的挪动过去，好像每走一步都是废了好大力气。 密室暗沉，仅仅有两支蜡烛照亮，也没什么暖意，刚从殿内进来，就可以感受到一阵阴沉的风吹过，让人瑟缩不已。 “这个，就是我楚这么多年的心血。” 手书上详细记载了从开朝以来，所以的经商点和每个家族之间的权衡关系，说是一本实实在在的帝王书也没什么不妥。 有了这些，哪怕是没有学过帝王术，也可以将国家管理，不能说管理好，但是不会出错。 连父被杀和风家被灭也在其中有记载，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字迹比前面的略显潦草，几乎要飞起来。 晏隽接过来看着，一边留神楚昊的状态，楚昊似乎只是累了，眯着眼睛靠在墙上休息，缓了一口气之后，说道：“这份手书交给你，我宗族还有几个合适年龄的，若是你实在不欲黄袍加身，便将他们扶植上位吧。” 晏隽挑眉，想了想，道：“那几个孩子现在在何处？” “常元春知道，你若是有心，便去看看，若是你愿意，这几个孩子就永远不会出现。” 晏隽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于看着楚昊现在惆怅的表情，怠惰的动作，都觉得很没意思。 向来他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皇位？ 天下人争破头又怎么样？ 现在还不如苏七七红着的眼眶更来得吸引人一些。 晏隽没说话，将手书收起来，扶着楚昊走出密室，将密室门关了之后，这才说道：“那便培养那几个孩子吧。” 楚昊眼里有些失望，但是想到孩子是由他教导，心底到底多了些安定。 “依你的意思办吧。” 晏隽点头，容仪清然，原本就清雅的姿态，在殿内看起来更是修竹一般雅致，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从容淡然。 “你和宁安......” 晏隽先是皱眉，然后说道：“这件事就不要你插手了。” 楚昊看着面前的男子，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落寞。 他这一生，不能说是不辉煌，十几岁被父皇教导帝王之术，之后顺顺利利到登上皇位，朝堂死气沉沉，边关虎视眈眈，因为父皇将死忠连将军设计，但是他还不得不重用连奕城。 三个儿子，自幼养在身边也和他并不亲近，反而是这个早就被他遗忘在脑后的儿子是最出色的。 那个乔木村的女子啊，真的好像是自己幼时做过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摇晃如同海面，小的波折就沉淀，大的波折还没有遇到。 楚昊知道，一个朝代这样的时期最多只能延续一朝，甚至可能一朝也不能，因为太过怠惰的朝代会被吞灭。 楚朝现在还只是强弩之弓，所以他才会想要晏隽提前上位。 因为风雨欲来，他的身体也确实不行了。 晏隽低敛着眉目，丝毫没有在意楚昊的打量，思绪飘飞到很远的地方。 他最初是对楚昊没有什么感觉的，现在只是多了些异样，在他快要死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他这一生未免太轻易了些。 “好，你不愿，那便算了。” 晏隽抿唇，点点头，将今日早间的茶梅从瓶中拿出来，放在楚昊床边。 “还有什么事么？” 楚昊看他，“不留在宫里几天么？” 晏隽摇头，直起身俯视躺在床上的楚昊，“我去看看那几个孩子吧。” “好。” …… 晏隽到小院子的时候，几个小孩儿正在为今天的鸡腿留给谁吃而争论不休。 “该给我吃，今天王先生让我背策论，我都被出来了！” 开口的是一个七岁小男孩，圆脸，眼睛大大的，穿着是里面最好的，红线袖袍，祥云衣领，贵气显然。 “才不是呢，你只是背了策论，李先生讲的周易你可是一点都不通，李先生还说你是朽木呢！” 反驳他的看起来比上一个小孩儿大一点，但是态度比他更嚣张，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小孩，撅起的嘴角是满满的不服气。 “楚显，你说呢？我们俩谁应该吃这个鸡腿？” 第二个小孩儿问最后缩在墙角的小孩。 最后的小孩儿看起来很瘦弱，个头比前两个矮了半个头，瘦可见骨，嘴角皴裂，唯独一双眼睛很清澈，倒映着晏隽的身影。 “我觉得，你们都不该吃这个鸡腿。” 晏隽走进去，日色和雪色间，他是一树青松，独立在庭院中。 第二个小孩立刻转头，警惕的看着晏隽，“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芦淞馆！” 第一个小孩儿躲在第二个小孩儿后面，将一直待在角落里的小孩儿拉出来，和他一起站在第二个小孩儿后面。 一系列动作下来也不过是一瞬，晏隽笑出声，看着三个小孩儿这场大戏。 “快说！不然我们就告诉常公公！把你交给他问罪！” 站前面的小孩儿仍旧虎视眈眈的盯着晏隽，双手张开呈保护的姿态，将其他两个小孩儿圈在自己的区域里。 第一个小孩儿应和着他将头探出来，“对！不然我们就把你交给常公公！常公公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他他……” 想了半天，他吼出一句，“他会让你以后都吃不到鸡腿！” 第63章 晏隽笑出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眼角是调侃的笑意，“但是我不喜欢吃鸡腿啊。” 说完这句，常元春从门口走了进来。 对着三个小孩说：“都干什么呢？” “常公公，这个人！私闯芦淞馆！” 小孩儿指着晏隽，一脸正气凛然，像是在面对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常元春将小孩儿的手指立刻拿下来，“站在你面前的可不是这个人，他可是当今四皇子！” 然后转身看着晏隽，表情恭敬又讨好，带着笑，“小孩子还不懂事，您别见怪。” 晏隽微微勾唇，眼里带着兴味，“不懂事？多练练就好了。” 三个小孩齐齐抖了抖身子，莫名觉得自己日后的生活可能会很惨。 大概就是，特别惨，惨到吃不到鸡腿。 ...... 之后的生活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地狱，但是他们有了一个甜蜜的烦恼，每天每顿饭加一个鸡腿实在是太过甜蜜的烦恼，以至于他们没三天就吃腻了。 “常公公，我们今天还吃鸡腿吗？” 常元春不知道为什么晏隽会选这个方法来锻炼这三个小鬼，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确确实实出现了。 而且，这三个小孩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这样接受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开始央求他给他们换伙食。 这......难搞哦。 常元春自认自己只是个执行命令的，根本不可能改变那位爷的决定，何况这三个小崽子，自己如果放开了，根本就管不听！ 所以常元春秉持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原则，硬下心肠让他们继续每顿一个鸡腿。 三个小孩：哦我的天，孔老夫子都不会这个变态！ ...... 再说回之前风辞和祁羽见面，祁羽忍受过一次病发之后，就几次和风辞交手想将药方抢过来，奈何一直不知道药方究竟被风辞藏在哪里。 再之后，他就被风辞直接锁在了医仙谷，虽说原本医仙谷的天然迷宫就足够让人走到晕，但是祁羽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暗部有一个机关术高手，特意让他将医仙谷的防卫加固，祁羽虽然精通奇门遁甲，可到底不至于全方位全能。 每天闲的发慌的祁羽，开始在医仙谷给那些小童算卦。 一卦两文钱。 风辞这次回来，就看到他正在给一个小童解卦。 “你啊，原本家中发大水，但是被好心人收养，奈何好心人虽然能给你饭吃，却也总是让你做最脏最累的活。你如今十四岁......” 风辞听了一会儿，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看看，把那个小童哄骗的晕头转向的！ 看到风辞走过来，祁羽停下了动作，站了起来，长袖掩着袖子下面的木签，将自己刚刚用石块写下的几个字也尽数抹掉。 “继续讲啊，”风辞言笑晏晏，像是真的听得很入神，“这不是挺好的吗？说不定哪天这几个小孩儿就信了你的邪，将你带出去了呢！” 祁羽扯了扯嘴角，双手用力，木签就断裂，声音撕裂，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还不快去除草？药草死一枝今天晚饭就没有肉。” 风辞看向小童，嘴角带着笑，姿态悠闲，像是在说什么很寻常的话。 小童原本战战兢兢，听到这话忙不迭的跑了。 祁羽看着小童的背影，忽而笑了，觉得风辞这副样子和他说的话完全是两回事。 “怎么？你害怕我跑了？” 风辞笑出声，笑声清悦，半晌停住笑声之后才说话，“你可以试试啊。” 祁羽眉目一敛，预备转身离开原地。 风辞看他欲走，这才说明这次来找他的目的，“你不想去看看子俊成婚吗？” 祁羽神色有片刻恍惚，微微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木签的渣滓扎进手心，有些血迹渗出来。 他和晏隽初遇是在京城的旧庙，老国师看晏隽很有灵气，想要收他为徒，却被晏隽拒绝了，但是愿意跟他们一道向南方走。 老国师对晏隽很好，比对他和对师弟还要好。 要怎么说呢？ 说是一点不舒服肯定是不可能的，何况当时他甚至还想要晏隽消失。 现在...... “他这么快就成婚了吗？” 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很不可置信的样子。 风辞点头，声音平缓有力，“对，明日成婚。” 祁羽收起自己的手，掩在衣袖后，看着风辞平淡无波的表情，低下眉，微微勾唇，“走吧。” ...... 一直呆在山庄的苏七七，都快无聊死了。 她坐在石凳上，看着雪化了之后的冷清，眼里一片空，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是很不可置信的一件事情，自己就这样就要结婚了。 在帝国，若是自己进了帝国机械学院，结婚还要递交审核资料，确保完全无误之后才可以结婚。 不管是最后有没有进入帝国军队，都是需要经过很严的审核的。 而且军队很多人都是一辈子没有结婚的，上次大战之后，很多大将都是通过高级基因加上人造子宫来孕育后代。 晏隽，也是上次大战的大将啊。 走过来的谢西祠就看着苏七七坐在凳子上发呆，一动不动，眼睛没有聚焦，像是心事很重的样子。 “七七。” 她轻声唤醒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苏七七，抿唇站在她身后，一袭嫩粉衣袍将她遮得严实，在一片空寂里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在想什么？” 苏七七站起来转身，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眼睛因为笑而微微眯在一起，看起来是极其娇怜可爱的样子，唯独眉眼间还是有几分病态。 谢西祠是知道苏七七的病况的，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脸，“外面这么冷，你身体还不好，怎么不多休息？” 苏七七嘻嘻笑，丝毫没有被冻着的样子，“屋里太闷了，山庄也没什么好玩的，我都快长草了！” 被谢西祠敲了敲头，“你啊，和公子待一起就不闷了？不是听说他病着你一直在屋里照顾他吗？” 第64章 苏七七摇头，“不是这个道理啊，我和他两个人待在屋里，他会给我讲故事的！” 说到这儿，她笑得更厉害了，自从上次苏七七病之后，晏隽就搬了很多话本到书房，之后给她讲故事。 “所以你现在是没人给你讲故事就无聊了？清渠也识字，你让她给你读话本也是一样的。” 谢西祠拉着苏七七往屋里走，她的手温热，和苏七七寒凉的手指相处，两个人都怔了一下，“你啊，还说不冷，手指都冷成这样了。” “这不是出来时间有点长吗？但是确实没有很冷啊！” “行了，贫嘴！” 两个人相携走回苏七七的屋里，谢西祠的婢女端着盆子到两个人身边，让他们两个人净手。 “给你准备了粥，暖暖的喝下去。” 苏七七点点头，“好，我肯定喝完！” 自从到了山庄，褚双夜和谢西祠都恨不得将自己当猪养，苏七七摸了摸自己并不是很饿的肚子，惆怅的叹了口气，“这两天吃了好多，会不会婚服穿不上啊？” 谢西祠好笑又无奈的敲敲她的脑袋，“你不想想你之前瘦成什么样子？下巴尖得吓人，女孩子富态点好看。” 苏七七：“......好的吧。” 原主确实很瘦，但是自从自己穿过来之后，什么都能吃，已经好很多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一路走到屋里，苏七七看着房间里的布置，还是想说褚双夜是真的用心。 谢西祠虽是出身桃曲阁，可到底是晏隽手底下的人，并不是完全学了诱惑男人那一套，这些日子在山庄，给苏七七又是教管账又是教怎么把下人拿捏在手里。 苏七七听着都觉得意外，好吧其实不是意外是震惊。 因为这样一对比，只有她学到的知识在古代是完全没有用的，她是个要考入帝国机械学院设计系的美术生，这就很尴尬了。 她所在的时代的技术是古代完全不同的，所以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明天就要出嫁了。” 谢西祠看着苏七七温温笑着，却有些愁绪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们原本就不是很亲近的人，这时候说很难过也不至于，日后想见面还是容易的。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异样。 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苏七七呐呐点头，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就笑开，“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如果你们想也可以住到京城，我们就能经常见到了啊。” 谢西祠揉揉她的头，笑了笑，“知道你的意思，别担心。” 苏七七点头，看着谢西祠笑，两个人沉默着做了一会儿。 其实她知道，谢西祠结婚后是要回金陵去的，她原本就是金陵人，在原书中，褚双夜也是将她的尸骨送回了金陵老家，那么爱谢西祠的褚双夜，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褚双夜根本不会在意才对。 何况她也不是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的人。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不能肯定自己还能活多久。 系统真的很久没有出现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自从那次晏隽离开京城之后，系统只出现了一次，就完全不见了踪影。 季雨曦让她继续，但是不能肯定自己的路径到底有没有走偏，苏七七还是很愁。 褚双夜进来时候就看到两个人相对坐着沉默的样子，一张俊脸好笑，道：“你们两个在比谁沉默的久？” 苏七七囧了囧，“哥哥，你来了。” “嗯哼？” “我们两个就是难得沉默一会儿，一直不停地说也没有意义，何况嫂子都这么熟了，根本不需要什么都说出口啊！” 苏七七站起身，将褚双夜迎进来，谢西祠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问道：“都安排好了？” 褚双夜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笑着道：“这么点小事，非要我去做，也不知道风辞怎么想的。” 苏七七听着，心底隐隐有些预感，脸上丝毫不显，依旧是笑着的样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哥哥从早上就出去了，是忙什么去了？” 褚双夜看着她调侃的笑，姿态慵懒，“七七觉得呢？你可是明天的新娘！” 这话说得巧妙。 苏七七想，要是她没有怀疑的话，一定会因为晏隽的这句话而认为他是为了自己成婚的事情奔波，甚至因为这句话而羞赧，不再询问。 苏七七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索性也不问了，笑着看谢西祠，“嫂子，哥哥已经回来了，我们用膳吧？” 谢西祠看了一眼苏七七，又扭头看了看褚双夜，不知道刚刚两个人说了什么，点点头，“好。” 随即让人布膳。 晚间本就不是很饿，三个人也并没有用多少，用完晚膳之后，苏七七拉着一只晏隽送来的波斯猫出去遛猫，留下褚双夜和谢西祠在房内。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看着七七好像神色不太对。” 四下无人，褚双夜将谢西祠抱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习惯性揉着她的肚子帮她消食。 事实上就算有人，褚双夜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谢西祠到底是女子脸皮薄，所以并不算特别习惯这样的亲昵。 “七七很敏感，可能知道晏隽的打算。” 褚双夜抿唇，眉间也有几分不可控的烦躁，谢西祠青葱一般嫩白的手轻抚着他的额头，将他的愁绪和烦闷一同抹去。 谢西祠笑着，温柔乖顺被他抱在怀里说着自己的想法，“知道也没什么，公子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七七，只是七七觉得公子会做到，现在两个人相互打着哑谜，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撕破借口。” 褚双夜有些担心，看着谢西祠，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变得柔软，“西祠，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就去金陵吧。” 谢西祠点点头，这件事情本就是之前约定好的，也没有多少意外，却还是有些问题，“七七呢？她怎么办？” 褚双夜抿唇，“如果七七愿意，我们就带着她一起走。晏隽虽然依旧撒手不管这个计划了，但是他将自己的视线分给了皇帝给他的三个小孩，只是怕，他突然有什么别的想法。” “虽然这件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七七并不是对他毫无感情，他又不愿意当皇帝，如果要做个摄政王也没什么，就怕他培养那三个小孩，是为了像养蛊一样，让最后的蛊王再和自己玩。” “他独身一人，这么玩没人管得着，就怕他，因为意外护不住七七。” 褚双夜想得长远，却没有想到苏七七的身体问题，又也许是下意识的久觉得苏七七不至于突然出意外，或者说身体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差。 因为现在的她看起来只是脸色白了一点，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比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病弱样子好多了。 “那她不愿意呢？” 第65章 谢西祠看着他的神色，紧接着问道。 如果不愿意呢？ 褚双夜看着床头燃烧的蜡烛，摇曳的样子却顽强的挣扎着。 室内一瞬间安静，头顶处有瓦片微动，接着便是一声猫叫。 褚双夜回过神看着一直盯着他看的谢西祠，语气缓慢而坚定。 “如果不愿意，我会让她愿意的。”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谢西祠丝毫没有感受到褚双夜的担心减少，只好柔声道：“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你别抱这么不乐观的想法。” 褚双夜点点头，两个人相携走回房间，路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影影绰绰什么很深很暗的东西。 除了一瞬间的烛光摇曳之外，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屋顶上，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几步之后消失在夜色中。 ...... 黑影在王府前停了下来，轻轻敲了敲晏隽的房门，里面传来一道清雅秀芝的声音，“进来。” 黑影推门走进去，跪在晏隽面前，声音低沉微哑，“拜见公子。” “她今天怎么样？” 晏隽原本是面向窗子的，这时候转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声音很淡，但似乎可以听出些期许。 室内微微有些凉，能感觉到是并没有烧地龙的状态，晏隽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多，还开着窗户，单薄的身影看起来很是落寞。 “夫人今日晨起用过早膳后，抱着那只猫去后梅林走了一圈，之后用了午膳，在园中坐了许久，又同谢姑娘一道回了房间，与褚教主三人用过晚饭后，又抱着猫出去了。” 晏隽抿唇静静听着，室内能感受到完全的阒寂，男人一直跪着，也不敢直视晏隽，低头看着地面，等候男人的吩咐。 晏隽眼眸似乎有光，仔细看却只有烛光昏暗，微微咳了一声，便能惊动烛光晃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灭了。 “还有什么事吗？” 晏隽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回过神看到男人还跪在自己面前，问道。 男人头埋得更低，语气有些犹豫，语速却平缓镇定，“褚教主说，夫人可能已经察觉到你虽然已经不参与醒世计划，但是......” 晏隽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是计划并没有停止，夫人知道后可能会反悔。” 虽然不是原话，但是按照男人的思维，褚双夜和谢西祠所说的话基本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说到这儿，他的头埋得更低。 长久没听到晏隽说话，男人的身体都在不自主打了个冷颤，缓慢的颤抖着。 晏隽手指轻轻捻着烛光照射下的影子，半晌，笑出声，“是么？” 男人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想抬头又不敢。 又听到晏隽飘忽得很远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下去吧，那边也不用你再盯着了。” 男人身形晃了晃，“是。” 随即消失在晏隽眼前。 晏隽看着自己面前因为一阵风过而有些飘忽的烛光，抿唇笑了笑，“都已经闯进来了，还能离开么？” ...... 苏七七回到院落时候，月色已经很浓，冬日，风瑟瑟吹着，像是在渲染更湮凉的氛围。 星星特别亮，很多，点缀在夜色的天幕上，如同钻石镶上蓝丝绒，一件华丽礼服。 忽然一阵闷痛从胸口处传来，苏七七像是黛色渐浓下垂落的小鸟，又像是秋日挂在枝头的浆果，很老很重，就要枯萎在地上。 月光缓慢地撒下来，和烛光一起落在地上，用很大的力量将她打倒。 “好疼啊……” 苏七七躺在地上，清渠和如许被自己吩咐下去了，声音又太小，躺在床边，没有锋利的东西可以触摸到，甚至离得最近的花盆液也好像离了八万里远。 眼前的光晕忽远忽近，和黑影相照应，让她几乎觉得就要失明。 身体像是在嘶喊，也说不清是哪里疼，好像浑身都在疼。 疼到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到了这种时候，苏七七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所以自己也要死了。 很久之后，这种疼痛才停下，苏七七扶着床沿缓慢的移动，身体躺在床上之后，她才缓了一口气。 听到机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检查宿主体质，维持宿主生命状态。” 苏七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问道：“系统？”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宿主刚刚的痛觉屏蔽出了意外，现已经修复完成。另，宿主的任务进度已经进行到百分之八十，希望宿主继续努力。” “百分之八十？攻略晏隽还是阻止计划？” 苏七七缓缓扶着床沿坐起身，喘着气，眼眶全红，身上的衣裳已经全然被汗水浸湿，在室内有风倏忽吹过的时候，打了一个冷颤。 “正在监测。” 过了一会儿，“攻略晏隽。” 苏七七抿唇，她以为晏隽对她的占有欲足够强，已经算是攻略完成了，原来还差那么多吗？ “我那边的身体现在是什么状态？” “营养液供给。” 苏七七点头，慢腾腾一步步移动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还是温热的，缓缓流入胃里，苏七七这才舒了一口气坐在桌子上继续和系统说话。 “让晏隽放弃参与计划和阻止醒世计划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你只是完成了上一个，阻止醒世计划并没有完成。而且他本人在对这件事情本身上是没有顾及的，他同意了皇帝教养三个孩子，未必不是有别的计划。” 苏七七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难道还要我一直守到他死才能确定他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毁灭世界吗？” 系统沉默一会儿，道：“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苏七七：“？？？”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好吧，系统也不是人。 哦谢特妈惹法克。 “那之后呢？” 系统沉默，不回话了。 之后呢？ 之后晏隽本体就苏醒了，她当然完成使命回归了。 还有什么之后呢？ 苏七七没听到系统的回到，抿唇坐了一会儿，“那就完成任务立刻回归吧。” 系统机械不带感情的声音再次出现，“是。” 第66章 第二天一大早，苏七七就被谢西祠叫了起来，开始沐浴，开面。 只单单吃了个鸡蛋垫肚子，苏七七这段时间自从穿过来之后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挨饿过。 其实主要也不是生理上的饿，就是心理上的，觉得不吃点什么就不舒服。 之后开面，细细刺刺的疼痛让苏七七忍不住瑟缩，还要被强行按住。 苏七七：这一天好艰难。 到了未时，外面锣鼓声大作，有福娘念着吉利词，催促着新娘子上轿。 晏隽来时，还带来了两条缠绕而生的连理枝，一众人说着喜庆话，不少应褚双夜之邀而来的人携着家眷，女眷直夸郎君好看。 谢西祠突然感觉眼眶湿润，就好像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出嫁一样，对苏七七说：“日后和公子好好的。” 多余的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所有的情绪堵在胸口，她拿帕子掩着面跑了出去。 完全没明白过来谢西祠复杂情绪的苏七七：“……” 有点懵。 曾老夫人也是一大早过来的，看着苏七七凤冠霞帔的模样，止不住的点头眼眶湿润，被冯嬷嬷带了下去。 福娘还在说着话，“姑娘真是福旺盛极的长相，这日后啊，定然是和和美美，顺顺遂遂！” 苏七七对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借王夫人吉言。” 王夫人也笑，一张脸挤成一团，笑成菊花状，“姑娘莫忧心，晏公子也是极好的人哩！” 苏七七点头，“多谢王夫人。” 王夫人看着苏七七这么温顺可亲的样子，还打算再说什么，门口的人已经进来了。 “请姑娘。” 四个训练有素的婢女，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像是从一幅画一样走出来。 苏七七盖上喜帕，被清渠扶着走出去。 …… 大堂褚双夜和晏隽还在说话。 “那些事儿你以后就别掺和了，好好对七七，不然我一定会带走她。” 晏隽微微笑，大红色喜袍将他衬得人如白玉，温润有礼，“好。” 好在双方都没有什么父母需要拜见，晏隽府内也并没有摆席，做进轿内，一路顺顺当当到王府之后，被晏隽抱了下去。 福娘还欲说什么，“王爷，这不合礼制……” 四个丫鬟恭恭敬敬挡在她面前，“夫人劳累许久，该早些休息了。” …… 被晏隽一路抱回房间，苏七七这才探出头，“好累哦。” 说着，从晏隽身上下来，看了看四周。 比上次回府更隆重些，香炉正袅袅烧着香，闻起来很香却并不呛喉。 “辛苦你了。” 苏七七“害”了一声，“能嫁给你就不辛苦。” 晏隽笑，声音清悦，像是玉石敲击，古钟奏乐，“七七。” “嗯？”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晏隽，白如玉的皮肤在大红色喜袍下好似会发光，让苏七七忍不住眨了眨眼，“怎么了？” 晏隽温然笑着，“吃饭吗？” 苏七七立刻点头如捣蒜，“好饿，从早上起来就只吃了一个鸡蛋，好不容易抱了一个苹果，还不能吃。” 她说得生动，晏隽便跟着她笑出声，命屋外的青竹，“去将晚膳端上来罢。” 青竹守在屋外，原本还想着两人是不是大婚胜小别，谁知道居然要了晚膳。 虽是天色还早，并没有太迟，青竹还是有些意外，走到厨房对刘姑姑说：“公子让你们将晚膳端上去。” 刘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一群小姑娘说：“将准备好的晚膳端过去吧。” “是。” 小姑娘们鱼贯而出，看得青竹有点懵。 “你们一早就知道夫人会要用膳？” 刘姑姑笑了一声，“害，哪儿能啊，公子去迎亲前特地来厨房这烟火倒灶地方说，要给夫人做什么，我们这才提早准备。” 青竹啧啧称奇，“公子对夫人太上心了。” 刘姑姑“害”了一声，“夫人没嫁进来之前，公子就够上心了吧。” 青竹点头，一只手绕到后脑挠了挠，“也是。” 刘姑姑笑笑，“行了，别在这儿说了，快去门口守着吧。” 青竹点头，“马上去。” …… 晚膳上来，苏七七才意识到有多丰盛，满满摆了一大桌，她傻愣愣看着桌子上的菜，“你怎么准备这么多？” 晏隽让她坐下，给她布菜，“想着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多吃点。” 苏七七：“那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晏隽看着她，“吃不完给他们吃就好。” 苏七七点点头。 听到晏隽又说：“要我喂吗？” “不用了，我自己吃，你也吃啊。” 苏七七看晏隽一直盯着自己吃东西看，感觉怪不自在的。 晏隽摇头，“我不饿。” 苏七七：“……那陪我吃点？” “好。” 但其实也没有吃多少，苏七七一天没吃东西，一开始又吃太急，导致没吃几口就饱了。 两个人在红烛下目光对视，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 晏隽没有想要圆房的意思，目光柔净澈然，动作也从容，丝毫不见急促。 何况苏七七累了一天了，更该好好休息才是。 他站起来，对着侯在外面的青竹道：“把菜撤下去吧。” 苏七七也跟着他站起来，掩在喜服之下的手指去勾晏隽的手指，见晏隽低眸看向她，这才笑了笑，眼睛眯在一起，像极了一只满足的小仓鼠。 晏隽眼帘微垂，大掌将苏七七的手指反扣住，在下人们将饭菜撤走之后，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 “我为你梳洗。” 苏七七：“你还会这个？” 晏隽看着镜中她模糊的容颜，笑容明朗，“见清渠每日为你梳洗，但亲自上手还是第一次。” 苏七七有点激动还有点期待，点点头，“好。” 晏隽表情凝重，比做任何决定还要正式严肃。 因为拆凤冠这些都是轻易的，所以苏七七想想晏隽什么都会，而且学什么都快的样子，还是挺放心的。 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苏七七的想法来。 尤其是第一次被扯到头皮，她“嘶”了一声，晏隽停下动作，声音停顿带着不肯定的犹豫，“很疼吗？不然还是让清渠来为你梳洗吧？” 他心下还因为自己操作不当而感到愧疚，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变成了忐忑，还带着愧疚。 苏七七透过铜镜能看到他的表情，迷茫的，疑惑的，懊恼的…… 她犹豫了一下，心底有点软，说道：“没事，你继续吧。” 第67章 晏隽继续小心翼翼的动作，但是苏七七的头发不知道是怎么缠的，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易，似乎清渠就是和他同样的手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手忙脚乱完全收拢不住。 不是扯到这边的头发，就是那边还没完全取下来。 “日后......还是清渠为我梳妆。” 苏七七在无数次忍下来，头皮都开始疼之后，扯着嘴角笑看他，眼角因为疼痛而牵扯着有点疼。 晏隽脸颊有些红，掩着唇微微咳了一声。 苏七七转身站起来，额头恰好在晏隽的肩膀处，能看到他通红的耳垂，看起来很青涩。 一点都不像他。 苏七七想。 “休息吧。” 晏隽将苏七七揽着向床上带，一室安静，红烛未尽。 ...... 第二天，苏七七先醒来，看着晏隽浓密睫毛，一边心里感叹，一边小心翼翼的移动自己几乎一夜没变姿势的胳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晏隽。 终于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晏隽还在睡，他昨晚其实睡得很迟，一直等到苏七七呼吸均匀之后才看着她的脸睡去。 他就像一个赌徒，孤注一掷将自己所有都赔付，这场爱情里面，如果最后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苏七七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样。 这种爱情不正常，但是沉迷其中的人会很过瘾。 苏七七看着晏隽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触碰他嘴唇，微微有些白，但是唇形很好看，不厚甚至有点薄，微微上翘。 她神色有些恍惚，忽然不知道飘在哪里去了，嘴里喃喃道：“真是......很难搞啊。” “什么？” 晏隽睁开眼，没听清她说什么，一双黝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苏七七。 苏七七迅速收回手却被晏隽握住了，感受到她的手有些凉，晏隽心下有些难言的情绪在流淌着，“醒来很久了吗？” 苏七七摇头，“没有，刚刚醒来。” “起身吧。” 晏隽先坐起来，将衣服拿过来给苏七七，问她：“需要我给你穿吗？” 苏七七摇头，接过衣服。 因为只有两个人在室内，晏隽也没有背过身，看着苏七七穿衣服。 苏七七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说两个人已经结婚了，但是还纯的很，什么肢体上的亲密没有，也没有负距离接触过，“你转身，我要穿衣服。” 晏隽轻笑一声，看着苏七七羞赧的表情，欣然转过身开始穿衣服。 清渠进到房间里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穿戴完成，室内还有香炉在袅袅烧着清新的香气，看到床上的帕子没有落红，清渠去看苏七七的表情。 苏七七正在看着镜中的自己，晏隽站在旁边看着如许替她描眉，神色专注，大概是受了昨天梳妆的打击，今天观察如许的动作比观察苏七七的表情都专注。 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动，脸上却半点不显。 清渠沉默的收了帕子，脚步匆匆的走出去，没有再看晏隽的动作。 ...... 早膳就是在房内吃的，让厨房的人做好了直接端上来。 苏七七一顿吃得香甜，晏隽自己吃得并不多，看着苏七七吃得更多一点，他看起来也实在单薄，完全没有一个高手的样子。 苏七七印象里的高手，应该是很高很壮，而不是晏隽这个样子。 “要出去散散步吗？” 看着苏七七吃完了，整个人瘫了一样想要躺下，晏隽开口问道。 苏七七本想拒绝，自己吃了睡多幸福，但是想想自己一直这么下去，也没办法完全攻略晏隽啊！ “好啊。” 她将自己双手伸出来，笑语盈盈看这晏隽。 晏隽也笑，将她的手拉着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的温度，唇抿了抿，“先穿鞋。” 说完，他蹲下身给苏七七穿鞋，动作轻柔细腻，像是先前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他看起来这么温柔这么亲密，为什么还没有完全爱上她呢？ 苏七七着实想不通。 两个人明明是百分之百信任，偏偏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但是缺了什么苏七七也说不出来。 “走吧。” 给苏七七将鞋穿好之后，晏隽站起身，牵着她站起来。 王府是前朝一个异姓王的府邸，装修很是华贵，极尽奢侈，金瓦琉璃暗红顶，花园里面倒是晏隽精心栽培的花多一些。 墨菊已经凋谢，这个季节，本也没有什么花是可以开的，偏偏晏隽将地龙引到此处，又用麻布围成一个小房子，里面还有不少花。 甚至有夏日蝴蝶。 苏七七惊讶，“这些蝴蝶居然能活这么久？” 晏隽摇头，“是培育出来的蝴蝶，夏天的蝴蝶早就因为季节变化不存在了。” 苏七七看着蝴蝶，翩然而舞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知觉自己是在寒冬而不是盛夏，“子俊真是极有才能的人。” 晏隽看着她问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蝴蝶怎么培育？” 苏七七摇头，想想肯定是昆虫很多的地方，她还是不太想去。 晏隽点头，想想其实府内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便提议道：“我们去街上吧。” 苏七七点头，“好啊。” ...... 晏隽吩咐青竹道：“去准备马车。” 青竹低头应道：“是。”、 苏七七坐上马车走到街上时候还有些意外，似乎是因为大多数事情都是在计划里，这也是第一次自己走在街上。 上京的大街小巷都足够繁华，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大商小肆更是目接不暇，一路走过去，几乎让苏七七有些眼花缭乱。 晏隽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笑容温和平缓的看着她从这个摊贩走到那个摊贩处。 “喜欢这个吗？” 看着苏七七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泥人看，晏隽问道。 苏七七却摇了摇头，问店主，“这泥人是谁做的啊？” 店主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难言之隐，最后看着晏隽身后的青竹和另一个护卫，带着些讨好的小心翼翼开口道：“夫人是想要问问画这个图纸的人吗？” “哦？” 苏七七有些意外，画图纸的居然和捏泥人的不是同一个人？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画图纸的在何处？捏泥人的又在何处？” 第68章 店家笑着，开始讲起这件事，“这捏泥人的啊，原本是上京有名的玉雕先生——故渊，画图纸的我却是不知，似乎是从南方迁移过来的，突然就在京中有了名气。” “两人相遇的过程也有趣，只听说是因为一个赌约，所欲故渊先生愿赌服输为她捏五年的泥人。” “这五年内不再雕玉，专心捏泥人，每天捏够一百个才能停。” “还听说啊，过段时间这两人就要成婚了，这婚期啊，就定在腊月初八！” 哦哟，现实版我的对头成了我妻子/丈夫？ 苏七七觉得，有点刺激。 晏隽看着她听得越来越发亮的眼睛，不由轻笑，说道：“你若是想，我们便去登门拜访一下。” 苏七七有点犹豫，倒不是纠结吃了鸡蛋还要认识鸡这件事，而是这个泥人就是他们帝国企业的吉祥物。 这就很容易判别出，画图纸的就是帝国人。 说是相见是有点想，但是见到了说什么？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必要的要见的理由。 “不然还是算了吧？” 苏七七放下手里的泥人，看向晏隽，眼神清净微微带着涟漪。 晏隽左手拉着苏七七的手，右手摸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半晌才说道：“好。” ...... 晏隽刚说完，从店家身后的店里就走出来一个小厮，看起来很文雅，完全没有粗俗之气。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请你进店一叙。” 小厮看起来是只有十五六岁，说话平和缓慢，不急不躁，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书童。 晏隽抿唇，下意识将牵着苏七七的手指收紧，随后放松一点，看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一时没说话。 苏七七眼里飞速闪过什么东西，最后对着晏隽点了点头，手指在晏隽手心微微滑动，安抚着晏隽的情绪，脸上还带着笑容。 晏隽将手收紧一点，看着苏七七的笑容，转头对小厮颔首，“带路吧。” 小厮：“是。” 于是转身带路。 后面本是个并不火热的店，进入之后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选商品，晏隽和苏七七一路跟着小厮上到二楼的一个雅间。 靠窗边的男子正在捏泥人，旁边的女子看着他捏，时不时给他指出哪里有些问题，男子举止文雅，看起来是极其严谨的人，女子却看起来很活泼，整个人都活跃着欢脱的氛围。 两个人完全矛盾，站在一起却没有半点突兀之感。 看到苏七七和晏隽来了，女子转身，还没说话脸上便带上了三分笑，看起来就很活泼。 男子也停下动作，看着两个人。 晏隽牵着苏七七的手收紧，看着苏七七仍旧笑着的面容，心里的情绪缓了缓。 “就是你们想见我？” 苏七七皱眉，“我们没有要见你。” 虽然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是他们原本都是打算走的，如果不是此间主人请他们上来的话。 女子“害”了一声，“我知道，但是你不是想过要见我吗？” 苏七七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的能力......” “诶？居然是你啊！” 女子有些意外，向前走几步到苏七七身边，看着她，一只手就要触碰到苏七七的时候，被晏隽拦住了。 “姑娘这是何意？” 晏隽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防备，唇抿的紧紧的。 女子“害”了一声，转身看着故渊，“你看看人家，这么防备。你不说点啥吗？” 故渊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向前走几步到女子身边，一只手牵着女子的手，“青莹，你又调皮。” 青莹笑嘻嘻的，“我不是好奇你所说的那个能力超强的将军嘛。” 苏七七皱起眉，看向故渊，“你才是任务者？” 故渊点头，“是我。” 苏七七：“......比古人还古人？” “我原本是数学教师。” 苏七七：“......” 数学老师？ 苏七七活这么久，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数学老师。 真是—— 哦谢特妈惹法克。 “你的任务？她？” 故渊点头，“是的。我原本是选在本月初八回去的。” “成婚那天走？” 苏七七意外，看着故渊，却发现他笑容淡然。 哦，好神奇的思维哦。 数学教师的选择，我不懂。 故渊看向青莹，青莹笑着挠了挠头，“因为他说给我们留下记忆，回去我才能找到他诶。” “而且我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他那边还有亲人朋友，我也想看看他说的那个世界。” 苏七七看向晏隽，发现他神色淡然，微微低头思索着什么。 她手指动了动，看向他，晏隽也低眸看向她，微微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原本都在打哑谜，像是为一个一个故事故意布下陷阱。 故渊看向苏七七，目光带着疑惑，“你还没告诉他？” 苏七七震惊，“我要告诉他？” 故渊更意外了，“不是进入任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任务对象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吗？” 苏七七：“......系统没有这样告诉我啊。” “这都是进入任务之前必须看的啊。” 苏七七：“......哦谢特妈惹法克。” 苏七七转念一想，看着晏隽，“我告诉过你，我是为你而来对吧？” 晏隽点头。 故渊看着两个人对话，说道：“你没告诉他，他是什么身份吗？” 苏七七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 四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晏隽打破沉默，“回不回去也没那么重要的，七七？” 像是在向她确认自己说的话，晏隽专注的看着苏七七。 苏七七使劲点了点头，“对的。” 一心想着要回去，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苏七七完全没有注意到晏隽神色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改变。 故渊抿唇，说道：“参加我们婚礼吗？” 算是一个邀请。 苏七七看向晏隽，晏隽点点头。 苏七七点头，“好啊。” 晏隽牵着她的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要回去吗？” 苏七七还有点事想问问故渊，看向晏隽，“你先去外面等等我，我马上就出来。可以吗？” 晏隽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半晌，说：“好。” 苏七七在等待的时候几乎都觉得他会拒绝，看着他有点说不上是落寞还是萧索的情绪，都想说让他留在这里的。 但是想到自己和故渊的对话，万一他听了之后开始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呢？ 诸多原因都让苏七七没办法说出那句话，只是看着晏隽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向故渊和青莹。 第69章 等到晏隽的身影完全消失，苏七七这才回过头看着故渊，他似乎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微微颔首之后，道：“姑娘请坐。” 苏七七没有心思坐，晏隽还在外面等着，她只想速战速决，但是故渊已经坐在了茶桌前，她索性坐在他对面问他。 “你刚刚说，每个人进来前会看一遍规定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规定到底讲了什么？” 故渊给她倒了杯茶，放在桌前，手指微微并拢，“姑娘喝茶。” 苏七七双手捧着茶杯，却没有喝，执拗的看着故渊，等他说话。 故渊微微一笑，也不强求，索性直白道：“是关于任务对象的信息和任务内容的一封信。” “你也是自愿进来的吗？” “也？” 苏七七点头，“我在你之前，还遇到了另一个任务者——季雨曦。她告诉我任务者最开始是自己选择进入任务的。” 故渊理解的点了点头，看向窗外，晏隽正在低着头和卖泥人的店家说话，姿态清雅，似有风吹过，吹起他的披风，将发丝凌乱。 感受到有人在看他，晏隽抬头，对上的故渊的双眸，两个人相对着颔首，然后移开视线。 “确实是这样，我是第十四批进入这里的人。那时候帝国对于这个计划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定，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进入，想进来，也不是那么轻易的。” 看着苏七七迷惘的神色，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你应该也清楚一些东西，他在帝国醒来未必会记得你。” “是的。”苏七七点点头。 她转而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告诉青莹……？” 故渊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他的身份你现在还不知道，系统也没有告诉你吗？” 苏七七摇头，“我连具体任务都是在方向出错之后系统才有的提示。一开始以为是类似真人体验的游戏，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故渊沉思着点头，“看来你进来，应该是出了些问题的。” 苏七七更迷惑了，“出问题？” 不是高级基因兑换吗？ “连任务是什么都是方向错误之后才被告知，怎么能不被说是出问题。” 故渊皱眉，紧接着道：“系统现在还和你有联系吗？” 苏七七点头，“前天我身体出问题时候出现过，之后又不见了。” 故渊忽然有点同情她的遭遇，实在是太惨辽。 “我也快回去了，等我回去问问那边的情况，让他们尽快改变对你放养形式的任务选择。” 苏七七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 这个任务真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处于懵逼状态的苏七七，难得多了些从容。 就好像是终于快要到达终点的感觉。 故渊摇了摇头，正好青莹走了上来，欢快的跳到他身边，问他：“要不要让他们留下来吃饭啊？” 故渊看向苏七七，目光带着疑问。 苏七七摇了摇头，“他还在等我，我先下去了。” 故渊于是点头。 身后还能听到青莹的声音，“感觉他们两个完全不知情，居然还能在一起，好意外啊！” “知情也未必能在一起，只是缘分使然罢。” “也是诶，这本来就很奇妙的。” “……” …… 苏七七走下去，晏隽还在和店家聊天，姿态清隽，笑容温和，是很亲近的姿态。 店家也笑容满面，完全没有最开始的警惕。 青竹一直站在他身后，身子微微前倾，手里还提着两个盒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说完了吗？” 苏七七点点头，将手放在了晏隽的掌心中，对着他微微一笑。 “我们回去吧？” “好。” 青竹一直跟在两个人的身后，看着两个人的身影缓慢交合在一起，像是另一幅美的画卷。 一路悠悠长长，像是要走一生，日光倾斜而缓慢的照在两个人身上，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走着便到了最后，进府时，最后一抹斜阳刚好落下，天空如同蓝灰色丝绒一样。 入了夜，苏七七和晏隽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当然是苏七七先开口，“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就着清寒的月色，两个的氛围称得上和缓，晏隽语气轻松，脸上带着笑意，为苏七七夹菜，“你若是想说，我便听，你若是不愿，那便不必说。” 似乎是足够自由。 但是苏七七莫名有点冷，看着晏隽依旧温和没有丝毫变化的神色，抿了抿唇，道：“你也会回去的，到时候我们还是一起的。” 晏隽看着苏七七的神色，挑了挑眉，“是吗？” 像是随意开口问一句，又像是在认真思索，苏七七一时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从来没有看清楚过晏隽在想什么，甚至不清楚晏隽现在对她的情愫有几分，只是下意识觉得，晏隽是不会伤害她的。 事实上也是这样。 “当然是啊，我倒是一定先去找你，如果你不认识我，我就死命缠着你，让你只能喜欢我。” 苏七七看着晏隽轻瞥过来的眼神，面带微笑的回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晏隽收了眼神，说道：“吃饭吧。” “好。” ...... 半晌，苏七七又问道：“今天青竹拿回来的两个盒子里面装着什么啊？” 晏隽看向青竹，青竹立刻会意，让人把盒子拿上来。 晏隽接过之后打开，递到苏七七手里，“看看？” 苏七七看到第一眼就怔了一下，她确实当时想要买这个泥人，但是最后没买。 其实注意到这个，也不是因为它有多精致，只是刚好戳中了自己回忆的部分。 小时候，她的父母还没分开，给她买的第一个玩偶，就是这个。 事情其实离得有些远了，以至于苏七七看到这个泥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何况她当时虽然看着这个有些停顿，但也只是一小会儿，之后自己明明拿了另一个泥人。 “你怎么拿了这个？” “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也谈不上喜欢吧，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晏隽点头，从她手里将泥人接过来，“既然不喜欢，那就把它收起来吧。” “诶诶......” 第70章 “我要，放在我妆匣里吧。” 苏七七将手中的泥人递给身边的清渠，清渠小心接过，走到里间去。 晏隽看着苏七七，微微笑了笑，这才拿出第二个盒子。 暗沉楠木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对玉佩。 白玉清透温润，像是无言的相对着，随即是沉默。 苏七七看着这对玉佩，又看向将玉佩推给自己看的人。 晏隽嘴角上扬，眼里的温柔很明显，缱绻之意像是陈酿，苏七七几乎不敢再看，唯恐自己立刻就沉溺进去。 “给我戴上吗？” 没有疑问，也没有晏隽臆想中的拒绝或者是其他，像是真的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给我戴上吗？ 晏隽眉梢微动，表情像是化开了一样，唇角微掀，喉结滚了滚，“好啊。” 几个丫鬟正在将菜撤下去，室内烛光也温柔，绵缠的诉说着什么情切的话语。 晏隽接过苏七七从盒子里拿出来的玉佩，走到苏七七身后，帮她戴在脖子上。 玉佩很巧妙，像是平安扣，实则内有其他东西。 本身就养人是玉，还被用安神香浸泡过，闻起来便带了一股子安心的味道。 苏七七闻着味道，神色有些恍然，身后的晏隽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苏七七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依旧不紧不慢的绑着绳结。 像是在完成什么浩大的工程。 它必然是浩大的，因为其中的情愫都太过猛烈，晏隽后续几乎都是在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欲，想要将她收束在身边的，阴暗的心理。 “你什么时候定做的啊？” 苏七七拨弄着另一个玉佩，感受着晏隽在身后浓烈的存在感，问道。 这个玉佩一看就不是店里会摆出来卖的，何况上面的香味，也不是平常在店里能看到的香。 晏隽刚好绑完，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手，继续假装自己还在绑着，站在苏七七身后，看着她细白柔嫩的脖颈。 “上次离开前。” 上次离开前—— 这个表达就很巧，哪个上次呢？ 那个月黑风高的夜吗？ 枯枝瘦瘦高高参天而立，疾风阵阵，从没有关好的窗缝中趁虚而入。 惨淡的月光照在西园的那两个棺材上，正前面的一对佳人似乎是在笑。 然后是晏隽别有用心的试探，她的下意识躲避。 过程并不复杂，只是回忆起来还是让苏七七感到几分不适和心惊。 如果当时她选择逃离—— 后果她不敢想。 苏七七笑了笑，“你绑好了吗？” 晏隽轻轻“嗯”了一声，“喜欢吗？” 苏七七难得反问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戴上？” 晏隽走到前面，看着苏七七的表情。 依旧清澈见底的眼眸，小巧的唇微微上翘，眼角有些红，像是泪意。 此刻她正在认真的看着玉佩，让晏隽几乎想要自己变成她手里那块玉佩。 被她温柔抚摸，映她澄澈眼眸……最好，再占据她所有心神。 苏七七小心翼翼的试探，晏隽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烛光与月光交映下的光线太过柔和，让他仔细的看着面前人的模样。 ——这么的美，这么的脆弱，这么的让人沉迷。 “喜欢就好。” 晏隽将另一块收起，背对着她说道。 烛光照在他的身上，影子看起来孤寂寥落，微微侧着脸的样子，使得一半烛光让他的表情更深刻了些。 苏七七站起身，在他身后，将手绕道前面，表情生动，声音也清脆。 “我帮你系上。” 红烛并没有撤去，仍旧汩汩流着泪。 青竹早已退去，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说着话。 苏七七的声音稍微大一些，就要惊动一旁的红烛跳跃。 “好。” 索性，晏隽也不收起玉佩了，松手让苏七七拿走，转过身乖顺的让她给他系在腰间。 苏七七抿着唇认真的系玉佩，神色专注而动人，柔嫩的脖颈有几分被玉佩的绳子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有些显眼。 晏隽手指动了动，将苏七七的头发拨到后面，神色认真的看着她的脖颈。 耳后有一小块红色的印记。 像是一团火。 晏隽心底的火就被撩起，燃烧成一整片原野。 “七七。” 苏七七抬头，“嗯？” “七七。” 苏七七没动，本就半弯着腰，眉梢染上了些暗棕色光晕，唇翘着，眼里带着笑意。 就这么，温柔的，静谧的，看着他。 晏隽喉结滚了滚，“七七。” 苏七七手指动了动，将最后一步工序完成，望进晏隽的眼里。 “我在。” “我们圆房吧。” 红烛依旧稳沉的照在两个人身上，一片暖色交映，像是古朴的调子。 咚，咚，咚。 缓慢的敲击着。 窗外有风。 室内一片缱绻温然的旖旎。 …… 第二天，苏七七醒来，已经是近晌午。 屋外有鸟雀的声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很暖，让人心生喜意。 清渠进来的时候，苏七七刚从床上坐起来。 动作有些迟钝滞泄，脸上泛着红，发丝也不像平时那样柔顺的贴在身上，反而很乱。 苏七七身体很绵软，没有力气，疼倒是并没有多少，昨晚晏隽很温柔，下半身还有些凉意，应该是晏隽给她上了药。 苏七七有些羞耻。 看着清渠了然的神色，更羞耻了。 她清了清嗓子，“伺候我梳洗吧。” 清渠一早就被晏隽告知苏七七今天会迟些起身，也猜到昨晚两人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大战。 看着苏七七羞赧的样子，她心底偷笑。 原本还以为公子和小姐会很久才捅破窗户纸呢，毕竟成婚那天那么轻易都没有…… 现在就好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姐会给公子生个可爱的小世子呢！ 到时候她也可以看到小世子成家！ 想想就很有成就感啊！ 完全不知道清渠脑补了多少的苏七七，默不作声的接受着她的伺候。 等到穿戴好之后，她问道：“子俊呢？” 清渠欣然笑着，“公子一早就出门了，特地叮嘱我们迟些进来，等你醒来唤我们呢！” 苏七七点点头，“没说自己去哪儿吗？” “这……”清渠摇头，“公子没说。” 苏七七了然，也是，晏隽向来做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别人。 包括她。 就好比昨天，明明是因为要和她一起去取玉佩，非要说逛街，逛着逛着，就没能一起去取玉佩，最后还是让青竹去取回来的。 “七七，可还累着？” 第71章 苏七七：“……” 很羞耻，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没往那方面想的话，或许没这么……羞耻。 晏隽走到苏七七身边，牵起她的手，神色缱绻，动作极尽温柔，“我为你梳妆。” 苏七七：“……” 瑟瑟发抖.jpg 想想上次的经历，苏七七很想说不用，但是看着晏隽带着希冀和自信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拒绝。 她点了点头，“好。” 清渠在一旁，手指微微僵硬了一下，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接着说道：“奴婢告退。” 她实在是不想回忆被晏隽揪着教他如何梳妆的事情了。 ……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晏隽携着一阵寒风进入她和灸和的厢房，对她们说：“如何为七七梳妆？” 清渠和灸和：“……？？？” 什么玩意儿？ 两个人一脸懵逼的听着晏隽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如果为七七梳妆？” 灸和沉默了两秒，抬头看向晏隽，声音平稳宽和，“公子可是要为姑娘梳妆？” 晏隽点头。 灸和犹豫了两秒，对清渠说：“你去坐在梳妆台前，我来教公子吧。” 清渠全程懵逼的忍受着一次又一次从被扯断头发到被扯疼头皮的痛苦。 直到地上不知道有多少头发之后，灸和才终于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晏隽还是有些不满意，“没有平时好看。” 灸和面色平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是因为清渠与姑娘不同。” 晏隽抿唇，虽然知道灸和是在安慰她，可到底自己本身看着清渠也知道自己学的有多困难。 皱了皱眉，道：“好，我下次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厢房。 等他走后，灸和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又给她的按摩头皮。 “公子也是为了姑娘才要学这个。” 嗯，是的，可是为什么是我做试验品？ “你难道不想让姑娘和公子关系更好吗？” 我当然想，但这不是我一定要被扯着头皮的理由啊！ “……” 总之，最后，清渠又忍受了三次的非人性折磨，终于让晏隽学会了梳妆这门学问。 清渠在最后晏隽离开的时候，几乎是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离开。 灸和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清渠摇头，长呼了一口气。 …… 再说回晏隽要帮苏七七梳妆。 手艺是可以了，奈何不能清楚知道什么时候梳什么发髻，苏七七本人对这个也没有什么概念。 平时都是清渠或者如许帮她梳妆，根本不需要她操什么心。 晏隽也没意识到，自发觉得，就应该选择最好看的。 可他本人虽然习惯清淡造型，看着苏七七，却觉得她应该得到最好的。 嗯，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七七看着晏隽几乎是用很繁杂的方法，最后整成一个很复杂的造型。 有点一言难尽。 “这个发髻，是去宫宴时才会盘的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苏七七的表情明显是略带无奈，以及肯定了这个发髻就是很正式，很繁琐，很不平常。、 晏隽抿了抿唇，眼神略带疑惑，“不好看吗？” 苏七七摇头，“不是不好看，只是不合适。” “好看就够了，你只给我看，给自己看，要合适做什么？” 苏七七：哦，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转瞬又说：“今天不是表哥说要来府里拜见吗？” 晏隽表情未变，只是神色变了些许，语调已经平稳有力，“他今天有事不来了。” 苏七七迷惑，“不是昨天才让人来说了吗？” 晏隽点头，“对，但是现在有事不能来了。” 苏七七：“......你怎么知道？” “他刚刚给我传信的。” 苏七七想了想，还是没想通，“他不是要来看我吗？怎么没告诉我？” 晏隽心里毫无波动，因为是我让他有事来不了的。 语气还带了些委屈，“七七不相信我吗？” 苏七七：“......” 哦，还真是有点不相信。 当然这话她不可能说出来，就是还是觉得很怪，而且昨天和晏隽妖精打架闹腾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今天起来还有点不太舒服。 晏隽表情又实在无辜，像是完全不知道连奕城为什么不来了。 苏七七也只好放下心中的疑惑，转而说：“用膳了吗？” 晏隽摇头，他今天虽然起得早，但是确实是风辞那边有点事情要忙，所以出去了一趟，也没有来得及用膳。 青竹虽然问了，奈何晏隽摇了摇头，要等苏七七醒来一起吃。 青竹虽然心里一阵难以言喻，但也不能干涉公子的决定啊！ 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都还没有用膳。 苏七七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甚至于她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晏隽用早膳的时间，有些愧疚，“那现在让厨房端上来吧。” “好。”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用了膳，之后又去花园里走了走。 后续的时间也确实是一整天都待在府里，发髻繁琐却没有戴很多发簪，看起来并没有很扎眼，何况只有晏隽一个人看。 自己看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晏隽当然不会觉得很丑。 何况他喜欢苏七七还来不及。 ...... 翌日是故渊和青莹的大婚之日。 苏七七拒绝了晏隽要给她梳洗的决定，让清渠为自己盘了一个方便的发髻，同晏隽一道用过膳之后才启程。 到了地点才知道，故渊这次大婚，虽说是大婚，但是只是单纯的在自家小院子贴上了大红喜字，堂前摆了几个蜡烛拜了拜。 就算是仪式完成了。 苏七七看得有点懵。 何况故渊只请了她和晏隽。 就......哦谢特妈惹法克。 有点，不那么，如家？ 反正，总之，苏七七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自己和晏隽是见证两个人刚结婚就要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天堂一样。 “苏姑娘，我若是先回去，需要我为令堂带话吗？” 苏七七想了想，又看了看晏隽，摇了摇头，“不用了。” 故渊挑了挑眉，有些迷惑，但是也尊重苏七七的决定，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之后，青莹就从厨房端来了饭菜。 面前两个人穿着大红衣袍，姿态旖旎，脸上带着些红，看起来就很幸福。 也是完全不需要从外界汲取的幸福。 “来来来，吃饭吧。” 第72章 很现实的一点是，苏七七知道故渊和青莹两个人回到现代之后，很有可能对面不相识。 即便是感觉很熟悉，但是你要知道，人很容易忽略这种感觉，因为它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平常以至于我们总是不太在意。 也许是因为太过平常。 苏七七看着晏隽的表情，他没什么表情，和故渊在交谈，两个人不知道是谈起了什么，似乎还很愉快的样子，身边青莹在笑语盈盈的给自己夹菜。 “好了好了，真的很多了。你做的很好吃。” 不得不说，青莹虽然看起来跳脱了一些，但是手艺确实是很好的，几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就连晏隽都在苏七七耳边说：“我也想以后给你做菜。” 苏七七表情惊讶，她还以为晏隽是要她给他做饭呢。 “呵呵呵......”苏七七笑着，“好啊，那以后厨房就交给你？” 晏隽皱眉想了想，最后慎重的说：“偶尔吧。” 啧，看吧，其实还是不行。 青莹和故渊齐齐站起来，对着苏七七和晏隽举起酒杯，“敬二位一杯，希望你们长长久久，恩爱白头。” 很美好的祝愿。 苏七七点头微笑，也和晏隽站起来，两个人点头同青莹故渊一起喝了酒。 “好。” 苏七七本就不胜酒力，喝了几杯酒，又吃了点菜，整个人已经开始晕晕乎乎的头枕在晏隽的肩膀上。 青莹和故渊都没什么，只有苏七七一个，晏隽对着他们笑笑，“她平日里不喝酒。” 故渊看出来了，这才喝了两口，就已经眼神迷离了，他点点头，“不若你们先回去吧。” 晏隽点点头，抱起苏七七，“那我们便回去了。” “好。” 故渊和青莹起身送他们离开，等到两个人坐上马车，这才回头看着对方笑出来。 “夫君可要早些歇息？” “自然，娘子美意，我如何忍心辜负？” 夜色浓稠，红烛摇曳，洒一滴旖旎。 …… 晏隽抱着苏七七从马车上走下来，苏七七正在闹脾气，嘴里嘟囔着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让计划继续下去呢？” “……” “你居然还让我哥哥帮着你们那个什么计划，现在计划是风辞负责哦。” “嗯。” “你是不是喜欢风辞啊？” “不是。” “你是不是因为他所以才放弃计划让他上位，顺便娶了我啊？” “……” “你居然还说最喜欢的是我，明明你就喜欢他啊……” “……” 晏隽脸色变了又变，手却稳稳的抱着苏七七，步履轻松。 身边跟着青竹在前方拿着灯笼，拳头大的烛光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 一路上只有女子娇嫩缱绻的，含糊不清的围绕在晏隽耳边，莫名让他觉得安心。 “那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你说呢？” “你都不说，还让我说，你真的很过分诶。” “嗯，我过分。” “你还承认了！你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 “好，我的错。” …… “我，嗝，我要自己走。” 不知道说了多少之后，苏七七受不了晏隽平稳沉静的回答了。 闹着脾气要下来，“我自己走！” 晏隽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好。” 原本也没有多少路了，他半扶着苏七七让她站稳，“小心点。” 又很体贴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苏七七身上，冬日寒凉，冷风吹在人身上，时不时便让人打寒颤。 “我不要你扶！” “我在耍脾气！” “你要哄我才能继续抱着我！” “不然我和你说话没有威严！” “……” 一旁的青竹努力忍笑，很想告诉苏七七，她原本就不是很有威严的样子，这个样子更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好，那你小心点。” 苏七七更气了，就是觉得很委屈，尤其是今天看着故渊和青莹两个人，更觉得委屈。 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很难受。 苏七七又自己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晏隽刚要问她为什么不走了，注意到她蹲下去开始哭。 “呜呜呜呜……” 晏隽叹了口气，声音平稳沉静，姿态也如常，半蹲在苏七七面前，“好了，嗯？” “我没有好。” 苏七七说着，抬起头去看晏隽的眼睛，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吻他。 晏隽手指微动，却没有阻止，静静地任由苏七七吻。 两个人甚至也没有动，只是唇瓣贴靠在一起。 青竹在一旁沉默的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没有动。 蹲了一会儿，苏七七腿都麻了，想站起来却没站稳，被晏隽接住抱了起来。 “七七这么想投怀送抱？” 苏七七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他，“我没有！” 晏隽轻笑，“好，没有。” 苏七七：啊，更气了怎么办？ 到底是乖觉了不少，最后还是安安稳稳被晏隽抱回了房间。 室内烛光很亮，虽然没有人，但也没有冷清，反而显得朦胧。 苏七七和晏隽进去时候，屋外的月光已经惨淡到看不清。 本就是阴天，连同月亮都模糊到看不到。 “休息吗？” 苏七七撇撇嘴，“我不休息。” 晏隽又无奈又好笑，“那你想做什么呢？” “……” 苏七七沉默，然后看着依风摇曳的烛光，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 “要讲故事吗？” 晏隽边说，边熟练的从床边的盒子里抽出来自己放进去的话本，被苏七七按下了手。 她葱白的手指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朦胧而暧昧的绯色，唇色淡淡，一只手按着晏隽拿话本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摸上了晏隽的脸。 眸光清澈，像是一潭泉水。 “你会记得我吗？” 晏隽怔了怔，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是眼神仍旧看着自己手里的话本，或者说看着苏七七的手指。 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甚至于他也觉得苏七七未必会在回去之后仍旧选择找他。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相信自己会去找她的。 他一直这样相信。 可是—— 你会记得我吗？ 会吗？ 晏隽不知道，甚至于，他都没办法肯定是不是真的他们也只有这点时间。 这一生。 这一日。 此时此刻。 ——你会记得我吗？ ——我会。 我一定会记得你。 如果你来找我，我爱你。 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去找你，我爱你。 第73章 又过了三日，便是褚双夜和谢西祠成婚礼。 褚双夜没有回夷光教，反而选择了山庄举办婚礼，未必不是因为教里还有些人没有清出去。 倒也还好，这次成婚，双方都没有父母在，所以一切从简。 除了山庄内知道夫人是谁，外面的人只是知道举办了婚礼，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苏七七和晏隽这日起得早，晏隽倒是没什么。 苏七七被晏隽折腾了一夜，眼泪汪汪的，整个人都很朦胧。 “好早啊现在，这么早去，哥哥还不知道有没有和嫂子醒来呢。” 晏隽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你莫不是忘了你那日起多早了？” 哦，那日，她成婚那天气多早，她确实不太记得清了。 只是隐约有些印象，自己是被拖起来的。 跟现在……估计也差不多。 “我今天也不是新娘啊！” 晏隽抱着她，给她拿面巾擦了擦脸，直接用自己的大氅将苏七七包了起来。 “啊！” 苏七七的声音也因为被包了起来而显得闷闷的，“你干嘛？” “你不是想睡吗？去山庄大约两个时辰，你再睡会儿吧。” 起这么早，只是因为王府和山庄离得太远。 晏隽也是接苏七七回王府才知道两地居然需要两个时辰多的时间才能到。 这就不得不说一句了，他当时太心急回王府，以至于一路上感觉像是走了一天一样。 “那我再睡会儿。” “嗯。” 晏隽步履稳健的将苏七七抱上马车，青竹自觉坐在外面赶马车。 听着车厢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角抽了抽。 晏隽自从开了荤之后，完全颠覆了以往清淡从容，不染尘世的形象。 青竹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也确实是第一次见晏隽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子俊，你让我睡一会儿啊！” 晏隽一边将苏七七抱在怀里，一边说：“嗯，你睡。” 苏七七：“……” 你这样我睡着不舒服啊！ 被晏隽圈在怀里怕她睡着因为路上颠簸而碰到的苏七七，“我有点喘不过来气了。” 晏隽手臂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 苏七七泄气，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睡了，你让我起来吧。” 晏隽有点无措，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对了，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不睡了？” 苏七七从他怀里坐起来，揉了揉额角，“我真的有点喘不过气了。” 晏隽目光还有些迷惑，抿着唇，“可是我不护着你，一会儿颠簸会磕到碰到。” “我枕在你腿上睡可以吗？你护着我。” 知道晏隽并不是强制要将自己圈在怀里，苏七七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可以吗？” 晏隽点点头。 两个人终于消停了。 外面的青竹已经不是嘴角抽，眼角也有些抽。 两个人的幼稚程度就好像是两个幼稚园儿童在讲道理。 虽然，当然，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两个人之间最后一定是晏隽妥协。 …… 到了山庄时候，起了好大的雾，天空雾蒙蒙的，像是空气中有冰渣掉落。 苏七七喝了一口气，面前顿时又浮起一层水汽，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玩，她又呼了几次，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身边的晏隽看着她笑颜如花模样，也缓缓勾起嘴角。 褚双夜手下的人来看到苏七七立刻迎上来，笑容满面的样子，正个山庄都是喜庆的红色，像是在隐隐暗示着什么。 底下的人个个喜气洋洋，一来他们知道褚双夜成婚，都是抱着祝福的心态，二来，他们和少夫人也是相处过的，知道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也很喜欢少夫人。 伺候这样的主子，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想到这儿，所有的下人脸上的笑容都更甚了几分。 “七七小姐和姑爷来了，快进来！” 管家一边将苏七七和晏隽迎进去，一边说着，“夫人刚刚还念叨着两位呢！” 苏七七脸上也被管家和整个山庄的气氛感染了，笑容多了些真实。 “是吗？该不会是念着我居然这么迟才来吧？” 管家“害”了一声，“哪能啊？夫人想着小姐还来不及呢！” 苏七七嘻嘻笑，一旁的晏隽被她拉着走进去，脸上也浮着浅淡的笑意。 谢西祠本就是极其美貌，如今盛装更是惊为天人，苏七七第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怔住了。 颠倒众生。 啧。 苏七七想，她要是男的，绝对会喜欢谢西祠喜欢的不得了。 不仅是因为她盛极的容颜，更因为她通透的气质，将她原本艳绝的脸衬得脱俗，才有了京城第一花魁的称号。 那些喜欢逛花楼的风流才子，惯是喜欢这样的气质。 谢西祠看到苏七七，立刻走上前来，亲切的拉着苏七七的胳膊，“你终于来了啊！” 一边对着晏隽笑笑说：“跟你借一会儿七七。” 晏隽自觉的松开了手，脸上带着笑，笑意虽然不深，但是态度极其柔和，看着苏七七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抿唇笑了笑，“去吧，我去找你哥哥。” “好。” 等到晏隽走远了，谢西祠才对苏七七说：“我好紧张啊，今天早上原本是没什么的，突然一群喜娘进来要为我梳妆，我就开始紧张了。” 女子灵动的容颜和妩媚却不自知的神态都在诉说着诱人的气息。 苏七七拉着谢西祠的手，笑容真心实意，“没事的，哥哥与你相识多年，你们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啊......” 谢西祠念叨着这几个字，表情有些恍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久远的回忆，气息沉静而美好，空气中有些清新的味道。 第一抹晨光从雾气中间穿过，缓慢而轻柔的抚摸过女子的面颊，苏七七看着面前女子似乎神华的容颜，抿着唇看向远方。 山庄附近都是山，对面的山要比身后的山高得多，光影有些斑驳，细细碎碎的从雾气中穿透，带出缠绵的光晕。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的坐了一会儿之后，谢西祠像是想通了什么，转过头对着苏七七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呢？ 苏七七看着谢西祠的笑容，似有所感，也微微笑起来。 ——那是另一桩爱情故事的开始了。 第74章 褚双夜认识谢西祠时候，还不是夷光教教主，而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左护法，整个夷光教都是在当时的右护法手里。 而谢西祠只是个跟着嬷嬷学习醉春愁的红楼预备艺妓，虽然是公子手下的人，但是公子也不会管她到底要受多少苦手多少累才会学成，他只在乎最后的结果。 当然，她还是感谢晏隽的，不然她和褚双夜很难，真的很难走到这一步。 他们也算是从同苦到同甘，到今天，本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却因为一些没必要的琐事而感到紧张。 ——这不值得。 “去见见哥哥吧？” 苏七七看着谢西祠，笑出声，如初阳般耀眼温暖。 谢西祠当然不会拒绝，她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褚双夜早就想要见到谢西祠了，要不是喜娘说新娘子不想见他，他早就不顾礼数去见了。 两个人原本也不是尊礼的人，这时候反而因为礼节生疏，根本是没必要的事情。 看到谢西祠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失态过的褚双夜难得的双手渗出些汗，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急促。 谢西祠看着他笑，脚步翩跹走到他身边，“夫君。” ...... 两个人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的姿态，看得苏七七开始迷惑，她怎么就没感觉自己结个婚这么羞涩呢？ 两个人相对着不知道无言对视了多久，苏七七走到晏隽身边，右手被晏隽牵起，苏七七看向他，却发现他也转回头看自己，抿唇笑了笑，反手和他十指相扣。 索性也没什么礼节，几个人晚上便一道做了一餐饭。 四个人都是极少下厨的人，甚至于褚双夜原本就是厨房杀手，全程都在围观。 晏隽倒是因为上次说要和苏七七像是故渊和青莹一样做一对有烟火气的夫妻而学了一道菜。 ——岩浆火山。 好吧，简单点说，就是西红柿炒蛋。 苏七七围观了他炒的蛋之后，她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简单说一下，就是晏隽在第一次和厨子学做西红柿炒蛋之后，学到了多少蛋放多少西红柿，又要多少盐，来做一道菜。 过程之繁杂让谢西祠和褚双夜看愣了。 褚双夜嘲笑，“你就是这么学的？” 晏隽没理他，依旧精心准备着自己的西红柿炒蛋，每一片西红柿都要争取切到同一个薄厚程度。 比治愈性强迫症还治愈性强迫症。 谢西祠很像上去帮他，却被苏七七制止了，她在一旁给晏隽递工具，务必要让晏隽顺利完成这个工程。 于是经历了一个时辰，晏隽终于完成了他的那道菜。 剩下的三个人也没兴趣做饭了，褚双夜笑道：“就这一道菜，够七七吃了吗？” 苏七七：“......” 真是无辜。 ...... 几个人相对着欢乐场面，外面却发生着腥风血雨的变化，甚至于很多情况下，百姓都开始惊讶的发现，很多人是忽然之间消失的。 还有一个惊天噩耗——皇上驾崩了。 只留下了一个让无忧王继承皇位的圣旨。 可是无忧王呢？ 现在人在何处都没有人知晓。 无忧王府门外聚集着不少朝臣，都在等候着府内的人出来说句话。 “你说说这，皇上走的太急了些！” “唉！谁说不是呢？无忧王从来没有正经太傅教导，如何知道管理国家？如何当得起万民之主啊!” “无忧王也未必会想登上那个位子啊！” 这句话是个看起来有点黑，但是很稳重的中年人说的。 一时被身边的人揪着嘲。 文人相轻，傲骨摆着自然是不会做出什么无理的事情。 最多就是言语上开始辩论赛模式—— “蒋裕钦你才从西北蛮荒之地入职京中多久？就敢如此断言京中形式，甚至妄加断言圣上旨意？” “无忧王是圣上生前就属意，你说这话莫不是质疑圣上决定？” “莫不是在西北作威作福久了，便真的以为这里也是你那西北之地？” 蒋裕钦没说话。 神色也是淡淡的，四号没有因为几个位高权重的朝臣嘲讽而面色又任何惶恐。 更是让几个自以为自己很强的朝臣气到不行。 而真正手里有权有势的人还没有开口，站在正前方听着后面的人吵。 几个人吵了几句，一直没等到蒋裕钦说话，自然没了意思，脸色有些不虞，甚至冷哼了一声，惹得站在前面的顾和光回看了一眼。 顿时讪讪。 顾和光依旧面色沉静，丝毫没有所动，安静的等待着里面的人开门。 倒也不算是这些人被挡在门外不敢进去，或者没有敲门，只是教训着实惨烈。 晏隽的王府门口有奇门遁甲和机关术，一不小心着了道，可就真是跌了大面子了。 等了一会儿，连站在顾和光身边的连奕城脸色都有些不正常，何况是站在更前面的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如今已经七十有八，这个年纪被请出来，无非就是想让晏隽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先将楚朝扶起来。 但是晏隽这个人吧，他从不看别人面子。 顾和光与连奕城都知道的事情，奈何现在后面那群不知轻重的蠢货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无非就是想着晏隽这么多年没有人教养，好拿捏一些。 却不知道，最不好拿捏的就是晏隽。 远在边关自立为永州王的楚萧，此刻已经等不及了。 八百里急报一个接着一个的从边关往京城送，巴不得这些朝臣更乱一些，能弃城而逃就再好不过了。 顾和光很稳，一来，他不站队，就算是永州王称帝，他也不会有杀头之祸。 二来嘛，事情还远远没到那一步。 晏隽首先不会让自己人有事，连奕城也还在京城，没有被派去与永州王相抗衡，无非就是因为局势还没到那一步。 而永州王这步棋走得太急了。 太急，就会乱了步伐。 一乱，就输了。 当然，现在还没到那时候，顾和光也不好告诉身后的人，真的晏隽就能怎么怎么样。 楚朝的明喻是让晏隽继承皇位，这不是暗喻还没现世吗？ 暗喻出现，又是另一个局势了。 第75章 晏隽和苏七七还在山庄，丝毫没有在意京城已经多少人盼着这两个人出现了。 晏隽倒是知道，他虽然将七卫给了苏七七，可自己手里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早就有人给他递了消息。 权臣能全围在无忧王府，难道还能只是因为圣上那一封圣旨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不好解释这个。 你想啊，任何一个朝臣被皇帝身边的常公公告知，晏隽是拿到了楚氏手书的人，也不能淡定下去啊！ 这本该是一朝天子拥有的东西，偏偏晏隽还没登上皇位呢，这手书就在他手里了。 是个人能甘心吗？ 谁不想得到手书啊？ 那么多人围在无忧王府前，心里是真心希望晏隽登上皇位的，恐怕只有老太傅一个人了。 至于蒋裕钦嘛，早就是晏隽的人。 之所以现在从西北回来，也只是因为晏隽想把皇位交给那三个孩子中的一个。 哪一个嘛......还要从苏七七见到那几个孩子说起。 ...... ——苏七七是见过那几个孩子的。 她去看那几个孩子时候，起了好大的雾，空气中蒙蒙然几乎让人想要把自己缩起来。 几个小孩这次不再为谁吃鸡腿而争论不休，反而因为谁不吃鸡腿儿争论不休。 说来好笑，这几个小孩都算是皇亲贵胄，被养成这副样子，让苏七七都震惊到了。 自从来到这里，苏七七见到的都是多惊才绝艳的人，最渣的连奕城也是个有能力的将军。 这时候看着几个小屁孩争论吃不吃鸡腿。 ——苏七七是懵逼的。 就好像上一刻你还在江南水乡看美女，下一秒你就见到山区儿童穿着脏扑扑的衣裳看着桌子上的白米饭——当然没这么夸张。 但是三个小孩儿确实是看着苏七七来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纷纷跑过来。 “姐姐要吃鸡腿吗？今天的鸡腿超级好吃哦！” “姐姐你吃我的吧，我的还热着，也没有被我咬。” “姐姐，你看这个鸡腿，它又黄又嫩，看起来就很好吃，你吃我的吧？” 苏七七：“......” 她谁的都不想吃。 身后的晏隽刚出现，三个小孩就好像见到了如来佛祖一样，恨不得避十万八千里远。 “这么不想吃鸡腿” 三个小孩齐齐摇头。 晏隽上前走几步握住苏七七的手，看着三个小孩，脸上的笑容似乎春风拂面。 天空中仍旧有如远山般的雾气，苏七七和晏隽都是素衣，此时看起来更是如同神仙眷侣。 当然，晏隽完全没什么心思。 似笑非笑看着三个小孩互相推诿却下意识护着伙伴的样子。 “不想吃就撤了吧。” 常元春站在一旁还有些意外，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掀过去了。 他细细看了一会儿苏七七，苏七七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看向他，微微笑了笑。 将军府的这位表小姐啊，他也是知道的。 唯一不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受晏隽宠爱而已。 似乎自从见到这位表小姐开始，晏隽对她已经是不同寻常的了。 现在嘛。 嗯，还是敬着些。 他这么多年在圣上身边当差，也不是没有理由，至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晏隽完全没有管常元春，他今天来这里，只不过是带着苏七七来看看这三个孩子而已。 而皇位到底是这三个哪一个，他根本不在意。 只是想着苏七七想要哪一个，就将哪一个提出来教导。 养蛊这种事情，他已经没意思了。 倒不如和苏七七一起来的快乐。 你看，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很多事情你努力了多久，却也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就好像你一直攒钱买一个东西，等你攒够了钱，却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不该用这笔钱去买这个东西，是不是这样是不值得的。 但是，你要知道，快乐是重要的。 晏隽无疑明白这个道理，他自始至终只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和苏七七在一起快乐，所以才会想要将苏七七困在身边。 都只是为了自己快乐而已。 能有多复杂呢？ 这世间的感情，桩桩件件，你所见到的，你怎么知道哪一桩是真心哪一桩是假意。 不知道的。 所以，很惊心的，你都不知道是否身边的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快乐，还是为了快乐才和你在一起。 也许你会问，有区别吗？ 嗯，你再思考看看。 ...... 再说回来，三个小孩，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小的那个孩子——楚显。 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孩子让苏七七吃鸡腿的词说的最有意思。 嗯哼，很简单。 现在这个孩子就在无忧王府。 被晏隽让人教养着，虽说是教养着，但是真实怎么样，根本不是很多人想的那样。 楚显最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被神仙姐姐收养，后来才知道，神仙姐姐也被恶魔晏隽囚禁了。 所以从小，楚显就立下了一个誓言——拯救神仙姐姐然后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晏隽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将楚显单独拎出来教育了一同。 至于怎么教育的，也好说。 无非是思想上的教育，让楚显一生难忘，并且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楚显在无忧王府，还在做一个无辜可怜被晏隽折磨的孩子。 知道外面围了那么多人之后，楚显先是吩咐任何人都不要开门，接着开始给晏隽飞鸽传书。 内容如下—— 皇叔，府外有穷寇数百人，速归。 先是寄去之后，楚显一张小脸板起来，努力显得自己很成熟。 对着一直伺候自己的红梅姐姐说：“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防皇叔回来时候我已经被穷寇抓起来要火祭了？” 红梅：“......” 自从苏七七喜欢给楚显讲故事之后，楚显就开始变得神神道道的，俨然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变成一个疑心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主角，时刻都要面临危险要被拉去祭祀或者扒皮抽筋。 第76章 当然，还是个孩子的楚显，最喜欢的还是神仙姐姐给自己讲的西游记的故事。 最喜欢的当然也是那个会七十二般变化的孙大圣！ 楚显一心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孙大圣，而神仙姐姐是自己前世的情人，这一世却被唐僧晏隽给半道截胡了。 楚显一边表达自己的看法，一边问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七七：“......子俊知道，你又免不了被一番教育。” 楚显一点都不在意，抱着苏七七的腰，“所以神仙姐姐一定不会告诉唐僧的对吧？” 苏七七笑着摸他的头，然后坚定又缓慢的摇了摇头，“不对。” 楚显：“......” 果不其然被晏隽教训了之后，楚显委屈的哭了。 神仙姐姐！ 之前是我看错你了！ 你就是那个帮着唐僧助纣为虐的观世音！ ...... 话题扯远了。 总之呢，然后，红梅告诉楚显：“小公子这样是不是太不男子汉了些？” 楚显想了想，“男子，生而顶天立地，不畏艰险，不畏强权，坚韧不拔，自强不息。” “可是我还不是男子汉，我只是个宝宝。” 红梅：“......” 好的吧。 既然楚显要躲，那她也只能帮他找地方躲。 可是当红梅带着楚显走到密室门口的时候，楚显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很认真的看着红梅，“红梅姐姐，我知道你很厉害，我给皇叔再写一封信，如果那些穷寇打进来你还能见到皇叔的话，你就告诉他，我不是不想冲出群围，我只是势单力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红梅看着楚显慎重又慎重的叮嘱，有点一言难尽，“小公子，你......” 又被楚显打断，“我知道红梅姐姐要说什么，我会回来的。” 然后就看着楚显走进密室，然后听到他撕裂般的叫声。 “啊——” 红梅：“......” 她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他一下，小心一脚踩空。 好在密室只有三四个台阶，楚显只是崴了脚。 他眼泪汪汪看着红梅，一边抽泣一边对红梅说：“是不是天尊爷爷也觉得我这样落荒而逃实在是太不义气了，所以才要惩罚我。” “我，嗝，我明明说好要拯救神仙姐姐的，却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要躲起来，我，嗝，神仙姐姐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红梅全程无奈的听着楚显一边抽泣一边强忍着脚上开始哭诉自己一定是因为怀着并不好的心思而得到这样的结果。 苏七七有句话是这样告诉他的—— 你并不是多聪慧的天资，你想要的都要自己努力去争取，你所能做到的只是无愧于心，而不是达到多少人的期望。 你可以善良，可以温柔，可以正确，一定不要违心。 楚显彼时并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但是很多年之后再次回想起来这个早夭的神仙姐姐，都忍不住一声叹息。 他确实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却并没有过得很快乐。 他也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心，最后做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主要是现在—— 晏隽在知道楚显将脚崴了之后，问过苏七七：“要回去吗？” 苏七七看向谢西祠，她正慵懒的躺在褚双夜的怀里，看到苏七七看向她的眼神，轻轻笑出来，“想回去就回去呗，现在回去，刚好能被朝臣堵个正着呢。” 苏七七叹了一口气，又去看晏隽。 晏隽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轻描淡写的给苏七七剥桔子，一瓣一瓣送到她嘴边，看着她吃进去之后，微微笑着，“你想回去，我们启程便是。” 苏七七知道晏隽会尊重自己的决定，但是吧，就是感觉很别扭。 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可能就是觉得自己太担心过剩了。 晏隽看出来她眼里的愁绪，微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必担心，红梅说一切都正常。” 苏七七知道，但也不是觉得不正常。 她一开始就知道晏隽会被圣上属意继位，只是没想到消息走的那么快。 “他们，都是要你去当皇帝的吗？” 晏隽眼睑微垂，嘴角微微勾起，身上的青衣似乎为他添了几分清逸的俊秀，偏偏眼角泪痣依旧煜煜生辉，像是要可以破坏这些和谐。 可是你看着他孤寂寥落姿态，又好像天生就是一个人被孤寂的，世界也是没有关系的。 苏七七就是在这样的迷茫里，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晏隽喜欢自己所以才开始动摇，还是因为喜欢晏隽所以开始动摇。 “楚氏手书在我手里，他们都想要。” 多余的却是不说了。 苏七七想了想，又看着晏隽手心里的桔子，没有伸手拿过来，反而继续问道：“不是说以后楚朝交给楚显吗？” 晏隽看着她笑，像是在为苏七七的疑心而自嘲，语气也淡了几分，手指仍旧将剥好的桔子递到苏七七面前，“他如今多大？能管好自己不被那些老狐狸控制吗？” 苏七七点点头，结果他手心的桔子，递到他嘴边，多了些讨好的意味，“呐，我相信你的。我只是......” “只是还是不那么确定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骗你的？” 他嗤笑了一声，像是不屑，又有些无奈，一只手覆面遮住自己的眼睛，整个人懒洋洋的倚着软塌斜躺着，表情也显得很随意，看着苏七七的目光有些冷，还带着受伤。 苏七七抿唇，坐直身体看着晏隽，一时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褚双夜也感受到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氛围，和谢西祠对视一眼之后，站起身对着苏七七说：“我们刚刚吃了不少，现在出去走走。” 谢西祠在一旁笑着点头。 苏七七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呢？ 她点点头，笑着说：“好。” 但是故事是怎么样的呢？ 苏七七太明白了。 两个人的关系脆弱到稍微一点波动都能引起一场海啸地震。 沉默在两个人的身边流淌着，两个人相对着，却没有说话。 对，就是这样。 沉默，宁愿相对着沉默，却也不愿意向对方解释什么。 一切空气中流动的分子都在颤抖，然后嘭嘭炸裂。 苏七七垂眸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忽而笑了笑，笑颜如花，像是无数次晏隽迷恋的纯净模样。 她说：“是不是呢，晏隽，你根本不爱我。” 第77章 晏隽整个人都被怔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苏七七在说什么一样。 紧接着站起来，将苏七七圈在自己的领域里，低低长长的笑，“我不爱你吗？” 苏七七没说话，缩着身子尽量往边上靠，隐约觉得晏隽已经在爆发边缘了。 她咽了咽口水，完全失去了刚刚说那句话时候的勇气，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要不是晏隽将她扶着，可能就要跌倒了。 “我，我......” “我什么呢？无非就是觉得我不爱你么？”他温温凉凉的笑，像是长时间被温在酒窖里的酒，半晌才继续道：“既然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说完，晏隽转身离开。 背影在夜色里渐渐消失，苏七七想伸手抓，却只是碰到了他的衣角，看着他离开。 ...... 晏隽当晚就离开了山庄，留下苏七七，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甚至完全没有了顾及。 因为当晚—— 暗部的人全部出动，整个朝堂陷入恐慌境地。 也半点都不怕苏七七知道—— 褚双夜看着手里的信，又看了看担忧的看着他的谢西祠和苏七七，半晌，轻笑了一声，“七七，子俊参与进来了。” 不仅参与进来了，还是总指挥。 这要是不成功才叫有鬼了。 褚双夜简直想骂娘，特么最后劳累的都是他。 风辞虽然是在晏隽离开时候的主场大局的人，但是到底最重要的人回来之后，他还是自愿退居二线。 如今晏隽相当于从内部瓦解楚朝。 很惊悚的—— 京城的百姓在一夜之间就发现，御林军全部清场，平日里城管一样的周立余居然完全没有出现。 稍微有点关系的店家，这天都没有开门。 街道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到了哪个边陲小镇而不是往日里繁华的上京。 皇宫已经完全被晏隽的人控制，皇后在楚昊离世之后就很，明智的选择了去庙里为皇上祈福。 控制完全没有主事人的皇宫，实在是轻而易举，就连常公公都意想不到，居然会这么快沦陷。 更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就是晏隽。 “无忧王爷，圣上待你不薄，你竟然要如此赶尽杀绝！” 常元春自然是震惊的，他简直太震惊了好嘛！ 明明先帝都说要把皇位传给他了，为什么他还要做乱臣贼子！ 真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呵，”晏隽轻笑，依旧是青衣，倒是衬托的身后穿着盔甲的侍卫显得突兀了，“这怎么能一样呢？” 是啊，这怎么能一样呢？ 既然苏七七都不相信，自己可以选择更简单的方式，却还是要走到这一步，那么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她会怎么样呢？ 自己选择不参与，难道全部都是骗她的吗？ 晏隽想想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愚钝了啊。 只是因为她眼里的清澈就忽略了她有时候的闪躲，又或者，只是下意识自己欺骗自己。 这怎么能一样呢？ 就好像，分明他也曾想要毁了楚朝，如今只是借由他人之手完成了。 苏七七的质疑其实也是没错的。 他想到这儿，笑容更缥缈了些，“我是想要毁了楚朝啊。” 常元春清晰的看到晏隽嘴角轻蔑的笑时候，整个人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三位小公子是无辜的。” 其余的话却是不说了。 他闭上眼，等着晏隽取他的性命。 晏隽却轻轻的笑，眼里像是有什么很幽深的物质在缓缓发酵，“若是我不想放过他们呢？” 常元春仍旧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身形佝偻着，嘴角未动，不说话了。 晏隽向后面递了一个眼色，身后的人很快上前将常元春带了下去。 大殿空无一人，有着说不上来的萧寒，晏隽站在底下望着上面几乎是在发光的座椅，眼睑微垂。 直到身后的人来禀报：“公子，暗部人已经集合就位，皇宫都在掌控中。” 晏隽转身看着来禀告的人，点了点头，“西祠那边什么动静？” 说是问谢西祠其实还不是问苏七七。 来人知道他的意思，头低的更深了。 嗫喏的一会儿，看到晏隽越发阴沉的神色才开口：“夫人还在山庄。” 说来也奇怪，苏七七平日里完全像是半点都没有能力要依附公子而生活的样子，没想到到这个时候，反而是公子更关心她多一些。 尤其是，公子看起来完全就是等着苏小姐来哄啊。 这哪里是要生气的感觉呢？ 分明，就是一对小夫妻闹别扭。 他将自己完全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一边默默想着自己要怎么为夫人说两句话才显得公子没那么可怜。 对，就是可怜。 他越发觉得公子下载的样子就是被抛弃没有厚待的小可怜。 这真是......不可说不可说。 晏隽笑了笑，没有想到面前一本正经给他禀告的人心里戏有多少。 “是吗？” 声音很轻，男人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他没说话。 晏隽也没有了说下去的心思，淡淡点了点头，“下去吧。计划照旧。” “是。” ...... 而远在山庄的苏七七正在不停地呼叫系统。 “系统，系统，这个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系统，系统......” 但是系统不知道去哪里了，完全没有理她。 苏七七原本坐在椅子上，长久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站了起来。 一阵强烈的心悸出现，让她立刻跌坐在椅子上，疼痛迅速蔓延全身，几乎让苏七七要坚持不住跌落在地。 “好疼......” 好在是在椅子上，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强烈的疼痛折磨，还要忍受地上传来的阴凉。 只是这样也并不见得多好受，她本就在桌子前坐着，桌子上铺的布已经被她拽起，揉成一团，几个杯子横七竖八躺在桌子上，好不可怜。 “嘶——” 又是一阵抽疼。 说不上有多刻骨铭心，只是时不时的抽着绞痛感让她直不起腰。 天色黯淡，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在天上孤零零的亮着。 幽暗的光照进室内，和烛光交映落下斑驳的光影，与女子颤抖着伏在桌子上的身影相交缠，留下颤抖的，孤单的影子。 ——在一片空寂的房间。 第78章 系统一直没说话，苏七七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结束这一生了。 但是想到晏隽，又觉得不甘心，说不上来到底对这件事情投入了多少感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也并非毫无感觉。 事情走到无论哪一步都是自己的关系，苏七七很清楚，但是越到结束的时候越觉得惶恐。 如果说是因为完不成任务，苏七七原本没有这么惶恐的。 仔细想想季雨曦的话。 确确实实是，人在爱情面前会有往日所没有的盲目。 但你要说这只是为了爱情吗？ 却也太肯定太直接了些。 因为事实大多并非如此。 “系统已自动为宿主消除疼痛。” 像是第一次苏七七所听到系统的声音一样，冰冷机械，没有任何又和停顿，苏七七用自己颤抖的双手将水杯拿在手里为自己倒了杯水。 一般颤抖着问系统，有着说不清的委屈和惶恐，“我的任务失败了吗？” 系统没说话。 该怎么说呢？ 苏七七并不算是所有任务者中最优秀的，只是想到她和晏隽之间，又或者将军的情况是所有被唤醒的将军中恢复最迅速也是最彻底的。 一开始只是手指微微颤抖，到如今已经有了明显的生命迹象。 这是在前面二百多名任务者中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要以这个来判断的话，苏七七的任务是早就已经完成了的。 但是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这么久了，晏隽却还是没醒来。 相比较植物人来说，不如说是被困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除了听觉和感知是完全一样的，看不见也动不了之外，对外界甚至比以前跟敏感。 但是醒不来—— 监护医师是这样讲的——将军现在的情况，只能寄希望于任务者身上，让将军拥有一定要醒来才可以的意念，不然依照将军如今的情况，很有可能未来就在自己梦境中度过余生。 ——这对帝国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系统也是因为这个，才时常不在苏七七身边守着。 更甚至，系统是有意放任苏七七和晏隽相处。 “还没有，晏隽的醒世计划还是照旧实行了。” 苏七七知道，惨淡的笑了笑，神色合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一张脸在阴影里，几乎让人想到一种死荫的森林。 “所以以后我都要留在这里了吗？” 苏七七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里的水，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飘忽着，一种很惊怖的心思在心头萦绕，几乎让苏七七要在压抑中开始一种新的形势完成第二种计划。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彻底。 晏隽既没有爱上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放弃计划。 就，突然。 很突然的，感到绝望，一种很窒息的感觉开始从心头一直萦绕到嘴边。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了一下，和被她揉捏的七零八落的桌布一样不堪入目。 真是......太痛了啊。 一想到晏隽是在陪自己演戏，就觉得自己像是小丑一样，明明是表演给别人看的那个，却自以为自己是看着表演。 啧，难堪到想要完全没有经历过一样呢。 ...... 苏七七完全想错了。 她以为自己是被抛弃被观看的那一个，但是不是的。 晏隽也以为自己是被否认的那个。 两个人僵持纠缠的感情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团。 系统不懂其中的牵缠百转，只是觉得，宿主现在的精神状况似乎已经快要到崩溃边缘了。 这样的情况啊...... 系统：“宿主是否需要心理辅导？” 这种情况在以往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在都已经接近成功的时候瞬间跌落的情况。 人很难接受这种打击。 根据系统的分析来讲，苏七七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怂，但是事实上是一个很有主见有自我意识的女孩子。 用一个很好的词语来讲，就是——认真且怂。 现在这样的情况，真的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甚至于，系统有那么一瞬间就要失了控。 苏七七睁着眼睛，眼眶通红，太过失态的样子，直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半晌，轻轻笑出声，“不用了。” 是不用了，任务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心理辅导让她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吗？ 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直接明了。 系统带着电流的沙沙声继续在脑海中回响，“宿主，总指挥请求与您通话。” 苏七七有些意外，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很累的，但是想到还不到结束的时候，不然系统也不会帮自己屏蔽痛觉，下意识坐直身体。 “接通。” 系统：“是。”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个温润平和嗓音出现。 “亲爱的苏小姐，你好，这里是奏鸣计划总指挥温听阈。” 苏七七听着声音，手指紧了紧，“你好。” 她并不是不知道温听阈是谁，只是有些意外，他居然是这个计划的总指挥。 又或者说，自己很努力考到帝国机械学院，也是因为崇拜温听阈当年在帝国机械学院的成绩，所以才会选择学习机械设计。 直白点来说，温听阈是自己努力的方向。 这种你很崇拜一个人，却发现有一天他真的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感觉。 ——有点奇妙。 至少让现在的苏七七来讲，就是一道定心剂。 “鉴于你完成任务的情况，我想同你在这里说明一下。” 虽然前面没有任何人，但是苏七七还是下意识坐直，眼睛看着前方，“请讲。” “晏隽是上次大战里面的总指挥官，原本这个人是需要一个拥有超强意志力的人去攻略将他的意识唤醒，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而当时运作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蓝影星球，所以下面的人出了差错，才使得你进入了这里。” 言外之意，原本她是要去攻略另一个人的，只是阴差阳错变成了她攻略晏隽。 苏七七握着水杯的手稍微松了松，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那我的任务对象是谁呢？” 温听阈的声音依旧隐隐有了些笑意，“苏小姐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既然晏隽的问题是由你经手的，那么这件事的始末都由你来决定就好。” 第79章 苏七七抿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确实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因为其中的情感实在是太猛烈。 苏七七想起故渊离开时候对自己说的话，问温听阈：“故渊现在还好吗？” 温听阈的声音有些许意外，当然并没有很久，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他现在还和青莹在一起。” 也许是为了安她的心，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是确确实实，苏七七有被安慰到。 又想到晏隽的问题，于是问道：“晏隽如今的本体情况怎么样了？” “他如今处在植物人情态，可以感知到周围，但是不能动，也不能表达。” 苏七七抿唇，“那应该怎么解决？” 温听阈的声音更是意外了，还有着丝丝的无奈和好笑，“这就要问苏小姐你了，居然让总指挥官完全不想要醒过来。” 苏七七：“......” 说正事，还是这个问题。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都没讨论出结果，温听阈最后选择让她按兵不动。 “你先稳着他，这个世界在他离开之后也会崩塌，因为他的精神力才是最强大的那个，所以他才是支撑整个世界运行的主要原因，甚至于，只要他想，这个世界就会立刻崩毁。” 说到后面温听阈的声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带着丝丝苏七七听不太懂的沉重，点了点头之后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并不是完全失败了，苏七七的心情就开明多了，甚至于，就连自己手心里已经完全沁出汗都没有察觉到。 一阵凉风吹过，苏七七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放下自己手中的水杯，缓慢的移动到床边。 “系统，如果我去世，可以形成自然死亡吗？”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可以。” 苏七七放了心，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 祁羽和风辞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破晓时分，天边一轮日缓缓升起，像是在为接下来的情况奏鸣。 一队又一队的军人走在大街上，丝毫没有顾及到街上的摊贩，但好在，看到这两天局势这么诡异，大多人都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去乡下避避风头。 “诶，你也是要往南走吗？” 一个穿着短布袄的青年人问另一个人。 “害，”这个人看向短布袄，开口，“谁不是呢？原本以为京城是最安全的，没想到这战争还没开始呢，军队就进来了，这往后永州王和朝廷还有无忧王三王争斗，死的不还是我们老百姓吗？这时候不走，难道还要等到真正打起来吗？” 这话倒是说的有点道理，但是短布袄身上只有一个灰布包裹，里面也只是装了一些重要东西，根本不足以让自己走到南边。 他叹了一口气，告别了这个人，继续向京城走。 一路上倒是碰到了不少要迁移的人，看起来偷偷摸摸，也并没有引起当局注意。 一直到京城内，他才意识到之前那个人说的一队又一队的军队有多么可怕。 倒也不是他们烧杀抢掠如何，只是因为他们看起来肃杀之气很浓，像是从刀枪血海里走出来的，所以看着人的眼神就跟看地上的蚂蚁一样。 短布袄有点犹豫，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找家客栈。 他原本是想要进京赶考，虽说局势乱，却也没有取消考试，往日里考试的人多，今年却是因为圣上驾崩，很多人都怕局势有变所以没有来。 都说险中求富贵，短布袄在自家村子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倒不如出来搏一把。 生母也是今年冬日刚来就病死在家里，这才和村子里的人离了心，一心要走出来。 从南边刚走到京城，没道理再走回去。 那自己出来的意义也没有了。 他敲了一家又一家客栈的门，却都没有人愿意收他。 最终叹了一口气，找了郊外的一家破庙，进去之后就看到了风辞和祁羽两个人。 风辞正坐在火前烤着一只鸡，一边和身边的祁羽搭话，“你最近对它的渴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祁羽皱着眉，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最近确实没有很渴望。” 确切的说，是因为最近被风辞拉着奔波忙碌，整个人都憔悴了，哪里还能记得起吸食那东西，想到这里，他看着风辞的目光都带着哀怨。 风辞没理他，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短布袄，“要借宿？” 短布袄原本以为庙里没有人，一时踟蹰着要不要走进去。 祁羽也看向门口，看着这个男子犹豫着的样子，嗤笑了一声，低下了头，继续盯着风辞手里的烧鸡看。 “可以吗？” 他身置黑暗，一时迈不出步伐，只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等着他们说什么。 风辞点了点头之后就开始拆鸡肉，祁羽在旁边熟练的拿起.旁边的碟子装起来。 短布袄走了一天了，原本就饿了，这时候闻着肉香，再想想自己现在是多多久没吃东西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紧接着就肚子响了。 “咕噜噜——” 短布袄颇为尴尬，看着两个人，却发现他们都没有看自己，窘迫之意更多了些。 风辞似乎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声音带着医者天生的亲和力，笑着问他说：“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短布袄刚想说好，抬头就对上祁羽控诉的眼神。 短布袄：“......” “不，不用了，我还不饿。” “咕噜噜——” 啧，更尴尬了。 风辞轻飘飘看了一眼祁羽，没有理他明显控诉的眼神，自顾自将手里的鸡肉递给了短布袄，并且开始和他搭话，“你可知道往东走有一个山庄？” 短布袄点了点头，“听说前几日山庄主人才成婚，布了好几日的善粥呢！” 风辞笑着看他，“不知你可否帮我办一件事情？” 短布袄：“......” 愣住，手里的鸡腿它突然就不香了。 努力咽下了嘴里的鸡肉，他点了点头，吃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再拒绝他的要求了啊。 态度有些恭敬和羞愧，“不知公子想让小人做何事？” 风辞猜到他在想什么，微微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去为山庄主人的妹妹送一封信。” 第80章 短布袄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接过风辞手里的信，慎重点头，“我会亲手把这封信交到她手上的。” 风辞笑着摇头，“这倒不必，你只需要告诉家丁让他们给苏小姐就可以了。” 短布袄点头，“好，我记得了。” 风辞笑笑，转回头看着祁羽依旧啃着手里的鸡脖，一时有点一言难尽。 原本是这样的，一个飘飘如仙的国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不顾形象的在他面前吃东西。 尤其是经历了他看过祁羽病发时候的狼狈模样之后，祁羽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如今穿着粗布衣，啃着手里的骨头也没有半点不适，不知道是该说一声适应良好呢，还是该说他原本就是这样呢。 察觉到风辞在看自己，祁羽抬起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没吃饱？” 风辞抿唇，神色更复杂了。 祁羽笑了笑，带着点挑衅，“让你别给，你还偏要给，现在吃不饱也没办法了。” 他耸了耸肩，将最后吃剩下的骨头吐出来，神色自若的在一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要出去散散步吗？” 风辞挑眉，“好。” ...... 短布袄第二天一早就向山庄走，给门口的家丁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家丁果然让他将信交给自己就行。 短布袄：“你可一定要将信送到苏小姐手里。” 家丁点点头，“我会的，你且回去吧。” 短布袄还是有点担心，但是看着家丁的样子也不可能让自己进去，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家丁拿到信之后就径直走向了苏七七的院子，托清渠交给苏七七。 “多谢清渠姐姐了。” 清渠娇声笑了笑，“这点事儿，你就放心吧。” 随即告别了家丁走回院子，去禀告苏七七。 “小姐，刚刚有人来送信。” 苏七七“哦”了一声，颇为惊讶，“是谁送来的？” “没说，只是将这封信给了李丁之后就离开了。”清渠想了想，那个家丁的话，如是说。 苏七七点点头，接过信封拆开看。 室内因为太热而开了窗户，隐隐又风吹进来，苏七七瑟瑟了一下，看着手里的信。 字迹她很熟悉，是风辞的笔迹。 大致内容是这样—— 晏隽这件事情已经做得很激进了，在边关的永州王已经完全在掌控之中，楚朝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消失。 最后又问了问她，那三个小孩儿怎么办。 苏七七有点奇怪，这封信真的是寄给她而不是寄给晏隽的吗？ 怎么这字里行间都是对晏隽说的话？ 风辞不该不知道晏隽已经离开她了，既然都知道晏隽做得那么激进了，没道理这时候还不知道晏隽是已经和她闹崩了啊。 说是很疑惑吧，苏七七心里倒还有些庆幸。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是你要去杀人，然后有人给你递刀。 好吧，这么说太过血腥暴力了。 但是确确实实是—— 苏七七有了在一次去找晏隽的理由。 相当于是吵架时候的一个台阶，人们有时候都会需要的。 你懂的。 “清渠，问问如许，现在晏隽在哪儿。” 清渠有些以外，原本以为苏七七要等着晏隽来服软的，没想到居然是苏七七主动。 苏七七注意到清渠奇怪又惊异的眼神，咳了两声。 清渠立刻反应过来，应声，“是。” 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苏七七轻呼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成败在此一举了。 又一阵风吹过，冬日里风劲，吹得人抖着身子。 苏七七抿唇看着自己房里袅袅的烟，一时抖了抖身子，直到清渠回来时候才回过神。 “小姐，如许说，公子在......” 清渠脸色有点奇怪，抿着唇，犹豫了一下。 苏七七转过身，问道：“在哪里？” “在桃曲阁。” 桃曲阁啊。 苏七七可不算是那里的生人，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出来，说道：“备车，我去找他。” 清渠一时弄不清楚苏七七是真的笑了，还是怒极反笑，只得恭敬的退出去备车。 天色已经渐渐到了正午，苏七七从门口走出来那一瞬间遮了遮眼睛，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到这里的太阳了，便撤了手。 看了看面前称得上毒辣的日光，任由光线一寸寸拍打在身上。 “小姐？” 清渠不懂苏七七在做什么，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异常，还以为是苏七七在担心晏隽的反应。 刚想要说两句话宽慰她，苏七七已经收回了目光，微微笑着对她说：“走吧。” 清渠点头，继续跟在她身后走上马车。 路上倒是平稳，苏七七掀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往日的闹热氛围也全然被萧寒的冷漠抹去，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走在路上，走路的姿势都是小心翼翼的。 苏七七看着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实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这次事情都没有死人，只是造成的恐慌时间有些太长，以至于人们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变成了刀下亡魂。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还没有掀开帘子，苏七七就听到外面人的声音。 “夫人，公子让我请你进去。” 苏七七原本要掀开帘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掀开走出去。 面前是一个娇媚异常的女子，说得上是很妩媚，眼底一颗泪痣，哦看着便忍不住让人怜惜。 苏七七走下去，没有扶她伸过来的那双手。 女子神色自若的收了手，径直走在前面，抿着的唇甚至微微上翘。 等到走到晏隽所在的包间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喝酒，男人看起来二十三四的样子，眉目俊朗，身边站着楚显。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他养大之后，让他接任皇位？”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完完全全的面容开始扭曲。 一只手紧紧握住垂在身边，另一只手指着楚显，眼睛直直看着晏隽，等着他否认自己刚刚说的话。 晏隽没理睬，唇微微抿着。 他皱了皱眉，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苏七七，“来了？” 第81章 苏七七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在室内大红大绿的装束中看起来是极其清减的造型。 原本带路的女子已经安分退在一旁，等着晏隽发话。 苏七七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像是已经忽略了那天的不愉快，两个人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是极其自然的表现。 男人抿着唇，看着坐在一旁吃桂花糕的楚显。 楚显原本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吃了一会儿，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安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看向苏七七，“神仙姐姐，你要吃桂花糕吗？” 苏七七摇头，“不用了，你吃吧。” 楚显点头，“好。” 然后继续吃起来。 男人：“......” “这正是你让人精心教养出来的？” 晏隽“啧”了一声，“之前是常元春管着的，后来被我接过来的。” 男人：“......” “皇叔，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男人：“......你说对了。” 楚显噎了一下，明显的委屈要从眼里溢出来，转头看向晏隽，“皇叔，这个乱臣贼子居然敢辱骂皇嗣，你能治他的罪吗？” 晏隽挑挑眉，抿唇笑了笑，看着苏七七柔嫩白腻的脖颈，没说话。 苏七七揉了揉晏隽的头，这时候才看向这个陌生的人——楚萧。 传闻中已经成为阶下囚的永州王，如今不仅没有狼狈，反而坐在她和晏隽的面前，再想想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很明显是晏隽让他辅佐楚显继位。 说实话，苏七七很意外，甚至于看着楚显的目光都带着丝丝意外。 楚萧注意到苏七七的眼神，拿着茶杯的手动了动，随即恢复表情，抿着唇没说话。 晏隽不耐烦跟他沉默半天浪费时间，“所以你同意吗？” 楚萧一脸憋屈，最后拉过了楚显的手，说道：“我说不能还能拒绝不成？” 晏隽挑眉，“你试试？” 楚萧：“不试了。” 晏隽点头，“领回去教养着，楚朝毁不毁就看你的意思了。” 楚萧：“......” 他的表情更憋屈了，还带着浓浓的受伤，和楚显对视了一眼之后迅速移开眼神，然后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走。” 楚显看着他的手抿了抿唇，楚楚可怜的看向苏七七，“神仙姐姐，你真的舍得我吗？” 苏七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是我不能决定诶，等你长大之后打败大恶龙，我才能继续做回神仙姐姐诶。” 楚显：“......” 更可怜了，吸了吸鼻子，看向一旁的楚萧。 “你要好好对我啊。” 楚萧揉了一把他的头，“走吧，未来的天子大人。” 也不知道晏隽是怎么和楚萧谈的，总之，最后，结果就是这样了。 ......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消失之后，晏隽才看向苏七七，目光清冷，带了隐隐的防备和敌意，“怎么来找我了？” 苏七七抿唇，略微带了些期待看他，“我就不能是因为想你吗？” 晏隽扯了扯嘴角，语调温良，“能啊，不然你就不在这儿了。” 苏七七：“......” “你别生气了哦，我不是有意说那句话的，我就是一时没想那么多。” 晏隽低头看她，“该说你什么好呢？七七，你还真是会选择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好话。” “但是七七，你要明白，我不是被你牵着走的人。” “你说要我爱你，我在努力做，为什么呢？也许喜欢久了，也就是很深的爱了，深深的喜欢，其实和一时兴趣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你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七七，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完全不在乎你的呢？” “又或者，你是以什么标准来确定我是否爱你，从而以此来质问我。嗯？” 苏七七手指颤抖着，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颤意。 以什么标准来认定的呢？ 当然是以任务的完成情况啊。 但是人的感情，又怎么会是因为任务而又什么改变的呢？ 这真是......太愚蠢的一件事情了啊。 “我......” 晏隽俯视她，目光温柔而怜爱，“是什么呢？” 苏七七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丝毫没有松懈情绪，最后，抬头看着晏隽笑了出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身体器官全部停止，我还能活的好好的吗？”、 她和晏隽对视了一瞬间，继而撇过眼神看向桌子上被楚显吃剩下一半的桂花糕。 “是因为你啊。” 晏隽震动，唇抿在一起，手微微发颤的抚上苏七七的脸颊，“你要走了吗？” “你为什么不醒来呢？” 苏七七看着他，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眸深处，除了很暗的弯折和很深的运作，几乎让人要迷失在里面。 但是真的，苏七七真的不懂。 晏隽为什么不醒来。 为什么呢？ 晏隽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不是的，苏七七也没有刻意隐瞒，晏隽想知道其实是很轻易的一件事情，但是他没有，既没有去问季雨曦，也没有去问故渊，除了苏七七告诉他的事情，其余的他都没有去探究。 说是为了两个人的感情也好，又或者只是觉得知道了未必就能像现在这样这么单纯的对待她了。 更甚至，怀疑苏七七是不是只是因为任务才会让他爱上她。 那么他到底算什么呢？ 这真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啊。 晏隽从前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患得患失到要用逃避来让自己不会那么心软。 是的呢，他并不是生气，他只是害怕自己连生气都没有力气，只要看着苏七七清澈的眼睛，就完全失去了生气的能力。 爱上她，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无所谓。 大家都是尘世里因为七情六欲而活着的平凡人，没有什么高贵骄矜之分，所见到的，都是一场又一场□□暗涌。 能有多大区别呢？ 晏隽想，苏七七如果再软一点态度，再稍微的，对他笑一笑。 ——他的命都给她。 他垂下眼睑，漠漠的笑，“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我爱你，所以才想要你一直留在这里陪我。 哪怕你只是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哪怕你看着我的目光常常是困惑的。 我都希望你是留在这里的。 留在这里。 一直陪着我。 第82章 苏七七凝眉，“和我一起回去不好吗？” 晏隽笑了笑，手指轻抚苏七七的脸颊，带着无限的温存和眷恋，神色莫名，“和我留在这里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还是说，只是为了摆脱我，才想要回去呢？” 苏七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忽而笑了，“晏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说的话？” 晏隽低垂着眸，良久才说：“该相信吗？” 苏七七：“你不相信我，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长久，矛盾是因为不信任，你知道吗？我来之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才会有第一次冷战。” 晏隽抿唇，“冷战？” “对，就是冷战。” 苏七七看着窗户口处的那一树梅花，笑出声，“不理我就可以随意离开，上次离开是为了试探我对你的态度，那这次呢？” “什么都不相信，也不听我解释，晏隽，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你真的喜欢我吗？” 晏隽抿唇。 喜欢她吗？ 难道不喜欢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苏七七的，可是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了。 就其实，很难的一件事情，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苏七七放弃很多东西，但是潜意识还是抑制不住的怀疑。 “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会接近你吗？” 晏隽抿唇，看着苏七七的眼睛，没有说话。 苏七七笑了一声，“既然这样，你还让我来找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晏隽抱住她，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我想你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想要你，只是因为你是你，想拥有你，占有你，让你成为我的附庸，因为我喜而喜，因我悲而悲。” “七七，我爱你。” 晏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发现怀里的人身体开始颤抖，像是受到什么极致的疼痛，睫羽挂着泪珠，娇娇切切的看着他，几乎让他心都化了。 “七七，七七......” 晏隽抱着苏七七到床边，看着她颤抖着的身体，不停地冷汗从额头滴落，焦急到手心出汗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子俊，要回去，你只能回去，回去你才有机会见到我。” 苏七七手指颤抖着抚上晏隽的脸颊，脸色苍白，冷汗滴滴落下，身体已经完全佝偻起来。 晏隽看着她苍白的脸，抿着唇，直到苏七七手指的力气尽失，他才恍然般察觉。 怀里的人身体已经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苍白着唇和额角的冷汗，都显得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温顺。 此刻他怀里的，是他刚刚还说着爱的人。 晏隽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能形容出自己现在的感受。 就好像刻骨的深爱已经让情感出现断层般的空白，只能茫然的看着眼前失去温度的人来填满内心荒芜。 紧接着就是一个机械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701号总指挥官，请回归。” 晏隽动了动自己的手，没有理会脑海中不断循环的声音，缓慢的抱着苏七七，将她房在床上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没有半分动容。 半晌，他哑着声说道：“好。” 一瞬间之后，他就从病床上醒了过来。 ...... 苏七七再次醒来是在营养仓，眼前放着一块黑色的屏幕，上面写着一些数据，在苏七七苏醒之后，先是恭喜她完成任务可以回家了。 接下来又写了一些关于这次任务的信息和接下来关于自己长时间未归而引发的一些身体状况，最终在一句“感谢”之后关闭。 苏七七从营养仓走出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全身酸胀的疼，轻呼了一口气之后继续向外走。 因为是单独隔间，之前的系统也已经消失，此刻她走在走廊上，是完全没有人关注她的。 在那个世界只是生活了四个月，此刻看着联盟总部确实真真实实的陌生。 对的，季雨曦是说过，那里的一个月是这里的一年。 所以现在，是四个年过去喽？ 确实足够陌生。 苏七七想。 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对于她的行动也并没有什么质疑，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一样。 就其实是正常的吧，这件事情。 联盟总部本身人就多，除了特殊场所需要身份检验之外，确实是没有人去特意关注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苏七七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出去。 随手拦住了一个人，问道：“请问一下，往哪个方向走是出去的路？” 被她拦住的是一个很高挑的女生，高额骨，厚嘴唇，干净利落的模样。 听到她的话之后，停在她面前，皱了皱眉之后问她，“你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苏七七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又或者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但是自己好像也没必要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清了清嗓子，“我是问你怎么出去。” 女子也没心思和她纠缠，随手给她指了方向之后，转身继续向前走。 听说上次大战的总指挥官已经醒来了，这次的报告她可是要做独家头条的。 苏七七想着女子指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越发多的人群，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 虽然说联盟一直是不允许媒体进入的，但是今天好像是个例外啊，看着一家又一家的摄像机从眼前绕过。 苏七七抿着唇只想快点出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兴师动众。” 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快速略过那些几乎比她还高的器材迈出去。 啊，真是太艰难了。 苏七七再一次感叹。 好在也没多少路程了，苏七七看着已经可以看得见的蓝色星空，正打算迈出去，却被人撞到在地。 “哎呦——” 苏七七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头，一只手撑着地面没有让自己摔的更惨一些。 没有抬头，只是看到面前人穿着病服，白色的袜子看起来很干净。 一道温润嗓音传进耳里—— “七七，我来找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