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又在作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郡主又在作死》作者:林雪灵 文案: 作死一次还不够,重生后,楚凝仗着自己命短,愈发刁蛮任性,蛮横娇纵。 昨日才烧了皇帝伯伯的御膳房,今日又砸了晋国使臣呈献的贡品,还准备偷偷放跑镇南王世子心爱的千里驹。 对此谢玉珩只有一句话:“让她作。” 当狐假虎威的小白兔遇上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 战败的小郡主捂着尾巴垂泪:“嘤嘤嘤。” 后来,谢玉珩将她娶回镇南王府,许她一生长乐,赠她一世荣宠。 第1章 齐王府的后院里,琴嬷嬷气喘吁吁地跟在楚凝身后,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大喊:“郡主,您慢着点,仔细别摔着了,等等老奴!郡主!” 前面是一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楚凝闻言果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盈盈地望着身后的人:“嬷嬷,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你的腿脚不好,就别跟着我了。” “那怎么行呢,老奴奉了太妃娘娘之命伺候郡主,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老奴如何向太妃娘娘交代?”琴嬷嬷好不容易追上楚凝,把她的衣袖攥得紧紧的,生怕她再跑了。 琴嬷嬷本是温太妃的陪嫁丫鬟,伺候了她二十多年,楚凝的父王楚骞就是琴嬷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等到齐王成了亲,齐王妃诞下了一个小郡主,温太妃担心儿子儿媳头一回生养不懂得照顾,于是将琴嬷嬷从宫里送了出来,专心照顾楚凝。 一眨眼,初见时在襁褓里哇哇啼哭的小丫头长大了,只是这个丫头,算是承了爹娘所有刁钻古怪的性子,怎么调皮捣蛋怎么来,偏生她的爹娘还不管,养成了如今刁蛮任性,蛮横娇纵的性子,可把琴嬷嬷给愁坏了! 见楚凝一对乌黑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琴嬷嬷心里清楚,她八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连忙提醒道:“我的小祖宗,再过几日就是您十五岁的生辰,您姑且安分点,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楚凝撇撇嘴,她何时不安分了? 再说了,不过就是一个及笄礼,父王非要让她去安国寺办,还说什么当年她的姑母秀鸾公主也是在安国寺行的及笄礼,朝中不少大臣都去观礼,可风光了,想让她也风光一把。 楚凝在心里头轻嗤,别以为她不知道父王在想什么,还不是为了在众大臣里挑一个顺眼的给他当乘龙快婿呗。 可是她还没玩够呢,不想那么早成亲! “嬷嬷。”楚凝见琴嬷嬷扒着她的衣服不肯撒手,顺势靠到她的身上,脑袋在她的肩头蹭了蹭,撒娇道,“你看现在才刚刚过了晌午,父王和娘进宫了,不会那么早回王府的,你就假装没看到,让我出去逛逛,我保证,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好不好?” “不好。”琴嬷嬷听说她要出去,另一只空着的手也连忙抓住她,“我说郡主,您这成天往外头跑,外头到底有什么吸引您的呢?且不说您的身份尊贵,就是寻常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能这样。若是给外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她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外人能说什么闲话呀。 楚凝正打算还嘴,却听见身后由远及近多了几道脚步声。看到来人,琴嬷嬷慌忙松开了楚凝,委身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琴嬷嬷不必多礼。” 楚祺乃是当今皇上的长子,七年前嘉禾帝病逝,太子楚冀即位。楚冀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册封唯一的发妻秦依依为皇后,长子楚祺为太子。 楚祺十岁当上太子,如今七年过去了,昔日纯真懵懂的少年脸上已然褪去了青涩,站在人前,端的是一派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他含笑朝楚凝道:“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这个时辰,怎么不在屋里休息,跑院子里做什么?” 若攀关系,楚祺既是楚凝的表哥,也算是她的堂哥,从小待楚凝跟亲妹妹无二。楚凝小时候最爱跟在他身后玩,只是长大了,楚祺既要读书又得做皇上布置的功课,整日待在书房里和一堆笔墨典籍作伴,她觉得无趣,久而久之,也不再去找他玩了。 楚祺难得出宫,楚凝得了便宜还卖乖:“祺哥哥,你怎么来了?” “父皇命我接你进宫。”楚祺如是道。 进宫? 楚凝下意识地想拒绝,虽然她也有一阵子也没见过皇帝伯伯和皇后姨母了,怪想念他们的,可她还惦记着出去玩呢,宫里又没有宫外好玩,她可不想进宫。 “一定要去吗?”楚凝苦着脸,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想去可不可以不去”。 反正她从小到大抗过的旨也不在少数了,皇帝伯伯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她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楚祺哪里会听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浅笑道:“父皇知道你不想进宫,所以才特地让我来接你。父皇这么做,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凝儿,快去换身衣裳,随我入宫吧。” “可是人家昨日想好了要去吃南街上的油酥饼儿”楚凝不情不愿地开口,听说南街第三间铺子的油酥饼儿特别好吃,她早就想去尝尝了! “这有何难?”楚祺失笑,侧头吩咐身旁的小太监,让他去郡主说的那间铺子买几只油酥饼儿,一起带进宫去。 楚凝这下高兴了,蹦蹦跳跳地回房换了套粉色的小衫,随着楚祺一起入宫。 * 下了马车,楚凝跟着楚祺来到御花园的一座凉亭前,远远的,就看到她的父王和皇上正坐在亭子里下棋,她的娘和皇后娘娘分别坐在他们的两侧,四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皇帝伯伯,皇后姨母,父王,娘。”楚凝上前,乖巧地朝四人行礼。 “凝儿来了。”楚冀放下棋子,笑着朝她招招手,“好些日子不见,来给朕看看,是不是又比以前漂亮了?” 楚凝走到他的身边,任由他打量,眨着眼睛无辜地问:“皇帝伯伯,祺哥哥说您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事呀?” 楚冀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长子,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问:“没什么重要的事,朕就不能召你进宫了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楚凝连忙摇头摆手,嬉笑着抱住楚冀的胳膊晃了晃,“皇帝伯伯对凝儿最好了,想什么时候见凝儿,凝儿都会乖乖进宫的。” “此话当真?”明知道小丫头是在阿谀奉承,楚冀听了还是很受用。 楚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楚冀从左手边的小几上拿了一本奏折给她:“这是前几日从镇南王府送来的,你先看看。” 看奏折? 楚凝觉得有些奇怪,皇帝伯伯又不是不知道她不爱看这种东西,好端端的做什么要给她看奏折?她又朝父王的方向看了看,见他没有任何表示,这才翻开手上的奏折。 楚凝粗粗地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多是在称颂镇南王的世子,说他今年刚满双十年华,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唯一的缺点是他的母亲,镇南王妃,三年前刚刚过世,他守了三年孝,至今尚未娶妻。看最后的落款,这份奏折是出自镇南王亲笔。 楚凝犹在疑惑,却听楚冀低声道:“镇南王并非我皇室宗亲,而是世袭的爵位。先祖在位时,曾有一位将军帮他开疆辟土,屡立战功。先祖念他战功赫赫,于国有功,故封他为镇南王,封地逸都,并告诫后世子孙永不可废黜镇南王的封号。如今镇南王已世袭七代,现世子谢玉珩,接下去便是第八任镇南王。” 楚凝不懂朝事,第一次听说还有除了他们之外的外姓王爷,懵懂地问道:“皇帝伯伯,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楚冀从她手里拿回奏折,放在掌心里拍了拍:“据朕派去逸都的人来报,说这个谢玉珩确实与奏折上所言分毫不差。凝儿,你马上就要及笄了,你父王和你娘这些日子总在朕耳边念叨要给你选一位好夫君,朕看这个谢玉珩就不错,镇南王既也有心为世子来京中选夫人,朕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看得上,择日朕就召他进京,不知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所以皇帝伯伯召她进宫的真正目的,居然是要把她给嫁了? 她很想说不怎么样,但当着那么多宫女太监的面,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驳了皇帝伯伯的好意,而且她的父王和娘都在,摆明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哼,她就知道今天进宫准没好事。 楚凝故作镇定:“皇帝伯伯,凝儿有一个疑问,若是这个镇南王世子真有那么好,为何在他们的封地娶不到夫人,还要劳烦您在京中给他找呢?会不会是这个镇南王欺负您离得远看不见,故意下套给您钻呀?” “凝儿!”楚凝的话一出口,楚冀还没开口,楚骞先坐不住了,“休得胡言。” 楚凝一点都不害怕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楚冀笑了笑,知道这丫头多半是不愿意嫁了。但他先前就留心过,目前朝中大臣们家中并没有配得上凝儿的人。虽然逸都离京城远了点,但镇南王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凝儿若是肯嫁过去,以后必定就是镇南王妃,不会委屈她。这是于她而言最好的一桩婚事了。 楚冀耐心地劝说:“朕先后派了好几批人去逸都,都证实了镇南王所言不虚,这点朕可以向你保证。你要是还不放心,朕也可以先把谢玉珩宣进京让你见见,只要你说好,朕再替你们赐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般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皇帝伯伯对她好她知道,只是楚凝并不想那么早就嫁人,听说嫁完人以后就要生孩子,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呢,只要一想到很快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东西喊她娘,她就觉得浑身都好像起了鸡皮疙瘩。 “可凝儿还小,您真的忍心凝儿现在就嫁人吗?而且逸都那么远的地方,凝儿要是嫁过去了,要多久才能回来见您一面呢?” 楚凝可怜兮兮地抱着楚冀的肩膀撒娇,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就不信了,她百试百灵、从没失手过的的撒娇招式还不能让他收回成命。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楚冀这次非但没有收回成命,还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朕也舍不得你嫁得那么远,你父王和你娘也舍不得,但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我们只能忍痛割爱了。” 楚凝:“” 她这下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其实早就商量好了,怪不得父王和娘一早就进宫了,而皇帝伯伯过了晌午才喊她来。既然他们都决定了,还问她的意思做什么? “反正我不嫁,要嫁你们自己嫁!”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楚凝气呼呼地跑了。 “凝儿!” 秦桑正要喊人去追,却被楚骞拦住了,素来疼爱女儿的齐王脸上也稍显不悦:“让她去。” 和镇南王世子的这桩婚事,他同皇上商量了很久,安宁公主只比凝儿小两岁,皇上却愿意将最好的人选让给他的凝儿,足见他是真心实意疼爱侄女的。可凝儿却一点都不懂事,还出言不敬,他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料想楚凝也不会跑出皇宫,楚骞只当她是在耍小孩子心性,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出乎楚骞的意料,楚凝这一跑直接跑到了宫外,见身后居然没有人来追,她就更加气了,本来想回王府的步子硬生生地折了个方向,往热闹的城里去。 反正父王和娘都巴不得她嫁得越远越好,她就多在外面待一会儿,晚点再回去,急他们一急。 她在城里逛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因为没准备上街,她出来的时候连银子都没带,刚才又从宫里跑出来,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看着路边热气腾腾的包子,楚凝悄悄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如果现在就回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她太没骨气了?可是如果不回去,她可能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纠结了好半天,楚凝灵光一闪,决定先去舅舅的酒楼饱餐一顿再说! 这样想着,楚凝才折回了步子,却突然感觉到后脑勺猛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脚都被粗绳捆在一起。 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见她醒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连哄带骗似的说:“小丫头,你来了这个地方,就甭想再出去了。只要你以后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保你穿金的,戴银的,吃香的,喝辣的,让你再也不愿离开我这温柔乡。” 楚凝意识到自己是掉进贼坑了,只能先顺着她的意答应,等她找人松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楚凝找准机会,拉着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全力往门外跑。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门口站了四个黑衣大汉,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楚凝被其中一个人拎着衣领抓了起来,她挣扎,奈何力气根本敌不过黑衣大汉的半分。 “该死的小丫头,居然敢咬我!要不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老娘才不花那么大的力气把你绑回来,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给我打死她!” 这是楚凝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话,紧接着,她被那个拎着她的黑衣大汉使劲一扔,脑袋狠狠地砸在墙上,鲜血四溅。 楚凝想,如果能够重来,她一定乖乖地听皇帝伯伯的话,答应见一见那个镇南王世子。 如果能够重来,她一定要去南街的第三间铺子,买一块酥油饼儿吃 第2章 楚凝临死前想着酥油饼儿,睁开眼的一瞬间,竟然真的看到了她的床头放了两块酥油饼儿,香气扑鼻,摸上去还是热乎的。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楚凝怔怔地想着,环顾四周,房里的摆设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她住了十多年的齐王府闺房。 她回家了?还是,只是灵魂回来了?以前她溜到茶馆里去听书,就听先生说过人一旦死了,灵魂就会脱离原来的躯体,四处游荡。灵魂没有意识,但能辨着气味回到身体在世时待过最久的地方。 所以,她现在只是一缕游魂,自个儿飘回来了? 楚凝觉得有点儿邪乎,不信邪地把手移到自己的腿上,使劲儿掐了一下,顿时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蜷缩着身子像未出生的婴孩一样抱住自己,想起先生说的,人死了是不会疼的,可她还会疼,难道她还活着吗? 楚凝正疑惑着,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秋容、秋颜的请安声,这两道声音她听了十几年,不会错的。她张了张嘴,想喊她们二人进屋来,她有话要问她们,可才发出半个音,就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地疼。 她伏在床头,剧烈地咳嗽,整个人不停地起伏,连带着床都晃了起来。 就在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以为自己又要再死一次的时候,突的有一双大手从被子里把她拉了出来,让她伏在他的膝上,一只手托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拍着。 他唤着她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声音却显得十分着急。 楚凝好不容易顺了气,也不咳了,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吸吸鼻子,大哭着往那人的怀里钻去:“父王。” 楚骞平生最怕两个人哭,一个是他相守了十六年的娇妻,另一个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头一回见到女儿哭得那么大声,楚骞手忙脚乱地抱住她,安抚道:“凝儿乖,没事了,父王让太医给你煎了药,一会儿喝了药,睡一觉,你的伤寒就会好了。” “伤寒?”楚凝听见了重点,仰起脸,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问。 楚骞摸摸她的脑袋,嘴上说着训斥的话,眼底却满是担忧和后怕:“你呀,从小到大都那么调皮,再过大半年就要及笄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呢?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也只有你,居然想到要去河里捉鱼,要不是父王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你,你的小命早就丢了!” 听了他的话,楚凝记起来了,那是在去年年末,寒冬腊月,父王和娘不让她出去玩,她在房里待了几天实在闷得慌,于是趁着琴嬷嬷和秋容、秋颜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府。 她来到离王府不远的一条小河边,河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她瞧见有几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拿着鱼叉在冰面上凿洞捉鱼,她来了兴致,便下去和他们一起玩。没想到冰面忽然裂开了,她为了救旁边一个小男孩,在把他推上岸时自己却不小心掉进了冰冷的河里。 后来她被人救了起来,却因此昏迷了好几日,还发了高烧染了风寒。可是父王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他刚刚还说她“再过大半年就要及笄了”?可离她及笄的日子,明明就没几天了呀! “父王,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楚凝小声地询问,脸色有点苍白。 楚骞笑了笑道:“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这一病,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担心你。” 楚凝抿着唇不说话,默默地缩回了被子里。 楚骞觉得今晚的凝儿安静地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她才醒来,可能身子太弱折腾不动了,便也没有多问:“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父王明日再来看你。对了,南街上昨日新开了间卖酥油饼儿的铺子,你娘知道你爱吃,特地去买了带回来的,若是饿了,让秋容去热一热再吃。” 楚凝点点头。 见她闭上了眼睛,楚骞弯腰,替她将被角掖好后,才离开了她的闺房。 门一关上,楚凝再次睁开了眼睛。 * 楚凝这一病,足足病了大半个月,等她终于嚷嚷着要下床,正月都快过半了。见爱女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儿,楚骞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才稳稳地落了下来。 躺了大半个月,楚凝终于接受了自己重生了的这个事实。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她也担惊受怕了好多天,但日子还是得过呀。而且在她卧床养病的这些日子里,她想明白了一桩事,如果她注定活不到十五岁,那么在这多出来的大半年里,她要尽可能地把想做的事儿都给做了。 这头一桩大事,便是去那个什么“温柔乡”,把害死她的人给找出来! 这日晌午,趁着琴嬷嬷在屋里头打瞌睡,楚凝偷偷地带着秋容、秋颜来到王府后门:“秋颜,你在这里守着,要是琴嬷嬷醒了,赶快找人来知会我。” “郡主,您这才刚刚大病初愈,又要去哪儿呀?”秋颜担心她再出什么意外,拉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走。 楚凝好了伤疤忘了疼,把手抽回来,探头探脑地往外面瞧了几眼,才道:“你放心,我就是去街上逛逛,找个地方,等找到了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秋颜疑惑道:“郡主要找什么地儿,差人去找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楚凝又何尝不想让人代劳,齐王府的侍卫出去找,不到半日肯定就找到了。但是她担心万一父王知道后问起来,她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父王,半年后她会被那伙人害死,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想先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楚凝是亲眼见识过那些人的厉害的,是以她此番出去,也就是想先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若果真还有别的姑娘像她当时一样被抓进去,强迫她们做些不愿意做的事,她再去告诉父王也不迟。 心里打定了主意,楚凝带着秋容风风火火地上了街,去的正是她被坏人抓走的地方。她料想那些人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她带走,他们的老窝应该就在这附近。 楚凝找了又找,几乎把整条街上的铺子、酒楼、客栈、茶馆等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一家名为“温柔乡”的地方。难道她猜错了,“温柔乡”不在这里吗?还是说现在还太早,他们还没把店给开出来? 楚凝随后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大爷:“老伯伯,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一个叫‘温柔乡’的地方?” 那位大爷听了她的话,眼神里染上了一抹不屑,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好的不学偏偏要去那种地方,真是世风日下啊。” 说完,他摇头晃脑地走了,最后也没告诉楚凝她要找的地方在哪儿。 楚凝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不死心地又拦了几个路人问,结果不约而同的,答案没问道,收到了不少冷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叫“温柔乡”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吗?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告诉她? “秋容,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听到‘温柔乡’时的表情都很奇怪?”楚凝不解地问一直跟着她的秋容。 秋容也是一个小姑娘,和她年纪相仿,闻言点点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郡主,你为什么要找那个‘温柔乡’啊?” “说了你也不懂。”楚凝撇撇嘴,没打算告诉她。正准备继续找人问,却忽的听闻一声轻笑。闻声望去,只见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立在她的不远处,一旁还跟着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人,方才她听到的笑声,正是从那书童嘴里传出来的。 那书童见她看过来,欲盖弥彰地捂住嘴,使劲儿憋着笑。 楚凝从小到大何曾被这样笑过,见他一张白净的脸都快涨成猪肝红色了,楚凝又急又气,扯着嗓子朝他大喊:“喂,你笑什么?” 书童没忍住,顿时爆发出一顿惊天动地的笑声,连他身旁的年轻的公子也偏过头,抿唇。 楚凝这下彻底被激怒了,秋容根本拦不住她,一个劲地在她耳边低喊“郡主”也没用。只见楚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书童面前,正准备抓起他的衣领狠狠地出口气,没想到他身形一晃,转眼间就站在了年轻公子的身后,还不忘探出半个头,朝她做鬼脸。 楚凝:“”真是气死她了! “大胆,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笑话我?”楚凝双手插腰,气势汹汹道。 她还算有点眼力,看得出书童是跟着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所以这句话,她是直接朝着年轻公子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了||ヽ(* ̄▽ ̄*)ノミ|夹道欢迎~~ 第3章 谢玉珩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白净水嫩,瞳孔漆黑灵动,气呼呼地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明明没什么气势,却仍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谢玉珩见过的女子多了,但多是温婉大方、端庄贤淑的,就算性子不怎么好的,在他面前也会收敛一二,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头一回见到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子,竟让他有几分惊讶。 都说京城人杰地灵,尤其是京中的姑娘,个个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可招人疼了。对比眼前的女子,初来京城的谢玉珩觉得这话不实。娇滴滴有没有他不清楚,不过这疼,倒是头疼的疼。 见她紧蹙着眉,谢玉珩又有点好笑,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苦大仇深的? 身边的书童终于笑够了,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谢玉珩的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回头小声地问:“可听清楚了?” “听清了。”书童肯定地答复。 楚凝见年轻公子先是盯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又侧脸与他的书童说话,好像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似的,不由气急道:“喂,你说话啊。” 谢玉珩这才重新面对她,唇角含着三分笑意,悠悠地开口:“抱歉这位姑娘,我不叫喂。” “你”楚凝被他一句话堵得语塞,也知道自己刚才无礼了,但又想到是他们取笑她在先,她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不叫喂,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方才为何要笑话我?” “姑娘怎知我们笑的是你?”谢玉珩不答反问。 “你们在旁边看了我这般久,难道不是在偷听我说话吗?”楚凝指着书童,愤愤道,“还有他,我只是在问个路罢了,你问问他,为何笑那么大声?” “姑娘这话可就错了,这条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怎知我们一定是在看你?况且姑娘是转身才看到我们的,莫非姑娘身后也长了眼睛,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不成?”谢玉珩仍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一来二去,楚凝也听出来了这个年轻公子是在故意戏弄她,她跺了跺脚,被气得不行。她堂堂郡主居然被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耍着玩,虽然这个人长得唔,还挺顺眼的,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气得她想骂人! 可这是在外头,不是在齐王府,再怎么生气,她也不能摆出郡主的架子。楚凝有分寸,说不过他,只能认栽。楚凝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好气道:“秋容,我们走。” 谢玉珩见她明明很生气却又努力憋着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他上前一步,出声道:“姑娘留步。” 干嘛? 楚凝不耐烦地回头。 谢玉珩走到她的身边:“我方才听姑娘在问路?” 楚凝扫了他一眼,她先前就注意到他们主仆了,但见他们的打扮不像是京城人士,因此她直接忽略了他们,没想到这会儿他居然自己凑上来了。 楚凝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反正别人也不肯告诉她,若是这个人能帮她找到她想去的地方,对于他们主仆的失礼,她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我在找一个叫‘温柔乡’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你们有见过吗?”因为是有求于人,楚凝的口气比起之前明显要好上许多。 哪知她才说完,书童又笑了。 不过这次没等楚凝发怒,谢玉珩已经率先发声教训道:“阿仁,不可无礼。” 被他唤作阿仁的人听了,立即收了笑,恭敬地道了声“是”。 “恕我多嘴,不知姑娘要去那里做什么?”谢玉珩很疑惑,她要找的地方本就不是姑娘家该去的,而如果阿仁没听错,这位姑娘的身份又不同寻常,好好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听他的意思想必是知道了,实话楚凝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我就是觉得这名字好听,想去看看。” 就这样?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对她的话生了疑心。 “公子,你是不是知道‘温柔乡’在哪里?”楚凝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他已经教训过阿仁了,这会儿倒是没脾气了。 “知道。”谢玉珩实话实说,来的路上他的确看到了。 “你能带我去吗?”说完觉得太麻烦人了,楚凝改了口,“你告诉我在哪里也行,我自己去。” “真的要去?”谢玉珩向她确认,她一口一个“温柔乡”,想必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楚凝点头。 谢玉珩笑了笑,看了她的衣服一眼道:“你想去可以,但是这身打扮,不行。” 楚凝也低头看看自己,她穿的是很平常的衣服,顶多让别人误以为是哪个大家闺秀,她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吗? 谢玉珩四处看了看,瞧见前方有一家成衣铺,于是道:“跟我来。” 楚凝半信半疑,但直觉他应该不是坏人,况且青天白日的,附近又有那么多人,应当不要紧,迟疑了片刻,快步跟上了他。 谢玉珩直接让老板拿了一套最小尺寸的男人衣服给她:“先去把衣服换了,还有你这头发也不行,得束起来。” 要穿男装?还得束发?楚凝这下真有点慌了,不就是去找个地方,不用打扮得那么夸张吧? 见她犹豫,谢玉珩补充道:“不然会被赶出来的。” . 楚凝在秋容的陪同下换上了男装,又把头发学着谢玉珩的样子束好。她长那么大第一次穿男装,不得不说,还是挺新鲜的。对着铜镜照了半天,直到外头有人催了,她才扔下镜子出去。 “我虽不知你为何要去那里,不过那种地方,并不适合姑娘家去。你若觉得新鲜,我便带你去看上一看,但往后一个人,千万不要再去了。”谢玉珩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跟楚凝说。 “为什么呀?难道里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楚凝跟在他后头,天真地问。 谢玉珩笑笑,不答。 七拐八弯,楚凝跟着他来到大街西侧的一个巷口,这个巷口她以前也来过,但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温柔乡”在里面?楚凝看着冷冷清清的巷子,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她离谢玉珩远一点,再远一点,这个人看着风度翩翩像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带她来这种地方?该不会是想把她骗进小巷子去然后行不轨之事吧 见楚凝白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惧色,谢玉珩的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这是后门,前门还得绕一点路。” 楚凝:“” . 望春楼不愧为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就算是白日,站在门口也能听到里面莺歌燕舞的声音。楚凝与谢玉珩并肩站在门外,抬头望着牌匾。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看到他们二人,连忙挥着帕子迎了上来:“哟,两位公子看着眼生,都是第一次来我们楼吧?” 谢玉珩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楚凝没他动作快,被其中一个女子挽住了胳膊。 楚凝皱了皱鼻子,她身上的香味儿实在太重,熏得她几欲作呕,不过这气味,似乎和那日被她咬了一口的女子十分相似。 楚凝立刻警觉起来。 谢玉珩见楚凝被两女围着挣脱不了,朝身后的阿仁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阿仁用了什么方法,只动了动手,就把楚凝带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楚凝拍拍衣服,不满地问他。 谢玉珩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青楼,不少达官显贵、富家公子哥儿们都喜欢来的地方,他们在里面寻花问柳、纵情春.色,彻夜流连,荒淫度日,所谓‘醉卧温柔乡’,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楚凝张大嘴,对于男女之间那些床笫之事,她不是没听说过,但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平日里在王府,她年纪小又身份尊贵,父王和娘都不提,自然无人敢跟她说这种事,唯一知道的一点点,还是溜去茶馆听说书先生提到的。当时她羞红了脸,扔下了一锭碎银子便离开了茶馆,自那以后再也不曾去过。 乍一听谢玉珩提起,还是在人那么多的大街上,楚凝又羞又急:“你你怎么说这些呀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居然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 谢玉珩第一次被人这么叫,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他把她带得离望春楼远一些,免得叫人看出了她是男扮女装的。 “我问你,方才是谁随手拉住一个人就问‘温柔乡’在哪儿的?”谢玉珩一本正经地问她。 是她 楚凝咬唇,她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多半是将她当成里面的那种女子了。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想通了这件事,她的小脸上不一会儿就染了一层粉霞。 楚凝小声辩解道:“我,我那时还不知道居然是” “现在知道了?”见她点头,谢玉珩又打趣道,“那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楚凝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反正她现在穿着男装,也没人认得出她来,不如就趁着有人陪她,进去瞧上一眼。 说句不害臊的话,她虽然有那么点儿害羞,可也好奇呀。 楚凝扯了扯谢玉珩的衣袖:“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突然想到问他名字了?谢玉珩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想要他陪着她过来,等她的事情办完了,就会挥挥手走了,不会再记得他是谁。因此也未曾想过要告诉她名字,可她现在居然想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萧珩。”谢玉珩道。 “珩哥哥,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所以如果我说想进去看看,你会陪我的吧?”楚凝期待地瞅着他,眉眼弯弯。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玉珩:未来媳妇儿非要带我去逛青楼肿么破?很急在线等。 第4章 谢玉珩只当她是一时好奇,没想到还有后招。他并非家中独子,尚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弟弟们大多谦卑恭谨,平常皆喊他一声大哥,妹妹们纵使撒娇,顶多也只是唤他几句哥哥,这连着名的称呼,他还是头一回听见。 沉默半晌,谢玉珩点头道:“带你进去可以,但是你要听话,不能乱跑。” 楚凝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本来她也只想来看看,并没有打算做什么。 “那好。”谢玉珩看了一眼楚凝身后的秋容,对阿仁道,“你和这位姑娘一起在这里等我们,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回来。” 阿仁犹豫:“公子,还是让我陪你进去吧,这地方” 他想说这种地方他家公子也没去过,眼前的这位姑娘看上去又不是个省事的主,万一闹起来,公子有个什么闪失,要他如何向死去的王妃交代?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谢玉珩漠然道。 阿仁只得低头道是,默默地站到一边。 楚凝也交代了秋容两句,随即兴高采烈问谢玉珩:“珩哥哥,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哪有姑娘家对逛青楼的事这么迫不及待的?谢玉珩摇摇头,无奈地失笑。 . 望春楼总共有四层,走进楼内,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戏台,戏台后方连着楼梯,倾斜向上,左右两边各分出三条岔路。楚凝跟在谢玉珩身后,仔细观察楼内的情形。只见戏台的前方摆了七八张圆桌,排得并不整齐,更像是随意放的。由楼梯往上,正对着戏台的是一间间隔开的雅居,她数了数,总共有九间,其余三面都是普通的厢房。 戏台上,一名绿衫女子边弹琴边唱歌,台下的圆桌旁,零星坐着几个身宽体胖的男人,几乎每个人的身边都陪了一个女子。楚凝只看了一眼,挪了挪脚步,躲到谢玉珩的另一侧。 “害怕了?”谢玉珩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是现在后悔,我们出去还来得及。” “谁,谁怕呀!”楚凝嘴硬道,故作镇定地仰起脸,正好看到正前方的一个男子埋首在身旁的女子胸前,楚凝登时红了脸,飞快地背过身去。 谢玉珩也觉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先前在门口的两个女子跟着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红衣女子走近。 “三娘,就是他们。”其中一个女子指着他们开口。 被唤作三娘的红衣女子见过的人多了,一眼就看出了面向着她的那位公子气质不凡,定然不是寻常之人。她心里打定主意要伺候好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却见他身边的人转过身,她的眼神陡然一变,厉声道:“你一个姑娘,来我们望春楼做什么?” 与此同时,楚凝也是一惊。 那日她虽然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但是这张脸、这个声音,她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是她,就是她让那些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打死她的! 楚凝狠狠地瞪她,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临死前发生的事情。 谢玉珩见她神色不对,忙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朝三娘道:“这位姐姐怕是看错了吧,舍弟只是年纪小,长得秀气了些,并非姑娘。” 三娘自知不会看错,一个男人耳朵上还会有耳洞?笑话。 不过这位公子的一声“姐姐”,让她听着舒心。她都已经三十多了,早就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来楼里的客人们都看不上她,更别提外头的公子们了。猜想他多半是因为家中的妹妹贪玩,无奈之下才让她扮了男装出来玩。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料想也惹不出什么乱子,于是把身旁的二女打发了继续去揽客,自个儿留下来招待二人。 “公子说不是,那便不是吧。”三娘笑了笑,“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不知道公子从哪里来?” “逸都。”谢玉珩道。 三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戒备这才真正放下,她早年在逸都待过几年,对于那边的口音还算熟悉。 “公子应当知道我们这望月楼是做什么的,只是”她的余光扫了几眼他身后的人,“公子带着弟弟来,还需要姑娘招待吗?” 谢玉珩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张银票,顺着她的话无声笑道:“劳烦姐姐替我们找一间清净的屋子,我们休息一会儿便走。” 三娘接过银票一看,整整一百两,方才就知道这位公子不同寻常,想不到出手那么阔绰。反正现在没什么客人,别说一间了,就是十间她也给弄! “公子随我来。” 生怕谢玉珩会反悔似的,她飞快地把银票藏了起来,摇着腰在前面带路。 楚凝捅了捅谢玉珩的胳膊,小声问他:“珩哥哥,你刚给了她什么?”她被谢玉珩挡着,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张银票罢了。” “银票?你居然还给她银票?”楚凝差点跳起来,见三娘顿住脚步仿佛是要转身,她连忙捂着嘴躲到谢玉珩身后,在她没想到对付她的办法之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 “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是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谢玉珩说得轻松。 “我又不缺。”楚凝小声嘀咕。 . 三娘收了银票,不仅给他们找了一间“清净”的厢房,还特地让人端来几盘子点心。 这里的东西楚凝当然不敢吃,等确定送东西的人走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跑到谢玉珩的身边,道:“珩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谢玉珩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慢悠悠地看她一眼,道:“不是你说想来看看的吗?”他示意她看四周,接着道,“现在来了,你想看就看吧。” 一间厢房有什么好看的?楚凝在他身边坐下。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三娘就是害死她的人,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让父王派兵直接把这里给围剿了,还是再想其他的办法? 正当楚凝一个人苦思冥想中,谢玉珩不动声色地开口:“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谢玉珩一开始确实以为她只是好奇想来看看,但见她看到三娘的眼神,明显是愤怒更多于探究。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她愤怒什么呢?若阿仁没听错,她的丫鬟喊她一声郡主,就他所知,目前在朝中与她年纪相仿的郡主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齐王楚骞的长女,长乐郡主。堂堂一个郡主居然和青楼女子有过节,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会信。 楚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重生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算旁人说破了嘴皮子,她也是不会信的。更何况她和谢玉珩才认识没多久,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告诉他。 “没什么目的呀,我就是觉得好玩。”楚凝死死咬着牙关不松口,装作好奇地在房里来回走。走到窗台边,无意识地推开窗,往外看了看,似乎正是他们经过的那个巷子。 “救命啊” 突然一道细微的呼救声传来,楚凝探出头,撑着窗沿往下张望。 “珩哥哥,你快来!”她指着巷子深处。 谢玉珩没听到呼救声,闻言放下茶碗,走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两个大汉将一个年轻女子拖进了巷子深处的一侧偏门内。 这扇门通的应当是望春楼的后院。 楚凝大怒,忍不住骂道:“我就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民女,简直气死我了!” 谢玉珩关了窗:“这里本就是如此,若非为了生计,你以为多少女子会心甘情愿堕落红尘?” “可她不是自愿的呀,她是被人抓来的!”楚凝想到自己当时醒来的那一刻,手和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被人扔在地上,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恐惧盈满心头。 那个被抓的女子,现在也一定和她那时一样吧?她会不会也 “那你想怎么办?”谢玉珩静静地看着她。 传言称,长乐郡主乃是皇上最宠爱的郡主,从小到大,但凡她想要的,皇上都会应允,因此也养成了她蛮横娇纵的性子,让朝中大臣们头疼不已。可在谢玉珩看来,楚凝虽然任性了点,但绝对称不上是娇纵。 “珩哥哥,我们去救她吧。” “怎么救?”楚凝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但谢玉珩不是那样的人,他习惯了做任何事之前都谋定好,鲁莽冲动只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你也看到了,那两个人黑衣人看起来并不简单,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女子被他们带去了哪里,又有多少人看押,贸然前去,只会坏事。”谢玉珩耐心跟她解释。 楚凝听不进去,谢玉珩越是镇定,她的心里就越着急,气呼呼地大声道:“难道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吗?你不去救就算了,我自己去!” 她赌气似的地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给我留言╭(╯^╰)╮ 第5章 楚凝当然不会这么傻自己一个人去救人,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已经在这些人的手里栽过一次了,她绝对不会蠢到再去第二次。 把谢玉珩扔在厢房里,她独自跑出了望春楼。谢玉珩有心要看她想做什么,于是悄悄地跟着她。 谢玉珩看到楚凝在楼外张望了一下,跑到阿仁和秋容身边,也不知道跟阿仁说了些什么,阿仁居然直接跟着她走了。看阿仁的神色,还很急。 有了谢玉珩的一百两银票,门口的两个姑娘并没有为难楚凝,权当没看见,让她进了楼。趁着别人不注意,楚凝做贼似的带着阿仁来到后院。 她刚才就看出来阿仁不简单,会武功,不然不可能在她毫无察觉之下就躲到了谢玉珩的身后,于是谎称谢玉珩被楼里的姑娘们困住了出不来。 自家公子的魅力阿仁清楚,信以为真,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危险,因此才上了楚凝的当。看着空无一人的后院,阿仁着急道:“姑娘,公子他真的在这里吗?” 楚凝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看着她们把他带进来的,但是在哪间房,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我们一间间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阿仁看不到谢玉珩,一心想要救他,并未深思楚凝的话,也没察觉到她眼底得逞的精光,率先跑到最近的一间厢房门口,贴着门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躲在廊柱后的谢玉珩:“” . 楚凝和阿仁找了一路,直至到了最后一间厢房门口,阿仁突的皱眉。 他这一表情当然逃不过楚凝的眼,连忙问他:“怎么样?” 阿仁犹豫着说:“里面好像有姑娘在哭。” 联想到楚凝说的话,阿仁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小就跟着他家公子,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照理说公子不会被女色所迷,可里面确确实实传出来姑娘的哭声,凭他的耳力,还能听到有男人的喘息声,难道公子没把持住,被这里的狐狸精迷惑住了? 那怎么行! 公子若是看上这种地方的女子,王妃还不得气活了? 想到这里,阿仁一时没忍住,眸色一变,啪地一声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两人齐刷刷地回头,被壮汉压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姑娘看到有人,顿时不管不顾地朝他们喊救命。 好事被人破坏,壮汉怒不可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手捡起才脱下的衣服,三两下穿好了,走向被活春宫惹地目瞪口呆的阿仁和楚凝。 阿仁一看到里面的人不是自家公子,心里早就暗叫不好,眼看着壮汉朝他们过来,他拉住楚凝,道了一声“对不住”,就想把楚凝带走。 哪知楚凝一点都不配合,认出了里面的姑娘就是她刚才看到的,朝阿仁道:“她是被他们抓来的,阿仁,快救她!” 就这么一犹豫,壮汉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坏了爷的好事还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公子,求你们救救我!”里面的女子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壮汉撕烂了,幸好他们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她就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大声了。 来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文弱书生,其中一个壮汉扯了扯嘴角,正好他们楼里最近缺人,自投罗网的臭丫头,不收白不收。 他当即伸手,想要把楚凝拽到身边,哪知手还没碰到楚凝,有人速度比他更快,把楚凝拉到了另一边。 “好小子,居然有两下子。”壮汉盯着阿仁。 阿仁本不想惹事,但也知道事到如今,不打一架是走不掉了,见楚凝一心想救里面的姑娘,他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姑娘和楚凝是什么关系,但是也隐约猜到了公子可能并没有事,楚凝是故意这么说要骗来来救里面那个姑娘的。 但他又不敢生楚凝的气,毕竟 阿仁上前一步,将楚凝护在身后,俨然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楚凝心里感动,还有点过意不去,她也只是猜测阿仁功夫好,不知道他打不打得过这个壮汉,万一打不过或是受了伤,她怎么跟珩哥哥交代呢? 一想到谢玉珩,楚凝又气不打一处来,亏她先前认定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贪生怕死的混蛋! 趁着阿仁和壮汉扭打到一起,楚凝一边期待秋容赶紧搬救兵来,一边跑进屋里,从衣橱里翻出了一件女子的衣衫,扔给里面的姑娘。 “多谢公子相救。”那姑娘一边哭一边道谢,却还是紧紧捂着被子,不肯松手。 “你倒是快换上呀!发什么呆呢!”楚凝急得大叫。 “公子,你、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楚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身男装,转过身,心道要看的刚才都已经看见了,她现在害臊有什么用。 楚凝一转身,女子立刻探出手拿起衣服开始穿。 外面阿仁和壮汉打得难分高下,大约是闹出的动静太大,不一会儿三娘就带着一伙人围了过来。 她是从外头进来的,是以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廊柱后的谢玉珩,再看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凝,大约也弄明白了怎么回事,插着腰冷声道:“好啊,我好心挑了间厢房给你们休息,你们却不知好歹,要来抢我的人。既然你们不要命,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人,给我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 楚凝这才发现谢玉珩一直跟着他们,瞪了他一眼,没来得及扭头,两个黑衣壮汉已经朝她走来。 忆起那日,她顿时没胆了,突然手臂被一个人拉住,看到谢玉珩近在咫尺的侧颜,楚凝喃喃地唤了一声“珩哥哥”。 谢玉珩带着她进了屋,在黑衣人过来之前把门给栓上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谢玉珩低头看着她,声音平静,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楚凝拉住他的手道:“阿仁,阿仁还在外面,他们那么多人” “放心,那些人不是阿仁的对手。”谢玉珩斜眼望了一眼被救的姑娘,她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换了,但头发还是乱的。她惊恐地睁着眼睛,浑身都在发抖。 话虽这么说,可楚凝不放心,走到窗户边,掀开一条细缝。那些人因为推不开门,全都朝阿仁围了过去,反正这间房只有一扇门和一道窗户,人在里面,也不怕他们跑了。 阿仁见谢玉珩无恙,终于放心了,至于这些黑衣人,他冷冷地勾了一个笑。作为镇南王世子身边唯一的护卫,他自小便受过特殊的训练,从几百人之中脱颖而出,这些黑衣人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世子没有发话,不能杀,但他们居然想对世子动手,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了。 阿仁一掌打在之前那个壮汉的胸口,只听一声惨叫,壮汉应声倒地。其他人见了,愣了愣,对视一眼,齐齐朝他出手。 楚凝原本还在担心阿仁,但见那些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地,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真没想到,阿仁不仅会武功,居然还深藏不露! 她看阿仁的目光立刻变了,早就把他笑话他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谢玉珩见她双眼放光,满脸都是崇拜,不由地摇摇头,今日多亏遇上了他们,她要是自己一个人来,也像现在这么鲁莽冲动,还不白白搭上一条小命?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那么久的! 不出片刻,阿仁便解决了外面的人,看着那些人都躺在地上,或捂着胸口,或抱着腿,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唯一站着的三娘,问道:“公子,还有一个女人,怎么办?” 谢玉珩这才打开门,三娘的脸色早就变了,知道这人是听谢玉珩的,连忙道:“公子,你、你快叫他住手!我、我可没惹你们,你们来我这儿闹事,我也不计较了”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 “何人胆敢闹事!”谢玉珩还没开口,又有一道嗓音响起,紧接着,几十个官差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阿仁立刻退到谢玉珩身旁。 谢玉珩看到来人,还有和他们一起来的秋容,瞥了一眼楚凝,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怪不得她敢骗阿仁来救人,原来是有后招。 看来她还不算笨。 秋容看到一地的黑衣人就吓坏了,跑到楚凝身边,紧张地打量她:“郡小姐,您没事吧?” 楚凝摇摇头,领头的那个官差认得楚凝,但记得府衙大人的吩咐,不可暴露郡主的身份,于是假装不认识,扯着嗓子喊:“有人来报官,称这里有人闹事,怎么回事?” 三娘能在京城开青楼开了那么多年,还安然无恙,身后当然有人罩着,见到官差来了,反而不怕了,恶人先告状:“官爷,他们几个无故要抢我楼里的姑娘,还把我的人打成了这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你胡说,分明是你强抢民女在先,我们只是来救人的!”楚凝忍不住骂道。 领头官差不动声色:“却有此事?” ? “官爷您不都看到了嘛!”三娘以为是在问她,抢先道。 领头官差点点头,立刻吩咐:“来人,把他们都带去衙门,仔细盘问!” 三娘正要高兴,却突然有两个人押住了她的胳膊,她疼得大叫:“官爷,你们抓错人了,抓我干什么呀,闹事的是他们,你抓他们呀!” 领头官差冷哼一声,抓郡主?笑话,他就是有十个胆子,都不敢把郡主给抓了!谁不知道长乐郡主身后有齐王和皇上护着,敢动她,想必是活腻了。 三娘这下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气得哇哇大叫:“你们快放了我,我可是认识张大人的,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信不信我让他把你们全都杀了!” 领头官差恍若未闻,朝楚凝行了一个礼,带着余下的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这次学乖了(。?`??) 第6章 三娘被官差抓走,望春楼内瞬间乱了套,一些被迫在楼内接客的姑娘们见状,正犹豫不决时,突闻后院起火,烟雾缭绕,哪里还有人敢留在这里,携着早就偷偷收拾好的细软,仓惶而逃,不消片刻,人去楼空,繁华不再。 楚凝拿着一把破旧的蒲扇,蹲在一个火盆前,一边摇着蒲扇使劲儿扇风,一边得意洋洋道:“外头的人八成以为这楼要烧起来了,等三娘他们回来,想跑的不想跑的肯定都跑光了,到时候就有他们哭的了!” 谢玉珩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淡笑:“只怕他们是回不来了。” “那最好了。”楚凝扔了蒲扇,跑到他的身边,一脸正色道,“我刚才听三娘说认识什么张大人,她肯定是仗着背后有那什么劳什子的张大人撑腰,才敢这么为所欲为。等我回去查到了谁是张大人,我一定要他好看!” “你打算怎么查?”谢玉珩神色不变,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 “当然是回去找我父父亲去问,他认识朝中的人,应该可以问得到姓张的大人有哪些。”楚凝的声音越来越小,悄悄抬眼看一眼谢玉珩,见他反应平平,似乎是没听到她话里的停顿,微微放下了心。 吓死她了,刚才太兴奋,差点暴露了身份。不过珩哥哥那么帮她,她却瞒着他,楚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一想到她原本只是想过来查探一番,结果现在不仅报了仇,还顺带连他们的老窝都给端了,楚凝心里又高兴起来。 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楚凝拉着谢玉珩的手道:“珩哥哥,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饭吧?” “现在?”谢玉珩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约莫只有申时三刻,现在去吃饭也太早了吧?虽然闹了这么一出大戏,他确实有些饿了,但自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对在这个点吃饭还是有些犹豫的。 “去嘛去嘛,我都饿啦!”楚凝见他似乎不太想去,摇着他的手撒娇,“珩哥哥,我告诉你哦,京城有一家酒楼的饭菜特别好吃,你们远道而来,若不去尝尝,一定会后悔的!” 谢玉珩低头瞧了一眼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双白净的小手,盛情难却,他只得答应:“好。” . 客悦酒楼乃是京城最有名的一间酒楼,而它出名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里头的饭菜好吃的,更重要的是,它的老板身份特别。客悦酒楼的老板姓秦,单名一个昭字。全京城无人不知,秦昭有两个妹妹,当年出嫁时,其中一个嫁给了南王,另一个嫁给了齐王。后来南王成了太子,他的妹妹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太子妃。而今太子登基,太子妃亦成了皇后。 简单点说,秦昭除了是个商人外,他还是当今皇上和齐王的大舅子,长乐郡主和安宁公主都得尊称他一声舅舅。 . 这个时候酒楼里还没有客人,远远地就看到楚凝正在走近,掌柜的连忙摇了摇身旁正在打瞌睡的几个小二,大骂道:“别睡了,快起来!一会儿郡主来了看到你们偷懒,小心没你们好果子吃!” 一听到“郡主”两个字,几个小二纷纷惊醒,连滚带爬地到门口站好,其中一个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珩哥哥,就是这里,你想吃什么随便点,都包在我的身上!”楚凝直接无视了门口一群睡眼惺忪的小二们,高兴地在前面带路,“掌柜的,你们最近有出什么新的菜式吗?” 闻言,掌柜的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小郡主说话口气可真大,什么叫包在你身上,你来这里吃饭几时付过银子了?但面上却笑呵呵的,万分恭敬道:“回小姐,本店最近新推出了一道‘龙凤呈祥’,来吃过的客人们都说好吃,小姐要不要尝尝?” “要要要,当然要!”楚凝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又报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名,报完之后回头问谢玉珩,“珩哥哥,你还想吃什么?” 谢玉珩从进来起就一直在注意店小二和掌柜的的态度,又听她一下子报了十几个菜名,楚凝也许没注意到,但是他却察觉到了掌柜的眼底的哀怨之色,笑了笑,制止她道:“够了,我们只有两个人,你一下子点了十几道菜,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还有阿仁和秋容呀,他们两今日立了大功,我要好好犒赏一下他们。”楚凝想都没想就开口。 秋容早就知道自家郡主的好,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阿仁,一脸受宠若惊又很为难的神色:“还是算了吧,姑娘您和我家公子一起吃就好了,我在一旁伺候着。” 谢玉珩不像楚凝,对丫鬟们好起来常常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世子,主仆有别,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懂的道理。 楚凝有些不高兴地瞪他,阿仁不敢看她,垂下脑袋。 谢玉珩道:“既然如此,阿仁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吧。点了那么多菜,吃不完就浪费了。” 世子发话了,阿仁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说了声是,楚凝的脸色这才好看点。 . 不用小二的招待,楚凝熟门熟路地带着谢玉珩来到二楼的一个包间,那是整间酒楼里最好的一间房,不仅地方宽敞,而且里面的窗户位于酒楼牌匾的正上方,坐在窗边,正好可以将下面大街上的景致一览无余。 “珩哥哥,坐。” 刚才过来的一路上,楚凝已经知道了谢玉珩是第一次来京城,因此她主动地把靠窗的最好的一个位置让给他坐。 小二上了茶又端来了点心,楚凝坐到他的身边,把好吃的都推到他前面,看他不动,睁着一双大眼睛催促着他:“快吃呀珩哥哥,这里的点心也好吃,这个桂花糕,你尝尝。” 谢玉珩无奈地接过她手里的桂花糕,他本就不是很饿,一会儿还要吃饭,现在再吃点心,等下还怎么吃? 但这是她的一片好心,谢玉珩不忍让她失望,于是咬了一小口,点头赞道:“确实好吃。” 楚凝得意洋洋地笑:“那当然,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可是最清楚了。” 咽完了嘴里的东西,又把手里的桂花糕放下,谢玉珩问道:“你既喊我一声珩哥哥,但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谢玉珩不问,楚凝还没有察觉自己一直都没告诉他她叫什么,但是她的名字 楚凝想了想,犹豫了片刻,才道:“珩哥哥,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不如你叫我凝儿吧,反正我爹和我娘都这么喊我。你要是觉得凝儿不好听,喊我阿凝也行。” 楚凝不想骗他,但她是郡主的这个身份,又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外人。虽然在她心里珩哥哥不是坏人,但凡事留个心眼总是不错的。 她本以为谢玉珩总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却没想到谢玉珩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好。” 嘿嘿,楚凝在心里偷乐,珩哥哥这么体贴,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珩哥哥,你们今日才进京,那你们住在哪里呀?”等上菜的时候,楚凝无聊地问谢玉珩各种问题。 “还没想好,怎么了?” “这怎么能没想好呢?京城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等天黑了外面的客栈都住满人了,你们再去找怎么来得及?”一听说他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楚凝急得差点没跳起来。 谢玉珩哪里是不想找地方住?他们本来一进城,在遇上楚凝之前,就是在找落脚的地方。谁知道客栈没找到,先碰上了这么桩麻烦事,好不容易解决了,她这个惹事的居然还先教训起他们来了。 谢玉珩失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还没找到地方住?” “因为、因为”楚凝后知后觉,当然是因为她了。 她略带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小脸也染上了一抹粉色:“对不起啊珩哥哥,我先前不知道你们才来。”而且看他们身上都没带着包袱,她怎么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京的呢。 “无妨,等吃完了再出去找找。京城那么大,总有客栈能容得下我们。”谢玉珩笑道。 “要不这样吧。”楚凝倒是有了个主意,“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间屋子空着,若是你们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就带你们去那里暂住一晚。只不过那间屋子很久没有人住了,可能会有点脏,还有点乱,需要收拾收拾。” 谢玉珩不解地看着她,像是在无声询问原因。 楚凝不好意思地笑笑,嗫嚅道:“我小时候调皮,常常从府里溜出来玩,每次没多久就被爹抓回去了。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拿了一些首饰出来换了那间屋子。只要想出来玩,我都先去那间屋子里躲上一个时辰,爹派的人找不到我自然就会放弃了,我再出来玩,玩够了就回去。” 听完她的话,谢玉珩无奈地直摇头。 他爹都能在她才溜出来就把她找回去,摆明就是派了人在暗中跟着,她以为她买了间屋子躲着她爹就不知道了吗?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吧,亏她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是不是很蠢萌蠢萌的~~ 第7章 一刻钟后,小二开始上菜。有些菜是原本就做好的,一直在锅里热着,上起来很快。而有些菜则需要现做,来吃饭的人又是长乐郡主,后厨的伙计们不敢怠慢,光是一道松子鲈鱼,从挑选最新鲜、最大的活鱼,一直到宰杀、去内脏,最后下锅烹饪,整整花了两刻钟。 楚凝闻着满桌子的香味,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珩哥哥,你快吃啊,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见谢玉珩还不动筷子,她一边夹了一筷子自己爱吃的菜塞到嘴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催他吃。 “还有你们两,别看着了。阿仁,你多吃点,你刚才把那些黑衣人都打趴下了,功不可没,一定累坏了吧,来来来,这个糖醋小排好吃,快吃。”楚凝把装有糖醋小排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多谢姑娘。”楚凝太热情,阿仁不好意思拒绝,可世子没有动筷子,他不敢动啊。 正在阿仁一个劲地看着谢玉珩的动作,谢玉珩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对他道:“吃吧,吃完了我们好早点去找客栈。” 阿仁终于放心地开始吃了。 “珩哥哥,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楚凝摇头晃脑地贴着他问。 谢玉珩不置可否:“现在还没开春,天黑得早,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逛了那么久,你的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不会啊。”楚凝一脸无所谓地说,刚溜出府的时候她是怕琴嬷嬷醒了拦着她不让她出来,现在都在外面玩了那么久了,想来琴嬷嬷早就知道了,秋颜至今没有找过来,就说明琴嬷嬷替她瞒着呢,父王一定还不知道。既然父王不知道,那她的胆子就大了。 “不行。”谢玉珩拒绝道。 他不知道楚凝的身份也就算了,现在既然都猜到了,那他更不可能让她一个姑娘天黑了还陪他一起找客栈。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回去如何向父王交代?又要如何向皇上和齐王交代? “听话,吃完了就早点回去,夜里不安全,若是出了事,你爹娘该担心了。”家中的弟弟妹妹们时而调皮,作为兄长,谢玉珩平日里也会管着他们一些,是以和楚凝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地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楚凝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饭菜,听了他的话,鼓着腮帮子,不悦道:“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次,你就让我回去,我才不要呢!再说了,有秋容陪着我,还有你和阿仁在,哪里会出什么事呀!” 她病了大半个月,日日都闷在府里,早就想出来玩了。只不过一直对上一世的事情心有余悸,才不敢楚府,这会儿望春楼是彻底不复存在了,楚凝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次显了出来。 谢玉珩沉默不语,楚凝转向阿仁寻求盟友:“阿仁,你吃了我这么一顿大餐,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坏人欺负吧?若是等会儿真如珩哥哥所言发生了什么不太安全的事,你记得一定要保护好我和秋容哦!” “”阿仁低着头,继续默默地吃着白饭,完全不敢看自家世子的脸色。 谢玉珩的脸色果然有点难看。 阿仁不说话,楚凝自以为他是默认了,笑眯眯地回头朝谢玉珩道:“珩哥哥,你看,阿仁都没有说不,你就别担心啦,他会保护好我的!” 谢玉珩:“” “为何一定要跟我同去?”好半天,谢玉珩才重新开口。要不是楚凝说话做事都很单纯,且他一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那边派来的细作,故意接近他的。 “因为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我就不能再找你们玩了呀。”楚凝说得很坦白,又连声问,“珩哥哥,你们来京城是来玩的吧?不如你把想去的地方都告诉我,京城我熟,我给你们带路啊!” 谢玉珩哭笑不得,她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整日只想着玩吗? “凝儿,我们不是来玩的,我这次来京城是有要事要办。”谢玉珩正色道。 “什么事?”楚凝好奇地凑过去。 谢玉珩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提亲。” 提亲?楚凝来了兴致,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别人成亲呢。她有四个哥哥,祺哥哥只比她大两岁,还不到成亲的年纪,烨哥哥虽然成了亲,可他成亲当日她还小,一直被娘带着不让她乱跑,因此也没看到他拜堂。至于静王府的两位哥哥,楚凝本能地不太喜欢他们,往日也没什么走动,更不敢去看了。 “是哪家的姑娘呀?”他会来京城提亲,就说明他要娶的人家在京城,也不知道珩哥哥往后会不会留在京城,她有没有机会看到他成亲呢。 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模样,谢玉珩温润地笑了笑,低声道:“是我父亲的一位故交之女,如今应当还未满十五岁。” “那你见到她了吗?”楚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问完才想起他刚进城就被她给碰上了,哪有时间去见人家姑娘?楚凝有些内疚的吐了吐舌头道,“对不起啊珩哥哥,我不知道你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办。要不这样,你告诉我那位姑娘住在何处,明儿我带你去找她。” 正好她也去瞧上一眼,楚凝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珩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能够嫁给他为妻的姑娘一定也不会差。 “无妨。”谢玉珩似笑非笑道,“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父亲本命我半年后再来,是我想先看看那位姑娘合不合心意,这才提前来的京城。” “哦。”楚凝点点头,继续吃菜。 谢玉珩一边看着她吃,一边回忆起刚为母亲守完孝的那日,父亲将他喊去了书房。 父亲对他说,母亲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将来的婚事。母亲希望他能娶一个既温婉贤惠又持家有道的妻子,最好那位姑娘还能和他门当户对。 这是母亲临终意愿,他不敢不从。可放眼整个逸都,却没有一个符合母亲希冀的。于是父亲让他来京城,告诉他凭他的身份,要娶一位郡主或者公主都当得起。众所周知,如今皇族里正值婚配的只有长乐郡主一人,他虽比长乐郡主年长了六岁,但好在差得不算太多。 只是这位长乐郡主,门当户对倒是有了,但温婉贤惠和持家有道 谢玉珩不禁摇头失笑,若真把她娶回家,估计一个镇南王府都不够她拆的,还是再看看吧。 楚凝全然不知自己无声无息地就被盯上了,吃饱喝足后,她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高高兴兴地陪谢玉珩去找客栈了。 离开酒楼前,谢玉珩看了一眼掌柜的欲说还休的眼神,提醒楚凝:“你忘了结账。” 楚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吃霸王餐了,不差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小,惹得离他们最近的一桌人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谢玉珩抚额,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眼神一亮,心里感叹了一句真不容易,小郡主终于记得付银子了,正要伸手去拿,结果有个人比他手更快,抢先一步把银子拿走了。 楚凝把谢玉珩的银子还给他:“珩哥哥,你这样我就要生气了,说好的我请你吃饭的,你来给银子算什么呢!”不待谢玉珩反驳,她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不怕告诉你,这间客悦酒楼是我舅舅开的,舅舅的就是我娘的,我娘的也就是我的,都是自家酒楼,不用客气。你要是喜欢这里的饭菜,以后尽管来,报上我的名字就行!” 谢玉珩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为她这么个奇怪的理论。 舅舅的就是她娘的,她娘的就是她的真是亏她想得出来。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嗯,确实没错。 . 楚凝带着谢玉珩找客栈,不用想,先找的便是离齐王府最近的一间,以便她明日来找珩哥哥玩。说来也巧,往日不到酉时就已经住满的客栈,今日竟然还多了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上楼,开了门,谢玉珩还没踏进去,楚凝已先他一步进屋。不出一会儿,又笑着出来了:“珩哥哥,我帮你看过了,这间房挺干净的,比我换的那间好多了,你就住这里吧。” 谢玉珩深感无奈,她居然还在想着要把他往她的那间屋子带。 谢玉珩谢过老板,让阿仁先跟着他下楼去付定金,然后对楚凝道:“好了,我的落脚处你知道了,看也看过了,短时间内我不会搬走,你要找我,可以来这里找。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家在哪儿当然是在齐王府了。但是珩哥哥送她回去,不就穿帮了嘛。 楚凝怕他坚持,这次没有再使性子,乖乖地笑了笑,道了声好:“那我就回去了,珩哥哥你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哦。”留下这句话,带着秋容一溜烟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的世子爷:你那么热心要知道我住在哪里,非奸即盗,说,是不是想半夜偷偷爬上我的床! 单纯的小郡主:嘤嘤嘤,人家还未成年,人家还只是个孩子(摸下巴)这个主意其实不错 * 你们这些小妖精,都学小郡主霸王我,不给我留言,森气! 第8章 楚凝和秋容前脚刚走,阿仁就回来了,看到谢玉珩一个人站在门口,阿仁上前:“公子,凝儿姑娘她” 这里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谢玉珩蹙了蹙眉:“进屋说。” 阿仁跟着他进屋,待把门关上,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世子,凝儿姑娘真的是长乐郡主吗?” “你觉得呢?”谢玉珩不答反问。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先前她跑出来跟我说您您被望春楼里的花姑娘们勾走了,我听到她又让秋容去找府衙大人立刻带兵来救她,后来官府的人真的来了,她要不是郡主,那些人怎会来得那么及时呢。”阿仁将谢玉珩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谢玉珩听了嘴角抽了抽,怪不得阿仁会跟着楚凝走了,当时他离得远没听到,说他被花姑娘们勾走了这样的话竟然从一个姑娘的口中说出来,而且这个姑娘还并非常人,着实让他哑然。 “长乐郡主单名一个凝字,她刚才也说了,不方便告诉我她的名字,但是让我唤她凝儿。”谢玉珩想起楚凝当时的小表情,又觉得好笑。 若他今日遇上的是旁的女子,他问起名字,大约只会随口编一个糊弄他,她倒好,实诚地一点心机也没有,万一今日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也同样猜到了她的身份,她难道还傻乎乎地相信人家吗? 想到这里,谢玉珩觉得有必要下次见到楚凝的时候提醒她一下。 下次? 这个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惊到了。 逸都离京城远,来回走陆路大约需要半个月,就算相对快一些的水路,至少也需要十日的光景。因此对于京城里的消息,除了皇上、皇后和几位王爷的以外,甚少会传到逸都。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齐王府有一位被皇上宠坏了的郡主,但是这郡主长得如何,品行怎样,他一无所知,蛮横娇纵也只是传言,他亦不确定。是以他才想先来一趟京城,看看传言中“蛮横娇纵”的小郡主究竟如何。 许是因为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因此在见到楚凝后,结果与想象中的并无甚差别,却又让他有点儿意外,尤其是在看到官差出现的那一刻,他对这位小郡主又有了些许赞赏。 说实话,楚凝并不是母亲希望他娶的那种姑娘,但没由来的,他却对她生出了一丝好感。只是她看起来太过单纯,真的能应付家里的事情吗? 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南王府,谢玉珩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他沉声道:“最近府里的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请世子放心。”阿仁答道。 阿仁的话他信得过,谢玉珩点点头,未再多言。 . 楚凝按着来时的原路回到王府,和谢玉珩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现下一个人往家里走,才开始担心父王知道她又偷偷跑出来会不会生气。还没走到后门口,大老远,就看到琴嬷嬷和秋颜一起守在门外,焦急地来回走动。 琴嬷嬷年纪大了,夜里离得远一些的东西就看不真切,秋颜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和秋容,忙上前:“郡主,您怎么才回来呀,王爷可在屋里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父王真的来了?楚凝心里一咯噔,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知道父王顶多训她几句,不会真的生气,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正要进门,却见琴嬷嬷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略带抱怨道:“我的小郡主,您下次要再出府玩,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 楚凝讨好地朝她笑:“琴嬷嬷,我这不是看你正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嘛。” “吵醒我总比吓死我要好,”琴嬷嬷愁容满面,“郡主,您快些回去吧,王爷今儿个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又不让我们出来找您,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总之您小心着点。” 父王脸色不好? 楚凝这会儿真有点害怕了,她连忙问琴嬷嬷:“父王可有说些什么?” 琴嬷嬷摇头道:“没有,王爷一过来就说要找您,老奴答不上来,王爷就直接问我您是几时出门的,看王爷的神色和语气,似乎是早就知道您出去了。” 父王怎么会知道她出去的?楚凝疑惑,加快脚步。 漪澜苑里,一屋子的丫鬟都守在屋外,看到她回来,皆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的房门开着,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父王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个茶碗正在喝茶。 “父王,我回来了!”既然被发现了,楚凝打算先发制人,笑着跑进去,抱住他还没放下茶碗的胳膊蹭了蹭撒娇。 被她一抱,楚骞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茶碗差点翻了,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问道:“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楚凝乖乖地回答:“我就在城里逛了逛,又去舅舅的酒楼吃了顿饭,不信您可以去问客悦酒楼的掌柜的。” 楚骞不为所动,放下茶碗:“我问的是你在去客悦酒楼之前,去了什么地方?” “就就在城里随便逛逛啊”楚凝不敢告诉他她是去了望春楼,毕竟那地方怎么说呢,跟珩哥哥去是一回事,但是告诉父王,她就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了。 “胡闹!”她没有说实话,楚骞也怒了,“方才我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顺天府尹刘大人,他告诉我今日你让秋容去了趟衙门,让她带着官差去望春楼抓人,有没有这回事?” 哎呀,父王怎么都知道了呀,怪不得琴嬷嬷和秋颜说父王早就来了,还脸色不太好。楚凝吐了吐舌头,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那个刘大人真是多事,于是也不敢撒谎了,老实交代道:“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没想到看到里面的人强抢民女,就让秋容去找他们来救人了” 其实她说的不完全是实话,楚凝有点做贼心虚,越说越小声,抬眼瞥了一眼父王的脸色,唔,果然不太好。 “就是因为好奇,你跑去望春楼那种地方?”楚凝长那么大,楚骞几乎从未跟她生过气,但今日听说她去了望春楼,楚骞真是气坏了,与她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你可知道那望春楼是什么地方?你堂堂一个郡主,没事居然跑去青楼,成何体统!若是传出去,你让父王的脸往哪里搁?” 他更担心的是他的凝儿不谙世事,入了狼窝虎穴还以为好玩。现下没什么事也就罢了,若是真出了意外,可不得把他心疼死! 楚骞的声音太大,守在外头的琴嬷嬷听了心头直跳,担心王爷一会儿会让她和秋容秋颜进去问话,于是支了漪澜苑的一个丫鬟,让她去请王妃。丫鬟不敢耽搁,连连应声,小跑着走了。 屋里的楚凝几时见过这样的父王,也被吓到了,顿时不敢再撒娇,松了手站在一边,垂眸委屈道:“可我先前也不知道那是青楼,要是早些知道,我才不去呢。” “你还狡辩!”楚骞气得简直想打人,但女儿是他亲生的,完全舍不得下手,一巴掌拍在手边的黄花梨桌子上,桌上茶碗发出一阵脆响。楚骞厉声道,“不知道那是青楼,为何你还知道要换男装进去?还有我问你,今日与你一起的那个男子是谁?” 楚凝原本不想告诉楚骞关于谢玉珩的事情的,听他这么一问,心里暗道不好,父王连珩哥哥和她在一起的事情都知道了,他现在那么生气,万一派人去找珩哥哥麻烦怎么办? 楚凝急着道:“只是我想去望春楼,珩哥哥没办法,才让我换男装去的。父王,你要怪就怪我,跟珩哥哥没有关系,他是个好人!” 珩哥哥?叫得那么亲密刚才楚骞只是生气,这一下他的脸色完全黑了。 “谁是珩哥哥?”他冷冷地问她,没待楚凝回答,心里已经开始对她口中的这个“珩哥哥”有了各种猜想,越想脸色就越黑。 真是气死他了!一想到他的宝贝女儿都没及笄呢就有可能被人给盯上了,他就恨不得立刻去找到那个“珩哥哥”把他暴揍一顿解气。 “他叫萧珩,逸都人士,今日才来京城,我是在街上无意中遇到的。珩哥哥说,他来京城是为了向一位故交的女儿提亲。”瞒不住,楚凝老老实实地道,只盼着父王听后不要去找珩哥哥麻烦。 楚凝说话的时候,楚骞一直看着她,见她不像是在说谎,气才消了些。至于那个萧珩,他会派人去查,若果真如凝儿所言,他就放过他,否则的话,看他要他好看! “父王”楚凝听不到他说话,又去拉他的手,“您不会找珩哥哥麻烦吧?”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空担心别人?楚骞瞪她一眼,口是心非道:“他敢把我女儿带去青楼,叫我找到他,我就” 话没说完,楚凝突然捂住眼睛,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父王你是坏人,我都跟你说了珩哥哥是好人,你都不相信我,居然还要抓他,你怎么能这样啊”一边哭,一边从指缝里偷偷看楚骞。 “”楚骞扯扯嘴角,他怎么样了他?还有,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抓萧珩了? 这个凝儿真的是 哎,他不想承认,看到爱女哭,本就消了大半的气彻底没了。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安慰女儿,又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戏精小郡主上线~ 第9章 秦桑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女儿在哭,急匆匆地走来,就看到她的父王正一脸肃容地站在她的身侧,女儿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一边抹还一边偷瞧父王的神色,那委屈的小模样,像极了她小时候养的受了惊的小兔子。 秦桑几时见过女儿哭得那么厉害,从小到大,但凡楚凝要的,她就没有不答应的,别说把她骂哭了,就连说句重话都不舍得,此刻见她哭成这样,顿时心疼不已。 她匆匆进屋,直接无视了楚骞,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搂进怀里,轻声哄道:“凝儿,娘来了,别哭了。” 楚凝原本是在装哭,使劲地挤眼泪,这会儿看到娘来救她了,哇地一声,抱住她真的哭了出来。不为别的,她是真的委屈。明明她去青楼也是要为民除害,父王却那么骂她! 楚凝吸着鼻子向娘亲哭诉:“娘,父王他骂我,说我堂堂郡主不成体统,还说我给他丢脸了” 秦桑回头瞪了楚骞一眼,继续安抚女儿:“凝儿乖,你父王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不要听他的。我们凝儿最讨喜了,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喜欢你,怎么可能会丢脸呢!” “真的吗?”楚凝这才停住了眼泪,一双杏眼哭得湿漉漉的。 “当然是真的。”秦桑拿出干净的帕子,替女儿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可是,可是”楚凝又偷瞧了父王一眼,然后窝到娘亲的怀里。她知道父王最听娘的话了,父王要派人去抓珩哥哥,她说的话不管用,可是娘说的父王一定会听。于是趁机撒娇道,“娘,我今日在街上认识了珩哥哥,他人可好了,还帮着女儿一起教训坏人,可是父王居然要去抓他。娘,您帮我跟父王说说,不要去抓珩哥哥,他真的是个好人!” 秦桑不知道她说的珩哥哥是谁,不过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道:“放心,娘答应你,你父王绝对不会去为难你的珩哥哥的。” 楚骞:“”他想解释两句,事情和凝儿说的不太一样,但见秦桑完全没有看他,依旧自顾自地哄女儿开心,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认命了。 别看他是个王爷,人前风光得很,可在家里,做主的都是他的王妃和小郡主,只要她们娘俩儿凑一块儿,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谁让她们一大一小都是他的心头宝呢,尤其是凝儿,脾气性子都和她的娘亲一模一样,不让着点怎么行? “好了,我不派人去找你的珩哥哥便是。”楚骞终于妥协,“但是今日这事,以后不可再发生了。” 楚凝没有告诉秦桑她跑去了青楼,是不想让娘为她担心,楚骞了解女儿,所以也替她瞒着。 父女两心照不宣,楚凝破涕为笑:“谢谢娘。”又跑到楚骞身边,乖巧地道,“谢谢父王。” . 楚骞和秦桑离开后,楚凝揉了揉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唤来秋容和秋颜,让她们准备热水。今日去望春楼走了一遭,她总觉得身上也沾上了那里的风尘气,难受得紧,她要好好泡个澡,将身上的味儿都给除了。 琴嬷嬷将王爷和王妃送到了院门外,折回来,劝楚凝道:“我说郡主,您以后可不能再和王爷那么说话了,要是真把王爷给气着了,您装哭都没用。” 琴嬷嬷是看着楚凝长大的,楚凝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她一眼就瞧出来了。刚才真真是吓死她了,站在门外都能感受到王爷强忍的怒气。幸亏王妃来得及时,若是再晚点,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 楚凝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她才不怕呢,父王疼她,怎么会真的生她的气?要是没有珩哥哥的事,她撒个娇也就过了,只不过她父王会去找珩哥哥的麻烦,这才多哭了两声,她心里有分寸。 泡澡的时候,楚凝一个劲地在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事,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她原本只是想去探查探查望春楼的底细,怎么一不小心就给端了呢?既然父王已经知道了此事,相信三娘那伙人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距离上一世她出事还有半年,如果他们一直被关在牢里,是不是说明这一世她就不会出事了? 这些日子楚凝一直害怕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会再重演一遍,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害死她的人,如今害她的人入了狱,她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不过她还得找机会跟父王说说此事,三娘口中的那个张大人,听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泡了一会儿有些困了,楚凝唤秋容拿来了她的衣服。夜里天气凉,她从浴桶里出来,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秋容连忙上前,用干布将郡主身上的水给吸干,替她把衣服裹好。 秋颜已经铺好了床,楚凝不喜欢硬邦邦地床垫,秋颜就给她在下面多铺了两条被垫。楚凝爬上床,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对秋容道:“明日天亮了就叫我,我要去找珩哥哥。” 秋容“啊”了一声,苦着脸道:“郡主,您还要去找那位珩公子呀?”王爷才刚刚训过她,她就不怕王爷知道了再生气吗? “我答应了珩哥哥要去的。”楚凝眨眨眼道,“不过我觉得父王可能不会让我去找珩哥哥,所以明儿天一亮我们就走。” “郡主,要不您带我一块儿去吧。”秋颜祈求道,她可不想再一个人留在府里守着了,方才郡主没回来之前,王爷就一直坐在堂屋里,一句话都不说,可吓人了。 楚凝没答应:“不行,你要是跟我一起出去了,谁来给我报信呀!”说完打发她们出去了,时候不早了,她该睡了,明日还要去找珩哥哥玩呢! 许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翌日天还未大亮,楚凝就醒了,坐起来伸了个舒畅的懒腰,觉得凉飕飕的,又连忙抱起棉被捂紧自己。 “秋容!”楚凝朝着外头大喊一声。 秋容正计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打算叫醒她呢,没想到郡主自个儿醒了。她连忙掀开帘子进屋,站在楚凝的衣柜前,问她:“郡主,您今日要穿哪件衣裳?” 楚凝想了想:“我记得有一件红色的褙子,你给我拿来,我今儿就穿那件。” 秋容略带疑惑,她记得那件衣裳是郡主去年生辰时,皇后娘娘送她的礼物,但郡主嫌红色太浓艳了,就一直放在橱里没穿,怎的今日想到要穿了?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找着了那件衣裳。 楚凝穿好衣裳,笑眯眯地在铜镜前照了许久。昨日听珩哥哥提到要提亲的时候她就想到自己也有一件像喜袍一样颜色的褙子,突然也想穿一穿,不知这样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好不好看。今日拿出来一试,楚凝觉得皇后娘娘的眼光果然不错。 外头还有点凉,出门前,秋容又拿了一件白色的斗篷给她披上:“郡主多穿点,现在这天气,最容易生病了。郡主才刚刚病愈,更加要仔细些,不可大意。” 穿戴整齐,楚凝带着秋容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门,正准备取下门栓出去,却意外地发现门上被加了一道锁链。 “这是谁干的?”楚凝吃惊地蹬着那串比她手臂还粗的铁链,大声问。 秋容摇头,表示不知。王府的后门只有门栓,从不加铁链,因此每回郡主溜出去玩,几乎都是走的后门。明明昨日还出得去,怎么今日就不能走了呢? “肯定是父王!”楚凝气得跺脚。父王不让她去找珩哥哥,所以故意让人加了这条铁链,她不能走后门,要出王府就只能走前门,可前门一直都有侍卫守着,她从前门走,必定会惊动父王,说不定她没走多远就被抓了回去。 父王太奸! “郡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秋容为难地瞅着铁链,这么粗的链子,没钥匙一定打不开。要不,她们今日就不出去了? 秋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楚凝小手一挥,扬着脖子道:“跟我走,我知道哪里可以出去。” 后门走不了,又不能走前门,但是要想办法溜出府,还是难不倒楚凝的。 一刻钟后,楚凝带秋容来到了西苑。西苑是齐王府的一个果园,里面种了许多果树,园子算不上很大,但楚凝爱吃果子,小时候没能耐溜出府外,就爱到西苑来玩。 楚凝和秋容站在一堵两人高的墙边,秋容抬头看了一眼高度,白着脸道:“郡主,您该不会是要翻墙出去吧?”这么高,且不说能不能爬上去,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怕是要摔断骨头啊。 楚凝朝她笑了笑,摇头,斜着手指指墙角处的一个洞,不大,但像她和秋容这种身材的人过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秋容简直惊呆了。 两刻钟后,尚搂着王妃在被窝里温存的齐王被西苑的下人给叫醒了,那下人称,郡主带着秋容,钻狗洞出府了! 第10章 好不容易出了府,楚凝白色的斗篷已经变得灰不溜秋了,秋容为她拍了几下,未料越拍越脏,没沾上灰的地方也染上了几个巴掌印。楚凝见状忙拦住她:“好了,别拍了,回去洗洗就是了。”其实也不算是特别脏,只是斗篷太白,沾点墙灰就明显了。 天色才刚刚大亮,路上的行人只有零星几个,楚凝和秋容来到谢玉珩住的客栈外,客栈还没开始做生意,只开了半扇门,方便住宿的客人外出。楚凝探头进去,她昨日来过,客栈的老板记得她,笑呵呵地说:“小姑娘来得那么早,是来找楼上那位公子的吧?” “对呀。”楚凝进去,指指楼上,“珩哥哥醒了吗?” 老板摇摇头,笑道:“这我可就不知了,姑娘不如自个儿上去看看。” 楚凝正有此意,对老板道了一声谢,踩着楼梯蹬蹬蹬地上楼了。 客房门外,楚凝趴在房门上仔细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她想过了,若是屋内有动静,就表示珩哥哥已经醒了,她就敲门。若是屋内没动静,那她就再等等,让珩哥哥多睡会儿。 楚凝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什么也没听到,想来珩哥哥应该还没醒,她又重新跑下楼,一口气找老板点了十来样早点小菜,打算等珩哥哥醒来和他一块儿吃。 房门外的声音似乎消失了,阿仁这才对正在看书的谢玉珩道:“世子,郡主好像走了,咱们还不出去吗?” “让她等等吧。”谢玉珩知道楚凝并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否则昨日之事也不会发生,但是他想看看,她到底能等他多久,这也决定了未来她该如何与她相处。 只是让谢玉珩没想到的事,他手里的书都翻了十多页了,门外依旧没有动静。难道她走了?不太可能,楚凝刚才连门都没有敲,就说明她不可能走,难道是遇上了什么事?想起她先前鬼鬼祟祟地在门外站了半天,谢玉珩坐不住了,打算出去看看。 哪知一下楼,就看到靠窗最近的一张方桌上,摆满了碗碟,粗粗一数大约有十多盘,什么包子、蒸饺、薄饼、稀饭,简直应有尽有。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小丫头侧对着他们坐着,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旁边桌的一对老夫妻隔着老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吃,似乎是被吓到了。 谢玉珩失笑,这做派,果然是她的风格。谢玉珩正要往楚凝那边走去,阿仁扯了扯他的衣服,望着楚凝的方向,略带嫌弃地问道:“世子,你确定我们要过去吗?”堂堂一个郡主,居然跟饿了几天似的,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会信。 “不可放肆。”谢玉珩压低声音告诫了他一句,重新往楚凝的方向走。 “郡主,珩公子来了。”秋容先看到了谢玉珩,俯身提醒楚凝。 闻言,楚凝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回头看。珩哥哥今日穿着一件蓝色的衫子,仪表堂堂,腰间别了一枚琥珀色的玉佩,正缓步朝她们走来。不知怎的,楚凝突然想到了前世进宫时皇上跟她提到的镇南王世子,说他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只是可惜,他们二人有缘无分。也不知道前世她死后,是谁嫁给了镇南王世子呢? 正想得入神,谢玉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看到她的斗篷上好几处地方都沾了灰,谢玉珩蹙了蹙眉,关切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楚凝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没想到吃得太急,包子一下堵在了嗓子眼。楚凝捂着喉咙难受地向秋容求救,没等秋容把水端过来,楚凝突的感觉到背上多了一只大手,谢玉珩挨着她坐了下来,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顺手接过秋容端来的碗,好笑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吃个包子还会噎着?” 楚凝这辈子还没和一个外姓男子靠得那么近过,不知是羞的还是噎的,她的双颊微红,眸若桃花,明明刚刚还冻得连脏了的斗篷都不愿脱下,此刻却热得要冒汗,于是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水,才觉得气顺了。 谢玉珩放下碗,人却没有离开。 楚凝还觉得热,干脆把斗篷脱了下来,用手扇扇风,跟谢玉珩把早上的事情一股脑地抱怨了一通,末了还加了一句:“珩哥哥,你说我爹是不是故意的!” “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谢玉珩劝她道,不过一想到她是钻狗洞溜出来的,又觉得好笑。怪不得斗篷那么脏,看样子等回逸都后,他得先让人找找镇南王府有没有狗洞之类的,趁早给砌上,免得她又做出这等事来。 谢玉珩想得远,楚凝完全不知道他在筹谋些什么,又嘀咕了几句,才想到自己给他点了的一桌子早点,虽然被她吃了一半了,不过他那一份她可没动:“珩哥哥,你也吃呀。”楚凝把包子往他前面推。 . 简单地填了肚子,楚凝嚷着要带谢玉珩去京城里逛逛,谢玉珩没有推辞。 二人走在街上,街边的铺子陆续都开始营业了。楚凝带谢玉珩来的是京城最热闹的南街,南街之所以热闹,乃是因为往来的商人最多,京城又有许多好东西,因此天刚刚大亮,整条街就已经人头攒动,街边还有不少小贩争着抢最中间的位置摆摊。 谢玉珩觉得不像是楚凝陪他来的,倒像是他陪着楚凝来玩的。小丫头一上街就兴奋地不得了,几乎每一个摊贩前都要瞧上一眼,摸上一摸,发现有新鲜的好东西,就拿来问他喜不喜欢,若他说喜欢,她就让秋容买下带回去。几来几去,就算有阿仁帮忙,秋容手上的东西也都快拿不下了。 谢玉珩见状,忙拦住楚凝:“行了,都逛了一个时辰了,歇会儿吧。” 楚凝也觉得有点累,嘴上答应着,眼睛却仍在四处张望。 “在找什么?”谢玉珩不解地问她。 楚凝突然眼前一亮,高兴地道:“珩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一溜烟地跑远了。 “小姐!您去哪儿呀!”秋容在后面急得大叫,无奈手里抱着东西,没法追。 没多久,楚凝又折回来了,手上还拿了几个热乎乎的酥油饼儿。她先递了一个给谢玉珩,又分了秋容和阿仁一人一个,手里还剩两个,她打算自己吃。 谢玉珩很少吃这种东西,看起来还油腻腻的,他没什么胃口,犹豫道:“你特地走开,就是为了去买这个?” “是啊。”楚凝咬了一口酥油饼儿,鼓着腮帮子道,“珩哥哥你快吃,可好吃了。” 许是因为前世想吃却没吃到,这一世醒来后,她对酥油饼儿有了执念。除了娘给她买的那次,后来她又差下人去南街买了好多次,只觉得怎么吃都吃不够。 . 穿着红褙子的漂亮姑娘站在路中间吃酥油饼儿吃得高兴,嘴巴塞得满满的,樱桃似的唇上还留下一层闪亮亮的油光,脸上的神态无比餍足,仿佛是吃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眼看着路人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往他们身边张望,谢玉珩把楚凝带到了一处人少的巷子口,等她一口气把两个全吃了,他把自己的给她:“还吃不吃?” 楚凝打了个饱嗝,谢玉珩懂了,笑着收回来。 “珩哥哥你怎么不吃?”楚凝吧唧了两下嘴,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居然连尝都不尝一口,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我从小就不喜吃这些。”谢玉珩平静道,低头看着手中的酥油饼儿,思绪渐渐飘远。 身为镇南王的长子,他自小就与弟弟妹妹们不同,无论是功课还是管教,父王对他都比对弟弟妹妹们严。弟弟妹妹们能围着娘撒娇,他不能;弟弟妹妹们只需每日读上半日的书,他却不得不在书房坐上一整天;逢年过节,弟弟妹妹们可以跟着他们的娘出去游玩踏青,吃各种好吃的东西,他却只能跟着父王见一些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喝苦茶。 因为他是镇南王世子,是将来要继承镇南王位之人。他不怨父王,也不怨他的母亲,父王对他严厉,乃是因为要委以重任,母亲表面上看似待他冷漠,实则只是怕自己打扰到他。还记得七岁那年的寒冬,他练武冻坏了身子,母亲在他床边守了三天三夜,他醒来,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眼底密布的血丝。 “珩哥哥,你怎么了?”楚凝见他出神,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姑娘侧着头,杏眼水亮,一眨不眨地瞅着他,谢玉珩回过神,朝她笑了笑:“吃饱了吗?我想去见个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丫头叫珩哥哥叫得越发顺嘴了~~ 你们这些霸王,哼╭(╯^╰)╮ 第11章 楚凝当然要去,她原也是陪谢玉珩出来的,他要去哪里,她当然要负责给他带路。再说了,早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钻狗洞出来,这会儿巳时都快过半了,父王一定知道她又溜出来了,与其回去挨骂,不如再玩会儿,晚些回去。 “我们要去见谁呀珩哥哥?”楚凝掏出干净的帕子擦擦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见楚凝自发地把他要去见的人说成了“他们”要去见的人,谢玉珩忍不住笑了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转身,吩咐阿仁带着秋容先回客栈,把东西放好了之后再来寻他们。 “珩哥哥,你们知道要找的人住在哪里吗?”眼看着阿仁和秋容走远了,楚凝歪着头问。珩哥哥和阿仁都是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不担心珩哥哥找不到路,因为有她在,但阿仁怎么能找到他们? 谢玉珩笑着说:“昨日刚进城我们就打听过了。”京城虽然大,但来往的人多,问个路还是挺容易的。 楚凝“哦”了一声,点点头,跟上他。 . 两刻钟后,两人来到了费府门外。楚凝起先只觉得这个费府有点熟,似乎什么时候来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直到费府外的守卫来问他们是做什么的,只听谢玉珩道:“劳烦去向枢密使费祐费大人通报一声,就说逸都的萧珩求见。” 枢密使费祐 一听到这个名字,楚凝终于恍然大悟。大约是六年前吧,她才八岁,枢密使费祐大人的儿子成亲,父王和娘曾带着她一起来过。不过那时他们是坐马车来的,马车停在费府门外,她下马车后只看了一眼牌匾就随着娘一起进去了。 珩哥哥要见的人居然是费大人? 楚凝缩了缩脖子,悄悄后退了半步。这可不行啊,费大人是认识她的,过年的时候他还带着夫人和五岁的小孙女来王府拜年呢。当时她卧病在床,费夫人特地来看她,还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要是跟着珩哥哥一起进去,费大人直接喊她一声郡主,不就穿帮了吗? 不行不行,虽然她瞒了珩哥哥自己的身份,但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她觉得,珩哥哥对她那么好,她不介意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可自己告诉他,和从别人嘴里听到,不是一回事呀!珩哥哥知道了,会不会气她骗了他? 楚凝越想越着急,不知不觉手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 费府门外的守卫听谢玉珩不是京城的人,一开始是不愿意去通报的,毕竟枢密使位高权重,每天想要求见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随随便便来一个都去通报。然经不住谢玉珩几句软磨硬泡,于是在反复打量他几遍后,答应去问问了。 谢玉珩谢过守卫,回头见原本站在他身旁的楚凝已经离他一步远了,皱着眉头,一双杏眼里又是担心又是纠结,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一般。 谢玉珩故作不解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凝正寻思着想个什么理由开溜呢,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谢玉珩唇角处那一抹微扬的笑意。 楚凝哎哟哎哟叫了两声,苦着脸道:“珩哥哥,我可能早上吃多了,肚子痛。要不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为了让谢玉珩相信,楚凝说完还故意弯下腰抱住肚子,装得跟真的似的。 谢玉珩只觉得好笑,不过她这点小心思还难不倒他。于是他也弯了腰,虚扶住楚凝,在她头顶上方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了。这样,待会儿见到费大人,让他派人替你先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楚凝:“” 谢玉珩大概是怕她坚持不住摔了,扶着她的手臂还是用了些力道的。楚凝现在是在装病,不能直接挥开他的手跑了,眼见逃跑无能,楚凝只能认命地陪他一起等,心里祈盼着费大人是个有眼力的人,等会儿她给他使的眼色他能看懂。 不消片刻,里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步伐沉稳矫健,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 费祐在当上枢密使以前是个武官,年轻的时候还在军中待过几年,跟着邢厉老将军走南闯北,打过不少胜仗。只是后来腿脚出了毛病,没法再上战场打仗,因此便回到了朝中,在枢密院任职。 费祐如今刚刚年过半百,走起路来虎背熊腰,完全看不出有过腿疾。 听人说府外有个从逸都来的自称萧珩的年轻公子想要求见他,费祐就猜到了是谢玉珩。谢玉珩的母亲姓萧,父亲是一个四品的官,在下嫁镇南王前,和费祐有过几面之缘。费祐当上枢密使后,曾奉了嘉禾帝和新帝之命去过几次逸都,和镇南王夫妻也算是交情匪浅。 还没走到府门外,费祐就认出了谢玉珩,正准备喊一声贤侄,定睛一看,却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捂着肚子的楚凝。 那不是长乐郡主吗?她怎么会和镇南王世子在一起的?费祐的脚步缓了下来。 楚凝看到费祐朝他们走近,故意又哎哟了一声,趁谢玉珩分神时,扭头,朝费祐使劲儿眨眼睛。 长乐郡主贪玩,费祐素有耳闻,他虽看不透楚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谢玉珩让守卫通报他时并未用真名,想必是长乐郡主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此说来,这二人其实是互相隐瞒着身份的? 费祐觉得有点意思,遂收了眼底吃惊的神色,只当作不认识楚凝。 “贤侄千里迢迢从逸都赶来,怎不提前叫人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先派人去城外接你。”费祐亲切地和谢玉珩寒暄了几句,然后不解地看向楚凝,“这是怎么了?” 楚凝听费祐并未喊她郡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听谢玉珩道:“可能早上吃多了有些腹痛,可否劳烦费大人吩咐厨房去煮碗消食的汤来?” 谢玉珩知道楚凝是装的,因此不会真的让费祐去请大夫,是药三分毒,明明没病还要去吃,才会适得其反。 费祐爽快地答应下来,请二人去堂屋里坐。 . 既然不用担心身份会被揭穿,楚凝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没有再装了。谢玉珩问她,她只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没有刚才那么疼了,没想到她的珩哥哥还挺好糊弄的,也没有继续追问,等厨房将煮好的山楂红枣汤端上来,她又喝了半碗。 谢玉珩和费祐在闲谈,楚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偷听。其实她很好奇,珩哥哥说这次进京是来求娶他父亲的故交之女的,可在她的印象里,枢密使费大人似乎并没有女儿,但是费祐又称他作贤侄,相信与他的父亲也是故交不错。 楚凝弄不明白怎么回事,而他们二人谈的又多是逸都之事,实在无聊,坐了没多久,楚凝就坐不住了。 正在这时,从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丫头,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鬏,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看到屋内有人,小丫头停住脚步,站在离楚凝不远的地方,怯生生地打量坐着的几个人。 这个小丫头就是枢密使的孙女,小名叫绾绾。看到绾绾过来,楚凝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绾绾漂亮可爱,性子又活泼,若放在平时,楚凝是很喜欢和她一起玩的。但这会儿谢玉珩在,绾绾又在不久前喊过她几声郡主,要是还认得她,当面喊了怎么办?小孩子不像大人,就算她把眼睛眨瞎了,绾绾也不会懂是什么意思。 这下可糟了。 楚凝侧过身,又用手挡住脸,尽量不要让绾绾认出她来。 . 绾绾来之前得了祖母的示意,让她把堂屋里的长乐郡主带出去,但是又不能唤她郡主。绾绾聪明懂事,小小年纪就领悟了祖母的意思,进来后,先向坐在主位上的祖父撒了个娇,待祖父摸摸她的脑袋让她自己去玩,她才迈着小短腿走到楚凝身边。 “姐姐,娘亲和祖母都不在,陪我玩。”绾绾拉着楚凝的手,晃了晃。 楚凝看看费祐,又看看谢玉珩,想想他们说的话她也插不上嘴,经不住小丫头软绵绵的声音,于是就答应了。 楚凝一走,谢玉珩和费祐没了顾忌,说话也就放开了。 “三年前你娘病逝,消息传到京中,我也很意外。真是想不到,你娘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好在你已经长大了,无需你娘再操心。但我这心里,只要一想到你娘走了,我还是忍不住难受。” 费祐眼圈泛红,想起年少时见过的小丫头,娇憨可爱,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抱上一抱。一转眼数十年过去,他老了,小丫头也成了家有了儿子,可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去了。 “祐叔”谢玉珩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他为母亲守了三年孝,该伤心的,该难过的,早就都过去了。母亲是病逝的,积劳成疾,都是母亲自愿的,怨不得旁人。逝者已矣,他相信若是母亲在世,也一定不希望他因母亲的死而活得不开心。 “我没事。”费祐胡乱抹了抹脸,只是见到故人的儿子,感叹几句罢了,“你这次特地来京城,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瞒祐叔,确实有事。”谢玉珩把自己上京的目的与他说了一遍。 镇南王世子要求娶长乐郡主,这是好事,费祐听完乐呵呵地道:“你是想让我先为你去问问齐王的意思?” 谢玉珩点头道:“齐王虽我与父王有过几面之缘,但我未曾见过,贸然去王府提亲,怕齐王不允,届时伤了两家和气。祐叔在朝中说得上话,我便想先求祐叔帮忙打探一下虚实,如果齐王愿意,我再登门去提亲。” 门外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费祐抬抬下巴,示意谢玉珩看门外,笑道:“你和郡主不是早就认识了?提亲这种事,又何必要经过我,齐王素来疼爱郡主,只要她允了,齐王难道会不同意吗?” “凝儿目前还不知我的身份。”谢玉珩脸色微红,朝费祐行了个礼道,“还请祐叔帮我这个忙。” 第12章 “我问你,你可是真心想要娶长乐郡主的?” 一事归一事,费祐虽然与镇南王夫妇有些交情,镇南王世子又喊他一声祐叔,但事关长乐郡主的婚事,不是光凭一点两点交情就能让他答应帮忙的。且不说长乐郡主是否愿意嫁,光凭逸都离京城那么远,就足以让齐王再三斟酌这门亲事了。 “不瞒祐叔,在来京以前,求娶长乐郡主,是我父王的主意。”谢玉珩如实道。 “那来京以后呢?”费祐听出了谢玉珩的言外之音,但他还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毕竟他要求娶的人非同一般。 谢玉珩垂眸,看着右手边的茶碗,笑了笑道:“母亲希望我娶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为妻,可我身为镇南王世子,家里有的是听话的丫鬟,从小到大见多了,温婉贤淑的反而觉得无趣了。郡主虽谈不上温婉,更谈不上贤淑,但她性子直爽,开朗大方,这便是其他女子所及不上的。” 费祐懂了,镇南王世子生来富贵,要什么没有,寻常的女子他看不上眼,反而是这个长乐郡主,性格乖张,与旁的女子大为不同,才入了他的眼。 费祐点头道:“你暂且先在京城住下,一个月后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每年的这日,皇上都会为娘娘设宴庆生。等那日你随我进宫,我带你去见齐王,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那就有劳祐叔了。”谢玉珩笑着谢过。 . 楚凝陪绾绾玩了一会儿,有些热,就把小丫头交给了费府的丫鬟照顾。楚凝跑回堂屋,端起她茶碗半凉的茶,正要仰头喝,却被谢玉珩拦住了手。 “珩哥哥,你干嘛呀,我渴!”楚凝不解地道,她的腹痛是装的,又不是真的,喝碗凉茶不打紧的。 “你才出了一身汗,喝凉茶容易生病。”谢玉珩把他自己刚沏过的茶递给她,茶是温的,不烫嘴,正好可以喝。 楚凝看看谢玉珩递来的茶碗,再看看他拦着自己的手,乖乖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碗,接过他的,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楚凝满足地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问:“珩哥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她进屋的时候看到珩哥哥脸上带着笑,她就喜欢珩哥哥笑的模样,好看,所以也想陪他一起笑笑。 “我想请费大人向我父亲的故交探个口风,问问他是否愿意将女儿嫁给我。”谢玉珩避重就轻道,反正楚凝早就知道他来京的目的了,也不怕告诉她。 至于故交,齐王曾带着王妃去过逸都,在他们府上住了几日。不过那时他还没满十岁,只见过了齐王夫妇一面。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齐王可还认得出他,是以他不敢贸然登门拜访。 “费大人和你父亲的故交也认识吗?”楚凝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她还在想呢,珩哥哥好端端地来找枢密使做什么。可转念一想,珩哥哥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楚凝又追问道,“不对啊珩哥哥,你不是说要先见见那位姑娘,再决定要不要提亲吗?怎么还没见到,就要探口风了呀?” 会不会太快了些? 楚凝问得仔细,费祐一脸含笑地望着二人,如此亲密的称呼,看来齐王就算不舍得,这女儿也多半是要嫁了。 他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茶,继续听二人说话。 “早晚都得见,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我也不会马上就提亲,至少人家得愿意嫁给我才行。”谢玉珩看着楚凝道,唇角微扬,一双凤目狭长,似有深意。 “你长得那么好看,谁家姑娘会不愿意嫁给你呀。”楚凝小声嘟囔道。想想又有点不开心,等以后珩哥哥成了亲,她就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去找他玩了。她和珩哥哥才认识两日,可是她喜欢跟他一起玩,看来得趁着珩哥哥还没娶妻之前,她要多找他玩几次! 注意到了楚凝眼底细微的失望,谢玉珩笑着说:“那可不一定。” 怎么就不一定了?楚凝不信,兴奋地凑近谢玉珩:“珩哥哥,要不我们来打赌?” 瞎说,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嫁给他呢?如果换成是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赌什么?”她的态度变化太快,谢玉珩又有点捉摸不透。 楚凝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双杏眼几乎弯成了月牙:“就赌你想娶的那位姑娘会不会愿意嫁给你。” 这个答案谢玉珩也很想知道,于是他摸了摸下巴,一脸深思道:“嗯,你觉得呢?” 楚凝毫不犹豫道:“我觉得当然会啦!珩哥哥,要是我赌赢了,你就要请我吃饭。” 谢玉珩颔首:“好,一言为定。” 要是她赌赢了,别说一顿饭了,一辈子都可以。 费祐笑着看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在此时,外头突然跑来一个下人,步履匆匆,到了门口也不见停顿,直接跪在了堂屋中央。 “大人,齐王来了。” 下人的话音一落,费祐下意识地看向谢玉珩,谢玉珩心里也是一紧,齐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费大人?思绪百转千回,眼神装作不经意地朝楚凝飘去,见楚凝也是一脸惊讶,而那短暂的惊讶过后,又变成了了然的担忧。 谢玉珩明白了,楚凝和他一起来费府的事情,齐王多半是知道了,他现在过来,肯定是来寻女儿的。 几乎同时,费祐也想明白了个中缘由。齐王一年到头都来不了他的府邸一次,今日长乐郡主前脚才来,齐王后脚也跟着来了,除了是来找郡主的,他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费祐心里又意外又好笑,看来不用等到皇后娘娘的生辰,未来的岳父和女婿两个人就要碰头了。说实话,他还是挺期待的,他相信以谢玉珩的能力,完全可以招架地住齐王的问话,至于齐王会不会故意为难他,有长乐郡主在,根本不用担心。 想清楚了,费祐吩咐下人去准备茶点,起身同谢玉珩一起出去迎接齐王的大驾光临。 楚凝早在听说楚骞来了的时候就已经慌了,完了完了,好不容易拦住了费大人和他的小孙女喊她郡主,这下父王亲自来了,怕是想再隐瞒是不可能的。 她今天怎么就这么衰呀,先是出府时后门被锁了,让她不得不钻狗洞出来,紧接着珩哥哥又把她带到费府,让她又是装病又是心惊的。一个上午都没过去,她就经历了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情,楚凝觉得,她改天可以去找民间的文人聊聊,把她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情写成一个话本子,兴许能赚上一笔。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楚凝腾地一下站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找费府的后门在哪里,在父王找到她之前,赶紧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楚凝想得简单,可还没等她撒腿跑,楚骞就已经在费府下人的带领下过来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秋容和阿仁。 阿仁看到谢玉珩,飞快地闪到他的身后,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谢玉珩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了,面色平静地跟着费祐一起给齐王行礼。 “费大人免礼。”楚骞虚抬了一下手,他一早就看到了费祐身边站着的年轻公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应该就是楚凝口中喊的那个“珩哥哥”不假了。不过楚骞这次是专门来找楚凝的,至于这个萧珩的事,暂且先放到一边。 楚骞往费祐和谢玉珩的身后张望了几眼,堂屋里并没有人,他沉声问:“费大人,本王听秋容说,凝儿来了你的府上作客,可有这回事?” 事到如今已经没法再替郡主隐瞒了,费祐颔首:“正是。” “她人呢?”楚骞追问。 不就在堂屋里坐着吗?齐王都往里头瞧了,怎么会看不到?费祐奇怪地回头,谁知堂屋里空空如也,那还有楚凝的影子! 联想到小郡主的性格,费祐抽了抽嘴角,想笑,却碍于齐王就在眼前,只能硬生生地憋着,沉声道:“郡主方才还在,可能是听说王爷您来了,所以” “所以什么?”楚骞气急败坏地问,臭丫头,早上一声不吭又溜出府也就算了,居然知道她来了还故意躲起来,真是气死他了! 费祐忍着笑道:“王爷,不如您先进屋里坐一会儿,臣马上派人去寻郡主。” “去去去,快去。”楚骞挥挥手,刚要举步往里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神色怪异地往周围扫了一眼,然后侧头,在费祐耳边低声说,“费大人,你府上可有狗洞?派人先去那里堵着” 所以郡主还钻过齐王府的狗洞?费祐这下再想忍也忍不住了,笑着道:“是,臣马上就去。” 楚骞脸色无比难看地进了屋。 . “世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看着楚骞进去,阿仁才敢在谢玉珩耳边问他。 谢玉珩淡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齐王都不怕他知道楚凝的身份,他有什么好怕的? 谢玉珩理了理衣襟,在费祐吩咐完下人后,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楚骞这才有空打量谢玉珩,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看他的穿着,也不似寻常人。楚骞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平时不太爱和朝中的大臣结交,和他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会来费府,绝对不会是楚凝的主意,那么除了楚凝,就只剩下了这个萧珩,他和费大人认识? 年纪轻轻就认识朝中的大臣,想必身份不简单,有了这层考量,楚骞再一细看谢玉珩,总觉得他越看越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叫萧珩?”楚骞沉着声问。 “是。”谢玉珩应道。 楚骞继续问他话:“我听凝儿说,你是昨日和她才认识的,你是哪里人?来京城又是做什么的?” 谢玉珩恭敬道:“回王爷,我是从逸都来的,奉了家父之命,来京城提亲。” 听到逸都两个字,楚骞又站了起来。 逸都是镇南王的封地,离京城远得很,来回大约需要半个月的光景。逸都的人怎么会想到要来京城提亲? 楚骞不可思议地问:“你父亲是谁?” “家父” 谢玉珩刚开了个口,有下人来报,说郡主找到了,丫鬟们正在送她过来。 楚骞抿了抿唇,朗声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郡主的?” 那下人害怕地抖了抖嘴唇,小声道:“回,回王爷在马厩” 第13章 费祐是个武官,虽然腿脚不便,无法上战场杀敌,但骑马狩猎还是没问题的。在费府的后院里,有一个很大的马场,马场的马厩里,养了三匹烈马,其中一匹跟了费祐三十余年,已垂垂老矣,另外两匹正值壮年。费祐平时闲来无事,经常会在马场上跑两圈,活动筋骨。费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费祐最珍视这三匹烈马,伺候它们比伺候主子还要上心。 楚凝原本是想找后门悄悄溜走的,哪知后门没找着,误打误撞来到了马场。 马厩靠着西墙,墙外就不是费府的地方了,楚凝一心想着出去,看到围成马棚的几根粗大的木头桩子,心生一计,打算在费府的下人们找过来之前,借助那几根木头桩子翻墙出去。 楚凝以前没有骑过马,唯一一次跟着父王和还是太子的皇帝伯伯去狩猎,还是她五岁的时候。 山上危险,父王不让她去,她只能和祺哥哥一起等他们回来。她还记得当时萱儿只有两岁,皇后娘娘为了照顾萱儿,也没有去。可妹妹纵然可爱,她难得来山里,却更想像烨哥哥一样跟着父王骑马射猎。她从辰时等到酉时,眼看天色将暗,父王他们才满载归来。 楚凝记得很清楚,当日父王射得了头筹,一共四十七只猎物,士兵们跟在后头拉了满满两车,娘和父王共乘一骑,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其次是飞鹰将军,猎得了四十三只。烨哥哥猎得不多,只有九只,不过也让她羡慕得紧。最少的是皇帝伯伯,活捉了三只兔子,一只给了祺哥哥,一只给了她,剩下的那只,萱儿不懂,给了皇后娘娘。 楚凝抱着小兔子,摸摸兔子的小短尾,眼神却飘向了烨哥哥骑的马上。她在想,等她哪天长大了,要再让父王带她来一次山里狩猎。后来,皇祖父过世了,皇帝伯伯成了皇上,整日操劳政务,父王也很少有闲暇的时候,一直到今日,她都没能有机会再去狩猎。 楚凝走到马厩旁,托腮看了一会儿在吃草的马儿,突的听到有人在喊郡主,心想是费府的下人找来了,连忙跑到墙角,抱着围栏就开始往上翻。她很顺利地就站在了围栏上,只是在翻墙前犹豫了一下,原因无他,她怕高,万一掉下去摔伤了怎么办? 正在楚凝犹豫时,方才还在吃草的其中一匹马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楚凝刚一抬腿,就感觉到有裙摆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扯了扯,扯不掉,回头一看,好家伙,差点把她给吓个半死。只见她的裙摆正被一匹马儿咬在嘴里,楚凝吓了一跳,她脚下踩的木头桩本是圆的,最容易打滑,一个没踩稳,楚凝直接从上头摔了下去。 费府下人们听到“哎哟”一声,循着声音找来,看到长乐郡主狼狈地坐在马厩里,头上插着两根稻草,裙摆还被马儿叼着,身上的白色斗篷彻底脏了。 下人们想笑,又不敢笑,怕齐王怪罪。赶紧开了马厩的门,把郡主从淘气的马儿口中解救下来。 . 楚凝逃跑被逮个正着,这会儿那么多人,想跑也跑不了了。她认命地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往堂屋走,想不到她长乐郡主堂堂一世英名,溜出府从来没有失手过,这次居然会毁在一匹马的嘴里。 真是气死她了!等她改天有机会再来费府,一定好好找这匹坏她事儿的马出气! 眼看着就要回到堂屋了,楚凝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吃多了的缘故,一不小心下手太重,疼得她眼泪汪汪的。 楚骞早就在里头等着她了,远远地看到女儿的身影,楚骞轻哼了一声,等着她进屋来认错。 谁知道楚凝人还没进来,突然一声嚎啕大哭,把跟在她身后的下人们给惊住了。楚骞愣了一下,随即一个穿着红色褙子的身影就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楚凝一边哭一边使劲挤眼泪:“父王,你终于来了” 楚骞准备了满肚子要训斥的她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在外人面前,楚骞还是不习惯被女儿这么抱着。他僵着身子拍了拍女儿的肩,见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口气也软了下来:“告诉父王,发生了何事?” 楚凝吸着鼻子抽抽搭搭地说瞎话:“女儿方才无聊,去后院玩,看到费大人府上养了几匹马,就想去看看,哪知、哪知那马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咬住我的裙摆不放,我不小心就被拖进了马厩里,吓死我了。” “真的?”楚骞抽了抽嘴角,明显不相信楚凝说的话。好好的,她没有招惹马,马去咬她做什么?费大人家里的几匹马他也见过,虽说烈马算不上温顺,但由于是常年养在家里头的,与人接触惯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伤人。怎么他以前来的时候骑过好好的,凝儿去看几眼就会被咬? 但见楚凝哭得那么伤心,楚骞又有点犹豫了。刚才下人来报,只说了在马厩里找到的郡主,若凝儿说得果真不错,他要责怪岂不是冤枉了她? 楚凝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父王若是不信,你就问他们。” 楚凝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下人,她敢让父王问他们,乃是因为她能确定,这些吓人能找到她,是因为听到了她摔下来以后的惨叫。至于她为什么叫,除了咬她裙摆的马意外,没人看到,马又不会说话,她当然放心。 楚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随手点了一个丫鬟:“你说。” 那丫鬟连忙进屋下跪道:“回王爷,我们方才找到郡主时,烈焰确实是咬住了郡主的裙摆,像、像是被它拖进马厩的” 丫鬟本想说马厩的门落了锁,不知郡主是如何进去的,但接触到楚凝的眼神,生生地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了。 原来那匹马叫烈焰,楚凝很满意她的回答,擦了擦眼泪,又趴会楚骞怀里:“父王,那烈焰着实可恶,你要为我做主啊!” 楚骞姑且信了丫鬟的话,挥挥手,打发她下去。低头,沉声问楚凝:“看到父王来,为何要躲?” “我没躲啊,只是在你来之前,我正好去了后院。”楚凝小声道,脑袋转了转,看到站在身后的谢玉珩,朝他挤眉弄眼了一番后才对楚骞道,“珩哥哥可以证明。” 楚凝不太信得过费祐,但是珩哥哥,她信得过。 谢玉珩静静地对上齐王略带疑问的目光,温声道:“郡主先前确实去过后院,还陪着费大人的孙女玩了好些时候。” 楚凝敢当着她老爹的面撒谎,谢玉珩可不敢,但他又不能说实话,于是避重就轻道。 楚骞点头,像是信了。他弯腰将女儿扶起来,心疼地说:“让父王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有,摔下来的时候臀着了地,现在碰上去还有些疼,但是这种地方,楚凝不好意思告诉父王。她抱着楚骞的手臂,撒娇道:“还好,没伤到哪里,就是被吓到了。” 亲眼见到长乐郡主三言两语就把齐王给糊弄过去了,费祐心里跟明镜似的。亏长乐郡主还以为自己骗过了齐王,可齐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蒙混过去的人?相信郡主的话,只不过是不忍心责罚她罢了。 想明白了,费祐朝楚骞道:“烈焰顽劣,误伤了郡主,臣亦有责任,还请王爷责罚。” 楚骞瞥了费祐一眼,面无表情道:“责罚就不必了,野马难驯,费大人以后多费心驯养便是。” “臣多谢王爷海涵。”费祐道。 一桩事了了,可还有其他的事呢。楚凝才拍了拍胸口,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玩,就又听楚骞道:“我还没问你呢,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费大人府上?” 楚骞听派在楚凝身边的人回报说她来了费府时奇怪了许久,后来在来寻她的路上,正好撞见了秋容,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道楚凝是陪着她的珩哥哥来的。 楚骞会明知故问,乃是因为从谢玉珩刚才的言谈中,已经猜到了他早就知道凝儿的身份了,至于凝儿知不知情,他还不知道。 果然楚骞的话音一落,楚凝也想起来了来费府的目的。 她战战兢兢地看了谢玉珩一眼,怕珩哥哥生气,也怕父王会怪罪珩哥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在楚凝为难之际,谢玉珩主动站出来道:“王爷,来费府找费大人,乃是我的主意。您若有疑问,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对齐王,他没有自称草民,而是自称我。楚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目光:“罢了,既然是你要来找费大人,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凝儿,跟父王回去。” 诶?楚凝眨眨眼睛,父王这样就要回去了? 楚凝满肚子疑惑,可她不敢问,经过谢玉珩地时候,趁着楚骞不注意,她悄悄地跟谢玉珩咬耳朵:“珩哥哥,你在客栈等我哦,有机会我就会去找你玩的!” “凝儿。”楚骞停下脚步。 楚凝吐吐舌头,又朝谢玉珩笑了笑,才乖乖地跟着楚骞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ε(′ο`*)))唉,感觉就快把小郡主写成个逗比了 第14章 离开了费府后,楚凝才想到父王一直没有提早上她溜出府的事儿,她忐忑地跟着父王回了齐王府,也已经做好了挨骂装哭的准备,哪知父王一句责骂都没有,招来琴嬷嬷让她带自己去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顺便再替她检查一下究竟有没有伤到哪里,后就心事重重地走了。 楚凝侧头看着楚骞离开的背影,觉得从费府出来后,父王就有点奇怪。 “郡主,您今日又去哪里了?”琴嬷嬷头疼地望着自家郡主,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年前郡主落了水大病一场后,这性子,比先前还要让人头疼。要不是西苑的下人偷偷来告诉她,她还不知道郡主居然会钻狗洞溜出去,真的是 唉,不提也罢! “我去找珩哥哥玩了。”楚凝不以为意道,走了两步,臀又有点疼,她忙道,“琴嬷嬷,你快给我看看,刚才我从我差点被一匹马给咬了,摔在地上,可疼了。” 琴嬷嬷“哎哟”一声,着急道,扶着她仔细打量:“郡主可有摔伤?需不需要老奴去请大夫来?” 楚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来给我看看就好,后头我看不到。” 不就是摔得狠一点,需要请什么大夫呀,顶多擦点祛瘀的药就好了。楚凝不介意被琴嬷嬷看到,毕竟从小到大该看的琴嬷嬷也没少看,她早就习惯了。至于大夫,京城里没有女大夫,她伤的又是私密的部位,怎能随便让男人瞧?万一传出去,她郡主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别看她平时没个郡主的样子,不过这些该懂的,她都懂。 楚凝自己解了衣带,趴在床上,让琴嬷嬷掀开衣服给她看。秋容秋颜也跟着一起进屋,一个关窗,一个取了碳炉放在床头。 琴嬷嬷怕弄疼她,小心翼翼地一件件衣服掀开,到了最后一件里衣,琴嬷嬷的手还有点抖。她的小郡主,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今年这是怎么了,又是落水又是摔伤的,可真叫她心疼。 幸好主伤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严重,只是臀上红了些。郡主身子娇,不过这样的伤,用热毛巾敷上半个时辰,擦点药,明日就能好了。 琴嬷嬷连忙吩咐秋颜去准备热水和毛巾,又让秋容帮她一起把楚凝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楚凝舒服地享受着二人的伺候,折腾了一个上午,她都累了,不知不觉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 楚骞把楚凝送回院子后,连午饭都没有用,换了身衣裳,进了宫。 楚冀正在崇政殿里看奏章,大太监刘喜在一旁安静地伺候着。 刘喜是宫里的老人了,嘉禾帝过世后,楚冀念刘喜多年辛劳,本想在京中赐他一套宅子,让他出宫安享晚年,哪知被他拒绝了。刘喜说,他在宫里伺候了嘉禾帝一辈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出宫反倒会不适应,所以恳请留在宫里继续服侍新帝。 既然刘喜都这么说了,楚冀没有不允的道理,有刘喜在身边伺候着,他反而更安心。 奏章批阅至半,外头有侍卫进来回禀,说齐王来了。 话音刚落,楚骞就走了进来,朝楚冀行了一个礼,朗声道:“皇上,臣弟有话要跟您说。” 楚骞难得那么严肃,楚冀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朝下面站着的几个太监宫女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出去,唯独留下了刘喜一人。 “出了何事?”等大殿的门被关上,楚冀才开口问道。 楚骞上前走了几步:“三哥,我今日在费府见到了一个人。” “费府?”楚冀想了想,“可是枢密使费祐费大人的府上?” “正是。”楚骞点头。 “何人?”楚冀追问。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镇南王的世子,谢玉珩。”楚骞皱眉道,“但是多年不见,我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他,他自称萧珩,又说是从逸都来的,我觉得,多半就是谢玉珩了。” 就为了这事? 楚冀记得镇南王妃姓萧,父亲原是刑部侍郎萧义。三年前,镇南王妃因病过世的消息传至京城,萧义悲痛欲绝,后辞官带着举家老小远离京城,返回故里。一年前萧义的次子向他递了一份奏折,称萧义回乡后身体每况愈下,不幸辞世。 楚冀重新拿起狼毫笔,大手一挥,不紧不慢地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字,然后合上,放置一边。 楚骞见他没有丝毫惊讶,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疑惑道:“三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谢玉珩进京了?” 楚冀点头,并不瞒他:“前不久逸都送来一封加急信,说谢玉珩带着他的近卫阿仁离开了逸都,往京城的方向而来。朕便派人在城门口候着,果然昨日侍卫禀报,发现了疑似镇南王世子的人进了京,而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他楚骞一眼,才继续道,“谢玉珩一进京就遇上了长乐郡主,还去了望春楼干了一番大事,连顺天府尹刘大人都惊动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楚骞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角微颤,略带尴尬道:“三哥不愧是皇上,连这个都知道”说到这件事,楚骞还有点气,“凝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口一个珩哥哥喊得顺口,刚才我把她从费府带出来,她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跟谢玉珩咬耳朵。三哥你说,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 这些话楚骞在齐王府不会说,因为他知道秦桑有多疼这个女儿,到时候她们娘俩合成一气,吃亏的还是他。这些话,他也只敢进宫和楚冀抱怨。 “还不都是你惯的?”楚冀笑了笑,了然道:“凝儿自小过得无忧无虑,养成了一副单纯的性子,虽然时而让人头疼,惹出的麻烦不断,但在朕看来,凝儿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不懂事。就拿那望春楼的事来说,张毅为官这些年来,暗中收了不少好处,中饱私囊,朕明里暗里收到的弹劾就不少,只是每次数量都不多,无法取证,朕一直拿他没有办法。现如今三娘为了保命,将与张毅私通的证据都拿了出来,足以让张毅伏法。你来之前,朕刚让人去了张毅府上,相信不久人就会被带来了。四弟,这件事,歪打正着,也算是凝儿的功劳了。” 听楚冀这么夸他的女儿,楚骞哪里还有半点不痛快,闻言自豪地挺直了脊背,面上却还是稍微谦虚了些,没有把鼻子翘到天上:“三哥你这话若是被凝儿听到了,她以后想出府去玩就又多一个借口了。” 楚冀失笑,笑完,抬眸看他:“你觉得谢玉珩这人怎么样?” 听他又把话题转回谢玉珩的身上,楚骞收了笑,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长得倒是不输你我年轻时的模样,不过为人嘛” 见楚骞没有往下说,楚冀追问:“为人如何?” 当然不怎么样!人才来京城没两日,就把他女儿唬得团团转,楚骞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不过这种话他当然不会当着楚冀的面说出来,楚骞想了想,正色道:“谢玉珩身为镇南王世子,好好的不在逸都待着,为何突然来京城?而且进京后也不先进宫面圣,三哥,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楚冀颔首,楚骞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把加急信里的内容告诉楚骞:“谢玉珩为他的母亲守了三年孝,至今尚未娶妻。凭他的身份,要娶朕的安宁公主为妻,朕都不能立刻驳了他。” 也就是说,镇南王世子的身份,配得上任何王公大臣的女儿。 “你的意思是,他此次来京,是要来求旨赐婚的?”楚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冀默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如今朝中正值婚配的女子不少,但我皇家尚无婚配的只有萱儿和凝儿。萱儿过了年刚满十二,纵使朕肯赐婚,谢玉珩也肯等,但皇后一定不愿让萱儿那么早出嫁。剩下的,便只有凝儿了。” “我不同意!”楚骞想都没想就拒绝,“三哥,逸都离京城那么远,就算我答应了,桑儿也不会让凝儿嫁过去的。” 楚冀让他稍安勿躁:“朕又何尝不想凝儿嫁那么远?但是凝儿再过半年就要及笄了,纵观整个京城,也无一人能与她婚配。镇南王府虽离京城远,但论相貌才学,镇南王世子并不输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们。何况凝儿谢玉珩将来是要世袭镇南王的爵位的,凝儿若嫁给他,以后便是镇南王妃,于凝儿而言,这是对他最好的一桩婚事。” 楚冀的话字字真切,楚骞又何尝不清楚。楚凝的婚事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暗自筹谋过,最后觉得能配得上楚凝的人也只有尚未娶妻的镇南王世子谢玉珩。 楚骞明白如果他不答应这桩婚事,三哥是不会逼迫他嫁女儿的。安宁公主虽然年纪尚小,不过提前赐婚,让谢玉珩多等几年,也未尝不可,这对公主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可如今三哥却愿意将中意的人选让给凝儿,足见三哥是真心喜欢凝儿的。 只是 逸都离京城那么远,他的小郡主和王妃会答应吗? 想到楚凝,楚骞又不由有些头疼。他的王妃会不会答应,他尚且不知,但是他的小郡主 罢了,姑且先看看谢玉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否真如传言中的一般好。若是凝儿真的看上了谢玉珩,王妃那边他自会想办法。 楚骞的神色变了几变,楚冀大致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于是道:“你不必急着答复朕,镇南王世子在京中应当还会留一段时日,凝儿喜欢跟他玩,你也别拦着,让他们先相处看看,要是凝儿愿意嫁,朕再给他们赐婚,你看如何?” 说到最后,楚冀的话中竟多了几分笑意。 他看如何?他还能如何?楚骞心里再不愿,也知道这是个最稳妥的办法,只得闷声道:“我听三哥的就是了。” 就是有点太便宜了谢玉珩那臭小子! 第15章 送走齐王后不多久,刘喜笑着来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宫里人人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的便是皇后娘娘了,为了她,无论多少大臣上书请皇上选妃,皇上愣是谁都不搭理。再加上有李宓、曹荣两位丞相和飞鹰将军都站在皇上这边,久而久之,大臣们再也没提过此事。新帝登基六年,后宫却只有秦氏一人。 闻言,楚冀放下奏折,刚站起来,就见秦依依端着东西进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秦依依福身。 刘喜上前接过托盘,放置一边,朝二人行了行礼,无声地退了出去。 楚冀亲自扶起秦依依:“这些东西让宫女送来就是了,你还亲自端进来,累不累?” 秦依依笑着摇头:“左右我也闲着没什么事情做,就给你煮了碗甜羹,听说齐王刚才来了?” 楚冀点头,带着秦依依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搂着她的肩说道:“镇南王的世子昨日入京,不知为何竟叫凝儿给碰上了,凝儿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惹事精,世子才进京,就被凝儿带着直接把京城里最有名的那间青楼给端了。” 秦依依讶异了一瞬,转念一想,这倒是楚凝会做出来的事情。秦依依笑着对楚冀道:“凝儿的性子简直和桑儿小时候一模一样,桑儿每每溜出府去玩,爹娘都头疼不已,想来现在头疼的,该轮到桑儿和齐王了。” 楚冀握着她的手道:“幸亏祺儿和萱儿有你教着,若也和凝儿那般,只怕我们也得头疼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秦依依靠在楚冀肩头道:“我倒是也想生一个像凝儿这样的小丫头。” 宫里太闷了,又总没个说话的人,如果有个像楚凝一样的小丫头让她心烦,秦依依也是高兴的。 楚冀笑着垂眸看她:“那还不容易?朕再努力一点,保准你明年就能再生一个,到时候让她去齐王府住两年,回来估计就是那样的性子了。” 秦依依明白他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顿时脸一红,伸手打他:“你就那么舍得把女儿给别人养吗?” 楚冀攥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道:“朕当然不舍得,不过朕更不舍得让你受累。”他把人搂紧道,“镇南王世子此次入京多半是来找朕赐婚的,朕已经和四弟商量过了,若是凝儿愿意,朕就给他们赐婚。镇南王世子在如今的一辈中,是个难得的人才,依依,你不会怪朕擅自做了主,而不把他留给我们的萱儿吧?” 怎么会呢,秦依依十五那年就认识他了,算起来也快二十年了,他的为人,秦依依怎会不清楚?凝儿比萱儿大三岁,镇南王世子要提亲,娶凝儿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萱儿,秦依依原也不希望萱儿那么早嫁人,等萱儿长大了,她再慢慢给萱儿挑驸马便是了。 秦依依轻声安楚冀的心:“皇上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何况凝儿我也喜欢,她马上就要及笄了,我也想她能嫁一个好人家。” 皇后能理解他的决定,自然是最好的。楚冀抬起秦依依的下巴,拇指在她红润的唇边摩挲了几下:“朕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不要叫朕皇上。” 他自己还不是一直自称朕?秦依依撇撇嘴,抱怨道:“可看到你穿着龙袍时的样子,让我不想叫皇上也难呀。” 平时身边那么多宫女太监,万一叫习惯了,一不小心当着他们的面喊一声表哥,岂不是让们听了笑话去? “我穿龙袍的样子?什么样?”楚冀手上一用力,把秦依依抱坐到腿上,这个姿势让他的嘴巴正好贴在秦依依的耳边。 楚冀笑了笑,轻声打趣道:“还是说,你更喜欢看朕不穿衣裳时候的模样?” “表哥!”秦依依恼羞成怒地瞪他。 楚冀哎了一声,抱着人直接去了殿内专门供他休息的侧间,不一会儿,在外头候着等伺候的刘喜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莺儿似的啼哭。 . 楚凝安份地在王府里修养了两日,上了药,摔伤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于是她又惦记着要想办法出门去找她的珩哥哥玩。 这日晌午,陪着母亲用了饭,楚凝又带着秋容要往后门去。 琴嬷嬷受了齐王的吩咐,猜到了郡主的用意,难得没有拦她,只提醒郡主记得要早点回来用晚饭。 楚凝一边走还一边奇怪地回头瞅琴嬷嬷:“秋容,你有没有觉得琴嬷嬷今日有点奇怪?为何知道我要出府,居然都不拦着我?” 秋容整日都跟在楚凝身边,楚凝不知道的,她也不清楚。秋容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郡主,会不会是因为后门还被铁链子锁着,琴嬷嬷知道您出不去,故意这么说的呀?” 楚凝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主仆二人走到后门,却不见那条锁门的粗链子。 秋容上前取了门栓,门开了,楚凝瞧着一步之差的门框托腮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得意道:“我知道原因了,琴嬷嬷一定是觉得就算她不让我出门,我也会想办法溜出去,说了也没用,索性就不说了。” 父王也一样,前几日把后门给锁了,父王一定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她居然会钻狗洞出去。既然拦不住她,父王就顺了她。 楚凝得意洋洋地想着,她就知道,父王也舍不得叫她再钻一回狗洞。 . 上了街,看着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楚凝心情大好,她就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齐王府虽好,可规矩多,下人们见到她也总是恭恭敬敬地不敢造次。父王常常要入宫,能和她说得上话的只有娘,可娘对她来说毕竟是长辈,她更需要一个和她同龄的人说说话。 珩哥哥就很好。 楚凝很快就来到了谢玉珩住的客栈,楚凝不是头一回来了,客栈老板还记得她,笑呵呵地与她搭了两句话,便由着她上楼寻人去了。 谢玉珩的房门未完全关上,留了一条小缝隙,知道珩哥哥一定没有出去,楚凝更高兴了,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熟悉的“请进”,便推开门跳了进去。 “珩哥哥,我来了!” 谢玉珩正提着狼毫笔在练字,楚凝好奇地凑近瞧,发现他写的正是一个“凝”字,一笔一划,如行云流水,遒劲有力,隽永俊秀。 楚凝四岁起就开始识字了,也跟着先生读过不少书,一眼看到谢玉珩写的字,就觉得他写的特别好,比先生从前给她看过的那些文人墨客的字都要好看。 “珩哥哥,你为什么写我的名字呀?”楚凝凑在他的手边,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 “闲来无事,随手写写罢了。”谢玉珩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狼毫笔,取走镇尺,拿起来看了看,放到一边晾干,“郡主今日又是偷偷溜出来的?” 听到谢玉珩喊她郡主,楚凝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那日珩哥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就知道,她瞒着珩哥哥她是长乐郡主的事,珩哥哥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 楚凝做了错事般地低下头,手指扯着谢玉珩的袖口,扯了扯,小声问:“珩哥哥,你是不是在怪我瞒了你呀?” 谢玉珩诧异地看她:“怎么会这么问?” 楚凝略带委屈地瞅着他:“你刚才喊我郡主,都不喊我凝儿了。” 在王府和宫里头,郡主都是下人和大臣们才这么喊她的,楚凝心里分得很清楚,那些都是外人,不能交心的。只有喊她凝儿的人,才算是自己人,像皇帝伯伯、皇后娘娘、祖母,还有祺哥哥和烨哥哥。 她也想珩哥哥这么喊她。 她的小嘴微嘟,活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看出了她的心思,谢玉珩低声解释道:“凝儿多虑了,我只是顺口喊了一声。”他方才一边写着凝字,若是再喊凝儿,总觉得有些太直接了。 “真的吗?”楚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得寸进尺地拉住他的手臂,“那以后你也不准再生我的气哦!珩哥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先前我与你还不熟,怕你是个坏人,所以才没有将真名相告。” 谢玉珩瞥了一眼她抓着他的小手,似笑非笑道:“现在不怕我是坏人了?” “不怕呀。”楚凝笑了笑道,“连费大人都喊你贤侄,就说明你不是个坏人。只是”楚凝咬着手指,清澈的目光含了些许探究,“珩哥哥,你怎么会认识费大人?” 那日她光担心泄露自己的身份了,完全没想过珩哥哥与费祐的关系,直到回府后,才产生了疑虑。 “我父亲在逸都,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费大人曾经来过逸都,与我父亲相识,我亦见过他几次。”谢玉珩半真半假道。 楚凝信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迫不及待道:“珩哥哥,原来你父亲那么厉害!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呀,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谢玉珩侧脸看她。 楚凝嘿嘿笑道:“我长那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城,不知道逸都好不好玩呢?” 就想着玩,完全是一副孩童心性。谢玉珩笑了笑,略带深意道:“好,只要到时候你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你去逸都。” 作者有话要说:  楚凝:珩哥哥,你带我去逸都玩吧! 谢玉珩:好啊,嫁给我就带你去。 . 表哥和依依花式秀恩爱→_→ 第16章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谢玉珩在京城已经待满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楚凝只要一得空就去找他玩,二人几乎将京城逛了个遍,连郊外的安国寺也去过两回。 起先楚凝还奇怪,父王为何不拦着她去见珩哥哥了,后来还是秋容的一句话让她开窍了。秋容说,父王定是找人暗中查探过珩哥哥的底细了,知道他是个好人,便也由着自己去找珩哥哥玩了。 楚凝觉得,秋容这句话说得颇有道理。与珩哥哥相处的一个月下来,楚凝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但大半还是有的。珩哥哥为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不仅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脾气好,无论她怎么和珩哥哥撒娇,甚至无理取闹,他都不会生气。 忽然想起先前皇帝伯伯夸镇南王世子的话,楚凝私心地以为,就算镇南王世子再好,也定然及不上珩哥哥的半分好。只是可惜,珩哥哥入京是要来提亲的,他也算是半个有婚约的人了,如若不然的话 “郡主!”外头秋颜一声响亮的呼唤,打断了楚凝的思绪。 楚凝今日起得有些晚,现下已接近巳时,正准备换件漂亮的衣裳去见珩哥哥,哪知秋颜急匆匆地跑进屋子。 楚凝还未开口,正在服侍她穿衣的琴嬷嬷皱了皱眉,不悦地教训道:“没规矩,教了你们多少遍了,和郡主说话要先行礼,怎么在郡主身边伺候这么久了,还是那么不长记性?” 秋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别看琴嬷嬷平日里拿郡主没法子,可是管教她们这些下人,还是很严肃的。 秋颜忐忑地在下面站着,楚凝知她是有事要禀报,被琴嬷嬷一吓又不敢说了,于是主动问道:“你急急忙忙的,是有何事?” “回郡主,王妃方才让绿儿姑姑来传话,说她和王爷一会儿用过早点后就要去宫里,让郡主准备准备,也和他们一起去。” “我也要去?”楚凝指着自己,惊讶地问。她昨日才与珩哥哥约好,今日要到他去护城河畔游船玩的,娘要她进宫,那谁去陪珩哥哥游船呀! 秋颜点点头,补充道:“绿儿姑姑说了,王爷和王妃今日进宫是有要事,请郡主务必同去。” 那就是不去不行了,楚凝垮下了脸,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旁的琴嬷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早在听说郡主要进宫,便已经吩咐秋容重新拿一套衣裳来了。 楚凝换好了衣裳,琴嬷嬷又亲自动手给她梳了一个发髻,楚凝怕她不去珩哥哥会担心,临进宫前,让秋容去一趟谢玉珩住的客栈,将此事告知他们一声。 . 通往皇宫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前行。如今天气已经回暖,外头暖阳高挂,卸下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盈地单衣,楚凝坐在车里,无聊地拉开帘子发了一会儿呆。这一路的景致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再美也都看腻了,怎比得上与珩哥哥一块儿游船赏花呢? “娘,我们今儿为何要进宫呀?”放下帘子,楚凝回头问秦桑。 秦桑朝女儿笑了笑道:“再过十日便是姐姐的生辰了,听说有不少的大臣的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贺礼送进宫里,我们去瞧瞧,也好想想要给姐姐送什么。” 秦桑说的姐姐自然指的是皇后秦依依,她们二人本是亲姐妹,后来又分别嫁给了南王和齐王两兄弟,成了妯娌,也算是亲上加亲。 楚凝是喜欢秦依依的,闻言点点头,心中的不快也去了些。皇后娘娘对她好,皇后娘娘的生辰,她自然也要好好想想该送什么贺礼讨她欢心。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楚凝从郁闷不能与珩哥哥游船,变成了愁要送皇后什么贺礼好了。 想了一路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待马车停稳,楚骞率先下了车,又分别搀扶自己的王妃和小郡主落地。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齐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有爱。 . 入了宫,楚骞先去崇政殿见皇上,而秦桑则带着楚凝去了昭阳殿。今儿阳光正好,秦桑和楚凝母女两到昭阳殿时,秦依依正半倚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晒太阳。十二岁的安宁公主楚萱乖巧地坐在母后的身边,一双白净的小手轻抚着母后的肚子。 “姐姐。”秦桑人未至,声音已到。 秦依依失笑,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再去里头搬一个椅子,支起身子,等着秦桑进来。 秦桑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褙子,身段苗条,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和尚不满十五岁的楚凝站在一起,与其说是母女,不如说更像一对姐妹。 楚萱见二人迎面走来,连忙收回了搁在母后肚子上的手,站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小姨和姐姐。 数月不见,妹妹仿佛又长得漂亮了些,唇红齿白,嫩白的脸蛋儿白里透红,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捏。楚凝简单地给秦依依行了一个礼,就笑着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萱儿。” 楚萱没有楚凝那么放得开,又是在两位长辈和太监宫女们面前,被楚凝这么牵着手,楚萱略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 楚凝方才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妹妹在摸皇后娘娘的肚子,可是肚子有什么好摸的?楚凝疑惑地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楚萱闻言,回头瞧了母后一眼,见母后点头,她高兴地说:“昨儿太医来给母后诊脉,说母后又有身孕了,我想让母后再给我生个小妹妹。”这样以后她也是姐姐了,可以像楚凝小时候带着她玩一样带妹妹玩,想想就很高兴。 “真的呀?”楚凝兴奋了,自从楚萱出生后,她也一直想娘能给她生一个小妹妹,就算是小弟弟也好,可是等了那么久,萱儿都十二了,娘的肚子也没见动静。 楚凝悄悄回头,盯着娘扁扁的肚子瞅了一眼,小声嘀咕:“萱儿都要有妹妹了,娘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妹妹呀?” 大庭广众下能问出这种话的大约也就只有楚凝了,秦桑脸一红,哪里是她不想生,只是楚骞心疼她生楚凝时太痛苦了,不想让她再遭一次罪,每晚同房时,他都没有再把种子播进她的身体里。 不过看姐姐生了一双儿女,即将又要有一个孩子出生,秦桑也难免会有些羡慕。低头看女儿,楚凝已经坐在楚萱方才坐的地方,十分好奇地摸姐姐的肚子。 楚凝摸了摸秦依依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睁着圆溜溜的杏眼问:“皇后娘娘,你的肚子那么小,妹妹是怎么进去的呀?” 这个问题在她之前听说烨哥哥的娘子怀孕时就疑惑过了,不过那会儿她还小,没怎么放在心上,现下亲眼见着了皇后娘娘的肚子和她的一样,不禁又想到了。这么说来,她是不是也可以怀上小孩子呀? 秦依依忍不住笑了,楚凝还未到出嫁的年龄,这些事情桑儿没告诉她也属正常。不过见她一脸好奇,秦依依想了想道:“等凝儿日后成了亲,你的夫君自会告诉你的。” 成亲啊,自从上一世皇帝伯伯和她说了这件事儿后,她似乎常常听到这个词,有几次夜里做梦,她都会梦到镇南王世子骑着白马从逸都来娶她了,可当她每回想要看清镇南王世子的容貌时,又总突然醒了,然后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她的珩哥哥。 如果珩哥哥不娶别人,那该有多好啊。 . 秦依依才刚刚一个月的身孕,不宜到处走动,秦桑便陪着她坐在院子里闲聊。楚凝性子活泼,坐了一刻钟就坐不住了,于是挽着楚萱的手,要她陪着一起去御花园里赏花。 楚萱既想陪着母后,也想和姐姐一起玩,回头征询母后的意见。 外甥女难得进宫一趟,秦依依笑着应允了,差了贴身伺候的苏公公和宁嬷嬷陪着。 三月里来花儿开,姐妹两挽着手,高高兴兴地去了御花园。皇后爱花,宫人们不敢马虎,御花园的里花几乎一年四季都是新鲜种上的,楚凝来得巧,现在这一批花前两日才刚刚翻新,连楚萱都没来得及赏过。 一步入御花园,花香混合着绿草的清香阵阵传来,芬芳扑鼻,耐人寻味。 前面有一行台阶,十多级,不是很高,台阶上方是一处观景的亭子,得知公主和郡主来御花园赏花,宫女们早就准备好了茶点。 楚凝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跟着后头的苏公公和宁嬷嬷道:“你们就在这里站着,不要跟了,我和萱儿有话要说。” 苏公公和宁嬷嬷对视一眼,垂下头,应了声是。 . 凉亭的一面环着水,水里养了许多鲤鱼,红的黄的都有,多数像人的手掌那样小,还有几条特别大的,约莫有楚凝的手臂那么长。 楚萱跟着楚凝上了凉亭,见她没说话,奇怪地问道:“姐姐,你要和我说什么?” 楚萱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就跟着皇兄在御书房里念书,有些事情并不比楚凝懂得少。何况楚萱的性子随了秦依依,喜静,端坐在楚凝身边,侧着头,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姐姐。 楚凝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块绿豆糕,她吃了早点出来的,还不饿,于是一边把绿豆糕捏成指甲盖似的一小块,一边往水里投。水中的鲤鱼门瞧见了吃的,纷纷围上来抢食,个头小的抢不过个头大的,往往很快就被挤到了旁边去。 “萱儿,我问你,如果以后皇帝伯伯让你嫁给一个你没见过的人,你会嫁吗?”好一会儿,楚凝终于开口。 楚萱还小,但身为女儿家,总是想过这些事的。特别是上个月,她还听到了父皇和母后正在商讨哥哥的婚事。楚萱脸红了,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袖口,小声道:“我相信父皇的眼光,他替我选的人,一定是好的。” 这话说的不错,楚凝也明白那个镇南王世子肯定是很好的,否则父王和娘也不会答应让她嫁。但楚凝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她又问:“那万一你先前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呢?这个人和皇帝伯伯要你嫁的不是同一个人,你还会嫁吗?” 她怎么就会有喜欢的人了?楚萱不是很理解楚凝的这个问题。 算起来,楚萱长那么大,每年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在皇祖父和祖母的祭日随着父皇和母后一起去安国寺祭拜,其他的时候,她甚少出去,唯有的几次,也是坐着马车在秦府门口下来,沿路只敢在无人的地方掀开帘子看看景致,等到了城里,宁嬷嬷也不会让她随便往外看。 宁嬷嬷说,她是公主,不能让外男随随便便就将她的容貌瞧了去。所以别说是喜欢的人了,就连寻常的陌生男子她都没怎么见过。 楚凝见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直叹气,是她想多了,妹妹那么懂事听话,将来怎么可能会忤逆皇帝伯伯的意思?肯定是只要皇帝伯伯看上的,她也会瞧着顺眼。 楚萱虽没经历过情爱,不过关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她也曾在书上看过几个故事。楚萱扯了扯楚凝的衣袖,楚凝手一抖,不小心落了大半块绿豆糕到水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周遭的鱼儿又一股脑游过来抢食。 “姐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呀?”楚萱笑眯眯地将楚凝望着,怪不得方才她不让苏公公和宁嬷嬷跟着了,姐姐一定是怕被他们听到了告诉母后去。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子,瞎猜什么!”楚凝被戳穿心事,脸登时红了一截,心慌意乱地转身,也不管手上还剩多少绿豆糕了,用帕子包着捏碎了,全都撒进了河里。 楚凝换了个地方坐,楚萱也跟过去,从她肩后凑出一颗小脑袋问:“是哪家的公子呀?” 楚凝回头佯装生气地瞪她,不出片刻,忍不住,把妹妹往身边拉。楚凝不是一个憋得住话的人,她喜欢珩哥哥这事儿,在肚子里憋了好几日了,也难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话的人,想她还小,于是胆子也大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非拉着楚萱给她保证:“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连祺哥哥也不行!” 楚萱立刻点头如捣蒜。 楚凝这才扭扭捏捏地道:“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叫萧珩,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儿喜欢他。” 萧珩?楚萱想了想,似乎没听说过朝中有姓萧的大人,不过也可能是她知道的太少了。楚萱追问:“那他呢,知道吗?” 楚凝摇摇头:“不知道吧。” 楚萱给她提议:“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就快要及笄了,我猜父皇也会想着要给你安排婚事,你要是喜欢他,不如就去跟父皇说,让父皇给你做主,父皇那么疼你,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你的。” 楚凝又摇头,犹豫道:“可是,珩哥哥说他此次进京,是奉了他父亲之命,来向他父亲故交的女儿提亲的。他都要娶别人了,我跟皇帝伯伯去说了,岂不是拆散他们一桩好姻缘吗?” 楚萱原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惊讶地“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呀?” 楚凝是知道珩哥哥还没有去提亲的,这些日她几乎日日都和他在一起,从未见过他去找旁的女子。其实她也有想过,若是她直接告诉了珩哥哥她的心意,珩哥哥会不会改变主意不去找那位姑娘提亲了?可她终究是个女子,这样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万一珩哥哥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作妹妹来看待,她得有多尴尬呀。 楚凝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更别说楚萱了,楚萱一直想的都是父皇将来会替她选一个怎样的夫君,还真没想过会不会在父皇不知道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人。 两个小姑娘都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顿时都没了辙,坐在凉亭里,托着腮,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 过了一会儿,宁嬷嬷突然来了凉亭,说温太妃来了。 温太妃是齐王楚骞的生母,也是楚凝的亲祖母,听说祖母来了,楚凝一展愁眉,仰头往下望,果然瞧见在御花园的尽头,有一行人正在缓步靠近,为首的可不正是她的祖母吗? 原本楚凝是打算一会儿和娘一块儿去给祖母请安的,没想到这会儿在御花园里瞧见了祖母,高兴地跑上前,扑到了温太妃的怀里,撒娇道:“祖母,多日不见,凝儿好想你。” 楚萱也乖乖地跟她上前行礼,唤了一声温太妃。 温太妃年纪略有些大了,身子一直都不太好,前些日子天冷,她有半月没离开过寝殿了,今儿天气好难得出来走走,没想到就瞧见了可爱的孙女,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又看了楚萱一眼,笑着道:“这年一过完,祖母就不曾再见过你,来给祖母瞧瞧,我的凝儿是不是又长漂亮了?” 楚凝靠在祖母身上,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甜:“祖母才漂亮了呢,我和妹妹都比不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来了~ 第17章 温太妃被孙女哄得心花怒放,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也好多了。她搂着孙女,慈眉善目地笑道:“就数你这丫头嘴甜。” 楚凝仰起脸朝温太妃乖巧地笑,别看楚凝平时没大没小的,甚至连楚冀的话都敢反驳,但在温太妃面前,什么顽劣的性子都收了,也因此深得温太妃的喜爱,连楚骞都拿她没法子。 “今儿怎的有空进宫了?”温太妃在两个晚辈的搀扶下,与她们一起去了凉亭。 楚凝坐在温太妃的右手边,抱着她的胳膊道:“娘说马上就要到皇后娘娘的生辰了,来看看那些大臣的夫人们给皇后娘娘送了什么礼物,我们也好回去准备准备。” 温太妃了然,皇后和齐王妃是亲姐妹,妹妹有心让姐姐高兴,每回姐姐生辰前,总要费很多心思准备贺礼。温太妃摸摸孙女的脑袋:“那凝儿呢,想好给皇后送什么了吗?” 楚凝漂亮的眉毛拧了拧,她很喜欢皇后娘娘,自从记事起,每年皇后娘娘的生辰她也会跟着娘一起准备礼物。去年送了自己亲手秀的荷包,里面逢了她从安国寺求来的平安符,针脚很丑,皇后娘娘却很喜欢。前年送的是一条湘绣的帕子,大前年是一堆京城街上淘来的小玩物,她觉得新奇有趣,就送了。 至于今年,她还真没想好要送什么。重生前她送的是自己画的一副山水画,但后来送出去了,她才觉得后悔,因为也有人送了同样的礼物给皇后娘娘,比她画的要好看百倍,比较之下,连她自己都嫌丑,所以不可能再送一次。 楚凝想不出,打算找楚萱取取经:“萱儿,你准备送皇后娘娘什么?” 楚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母后去年给我请了位女先生,教我跳舞,我想在母后的生辰宴上,给母后跳一支舞。” “你都会跳舞啦?”楚凝兴奋地拉着妹妹的手,杏眼闪亮,“快快快,先跳给我看看,我还没看过你跳舞呢!” 要在这里跳吗?楚萱看看四周伺候的宫女们,脸一红,腼腆地摇摇头:“我跳得不好,姐姐还是别看了。” “害什么羞嘛,反正迟早都要跳给大家看的。”楚凝新奇得不得了,“好妹妹,你就跳给我看看,让我过过眼瘾好不好?” 两个小姑娘一个害羞,一个却盯着她紧追不舍,温太妃失笑,忙劝住孙女:“好了,你现在让萱儿跳了,叫他们都看了去,等皇后生辰,萱儿还怎么给她的母后惊喜?” 楚凝想想也是,顿觉失望地点点头。 . 离开了皇宫,楚凝跟着父王和娘一起回府,前脚刚踏进院子,回头瞧见父王和娘走远了,立刻转了身,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 齐王府的下人们得了令,只要郡主是去找谢玉珩的,都不准阻拦。也因此楚凝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可谓风生水起,从后门走了几次发现父王并没有再责怪她,于是胆子也大了,直接从正门出去。 守门的下人见郡主走远,立即去向楚骞汇报,楚骞听后摆摆手,打发他下去了。女大不中留,女儿迟早要嫁,他这个当爹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楚凝出了府直接去了谢玉珩住的客栈,敲了许久房门,没有人应,下楼去问掌柜的,才知道珩哥哥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奇怪,她不是让秋容告诉珩哥哥她今日不能陪他游湖吗?珩哥哥怎的还出去了? 楚凝在客栈里等了半个多时辰,等得昏昏欲睡,终于把谢玉珩给等回来了。一看到谢玉珩走进客栈,楚凝的瞌睡瞬间全醒了,风一般地跑上前,不满地抱怨道:“珩哥哥,你去哪儿啦?可叫我好等!” 谢玉珩以为她今日入了宫便不会来了,因此才会带着阿仁出门办事。来京一个月了,楚凝几乎日日来找他,好不容易有一日她不在,他也有要办的事情。哪知才回来,就对上小丫头气呼呼的眼神,他蓦地笑了:“抱歉,临时有事,所以回来晚了。” 楚凝知道他有事,不过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猜测道:“是去找你父亲的故交提亲吗?”浑圆的杏眼里带了丝紧张,明明很想知道答案,却又要表现得不在意,怕让他察觉,又怕他不知道,楚凝屏息,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 谢玉珩确实不知道楚凝在想什么,他从未想过楚凝会在短短的日子里就喜欢上他。楚凝在他的眼里,更像是一个孩子,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整日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去想,日子过得潇洒又自在。谢玉珩只当她是随口问的,便也随口答道:“不是。”因此也没注意到他说了这句话后她眼底蓦然扬起的喜悦。 . 回了房,谢玉珩让阿仁在外头守着,关了门问楚凝:“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反正珩哥哥都知道她的身份了,楚凝也不瞒他,走到椅子旁,坐下来,撑着下巴苦着脸道:“珩哥哥,马上就要到皇后娘娘的生辰了,你快帮我想想,送她个什么礼物好。” “你想送什么?”谢玉珩坐到她的身边,拿起茶壶,倒了两碗茶,一碗推到她的手边,一碗自己拿着。 “我没想好。”楚凝不渴,愁眉不展,“可能明年我就没有机会再给皇后娘娘送生辰贺礼了,所以今年一定要送一份好的。” “此话怎讲?”谢玉珩不解地问。 楚凝看着茶碗里的一片茶叶发愣,因为她上一世只再多活了半年,虽然重生后已经端了望春楼,但只要那日没安全度过,她总觉得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还是活不过那日。就算活过了,万一皇帝伯伯给她和镇南王世子赐婚,没等到皇后娘娘生辰那日,她就嫁去了逸都怎么办? 逸都啊 楚凝突然想到了什么,珩哥哥说他来自逸都,而镇南王世子也在逸都,珩哥哥会不会认识镇南王世子?如果她嫁去了逸都,那岂不是一直能见到珩哥哥了? 呸呸呸,这个混账想法一出来,楚凝立刻在脑海里否定了。她现在喜欢的是珩哥哥,怎么能嫁给镇南王世子呢,还有,就算她嫁给了镇南王世子,再去找珩哥哥,算什么?红杏出墙吗?不行不行,她绝对不能嫁给镇南王世子,也绝对不能让珩哥哥娶别人! “珩哥哥,我问你,你若是不喜欢那位姑娘,你还会娶她吗?” 楚凝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好一会儿谢玉珩才弄明白她口中的“那位姑娘”指的是谁,谢玉珩啼笑皆非,完全想不明白他们先前明明好好地在说给皇后娘娘生辰礼物的事,怎么又突然转到他提亲的事上去。 “当然不会。”既然要娶,他肯定要娶一位心仪的女子,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京城,想瞧瞧长乐郡主究竟是怎样的人了。 不会就好,楚凝内心又开始小雀跃了,珩哥哥说不会娶不喜欢的人,那就好办了。他进京开始就没见过那位姑娘,只要她想办法不让他们见面,不让他喜欢上那位姑娘,那她不就还有机会吗? 想到这里,楚凝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珩哥哥,你说我要是亲手给皇后娘娘做点心吃,她会喜欢吗?”楚凝也是突然想到的,她从小穿戴不愁,生辰的时候别人送她穿的用的,其实她并不怎么想要,反而是一些没吃的好吃的,她会特别想尝一口。虽然明白宫里什么都有,御厨做的也一定比她做的好吃,但这毕竟是她的一片心意,而且又够特别,定能让皇后娘娘印象深刻。 果然是她能想出的主意,谢玉珩点点头道:“可以。” 珩哥哥都点头了,楚凝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是一个好法子。她是个急性子,坐不住,想到了就要动手,于是告别了珩哥哥,带着秋容上了街,去附近几家有名的食铺逛了一圈,买了不少糕点回府,回府后,又把府上做糕点做的最好吃的厨子领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他教她做点心。 一连几日,楚凝都窝在院子里跟着厨子学手艺,做完了,会让秋容装一份送去客栈给珩哥哥尝,剩下的让秋颜给父王和娘送去。 这可把楚骞给乐坏了,女儿长大了,终于知道孝敬他了。虽然女儿做的糕点形状怪异,要不就太甜,要不就淡而无味,楚骞还是吃得很高兴,连饭量都减少了平日的一半,为的就是空着肚子来吃女儿做的糕点。 终于到了皇后生辰的那日,楚凝天没亮就起来了,换好衣裳先进了宫。 今儿皇上在宫里设宴,御厨们为了准备食材,起得比楚凝还早,楚凝去时,他们正忙得不可开交。本来人手就有些不太够,哪知小郡主任性的脾性又上来了,非要占一块地儿做糕点,还不肯让御厨们帮忙。一时间,弄得御膳房里人仰马翻,乱上加乱。 午时将至,楚冀携着皇后正准备去用膳,有御膳房当值的小太监灰头土脸地来报,称郡主放了把火,差点把御膳房给烧了! 第18章 听了小太监的话,楚冀一惊,不过他惊的倒不是楚凝把御膳房给烧了,而是楚凝有没有事:“郡主呢,郡主可好?” 小太监不敢隐瞒,连声道:“皇上请宽心,郡主只是受了惊,袖口被烧了一片,并无大碍。” 人没伤到就好,楚冀松了一口气,与皇后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底皆露出了不解。 “郡主好端端的,跑去御膳房做什么?”楚冀追问。 小太监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回皇上,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今儿天一亮,郡主就进了宫,嚷嚷着要大家伙准备食材,像是要做糕点。郡主不让帮忙,也不让我们靠近,奴才就忙自个儿的去了,方才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回头才看到,郡主忙活的那块地儿起了火。” 楚冀沉默,半晌才道:“把郡主请来昭阳殿,就说朕要见她。” “是。”小太监后退着离开。 . 没过多久,楚凝就被带到了昭阳殿。 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褙子,颜色没有往日看着亮堂。楚冀记得小太监说的话,低头往楚凝的手上瞧去,果然见到她右手的袖口被烧去了一大截。她头上的发髻已经乱了,白净柔嫩的脸蛋上也仿佛染了一层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弄成了这样。 “怎么回事?”楚冀不动声色地望着低眉垂首的楚凝,起初的惊讶过后,楚冀倒没什么感觉了,毕竟这样的事情,楚凝从小到大做了不少,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在皇后的生辰宴是在夜间,如今才是晌午,连齐王和齐王妃都没入宫,郡主火烧御膳房的事情,还没人传出去。换作晚宴前被她这么一闹,只怕不出明日,全京城又该多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楚凝微撅着嘴,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皇帝伯伯”和“皇后娘娘”,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 还闹起脾气来了?楚冀无奈,放缓了语气,朝楚凝招了招手,柔声道:“过来,给朕瞧瞧,有没有伤到哪里?” 楚凝又默默地看他一眼,才挪动脚步,往前走了几步。楚冀和秦依依并肩坐在软榻上,楚凝在他们两步外站定。 小郡主看起来一副委屈的模样,秦依依早就听说了近几日在齐王府,长乐郡主逼着厨子学做了好几日糕点的事。今日是她的生辰,想到楚凝一大早进宫就去了御膳房,秦依依稍稍一想大约也猜到了她的目的是什么,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于是拉着楚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温柔地问:“凝儿起那么早去做糕点,是要给谁吃呀?” 秦依依和秦桑是同母所生,虽然差了一岁多,但姐妹之间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秦依依的眉眼温和,声音宁静似水,楚凝听着就更觉得委屈了,吸了吸鼻子,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今日是您的生辰,凝儿本想亲手做些糕点给您当贺礼,哪知不小心把放在一旁地上的柴火给点燃了,差点烧了御膳房。” 今日活多,御膳房的太监们为了起火方便,早就准备好了一堆柴,而且都劈得很细,极易点燃。楚凝图方便,挑了个离柴堆最近的灶子,结果一不留神,手一抖,把燃着的柴掉到了柴堆上,偏偏她还没注意,等闻到浓烟发现时,柴堆已经燃了一半,她的袖口也是在那时不小心烧着的。好在火势不大,听到她声音的小太监们立刻赶了过来,没一会儿就把火给扑灭了,不过就是浪费了一些柴而已。 听完楚凝的话,楚冀和秦依依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秦依依安慰她:“凝儿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楚冀也跟着附和:“皇后生辰的第一日就那么旺,看来今年又能为朕添个胖儿子了。” 好好地和孩子说话呢,他突然来了一句这么不正经的,秦依依红着脸嗔他一眼,轻啐道:“若还是个女儿呢?” 楚冀搂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道:“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不正经。”秦依依害臊地别过身子,抱着外甥女再不看他。 . 用过饭,秦依依让宁嬷嬷带楚凝去洗洗顺带换件衣裳。楚冀有些事去前殿了,留下了秦依依在外等着楚凝,楚凝换好衣裳出来没多久,楚祺领着妹妹楚萱也来给母后请安了。 楚祺在来之前就听说了郡主妹妹早上大闹御膳房的事,一时没忍住,打趣了几句,惹得楚凝又羞又恼,兄妹两人在屋子里头你追我赶,楚萱靠在母后的怀里看着他们咯咯直笑。 楚祺只比楚凝长了两岁,是故意逗她开心的,秦依依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没劝阻,任凭兄妹两人在她的屋子里闹,果然几圈闹下来,楚凝心情好了不少。见妹妹靠在皇后怀里,她也跑到另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再多做几份糕点来给她补上生辰礼物。 秦依依笑着点头,她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外甥女送不送礼物并不重要,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去接了秦家人进宫的齐王夫妇也到了。秦依依怀着身孕,不敢走太快,由宁嬷嬷搀着走在后头。三个孩子听说外祖父、外祖母和两个舅舅都来了,全都高兴地跑出去迎了。 外祖父商人出生,现如今年纪大了,将手上的生意都交给了儿子秦昭打理。秦昭自继承秦家的家业后,这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不仅是京城,外头的许多州县都有秦家的分铺。这便是他们的大舅舅。 至于小舅舅秦绍元,秦依依嫁给楚离时他只有五岁,算起来只比楚祺长了六岁。秦绍元自小便跟着前丞相李宓读书,在去年的科举殿试中,秦绍元还考上了探花,如今也在朝中为官。 秦依依每年的生辰这日,秦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允许入宫,可见楚冀是有多重视自己的皇后。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昭阳殿里欢声笑语不断。 到了晚宴,楚冀携秦依依在主位入座,下方左右两边依次坐着温太妃、齐王、静王,还有秦家人和一众晚辈。外殿还摆了十来个圆桌,宴请了一些大臣及他们的家眷。 宴至一半,安宁公主借故离席。 楚凝在心里嘿嘿地笑了,妹妹这是去准备给皇后跳舞了,于是她托着腮,眼睛时不时地瞟门口,等着妹妹回来。 果然不出片刻,换好衣裳的楚萱来了,她故作神秘地蒙着面。然而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她一进来,楚冀和秦依依都认出来了。 楚萱初学舞技,跳得当然比不上那些苦练了十几年的舞姬们好,但公主头一回献舞,揭开面纱的那一刻,还是惊艳到了在场之人。殿内都是自家人,外臣们看不到,楚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跳完后,大大方方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一片称颂声中,楚凝拉着妹妹兴奋道:“萱儿,你跳得太好了,改日有空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楚萱刚想答应,一旁的楚祺便笑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就你那性子,学不过三日便会放弃了。” 众人大笑,楚凝使劲地瞪了哥哥一眼,闷闷地喝了一口果酒。 突然想到了谢玉珩,哎,要是珩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像祺哥哥那样扫她兴笑话她。 楚凝吃饱了就坐不住,趁着父王和娘不注意,偷偷从偏门溜了出去。 听说外殿里还有大臣和他们的家眷,楚凝好奇,便躲到了一根大柱子后面,探出头朝里面张望。在座的有些大臣她认识,有些见过几次,虽然记得不太清,但隐约知道是谁,还有些则是完完全全地不认识了。 楚凝粗粗扫了一眼,都是些喝多了的老爷们,没什么好看的,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瞧见一个人从人堆里站了起来,仿佛是在给谁敬酒。 因为眼熟,楚凝不由多看了几眼,终于认出了就是枢密使费祐费大人。想到费大人可爱的小孙女,楚凝往他身侧看了看,也不知道小丫头来没来。 只是小丫头没见着,楚凝却在费祐的右手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侧对着楚凝坐着,又被旁人挡去了半张脸,这才让楚凝没有第一眼瞧见他,可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除了她的珩哥哥还有谁? 珩哥哥居然也来了?楚凝顿觉惊喜,恨不得立刻跑进去找他玩。 不过楚凝还记得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外殿里头又全是大臣们,她不太方便进去,于是差了个正准备送菜进去的宫女,让她去把珩哥哥给喊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9章 月色皎洁,明月当空。 楚凝站在大殿外,一边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儿玩,一边伸长脖子朝殿内张望,等着她的珩哥哥出来。 不多时,谢玉珩便跟着先前楚凝差遣的那位宫女出来了,宫女朝楚凝行了个礼,道了声“郡主,您要找的公子来了”后,便识趣地离开了,留二人说话。 楚凝点头,目光移向她的珩哥哥。只见他穿了一身蓝袍,长身玉立,风姿绰绝,站在月色下,目光温和地将她望着,柔情似水,深邃迷人。 楚凝这些日子都忙着学做糕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突然见到他,又是在宫里,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竟叫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谢玉珩先开的口:“怎么把我喊出来,却不说话?” 他的唇角含着笑,温和地就和天上的明月一样,听到他的声音,楚凝这才回神,清澈的杏眼中带了些许疑惑:“珩哥哥,你怎么会在宫里?” 谢玉珩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问,也想好了理由:“今日下午我去费大人府上作客,恰好费大人要进宫来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于是便带着我一起进宫了。” 说是想的,其实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只不过是他提前知道了费大人会进宫赴宴,故意赶在他进宫之前去了他的府上。 楚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先前也猜到了原因,听谢玉珩这么说,并没有怀疑,也没有多想。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是允许臣子们带上家眷的,珩哥哥与费大人相识已久,费大人又称他一声贤侄,带他来赴宴也无可厚非。 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楚凝想到珩哥哥是头一回入宫,正好她吃饱了也闲得慌,于是楚凝主动道:“珩哥哥,你想不想去宫里逛逛?我带你去吧!” “这”谢玉珩为难道,“不太好吧。”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且不说目前除了费大人以外,还没人知道他是镇南王世子的身份,就算他是,天色都暗了,他一个外男跟着郡主在宫里溜达,算什么样子? 可他又不好明说,楚凝这是好心,而且依着她的性子,就算他说了,多半她也会无所谓地摆摆手。小郡主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都不怕,怎会将这些规矩放在心里? 果然,楚凝在听了他的话后就表现出一副不在意地模样,大约是怕他不肯去,还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嘴里嘟囔着:“珩哥哥,走嘛,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晚宴多无趣呀,吃了那么久你也该吃饱了,里面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叔叔伯伯爷爷们,你和他们一定没话聊,还不如陪我说说话呢。” 楚凝边拽他边走,谢玉珩没办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 好在楚凝并没有走远,她把谢玉珩带到了离大殿不远的池塘边,放开了他,撑着下巴蹲在地上,时不时地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池塘里,激起阵阵涟漪。 楚凝一直都不说话,谢玉珩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向来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居然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让谢玉珩有些奇怪了。 谢玉珩走近她,学着她的样蹲在她的身旁,楚凝伸手抓石子,不小心碰到一片衣角,顺着衣角往上,她看到了一张清润的俊脸,在月色下更显棱角分明,玉树临风。 “珩哥哥。”楚凝低声唤他。 谢玉珩嗯了一声。 楚凝攥着他的衣角,垂眸,遮掩住了杏眼中的几丝委屈,小声道:“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她是我娘的亲姐姐,也是我的姨母,从小我就特别喜欢她。原本今日,我想在她的生辰宴上,亲手做一些糕点让她高兴,哪知糕点没做成,我还笨手笨脚的,差点把御膳房给烧了。珩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呀?” 楚凝的声音越说越轻,这件事他在晚宴前已经听大臣们闲聊过了,他当时也没有在意,楚凝的性子就是如此,她会做出这等事,其实他一点都不惊讶。可此刻听到她用这样小声的声音和他说这件事,而且语气神态都显得十分委屈,全然没了刁蛮郡主的模样,更像是一个被坏人欺负了的小丫头,惹人心疼。 谢玉珩安慰她道:“谁说的?我就觉得凝儿很聪明,还很善良勇敢。” 若是在平时,小丫头听到别人这么夸她,她一定已经高兴地跳起来了,可如今,楚凝丝毫没有因他的话而感到高兴,依旧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珩哥哥,你别安慰我了。他们在背后说我什么,我都知道。我总是闯祸,还惹父王和娘烦心,连皇帝伯伯我都敢气。跟萱儿比起来,我又傻又笨,什么事都做不成,整日除了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什么都不会。这些,我都知道。” 谢玉珩皱了皱眉:“他们是谁?” 他实在想不明白,楚凝是郡主,除了皇上和齐王,还有谁敢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更让他奇怪的是,楚凝都知道,居然还任由他们这么说,而她的话里,他只听出了委屈,却连半点生气都没有? 楚凝没有回头,蹲在地上随手往后划了一圈:“就他们啊,都是。” 谢玉珩转身,今夜宫里人很多,为了保护皇上和皇后的安全,几步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禁卫军守着,殿里殿外还有很多宫女太监。楚凝手指的方向,几乎将他们都包含在了里面,还有大殿内正在吃喝的大臣们。 来不及细想,楚凝的声音又细细地传来:“珩哥哥,其实我也不想任性的,我也想象萱儿那样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可是我就是定不下心来去学那些。小时候娘给我请了女先生教我作画,我只坐了一刻钟就坐不住了,就算坐得住了,画出来的也是歪歪扭扭的东西,那些下人丫鬟们见了都笑话我。久而久之,我就再也不想学了,宁愿回来挨父王的骂溜出府去玩,都不愿意学那些。” 楚凝说到这里顿住了,谢玉珩终于有机会插上嘴,柔声问道:“下人们笑话你,为何不告诉你的父王?” 楚凝摇摇头:“我如果告诉父王了,父王一定会罚他们。其实他们也很可怜,要不是家里穷,谁会来王府里当下人呢,做得不好还要被管事的嬷嬷训。秋容秋颜从小就跟着我,琴嬷嬷说,因为她们的爹娘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们走投无路,才会卖身来王府。” 所以她宁可对下人们笑话她的事情视而不见,也不愿意让齐王和王妃知道去罚他们? 谢玉珩没见过秋颜,但是总跟着楚凝的那个小丫鬟秋容,他经常见。他第一次认识楚凝时就觉得奇怪,她身为郡主,为何会让秋容和阿仁同他们一起吃饭,按照尊卑来说,这不该是她会说出的话,但偏偏她说了。当时他以为楚凝是觉得阿仁帮她立了功,才要嘉奖他,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谢玉珩记得,楚凝头一回带他在京城里逛,她贪嘴,丢下他们一个人跑去去买酥油饼儿,回来时也给阿仁和秋容带了一份。他当时也觉得奇怪,哪有主子去买东西给下人吃的?可现在想来,他突然就明白了。在楚凝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她是郡主,是人,而阿仁和秋容是下人,也是人,她把他们看作和她一样的。 这一刻,谢玉珩的心里从未有过的复杂。说实话,他从出生起就是世子,他的父王和母亲教他的第一桩事便是尊卑有别。在他眼里,下人就是下人,无论出生如何,既然进了王府成了下人,那便低人一等。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下人平起平坐,就连他的贴身暗卫阿仁,他也从不曾将他看得太高。 . 楚凝这些话还是第一次说给别人听,见谢玉珩蹙着眉,许久没有说话,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性地问:“珩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没待他答复,她又转过头,开始拔脚下才长出来不久的草,喃喃道,“刚才看萱儿给皇后娘娘助兴献舞,我很羡慕,想让萱儿教我,可是祺哥哥在一旁说我学不过三日就会放弃我知道祺哥哥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不过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她很想做好一件事,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长大了,为什么大家总不肯相信她呢? 看着楚凝又陷入了沉默,谢玉珩犹豫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她的肩,想再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活泼开朗的疯丫头突然安静下来,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想了好半天,才低声道:“凝儿,你不傻。” 确实不傻,只是聪明地让他有些心疼。 “真的吗?”楚凝重新转过脸,杏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这些话在她的心里憋太久了,也不知怎么的,今晚就特别难受。现在说出来了,像是一块积压在胸口很久的大石头终于动了动,哪怕依旧压着,却能稍微感觉到一丝放松,她的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楚凝笑着拉住谢玉珩的手,高兴道:“珩哥哥,谢谢你安慰我。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刚才我跟你说的话,千万不能说给旁人听哦!” 楚凝很认真地交代,谢玉珩勉强地笑了笑,他可没她这样的胸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接近,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响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凝儿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给旁人听的?” 楚凝吓了一跳,连忙松开谢玉珩的手,一回头,只见她的皇帝伯伯和父王齐齐地站在离她两丈远的地方,他们身后还跟着她才说过坏话的祺哥哥,三个人均神色难辨。 完了。 楚凝心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谢玉珩身后挪了两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八卦看到凌晨才开始码字的我_(:з」∠)_ 第20章 今晚算是家宴,楚冀没有穿龙袍,和楚骞站在一起,兄弟二人身形相仿,年龄也只差了两岁。谢玉珩没见过楚冀,但他身边站着的齐王却是认得的,谢玉珩愣了愣,率先站起来,朝来人行礼:“草民拜见皇上,王爷。” 楚冀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才点头,嗯了一声。 这个人是谁,看楚凝方才与他相熟的模样,楚冀便已经猜到了。他派去逸都的人回来报信说,镇南王世子年轻有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他有点奇怪,镇南王世子进京多日,至今未进宫拜见过他,今儿皇后生辰,他是如何进了宫,又与长乐郡主在一起的? 而且他自称草民,而不是臣。 “免礼吧。”楚冀看着他道,“朕瞧你眼生,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 谢玉珩恭声道:“回皇上,草民名叫萧珩,来自逸都,无官无职。” 来自逸都的萧珩,果然就是镇南王世子谢玉珩,楚冀了然,正要继续问话,躲在谢玉珩身后的楚凝才小心翼翼地探头走出来,脸蛋白净,一双杏眼浑圆清澈,里头还带了丝紧张,央求他道:“皇帝伯伯,珩哥哥是跟着费祐大人进宫的,他没有擅闯入宫,您不要怪他。” 他什么时候说要怪谢玉珩了?楚冀听着好笑,但见小郡主一脸紧张和担忧,楚冀想了想便明白了。谢玉珩的身份,他和楚骞猜到了,但楚凝至今一直被蒙在鼓里。在楚凝心里,多半以为谢玉珩只是从逸都来的一个富家公子,来京城是为了遵父命提亲的,皇宫不允许外人随便出入,而谢玉珩现在在宫里,又被他抓个正着,楚凝会担心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楚冀早就打算只要谢玉珩开口,他就将长乐郡主下嫁给他。楚凝与谢玉珩相处也有一个多月了,趁此机会,楚冀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楚凝的心意,于是故意道:“你既然知道他无官无职,不得随意在宫里走动,为何还要将他从大殿内带出来?” “我”实话楚凝是肯定不会说的,想了想,楚凝道,“我觉得有些闷,正好看到珩哥哥也在,就让宫女把他差出来陪我说说话。” “珩哥哥?”楚冀觑了谢玉珩一眼,“朕怎么记得,你只有四位兄长,从不曾听说过有什么珩哥哥?” 楚凝心思单纯,完全没想过她的皇帝伯伯正在给她下套,怕皇帝伯伯还会怪罪谢玉珩,忙走回谢玉珩的身边把他拉出来道:“他叫萧珩,我就叫他珩哥哥。皇帝伯伯,我与珩哥哥认识很久了,他真的是个好人,您相信我。” 如此紧张地护着谢玉珩的模样,要说楚凝不喜欢谢玉珩,楚冀也不会相信的,与楚骞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楚凝拉着谢玉珩未放的手,楚冀朝谢玉珩道:“朕已多年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了,不知他可好?” 谢玉珩又是一愣。 他自认为进京的事情瞒得很紧,除了父王以外,连镇南王府里的其他人都不知他去了何处。而进京后,他也只见过费祐一人,费祐的为人他信得过,既然答应了他暂时不会将他的身份说与别人听,那便不会。 既然如此,皇上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还有齐王,看他的脸色也毫无异常,难道他入京的事,皇上和齐王早就知道了? 谢玉珩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想通了。怪不得齐王在费大人府上见过他后,就再也没有拦着楚凝去找他玩,齐王想必是那时候就认出他是谁了。他原以为与齐王只匆匆见过一面,又隔了多年,齐王不会那么快就认出他,没想到 短短片刻,谢玉珩想了很多,在楚凝惊讶的眼神中,他不动声色地垂眸道:“劳皇上挂念,家父一切安好。” 楚冀颔首:“如此甚好,他日有空,带你父亲来京城小住,朕与他多年未见,也好叙叙旧。” “是。”谢玉珩应道。 楚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楚骞朝楚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跟上,然而楚凝完全没看到,楚骞不得已,只能亲自道:“凝儿,还不快跟父王走。” 她平时白日里去找谢玉珩也就算了,现下天色都完全暗了,又是在宫里,她居然还跟他单独在一起,若不是有宫女来报,他还不知道这回事。好在也只是一些宫女太监和侍卫们看见了,不敢多说什么,若换作里头的大臣们,明日就又要有闲话传出来了。 楚凝还在奇怪呢,一边答应了楚骞,一边好奇地问谢玉珩:“珩哥哥,你父亲到底是谁呀?皇帝伯伯怎么会认识你父亲的?” 谢玉珩朝她笑了笑,道:“说出来你也不认识,不过我父亲曾来过京城两次,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皇上记性好,还记得我的父亲,我也很意外。” 楚凝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又不奇怪了,珩哥哥的父亲连枢密使大人都认得,若要认识皇帝伯伯,其实也很正常。 在楚骞第二次回头时,楚凝小跑着跟父王走了。 . 皇后的生辰一过,宫里又静了下来。天气渐渐转暖,一晃眼,谢玉珩在京城也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了。因为是久住,费祐私下里又得了皇上的暗示,于是在半个月前,将他从客栈接回了费府。 费祐先是把人带进宫,继而又将他接回自己的府上住,还口口声声地称谢玉珩为“贤侄”,朝中有眼力的人得知后,就算猜不到谢玉珩的身份,也知他定不简单。唯有楚凝,朝里的闲言碎语反正她也听不到,依旧乐呵呵地整日去找谢玉珩玩。 这日午后,楚凝和谢玉珩在费府用过饭,无聊之际,便心血来潮地要拉他一起去费大人的马场骑马。 费府的下人们正在打扫马场,原本老老实实待在马厩里的三匹烈马被放到了马场中央,楚凝几乎一眼就瞧见了当日咬着她裙摆不放的“烈焰”,久经战场的烈马在府上养久了,也变得懒洋洋不愿动了,此时它正悠闲地跺着小步子,时不时地低头吃一嘴草。 楚凝看到它,想起当日在下人们面前的糗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儿费大人不在府上,正好可以趁他不在,教训教训那匹野马! 楚凝拉着谢玉珩毫不犹豫地往烈焰所在的方向走,秋容和阿仁在后头跟着。 谢玉珩是府上的贵客,平时去哪里,下人们不敢拦,但如今眼看着他和郡主就要走进马场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下人连忙上前,低头哈腰道:“郡主,珩公子,这是我们老爷的马场,平时只有老爷一个人来,野马性子烈又认人,两位贵人还是不要过去了,万一被它伤着,小的可承担不起啊。” 他虽没有明说不让他们进去,但字里行间的意思便是如此。身为客人,谢玉珩自知礼数,停下脚步,并没有继续前行。 楚凝瞪了那下人一眼,她记得这个人,那日就是他先急着去给父王报信的!到底是怕他们被马伤着还是怕她会去伤害他家老爷的宝贝马?楚凝轻哼一声,没理他,继续朝烈焰走。 “郡主您,您不能去呀”眼见拦不住,下人在后面拍腿大喊,可又不敢真的上前拦,毕竟这是郡主,身娇柔嫩的,别说下手重了,就连碰都不敢碰,怕齐王怪罪,遂求救似的望向谢玉珩。 谢玉珩这三个月已经摸透了楚凝的性子,知道楚凝的想做的事是拦不住的,越是去拦,反而她越会变本加厉。既然拦不住,与其适合其反,不如顺着她来。 没有往那个下人的方向看一眼,谢玉珩淡笑了一下,在下人哀怨的眼神下,跟上楚凝。 楚凝看着胆子大,其实也有点怂,就好比这会儿,进了马场,一心想着要找“烈焰”报仇,却在离烈焰还有十步远的地方不动了。 谢玉珩早就猜到她会如此,在她缩了缩脖子往后瞧的时候,笑盈盈道:“不是说要骑马吗?喜欢那匹?” 他说的明显就是离他们最近的烈焰。 “不喜欢。”楚凝撅着嘴,一脸嫌弃道,“珩哥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惩治一下它?” 谢玉珩只以为楚凝贪玩,想来骑马,没想到她是要来“整马”的,有点意外地问:“为何要惩治它?” 楚凝指着烈焰气呼呼道:“就是它,那日我都快要翻墙逃出去了,结果它咬着我的裙摆,害我逃跑不成还摔了个大跟头,可疼死我了。” 谢玉珩好笑:“你不是说那日是来看马的,怎么又成翻墙了?” 在楚凝心里,珩哥哥是个什么话都可以说的“自己人”,于是耸耸肩道:“我还不是骗我父王的嘛,要是被他知道我想翻墙逃走,回去他又得教训我了。” 谢玉珩颇为赞同地点头,唇角含笑:“我还记得你那日是钻狗洞逃出王府的。” 楚凝早忘了这事,被他一说突然想起来,又有点不好意思,捂着脸转身:“珩哥哥连你也取笑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居然会害羞了?谢玉珩倒是觉得新鲜。 正在此时,右手边的一匹马突然低鸣了一声,楚凝正想着如何分散珩哥哥的注意力,让他忘了她翻过墙的那档子事呢,听到声音,侧脸望过去,只见那匹马背对着他们,尾巴晃啊晃的。 楚凝顿时眼睛一亮,心生一计,高兴地回头去找秋容了。 谢玉珩不明白她看了一眼马尾巴怎么就能那么高兴,但见她在秋容耳边嘀咕,杏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就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谢玉珩无奈地摇摇头,只希望她是出口气就好,别真的伤了费大人的这几匹爱马。同为武将,谢玉珩在家中也养了一匹枣红色的千里驹,只盼将来若是皇上有用得着的地方,他也可以骑着烈马上阵杀敌。男儿有志,纵使他并非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可祖先是越国的将军,先皇封先祖为镇南王,也定是希望将来他们的子子孙孙也能同先祖一般,为国效力,尽犬马功劳。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主动请缨,这个镇南王世子的头衔,才不算浪得虚名。 谢玉珩凝视着前方,目光悠远,楚凝交代完秋容,回头见他一脸深沉地望着前面,伸长脖子找了找,也没瞧见他在看什么。楚凝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珩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谢玉珩回神,朝她摇了摇头,如今太平盛世,听说连飞鹰将军都被皇上从万里之外的幽州召回京了,他的抱负与理想,只怕很难实现了。不过这样也好,百姓安稳,安居乐业,比什么都强。 “珩哥哥,你会骑马吗?” 听到楚凝的声音,谢玉珩目光温和地点点头。 正中下怀,楚凝高兴极了,跃跃欲试道:“那你教我骑马吧!” 谢玉珩看了看马场中的三匹马,其中一匹害楚凝摔过,她一定不愿骑,另一匹行动迟缓,步履僵硬,看起来已显老态,也是不能跑的,如此只剩下背对着他们的那匹。然那匹是费大人的爱驹,烈马认主,费大人又在府里养了那么多年,只怕除了费大人,谁都不愿意给骑。 “这三匹马都不能骑。”谢玉珩对楚凝道。 “为什么?”楚凝不解地问道,上一次过来看到她就很想学了,珩哥哥明明会骑马却不肯教她,难道是因为怕费大人知道后责怪?楚凝想了想说,“珩哥哥你放心,费大人回府之后可没空管我们有没有骑过他的马。” 谢玉珩挑眉,只听楚凝“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又继续不依不饶地求谢玉珩教她骑马。 谢玉珩无奈,向她解释了一下缘由,楚凝倒还算听话,见他执意不肯,便也没有再勉强,只闷闷不乐地一个人跑了出去,撑着下巴蹲在围栏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玉珩以为她生气了,安慰道:“我家里有一匹枣红色的千里驹,比费大人的这三匹要漂亮多了,你若喜欢,改日我教你。” 平时出行,他都是骑着那匹千里驹的,这次是因为来京城,路途遥远还要走水路,不方便,他这才没有带它一起来。 楚凝并没有生气,但听珩哥哥这么说,还是很高兴:“好啊。”想想又有点不确定,“珩哥哥,你方才不是说马儿认主吗?你的马会愿意给我骑吗?” 谢玉珩笑着道:“你放心,它很乖很听话,我让它给你骑,它不会摔着你的。” “马还听得懂人话吗?”楚凝半信半疑,她不知道人和动物还是能交流的,长这么大,唯一相处得久一些的小动物,便是父王送给她的一只小兔子。她当时还小,没本事溜出王府,自从有了小兔子,她天天都和小兔子一起玩,可是没过几天,小兔子就不见了,府里的下人们把全府上下都找遍了也没找着。那时她就觉得,小兔子是不喜欢她,所以才会跑得无影无踪的。 谢玉珩道:“我的千里驹是我五岁生辰时父亲送我的,当时只是一匹才出生不久的小马仔,父亲外出见它颜色漂亮,便买回来送我了。我养了多年,它与我的关系最好。我二弟曾经也想着偷偷去骑它,结果差点没被摔下马背。后来我教他骑,破风才没有闹脾气。” “破风?是你的马的名字吗?”楚凝眨眨眼睛,不明白马就是马,为什么珩哥哥和费大人都要给它取名字。 谢玉珩点头。 楚凝往烈焰那里看了一眼,有点心虚地问:“那你一定知道,马儿如果生病了,容不容易治好?” 生病?谢玉珩觉得她有点奇怪,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到马会生病这个问题上去的,不过还是道:“成年的马身强体壮,一般很少生病,不过幼马和老马就比较容易了。你看那匹马,费大人还在军中时,它曾跟着费大人四处征战杀敌,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匹马至少活了三十年了。” 三十年啊,那应该已经很老很老了。 楚凝“哦”了一声,看到清理马厩下人们扫完了地,开始往食槽里面放草和水,另一边,刚才拦着她不让靠近马场的下人正准备去把马牵回马厩里。 “郡主。”秋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楚凝暗道不好,有点不敢看谢玉珩,把秋容拽远了些,急忙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 秋容微微喘着气道:“都办好了,我出门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非问我需要什么,说他都有,怎么都不肯离开,我气不过,就说要泻药,没想到他还真的从身上拿了一小包泻药给我。郡主,您放心,我才趁他们不注意,已经偷偷放进喂马的水里了,保证不会有人知道的!” “哎呀!你这丫头,我让你做别的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动作那么快,你真是气死我了!”楚凝跺了跺脚,转身往马厩那边跑去。 秋容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是郡主跟她说要惩治一下费大人的马,让她去买点泻药来丢进喂马的水里吗?为什么现在郡主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楚凝来到马厩旁,三匹马已经被下人牵了进去,大约在外面放久了,三匹马一回到马厩里,就开始低头喝水,尤其是最年迈的那匹,喝得最快,楚凝想拦都拦不住。 这时候她也不怕马会报复她了,连忙上前,急道:“哎你们别喝,这个水有问题,不能喝!” “烈焰”闻声觑了她一眼,又是这个烦人的丫头,不理她,继续喝水。 楚凝急得快哭了。 跟着秋容一起离开的阿仁回到谢玉珩身边,谢玉珩问他怎么回事,阿仁笑着道:“世子,方才我听到郡主让秋容出去买泻药回来下在喂马的水中,我就偷偷装扮成江湖术士,包了一小包面粉给她,没想到她还真信了,嘿嘿。” 谢玉珩:“”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明一直都在更新!! 第21章 费大人的马虽然没事,但楚凝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犹豫再三,等费祐回府后,楚凝主动向他坦白。 费祐听后一惊,立刻举步前往马场,见到马厩里的三匹烈马都安然无恙,才舒了一口气。费祐爱马也懂马,知道马喝了带泻药的水后绝对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此看来,要不就是秋容瞒着她家郡主,并未将泻药倒入水中,要不就是她放的根本就不是泻药。 “究竟是怎么回事?”费祐面色平静,并无半点怒意,看了眼身后缩着脖子忐忑不安的长乐郡主,又把目光移向谢玉珩。 谢玉珩早知费祐一定回问他,神态轻松道:“祐叔莫忧,秋容倒进水里的,只是普通的面粉,并不是什么泻药。” 楚凝诧异地抬头,喃喃道:“珩哥哥,你怎么知道?” 谢玉珩解释道:“你让秋容去买药的事被阿仁听到了,扮作江湖术士给秋容‘泻药’之人也是他。” 原来如此。 经过谢玉珩这一解释,费祐总算是听明白了。虚惊一场,他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事出有因,若不是烈焰先前伤郡主在先,郡主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捉弄它。 既然烈焰无事,费祐便没再放在心上,笑道:“郡主若还生烈焰的气,我让它给你赔个不是。” 赔不是?一匹马还能给人赔不是的? 楚凝瞪大眼睛,一双杏眼里充满了好奇。 费祐笑了笑,亲自去马厩里牵出烈焰。他把烈焰牵到楚凝面前,楚凝怕烈焰报复,往谢玉珩身边躲了躲,惹得费祐哈哈大笑:“郡主莫怕,有我在,它不敢伤你。烈焰虽然性子劣一些,但不会轻易伤人,郡主想不想摸一下?” 楚凝是有点怕,不过她更好奇一匹马到底是怎么给她“赔不是”的,于是壮着胆子,学着费祐的样子,在马的脖子上轻轻抚过,烈焰舒服地发出一声低鸣。 楚凝觉得好玩,又摸了几下,身边的费祐笑了笑,突然发话,让烈焰跪下。 楚凝挑了挑眉,她只见过马跑,还不知道马居然还能跪下,意外之余,看到烈焰动了动马蹄,四只蹄子一弯,竟然就这样听话地跪了下来。 “它,它真的会跪呀!”楚凝蹲在烈焰身边,惊奇道。 “郡主现在可能原谅它了?” 楚凝点点头,站起来,对费祐歉意道:“对不起啊费大人,早知道烈焰这么可爱,我不会想坏点子整它的。” 费祐笑而不语。 . 离开了马场,天色尚早,楚凝嚷着要谢玉珩陪她一去出去逛逛,原因无他,她又想吃南街的酥油饼儿了。 还没走到南街,突然听到旁边的小巷子,传来女子的嚎啕大哭,隐约还有一个小孩的哭声,听起来像是个女孩。 楚凝停下脚步,仔细分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拉着谢玉珩道:“珩哥哥,那边好像有人在哭。” 谢玉珩也听到了声音,不过隔得太远,听不真切,他回头望阿仁。 阿仁上前道:“好像是一个男人在打骂他的妻女,他的妻子一直在求他,还说” 没等阿仁说完,楚凝已经气呼呼地往巷子里走:“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打自己的妻女,真是没人性!” “凝儿!” 谢玉珩喊她,楚凝完全没听见,大步朝前走,谢玉珩无奈,只得领着阿仁跟上。 还没靠近,楚凝就看到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跪在地上,抱着一个男人的腿在哭,那个男人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又脏又黑,像是穿了好几年。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女童,什么都不懂,但瞧见娘哭,她便也跟着一起哭。 楚凝最见不惯男人打女人了,阿仁的话听了半截,她挽了挽袖子冲上去,二话没说用尽全力推了一把那个男人。 男人也没想到突然会有人过来,毫无准备之下竟然被楚凝退的倒退了两步,他的一条腿又被脚下跪着的女人抱住,一个没站稳,仰面倒在了地上。 男人怒喝:“哪来的野丫头,竟然敢打老子?” 楚凝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扶起哭得几乎已经趴在地上的女人,转头狠狠地瞪他:“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说打人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子打自己的妻女,管你何事?”男人也急眼了,一屁股站起来,朝楚凝大吼。 楚凝长这么大就没人敢和她这么大声说过话,瞪圆眼睛,不甘示弱道:“你打女人,我就管!” “你”男人觉得自己多半遇上了一个疯丫头,不打算跟她计较了,看了一眼缩在娘身旁的小女孩,用力把她拽到自己身边,一把扛起来要往外走。 女人见状连忙甩开楚凝,整个人扑上去要抢孩子,嘶声力竭道:“你把孩子还我,这是我的女儿,你不养我自己的养,我求你,不要把她卖了!” “让开!”男人用力推开她,“我已经跟村里的王阿狗说了,今儿就把孩子送过去,他家儿子残废了,长大肯定娶不到媳妇儿,我们家娃过去,正好将来给他当媳妇儿。王阿狗家有点小钱,娃去了起码不会像我们一样饿肚子,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不要,不要”女人摇着头恳求他。 男人无动于衷,肩上扛着的小女孩也哇哇大哭。 “你放了她!”楚凝气得不行,动手要去抢孩子。 男人一忍再忍,没想到这丫头不知死活:“我家的事要你管!”说着,他伸手,想要把楚凝从他身边丢开。 哪知男人才伸出手,却突然感觉到手腕一痛,又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边,看起来斯斯文文地像个书生,可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小,几乎将他的手折成一个不可能弯的角度。 男人疼得大叫,抱着女娃的手松了,女娃顺着他的身体慢慢滑落,被摔在地上的女人扑过来接住。女人跑到角落里,紧紧地抱着女娃安慰,还不停地亲她满是泪痕的小脸。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破口大骂。 “阿仁,放开他。”谢玉珩出声。 阿仁道了声是,松了手,退到他的身后。 谢玉珩问那男人:“我方才听你说,你要把你的女儿卖给村里残疾的王阿狗的儿子当媳妇?” “是又怎么样?我卖我自己的闺女,要你们管?”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谢玉珩一番,看样子应该是刚才那个书童的主人,他吃了苦头,知道自己打不过阿仁,心里再有气,也不敢出。 “我看你年纪不大,为何不去找一份正经的差事?”谢玉珩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人肯定是好吃懒做,终日游手好闲,才落得如今的地步,否则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又是在京城这样的富庶之地,怎可能要卖女儿才能活下去? 男人偏过头,并非他不愿找差事,只是年少时贪玩,不小心把身体摔坏了,空有一副身子骨,却干不了重活。 “我不识字,苦力活也干不了,与其让娃跟着我们忍饥挨饿,不如把她卖了。” 楚凝看不下去:“珩哥哥,你别跟他废话了,像他这样连亲生女儿都能卖的人,不值得同情!” 谢玉珩安抚性地拍了拍楚凝的肩,又对男人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卖了女儿,能换多少银子,够你们用多久?你不能干活,这些银子迟早是要花光的,等用完了,又该如何生活?难道你准备把你的妻子也卖了吗?” 这个问题男人确实没想过,他嘴硬道:“那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女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抱着女娃的女人也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不是平凡人,光看他们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了,犹豫了一下,抱着孩子跪着爬到谢玉珩脚下:“求公子帮帮我们,我的相公虽不能干活,但是我能,我会一些女红,还会洗衣做饭,求公子赐我一份差事,只要能养得起我们一家就够了。” 女人的话让谢玉珩很意外:“他什么都不能做,你还愿意跟着他?” 女人苦笑道:“那能有什么办法,当初他受伤,也全是为了救我,再穷,我也不能将他丢下,否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男人没想过女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满眼诧异地望着她。 女娃娃不哭了,睁着一双大眼睛,伏在娘的怀里抽抽嗒嗒地哽咽。 谢玉珩想了想,对阿仁道:“你带他们去费大人的府上,前几日我听费大人说,府里似乎缺人手。你带他们回去,把他们的情况告诉管家,看看管家能不能收留他们。” “是。”阿仁道。 女人听了连连磕头道谢,男人则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肯帮他们,愣在原地,还是被女人催促后,才不明不白地跟着阿仁走了。 他们走后,楚凝不解地问谢玉珩:“珩哥哥,你为何要帮他?” 她只问了他,而不是他们,意思很明确。这个男人可恶,可他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 “难道不是你先过来的吗?”谢玉珩笑着反应她。 “是我,但是”她当时只是气不过男人打女人,只是想来教训那个男人,可珩哥哥不一样,三两句话就让他们说出了实情,还帮他们安排好了差事,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楚凝觉得,珩哥哥可真是个大善人。 出了巷子,没走多久,突然迎面跑来一个人,跑得有些急,额头上也出了许多汗。 “秋颜,怎么了?”楚凝问她。 秋颜气喘吁吁道:“郡主,您快些跟我回府吧,那个镇南王世子,来王府提亲了!” 楚凝震惊,镇南王世子来京城了?提亲?提什么亲?她只记得上一世听到镇南王世子这个名字,是在皇帝伯伯把她召进宫后,而且是皇帝伯伯询问她愿不愿意嫁,为何这一世反过来了? 第22章 听说镇南王世子来了, 楚凝将酥油饼儿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第一反应就是她不嫁!她要马上回王府, 趁父王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前,让镇南王世子死了这条心! 没来得及多想, 楚凝撒腿往王府跑。同样奇怪的还有谢玉珩,他这个镇南王世子就在这里,会有谁冒充他去齐王府提亲?犹豫了片刻,谢玉珩也跟上了楚凝。横竖齐王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并不担心齐王会答应那门亲事,只是想去看看到底是谁冒充自己。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齐王府,有楚骞的交代,守门的下人们都很识趣, 没有拦谢玉珩。 快到堂屋了,楚凝随手抓了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丫鬟,急道:“我问你, 父王是不是在里面?” “是。”小丫鬟如实道。 果然是有人来了, 楚凝追问:“还有谁?” “回郡主, 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听说是从逸都来的。”小丫鬟轻声道,郡主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吓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她方才一直在后院待着, 直到管家来跟她们说有贵客来了,让她们准备些茶点,她这才出来。进去送茶的时候, 隐约听到了那位公子说来自逸都,至于其他的,她也不清楚。 见小丫鬟是真的不知道,楚凝放她走了。 逸都,年轻的公子,楚凝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心里几乎认定了里面的人就是镇南王世子。如果换作三个月前她刚醒来时,楚凝一定会乖乖地听父王的话,可如今偷偷瞧一眼落后半步的珩哥哥,楚凝心里又是万般不愿。 “秋颜,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来提亲的?” 秋颜道:“回郡主,方才下人来报,说镇南王府来了位年轻公子,琴嬷嬷便猜测应当是镇南王世子,听说他二十了尚未娶妻,又千里迢迢地来京城,不是为了提亲又是什么?所以琴嬷嬷就让我赶紧把您找回来。琴嬷嬷还说,郡主若是不想嫁,得快些跟王爷表态,否则等王爷答应了这门亲事,再想悔婚就来不及了。” 不愧是从祖母身边过来的人,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联想到这么远。这一刻,楚凝不得不佩服琴嬷嬷确实有先见之明。 撇撇嘴,楚凝装作不知,大摇大摆的往堂屋走:“父王,我回来了!” 楚骞正端着一碗茶,脸色与平常无异,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放下茶碗,抬头,见女儿走在前头,身后还跟着谢玉珩。 来得正好,楚骞勾唇,心中带了些许玩味:“凝儿,过来,见一见镇南王的公子。” 楚凝不耐烦地往谢玉珏的方向望过去,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凤目狭长,眉清目秀,生得倒是挺英俊,只不过楚凝没什么兴趣,粗粗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毫不客气地指着谢玉珏道:“父王,他来做什么?” 楚骞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谢玉珏和谢玉珩两人。 谢玉珏早在看到谢玉珩进来时就惊得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来人,眼底闪过几抹复杂的神色。 谢玉珩只当没看见,见齐王看过来,朝前走了两步,行礼道:“草民萧珩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这个时候还自称萧珩,看来这兄弟二人之间是有什么过节了。楚骞笑着开口,将二人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待几人坐下,楚骞吩咐下人又上了两碗茶,楚凝坐在谢玉珩的身边,狐疑地打量着对面的“镇南王世子”。 父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才听你说是你父王让你进京的,不知道你父王现在可好?” “回王爷的话,父王一切安好,多谢王爷挂念。”谢玉珏回了神,朗声道。 “是吗?”楚骞笑笑,若无其事地看了谢玉珩一眼,又问,“那他此番让你进京,目的为何?” “这”谢玉珏犹豫,原本他是得了母亲的授意,抢在兄长之前,向齐王提亲,求娶长乐郡主。他来入京之前特地派人来查过,得知兄长尚未入京,他才敢直接来齐王府。可却偏偏想不到,兄长不仅早在京城,还与长乐郡主一起过来,看齐王方才态度,似乎也早就见过兄长。只是,兄长为何要自称萧珩?难道他一直都瞒着齐王他的身份吗? 事情既然有变,为了以防万一,谢玉珏决定暂且不提此事,想了想,谢玉珏恭声道:“父王听闻长乐郡主即将及笄,命我来给郡主送上贺礼。”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玉镯,通体透明,翠色鲜艳:“此玉乃是由上好的蓝田玉打磨,前些年父王无意中得到,便一直珍藏至今。得知郡主即将及笄,特命我将此玉送来,献给郡主,以庆郡主及笄之喜。” 楚凝再过三个多月便要满十五了,自从皇后的生辰过后,朝中大臣的夫人们便开始想着为她准备贺礼,有些手快的,早就已经送来了不少。谢玉珏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镇南王有心了。”楚骞示意楚凝去拿,“凝儿,既然是镇南王的贺礼,你便收下吧。” 楚凝看着那玉,玉倒是好玉,只不过拿着玉的那双手,她一点都不喜欢。一想到这个人可能要向自己提亲,楚凝巴不得离他远远的,磨蹭着走到他身旁,见他抬头朝自己微笑,楚凝顿觉一阵恶寒,伸手去接那玉,见他放手,楚凝故意松了松手指,眼看着玉镯从她手中滑落,却在玉镯落地前,被人眼明手快地接住了。 谢玉珩早就看出了楚凝的心思,笑着将玉镯重新递给楚凝,并嘱咐道:“郡主小心,别再手滑了,这可是上好的蓝田玉,摔碎了岂不可惜?” 他的眼神带着七分笑意,三分勾人。一次可以当做失手,再来一次就是故意的了,楚凝不敢当着他的面再摔一次,握紧了玉,面无表情地道了声谢,坐回去。 其实琴嬷嬷猜错了,镇南王府的世子只有谢玉珩一人,而眼前的谢玉珏,是镇南王侧妃的儿子,今年已年满十八,只比谢玉珩小两岁。不过这一切,楚凝自然不知,依然认定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就是镇南王的世子谢玉珩。 听父王和谢玉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凝越来越不耐烦,尤其是最后父王留他在王府住下时,楚凝更恨不得将他撵出去。 对于齐王的好意,谢玉珏没有推辞,在楚凝观察他的同时,他也一直在观察对面的郡主和兄长的反应。自始至终,兄长一句话都没有说,倒是郡主,表情十分有趣。 猜想郡主多半还不知道兄长的身份,谢玉珏的心中有了主意。谢过齐王后,谢玉珏便由王府里的丫鬟领着去了他的住处。 谢玉珩没有留下的理由,也起身告辞。 楚凝不舍得珩哥哥走,但她还记得有话要与父王说,珩哥哥在这里,她反倒说不出口。等珩哥哥走了,楚凝指着后院的方向,不满地抱怨:“父王,你为何要让他住在我们府上?” 楚骞当然知道爱女说的是谁,解释道:“他是替他的父王入京的,代表的就是镇南王,总不能让他去住客栈吧。” “可是,我不喜欢他,不想看到他!”楚凝嘟着嘴小声道。 “为何?”楚骞觉得好笑,不明白同样是镇南王的儿子,为何凝儿对一个还不知道身份谢玉珩有好感,却对上门送礼的谢玉珏那么排斥。 楚凝说不出口,毕竟谢玉珏没有提亲,她若与父王说不想嫁,父王一定会问她怎会知道,到时候她就说不清了。 楚凝想了想,打算在父王还没考虑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前,先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打消他的念头:“父王,我听珩哥哥说,逸都离京城很远,来回坐马车也需要赶上十多日,那么远的地方,一定没有京城好吧?” “凝儿想说什么?”楚骞没和楚凝提过他们有意将她嫁去镇南王府之事,自然以为她不知情,乍一听她这么说,楚骞还没领悟她的言下之意。 父王没明白她的意思,楚凝心里急了。这个镇南王世子住在府里,迟早是个隐患。楚凝靠到父王怀里撒娇道:“父王,你说送个礼而已,镇南王为何要他的儿子亲自来,差人送来不是更方便吗?” 在楚骞看来,他的郡主身份尊贵,镇南王若是有心为她庆祝生辰,就算亲自也送,楚骞都不觉得奇怪,更何况只是派个庶出的儿子来。 没听到父王说话,楚凝咬咬牙,继续道:“父王,凝儿觉得,他来京一定是另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女儿最近总去找谢玉珩,和他这个父王说话的机会都少了,难得女儿肯陪他说说话,楚骞笑问。 “不知道。”楚凝看了看父王的脸色,才道,“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父王你找人看着他,别让他惹事。” 楚骞笑,府里最会惹事的人居然不让别人惹事,他的小郡主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好。”楚骞答应,虽然还弄不明白女儿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女儿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谢玉珏。 既然不喜欢,楚骞找来管家发了话,让他找人盯着谢玉珏,别让谢玉珏靠近郡主的院子,免得惹他的小郡主不高兴。 楚凝这下满意了,不过还是不太放心谢玉珏,回到院子后,让秋颜也去盯着谢玉珏,只要他有什么一举一动,都要来告诉她。 ? 秋颜答应着去了,没小半个时辰,又跑了回来。 楚凝奇怪,秋颜说镇南王世子在别院里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楚凝巴不得他别回来,听说他出去了,高兴极了,便让秋颜先去休息,等人回府后再盯。 * 离开齐王府,谢玉珏走在大街上,突然一个人迎面跑来,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低头说了两句对不起,又匆忙跑开。 谢玉珏看着那人的背影,摸了摸怀里,果然掏出了一张纸条,字迹很新,像是才刚写上去的。 字条上只留了四个字:客悦酒楼。 谢玉珏把纸条撕碎揉成了团,路过一处烤地瓜的摊贩时,趁摊主忙着招待客人没注意,把纸团扔进了炭火里,瞬间化为灰烬。 等谢玉珏找到客悦酒楼时,谢玉珩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两个人去了一个厢房,等小二上完菜,掩上门,谢玉珏才喊了一声“大哥”。 谢玉珩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对于这个二弟,由于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不大,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大约是五年前,母亲还未辞世,二弟随他的生母回了一趟娘家,再回来时,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平日里也不会再找他玩了。正好那个时候他开始跟着父王四处走动,无暇照顾弟弟,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渐渐淡了。 窗外下起了细雨,冷风夹杂着雨丝飘进屋里,谢玉珩起身关了窗,才开口问:“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谢玉珏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仍是将下午在齐王府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 谢玉珩下午听的时候便知道他在撒谎,凝儿的生辰在三个月后,父王若是有心要给她准备礼物,当初他离开王府来京城时,父王便会让他带来了,何必要让二弟亲自跑一趟? 若谢玉珩记得不错,二弟给凝儿的那枚玉镯,并非父王的珍藏,而是他的母亲许姨娘之物。 “父王近来可好?”既然他不愿说实话,谢玉珩便没有追问。 “父王一切安好,请大哥放心。”谢玉珏看着正在夹菜的兄长,终于忍不住疑惑道,“大哥是如何与长乐郡主相识的?” 谢玉珩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刚入京时,遇到了一个小丫头,疯疯癫癫的,让我陪她去青楼。” “青青楼?”谢玉珏惊讶,他当然知道兄长口中的小丫头便是长乐郡主,只是一位郡主居然会去青楼?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玉珩点头:“二弟可是觉得不妥?” 当然不妥。 谢玉珏虽比谢玉珩小两岁,但思想却很守旧,认为女子就应当待在闺房里,做做女红,念念诗书,像长乐郡主这等跑去青楼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难免有些头痛。 他来京之前,母亲只与他说了长乐郡主有些任性,若齐王答应了他的提亲,待将郡主娶回府后,定要好生管教。却不知长乐郡主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幸好方才兄长在,他没来得及向齐王提亲,若是说了,娶这样一个女子回去,纵使对方是郡主,他亦觉得颜面无光。 “大哥说的,可是真的?”谢玉珏追问。 “我何时骗过你?”谢玉珩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菜。 谢玉珏看着满桌子盛丰的佳肴,突然没了食欲。母亲一心要他娶长乐郡主,认为只有这样,有了齐王这座靠山,等父王百年后,兄长继承了镇南王位,才会善待他,可他想要的,又何止仅仅是兄长的善待呢? 谢玉珏捏紧手中的酒杯,过了半晌,又松开:“大哥今日在齐王府,为何要自称萧珩?” 谢玉珩仿佛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平静道:“凝儿尚不知我的身份。” 凝儿? 谢玉珏微眯着眼,若有所思。长乐郡主单名一个凝字,他方才听齐王喊她凝儿,兄长居然也这么喊她,难道兄长与郡主之间,有什么不成? 谢玉珏无心再问齐王是否知道兄长的身份,因为无论齐王知道与否,光凭今日下午兄长能跟着郡主随意出入王府,他便已经知晓齐王对兄长的态度了。 谢玉珏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向齐王提出要娶郡主的话,否则,丢人的怕是他自己。只是他不甘心,他只比兄长晚出生两年,可世子之位是兄长的,就连长乐郡主,也会是兄长的。他娶不娶长乐郡主是一回事,但长乐郡主是否愿意嫁给他,又是另一回事。 * 分别前,谢玉珏答应兄长暂时不会向别人透露他的身份。回到齐王府,谢玉珏独自来到了管家为他准备的别院。别院不大,但尚算清净,室内也打扫得干净整洁,唯一不好的,是离长乐郡主住的地方有些远,否则他很想看看,长乐郡主是否真如兄长说的那般顽劣。 一夜无眠,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楚凝,第二日辰时未到,她便醒了过来。 郡主平日里最爱睡懒觉,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王爷和王妃都纵着,府中也无人敢说郡主的不是。今日突然起那么早,吓得秋容以为她病了,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才虚惊一场地舒了口气。 “郡主,您怎么不多睡儿?”看着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楚凝,秋容担忧地问。 楚凝皱了皱眉:“秋容,我不能让镇南王世子住在府里,我要想个办法把他赶走。” 这是楚凝想了一夜的决定,离她十五岁的生辰还有三个月,如果谢玉珏执意要留下来给她过生辰,那么也就是说他还得在王府里住三个月。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谢玉珩虽然昨日没向父王提亲,但指不定哪日想起来了,就去找父王说了,留他在府里,始终是个隐患。 “他是镇南王世子,您要是把他赶走,王爷会生气的吧。”秋容不安地问。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被父王训一顿。”反正父王也不可能真的为了外人训她,顶多生两天气,她撒个娇就没事了。 秋容还是不放心,十分奇怪道:“郡主,为何您一定要赶他走,世子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 秋容起初是以为琴嬷嬷猜测镇南王世子是来向郡主提亲的,郡主才会反应那么大,可昨儿世子都说了,他是奉了镇南王之命给郡主送生辰贺礼的,照理说,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郡主不该还如此讨厌他,那到底又是为何呢? “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你别管了,你只要替我想个办法,只要不让他留在王府里,随他去哪儿都行。” 好吧,郡主让想办法,秋容只能想了。可是人家是镇南王世子,一般整人的方法不能用,听闻镇南王世子智勇双全,只怕没把他赶走,就先被他发现了,到时候王爷问起话来可如何是好? 主仆两人想了一上午,都没想出个头绪来。 楚凝一个上午没有出门,晌午饭也是在府里用的,饭后,楚凝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顺带继续想把谢玉珏赶走的办法,突然秋颜回来,说世子又要出门了。 楚凝挑挑眉,觉得这个镇南王世子也太不安分了,哪有住在别人家里,却天天自说自话往外头跑的?他真把齐王府当成他的家了,可以随意出入吗? 楚凝扔了苹果,吩咐秋颜找两个下人去跟着他,自己则进屋换了身衣裳,准备也悄悄跟去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 楚凝到了府门外,秋颜已经在等她了,旁边还有一辆马车。楚凝奇怪地看着马车,除非是出京城或者进宫,否则在城里溜达,她很少坐马车:“这是做什么?” “郡主,世子是骑马走的,不坐马车的话,只怕是追不上。” 骑马?难道他还要出城? 楚凝这下更奇怪了,上了马车,让驾车的下人仔细着点,别被世子发现了,还不忘夸了秋颜一句:“还是你聪明。” 秋颜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 * 此时的谢玉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从小身体不是特别好,不能像兄长一样习武,楚凝的马车又跟得远,因此并未及时发现有人跟着。骑着枣红色的马儿来到城外的一间竹屋,那是前两日他才购置的,将马拴在外头的木桩上,谢玉珏扣了扣门,很快从里头走出来一位貌美的女子,打开门,挽着谢玉珏的手臂进了屋。 “郡主,他”秋容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秋颜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这个镇南王世子昨日才入京,又是从哪里寻来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姑娘藏着的? 楚凝轻哼了一声,昨日见到谢玉珏时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如此,要不是她今日跟出来了,还不知道他在外头藏了一个人呢。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他敢找父王提亲,她就有了拒绝他的理由。 楚凝心里高兴,吩咐车夫将马车停远一些别靠近,自己带着秋容和秋颜偷偷跑过去看。 “郡主,这样不太好吧。”秋容犹豫着不想去,万一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事,可不能让郡主看见呀!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看看。”其实楚凝也有点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毕竟没亲眼见着,心里始终没底气,万一到时候他不承认,她也拿他没办法。 三个人悄悄地接近竹屋,这附近没什么人,楚凝不怕会被别人发现。做贼似的接近了竹屋,离窗口还有几步路,楚凝三人便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女子的娇喘。 秋容和秋颜瞬间涨红了脸,怕惊动里头的人,不敢说话,无声地拉着楚凝要走。 楚凝的脸也是红得发烫,去过一次望春楼,回府后背着琴嬷嬷,和秋容秋颜一起偷偷研究过,翻了两页便把小话本给烧了,再也不敢去想这种事。可如今却亲耳听到了 楚凝更多的是气愤,这个镇南王世子可真会装,亏皇帝伯伯上一世问她愿不愿意嫁时还夸了他好些话,想不到他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幸亏她出了事回到半年前,要不然真的嫁过去,后悔都来不及!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楚凝实在听不下去,转身跑得老远。 “郡主,是世子的马。”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秋容指着被拴在木桩旁的马儿道。 楚凝看了看马,又回头看看竹屋,突然心生一计:“秋容,去把绳子解了。” 秋容想到昨日在费府的事,以为楚凝又要找马撒气,急道:“郡主,您又要做什么呀?” 楚凝知道她在想什么,经过昨日一事,她就算对谢玉珏再有意见,也不会把气出到他的马身上。而且看这马的颜色,像是枣红色的,楚凝还记得珩哥哥昨日说过,他家也养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就更舍不得伤害它了。 “去解了,我不会伤害它的。”她只是想把谢玉珏的马给放走了,这样等他想要回王府,没马看他怎么回去! 秋容哦了一声,依言走到马儿的身旁,马不会咬人,秋容也不怕,解了绳子,回到楚凝身边。 楚凝托腮望着自顾自吃草的马儿,绳子解了它都不知道要跑,这样不行,谢玉珏出来时还不是照样能骑它回去。 楚凝找来车夫,让他想办法把马牵远一些,最好牵到谢玉珏看不见的地方去。 车夫识马,一看就知道这马必是一匹上等的马,可越好的马,性子也越烈,牵走了,照样能寻着主人的气息,主动回来。但郡主的话,车夫不敢不听。一边想着如何才能成功地把马诱拐走,一边试着上前牵它。哪知一路上马都很温顺地跟着他,一点性子也没使,车夫心道奇怪,莫非他看走眼了,这匹马不认主? 想着想着,就把马牵到了齐王府的马车旁。马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从竹屋里出来根本不会看到,车夫放心地把马留在这里。 楚凝觉得这位置也不错,担心再留下去谢玉珏该出来了,到时候被他发现可不好了,于是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回去。 * 回去的路上,楚凝一路心情都很好,只要一想到谢玉珏今晚可能要走回王府了,她就暗地里偷着乐。 还没笑够呢,身边掀开帘子往外瞧的秋容推了推她的胳膊,奇道:“郡主,您快看!” “什么呀,这么大惊小怪的?”话虽这么说,楚凝还是好奇地探出头,这一看,她也惊呆了。 谢玉珏的马怎么会跟着她们的马车旁边跑?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一路上比来时马蹄的声音要响了些。 “停车停车!”楚凝在马车里大喊,车夫闻声,立刻停了下来。 “郡主,有何事吩咐?” 楚凝没答话,只是想看看马到底是跟着他们还是顺路在跑,结果他们一停下来,谢玉珏的马也跟着停了下来,在马车附近踱着步。 楚凝又让车夫赶了一段路,那匹马也跑了起来,马车跑得快了,马也跑得快,马车跑得慢了,马也放慢了速度。 楚凝这下终于确定了,这匹马就是在跟他们。 可是为什么呢?珩哥哥也说了马会认主,可它的主人,不是镇南王世子吗?要认也不该跟着他们呀,难道刚才被车夫牵了一会儿,就换主人了? 楚凝好奇地心都痒痒了,有了好玩的,顿时把谢玉珏的事抛到了脑后。为了证实自己想的,她让车夫停下车,往前走一段,结果马纹丝不动。 猜错了?楚凝想了想,又让秋容一个人走,马还是不动,连秋颜也试了,结果都一样。 所以这匹马是认了齐王府的马车吗?楚凝决定把马车留在原地,他们几个退远试试。 可是这次马却跟着他们走了。 “郡主,它,好像是在跟着您呀。”秋容不确定道,他们一共四个人,三个都试过了没成功,唯一只有郡主没试了。 “不会吧。”楚凝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的意思是,它把我当成它的主人了?” 秋容和秋颜同时点头,连车夫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楚凝不相信,一个人往前走,走了几步见马没跟上,刚要说不是,转眼,马撒着蹄子跑到了她的身边。 楚凝:“”这是怎么回事? 楚凝想不明白,回到了车里,她决定先不回王府了,去费府找珩哥哥问问到底为什么。在她的心里,珩哥哥什么都懂,是以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有事去找珩哥哥商量。 马车停在费府门外,眼见着马要跟她进去,楚凝让车夫把马拴在门口。 * 楚凝怕珩哥哥责怪她胡闹,一开始并没有说是谢玉珏的马,直到珩哥哥再三追问,她才道出了实情。 听说了马的来历,谢玉珩哭笑不得,随着她出府,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府门外的破风。 想不到,他不舍得让破风在路上奔波,却被他的二弟骑来了京城。 谢玉珩让阿仁去解了拴马的绳子,手放在唇间吹了声口哨,听到熟悉的声音,破风低鸣了一声,来到他的身边。 不似跟着楚凝时的那般,见到谢玉珩,破风竟低下了头。 谢玉珩摸了摸它颈上的毛,低声道:“辛苦你了。” 破风没有躲。 临走前,谢玉珩交代楚凝,不可将看到的事情告诉别人。 楚凝不解地问:“为什么?”她确实想等回府后,就将白日里看到的一切告诉父王,只要父王知道了此事,肯定不会再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的。 谢玉珩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传出去,镇南王府的声誉不保。” 对于自己的弟弟在外头藏了个女子,谢玉珩知道后也是很意外,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让此事传出去。意外之余,他也有一丝庆幸,幸亏今日发现的是楚凝,若是被那边知道了,又要用来大做文章了。 楚凝并没有将镇南王府的声誉放在心上,但是珩哥哥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楚凝听话地点头:“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只要谢玉珏不跟父王提亲,她就假装不知道此事。 谢玉珩看着楚凝上了马车,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牵着破风去了费府的马厩。 * 楚凝回到齐王府,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还有一匹马,刚准备让车夫一起带去马厩养着,哪知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楚凝这下更奇怪了,那匹马一路跟着她去了费府门口,却又没跟着她回来,想起珩哥哥吹了声口哨后它跑到了珩哥哥身边,还让珩哥哥摸了会儿毛,难道它又把珩哥哥当它的主人了? 真是匹奇怪的马。 楚凝这样想着,没再多管,回到自己的房里休息了一会儿,在秦桑让绿儿来问她要不要一起用饭后,楚凝高高兴兴地去陪父王和娘吃饭了。 饭桌上,楚凝还不忘数落了谢玉珏几句。 她一口一个“镇南王世子”,楚骞听后摇摇头失笑:“谁告诉你住在我们府上的是镇南王世子了?” 难道不是吗?楚凝眨眨眼睛。 “镇南王世子名叫谢玉珩,而住在我们府上的这位,是镇南王与侧妃所生的儿子,名叫谢玉珏,他只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不是世子。” 楚凝惊得连筷子都掉了,感情她折腾了一日,居然弄错了人? 可是不对啊,昨日秋颜来喊她的时候,分明就是告诉她,镇南王世子来了。后来她回了府,父王还亲自陪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就坐在旁边,听得可仔细了,父王不仅问他镇南王如何了,还提到了他的母亲。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楚凝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说的是,“劳王爷挂念,母亲走得安详。她走后,父王因思念母亲,特地为她在府中建了一间佛堂,每日都会亲自上香拜祭。” 镇南王妃早逝,楚凝是知道的,对面的人一口一个母亲,怎会不是镇南王世子?再说了,她方才去费府找珩哥哥,跟珩哥哥说起下午的事时,珩哥哥也没有告诉她那个人不是镇南王世子,只叫她不要将此事外传。 楚凝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看的柳眉微微拢起,如果住在王府里的不是镇南王世子 “那谁才是镇南王世子?” 楚凝本是无意识地随口一问,哪知坐在对面的楚骞淡淡一笑:“凝儿不是早就见到了吗?”事已至此,楚骞觉得也没有再隐瞒女儿的必要了,低声解释道,“你的珩哥哥,才是真正的镇南王世子,谢玉珩。”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了~为了庆祝珩哥哥掉马,留言有红包哦~ 圣诞快乐(*^▽^*) 第23章 楚凝刚把落在桌上的筷子重新拿起来, 听到父王的话, 手一抖, 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待在一旁服侍的秋容连忙上前,替楚凝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父王, 您该不是在骗我吧?”好半晌,楚凝才回过神,说了这么一句话。 珩哥哥居然是镇南王世子谢玉珩?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说自己叫萧珩的呀! 潜意识里,楚凝一直都认定,珩哥哥是不会骗她的。因此哪怕知道他同样来自逸都,他和镇南王世子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珩”字,他们的年龄相仿,楚凝也从未怀疑过萧珩就是谢玉珩。 可父王却说他是。 为什么呢? 看着女儿眼底一片茫然, 楚骞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早在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便猜到他是镇南王世子。在你还小的时候, 我和你娘以前去过一次逸都, 见过谢玉珩,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长大了,眉宇之间再无儿时的青涩模样, 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父王从来不会骗她,楚凝的心里有点乱,喃喃地问:“那您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若是父王早就告诉她珩哥哥的身份, 她也不至于被瞒在鼓里那么久,更不可能会错把谢玉珏当成镇南王世子。 楚骞扫了一眼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绿儿眼尖,立刻会了意,把丫鬟们连同秋容一起带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屋子里静悄悄地只剩下了他的王妃和小郡主,楚骞这才开口:“如今朝中握有兵权的,除了飞鹰将军江景焱外,就只剩下了远在逸都的镇南王。镇南王是先祖封的,并非我皇室宗亲,而且是世袭的爵位。先祖在位时,特地交代后世子孙永不可废黜镇南王封号。当初镇南王去逸都前,先祖曾允许他带走部分兵力,虽然镇南王至今已换了七任,但镇南王所拥有的兵权却分毫未动。” 几百年过去了,哪怕逸都一直相安无事,但作为帝王,对拥有兵权的镇南王,始终是忌惮的。嘉禾帝临终前,特地向楚冀强调,一定要时刻注意着逸都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懈怠。 这件事情楚冀谁都没说,唯独告诉了他同父异母的四弟楚骞。楚冀在当上太子前,曾被兄长楚昱和他的母妃淑妃陷害,流落在宫外十余年,后幸亏得了楚骞的相助,才能重新认祖归宗。是以对这个四弟,他是信得过的。 . 父王前面说的话,与皇帝伯伯说的大同小异,但是后面的那些,楚凝还是第一次听说。 生为女子,楚凝平日里从不关心朝事,更别提是军中的事了。兵权如何划分,她不懂,能给多少个人同时拥有,她也不懂。可见父王说这话时的神色,明显让她觉得,父王对于镇南王手上拥有兵权,并不是特别高兴。 可是,镇南王有兵权,与珩哥哥有什么关系?就算珩哥哥是镇南王世子,镇南王的兵权,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落到他的手里,父王又在顾忌什么呢? “镇南王世子突然入京,并且隐瞒身份,与郡主暗中交往,若是传出去,被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们知道了,明天皇上那儿必定堆满了弹劾他的奏折。” 楚凝急了,怕父王也会误会,忙帮着谢玉珩说话:“父王,珩哥哥不是有意隐瞒身份的。他跟女儿说,他进京是奉了他父亲的意思,向故交之女提亲,但是怕人家不愿意,所以才想先悄悄那位姑娘,再决定要不要提亲。” “哦,他真的是和你这么说的?”楚骞扬声问。 若果真如凝儿所言,那么他和三哥的猜测倒也不假。楚骞先前没告诉女儿谢玉珩的的身份,一方面确实如之前与三哥商量的那样,打算让凝儿和谢玉珩相处看看,如果两个人合得来,就撮合二人的亲事。另一方面,他也想暗中观察一下谢玉珩的人品,毕竟要嫁的是自己的女儿,万事都不可草率。倘若谢玉珩有一丝半点的谋反之心,他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楚凝重重地点头,她相信珩哥哥,绝对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楚骞没有再说什么,女儿聪慧,他方才同她说的那些,他相信女儿是不会说出去的,但若说多了,他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女儿看起来,十分维护她的珩哥哥。 楚骞哄女儿继续吃饭,饭后楚凝怀着心事,在娘身边撒了会儿娇,就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别院。 刚踏进院子,秋颜就来禀报,说镇南王世子回府了,一回来就去了马厩,在空空如也的马厩里站了会儿,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楚凝意兴阑珊地听了一半,打发秋颜下去了。既然谢玉珏不是镇南王世子,那么她也不必再让秋颜盯着他了。 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秋颜奇怪地问同她一起出来的秋容:“郡主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只去陪着王爷王妃用了一顿饭,就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秋容也还在震惊中回不了神,探头往郡主的房里张望了一眼,瞧见郡主正抱着膝坐在床上发呆,秋容低声道:“方才用饭时,王爷告诉郡主,住在我们府上的那位公子,并不是镇南王世子,他只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罢了。” 秋颜“啊”了一声,委屈道:“那我不是白盯了两日?” “你白盯了两日算好的了。”秋容剜了她一眼,“你可知道,真正的镇南王世子是谁?” “谁?”秋颜凑进脑袋,想要听个仔细。 秋容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说出来怕你不信,这三个月来一直陪着郡主的那位珩公子,便是镇南王世子。” “不是吧”秋颜惊得瞪大眼睛,这么说来,镇南王世子早就入京了? 秋容肯定地点头,随后又有点担心地道:“郡主这么相信珩公子,不,现在应该叫世子了。郡主那么相信世子,他却骗了郡主三个月,郡主这会儿一定很伤心。” “那我们要不要去安慰郡主?”秋颜也跟着往屋里张望。 “算了,让郡主一个人安静地想想吧。”秋容摇摇头,她跟了楚凝十几年,知道楚凝不说话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打扰。郡主回来的路上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这时候进去,只怕会惹得郡主更加不快。 . 楚凝确实不快,一连几日,她都没有再去找谢玉珩,就连王府,都没踏出过半步。 知道谢玉珩身份的第二日,听下人说镇南王的公子丢了一匹爱马,管家去禀报了王爷,王爷派了十来个侍卫去城外搜寻。 对此,楚凝嗤了一声,心想他们多半是寻不到的,除非去费府找。 想到那匹马,楚凝突然记起珩哥哥在费府马场跟她说的一番话,顿时恍然大悟。她还在想为什么谢玉珏的马好端端地会跟着她走,想来那匹马也并不是谢玉珏的,而是珩哥哥的马,谢玉珏之所以能将它不远万里地骑来京城,乃是因为珩哥哥曾教他骑过,马儿并不排斥他。而后来马儿会跟着她走,可能是她经常和珩哥哥在一起,听说动物的鼻子灵敏,马儿应当是闻到了她身上珩哥哥的气息,所以才会跟着她跑。至于后来没有跟她回府,那就更好解释了,已经找到了自己主人的马,又怎会再同其他人走呢? 真是畜生,没人性!她辛辛苦苦把它带到它主人的身边,有了主人它就忘了她这个恩人。 默默又同马置了一会儿气,楚凝才有忆起谢玉珩骗她的事,鼓着嘴,一气之下连吃了好几只饺子,一只没完全咽下去,又往嘴里塞了一只,没一会儿,她的腮帮子就被撑得圆鼓鼓的。 楚凝费力地嚼着,吃饱了,闲着无事,便带着秋容秋颜一块儿去西苑的果园里头摘果子。春暖花开,西苑里的许多果树都开始开花结果,如今结的果子最好的,就要数桃树后那一排黄灿灿的枇杷树了。枇杷树并不高,很容易就能采到,楚凝最喜欢自己动手摘果子了,和秋容秋颜一人拎了一个竹篮,打算采一些新鲜的枇杷果吃,顺便再给父王和娘送去一篮。 楚凝摘地高兴,不多时便忘了谢玉珩的事,一心扑在附近的几棵果树上,专挑个大熟透了的果子摘。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满头大汗,手里的竹篮也先满了。 秋容和秋颜见郡主采完了她想要的,才放开了胆子继续摘果子。这会儿的楚凝已经抱着满满一篮子的枇杷果坐在一旁,边吃还边指挥着二女。 楚凝一口气吃了八个果子,就在她准备拿起第九个剥皮吃时,有个下人匆匆来报,说萧公子来王府找她了。 楚凝这下终于没了再吃果子的心情,把手上剥了一半的果子随手往地上一扔,正要喊秋容秋颜回院子,远远的,看到谢玉珩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了西苑,正慢步朝她靠近。 几日未见,在看到珩哥哥时,楚凝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但一想到他骗了她那么久,楚凝又很不开心,一扬脑袋,假装没看到他在过来,拎起另外一个空的竹篮,再次跑进了果树林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生气了,世子爷亲自来找她了~~ 替小郡主问一句,要不要原谅他呢? 第24章 秋容和秋颜隔得远, 没听到下人的禀报, 正在一心一意摘果子。见楚凝过来, 秋容托着沉甸甸的竹篮高兴道:“郡主,已经摘了三篮, 够吃了,您就别忙活了,等吃完了,我和秋颜再来为您摘。” 楚凝哪里是来摘果子的,闻言佯装没听见,走到最里面的几棵枇杷树旁,踮起脚尖开始摘了起来。比起方才的精挑细选,楚凝这次完全没了那份闲情逸致, 只要看到的,一股脑摘下来,统统丢进竹篮里, 有时一根枝丫上结了一团果子, 她就直接把那根小树枝折断, 简单利索。没多久, 竹篮的底就被填满了。 站在一旁的秋容和秋颜面面相觑,眼底皆露出了疑惑。明明刚才还好好的,郡主这是又怎么了? 直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像是有人踩在树枝上,声音不大,却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秋容和秋颜齐齐回头, 看到来人时,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珩、珩公子”秋颜一紧张,忘了改口。 谢玉珩刚想答应,却见秋容扯了扯秋颜的衣袖,随后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个礼:“见过世子。” 世子?谢玉珩眉心一拢,下意识地往楚凝的方向望去,只见她背对着她们,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另一手胡乱地摘着果子。 怪不得她这几日都未曾来寻他,方才一见到他还躲了起来,原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是谁说的?二弟吗? 收起了疑惑,谢玉珩点点头,低声道:“我和你们郡主有话要说,你们去外面候着吧。” 秋容和秋颜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才道了声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果林。 . 在谢玉珩和秋容秋颜说话的时候,楚凝就知道他来了,只是隔得远,哪怕耳朵竖得再尖,也完全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谢玉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步靠近楚凝。和她相处了三个多月,谢玉珩也差不多摸清了楚凝的性子,若是在平时,他来了,楚凝一定会高兴地迎上来,像个小麻雀似的,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叫唤个不停。而现在,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明明很容易就能听到动静,她却迟迟不肯回头,不用想,谢玉珩也知道她这是生气了,生他的气。 气他一直对她隐瞒了身份,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吗? 正思忖着,人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垂眸看到她提着的果篮里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枇杷,谢玉珩笑了笑,从她的竹篮里拿起一颗尚未成熟的果子道:“成熟的枇杷果大核少,皮色橙红洁亮,果肉细腻甘甜。你摘的这些大部分还是青色的,尚未成熟,入口会有酸涩之感,不宜食用。” 楚凝本来就藏着气呢,他一过来又用这种说教似的口气跟她说话,楚凝不太爱听,背过身去,把篮子拿得离他远些,没好气道:“这是我家种的果子,熟没熟我说了算,我就爱吃没熟的,你管得着吗?”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啊,谢玉珩摇头失笑,声音温和如风:“凝儿说的不错,我目前的确管不着,不过我还是要先提醒你一句,没成熟的果子吃了容易腹痛,到时候还得请大夫喝药,药中常有一味叫黄连的药材,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入口极苦,难道你想试一试吗?” 才不要! 楚凝最讨厌喝药了,小时候生了病,每每父王喂她喝药,她都觉得痛不欲生,只要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她宁可难受几日等它自己痊愈,也不愿意去喝一滴药。 看着一篮子青色的果子,楚凝好像又尝到了药的苦味儿,顿时再没了摘果子的欲望,随手把篮子扔到一边,等会儿自会有人来收拾。 可等楚凝扔了篮子后,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放了。以前面对珩哥哥的事后,她从来不会这样的,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突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凝儿。” 正迟疑着要不要转身,谢玉珩的声音先在背后响起。 楚凝扯了一片枇杷树叶,顺着叶子的经脉一条条地撕,只当没听见。 身后的人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谢玉珩看着她的后背道:“刚才秋容秋颜喊我世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她还没问他,他反倒先问起她来了。楚凝不悦地撇撇嘴,闷声道:“谢玉珏来的第二天,父王就告诉我了,说他不是镇南王世子,你才是。” 原来如此。 他刚才还差点以为是二弟住在府上泄露了他的身份,既然是王爷,那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自从进了一趟宫,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见过皇上和王爷后,他便确定,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是不是在怪我一直都没告诉你?”谢玉珩明知故问。 可不是!楚凝哼了一声,没理他。 亏她先前还因为自己瞒着他身份的事情内疚了好久,结果倒好,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只不过她只瞒了他两天,他却瞒了她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还常常担心皇帝伯伯会不会又要突然把她嫁给镇南王世子 说起这个,楚凝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既然皇帝伯伯有意要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而珩哥哥就是镇南王世子,那她与珩哥哥岂不是楚凝脸色微红,心头似有头小鹿乱撞,她庆幸自己如今背对着他,才不叫他发现她脸上的异样。 “凝儿?”长时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谢玉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试探性地又喊了她一声。 楚凝心里藏不住事,更别提这事让她心痒难耐,不问清楚只怕夜里就睡不着了。她别扭地转过身,入目的先是一片整洁的衣角。谢玉珩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袍子上面还用银线勾了边,绣了许多花纹,站在她的面前,犹如九天下凡的神仙,清辉朗月,令人敬而生畏。 突然就不敢看他,楚凝低下头,只觉得脸上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不过她胆子再大,也没敢问他会不会娶她,只能先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说生气,其实她也并没有怎么生气,只是有点不开心有人骗她,而且这个骗她的人,还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谢玉珩的目光在楚凝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白嫩嫩的脸颊上,隐隐透着一抹未来得及褪去的红,恍若三月里的桃花,粉嫩诱人。十四岁的小姑娘,只剩三个月就要及笄了,身为郡主,她的婚姻大事连她的父王都无法轻易做主,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打算的,愿不愿意让她跟着他一起回逸都。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千言万语,谢玉珩最后只说了这八个字。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起初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就来京城,然而在去别的地方时出了点意外,为了掩人耳目,他只得先入京再做打算。京城是皇家之地,只要他不暴露身份,相信那些人也不敢乱来。与楚凝相遇,是个意外,也或者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原本他来京城,就是为了求皇上赐婚,只不过提前见到她罢了。 但这一切,他只能告诉她后者,至于前者,若她愿意跟他回逸都,他会找合适的时机与她细说,若她不愿,他亦不会勉强。毕竟回逸都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那边既然已经蠢蠢欲动,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珩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不能说的呀?”楚凝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神色难辨,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楚凝很少见到谢玉珩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 回过神的谢玉珩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话道:“如果我有,你会原谅我吗?” 楚凝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将他望着,眼神清澈,饱满的红唇微微嘟起,水润细腻。 他在等她的答案,她知道。楚凝点点头,如果他有,她会。 谢玉珩眼底的笑意愈发地深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的,我进京是为了什么?” 楚凝怎么可能不记得?自从明白对他的心意后,除了纠结镇南王世子的事,另一桩总惹得她心烦意乱的,便是他进京的目的。 他说他进京,是为了向他父亲故交之女提亲的。他还说,他想先瞧瞧那位姑娘合不合心意。 楚凝蓦地心跳加快,他是镇南王世子,那么他的父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南王。镇南王的官职那么高,都快赶上她父王的地位了,朝中普通的大臣根本不可能与镇南王平起平坐,那么镇南王的故交,在京城里屈指可数。 到底是谁呢?楚凝几乎将朝中所知道的一品官员的脸都过了一遍,似乎并不记得他们家中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 这边楚凝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谢玉珩却朝她道:“十多年前,齐王曾带着他的王妃来过我们府上作客,小住了几日,是由我父王陪同的。” 所以,镇南王的故交,其实是她的父王? 那么珩哥哥要提亲的人岂不是 她吗? 刹那间,楚凝的心跳如擂鼓,脑袋更是一片空白,连眼睛望出去的,都好像失了颜色,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凝儿”将楚凝满脸错愕的神色尽收眼底,谢玉珩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方才还站在面前的小姑娘已经一溜烟跑了。被踢翻的竹篮倾倒在地上,里头半生不熟的枇杷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齐刷刷一排都是不原谅,结果今天大反转,一排原谅,小郡主表示好忧桑,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25章 楚凝一路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容和秋颜见她突然跑了, 吩咐西苑的下人等会儿把枇杷送去郡主那儿, 也跟着在后面追。主仆三人的动静闹得有点大,齐王府的下人们早就习惯了, 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倒是正在花园里散步的谢玉珏看到了,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王府里可出了什么事?”谢玉珏问跟在身后的一个下人,他这次是只身一人入的京,没有带随身的侍从,楚骞便专门替他安排了一个人,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下人笑着道:“请公子放心,府中无事, 郡主经常这样,您多住些时日便会习惯了。” 谢玉珏虽然不是镇南王世子,但这次是代表镇南王来的, 王爷特地交代, 不可怠慢他, 因此王府里的下人们对他也还算恭敬。 . 回到房里, 楚凝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本就涨红了的脸颊因为方才的一顿疾跑,变得更加红了, 犹如四月里的牡丹,娇艳逼人。 “郡主,您、您怎么了?是不是世子他同您说了什么?”秋容气喘吁吁地先进了屋, 紧接着,秋颜也跟着跑进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楚凝,眼里有同样的疑惑。 说了什么?楚凝仔细想了想,其实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只说了父王曾经去过逸都,在镇南王府小住了一段时日。 在不知道谢玉珩的身份以前,楚凝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口中父亲的故交居然会是自己的父王,就算这几日知道了他的身份,楚凝依旧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或许是因为他先前在同她说提亲的事时,从未表现出半分的尴尬,自然地让楚凝丝毫无法联想到自己。 可是,珩哥哥今日说这番话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她,他父亲的故交,就是她的父王。 “没什么。”楚凝胡乱地摇摇头,觉得有点热,又让秋容把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透透气。 不一会儿,西苑的下人把她们摘的枇杷送来了。 楚凝连忙叫住那个人:“我问你,珩哥哥现在在哪儿?” 那下人一愣,随后才恍然大悟,郡主问的是镇南王世子,于是朗声道:“回郡主,世子已经走了。” 走了? 楚凝鼓鼓腮帮子,刚才明明是他先问的,如果有苦衷,能不能原谅他。可是他都没说是什么苦衷,她也没有原谅他,就又走了!楚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跑了,他难道就不能追来哄哄她吗?明明她很好哄,也不会故意为难他。 西苑的下人见楚凝不再说话,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郡主,这些枇杷要怎么办?”秋颜为难地看着放在地上的四篮子枇杷,个个金黄澄亮,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原本他们只摘了三篮,可能是郡主后来又去摘了半篮半生不熟的,下人们以为郡主不够吃,所以将那篮也换成了新摘的熟果子。果子新鲜的才好吃,她们摘了那么多,郡主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放久了浪费了。 楚凝瞥了一眼金黄色的果子,刚才她吃了许多,现在不怎么想吃,楚凝随口道:“挑一篮好的送去给父王和娘,一篮留下,一篮赏你们吃,记得给琴嬷嬷一些。” 楚凝平日里看着任性,但考虑事情还是很周到的,尤其是在吃食方面,有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先想到父王和娘。至于琴嬷嬷和秋容秋颜,前者照顾她长大,后者日夜在身边伺候,楚凝记得她们的好,但凡有好东西,也总会想到她们。 “多谢郡主。”秋容秋颜高兴道,她们方才在摘果子的时候就馋了,但是郡主不发话,不敢吃。 地上一共有四篮果子,去了三篮,还剩下一篮,秋容问道:“郡主,那还有一篮呢?” 楚凝看着那一篮看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差人送去费府,别说是我送的。” “是。”秋容答应着,偷偷地弯了唇。 郡主虽然没说是给谁的,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郡主分明是在意世子的,摘了果子还惦记着他,而且秋容注意到了郡主刚才的眼神,她一直盯着的,分明是她自己摘的那一篮。 于是,秋容拿起楚凝摘的那一篮果子,又找了块干净的帕子遮住,差了个人,让送去费府给镇南王世子。 . 既然齐王已经将他的身份告诉了楚凝,谢玉珩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了,离开齐王府后,回费府去换了身衣裳,便进宫面圣了。 楚冀很意外谢玉珩居然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进宫了,一问才知,原来是长乐郡主知道了他的身份。楚冀简直哭笑不得,一是因为凝儿日日都和谢玉珩在一起,居然被瞒了三个月,若非她的父王告诉她,她还浑然不知。二是因为谢玉珩,凝儿一知道他的身份,就急着进宫,难不成是怕凝儿来找他这个皇帝伯伯告状? “你放心,凝儿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不会真的生你气的。”楚冀笑着安抚他。 谢玉珩面露尴尬,看来皇上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非是担心楚凝会生他的气,恰恰相反,他入京已有三个月,却迟迟没有正式进宫面圣,一直隐藏着身份留在京中,只怕会惹人非议。如今既然楚凝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便也无顾忌,可以来觐见了。 “郡主是性情中人,臣不敢怀疑。”谢玉珩恭敬道。 “那就好。”坐在龙椅上的楚冀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据他派去逸都的人回来报,三个月前谢玉珩离京,本是要去沧州的,但不知为何突然在中途改道,入了京。楚冀后来又派了两批人查探,依旧一无所获。 “你此次入京,是为了什么?”楚冀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在他眼中,镇南王世子谢玉珩从小孝顺懂事,文武双全,乃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虽说父皇临终前,再三嘱咐他要小心逸都那边的动静,但是楚冀并不觉得谢玉珩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因此谢玉珩进京数月,哪怕楚冀早已识出他的身份,却始终没有为难过他。 “回皇上,臣入京,是想恳请皇上赐婚。”谢玉珩垂眸道,“自从母亲过世后,臣一直在为母亲守孝,如今三年已过,父王希望臣能尽早成家立业,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楚冀颔首,平静道:“世子孝心可嘉,朕无不应之理。只是不知道,世子想娶哪家姑娘?” 皇上这是明知故问,谢玉珩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下跪道:“臣想娶长乐郡主,请皇上成全。” 楚冀哦了一声:“为何?” 皇上的声音平静,并没有多大的惊讶,相信早就猜到了他来京的目的,谢玉珩不敢隐瞒,如实道:“起初是父王的意思,他希望臣能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听闻齐王与王妃育有一女,马上就快要到婚龄,便希望我进京求旨,娶长乐郡主为妻。” 这一层楚冀早就知道了:“你方才说‘起初’,那现在可有什么不同?” 现在谢玉珩突然想到了早上在齐王府的果林里,红着脸一溜烟跑掉的小姑娘,眼底渐渐泛出了柔意:“臣入京的第一日,便遇上了长乐郡主,臣以为,这便是臣与郡主之间的缘分。郡主个性单纯,聪慧可爱,任谁见了都会欢喜,臣亦不例外。” “如若朕不答应呢?”平静无波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楚冀观察着谢玉珩的一举一动,慢声道,“朕只有这一个侄女,齐王也只有郡主一个女儿,逸都离京路远迢迢,纵使朕肯答应,齐王也未必肯松口。” 谢玉珩有过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皇上都能猜到他入京的目的,齐王不可能猜不到,然而齐王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后依旧愿意让郡主去找他,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知道皇上是在故意试探,谢玉珩却没有半分欣喜,郑重其事道:“除了郡主,臣此生,绝不会再娶旁的女子。” 楚冀没想到他会如此认真,挑了挑眉道:“若是朕说想将安宁公主赐你为妻,你都不愿?” 一个是皇上的女儿,另一个只是皇上侄女,谁都知道公主的身份比郡主尊贵,娶了公主,那便是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就要犹豫了。但谢玉珩不是其他人,听了楚冀的话,他脸上没有半分惊喜,只是缓缓地摇头,坚定道:“臣不喜公主,若是娶了公主,只怕会辜负皇上的厚爱。” “好一个不喜公主。”楚冀语气难辨,半晌后,才悠悠开口,“起来吧。” 谢玉珩诧异地抬头,不确定地问:“皇上,您不降臣的罪?”纵使皇上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可他当着皇上的面驳了公主的面子,皇上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楚冀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在你眼里,朕难道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昏君吗?起来吧,萱儿和凝儿朕都疼,凝儿那么喜欢你,朕又怎会叫她失望,让你娶萱儿呢?” “皇上”谢玉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朕答应你,只要齐王夫妇和长乐郡主都不反对这门亲事,朕就替你赐婚。”楚冀笑着打发他走,“朕要处理政事了,你与其杵在朕这里求朕赐婚,不如想想如何哄郡主高兴。” 皇上还记得他惹郡主不快之事,谢玉珩面上一热,拱手道:“臣告退。” . 谢玉珩回到费府,刚踏进院子,阿仁就提着竹篮迎面而来,瞧拿篮子,还有几分眼熟:“世子,这是您进宫后齐王府送来的,我问了送东西的下人,他并没有说是谁,我觉得应该是郡主派人送来的。” 谢玉珩什么也没说,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帕子,底下是满满一栏金黄澄亮的枇杷果。 阿仁一直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受过的训练告诉他不能随意动主子的东西,心痒了一下午,此刻看到居然是一篮果子,不由瞪大眼睛,眼馋道:“枇、枇杷?”果然是郡主的做事风格。 谢玉珩淡淡地一笑,放下帕子,举步往屋里走:“拿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玉珩:凝儿,嫁给我。 楚凝:不嫁! 楚冀:凝儿,世子让你嫁给他。 楚凝:不嫁不嫁! 楚冀:那好,朕就给他和萱儿赐婚。 楚凝:诶???皇帝伯伯,等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第26章 派去送果子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楚凝闲来无事, 正在屋子里午睡。秋容得了回话, 一直等到一个时辰后楚凝醒来,才把话传给她:“郡主, 您亲手摘的那篮枇杷已经送到了费府,不过世子不在,是阿仁收的。” 阿仁?楚凝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糊,连声问道:“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郡主明明很在乎世子,秋容高兴道:“阿仁说世子进了宫。” 进宫?珩哥哥怎么会突然进宫?楚凝疑惑。 楚凝白日里睡多了,一到夜里反而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早上珩哥哥说的那句话。 “十多年前, 齐王曾带着他的王妃来过我们府上作客,小住了几日,是由我父王陪同的。” 楚凝拿被子捂住了脸, 要是珩哥哥口中他父亲的故人真的是父王, 那他若是来王府提亲, 她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只不过女儿家的脸皮薄,楚凝想了一会儿,终究没敢继续往下想。 实在是睡不着, 楚凝唤来外间陪夜的秋容。 秋容一听到楚凝的喊声就进来了:“郡主,有什么吩咐吗?” 楚凝坐起来披上衣服:“我睡不着,你去找个灯笼, 我想出去走走。” 以为她是要出府,秋容茫然地“啊”了一声,为难道:“郡主,这都快二更天了,您还要出去呀?” “不出去,就去花园里头逛逛。”见秋容呆站着不动,楚凝催促道,“还不快去准备。” “哎,好。”秋容连声答应。 夜里风有点凉,楚凝出去前,秋容担心她会着凉,特地找了一件披风给她系上。已经快亥时了,府里大多数的下人们都已经回房休息,唯有一些轮到值夜的,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秋容提着灯笼,仔细照着地上的路,生怕天色太暗,郡主瞧不见,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郡主小心。”前面有一个浅坑,秋容尽责的提醒道。 楚凝满怀心事,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什么,等一脚踩空,腿一弯差点摔了。 “郡主您没事吧?”秋容吓得扔了灯笼,忙上前扶她。 楚凝踢踢碍事的坑,摇头,对秋容道:“记着这个,明日一早让人来填了。” “是。”秋容一边答应,一边捡起灯笼,心想今儿的郡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要放在平时,她一定不会理会的。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比较安静的关系,楚凝在花园里走了会儿,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其实她早就已经喜欢上了珩哥哥不是吗?如果珩哥哥来找父王提亲,无论她怎么使小性子为难他,但楚凝知道,她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只不过,逸都似乎离京城有些远呢。要是真嫁了过去,她以后还有机会回来吗? 楚凝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是忧虑。 “郡主,您到底怎么了?”秋容见楚凝这个模样,不安地问。自从早上世子来了以后,郡主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是郡主又不肯说世子到底与她说了什么,她和秋颜想劝郡主都不知道从何劝起。 既然想明白了,楚凝耸了耸肩,只觉得一身轻松:“没什么,走吧,我们去睡觉。” 秋容又啊了一声,这就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楚凝就起来了。 秋容昨晚陪着楚凝回来后,总觉得她有心事,说不定半夜还会再叫她几次,秋容一直不敢睡,直到三更天撑不住才睡过去,这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秋颜推门进来的时候秋容还困得只打哈欠。 秋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却看见郡主坐在铜镜前,前面摆了许多首饰,正在一个个试。 秋容和秋颜面面相觑,郡主平时不怎么爱打扮,基本上只戴一两支簪子。以前她们也爱给郡主打扮,不过郡主嫌麻烦,后来就索性从简了。今儿这是怎么了?郡主居然会主动把首饰都拿出来? 莫非 秋容和秋颜想了想便明白了,多半是要去见世子了。 “郡主。”秋容笑着进屋,“我来帮您吧。” 楚凝一见秋容进来,一直皱着的眉眼终于松了些:“秋容,你快来给我看看,我这件衣裳,配什么比较好看?” 楚凝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是前不久王妃找人新给她做的,听说一针一线都出自京城里有名的绣娘,用的布料是只有宫里头才有的彩锦。那是皇上前不久赐给皇后的,一共只有三匹,皇后留了一匹给安宁公主,然后往齐王府和秦府各送了一匹。 秋容往桌子上瞧了瞧,拿了一支湖绿色地玉钗,和一对兰花蕾型的耳坠子,在楚凝身上耳朵边比划了一下,笑道:“就这对耳坠子吧,郡主可喜欢?” 楚凝点点头,不得不说秋容的眼光真不错,她拿的这对耳坠子很配她的这件衣裳。 “秋容,你说我这么去见珩哥哥,他会喜欢吗?”楚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从前不知道珩哥哥的身份,她只想着去找他玩就行了,无忧无虑的,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以后可能会要与他成亲,她就觉得有点儿害羞。 秋容为她带上耳坠子,又对着镜子拨正,才道:“郡主那么漂亮,谁见了都会倾心的,世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就你会说话!”楚凝的脸一红。 秋容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兰花头饰,很小,也不是特别显眼,但正好同那对耳坠子相配。楚凝难得乖乖地任她打扮,一点抱怨也没有。 打扮好了,秋颜便端着温水进来伺候楚凝洗漱。 天色还早,厨房还没将早点送来,秋颜道:“郡主您在等等,我差人去厨房催一催,等填了肚子再出门吧。” 楚凝摆摆手:“不用了,我去找珩哥哥一起吃。” 秋容自然得跟上。 . 刚走到前院,楚凝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谢玉珏,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色的袍子,腰间还配了一枚湖蓝色的玉佩。 楚凝蹙了蹙眉,自从前几日发现了谢玉珏的秘密后,她本能地不愿意见到他,或者说,觉得这男人有些恶心。此刻乍一看到他,和珩哥哥昨日穿了一模一样颜色的衣服,她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 珩哥哥穿白色的袍子,看起来清风朗月,让人移不开视线。可谢玉珏穿同样的袍子,她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楚凝转身,正准备假装没看到这个人,却听闻身后谢玉珏的声音:“郡主留步。” 从见到楚凝的第一眼,谢玉珏就看出了她眼底流露出的厌恶之色,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镇南王府的公子,为何兄长就能得到郡主的垂青,而他却不能?他自认为长相、学识都不比兄长差,谢玉珏虽然不喜欢长乐郡主,但是这种被人忽视的滋味,很不好受。 “这么早,郡主要去哪里?”谢玉珏尽量保持着微笑,寄人篱下,面子上该有的礼数,总是要有的。 楚凝不想看到他,更不想与他说话,没好气地道:“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郡主”秋容咬唇,轻轻地扯了扯楚凝的袖子。好歹人家是镇南王的公子,就连王爷也要给他几分颜面,郡主这样公然与他为敌,只怕他面子上会受不过去。 果然,谢玉珏听了她的话后一怔,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确定道:“请问郡主,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得郡主如此生气?” 楚凝嘴快,话一出口她也后悔了,但她就是不想看到谢玉珏,特别是他现在脸上这般虚伪的笑。 这时候绝对不能沉默,沉默了就代表承认自己是生他的气了。楚凝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平静:“二公子想多了,我并非生你的气,只是看到你这身穿着,就想到了世子,他骗了我那么久,我不大想见到他。” 楚凝撒了谎,但是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该扯什么别的理由。 这些日子王府里一直在传,说和郡主在一起的珩公子就是镇南王世子,谢玉珏身边的下人还找他确认过。兄长的身份暴露,谢玉珏是知道的,因此楚凝说这话,谢玉珏也没有怀疑,自然而然地就信了。 兄长隐瞒了郡主他的身份,郡主生他的气是应当的,谢玉珏并不觉得奇怪。相反,谢玉珏还有点高兴,郡主不想见到兄长,那是不是代表他的机会来了? 他的确不喜欢长乐郡主,不过母亲的吩咐他还记得,如果能娶到郡主,齐王一定会向着他的。有了齐王这个岳父,到时候他想做什么,也方便许多。 这几日,谢玉珏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事。兄长如今住在费府,而他却住在齐王府,这么好的机会,他定要好好利用。 谢玉珏又恢复了笑容:“既然郡主不喜我真身衣裳,我马上回去换了,以后再不叫郡主瞧见便是。” 楚凝敷衍地点点头,最好以后连他都不用再见。 楚凝正准备走,又听谢玉珏道:“郡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您要去哪里?” 这个人脸皮怎么那么厚?楚凝心里不悦,但面上却没再显出来:“我闲着无事,出去逛逛。” “那正好,我进京那么多日也没怎么逛过,如若郡主不嫌弃,等我换了衣裳,陪郡主同去可好?”谢玉珏觉得,楚凝现在被兄长骗了,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只要他出面哄一哄,不过就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凭他的本事,还不手到擒来? 哪知楚凝半点没有入他的圈套,朝他笑了笑,道:“我想进宫,二公子也要跟着我去吗?” 谢玉珏干笑了两声,抿着唇不再说话。 进宫,镇南王世子的身份当然可以随意入宫,然而他并不是,他只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想要入宫,还得需皇上批准。 第27章 好不容易打发了谢玉珏, 楚凝出了齐王府, 就往费府的方向走。走到一半, 突然停下脚步。 “郡主,怎么不走了?”楚凝一开始走得急, 秋容也跟得急,她突然停下来,秋容毫无预兆,差点儿撞到她的身上。 楚凝闷闷地望着费府的方向,心里赌气。明明是珩哥哥欺骗她在先,凭什么他一来找她,她就心软了要去见他?她是想见他,可她想要的是珩哥哥主动来找她, 而不是自己巴巴地送上去。 楚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撅着嘴道:“不去了,我们去找舅舅。” 怎么又不去了?秋容弄不明白楚凝的心思, 见郡主已经走远, 只得小跑着跟上。 . 楚凝来到客悦酒楼时, 酒楼才刚刚开门, 离饭点还早,掌柜的正在指挥几个小二扫地擦桌子。客悦酒楼的老板秦昭,今年还不到四十岁, 他有两个嫡亲的妹妹,一个嫁给了齐王,成了齐王妃, 另一个嫁给了彼时的南王楚冀,如今楚冀登了基,她便成了皇后。 秦昭虽然从不参与朝事,也很少入宫,但京城人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同,是皇上和齐王的大舅子,因此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秦昭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去酒楼查账,十几年了一直没变,今日正好是初五,楚凝去的时候,秦昭也才刚到。 “舅舅!” 正在看账本的秦昭听到声音回头,无奈地放下账本,站起来,朝楚凝走去:“今儿怎么那么早来?” 王府里的东西吃腻了,楚凝最喜欢吃的还是舅舅酒楼里的饭菜,是以三天两头都会跑来,秦昭早就习惯了。论胆量,全京城还是要属长乐郡主最厉害,在没有人敢赊账的客悦酒楼里吃饭,楚凝从来没有付过半文钱。 “我没地方可去,舅舅你在忙吗?”楚凝往他身后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番,刚才远远的还以为舅舅在看什么呢,原来又是账本,真无聊。 “不忙。”秦昭淡淡道。 “哦。”楚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独自走进店内,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撑着下巴往外头瞧。 楚凝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秦昭觉得奇怪,问秋容:“你们家郡主怎么了?” 秋容一五一十道:“郡主原本是要去费府找世子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一半突然又不走,就说要来找您。” 找他?秦昭挑了挑眉,齐王府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知道凝儿口中的那个珩哥哥便是镇南王世子。楚凝以前也常常带他来酒楼吃饭,秦昭见过两次,觉得还不错,很配他的外甥女。 秦昭不动声色地走到楚凝对面,掌柜的见状连忙上了一壶茶。秦昭安安静静地泡了两碗茶,一碗给楚凝,一碗摆在自己面前。 喝了有半碗,楚凝终于按捺不住,扁扁嘴道:“舅舅您就别喝了,我烦着呢。” “烦什么?”秦昭似笑非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楚凝但凡有什么不能让她的父王和娘知道的事情,就跑来找他诉苦,秦昭有时真觉得,楚凝不像是他的外甥女,更像他的女儿,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给她出主意。偏偏他家中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有时候楚凝的问题,还真是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话匣子打开了,楚凝老老实实把昨日到今日的事情统统告诉了秦昭。这些话她不敢同父王讲,怕父王误会了她的心思,倒时候不让她嫁给珩哥哥。所以只能告诉舅舅,求舅舅给她出出主意。 “舅舅,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找珩哥哥呀?”楚凝托着腮,鹅蛋般漂亮的脸蛋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忧色。 不过是一桩小事,她至于愁眉苦脸成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哪家被逼了婚偷跑出来的姑娘呢。 秦昭问她:“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了,这还用问?楚凝一边使劲地点头,一边给了秦昭一个“舅舅真笨”的眼神。 秦昭假装没看见,好笑道:“既然喜欢,他找你与你找他,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以前不也日日去找他吗?” 怎么就没区别了?楚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以前她天天去找珩哥哥玩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想娶的人就是她,她是喜欢珩哥哥,但那时更多的是把他当好朋友,那一点点喜欢的小心思,她自认为藏得很好,不用担心会被珩哥哥发现。 可是现在,珩哥哥已经挑明了他要娶的人就是她,他们两人之间就不再是单纯的朋友。说到底,她只是个女子,平日里再怎么胡闹,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也是想要矜持一些的。她既想快点见到珩哥哥,又希望是他主动来找她,明明等不及,却偏偏要等着,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愁人了! “那不一样”楚凝小声嘀咕。 秦昭被她扭捏的模样给逗笑了:“看样子我们凝儿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 “舅舅!” “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秦昭摇摇头,失笑道,“当年你外祖父不让你娘嫁给你父王时,你父王在秦府门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楚凝很少听到父王和娘的故事,一听舅舅是想要告诉她的意思,追问道:“后来呢?” 秦昭看了她一眼,这才慢声开口:“没有后来,你娘心疼你父王,亲自把他带去了你外祖父面前,求他成全他们的婚事。” 楚凝张大嘴巴,不是吧,娘居然那么放得开? 秦昭的话还没说完,继续道:“你娘起初并不知道她喜欢你父王,直到皇后去跟她谈了心,你娘才豁然开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齐王府找你父王表明心意。” “那那父王呢?”原来父王和娘在一起还是娘主动的?楚凝简直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娘亲了! 秦昭笑着道:“你父王早就喜欢你娘了,他们两个人当然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楚凝垂下脑袋,小声道:“可是,我还不知道珩哥哥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呢。” 珩哥哥刚进京的时候就和她说过,提亲是他父亲的意思,如果珩哥哥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遵从他父亲之命而向她提亲,那她会答应吗? 楚凝虽然小,但是也希望自己将来能嫁的人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如果他不喜欢自己,只是听从了父命,将来他们成了亲,也不会幸福的。 小丫头还是不明白,秦昭决定再提点她几句:“凝儿,你是郡主,你的婚事,舅舅没法替你做主。但是舅舅希望,你以后嫁的那个人,是你想嫁的,同时也是想娶你的人。无论你是不是郡主,他都愿意保护你一生一世。” 舅舅的意思是,要她去找珩哥哥问清楚吗?如果珩哥哥同样也喜欢她,她就答应嫁,如果珩哥哥只是遵从父命并非真的喜欢她,她就不嫁? 楚凝腾地一声站起来,桌上的茶碗因为她这个动作剧烈地晃了晃:“舅舅,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找珩哥哥问个清楚!” 舅舅的话说得没错,喜欢就嫁,不喜欢就不嫁,但是有一点他忘了,她楚凝可不是寻常的女子,她喜欢珩哥哥,就一定会嫁给他。但是如果珩哥哥不喜欢她,没关系,她总有办法让珩哥哥喜欢上她的! . 楚凝说去就去,不一会儿已经到了费府门外。 费府看门的侍卫已经认得她了,见郡主要进去,也没拦,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楚凝大摇大摆地入了府,直奔谢玉珩住的院子,哪知跑过去,才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桌子上只剩下半篮子还没来得及吃完的枇杷。 楚凝撇撇嘴,随手拉来一个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问她:“珩哥哥人呢?” “回郡主,萧公子在您来之前不久已经出门了。”谢玉珩昨日才进的宫,他是镇南王世子的身份目前只有齐王府的下人知道,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传遍。 “什么?”楚凝白跑一趟,急道,“那我方才进府时,怎么没人告诉我呀!你可知道他去了哪儿?” 丫鬟摇摇头,心想您可是长乐郡主,老爷特地吩咐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敢拦您呀。 跟着楚凝来回跑,楚凝不累,秋容也累了。出了费府,秋容擦了擦汗,问道:“郡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楚凝想了想:“回府!” 如楚凝所料,她和秋容刚踏进府里,就有下人来报,说世子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珩哥哥真的是来找她的!楚凝这下高兴了,完全忘了自己方才有多纠结,也忘了来回奔波的疲累,这一刻,她只想快些见到珩哥哥。 堂屋里,谢玉珩与谢玉珏并肩坐着,齐王不在,谢玉珏听说兄长来了,便过来见他。兄弟两人才聊了没几句,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珩哥哥”。 谢玉珩弯了弯唇,抬眼往外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阵风似的跑来,发间插了一只湖绿色的簪子,耳朵上还挂着一个兰花蕾的吊坠,脸蛋红扑扑的,像只熟透了的大苹果,诱人采撷。 没等谢玉珩收回目光,楚凝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把他牢牢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今天开始日更,么么哒~ 第28章 谢玉珩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 待回过神, 只见身旁的二弟正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们, 心里顿觉尴尬万分,但面上不露声色, 犹豫了片刻,伸手扶住了楚凝的肩,低下头,柔声地在她的耳畔询问:“凝儿,怎么了?” 楚凝埋在他的怀里哼唧了两声,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没有答话。 “凝儿,放手。”谢玉珩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无奈, 这丫头,明明昨日还不愿意见他,怎么才过了短短一夜, 今日一见面就做出如此热情的举动, 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放。”这次楚凝倒是肯开口说话了, 甚至为了更清楚地将自己的意思让谢玉珩知道, 抱着他的双臂还收紧了些。 谢玉珩真要挣扎,她这小小的力气几乎不用他费力,但谢玉珩怕伤了她, 只得好言相劝:“别人都看着呢,有什么话,我们找个无人的地方再说, 可好?” 楚凝正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蓬勃的心跳,闻言身形一僵,随即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却仍是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楚凝看了看谢玉珩的身后,两名伺候的丫鬟都低着头,神色难辨,再看门外,秋容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对上她的目光,不自然地移开。 秋容是自己人,楚凝一点儿都不担心,嗫嚅着开口:“哪有别人”话未说完,侧头转向谢玉珩的另一侧,就见谢玉珏大咧咧地站在那里,不回避也不觉得尴尬,跟个石头似的杵着。 楚凝脑袋轰得一声,立马松了手,退了一步,脸比方才还要红了。谢玉珩和谢玉珏并肩坐着,谢玉珏坐在里侧,谢玉珩坐在外侧,她方才进来时只看到了坐在外侧的谢玉珩,丝毫没注意到里面还有人。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楚凝红着脸,说话的底气有些不足。 谢玉珏这才收回视线,垂首道:“兄长方才来找郡主,得知郡主不在府上,我便来陪兄长坐坐,无意冒犯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谢玉珏的态度好,明明不是他的错,却主动道歉。楚凝自知理亏,胡乱地摆摆手,嘟着嘴道:“算了算了,又不怪你” 楚凝重新转向谢玉珩,刚才一鼓作气,倒也不觉得什么,现下被谢玉珏这么一打岔,心里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楚凝抬头看了谢玉珩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小声问:“珩哥哥,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落在谢玉珩的眼里,谢玉珩唇角微扬,下一刻,突然握住楚凝的手,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柔意:“我有话要和你说。” “嗯?”楚凝愣愣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只觉得他的掌心很暖,很舒服,明知道有人看着,却仍然舍不得从他的掌心里逃开。 要是珩哥哥一辈子都这么牵着她就好了,楚凝呆呆地想着。 “跟我来。” 谢玉珩牵着楚凝的手,从厅堂一路走到花园的水榭里。齐王府谢玉珩来的次数不多,许多地方都没去过,只凭着感觉瞎走。一路上,谢玉珩握着楚凝的手就没松开过。 阿仁和秋容远远地跟在后头,见世子和郡主去了水榭,二人才停下脚步,在曲桥旁守着,不让人靠近。 . 四月的天已经越来越热了,楚凝被谢玉珩拉着跑了几步,就觉得额上冒了一层汗,就连被他紧握的手心里也出了一层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今日无风,水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停下来,楚凝的耳边就只剩下了自己轻微的喘息声和不停跳动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敲锣打鼓似的,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珩哥哥”楚凝等了一会儿,听不到谢玉珩的声音,就有点心急,“你、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她清澈的杏眼里带着三分疑惑,七分期待,白净的脸庞像极了河面上盛开的莲花,白里透红,玉洁冰清。在谢玉珩的印象里,楚凝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谢玉珩低头端详着她,习惯了调皮任性、胡作非为的她,此刻她的乖巧温顺,却也让他心生向往。 “凝儿。”谢玉珩靠近一步,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挑起了她的下巴,他的声音温柔,宁静如水,拂在楚凝的心头,让她心痒难耐,“我听说你一早就出府了,你去哪里了?” “我、我哪里也没去”楚凝眨着眼睛,两片睫毛轻轻颤动,连着声音也带了几丝颤抖。 “嗯?”谢玉珩弯唇,眉眼带笑,见她要躲,手指微微用力,扣住了她的下巴,“真的?” “真、真的”他们靠得太近,楚凝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扑通扑通的。在他的温柔攻势下,楚凝终于招架不住,老实交代,“我去费府找你了,但是他们说你一早就出去了,我扑了个空,所以就回来了。” “找我做什么?”谢玉珩的指腹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摩挲,楚凝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他所触及的地方。 “我”正准备回答,一想又觉得不对,这句话明明刚才是她先问的,这会儿怎么变成他问了?终于找回了理智,楚凝及时打住,反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玉珩微愣,随即轻笑,松了钳制她下巴的手,却将被他握住的手带到胸前,望着她的眼底潜藏着浓浓的情意:“本来这些话,不想那么早说的。但是凝儿,我怕我不说,你还要与我置气。” 楚凝撇撇嘴,她哪里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谢玉珩见她不服气地嘟着小嘴,嘴唇红润饱满,娇艳欲滴,继续道:“之前不告诉你我的身份,是怕你误以为我接近你会有什么目的,毕竟我的身份不同寻常,连皇上都要提防着我。我一直以为瞒得很好,直至后来皇后娘娘生辰那日,皇上与我说的那番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入京,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皇上并没有揭穿我的身份,这点让我很意外。” 楚凝抿唇,她还记得父王告诉她珩哥哥的身份时说的话,珩哥哥现在说的,她明白。 “珩哥哥,你别担心,皇帝伯伯不是昏君,就算你父王手里有兵权,只要你们不造反,皇帝伯伯是不会为难你的。”楚凝望着他认真道。 谢玉珩想不到她竟然直接就敢把他们都不敢提的词挂在嘴上,不由失笑道:“我知道,不过凝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会让人做文章的。” 他已经见过皇上了,皇上的态度让他明白自己先前的担心都是多虑了。皇上是明君,但只是皇上懂,还不够,朝中有多少人对他们镇南王府的兵权虎视眈眈,只怕数也数不清。如今在京城的又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是要小心为上。 “嗯,我知道了,珩哥哥。”事关谢玉珩的安危,楚凝答应地很快。 谢玉珩笑了笑,言归正传,继续昨天没说完的话:“但是除了我的身份,其他我和你说的每句话,都没有骗过你。我跟你说,我进京的目的是为了向我父王故交之女提亲,我说我希望能先见她一面,看看她合不合我的心意,这些都是真的。” 楚凝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这句话的真假,但他现在这么说,楚凝的心免不了跳快了几拍,她支支吾吾道:“那、那你见到她了?” 谢玉珩嗯了一声,笑着说:“见到了。” 楚凝不敢抬头,小声问:“那、那她合你的心意吗?” 眼底的笑意加深,谢玉珩摊开她的掌心,让她贴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了吗?” 什、什么? 楚凝不是很明白,顺着他按着自己的手缓缓往上,入眼便是他含笑的眉眼,一如初见时的那般,就算再怎么讨厌,可只要看着他,就觉得很顺眼,顺眼到她恨不能端个凳子坐在他面前,日日看,夜夜看,看到天荒地老才好。 不知不觉中,楚凝又被他的笑迷住了。 谢玉珩将她眼中的痴恋尽收眼底,心里亮如明镜。原本还在担心凝儿只把他当兄长,因此他不敢贸然去和齐王提及此事,就怕吓跑了她。但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非他的一厢情愿。 谢玉珩很高兴:“凝儿,昨日我进宫,去求了皇上赐婚。” 赐婚楚凝又惊又喜,喃喃道:“皇帝伯伯答应了吗?” 谢玉珩摇头:“还没有,不过他把我赶了出来。” 楚凝“啊”了一声,不可置信道:“皇帝伯伯为什么不答应?”莫非是他不愿意让她嫁给珩哥哥了?不会啊,明明上一世,皇帝伯伯还有意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楚凝的脸红了个透。珩哥哥好像还没说他要娶的人是谁,她这反应未免也太明显了 果然,她一问完,头顶就传来轻笑声。 楚凝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却在下一刻被他捧住了脸,楚凝呼吸一滞,不敢再动,连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 谢玉珩慢慢靠近她,含着笑轻语道:“皇上答应我,只要你没意见,他就替我们赐婚。凝儿,你愿意跟我回镇南王府吗?” 第29章 愿意跟他回镇南王府吗? 一时间, 楚凝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这句话, 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 绵远悠长。楚凝羞嗒嗒地掀了掀眼皮,在对上他眼底的自己后, 又飞快地垂下去。 楚凝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当她决定去找他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跟他去镇南王府,楚凝当然是愿意的。只是镇南王府离京城太远,她还有些犹豫。 “可我不想离开京城。”好半晌,楚凝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楚凝这话说得很轻,尤其是一开始的两个字, 谢玉珩几乎听不清楚。听说她不愿意离开京城,谢玉珩脸上的笑僵了僵。楚凝已经知道了他是镇南王世子,若是愿意嫁给他, 那必然是要随他回镇南王府的, 可她现在说不想离开京城, 所以她的意思是, 不愿意嫁给他么? 谢玉珩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握着她的手也松了力道。他从来不会强人所难,之所以没有急着去向齐王提亲, 也是不想强迫长乐郡主嫁给他。既然她不愿意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谢玉珩低声道,后退了两步, 拉开了与楚凝之间的距离。 “珩哥哥?”看着谢玉珩嘴角的一抹苦笑,楚凝心下微愣,待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楚凝连忙摇头,急着道,“珩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谢玉珩抬眼看她,眸底神色难辨。 楚凝咬唇,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的,一气呵成道:“你要我跟你去镇南王府,我、我是愿意的,但是,我舍不得离开父王和娘,还有祺哥哥和萱儿,逸都离京城那么远,我怕我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谢玉珩眼神一亮:“凝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凝为难地点头,如果珩哥哥不是镇南王世子就好了,或者镇南王府在京城也好,她就不用嫁那么远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谢玉珩失笑,把尚自纠结的楚凝拥进怀里,“我答应你,只要你想回京城,我随时都能陪你回来。你若不舍得离京太久,等我们成了亲,我在京城买一处宅子,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回来住三个月,若你想回齐王府住,也可以。” “真的吗?”楚凝仰起头,白净的小脸上带着惊喜地问道。她知道就算同在京城,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可能日日都能回娘家,可珩哥哥说会陪她回来,还允许她回家住三个月,这要是换作旁的男子,一定不会答应。 “真的。”谢玉珩笑着点头。 楚凝安心了,迟疑了片刻,抵在谢玉珩胸前的手缓缓下移,移到他的身后,悄悄地圈住。 “珩哥哥。”楚凝在谢玉珩怀里赖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偷偷瞧他,一抬眼,却发现他也在低头看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为了掩饰尴尬,楚凝磨蹭着道,“你你什么时候去找皇帝伯伯呀?” 谢玉珩没听明白:“找皇上?” 楚凝小声道:“你不是说,皇帝伯伯说只要我答应他就给我们赐婚嘛。” “凝儿这是着急了?”谢玉珩忍不住笑道。 “才不是呢。”楚凝嘟囔,矢口否认。 “还不急。”谢玉珩把害羞地想要躲的小姑娘牢牢地按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道,“等我回去之后休书一封,先将此事说给父王听。我们的婚事事关两个王府,为了谨慎起见,提亲这件事,还是由我父王亲自出面比较好。” 楚凝啊了一声:“你、你的意思是,你的父王镇南王他要入京?” 谢玉珩摇头:“父王不会来的,但是我会请父王写一道奏折,请求皇上赐婚。”说着,谢玉珩抬起她的脸,继续道,“凝儿,其实入京之前,我并没有决定是否真的要向齐王提亲,但如今我既然决定要娶你为妻,该有的礼数自然不能省。” 楚凝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些事她不懂,珩哥哥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 谢玉珩拉着楚凝在水榭里坐下,既然要娶她为妻,有些事情,谢玉珩觉得有必要告诉楚凝。 “凝儿,如果我说,你跟着我,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愿意跟我走吗?”谢玉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凝看,他保证,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丝的害怕,他就不会再强求她跟他回镇南王府。 可是楚凝没有,她只是侧着脑袋,不解地问:“珩哥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玉珩舒了一口气,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缓缓开口:“除了我过世的母亲以外,在镇南王府里,我父王还有一个侧妃和两个姨娘。我的二弟便是我父王侧妃的儿子,和我是同父异母。他的生母姓许,许氏一族在逸都也算有些地位,许姨娘有一个同胞的兄长,只比我父王小了五岁。” 意识到谢玉珩是在说他家里的事情,楚凝认真地听着。兴许是因为她的父王和皇帝伯伯都只娶了一位妻子,先前虽然听父王提过,住在府上的谢玉珏并非珩哥哥的亲弟弟,但此刻听珩哥哥亲口说出他的父王还有其他的女人,楚凝仍是有些唏嘘。 “许姨娘的这个兄长野心很重,而且有些本事。听说当初在父王还没娶我的母亲前,许姨娘的兄长就有意将她嫁给我父王当正妃,只是我的父王没有上当,尽管收了许姨娘,却依旧只让她当了个侧妃。算起来,许姨娘入府,比我母亲还要早两年。”谢玉珩平静地说道。他现在说的这一切,算得上是镇南王府的秘密了,毕竟当年在他的母亲嫁去逸都前,根本不知道他的父王早有了妾室。幸好他的母亲大度,并未因此心生妒忌,这些年才能与他的父王相敬如宾。 “那你的母亲,她不介意吗?”楚凝低声地问。 谢玉珩摇头:“应当是介意的,只是母亲性子好,在知道了父王纳许姨娘的原因后,便也没有再追究什么。” “什么原因?”作为女子,楚凝当然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她实在不明白,镇南王既然已经有了侧室,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入京,来娶珩哥哥的娘为妻。他既然喜欢那个许姨娘,直接封她为镇南王妃,岂不是更好? “许贺言十岁入我镇南军,二十岁时便被父王封为校尉,在营中,除了我父王,就属他的威严最盛。但我父王很少去营中,如今的镇南军也不及先祖在世时那般只听镇南王的号令。许贺言的野心很重,等我父王听说许贺言几乎已经收服了大半的军心后,立即去了军营,但那会儿为时已晚,因为父王发现,许贺言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许多,想要重新让那些将士们归顺他,却是难上加难。”谢玉珩望着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面,沉声道,“因此父王只能使用缓兵之计,暂且稳住许贺言的心,哪知许贺言趁父王喝醉,将他的妹妹偷偷送进父王的营帐内。父王酒醒后,虽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奈不住许贺言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他才不得不收了他的妹妹。” 所幸许氏先前也并不知道她的哥哥会将她送到镇南王的营帐中,当时的许氏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几乎没怎么同男人相处过,在见到谢昌佑后,又与他在帐中待了一夜,自然而然便喜欢上了他。 “那后来呢?” “许贺言野心勃勃,然而他用错了人,许氏胆小,又是庶女出生,在原来的家中本就不受宠,父王待她稍微好些,她便对父王死心塌地。许贺言本想利用这个妹妹让父王交出兵权,哪知许氏一心自保,将她的儿子也教成了听父王话的好儿子。”说到这里,谢玉珩扯唇笑了笑。 “就是谢玉珏?”楚凝小声问。 谢玉珩点头。 “可他为什么要你父王交出兵权呢?你父王把兵权给了他,对他有什么好处?”楚凝实在是不懂,镇南王是先祖封的王,即使把兵权给了别人,那个人也不可能成为镇南王,他顶多拥有一支军队,并不能做什么。 谢玉珩看着她道:“父王若将兵权给许贺言,今日或许只有一万,明日就有可能变成两万,而且镇南军是先祖亲封的,许贺言打着镇南军的名义,总会有人愿意投诚于他,假以时日,便不仅仅是一万人那么简单了。” 他们镇南王府的人受先祖恩惠,能拥有一方领地,还能手握兵权,已经得拥如此殊荣,当然不会再有什么野心。但其他人不是,许贺言不是第一个想要拥有镇南军的人,但他却是第一个能将一半军心都收服的人,这样的人留着,必是祸害。 “那你父王,为何不除了他?” 谢玉珩缓缓道:“许贺言这些年在军中不是白待的,没有合适的理由,贸然对他下手,只会让军心大乱。” 楚凝听得头晕:“珩哥哥,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这些军营里的事情,远比她接触过的要复杂得多,她一时根本难以理解。 见楚凝一脸茫然,谢玉珩终是收起了再继续详说的心思,这些事情,其实不必她操心,他完全可以解决,但他不想瞒着她。她是他想要娶的人,往后也会是他的妻子,事关镇南王府的事情,她可以不参与,但他有必要让她知道。 “凝儿,原本我没想过那么早入京的,但是在去沧州的路上,遇到了许贺言派来的人。自从我的母亲过世后,许贺言便一直想取我的性命,只是好几次都没有得手。我现在身在京城,到处都是禁军,他不敢动手,但我若回了逸都,甚至还不用到逸都,在路上他就有可能派人对我下手。”谢玉珩握着楚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凝儿,你害怕吗?” “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楚凝摇头,她不怕,只是不明白许贺言的目的是什么。 谢玉珩轻声道:“杀了我,镇南王便没了世子,只要我死,父王不得不另立世子,二弟是他亲妹妹的儿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嗯。”他说的那么清楚,楚凝怎么会不明白呢。许贺言从镇南王手里拿不到兵权,那就只有另谋出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的外甥继承镇南王位,到时候他要兵权,也就容易的多。 “糟了!”想明白了这一点,楚凝突然站了起来,“谢玉珏他就住在王府,珩哥哥,他会不会是许贺言派来杀你的?” 谢玉珩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失笑,拉着她坐下:“你放心,据我所知,目前许贺言还不敢将他的野心告诉二弟。许姨娘如今向着我父王,二弟若是知道了,过不了多久我父王也会知道,许贺言不会那么傻。” “可是,万一呢?”楚凝不放心,这个谢玉珏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在担心他,谢玉珩很高兴,安抚道:“凝儿,跟你说了那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和我在一起,将来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事,但是凝儿,请你相信我,无论许贺言派多少人来阻挠我回逸都,我都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至于许贺言,等我回了逸都,自然会想办法收拾他,你愿意相信我吗?” 楚凝毫不犹豫地点头:“珩哥哥,我相信你。” “乖。” 第30章 楚骞进宫了, 秦桑忙完了府里的事, 便听贴身伺候的绿儿说镇南王世子来了府上, 同郡主正在花园里说话。秦桑想了想,让绿儿去一趟花园, 把郡主和世子请过来,又找了一个丫鬟去吩咐厨房晌午饭多做几个菜。 绿儿来的时候,楚凝正趴在水榭里喂鱼,谢玉珩坐在她的身边,时而看看她,时而又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水里抢食的鱼儿。 “郡主,世子。”绿儿是王妃身边的人,秋容不敢拦。走到水榭里, 绿儿朝二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王妃请郡主和世子过去一趟。” 娘找她?楚凝心里一咯噔,为难地瞅瞅谢玉珩, 该不会是答应同珩哥哥去镇南王府的事情被娘知道了吧?虽然她心里很清楚, 珩哥哥今日来府上是瞒不过娘的, 可是娘知道得未免也太快了。 “知道了, 我们一会儿就去。”楚凝点头,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不想去吗?”绿儿离开后, 谢玉珩淡笑着问楚凝。 楚凝摇头,拉着谢玉珩小声问:“珩哥哥,你说娘会不会不让我跟你回去呀?”她就担心逸都离京城太远, 娘和父王舍不得她,到时候不让她嫁给珩哥哥。 “当然不会。”谢玉珩捏捏她的手心,她的手心软绵绵,让他恨不能时时刻刻握在手里,“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父王在费府第一次见到我,就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他后来还愿意让你来见我,那就表示他心里也有这个打算,至于你娘,她应当也是知道的。” “打算?什么打算?”楚凝不解地盯着他。 谢玉珩淡淡一笑,俯身凑到楚凝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楚凝听完,刚恢复如初的脸色又蓦地红了,嗔了谢玉珩一眼,转身跑了,跑了一小段路,又怕珩哥哥跟不上,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等他。 谢玉珩不疾不徐地跟上。 . 不出片刻,楚凝便带着谢玉珩来到了秦桑住的院子。厅堂内的圆桌上,下人们已经将饭菜都端了上来,还摆了三副碗筷。 “娘。”楚凝在门口唤了一声,走进去,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由愣住。她原以为娘找她和珩哥哥过来,只是为了问几句话的,却没想到娘居然让人准备了这么大一桌子的菜,还摆了三副碗筷。父王在宫里,晌午饭通常都不会回来用,这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毫无疑问就是替珩哥哥准备的。 “凝儿来了,饿了吧,快坐下吃饭。”秦桑朝楚凝招招手,难得瞧见女儿打扮得那么漂亮,杏眼水润,面若桃花,再一看同她一起来的谢玉珩,同样春风得意,秦桑心下便已明了。 “臣参加王妃娘娘。”谢玉珩行礼道。 秦桑笑了笑:“你这孩子,以后见到我不用行礼,我不喜欢这一套规矩。你也来坐吧,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见见你,方才听绿儿说你来了府上,便让厨房多做了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不喜欢,想吃什么告诉我,改日你来,我再让厨子们去做。” 话虽这么说,但第一次见到齐王妃,谢玉珩还是不敢松懈,道了声谢,在楚凝身旁入座。 听了娘的话,楚凝偷偷地瞧她的神色,见她似乎真的没有想为难珩哥哥,楚凝这才拿起筷子,高高兴兴地开始吃饭。 秦桑这次把谢玉珩喊来,一是因为想要了解一下他的为人,毕竟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先前女儿还不知道谢玉珩的身份,她不能贸然把人找来,但如今女儿知道了,她这个当娘的总得亲自把把关。二来也是想要看看女儿对他的态度,女儿还小,可能分不清自己对谢玉珩是种怎样的喜欢,她是过来人,又是局外人,看人肯定比女儿准。 一顿饭下来,秦桑一直在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虽然自己在场,女儿极力掩饰对谢玉珩的爱慕之色,但秦桑细心地发现,女儿还是偷偷看了谢玉珩好几眼。谢玉珩吃了什么,女儿下一筷子必然也会夹同样的菜吃,连她素来不怎么爱吃的菜,都面不改色地尝了好几口。 . 到了晚上,楚骞回府,秦桑忍不住将中午的事情告诉了他。 楚骞似笑非笑地看着妻子:“先前是谁听说要把女儿嫁去逸都跟我生了许多日闷气的,怎么今日想到把谢玉珩留下来吃饭了?” 秦桑靠在楚骞的肩上,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下:“那我不是担心以后见不到凝儿了嘛。” “现在怎么想通了?”楚骞笑着抓住妻子的手,低头问道。 秦桑叹了口气道:“我是舍不得凝儿嫁那么远,但是谁让凝儿是我的女儿,她喜欢谢玉珩,我总不能拆散了他们吧?况且今日我见了谢玉珩,论谈吐和气质,京城里确实无人能比得上他。”所以哪怕她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连她的姐夫都认为谢玉珩是个好的归宿,她当然不会破坏女儿的好姻缘。 楚骞低声问:“这么说来,凝儿和谢玉珩已经在一起了?” 秦桑点头:“绿儿跟我说,早上凝儿出府后,没多久谢玉珩就来了,后来凝儿回来了,看到谢玉珩直接抱住了他。府中的下人们都看到了,不会有假的。” 抱? 楚骞眉心一拧,这离他告诉凝儿谢玉珩的身份才过了几日,就抱上了?谢玉珩那小子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 楚骞因为秦桑的这句话,一夜都没睡好,相反他的小郡主,抱着被子闭上眼睛,看到的全是谢玉珩的影子。珩哥哥在跟她说话,珩哥哥在跟她笑,珩哥哥拉着她的手,珩哥哥抱着她不知不觉,楚凝就睡着了。 自从知道了谢玉珩的身份后,楚凝第一次睡了个好觉,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楚凝醒来,朝外头喊了一声,秋容和秋颜就笑着进来了:“郡主,您可终于醒来了。” “发生了什么好事?”楚凝一脸茫然地看着二女,她今日只不过是多睡了一个时辰,怎么她们两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秋容和秋颜闻言,相视一笑,秋容道:“没有什么好事,只不过世子一早就来了,说要带郡主去游湖。” 听说珩哥哥来了,楚凝啊了一声,激动地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你们两个,珩哥哥来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呀!” “世子说郡主难得赖床,想让您多睡一会儿,让我们不要吵醒您。”秋颜的声音听起来委委屈屈的,但她的眼底分明藏着笑。 珩哥哥那么体贴,楚凝羞臊地瞪了秋颜一眼:“那他现在人呢?”珩哥哥还记得先前他们说好要去游湖却没去成,这一大早就来找她,楚凝很高兴。 秋容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院子里站着呢。” 楚凝飞快了穿了鞋,跑到窗边,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透过只有一掌宽的缝隙,楚凝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的人。他今日穿了一件上青色的袍子,金丝绣的边,如墨的长发高束,垂在背后,站在樟树下,整个人看起来挺拔颀长,清新俊逸。 楚凝看着看着,就有点出神,直到身旁的秋容轻轻地推了推她:“郡主要看世子,何不先把衣裳换了,出去再好好看个够。” 秋颜捂着嘴轻笑。 院子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身,在他完全转过来之前,楚凝砰得一声把窗给关上了。 要命,差点就被珩哥哥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了。 . 楚凝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又乖乖地坐在铜镜前,等秋容给她梳了一个双平髻。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楚凝满意了,才提着裙摆小跑着出去。 “珩哥哥。”楚凝跑到谢玉珩的身边,见他转身对她笑,楚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珩哥哥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屋里坐?” “我不累。”谢玉珩微扬着唇,声音轻柔,好似和煦的春风。 因为是要与珩哥哥一同出游,楚凝没让秋容和秋颜跟着,和谢玉珩一起出了王府,一抬眼,却看到了等候在王府门外的阿仁,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儿。 看到破风,楚凝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跑过去,摸了摸它的颈部:“珩哥哥,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谢玉珩不紧不慢地道:“它叫‘破风’,是在我五岁生辰时父王送我的,跟了我十五年了。前些日子被二弟骑来京城,若不是你将它带来,我还不知道它也进京了。” 这个楚凝早就猜到了,她一边摸着马儿的毛,一边心疼道:“逸都离京城那么远,它千里迢迢过来,一定很累吧。” 谢玉珩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问她:“你之前说想学骑马,现在还想不想了?” 还记得珩哥哥说过要教她骑马的事,楚凝点点头,惊喜道:“你要教我吗?” 谢玉珩颔首,牵住她的手,让她抱着马脖子,扶她上马。等楚凝在马背上坐稳了,谢玉珩也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  成婚前,楚凝:驾~ 大婚夜,谢玉珩:驾~ 第31章 京城里人来人往, 不适合骑马, 谢玉珩便带着楚凝来到了郊外一处绿油油的草地上。草地一边有几座供人休息的凉亭, 亭下有石桌石凳,凉亭四周鲜花遍野, 绿树成荫。正对着凉亭的那一头,有一条很宽阔的湖,自西向东,由安国寺的山脚下起,一直蜿蜒到京城的最东面,因此该湖又被称为护城河。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护城河上水平如镜, 波光粼粼,岸边飘着几艘画舫,若仔细看, 还能瞧见船头正抱着浆在打盹的船夫。 这里本是京城里年轻公子和小姐们最爱来的地方, 每逢佳节, 河边总是聚集了不少文人墨客, 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今日并非节日,因此河边的人并不是很多。谢玉珩将马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便翻身下马。 楚凝一路都被谢玉珩抱在马上,她骑马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和一个男子靠得如此之近, 后背几乎一直都贴在他的胸膛不曾分开。即便昨日已与珩哥哥互诉衷肠,可一路过来,楚凝仍是觉得面红耳赤,两颊发烫。 好不容易谢玉珩下马了,楚凝也要跟着下来。 “你坐着别动。”不是没见过楚凝脸红的模样,但一路走来,谢玉珩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谁能想连皇上都不怕的长乐郡主,在儿女情事上竟然娇羞至此?谢玉珩没有点破,将手里的缰绳交到楚凝手里,正色道,“一会儿骑马的时候,一定要握紧缰绳,双脚踩住马镫。要马儿起步,只要轻轻地敲打马肚子的两侧,切记不可用力过猛,否则速度一旦失控,容易从马背上摔下来。” 楚凝点点头:“如果我要下来呢,喊它停就可以了吗?” 谢玉珩安抚性的摸着马颈上的毛,笑道:“破风听不懂人话,你让它听它当然不会理你。” “珩哥哥!”楚凝噘着嘴,不悦地瞪谢玉珩。他明明听得懂她问了什么,却偏偏要故意歪曲她的意思,真讨厌。 谢玉珩握住她抓着缰绳的手,眼中笑意不减,一边说,一边带着她的手给她做示范:“若要下马,勒紧缰绳,喊几声‘吁’,马儿就会停下。” 楚凝点头,表示知道了,想了想,又有点害怕:“万一它不听我的,跑太快把我摔下来怎么办?” “你放心,上一次破风会跟着你回来,说明它并不排斥你,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事的。破风性子虽烈,但一般情况下都很温顺,不会故意伤你的。”谢玉珩安慰她道。 “好,我试试!”楚凝的双腿轻夹马肚。 谢玉珩见状松开了她,但也不敢离太远,怕她真的激怒了破风会摔下来,一直保持着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楚凝头一回自己骑马,起初还不敢放开了跑,骑在马上就比平时散步的速度快不了多少。不过楚凝到底胆子大,等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坐在马背上的感觉,双腿用力一夹,破风比方才快了好几倍的速度跑了出去。 “啊!”楚凝没想到破风说跑就跑,她都没做好准备,惊叫一声之后,整个人往后仰去。幸好她记着谢玉珩的话,牢牢地抓紧了缰绳踩着马镫,才不至于摔下马。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看着破风越跑越快,前面就是护城河了,楚凝心里大惊,这匹蠢马该不会想要跑到河里去吧? 由于紧张,楚凝的双腿不自觉地紧紧夹住了马肚。记起谢玉珩的话,楚凝拼命拉住缰绳,可破风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势头,反而越跑越快,楚凝吓得连声大喊,“珩哥哥,救命啊!” 谢玉珩也是一惊,破风冲出去的时候他就觉着不对,本能地要去拦马,哪知破风却越跑越快。谢玉珩皱眉,朝楚凝大喊道:“不要夹马的肚子,腿放松!” 可这个时候楚凝哪里听得进去,紧闭着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落入湖中似的。 突然耳边一声急促的哨声,响彻耳膜,还在奔跑的破风忽的放缓了步子,在第二声响起时,掉转了头,往来时的方向的跑去。 没等到想象中的冰冷,楚凝睁开眼睛时,自己还好好地趴在马背上。破风已经没有再跑了,楚凝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她平时见惯了这双眸子里的沉着冷静,乍一眼瞧见,似乎觉得有些陌生。 待回过神,楚凝吸了吸鼻子,眼泪说掉就掉:“珩哥哥,吓死我了。”刚才她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要掉到河里去了,她不习水性,护城河又深不见底,掉下去只要凶多吉少。再加上有上一世落水的记忆,楚凝吓得哭了出来。 谢玉珩也同样心惊胆战的,幸好楚凝今日骑的是破风,破风与他相处久了,听得懂他的意思,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但若是换成别的马,只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谢玉珩上前两步,将朝他伸出手的小丫头从马上抱下来,见楚凝伏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谢玉珩既心疼又后怕,抱着她走到一旁的大树下,靠着树干坐下,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凝儿,没事了,别怕。”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楚凝的哭声才小了下来,她从谢玉珩怀里抬起头,抽抽嗒嗒地四处张望:“破、破风呢?” “在那儿呢。”谢玉珩指着她左前方,破风似乎并没察觉到自己刚才吓坏了主人,撒着蹄子在草地上踱步,低垂着脑袋,嘴里吧嗒吧嗒地啃着青草。 “它倒是好兴致!”楚凝擦擦眼泪,这会儿她已经不怕了,只不过看着罪魁祸首一脸悠闲,心里就有气。 看出了楚凝正在和一匹马置气,谢玉珩不禁好笑:“凝儿若是想出气,不如回去之后我替你好好教训它?” “怎么教训?”楚凝正有此意,谢玉珩这句话倒是中了她的下怀。 谢玉珩一愣,他本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还问得起劲。看着不远处悠闲地散着步的破风,谢玉珩为难了,教训一个人他会,但教训一匹马难度有点儿大。 “要不等我回费府后,将它关起来,今晚不给它吃东西?” 楚凝扭过头去,它现在都吃饱了,回去之后饿一个晚上算什么教训?不过楚凝也明白,破风是珩哥哥心爱的千里驹,要真教训它,珩哥哥一定会伤心的。 “好了好了,一匹马而已,和它置气,有损我郡主的身份!”楚凝大度地说,“饿它就不必了,它也不是故意的。”顶多下次她不骑就是了。 谢玉珩微微有些惊讶,片刻后,笑着道:“好,那下次你想骑马,我带你一起骑。” 一起骑 谢玉珩的话音刚一落,楚凝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横抱在怀里,而她的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脖子。 楚凝脸一红,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地要从谢玉珩的身上下去,刚一动,搁在她腰间的手臂蓦地收紧,身体紧密地贴向了他,不留一丝缝隙。 “珩哥哥,你、你别抱我那么紧。”楚凝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谢玉珩轻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害羞了?”没等楚凝答话,谢玉珩又接着道,“凝儿,你可别忘了,昨日是你亲口答应我的,要同我回镇南王府的,这才过了一日,难道你就忘了吗?” 谢玉珩靠得她很近,说话的时候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楚凝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又热又痒。楚凝往另一侧缩了缩脖子,道:“我没忘,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 “没有什么?”大手强势地按住她欲逃离的脑袋,谢玉珩把她的头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楚凝瞄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眼神闪躲着说:“我们还没有成亲,这样叫人看到不好。” 谢玉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居然还知道被人看到了不好?之前是谁天天在街上都拉着他的手到处跑丝毫都不避嫌的?怎么他向她表明了心意后,她居然知道害羞了? “你、你笑什么!”楚凝被谢玉珩笑得浑身不自在,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话自己,气急地问。 “你呀!”谢玉珩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宠溺,他看着楚凝的眼睛,柔声道,“凝儿,以后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我会担心的。” 他的眼底漆黑如墨,可楚凝看到的,却明亮地好似漫天的繁星,星星点点,装载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情真意切。楚凝乖乖地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脸蛋白净粉嫩,杏眼水润,鬓边的发丝稍显凌乱,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此刻含羞带怯地坐在他的怀里,让他没由来的心下一动。伸出手,谢玉珩为她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楚凝低着头,他的手却没有离开,在楚凝的脸颊旁顿了顿,托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地靠近她。 嗡地一声,在谢玉珩的唇贴上她的时候,楚凝脑子里的弦似乎一下子就断了,她只觉得眼前仿佛有无数道烟花炸开,漫天都是炫目的花火。 浅尝辄止,谢玉珩只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退了开。两个人刚一分离,只听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凝儿,真的是你?” 第32章 听到声音, 楚凝浑身一震。这个声音虽然不是很熟, 但会喊她凝儿的, 整个京城就找不出几个人。慢慢转身,在看到楚霈和楚烨时, 楚凝心道一声不好。 “霈哥哥,烨哥哥。”楚凝不自然地挥了挥手,算是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静王世子楚霈,今年二十有五,是楚凝这一辈中最年长的一位兄长。他的父亲静王,乃是先帝的次子。站在楚霈身边的楚烨,是楚凝的堂兄。楚烨的父亲本是先帝的长子豫王楚昱,但楚昱为了皇位, 不惜谋害亲弟弟的性命,被先帝发现后,震怒之下废去了他的封号, 扁为庶民。后来楚昱在牢中自尽, 先帝心疼孙子, 便将他接进宫里, 由齐王的生母温太妃亲自抚养。对于这两个哥哥,楚凝当然与从小一同长大的楚烨相熟些,至于楚霈, 她倒不是特别亲。 不过,方才说话的倒是楚霈。 “凝儿,有朋友在, 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一走近,楚霈只是淡淡地朝楚凝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一直放在她身边的男子身上。他是没见过谢玉珩,但也听父王说过镇南王世子已经入京的事,稍加打量,便猜出了这个陌生男子的身份。 “这是珩哥哥,他是镇南王世子,入京入京是有要事要办。”珩哥哥既然已经见过皇帝伯伯,那他的身份就无需隐瞒。楚凝向两位哥哥介绍完谢玉珩的身份,又转向谢玉珩,“珩哥哥,他们是我的两位哥哥,楚霈和楚烨。” 谢玉珩颔首,在听到楚凝的称呼时,他也已经猜到了二人的身份。齐王暂时无子,因此能让她喊哥哥的,只有齐王三个兄长的儿子,太子楚祺他在宫里见过,必然不是二人,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只剩下了静王和已故豫王的儿子。 楚霈可以喊一声世子,只是楚烨 谢玉珩拱手:“在下谢玉珩,幸会。” 楚霈和楚烨同时回礼,没等二人说话,楚凝急着问:“霈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其实她更想知道,刚才珩哥哥亲她,他们到底有没有看见。不过这种话,她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楚霈看她一眼,唇边带着三分笑意:“今日天气好,我与你烨哥哥出了宫便来河边散散心,哪知我们的船刚到岸边,就听到有人骑着马在惊叫,你烨哥哥眼神好,仔细一瞧便认出了是你。” 所以他们很早之前就发现她了?楚凝在心里默默地哀怨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那,那你们刚才过来,都看到了吗?” 他们又不是瞎子,都离得那么近了,怎么可能看不到?楚霈挑眉,哦了一声,眼神在谢玉珩和楚凝之间打了几个转,明知故问:“看到什么?” “就、就是就是刚才我差点落马,珩哥哥抱我下来,我哭得糗死了,才不想被你们看到!”若是放在平时,楚凝一定不会把自己哭了的事情告诉别人,但如今还有更羞的事情在后面,楚凝只能取了一个不太严重的原因说。 小丫头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摆明了心里有鬼。楚烨笑道:“妹妹放心,不该看到的,我和霈哥都没有看到。” 沉默片刻,楚凝悄悄躲到了谢玉珩的身后,真是丢死人了! . 遇上了楚霈和楚烨,谢玉珩带楚凝游湖的心思只能稍加搁置了。正值午时,四个人都还没用饭,楚霈便提议一起去用饭。楚凝本不想去,但没等她拒绝,谢玉珩便一口应了。 虽然同为世子,但毕竟楚霈是皇上的亲侄子,与他的身份还是有差别的。楚霈开口,他就算不想答应,也不得不去。 客悦酒楼的生意本就很忙,他们四人一到,掌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忙拍了拍正在一旁收拾的小二,一道迎了出去:“几位贵人,今日怎有空一起来赏脸?” 楚霈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领头走在前面,对掌柜的道:“给我们准备一间厢房。” “好嘞。”小二连忙应下,蹬蹬蹬地跑上楼看哪间空着。 掌柜的亲自招待几人,等要点菜时,三个男人都不屑开口,于是楚凝便一口气喊了十几个爱吃的菜,顺便其中还有好几道珩哥哥爱吃的。反正是霈哥哥请客,楚凝一点都不手软,怎么贵怎么好吃怎么来点,正好惩罚一下他们刚才看到了不该看的。 看出妹妹的心思,楚烨别过脸偷偷地笑了。 楚霈倒是大方,丝毫不介意楚凝点了多少,等她点完了,还问她需不需要再加点。 楚凝黑了脸,这个霈哥哥,不像祺哥哥和烨哥哥,从小跟她一起长大,陪她玩,陪她闹,她小时候犯了错,怕父王和皇帝伯伯责怪,祺哥哥和烨哥哥总是替她顶罪。只是这个霈哥哥,她永远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明明只比烨哥哥大了一岁,却跟他父王似的,不苟言笑。 因着是几位贵人点菜,不一会儿,一大桌子的菜便上齐了。 楚凝是真的饿了,也不管其他三人吃不吃,自己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楚霈并不急着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谢玉珩:“刚才听凝儿说,贤弟来京城是有要事要办,不知是什么事?” 楚凝刚咽下去的一块肉差点呛出来。 楚霈扫了她一眼,把刚倒好的茶推到楚凝的手边,似笑非笑道:“凝儿怎么了,为兄不过就是问了贤弟一句为何入京,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楚凝二话没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结果喝得太急,不小心烫到了嘴,挥着手不停地扇风。楚凝心里嘀咕,你是没说,可你问的问题简直就是一针见血。 谢玉珩见状旁若无人地替楚凝拍了拍背,在楚烨错愕的眼神下,淡笑道:“不瞒两位兄长,我在半年前刚替母亲守完孝,至今尚未娶妻,此番入京,便是想求皇上赐一门好的亲事,也好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 楚霈原以为他会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哪知他竟然半点都不隐瞒,微微讶异了一瞬后,楚霈故意问:“哦?不知贤弟看上了哪家姑娘?” 谢玉珩在逸都的时候就接到过京城传来的密保,说静王世子楚霈城府极深,在同辈中是最有心计的一人。因此谢玉珩对楚霈一直留了个心眼,如今见他确实有心试探自己,谢玉珩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身为镇南王世子,却身在京城,本就是容易惹人话柄之事。与其今日说谎被人疑心,有朝一日会被拆穿,不如实话实说。他谢玉珩行得正,站得直,既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从无谋逆之心,来京城的目的自然不怕别人知晓。 “兄长既已察觉,又何必多问一句。凝儿脸皮薄,兄长再问下去,我怕是回去之后不太好哄,还请兄长手下留情。”谢玉珩故作为难道。 楚霈一愣,半晌后,突然放声大笑:“贤弟可真会开玩笑。” 楚凝也瞪了谢玉珩一眼,她还指望珩哥哥帮她把霈哥哥欺负她的事给讨回来,谁知珩哥哥居然想都不想和盘托出了,真是无趣! 谢玉珩将楚凝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乖,我回去再和你解释。” 他要说的是回去和她解释他这么说的原因,然而落在旁人耳里,却恰好印证了他先前的那句话,解释就是要哄好楚凝。 楚霈面上在笑,心里对谢玉珩设的防范又少了一道。父王之前与他说起谢玉珩的时候将他几乎夸到了天上。作为这一辈中的长子,又是京城里唯一的一位世子,楚霈素来骄傲,对于父王夸谢玉珩的话,自是不太信的,也因此被父王教训了几句。 谢玉珩进京那么多日,他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会一会他,想看看父王口中赞不绝口的镇南王世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然而今日一见,却与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三两句话就把一切都招了,这样的人,就算娶了凝儿又如何?皇上和齐王想靠他来挡他的路,根本不可能! . 用过饭,四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在楚凝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楚霈和楚烨便先行离开了。 二人一走,楚凝就忍不住问谢玉珩:“珩哥哥,你刚才为何要告诉他们你要娶我的事?” 谢玉珩端着一碗茶,茶快凉了,入口微苦:“你不想让他们知道吗?” “不想。”楚凝摇头,老实道,“烨哥哥也就算了,可是霈哥哥珩哥哥,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一点都不喜欢霈哥哥。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皇帝伯伯的砚台,三个哥哥都在,烨哥哥和祺哥哥都说是他们打翻的,只有霈哥哥,指着我告诉皇帝伯伯是我打翻的。” 小丫头记仇,谢玉珩笑道:“可你霈哥哥说的却是实话。” 听他为她不太喜欢的楚霈说话,楚凝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是实话又如何?我也没打算否认,可是祺哥哥和烨哥哥都帮我,凭什么他要拆穿我?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珩哥哥,你以后离他远点,没事不要跟他说话。” “为何?”难道就因为她讨厌楚霈? 楚凝愁眉苦脸:“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听我的就是。”她没有说的是,她觉得霈哥哥有的时候笑起来,不太像是个好人。 谢玉珩看她一眼,点头道:“好。” 第33章 在与东越相邻的国家里, 晋国是离得最近的一个。嘉禾帝登基前的数百年, 两国都相安无事。直至二十年前, 晋国的司马成将军无故对东越的边城幽州袭击,致使两国之间的交情一度恶化, 虽然最后司马成毙命于楚冀的箭下,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国之间产生的隔阂却依旧没有修复。 半年前,晋国先帝驾崩,太子左晟登基。左晟上位的第一桩事,便是彻查当年司马成攻打越国之事,并将参与其中的一众臣子治罪。消息传至宫中,楚冀将折子传给大臣们看, 面上并未有多大的波澜:“诸位爱卿认为左晟此举何意?” 二十年过去,朝中的大臣早就换了一批,许多人只听过当年之事, 不敢妄加议论。至于那些老臣们, 实在揣摩不出皇上的意思, 也缄口不言。 楚冀扫了一圈, 目光停在江景焱的身上,当初先帝便是派邢老将军和江景焱共同出兵御敌。 作为武将,江景焱不会文臣那些拐弯抹角的心思, 接触到楚冀的目光,江景焱向外站了一步,垂首道:“皇上, 臣以为晋王既然惩治了司马成的同党,便是不想与我国为敌,只要晋国不再犯我边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当初与晋国一战中,江景焱遭司马成暗算,险些丧命。楚冀不置可否:“其他人的意思呢?皇兄,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静王楚渊微怔,他素来很少掺和朝中之事,除非楚冀下旨,否则他很少主动请命去做什么。在群臣眼中,静王是最没有野心之人,当初淑妃和豫王就是为了争夺皇位,不惜陷害柔妃母子,最后二人都没有得到好下场。自豫王过世后,静王愈发深居简出。年轻时脾气相对急躁的一个人,这些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不理朝事。 “臣赞同飞鹰将军的话。”楚渊沉声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楚冀也没想过他的这个皇兄能说出别的什么话,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楚渊的话音刚落,在他身后的楚骞突然站出来:“皇上,臣弟以为左晟此举或许有蹊跷。” “此话何解?”楚冀看向楚骞。父皇的另外三个儿子中,大哥楚昱一心想要他的命,二哥楚渊素来与他不亲,兄弟二人见面也只是说几句客套的话,唯独这个四弟,是站在他一边的。 楚骞道:“司马成攻打幽州,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左晟要是真的有心惩治司马成的同党,怎会等到现在才出手?据臣弟所知,自两年前老晋王病重后,晋国的朝事便一直都是由太子左晟处理的,对于他的举措,老晋王从未说过半个不字,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等那么久才惩治那些人?” 刘喜将大臣们传阅完的折子拿上来,楚冀又看了一遍,才重新合上折子道:“你的顾虑不错,朕前些日子接到晋王左晟的书信,信中称,他已将当年跟随司马成的余孽全都绳之以法,为了两国之间的情意,也为了表达晋国对我们的歉意,不日便会派使臣入京和谈,希望能够恢复往日的邦交。” “皇兄,你答应了?”楚骞急问。 楚冀摇头:“还没有,朕想等使臣进京看看左晟到底要谈什么,所以想先听听你们的意思。” “那就等他们进京再说吧。”楚骞道。 楚冀颔首:“也好。” . 半个月后,晋国使臣入京。 晋国使臣的到来,两日前楚冀已经收到消息,估摸着路程差不多了,一大早,楚冀就派楚骞和江景焱一同出城迎接。毕竟是代表着晋王来的,怎么说也得给足他们的面子。 楚骞和江景焱天一亮就站在城墙上等着了,因是邻国使臣,从城门到宫门口的路也都有官兵把守,百姓们好奇,纷纷围在两旁等着,想要看热闹。未曾想从辰时等到巳时,茶都喝了好几壶了,晋国的使臣还没出现。 楚骞也是个急性子,等了一上午,城墙下依旧空荡荡的,不免气道:“不过就是一个使臣,要不是三哥让我来,我才不会坐在这里等他,他倒好,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的路,这都一个上午了还不到,要我是他,爬都能爬来了!” 身边跟着一起来的小官听了他的话,殷勤地上前安抚:“王爷莫急,兴许是使臣在路上遇到了麻烦,您稍安勿躁,再多” 话未说完,被楚骞的眼神一扫,登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楚骞冷冷地觑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那还是本王的不是了,是不是需要本王亲自出城去接他?” “微臣不敢,请王爷恕罪。” “滚下去。”楚骞不耐烦道。 那小官道了声是,立刻下了城墙。 江景焱认得这个人,乃是新上任的吏部主事。待他走远后,江景焱低声道:“区区一个小官,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楚骞轻哼一声,他就是看不惯有人帮着外人说话。 . 又等了两刻钟,楚骞终于看到有一行人正缓缓靠近。为首的是一辆马车,远看豪华气派,车上坐了一个车夫,马车行得很快,只比一般人步行的速度快不了多少。在马车的后面,跟着十多个侍从。 看到他们行车的速度,楚骞的嘴角抽了抽,走得这么慢,怪不得要他们等上一个上午! “王爷,将军,晋国的使臣到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城去迎接?”一同来的官员上前询问。 看他们的速度,楚骞估摸着没一盏茶的功夫是走不到城门的,他冷笑着道:“不必,再去给本王沏壶茶,等喝完了,本王再下去。” “这不太好吧。”官员不赞同道。 楚骞皱眉:“有什么不好的?区区一个使臣,让本王和将军等了一个上午,让他在城门外等会儿怎么了?” 官员立即噤了声。 . 安信心里本是打定主意,到了城门外,等人出来迎接了,他再下马车。哪知马车停后,他左等右等,却始终听不到有人请他入城的声音,实在按捺不住,便开口问车夫:“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车夫侧头道:“回大人,城墙之上,越国的几位大人正在喝茶。城门有许多侍卫守着,我们进不了城。”车夫也是从晋国来的,并不认识楚骞和江景焱,只能称呼二人为大人。 “守着?”安信的立即变了声,“真是岂有此理!我是代表晋王来的,就算是他们的皇帝出来迎接,也断没有让我等那么久的道理!” “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车夫低声询问。 安信气得胡子都在抖,可他身为晋国使臣,而他在出行前,晋王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越国达成和好的协议,他奉命而来,就算有气,也只能自个儿受着。 纠结再三,安信推开车门:“下车。” . 看到使臣下了马车,楚骞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站起来,整了整衣袍道:“走吧,我们该下去见见这位使臣大人了。” 见齐王和飞鹰将军下来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们这才退至两边。 安信年约四十多岁,在出使越国前,也是晋国的一位重臣。安信一向自视甚高,如今以使臣身份来到越国,故意放慢行进的速度乃是要显出自己的身份,哪知还没进城便受到冷落,脸色尤其难看。 楚骞故意忽略他的神色,一改方才在城墙上的态度,热情地上前:“听说使臣入京,今日一早皇兄便吩咐我等在城门等候,谁料迟迟不见使臣的踪迹,我等放松了警惕,一时不查,竟让使臣在外等了片刻,怠慢之处,还请使臣谅解。” 明明是在责怪自己让他们久等,然而楚骞的语气和态度又显得十分谦逊有礼,就算知道对方是故意让自己先下马车,安信此刻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使安信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此刻也只等忍着:“王爷严重了,是我在路上遇上了些事,来得晚了,还请王爷海涵。” 安信本是客套一句,哪知楚骞听后,笑着点头:“当然,本王也不是小心眼之人,使臣既然如此说了,本王自然不会计较。” “你”意识到中了对方的圈套,安信瞪大了眼睛。然到底在人家的家门口,安信不敢发作,拱手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使臣舟车劳顿,皇兄前几日便为使臣准备好了下榻之处,请使臣先随我入宫,稍事休息,晚上有为使臣准备的接风宴。”楚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说有接风宴,安信的面色稍霁,上了马车,车夫驱车跟在楚骞和江景焱骑的马后,一同入宫。 城门后的一个小茶寮里,同样等了一个上午的楚凝将父王带着人回宫了,也提着裙摆想要跟上。 走了两步,又回头,笑得贼兮兮的:“珩哥哥,听说这个晋国使臣带了贡品来,好像还是晋国的国宝,晚上接风宴的时候他应该会拿出来给皇帝伯伯,你想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她自己好奇,却要问他想不想看,谢玉珩莞尔:“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_→你们又不理我了 第34章 到了宫门外, 马车停下, 鸿胪寺卿带着人已等候多时。看到来人, 他快步上前,朝楚骞和江景焱二人行礼后, 至马车旁:“下官鸿胪寺卿,有请使臣下车,随我先去鸿胪寺内的驿馆休息。” “有劳。”一路过来,安信已经从侍从口中得知了,越国皇帝派来迎接他的不仅仅是他的弟弟齐王,还有飞鹰将军江景焱。对于江景焱的名号,安信在二十年前便已有所耳闻。整个越国,别人他可以不放在眼里, 但是飞鹰将军江景焱,绝对不可以。 待安信跟着鸿胪寺卿离开后,楚骞才和江景焱一起去崇政殿复命。 他们这边刚入宫, 没多久, 楚凝和谢玉珩也到了。 “拜见郡主, 拜见世子。”守宫门的侍卫向二人行礼, 谢玉珩已经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入过一次宫,是以守宫门的侍卫都认得他。 “我父王呢?”楚凝问他们。 侍卫答道:“回郡主的话,王爷和将军正在宫里。” 楚凝点头, 也带着谢玉珩进了宫。 接风宴不是家宴,照理说楚凝作为郡主是没资格参加的,然而楚凝实在是太好奇晋国使臣带来的“国宝”了, 一心想要看看。但是父王在皇帝伯伯那里,她要是贸然去求皇帝伯伯,父王一定不会让她同去,思索再三,楚凝决定去找皇后娘娘。 秦依依的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她身上的衣服也越穿越单薄,楚凝一过去,就看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虽然只有几不可查的一点点,楚凝还是很好奇。一想到里面这个也是她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将来出来了,还会软着嗓子喊她一声姐姐,楚凝的心就软得不行。 “皇后娘娘,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呀?”楚凝跑到秦依依身边,指着她的肚子,想摸摸,又怕惊动了里面的小家伙,不太敢碰到。 秦依依笑得温柔:“这才三个月,哪有那么快,起码还得再过半年。” 半年好久,楚凝依依不舍地缩回了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等到皇后娘娘的小宝宝出生呢。 “想什么呢?”见外甥女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秦依依拍拍楚凝的手,柔声询问。 “没什么”楚凝胡乱地摇摇头,想起她过来的目的,连声问,“皇后娘娘,我听父王说,皇帝伯伯打算今晚为晋国使臣接风设宴?” 秦依依点点头,将设宴的事情与楚凝说了一遍。虽说安信此次过来是为了和谈,但他毕竟代表的是晋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作为越国的皇后,今晚的接风宴她也必须参加。 楚凝才不管设宴的目的是什么呢,抱住秦依依的胳膊,讨好似的道:“皇后娘娘,您看您有孕在身,离开寝宫不太方便,要不这样,我陪着您一块儿去,您看可好?” 外甥女明明是自己想去凑热闹,却把理由找到了她的身上,秦依依简直哭笑不得。不过她了解这个外甥女的性子,她想去的地方,谁都拦不住她。今夜殿外一定会有很多侍卫守着,与其让她冒冒失失地闯进去被侍卫发现后惹一出笑柄给晋国使臣看,不如大大方方地带她进去,反正祺儿和萱儿也会一同参加。 “好。”秦依依爽快地答应了。 楚凝就知道皇后娘娘最好了,来求她果然是没错的,但是她也没忘了在殿外等着的谢玉珩,睁着一双杏眼,略带祈求道:“皇后娘娘,珩哥哥也进宫了” 秦依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吩咐垂首立在一旁的苏公公:“派人去把烨儿和静王世子请进宫来,就说前些日子宫外送了一批稀奇货进宫,一会儿让人送去太子那儿儿,让他们兄弟几个人挑喜欢的拿。” “奴才这就去办。”苏公公领命。 “这下满意了吧?”秦依依看着外甥女笑。谢玉珩是镇南王世子,单让他去参加晚宴,明天群臣之中便会议开了,不如把楚霈和楚烨一起喊进宫,让祺儿带着他们一起去赴宴,都是皇家的孩子,当然有资格接见使臣。 楚凝走后,秦依依又让宁嬷嬷去崇政殿给楚冀传了个话。 楚冀听后没什么表示,原本这次的接风宴,除了静王和齐王以外,他也只找了丞相曹荣和飞鹰将军江景焱共同出席,晚辈们要长长见识,他自然不反对。 倒是楚骞,一听说这个主意是自己的女儿出的,不悦地皱了皱眉:“三哥,凝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贪玩,你和皇嫂怎么也随着她一起闹?” 殿里除了楚骞外,江景焱也还在。在楚冀还没成为太子前,和江景焱之间确有矛盾,不过楚冀和江景焱都不是小心眼之人,这些年来江景焱为他鞍前马后效了不少力,因此在朝中,楚冀信得过的人,一是楚骞,另一个便是江景焱。 听了楚骞的话,楚冀毫不避讳道:“数百年前,在我国与晋国达成交好前,也曾经打过几战,后来是谢老将军亲自与晋国当时的皇帝和谈,才换来两国之间数百年的安定。” 他说的谢老将军,才是真正的镇南王。越国如今能与晋国和平共处,与逸都镇南王府多少也有些关系,身为镇南王府的世子,谢玉珩确实有那个资格参与晚宴。楚冀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把谢玉珩喊进宫来,只是怕明日朝臣们会有非议,但被楚凝这么一搅和,倒是遂了他的心意,所以他才什么都不说。 楚骞很快也理清了各种关系,心里不免有些郁结。怪不得三哥前几日让他别把晋国使臣要带国宝来的事情瞒着凝儿,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了,心里怎么都有些不舒服呢。 楚骞的神色自然没能逃过楚冀的眼,楚冀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前些日子谢玉珩来找朕赐婚,等安信一走,朕便替他与凝儿赐婚,你看可好?” 皇上还记得向他允诺之事,楚骞这下高兴了,心情一好,连带着脸上的愁云也散了去,朗声道:“三哥,你是皇上,你做主就行了。” . 晚宴开始前,楚渊、楚骞、曹荣、江景焱分两边依次入座,各自一桌,在楚骞的右手边,留了一张空着的矮桌,矮桌的另一边楚霈和楚烨同桌并肩而坐,江景焱的左手边,两个桌子上分别坐着楚祺和楚萱、楚凝和谢玉珩。虽然坐在大殿的最后,不过楚凝对这个位置却是很满意,因为她发现给晋国使臣留的地方,就在她的斜对面。 中午吃得少,晚宴还没开始,楚凝已经饿得慌,拿起面前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啃得嘎吱嘎吱响。 “凝儿,一会儿再吃。”隔着一条走道,楚骞小声训她。 楚凝才不管他的父王,左右这里没有外人,晋国的使臣也没到,她先填个肚子再说。 旁边的楚萱抿着唇偷笑,凑到她身边小声说:“姐姐少吃些,听母后说,为了款待使臣,今日御膳房特地做了好些晋国的佳肴,姐姐现在吃饱了,一会儿就吃不下了。” “真的吗?”一听说有她没吃过的东西,楚凝连忙扔了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 “萱儿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对于这个妹妹,楚祺颇有些头疼道。 “那我不吃了。”楚凝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嘴,然后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坐了一会儿人还没来,楚凝又有点无聊,探过身子,好奇地问楚祺:“祺哥哥,你知道晋国使臣要送给皇帝伯伯的是什么东西吗?” 楚祺摇头,对于晋国的国宝,他也是头一回听说:“不知。” “这样啊。”楚凝失望地缩了回来。 “每个国家都会有其最出名的东西,几十年来,晋国一直以夜明珠闻名于世,若我猜得不错,所谓的‘国宝’,应当就是晋国最负盛名的夜明珠了。” 耳边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清凉如水,楚凝惊喜地回头,她怎么就忘了,珩哥哥的学识不比祺哥哥少,连皇帝伯伯都夸他文武双全,那他知道的一定比祺哥哥还多。 “夜明珠是什么?”楚凝新奇地问,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种东西。 谢玉珩低声解释,一旁的楚祺和楚萱也好奇地偏过头听他说话:“夜明珠表面上与我们平日里所见的珍珠无二,但是它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在夜间能够发光。” 还有这种东西?楚凝好奇极了,真想马上就看上一眼。 “谢兄是如何知道的?”楚祺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东西,光是听谢玉珩这么一说,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谢玉珩没什么好隐瞒的:“在我家中,就有一颗夜明珠。”那是当年先祖在与晋国皇帝和谈后,晋国皇帝赠予先祖的。这些年来一直安置在先祖的灵位旁,小时候他便见过了。 “原来如此。”楚祺恍然大悟。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 等楚冀和秦依依在上方落座后,才派人去鸿胪寺将安信请来。 设宴的地方离鸿胪寺并不远,一刻钟后,在鸿胪寺卿的带领下,安信踏进了殿内。 从头到尾,安信都没有看两旁之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龙椅,走到大殿中央,安信行礼:“晋国使臣安信,拜见越国皇上。” “使臣免礼。”楚冀朝刘喜使了个眼色,“赐座。” 安信道谢后,在刘喜的示意下,坐到了楚骞右手边的矮桌后。 第35章 矮桌只到他膝盖处, 盘腿坐下, 高度正好, 安信这才分了些神,去注意四周的人。左手边的齐王他见过, 另一位看起来比齐王年长些,端着茶杯喝茶的样子庄重谨慎,应当是静王不假。左前方是飞鹰将军江景焱,察觉到他也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安信朝他点点头,至于江景焱身边的那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能够坐在这里的, 想必在越国的地位也不低。除了他们四人,剩下都是一些晚辈,粗粗扫了一眼, 安信便收回目光。 “使臣不远万里来我东越, 一路舟车劳顿, 不知驿馆可还让使臣满意?”待宫女们将酒水都端上来, 楚冀才开口询问。 安信举着酒杯站起来:“皇上热情款待,微臣不胜荣幸,这第一杯酒, 臣便敬皇上。” 安信一饮而尽,楚冀也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伴随着礼乐声起, 宫女们陆续上了菜,楚凝早就饿了,菜一端她面前,楚凝就不客气地拿着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不得不说,这晋国人还是很会吃的,就好比眼前这盘虾仁,楚凝长这么大吃过的几乎都是清炒的,顶多加上一些佐料,然而这盘虾仁却是先在油里炸了一下,然后淋上熬好的茄汁,尝到嘴里酸甜可口,咬下去还有虾肉的味道,简直是世间美味。 不出片刻,楚凝就一口气吃掉了半盘子。 “珩哥哥,这个虾仁好吃,你怎么不吃呀?”楚凝这才想起谢玉珩似乎没怎么动筷子,鼓着腮帮子,嘴唇吃得油亮亮的。 谢玉珩忍不住笑了,拿起一旁干净的帕子,温柔地将她不小心沾在下巴上的一点茄汁拭去:“慢着点吃,没人跟你抢。” 楚凝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虾仁,夹第三个的时候,筷子的方向一转,伸向了谢玉珩,楚凝含糊不清道:“珩哥哥,真的好吃,等我明儿去客悦酒楼,也让他们学着去做。” 兴许是楚凝的幅度太大,四周的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了他们这一桌。谢玉珩虽喜欢楚凝,可也不太习惯在那么多人面前与她做出那么亲密的举动,握住她的手,谢玉珩低声道:“乖,你自己吃,你父王看着呢。” 楚凝无所谓地回头看了一眼父王,珩哥哥没有骗她,果然瞧见父王正冷着脸望着他们的方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的珩哥哥是害羞了,楚凝得意地转回来,把虾仁又往他嘴边递了递,就快要碰到他的唇了:“怕什么,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父王和娘也总是这么吃的。” 楚凝的声音不大,过道对面的人听不到,但坐在她身边的楚萱和楚祺却是听到了,两个人齐齐地往皇叔看去,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看得楚骞一脸莫名。 “珩哥哥,吃嘛。”楚凝软着嗓子朝他撒娇。 谢玉珩无奈,只好低头,将她夹来的虾仁吃进了嘴里,入口微酸,随后便是丝丝甜味。谢玉珩平日里不太爱吃甜食,但此时咀嚼的虾仁,却让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吃饱了,歌舞也看够了,楚凝无心听楚冀和安信聊一些有的没的,开始一心一意地等安信把所谓的晋国国宝给拿出来,可是等了又等,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还不见安信吭声。 终于,在楚凝的耐心快要耗完前,安信终于开口:“皇上,臣此番前来,是奉了我国皇上之命,来与您商谈和解一事。二十年前,我们的司马成将军无故攻打幽州城,致使幽州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乃是我国之故。我皇登基后,已惩处了当年与司马成将军一起合谋的余党。因此,臣代表我皇恳求皇上您宽宏大量,念在我晋国与越国相交数百年的情分上,也为了两国边境的百姓,能够接受我国的道歉。” 安信的话说得好听,但他一口一个司马成将军,楚冀不是听不出来。在安信来之前楚冀就派人打探过,这个所谓的晋国使臣安信,乃是晋国的太傅,是晋王左晟的老师。据传闻,安信年轻时与司马成的关系颇好,二人同朝为官,一文一武,乃是老晋王的左膀右臂。后来司马成擅自做主攻打幽州,老晋王在朝堂上当众发怒,命司马成撤兵回朝,但不知怎的,最后这道旨意却迟迟没能传到营中。 左晟登基后,处置了与司马成合谋的一众余党,却偏偏留下了安信。一说安信是左晟的恩师,左晟故意留他性命。又说当初司马成出兵攻打幽州前,左晟曾与安信一起劝过他不要出兵,因此左晟相信安信并非和司马成同流合污,才不计较此事。 在起初听说这些时,楚冀是偏向第二种说法的,毕竟以左晟登基后两个多月的行事来看,不可能单单放过安信。然而此刻听安信一口一个司马成将军,楚冀却有些怀疑了。既是叛党,安信为何还要称他为将军?只怕左晟派来他的目的,不仅是因为他位高权重,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吧。 楚冀沉思了片刻,才道:“使臣说的话朕会考虑,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使臣在宫中多住些时日,真再给你答复。” 没有刁难,没有拒绝,安信心知楚冀一定会答应,只是多等些时日罢了,他等得起。思及此,安信拍了拍手,从殿门外走进来两个晋国的侍从,只见二人托着一个木雕的底盘,在木盘的正中间,放着一个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的圆形物体,上面用一层红色的布遮着,显得神秘而又奇特。 “这是何物?”楚冀只知道安信又带了贡品来,但究竟是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安信看了一眼木盘上的东西,傲声道:“此乃我皇让臣送来进献给皇上的东西,有劳皇上命人将殿内的烛火都灭了。” “那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站在晋国侍从后面的楚霈也一心想看红布下的东西,不解道,“使臣这是何意?” “世子稍安勿躁。”安信又朝楚冀说了一遍,“请皇上命人把烛火灭了,这东西要在黑暗中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楚冀点头,示意刘喜按安信的要求去做。 楚凝扯了扯谢玉珩的衣袖,杏眼里透着崇拜,小声道:“珩哥哥,你真聪明。” “东西都没见着,兴许不是夜明珠呢?”对于楚凝的眼神和话,谢玉珩很是受用。 “才不会,只要是珩哥哥说的,一定不会有错。”楚凝得意洋洋道。 不知不觉,殿内的烛火已经熄了大半,但为了楚冀的安全,他身后的几盏灯和大殿最后的几盏灯还是亮着的,不过这种昏暗的程度已经足够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盘上,安信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此乃我晋国的国宝,在白日里看,它与普通的珠子无异,然到了夜间,尤其是暗处,它的作用便能发挥出来了。” 说着,安信扯下厚重的红布。随着红布被揭去,里面那颗与七八岁小孩的脑袋大小似的珠子便露了出来。 “真的是夜明珠!珩哥哥你没猜错!”楚凝激动地喊了出来,只见那颗不小的珠子正散发着悠悠的绿光,虽然不至于将整个大殿都照亮,但在距离珠子周围五步之远的人还是能看清的。 在场除了安信和谢玉珩,无人见过如此神奇的物体,不由都看呆了。 听到楚凝的喊声,安信这才正眼去瞧一直坐在最后面的小丫头,方才他只当她是哪位公主或者郡主,谁料这丫头居然这么有眼力,不由奇道:“你怎知这东西叫‘夜明珠’的?” 或许是他在黑暗中突然出声,声音又特别深沉,楚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谢玉珩身后躲,嘟囔道:“是珩哥哥告诉我的。” “珩哥哥?” 谢玉珩上前一步:“不瞒使臣,在我家里,也有一颗夜明珠,只不过比不上使臣带来的这颗。” 夜明珠乃是晋国之宝,除非对方身份地位很高,否则很少外传,更不会有人送到他国之人,安信皱眉:“敢问你父亲是” 谢玉珩道:“家父姓谢。” 姓谢越国姓谢的,安信的印象里只有镇南王一家,看来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镇南王世子了。先皇赠予镇南王一颗夜明珠之事安信也有所闻,既然如此,他知道也并不奇怪。 安信没有多问,转身向楚冀道:“皇上,此夜明珠乃是我国最大的一颗,此乃我皇的一片心意,还请皇上笑纳。” 楚冀点头,命刘喜先收好。 才看了几眼就看不到了,楚凝撇撇嘴,直到夜明珠消失在了偏门外,楚凝才悄悄地跟谢玉珩咬耳朵:“珩哥哥,一会儿我们去把这个夜明珠偷出来吧!” 第36章 偷? 不可否认, 在谢玉珩的心里, 楚凝的胆子比同龄的女子都要大, 也不像旁的女子那样,做任何事都扭扭捏捏, 非要有完全之策才去。楚凝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性子直爽可爱,敢做敢说,这正是他欣赏她的一点,但并不包括去偷贡品这件事。 沉默半晌,谢玉珩不可思议地看向楚凝:“凝儿,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啊!”楚凝点头, 双眸微亮,“我猜皇帝伯伯一定会让刘喜把这颗夜明珠拿去崇政殿,趁皇帝伯伯还没回去, 我们先去把它偷出来。”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 谢玉珩无奈道:“你以为那是什么东西?” 别说那么大一颗夜明珠了, 就算只是像镇南王府上那样一个拳头可以握住的小珠子, 皇宫守卫森严,要偷出来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偷盗贡品,这个罪可不轻。 “我就拿出来看看, 看完就还回去”楚凝实在是对这个会发光的珠子好奇地不得了。 谢玉珩不赞同道:“夜明珠是晋国的贡品,若出了什么闪失,后果不是你我能够承受的。” 万一碎了或是丢了, 轻则皇上要向晋国赔礼道歉,重则可能会引起两国交战。平日里楚凝想做什么,谢玉珩不会拦着,但唯独这一桩事,他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她只是想看看罢了,看完就放回去,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后果?楚凝默默地转过身,既然珩哥哥不愿意陪她去,那她就自己去! 又坐了一会儿,楚凝找了个去茅房的借口,偷偷溜了出去,她一出门,谢玉珩也放下了酒杯,跟在她的身后。 崇政殿离设宴的大殿并不远,再加上楚凝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路上见到她的侍卫们也没敢拦。一刻钟后,楚凝就顺利地来到了崇政殿。 殿外有四名侍卫,分别站于殿门的两侧,楚凝上前,立刻有一名侍卫拦住她。 那侍卫认得楚凝,说话还算客气:“郡主,这里是崇政殿,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可乱闯。” 楚凝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怎么应对,听了侍卫的话,面不改色道:“方才刘公公是不是带人拿了东西过来?” 夜明珠放在崇政殿里也只是楚凝的猜测,于是她就打算先问一遍,要是猜错了,她就不去了,要是猜得没错,那她就进去看上几眼。现在想来,其实珩哥哥说的也没错,这夜明珠毕竟是晋国的国宝,万一弄碎了,害得皇帝伯伯失了面子不说,两国交战,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样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做。 “是。”郡主问话,侍卫不敢不答。 楚凝点头,撒了个小谎:“皇帝伯伯让我来把那东西拿过去,你们快带我进去,别让皇帝伯伯等急了。” “这”侍卫有些为难,“请问郡主,可有圣旨?” 圣旨?楚凝挑了挑眉,她就想进去看一眼夜明珠,有那么难吗?连看个东西都需要圣旨?楚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叉着腰,理直气壮道:“皇帝伯伯有说拿这个东西需要圣旨吗?你们看看清楚,我可是郡主,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 侍卫当然认得她是郡主,不然的话,哪会留她到现在,早就抓起来去见皇上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长乐郡主刁蛮任性,偏偏她是郡主,他们又不敢拦。哪怕知道她这话说得多半是假的,可谁让她是郡主呢?让她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他们担不起,可若是不让她进去,万一真有此事,郡主去皇上那里告他们一状,他们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恳求道:“郡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方才刘公公来千叮咛万嘱咐,说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要我们好生看着,没有皇上的吩咐,不能放任何人进去。而且刚才刘公公带人来的时候是两个太监抬着的,您这一个人,肯定抬不动呀,您看” 侍卫没有说下去。 听了侍卫的话,楚凝气得直想跺脚,怪不得他们不肯让她进去,原来是刘喜的意思,哼,这个刘喜,仗着皇祖父和皇帝伯伯都信任他,居然敢给她下套,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出出气! 事到如今,楚凝也不扯谎了,脖子一扬:“我不带走就是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快带我进去,我看几眼就走。” “郡主”侍卫苦着脸。 楚凝拔高了嗓音:“你们要是不让我看,我一会儿就去告诉皇帝伯伯,反正皇帝伯伯疼我,我要看迟早会给我看的,你们就等着瞧吧!” “这”侍卫左右为难,看着楚凝真的转身走了,一副要去告状的模样,他到底是怕了。万一皇上真的答应让郡主来看他们有四个人,那东西又很重,只要郡主不带走,其实看一眼应该不碍事 “郡主,您真的只要看一眼就行吗?”侍卫到底不敢忤逆郡主。 闻声,楚凝立刻停下脚步,回头不动声色道:“你也说了我一个人拿不动,况且你们那么多人,我能拿到哪里去?” 想想也是,侍卫侧身道:“那就请郡主随我入殿。” 楚凝一下就高兴了,跑过去举着手保证道:“你们放心,我只看几眼,看几眼就走,保证不会让刘喜和皇帝伯伯发现的!” 侍卫这才确定自己是上了楚凝的当,然而楚凝已经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了殿内。说话的侍卫只得硬着头皮喊了另外一个人一起跟上,他们进殿后不久,谢玉珩也来了。 “镇南王世子?”留在门口的两人诧异道。 谢玉珩颔首:“郡主是不是在里面?”他一直跟着楚凝,看着她进去了才出来的,刚才楚凝和侍卫们的对话,谢玉珩也听得一清二楚。 “是。”侍卫答道。 谢玉珩往殿内看了一眼,随后朝二人道:“方才刘公公拿来的是晋国使臣献给皇上的贡品,此物贵重,非比寻常,郡主好奇想要来看,我不放心便跟过来瞧瞧,请二位让我进去。” 刘喜方才把夜明珠拿来的时候是用红布遮着的,侍卫们守在殿外,并不知道是什么。此刻听谢玉珩一说,皆是大惊失色,如果里面真的是晋国的贡品,要是被郡主不小心打碎了,后果肯定十分严重! 两个侍卫相视片刻后,侧身让路:“还请世子劝郡主出来,我等的性命便交在世子手上了。” 谢玉珩点头,示意他们放心。 . 夜明珠就放在楚冀的书案上,楚凝一进殿就看到了那块惹眼的红布,刚想上去掀开,却又被跟进来的侍卫拦住:“郡主,您还是不要看了,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我等” “怕什么,我看看就走。”楚凝推开他的手,上前,用力掀开红布。 大殿内灯火通明,夜明珠的光几乎看不见,不过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周围散发着的莹莹绿光。也不知道这珠子是如何制成的,长得和普通的玉石差不多,可居然会发光。楚凝好奇,想要摸摸它和普通的珠子有何区别,手还没碰到,便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 还以为皇帝伯伯回来了,楚凝吓了一跳,连忙胡乱地用红布盖住,低垂着脑袋转身,正思索着如何开口认错,却看到一个银白色的衣摆。 银白色?他记得皇帝伯伯穿的是龙袍呀 疑惑地抬头,楚凝看到刚刚还说不陪她来的珩哥哥正一脸不悦地站在她的面前。楚凝从来没见过珩哥哥生气的样子,乍一看到,不禁有些害怕。 “珩哥哥,你、你怎么来了”虚惊一场,楚凝小声问。 “看完了?”谢玉珩沉声问。 楚凝回头又瞧了一眼,依依不舍地点点头:“看到了,不过没方才熄灯后的好看。”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比较。谢玉珩又气又好笑:“看完了就随我回去,一会儿皇上回来了,看到你在这里,又该挨骂了。” “皇帝伯伯才不会骂我呢。”楚凝小声嘟囔。 不过她既然已经看到了,目的达成,要走就走吧,反正这样亮着灯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先回去等着,一会儿跟皇帝伯伯再来看一次,到时候就让侍卫们把灯给熄了,她再好好看。 楚凝这样想着,便没有再管那颗夜明珠,乖乖地随着谢玉珩出了殿。 跟进来的侍卫们松了一口气,还好,郡主真的只是看了看,并没有碰到那颗珠子,这样就算刘公公问起来,他们也可以假装不知。 然而楚凝和谢玉珩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行人正在接近。最前面和两边都是提着灯笼的宫女太监,走在最中间的,赫然就是楚冀等人。 作者有话要说:  ε(?ο`*)))小郡主又惹事儿 第37章 楚冀毫无征兆地出现, 可把楚凝和四名守卫吓坏了, 楚凝缩了缩脖子, 下意识地就往谢玉珩身后躲。谢玉珩也皱了皱眉,他就是担心楚凝看得入迷, 没来得及回去就被皇上发现,这才跟过来带她走的,没想到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皇上这时候也来了。看样子是他刚跟着楚凝离开,皇上他们也走了。 楚冀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楚萱陪着秦依依先回了寝宫,剩下的静王、齐王、曹荣、江景焱都在,在一行人中, 最为显眼的便是穿着晋国官袍的安信。看到崇政殿门外站着的楚凝和谢玉珩,楚冀微微有些讶异:“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皇帝伯伯”楚凝看楚冀一眼,又见跟在楚冀身后的父王, 小声道, “我想来看看夜明珠。” 楚凝没有撒谎。 如果楚冀等人没有来, 这件事再问起时她就假装不知道了, 但是没有如果。一出殿外就被逮了个正着,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楚凝知道就算撒了谎, 侍卫们也会老实招的,与其到时候连累他们被皇帝伯伯责怪,不如先认错。反正她只是看了一眼, 连摸都没有摸着,皇帝伯伯顶多训她两句,不会真生气的。 楚冀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再看负责守殿门的几个侍卫,低头白着脸的模样,便猜到楚凝多半已经进去看过了。楚冀略显清冷的嗓音开口:“看到了?” 楚凝老老实实地回答:“看到了。” 楚冀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越过楚凝和谢玉珩,进了殿内。楚凝心里有些窃喜,果然皇帝伯伯是最疼她的,就算知道她擅闯了崇政殿,也没追究什么。楚凝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朝谢玉珩笑笑,却正好对上楚骞的目光。 楚凝一愣,连皇帝伯伯都不追究了,为何父王看她的眼神那么凶?她只不过就是去看了一眼夜明珠,父王至于要凶她吗?楚凝撇撇嘴,等众人进了殿,她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一想到还有机会再看几眼夜明珠,楚凝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 殿内的桌案上,盖在夜明珠上的红布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楚冀命刘喜掀开红布,木盘上静静地放着一颗比成年人两个拳头放在一起还大的夜明珠。 “熄灯。”楚冀吩咐道。 刘喜道了声是,立刻照办,一眨眼,殿内的烛光都暗了下来。只是令众人意外的是,此时放置于木盘中的夜明珠,亮度明显比之前晚宴时暗了不少。 楚冀回头看安信,平静道:“请问安大人,这颗夜明珠方才在大殿内能照亮位于它四周四五步的距离,为何如今到了朕这崇政殿,连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看不见在哪里?” 黑暗中,安信神色难辨,只是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十分和善:“回皇上,这夜明珠有好也有坏,但是我皇让我给皇上送来的夜明珠,乃是我们晋国最大最亮的一颗,不知皇上这话是何意?” 楚冀笑道:“朕没别的意思,这种新奇的东西,朕也是头一回瞧见,有些好奇罢了。” “但愿如此。”安信垂首道。 安信的态度倨傲,完全不将楚冀放在眼里,他的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沉默了。 楚骞早上为了接安信,等了他好几个时辰,原也是看在楚冀的面子上才忍下来的。可现在他居然当众不把他三哥放在眼里,楚骞就忍不住了,高声道:“使臣这又是什么意思?” 安信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夜明珠,轻嗤道:“皇上先前的问话,难道不是想说在我们面前的这颗夜明珠,与我在大殿内呈献出的不一样吗?但是你们可别忘了,从我命人将夜明珠拿上大殿后,皇上便命这位公公搬来了这里,要说有问题,皇上要问的也应该是这位公公,为何要问我?” “你”楚骞气得直瞪眼,这个安信,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四弟。”楚冀朝楚骞使了个眼色,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安大人是贵客,又是晋王信得过的人,朕自然也信得过。” 宫女们很快便上来将熄了的烛火重新点上,崇政殿内恢复了明亮。楚冀让刘喜先把夜明珠拿去放好,刘喜道了声是,喊来门口的两个侍卫,再三吩咐仔细着些。 侍卫领命,一人一边双手托着木盘,因为此物贵重,侍卫们拿得很小心。哪知才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炸裂声,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侍卫同时手一抖,托着夜明珠的木盘竟然硬生生地折成了两半,原本置于木盘中间的夜明珠也在众人未察觉前,砰得一声巨响后,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就在大家的目光全是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碎了的夜明珠上时,安信蓦地瞪大了眼睛,上前推开吓傻了的侍卫们,指着地上的夜明珠高声愤怒道:“皇上,我奉了我皇的旨意来送夜明珠,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何要砸坏它!” 两个侍卫被他一吼,腿一软,连忙跪下:“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不待楚冀说话,安信拂袖道:“你们打碎我国国宝,难道是一句认罪就能搪塞的吗!” 两个侍卫低头不语,他们是越国的禁卫,犯了错,皇上如何处置他们都行,但是要向一个外臣求饶,他们宁死也不会开口的。 见二人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安信气得跳脚,嘲讽道:“不过是区区两个侍卫,竟然敢给我脸色看,越王平时就是这么教奴才的吗?” 安信的称呼从皇上变成了越王,身为丞相的曹荣不悦地蹙眉:“使臣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安信不以为意:“碎的是我晋国国宝,曹丞相当然不在乎,然而这却是我晋王的一番心意,好好的心意被糟蹋了,敢问越王,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笨手笨脚的奴才?” 面对安信的咄咄逼人,楚冀不动声色道:“安大人莫急,且听听他们二人如何说。”说着,楚冀看向跪着的两个侍卫,“你们谁来说?” 两个侍卫都只犹豫了一瞬,便由领头的那个侍卫道:“回皇上,方才我二人拿着木盘,突然感觉两侧力轻,中间力重,紧接着木盘便折成了两半,夜明珠便从中间落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木盘不是你二人弄坏的,而是它自己坏的?”楚冀追问。 侍卫想了想,肯定道:“是,臣不敢欺骗皇上。” “胡说!若不是你二人所为,这木盘岂是说断就断?”安信怒不可遏。 楚冀看了安信一眼,吩咐道:“把木盘给朕拿过来。” 刘喜刚道了声是,正欲去拿,楚骞已经先一步从地上拿起来,仔细看断裂的地方。看了几眼,没什么眉目,便呈给了楚冀。 粗粗一看,确实是向故意被人掰断的,普通人也许不行,但对有内力的人来说,并非不可能。但是宫中的守卫大多都是从军营中掉来的,自小习的是外家武术,与那些修炼内家心法的江湖人士又不同,而且崇政殿的这几个侍卫,都是江景焱亲自挑了送进来的,楚冀并不相信他们会做出此等事。 如果不是他们,那便是提前有人动了手脚,夜明珠笨重,抬的时候又是抬着两边,于是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中间,抬的时间久了,木盘折断,也不是没可能。 “之前有谁动过这个木盘吗?”楚冀问两个侍卫。 侍卫摇头道:“没有。” “瞎说,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他们还说进去看过!”安信指着楚凝和谢玉珩。 楚凝原本安安静静地站在后面,也思考着这事儿呢,突然被点名,又是说她做了没做过的事,楚凝当即站出来道:“皇帝伯伯,我是看过夜明珠,但是我只掀了红布,并没有碰过夜明珠和底下的木盘!” “空口无凭,你说你没碰过,有什么证据吗?”安信不屑道。 楚骞沉声道:“凝儿虽然贪玩,但决计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兄,这一定不是凝儿所为。” 楚凝本来还有些心虚,她一开始确实是想要把夜明珠偷走的,但一想到自己的的确确没有碰,清者自清,父王也帮她说话,楚凝一下子底气就足了,扬着脖子道:“你说是我做的,那你有证据吗?” “你你这是无理取闹!”想不到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和他叫板,安信气得浑身发抖。 楚凝也气急了:“你” “好了。”楚冀打断楚凝要说的话,正色道,“凝儿,既然你说你是清白的,那你就将方才的事情也说一遍吧。”自己这个侄女什么性子楚冀再了解不过,就是贪玩些,分寸还是有的,故意毁坏贡品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是,皇帝伯伯。”楚凝一边回想,一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她说完后,楚冀又问谢玉珩和地上跪着的两个侍卫,两个侍卫均点头,证明郡主没碰。 “这里都是你们的人,你们当然帮自己人说话!”安信将脚边的一块夜明珠碎片踢开,继续道,“但是我晋国国宝在你们越国皇宫里摔碎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还请越王惩治做恶之人,给我们皇上一个交代!” 楚冀看着他道:“等朕查明此事,一定会给使臣一个交代。” “好。”安信答应地爽快,就在大家以为没事的时候,他突然指着两个侍卫和楚凝道,“他们两个没拿稳木盘,致使夜明珠摔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这位郡主,也有嫌疑在身,还请越王将这些人暂时收押,若真如他们所说与他们无关,再放了也不迟。” “你别得寸进尺!”楚骞厉声道。 安信丝毫不退让。 皇上没有立即处置他们,就是相信了他们说的话,两个侍卫心里感动,主动道:“皇上,此事与郡主无关,我们有罪,甘愿认罚,但请皇上不要追究郡主,她真的没有碰过木盘和夜明珠。” 都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为她说话,楚凝跑到他们身边,朝楚冀求情道:“皇帝伯伯,是我非要进来的,不怪他们,你、你别关他们好不好?” 楚冀沉思片刻,安信一心想要结果,要是今晚谁都不关,就这么算了,指不定他会闹出什么事来,权衡再三,喊了人,让人先把两个侍卫押入牢里关着。 侍卫们一走,安信冷声提醒:“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越王处置了两个奴才,不舍得处置这位郡主了吗?” 安信看似咄咄逼人,但楚冀明白,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安信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更何况如今摔碎的还是晋国国宝,凝儿先前偷偷来看过,真传了出去,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但要他处置楚凝,这倒是让他为难了。 正在此时,一直站在人后旁观整件事情的谢玉珩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皇上,方才与郡主一起入殿的还有臣,皇上若是要关,就将臣关起来吧,郡主千金之躯,实在不能去那种地方。” “珩哥哥!”楚凝惊得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该学乖了。 第38章 不管怎么说, 晋国的贡品才送过来就弄坏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楚冀察觉到内里有鬼,但没有证据, 他也不能说什么。安信是使臣,纵使他来的目的是“求和”,可晋国和越国现在毕竟没有开战,不能因此怠慢人家。更何况两国开战,受害最大的便是边境的百姓,二十年前的那战只打了三个月,边境的百姓便苦不堪言,若再打起来, 受苦的还是他们。 楚冀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为了安抚安信,只能先将谢玉珩和两名侍卫关押至天牢, 等查明事情经过后, 再将他们放出来。 眼看着珩哥哥为了她被带走, 安信离开后, 楚凝哭着求楚冀:“皇帝伯伯,你放了珩哥哥好不好,这真的不关他的事, 是、是我的主意,是我要来偷夜明珠,珩哥哥不许, 我没听他的,趁他不注意偷偷溜了过来真的不关他的事!” 事到如今,楚凝为了把谢玉珩救出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错的,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不应该任性,不应该不听珩哥哥的话,自说自话来看夜明珠。要是她没有硬闯崇政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不可能害珩哥哥被关进天牢。天牢那种地方,听起来就不是人待的,珩哥哥是镇南王世子,怎可去那里! 楚凝越想越后悔,越哭越伤心,抽抽嗒嗒地站在大殿中央,楚骞看得心疼。但只要一想到是女儿任性才连累谢玉珩,心里又有些闷气。 “三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比起楚凝急得直哭,楚骞还算沉得住气,幸好三哥只是下旨将谢玉珩关起来,并没有让人去审,在牢里待上一两日,对于谢玉珩来说还是受得住的。 楚冀朝楚凝招手:“凝儿,来皇帝伯伯这里。” 楚凝怔了怔,点头,乖乖地走到他的身边:“皇帝伯伯。” 楚冀嗯了一声,他的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安信那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并不是和他说的:“你想不想救谢玉珩?” 楚凝当然想,她使劲地点头,期待道:“皇帝伯伯,您肯放珩哥哥出来了?” “下旨关他,朕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朕已经让刘喜派人去天牢吩咐了,不会为难你的珩哥哥。”楚冀耐心地解释道,“凝儿,你再把你来崇政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一遍,记住,不可隐瞒。” 听说珩哥哥没事,楚凝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一边回忆,一边把来崇政殿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又说了一遍,生怕漏掉什么关键的细节,楚凝说得很慢。 楚冀耐心地听完,确认道:“你确定你只掀了红布,没有碰过夜明珠,也没有别人碰过?” 楚凝点头:“我确定。” 看着地上还未让人收掉的夜明珠碎片,楚冀陷入了沉思。如果说凝儿看夜明珠的时候没有碰过,而在此之前也无人动过,那就是说木盘在送来之前,就已经有问题了。可在此之前,除了刘喜,便是安信自己的人拿着。楚冀信得过刘喜,如此一来,能对木盘做手脚的,也只有安信了。 楚冀之前就听密探回报过,晋王左晟说要将这颗夜明珠当贡品送来时,安信是极力反对的,是以左晟一开始也并未让安信充当使臣,可最后安信却主动请命。试问明明不想将夜明珠送来之人,却偏偏要求来送夜明珠,这其中的缘由,难道不会引人怀疑吗? 可如果真的是安信动了手脚,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在晋国,毁坏国宝,可是重罪。 楚冀缓缓走到碎了的夜明珠旁,俯身捡起一块碎片,接着灯光,仔细地看了又看。 . 得了楚冀的允许,在谢玉珩被押入天牢后没多久,楚凝也跟着来了。 牢房昏暗,由于是建在地底下的,一走进去,还有一股难闻的酸味。楚凝捂着口鼻,在侍卫们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牢房前,那是谢玉珩被关的地方。 崇政殿发生的事情天牢里的侍卫们已经知道了,镇南王世子是为了替郡主顶罪才自愿进来的,侍卫们没有为难他,甚至连牢门都没锁,粗链子就挂在门上,拿掉门就开了。 狭小的牢房三面都是墙,只有一面上开了一个小方洞。谢玉珩正背对着牢房的门站在里面,抬头看着那个洞,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铁链声,他回头,便看到一个人影朝他冲过来,双眼红肿,眼里还有满满的担心。 “珩哥哥!”楚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牢牢地抱着他。 谢玉珩被她撞得身形一晃,想不到这丫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撞人的力气倒是挺大。谢玉珩不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站在京城的大街上,双手插腰气呼呼地瞪他,一双杏眼又大又凶,问他为什么要笑话她。 谢玉珩想着想着就笑了,见外头的侍卫们都识时务地离开了,这才伸手拥住楚凝:“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珩哥哥,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冲动来闯崇政殿,害得你被关进了大牢都是我不好,珩哥哥,你打我骂我吧!”楚凝边哭边道。 谢玉珩神色温柔,摸摸她的后脑:“既然知道错了,以后我的话还听吗?” 楚凝忙不迭地点头,泪眼朦胧地抬头,哽咽道:“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一点一点地为她擦去眼泪,等她不哭了,谢玉珩才轻声道:“那就帮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楚凝茫然地望着他,杏眼湿润,看起来楚楚可怜。 谢玉珩心下一动,弯了弯唇,低下头,在楚凝毫无准备下,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一触即离。 “明日让你父王想办法把安信喊出驿馆,你带上阿仁,去安信的住的地方搜一遍,应当能找到真正的夜明珠。”谢玉珩在她耳边低声道。 楚凝被她亲得脸颊红彤彤的,但也知道珩哥哥在与她说正事,当即压下心里的害羞,不明白道:“真正的夜明珠?” “正是。”谢玉珩面容平静道,“刚才在崇政殿,夜明珠摔在地上,安信的第一反应不是将夜明珠拾起来,也不是追问夜明珠被毁的原因,居然是去追究两个侍卫的过错,这点就让我起了疑。既然是晋国的国宝,而安信又是晋国使臣,且不说国宝被毁晋王会如何降罪,光是他一心想要将责任推到侍卫的身上,这便是最大的疑点了。” 谢玉珩一直站在最后,所以看得清清楚楚,在夜明珠落地的那一瞬间,安信的神色除了愤怒,没有半点惊讶。后来他站在碎片旁,有块碎片就在他的脚边,他被气急时,居然会气道把碎片一脚踢开。这个动作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是谢玉珩却看到了。再一联想安信的态度,谢玉珩便确定,在崇政殿的这个夜明珠,并非是晋王让安信送来的那个。 “那那你的意思是,刚才在崇政殿,摔碎的那颗夜明珠是假的?”楚凝喃喃地问,可想想又不对,她是亲眼看过的,这个夜明珠和她先前在大殿上见的一模一样,也会发光,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我猜应该是。”谢玉珩接她的话道,“所以凝儿,如果今夜这一切都是安信早就计划好的,那么他就是故意要用夜明珠造成我们和晋国的嫌隙。但是夜明珠是国宝,安信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真的毁了夜明珠。但是晋王让他来送夜明珠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真正的夜明珠,极有可能还在他的身边。” 楚凝明白了,只要找到真正的夜明珠,那么这件事情也就解决了:“我知道珩哥哥,我这就去找阿仁!” 楚凝是个急性子,说完就急着要去。 谢玉珩拉住她的手腕,无奈道:“都快三更天了,又是晚上,你去被安信发现了,你的皇帝伯伯又要多一桩头疼的事。听我的话,明日天亮了,你找阿仁陪你一起去,阿仁身手好,就算出了事,他也能护你周全。” “好,我听你的。”楚凝答应地很快。 谢玉珩意外地挑了挑眉。 既然还早,楚凝也不想让珩哥哥一个人待在这里,自说自话地走到牢房内唯一的一个石床边。石床看起来还算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侍卫有心,铺了一条干净的被褥在上面。楚凝拍了拍就坐下:“珩哥哥,你知道安信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谢玉珩摇头,这个他确实不知。他会怀疑安信,完全是因为安信在晚宴上倨傲的态度,让他多留了几个心眼。作为和谈的使臣,却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说是诚心来的他都不信。 “哦。”楚凝点点头,好似懂了。 谢玉珩看着她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我不回去。”楚凝手揪着铺在石床上的被褥,一副我就不走的模样,“珩哥哥,你是为了我才被关在这里的,所以我已经跟皇帝伯伯说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是么?”谢玉珩低声开口,“可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留下来,是要陪我一起睡吗?” 第39章 陪、陪他睡?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脸颊发烫, 楚凝微张着嘴, 嘴唇红润, 水汪汪的杏眼里带着丝难以隐匿的娇羞之色。楚凝偏过头,不敢再看谢玉珩, 嘟囔道:“谁、谁要和你一起睡呀!” 口是心非,谢玉珩不说话,朝她走近。每走一步,都能看到楚凝缩一下肩膀,等谢玉珩走到石床边,楚凝猛地跳了起来,三两步跑到牢房门口:“珩哥哥,我、我想了想, 明日要带阿仁一起去驿馆,我还得先知会阿仁,那个我就先走了, 不陪你了, 你放心, 明日一早我就想办法救你出来!” 说完, 不待谢玉珩说话,楚凝推开牢房的门,一溜烟地跑了。 耳边只剩下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谢玉珩无奈地摇头失笑,躺在石床上,没有睡意, 闭上眼睛开始想心事。 . 第二日天蒙蒙亮,楚凝便去了一趟费府。 世子和郡主一起入宫,一夜未归,阿仁一直都没有睡,守在费府门口,一看到齐王府的马车,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等楚凝下了马车,阿仁往楚凝身后看了看,确认世子不在,急道:“郡主,世子他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楚凝来不及跟他解释什么,父王听说了珩哥哥的主意后,方才也已经进宫了。父王说,昨夜发生了那桩事,他若是贸然去请安信,安信必回怀疑,所以他只能先入宫去找皇帝伯伯,让皇帝伯伯以他的名字把安信请来。 算算时间,父王这会儿已经到宫门口了,她得抓紧时间了,万一没找到夜明珠安信就回来了,到时候又得罪加一等。 “珩哥哥出事了,阿仁,你快跟我走!” 马车一路疾行,进宫的路上,楚凝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阿仁。 阿仁沉着一张脸,得知世子是为了郡主才被关进的大牢,他心里自然有气。可这气,他又不敢朝郡主发,虽然世子平日里从不将郡主挂在口中,但是阿仁看得出来,世子是很喜欢郡主的。 世子这么一个不近女色之人,一进京就愿意陪着郡主胡闹,郡主想去哪里,世子都陪着,就算是镇南王府里的两位姑娘,也没见世子对她们那么好,足可见世子有多喜欢郡主。 阿仁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既然是世子喜欢的人,那他断没有责怪郡主的道理:“郡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楚凝知道是自己做错了,说完后,一直等着阿仁生气,可是观察许久,阿仁似乎都表现得很平静。 阿仁低声道:“郡主自小娇生惯养,我们世子也是养尊处优,世子能为郡主顶一次罪,那是因为世子心里在乎郡主,还请郡主以后行事也多为世子着想,不要再让世子为您担心了。” “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楚凝想都没想就道。 阿仁说得很含蓄,但是楚凝听出来了,阿仁就是生气了,不过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阿仁不敢冲她发火。楚凝昨夜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却一直在想珩哥哥会不会受冻,天牢那么阴森的地方,她光是走进去就觉得身上阵阵发凉,更别提在那里住一晚上了。早知道离开天牢的时候,就让侍卫多给珩哥哥送床被子进去。 楚凝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现在立刻长一双翅膀,飞进宫里,去把珩哥哥救出来。 惊讶于楚凝的回答,阿仁动了动唇,之后的话也就憋着没再说出来。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高耸的城墙,朱漆绿瓦,楚凝不认得鸿胪寺,便差了个宫女带他们去。 鸿胪寺的驿馆门外,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那是楚冀昨夜特地吩咐的,要人保护好晋国使臣的安全。阿仁身手好,但要在这几丈高的城墙下将楚凝一起带进去,却也是一件难事。 既然偷溜不进去,楚凝索性光明正大地来到安信下榻的驿馆外。 “拜见郡主。”侍卫们齐齐地向她行礼。 楚凝朝驿馆里抬了抬下巴,扬声问:“使臣可在里面?” “回郡主,使臣大人小半个时辰前刚被皇上叫走,里面只有与使臣一起来的十余名晋国侍从。”说话的侍卫穿着一身晋军服,但他却并非原本宫中的侍卫,而是江景焱连夜从军营里调进来的,“郡主,将军方才吩咐,今日无事,不让晋国的人四处乱走,郡主若是要找什么东西,请快些出来,臣等无权限制他们的自由,只能拦一小会儿。” 楚凝懂了,江景焱应该是知道他们的计策,所以才会特地派自己的人来的。 楚凝道了声谢,带着阿仁一起进了驿馆。 . 虽说江景焱吩咐了不让晋国的人到处乱走,但是在驿馆内,他们还是畅通无阻的。为了不被晋国的人发现,楚凝和阿仁很小心地穿过院子,来到了这个驿馆内正中间最大的一间屋子。朱红色的大门上,落了一把巨大的锁。 楚凝皱眉看着那个锁,阿仁已经辗转到窗户的地方,轻轻一推,窗户应声打开,阿仁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屋子内。 窗户并不高,楚凝虽然没阿仁那么好的身后,但是爬窗这种事,还是难不倒她的。她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确认无人,也翻窗进了屋内。 时间紧迫,楚凝和阿仁进屋后便开始一人一边地毯式搜寻。楚凝翻遍了床、衣柜等一下能藏下东西的地方,却一无所获,而屋子另一头的阿仁,也几乎没找到蛛丝马迹。 正在二人准备翻找第二遍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两个声音。 阿仁耳尖,贴到门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挖那么多泥做什么?” 另一个声音说:“大人昨夜说这里的土松了,让我今日抽空把土填填严实,这不趁大人被越王请去了,我赶紧填了,否则大人回来会怪罪的。” “好端端的,大人为何要你填土?” “谁知道呢,大人的脾气你比我还了解,阴晴不定的,我得赶快干活了,否则等大人回来我就得挨骂了。” 对话到此中断,阿仁来到窗户边,透过细缝往外瞧,之间院子里有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正将从别处挖来的泥往院子里一棵大柳树下倒,一边倒还一边嘀咕:“这土哪里有松啊?就算大人喜欢在树下乘凉看书,可最近又不热,院子里树又那么多,没必要在这里看啊。” 那人把土都铺平,然后使劲地在上面踩了个遍,直到将这块地方填得严严实实的,那人才拍了拍手,抱着之前装泥的罐子回屋了。 . 等确认院子里安静下来,阿仁才开了窗重新翻了出去。他来到之前那人填土的地方,蹲下来拾了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又低头仔细端详。在他端详的时候,楚凝也跟着出来了,见他居然看着地上发呆,楚凝好奇地问道:“阿仁,你在看什么?” 阿仁指着泥土道:“这下面藏了东西。” “你怎么知道?”楚凝惊讶地问,他们方才在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阿仁居然一出来就在院子里发现了,而且还是在地里,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阿仁低声解释道:“你看这里的土,这是刚才一个人填上的,而他只填了这一片,所以旁边的这些土和上面的土不一样。近日都没有下雨,这些土照理说应该是干的,可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像是被人松动过的痕迹,但其他树下,却没有。” 再细想之前两个侍从的对话,阿仁便推断这下面埋了东西。从旁边的草丛里找来一根被折断的木棍,阿仁就在侍从之前填严实的地方,松土。 挖了大约有一刻钟,木棍底下突然接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阿仁眉心一挑,扔了木棍,改徒手挖泥,只挖了两下,一块灰色的布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夜明珠吗?”楚凝惊呼。 阿仁把那东西拿出来,把包裹在外面的灰布拿掉,里面是一个雕琢精湛的木盒,看木盒的雕工,这东西也值不少钱。阿仁想打开,可木盒上面有一个金色的小锁,钥匙却不在这里。 楚凝指着那个木盒道:“这个盒子的大小和昨夜我见到的夜明珠差不多,夜明珠应该就在里面,阿仁,快想办法打开。” 阿仁点头,把木盒放在地上,阿仁拿出腰间的软剑,只听“哐当”一声,锁被斩成了两半,掉落在地。 “什么人!”忽然离他们最近的那间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穿着晋国衣服的人。随着他们的这声叫喊,一眨眼,另外几间屋子里原本在休息的人也涌了出来,将楚凝和阿仁团团围住。 楚凝吓了一跳,慌忙从地上捡起木盒,抱着就退到柳树旁。 这些侍从并不认识楚凝,看了一眼她手中抱的木盒,又见她身边的奴才手里拿着剑,下意识地便认为他们是来偷东西,其中一人高声道:“识相的赶快放下东西,否则让你们走不出这个门!” 楚凝才不管他们凶不凶呢,一心想着找到夜明珠去证明清白,低头飞快地将木盒打开,不出意外,一颗与昨夜见到的差不多的夜明珠出现在盒子里。现在是白天,可她捧着夜明珠,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夜明珠周围散发的荧荧绿光。 ? 哼,看来珩哥哥猜得果然不错,真正的夜明珠,真的被安信那老狐狸藏起来了!自己用了一个假的夜明珠来冒充国宝,摔坏了居然还怪到他们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是这个东西吗?”阿仁没见过夜明珠,回头问楚凝确认。 楚凝点头:“就是这个,阿仁,别跟他们废话,我们走,我要带这个去见皇帝伯伯!” “偷了东西还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人群中有人厉喝一声,楚凝闻声抬头,只见一个人已朝他们出手。 楚凝这才相信,原来安信带来的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侍从,他们个个都身怀功夫。怪不得珩哥哥要她去找阿仁一起来了,只是那么多人,阿仁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眼见阿仁已经和那些人扭打成了一团,楚凝朝他道:“阿仁,你坚持一下,我出去找人帮忙。”侍卫就在外面,只要她穿过院子,就能喊他们进来帮忙。 楚凝抱着夜明珠往外跑,可她还没跑几步,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楚凝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人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她:“把夜明珠给我,否则要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我是不会给你们的!”楚凝也瞪了他一眼,突然改了方向,往右边跑。 “想走,没那么容易!”那人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楚凝的身侧,速度快到楚凝根本来不及反应,揪住了她的衣领,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木盒。 楚凝死死地抱住,挣扎,见他不肯松手,楚凝低头在那人手背上咬了一口。 楚凝用了十足的力,一咬上去,直接给咬出了血。那个人疼得惨叫一声,另一只手使劲推了楚凝一下,楚凝毫无防备,连人带木盒一起摔到了地上。 楚凝手肘撑在地上,疼得她拧起了眉,看那人还要过来抢她的夜明珠,她索性连木盒也不要了,直接把夜明珠举起来,大喊道:“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摔了它!” “臭丫头,你敢!”那人闻言脚步一顿,面色铁青道。 楚凝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夜明珠对他们很重要,她心里有了把握,顿时不怕了:“不信你就试试。” 第40章 “你你快把东西放下, 否则等我们大人来了, 一定饶不了你!” “让我放下夜明珠, 不如你先告诉我,这个不是应该昨夜就送到崇政殿去了吗?为何今日又会出现在这里?”楚凝目视着他。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那人恶狠狠地蹬着楚凝, “你到底是谁?” 楚凝抬着下巴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连本郡主都不认识,你可别忘了,你们现在是在我越国的皇宫里,我若出了事,你们谁都别想跑!” 果然,那人听了话,眼底露出一抹惊讶。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混了进来, 没想到居然是郡主。再看看楚凝手里的夜明珠,那人冷着脸道:“这个不是要送给越王的夜明珠,这是我们大人的东西, 请你放下。” “是么。”楚凝只要一想到他们害了珩哥哥坐牢就心里来气, 反正昨晚的夜明珠已经摔碎了,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连这个也一起砸了,给珩哥哥出气。 她这样的想着,手指上的力气突然松了, 只听砰地一声,没等前面的人反应,夜明珠应声落地, 滚到了那人的脚边。 没有摔碎,上面却多了几条裂缝。 “你好大胆子,竟敢摔碎我国国宝!”那人怒吼,声音里却多了几分颤抖。 突然发生巨变,和阿仁打斗的人也同时停了下来,众人俱震惊地看着滚落在地的夜明珠。 正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了安信的声音:“都在这里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昨夜埋东西的地方,只见地上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周围的泥翻了一地。安信心道不好,再往楚凝的方向一瞧,顿时大惊失色,苍白着脸,慌张、焦急、惊恐,这种神情一一划过眼底。 安信跑出去,双手微颤着想要去把夜明珠拾起来,然而又不敢碰,颤颤巍巍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先前与楚凝争执的侍卫见状立刻跪了下来,“属下失职,请大人降罪。” “完了,这下完了”安信失神地看着夜明珠上的几条裂痕,喃喃道。 “使臣大人,你的人刚才说这是东西才是真正的晋国国宝夜明珠,那么请问使臣大人,昨夜在崇政殿的那个究竟是什么?”楚凝插着腰站在一旁,身后跟着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阿仁。 安信红着眼抬头,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你是你干的?” 楚凝一点都没有隐瞒:“是我。” “你为何要这么做?”如果现在是在晋国,以安信的脾气,肯定早就让人将摔碎国宝的人乱棍打死了,可他现在在越国皇宫,对方又是郡主,安信唯有忍耐。 楚凝平时看起来行事冲动,不计后果,然而此刻却没有半点紧张,反而道:“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使臣大人,昨夜在崇政殿,你口口声声要我皇帝伯伯惩治摔坏夜明珠的人,今日我又在你这里找到了夜明珠,你要如何解释?难道你昨夜给皇帝伯伯的那个是个假的吗?” “当然不是!”安信连声否认。 楚凝点头:“既然不是,而你之前又说,你带来的是晋国最大的一颗夜明珠。不过我看地上这个就和昨夜的差不多大,如果你送皇帝伯伯的那个是真的,那么这个就是假的。这样我就奇怪了,你为何要在树下藏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的夜明珠呢?你可知道,假造国宝,可是死罪?” “这”安信想说这个不是假的,但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下来。 他昨夜趁着天黑连夜将夜明珠藏起来,就是怕越王发现他送过去的夜明珠是假的,派人到他的屋子里来找真的,万一找到了,他就百口难辩。可他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晚上,他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回来以后真正的夜明珠就被人发现了。 但是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代表他假造贡品,欺骗越王,若是回去后被皇上知道,他难辞其咎。可若是不承认,难道就让这丫头白白将他们的国宝砸碎吗? 有阿仁护着,楚凝不怕安信会找人对她下手,她走到安信脚边,把滚在地上的夜明珠拾起来,慢悠悠道:“使臣大人,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继续让皇帝伯伯追究珩哥哥的罪,等会儿我就带着这个东西去找皇帝伯伯。我越国虽然没有夜明珠,但并不代表没识货的人,找几个人来鉴定一下,就能分出真伪。要是昨夜你送皇帝伯伯的那个是真的也就罢了,如果那个是假的,而我手上的这个是真的,那么” “你欲如何?”安信握紧拳头。 楚凝笑了笑:“我不欲如何,我只要我的珩哥哥没事,至于接下去要如何,是皇帝伯伯的事,跟我没关系。” “第二呢?”安信冷着脸问。 “第二嘛。”楚凝故意卖了个关子,拿着夜明珠颠了颠,颠得安信心惊肉跳的,生怕她再一个不小心脱手落在地上,几道裂缝可以修补,可若摔成昨夜那样,就算来十个能工巧匠也没用。 楚凝继续道:“第二,你现在就去找皇帝伯伯,就说昨夜的事情不追究了。反正你都把夜明珠送给皇帝伯伯了,该怎么处置也是皇帝伯伯的事,你就假装没看见,不知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皇上任务完成了就行。至于这个,我就帮你带走了。反正都是假的,你们晋国那么多真的呢,你也不缺对不对?要是你还是想要这个,你能找人做出来一个,就能做出来第二个。” 楚凝双眼亮晶晶的,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使臣大人,你觉得如何呀?” “你”安信被气得哑口无言,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原本晋王要将夜明珠送来越国,他就是不愿意的,为了保住这颗夜明珠,他选择找人重新照着仿造一颗,又在外面擦了磷粉。只是一路上,他越想越不甘心,司马成将军是死在越军手里的,听说还是如今的越王亲自下的手,他与司马成将军乃是至交好友,好友惨死,他想为他报仇!所以他故意找人毁坏木盘,在里面放了能让木头腐烂的药粉,时间一到,木盘从里面腐烂,再被人抬着时,便会因为承受不住夜明珠的重量而自己断裂,这样他就能以毁坏国宝的名义让越王难堪,也算为司马成将军报了仇。至于真正的夜明珠,他再想办法带回国。 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毁了他的全盘计划。 但正如楚凝所言,他不能承认送给越王的夜明珠是假的,也不能承认自己这里的是真的。 “希望郡主说到做到。”冷静下来,安信一拂衣袖,罢了,本来就是要送出去的东西,他现在只希望越王不要追究,等他回国后,再想办法出今日的恶气! “当然。”楚凝高兴地捧着夜明珠,她可喜欢这东西了,有裂痕也不打紧,晚上能亮就行。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再问皇帝伯伯要这颗东西,皇帝伯伯应该会给她的吧?话又说回来,摔碎一个国宝,她其实还是挺心疼的来着。 . 在安信去找楚冀的同时,楚凝带着夜明珠和阿仁,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天牢。 谢玉珩一夜未眠,正在石床上坐着,看到楚凝过来,手上还抱着一个发亮的东西,挑了挑眉道:“夜明珠?” “是啊,珩哥哥,你真聪明,我和阿仁去安信那里一找就找到了呢!你看,它可比昨晚那个亮好多呢!”楚凝献宝似的举着,天牢里昏暗,她的小脸在夜明珠的映衬下,显得白净水灵,格外好看。 谢玉珩微微地勾了勾唇,淡声道:“越大的夜明珠越亮,你手里这个既然是晋国的国宝,那便是世上最明亮的一个,当然比假的要亮多了。” 楚凝得意地笑笑,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正事:“珩哥哥,我已经让安信去跟皇帝伯伯说了,走吧,你现在应该可以出去了。” “说什么?”谢玉珩不解地皱了皱眉。 楚凝笑了笑,把早上的经过全都告诉了谢玉珩,谢玉珩听完略带无奈地摇摇头:“你呀” 他只让她去把真的夜明珠找出来带给皇上,这样也就能还了他们的清白,可没想到这丫头胆子那么大,不仅真砸了夜明珠,还敢威胁安信。 . 谢玉珩没有马上跟楚凝走,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有御前伺候的太监来传话,说皇上请长乐郡主和世子一起过去一趟。出了天牢,在门口遇上了昨日一同被关押进来的两个侍卫,他们没和谢玉珩关在一起,但是看他们的脸色,也没受什么苦。 二人看到楚凝,一同跪下:“臣等谢郡主救命之恩。”他们已经从传旨的公公口中知道了是郡主救了他们。 “哎,你们别跪我,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才害你们被关了一夜,快起来。”他们二人昨夜为楚凝说话,楚凝可记着呢。 . 几人一同来到崇政殿,楚渊、楚骞、曹荣和江景焱都在,唯独没见安信的身影。 楚凝把夜明珠给了楚冀,在驿馆发生的事情楚冀早就听说了,看到夜明珠上面的几条裂缝,楚冀简直哭笑不得:“这东西连朕都不敢去砸,凝儿,你今日所为,真是让朕佩服。” 听他的话音中只有笑意,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楚凝厚着脸皮道:“皇帝伯伯,反正它都已经碎了,您能不能把它送给我呀?” “凝儿,这是贡品,别胡闹。”虽然事情解决了,但一听楚凝开口,楚骞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楚凝才不管他,她可喜欢这个珠子了,又大又亮,夜里放在房里,万一起来也不用再点灯。楚凝小声哀求:“皇帝伯伯,您就看在凝儿立了那么大的功的份上,把这个送我吧,好不好嘛?” 楚冀笑,夜明珠虽珍贵,但他不缺这个,侄女喜欢,给了就给了:“送你可以,不过立功这个词可不适合。” 楚凝听前半句话刚想道谢,可一听后面半句话,小眉头皱了皱,不解地问:“为什么呀?”如果不是她,皇帝伯伯可能还不知道夜明珠是假的,她把真的带来了,怎么就不是立功了? 楚冀看了谢玉珩一眼,经过昨夜一事,他看得出谢玉珩是真心要护着楚凝的,既然如此,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他也该为他们做主了。 “不如这样,这颗夜明珠,就当朕送你成亲的贺礼,你看可好?”楚冀把夜明珠送回楚凝手里。 成成亲?楚凝一愣,随即红了脸,眼神飘忽,小声道:“什么成亲呀” 侄女在害羞,楚冀望向谢玉珩:“朕昨夜已经与齐王商量过了,齐王已经同意了你们的亲事,不过郡主还没满十五,朕的意思是,等郡主及笄后,再给你们赐婚,至于婚礼,就在宫中办,办完了,你再带郡主回逸都。” 谢玉珩立刻下跪谢恩:“臣谢皇上。” “你你们哎呀!”楚凝红着脸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没动力 第41章 回到齐王府, 楚凝献宝似的带着夜明珠去了秦桑那里:“娘, 你快看, 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这是何物?”秦桑从女儿手里接过夜明珠,乍一看只是一颗普通的玉石, 可若仔细看,却能发现四周竟然还有一层萤火虫般绿莹莹的光,漂亮极了。只是可惜,这颗玉石上面有几道长短不一的裂痕。若是没有,这东西定然十分值钱。 “它叫夜明珠,据说是晋国的国宝,夜里还会发光呢。”楚凝让秋容和秋颜把窗户上的帘子拉下来,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楚凝摸着夜明珠高兴道,“娘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 秦桑活了三十年了也还是第一回见到会发光的玉石, 眼里又惊又喜。 昨晚发生的事情楚骞怕秦桑担心, 并没有让她知道。秦桑捧着夜明珠看了一会儿, 才想到女儿说的这东西的来历,不禁有些担忧道:“凝儿,你老实告诉娘, 这夜明珠你是怎么来的?” “皇帝伯伯送我的呀。”楚凝骄傲道。这夜明珠看着不小,分量自然也不轻,她怕娘抱着手酸, 于是拉着娘坐下,将昨夜和今日之事简单地跟娘说了一遍。 楚凝说得简单,但是秦桑依旧听得心惊肉跳的。没和楚骞成亲前秦桑也常常闯祸,她的娘,也就是楚凝的外祖母除了家事以外,整日还要分神去担心她。秦桑原本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可当她诞下了楚凝后,楚凝的性子脾气完完全全随了她和楚骞年轻时的模样,她这才明白娘亲当日的心情。 秦桑握着楚凝的手:“你是说,谢玉珩为了你,主动跟皇上说要去坐牢?” 一想到珩哥哥当时说的话,楚凝就觉得一阵感动,轻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凝儿,娘一直有句话想问你,嫁给谢玉珩,你是真的愿意吗?”对于谢玉珩来京提亲的事,秦桑从来没问过楚凝,但不问,并不代表她不在乎。楚凝是她的女儿,她当然喜欢女儿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因为她父王或者皇上的话才想嫁。 楚凝红着脸,虽说有点害羞,却还是点头,小声道:“娘,女儿喜欢他,除了他,女儿谁都不想嫁。” 秦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凝,楚凝现在的神色,像极了她与楚骞成亲当晚自己的神态。秦桑懂了,女儿是真的想要嫁的。 “娘,你为什么这么问?”等了许久没等到娘亲接话,楚凝有点害怕,娘会不会是不想让她嫁给珩哥哥? 见女儿的声音了带了丝紧张,秦桑笑着拍拍她的手:“别担心,你喜欢的人,娘怎么可能反对呢?只是凝儿,逸都离京城太远,你要考虑好,若是真的嫁过去了,以后要回京,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说到底,秦桑就是不舍得女儿,明明知道女儿嫁给谢玉珩是最好的,可只要一想到以后要见女儿一面就难了,她这心里,就有些难过。 “不会的。”楚凝摇头,笑着说,“娘你放心,珩哥哥已经答应我了,以后每年都会陪我回京一次。” “是吗?”秦桑笑看着女儿,“你们什么时候收好的?” “当然是啊,就那天我在西苑摘枇杷,后来珩哥哥来找我了”话说到一半,楚凝突然顿住,偷偷图抬眼瞧一瞧娘亲,只见她满脸都是笑,楚凝撅了撅嘴,“娘,你在套我话。” 秦桑揉揉女儿的脑袋,温柔地道:“凝儿长大了,娘很高兴。” . 快到晌午了,秦桑留楚凝在自己屋子里用了午饭,满满一桌子的菜,全是楚凝爱吃的。楚凝从昨夜宴后到现在没吃过东西,早就饿了,一口气吃了一半的菜,又吃了满满一碗饭。饭后,秦桑哭笑不得地让秋容和秋颜扶郡主回去休息。 回到漪澜苑,楚凝连坐都坐不动了,直接抱着夜明珠躺在床上。秋容和秋颜好奇,刚刚在王妃那里不敢仔细看,这会儿陪郡主回来了,凑在楚凝的床边也想看看。楚凝有点困了,索性把夜明珠给了二人,让她们看够了找个匣子装起来放好,自己则盖上被子睡午觉。 这一觉,楚凝足足睡了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楚凝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秋容,现在什么时候了?” 在外面候着的秋容马上跑进屋:“回郡主,已经戌时了。您睡了好久,王爷刚才来看您,见您在睡着才离开的。” “父王来过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楚凝抱着被子问。 秋容摇头:“没有,王爷说您累了一天了,让我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好好休息。” 楚凝表示知道了,她睡了一个下午,已经过了用晚饭的点,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叫。楚凝掀开被子下床,秋容立刻过来给她穿鞋。 虽说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不过楚凝刚从暖烘烘的被子里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冷,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件衣服披着,到了堂屋,秋颜正在命人将一直热着的饭菜端上来。 秋颜拿了一双筷子,用帕子擦了擦,然后放到楚凝手里:“郡主睡了那么久,一定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吧。” 楚凝中午吃撑了,现在虽然也饿,但好歹收敛了些,吃了个七分饱。吃饱了无事,又睡不着,楚凝便打算找点事情来做。可是放眼整间屋子,都被秋容和秋颜打理地井井有条,似乎找不到什么能让她做的事。 楚凝想着想着,突然就又想到了谢玉珩。 早上皇帝伯伯说起他们的婚事,她一下子就跑了,把珩哥哥一个人丢在宫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到费府去。 想到这里,楚凝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跑。 秋容和秋颜正站在旁边打瞌睡,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一吓,瞌睡瞬间醒了,追在楚凝身后喊:“郡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呀?” “我去找个人。”楚凝答得干脆,没多久,就站在了谢玉珏住的院子外,这是谢玉珏住在王府的半个多月以来,楚凝第一次来这里找他。 走近院子,谢玉珏房里的灯还亮着,一个下人正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看到楚凝,忙跑过来行礼:“郡主,您怎么来了?” “他睡了吗?”楚凝看着里头的灯光问。 “还没有,谢公子每晚都有看书的习惯,一般到子时才会入睡。” “那正好,我有事想要问他,你让他出来一下吧。”楚凝命令道。 下人不敢不从,道了声是,转身去敲门。 “什么事?”屋子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下人恭声道:“谢公子,郡主来找您了,您若方便的话,麻烦您出来一下吧。” 屋里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楚凝看到一个人影走到门口,紧接着,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玉珏手里执着一卷未来得及放下的书,站在门口,朝楚凝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 “你在看什么书呢?”楚凝见他开门都没有把书给放下,好奇地凑过去,盯着他手里的书看。 秋容、秋颜跟着一起过去。 谢玉珏将手上的书置于掌心,微微笑道:“普通的兵书罢了,郡主也喜读书吗?” 楚凝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撇撇嘴道:“我才不爱看书呢,我就是有点好奇,阿亮说你每晚都看书到深夜,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呢,想不到你居然对兵书感兴趣。” 真是看不出来,谢玉珏长得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像个书生,居然会喜欢兵书这种东西。 谢玉珏低头笑道:“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楚凝哦了一声点点头,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那个,谢公子,我今日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知道珩哥哥喜欢什么东西吗?” 谢玉珏一愣:“怎么?” “唔,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知道,就来问问你。”楚凝含糊不清地答道。 谢玉珏淡笑:“郡主想知道,为何不去问大哥呢?” “我这不是才想到嘛,那么晚了,去找你大哥要去费府,不如来找你方便呀!”楚凝觉得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她今日有求于谢玉珏,对他的态度比往日当作没看到可好多了,“谢公子,你和珩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能不能告诉我呀?” “当然可以。”谢玉珏看着楚凝道,“大哥平日里有三大喜好,一是骑马,二是习武,三是练字。” “练字?”前两个楚凝还能理解,可练字也算是一个喜好吗? 谢玉珏颔首,缓缓道:“大哥爱练字,尤其喜欢与字写得好的人相处,这在我们逸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以前有不少姑娘递上亲笔写的字帖求大哥点评,说来也奇怪,对于姑娘们送上的别的礼物,大哥看都不看一眼全都让阿仁直接退回去,可唯独这字帖,大哥不仅会看,看了之后还会提点一二。” . 回去的路上,楚凝一直在想着谢玉珏说的话。 她会去问谢玉珏珩哥哥喜欢什么,本是想亲手做个珩哥哥喜欢的东西去送给他,他昨日为她担了那么大的罪,她想让珩哥哥开心开心,也好叫珩哥哥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骑马和习武她都不会,至于练字,她的字写得又不好看,别说字帖了,就连她自己的名字,她都写不好,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回到房里,楚凝趴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愁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珩哥哥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  楚凝:求问怎么才能讨我未来相公欢心,在线等,不急。 第42章 三日后, 晋国使臣离京。 安信走的那日,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到了梅雨季, 昨日下了一夜的暴雨,刚刚有些升上去的温度又一下子降了下来, 楚骞早上醒来时,发现妻子着了凉,受了风寒,便差了个人进宫去和皇上说一声,他今日要留在府里照顾妻子,就不去送安信了。 本来安信想陷害楚凝,楚骞这个做父王的就有了一肚子气,楚冀明白他的心思, 于是让人去了趟静王府,让楚渊去送安信。不管怎么说,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宫人们打着伞, 一路将楚渊和使臣送到宫门口。 马车上, 楚渊早已命人准备好了热茶, 雨天路滑, 马车驶得很慢,楚渊亲自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递给了安信:“使臣大人此去路途遥远, 本王以茶代酒,祝使臣大人一路顺风。” 安信没急着去接,看着茶杯, 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这是何意?” “皇上年轻,又才登基不久,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海涵。”楚渊平静道。 安信看了他一眼,缓缓接过茶杯,看了楚渊一眼,将茶一饮而尽:“王爷多虑了,越王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个臣子,他能设宴款待我,我已经很荣幸了。” 楚渊笑着点头:“使臣大人大量,他日若是再来京城,本王一定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安信放下茶杯道:“但愿有这个机会。” “会的。”楚渊肯定道。 一直将安信送到京城外,楚渊才下了马车,朝坐在车里的安信道:“本王就送到这里了,安大人一路小心。” “王爷慢走。”安信拱了拱手,关了车门,独自坐回车内,开始细想楚渊说的话。 . 齐王府。 一起床听说娘亲病了,楚凝冒着雨,跑到了娘住的院子。在门外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太医,楚凝急忙拉住他,焦急地问:“我娘怎么样了?” “请郡主放心,王妃娘娘只是受了风寒,老臣已经开了几帖药,每日定时服用,不出三日便会好了。”老太医提着药箱,因为来得匆忙,脚上的鞋子湿了一半。 “辛苦太医了。”楚凝道了声谢,提着裙摆,顾不上秋容给她撑伞,冒雨跑了进去。一进屋,楚凝就往内室跑,“娘。” 秦桑生着病,有些体虚,刚刚喝完药躺回床上,楚骞陪在床边坐着,听到声音,楚骞回头:“轻点儿,你娘刚睡下。” 楚凝立马捂着嘴,来到床边,却见娘睁开了眼睛,楚凝担忧地问:“娘,您好些了吗?” 秦桑朝女儿笑了笑:“娘没事,凝儿看过娘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娘将病气过给了你。” “娘睡着了我再走。”楚凝再三确认娘亲的确没事,又陪着父王坐了一会儿,直到秦桑睡着了,她才离开。 回了漪澜苑,楚凝让琴嬷嬷去煮一些清粥小菜,等娘醒了就给送过去。琴嬷嬷笑着答应了,其实王妃病了,王爷不会想不到让厨房做些清淡的,但是这是郡主的一片心意,她就去照办,只希望王妃喝了郡主送去的粥,病也好得快些。 外面雨下得很大,楚凝不能去找谢玉珩,便待在屋子里,拿出了这几日绣了一半的荷包。 那日回来后,楚凝实在想不出该送珩哥哥什么礼物好,于是让秋容和秋颜一起给她出主意,秋容和秋颜陪她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秋颜说的,不如就送世子一个荷包。荷包轻巧,世子走到哪里都能带着,关键是绣起来也快,不用费很多时日便可完成。 楚凝记得珩哥哥有一个蓝色的荷包,他日日都戴着,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听说是他的母亲在世时为他做的。楚凝想了想,当即决定也绣个荷包给他。珩哥哥的母亲给他绣的是深蓝色的,那她就绣一个湖蓝色的好了。至于图案,她觉得绣几根竹子比较简单,又长又直,也符合珩哥哥的气质。 说办就办,听说秋容和秋颜绣一个荷包只要两日,楚凝满心欢喜地以为她也只要两日便能绣好。楚凝想得简单,可等到了自己动手,却发现特别难绣,她绣了三日了,只绣了一点点。这下别说两日了,估计给她个二十日都不能绣完。 可楚凝既然决定要绣一个荷包给珩哥哥,半途而废也不是她的性格,正好今日雨大,她也不想出门,就从早到晚,一直坐在屋子里绣荷包。 “啊!”绣到一半,楚凝低呼一声。 秋容早已准备好,拿来药膏给她抹上,这几日郡主为了这个荷包,都不知道扎到自己多少下了,没扎一次,手指头上就流点血,可把她们做下人的心疼坏了。 “郡主,您都绣一天了,别绣了,休息一下吧。”秋容劝她道。 秋颜也跟着附和:“是啊郡主,就算您不要休息,您这手指头,也该休息了。”光是今日就扎了四针了,她们相帮郡主绣,郡主偏偏还不让。 “我再绣一会儿,这片叶子就快好了。”楚凝说着,又低头继续绣。 接下来的两天,雨一直没停,楚凝就安心待在家里绣荷包。她越绣越熟练,等到第三日雨停了,她的荷包也算是大功告成了。虽然绣出来的竹子和秋容秋颜绣的不能比,但她这是第一次绣东西,能绣成这样,楚凝自己就很高兴了。 秦桑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楚凝绣完了荷包拿去给娘看,秦桑看了一眼,笑着说只要是她绣的,世子一定会喜欢的。楚凝得了夸奖,听得心花怒放,回屋后换了件衣裳,正准备带着荷包出门去找珩哥哥,就有下人来报,说镇南王世子来了。 楚凝一听把荷包藏在身上,高兴地跑出去。 “珩哥哥!”远远地看见正在朝自己走来的人,楚凝笑着挥挥手。几日不见,楚凝发现她的珩哥哥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 雨后天晴,可下了几日的雨,地上依旧都是水洼。 见楚凝急急忙忙地朝自己跑来,谢玉珩担心她会踩到水塘里湿了鞋,于是隔得老远提醒道:“跑慢点,小心摔着了。” 话音刚落,就听楚凝哎哟一声,谢玉珩脸色大变,连忙大步走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都跟你说了慢着点,跑那么急做什么?” 楚凝摔得不疼,只是手上的针眼还没完全好,被他这么一捏,疼得皱了皱眉:“哎哎哎,珩哥哥你轻点,我疼。” 疼?谢玉珩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摔到哪儿了?” 他记得她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说着,谢玉珩就要绕到她的身后去看。 楚凝知道他是误会了,红着脸说:“不是那里啦!” 她把掌心摊开,针眼很小,可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谢玉珩当然是一眼就看到了,捧着她的手,冷声问:“怎么弄的?” 楚凝不好意的道:“我这两日学女红,不小心把自己给扎了。” “女红?”谢玉珩眼角跳了跳,他从来没想过以楚凝的性子居然会去碰这种东西。谢玉珩略带好奇道,“绣了什么?给我看看。” 楚凝第一次送心上人礼物,有点害羞:“珩哥哥,你把眼睛闭上。” 谢玉珩看了她一眼,这才闭上眼睛。 楚凝把绣好的荷包拿出来,为他系在腰间,和他原来的那个放在一起:“好了。” 谢玉珩睁眼,低头就看到他的母亲给他绣的荷包旁边,又多了一个小的。他看了许久,才认出了上面几根矮矮胖胖的似乎是竹子,竹子的最上方还有几片有竹子一半大的叶子,荷包的两面都有图案,绣工看起来比大街上卖的还要蹩脚。 “这是你亲手绣的?”谢玉珩拿着荷包问楚凝。 楚凝点头,小声道:“我第一次绣,绣的不好,珩哥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带,但是你要随身收着,不能乱丢!” 说到后面,楚凝的话里像是带了些威胁的语气在。 谢玉珩捏了捏荷包,让它继续挂在腰间,笑着道:“我很喜欢。” “真的吗?”楚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欣喜地重复道。她绣完一开始是觉得挺漂亮的,可是真的送了,才发现怎么看怎么丑。早知道就不急着送给珩哥哥了,她应该再重新绣一个好的给他。 谢玉珩点头,搂着她的肩慢慢把人往怀里带,他靠在楚凝的耳边,轻声道:“只要是你绣的,我都喜欢。凝儿,辛苦你了。” 楚凝也伸手抱住他:“一点都不辛苦,珩哥哥,你喜欢就好。” 二人静静地相拥,不远处的假山后,一袭墨色的衣袍若隐若现。谢玉珏站着看了片刻,转身从假山的另一头离开了。 回到别院,谢玉珏拿出纸笔,研了墨,给逸都的娘写了一封家书。将书信晾干,仔细装入信封里,谢玉珏找来下人,让他帮忙找个人送去逸都镇南王府。 下人一看信封上“姨娘许氏”,连声道是。 谢玉珏独自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皇上虽然现在还没为兄长和郡主赐婚,但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郡主的生辰了,最晚等郡主生辰过了皇上就会赐婚。也就是说,他若想要将郡主从兄长手里抢过来,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玉珩:想跟我抢媳妇儿,门都没有。 谢玉珏:大哥,以前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吗? 谢玉珩:你也说是以前了,离我媳妇儿远点,不然我就生米煮成熟饭给你看! 谢玉珏: 第43章 身上的衣裳摔脏了, 楚凝就回房换了一件新的, 桃红色的褙子, 上头还绣了几朵梨花。衣裳是新做的,楚凝还没穿过, 站在铜镜前看了又看,镜子里的小美人含羞带怯,楚楚动人,楚凝抿着嘴笑了笑,这才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房门外,谢玉珩负手立在廊下,目光盯着庭院里左手边的一棵柳树,微风吹拂, 柳条左右晃动。听到脚步声,谢玉珩回头,就看到他的心上人正款步朝他走来。 谢玉珩伸出手, 楚凝自发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被他握住。 “有没有想好去哪里?”谢玉珩垂眸看她, 眼角含笑, 声音温柔。 楚凝想了想道:“我好久没吃酥油饼儿了,珩哥哥,你带我去买酥油饼儿吃吧。” 还是一样贪吃, 谢玉珩失笑,对她道:“逸都也有许多好吃的,都是京城里没有的, 等以后我们回了逸都,我带你去吃。” “真的吗?”楚凝一听眼睛都亮了。 谢玉珩点头,牵着她的手,二人并肩往外走。 楚凝的声音突然低了很多,犹豫地问:“珩哥哥,若是我跟你去了逸都,我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谢玉珩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跟他回逸都后,就算不再是郡主,也是他镇南王世子的夫人。他的母亲早逝,府中除了父王外,只剩下了父王的一个侧妃和两个姨娘,她们虽说是长辈,但是她们平日里见到他也要给他面子,他的夫人,料想她们也不敢为难。 楚凝撇撇嘴,把这几日一直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逸都我人生地不熟的,我怕过去之后大家都不喜欢我,到时候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楚凝从小最怕寂寞了,以前有烨哥哥和祺哥哥陪她玩,后来还有萱儿,在京城,她有皇帝伯伯和皇后娘娘疼,怎么闯祸都不怕,但是到了逸都,一个人都不认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去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会害怕的。 谢玉珩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她们都没到成亲的年纪,没什么事你可以找她们陪你玩。” 楚凝喜欢妹妹,不过说到妹妹,楚凝又突然想到一件事:“皇后娘娘有孕了,我娘说最晚年底也该生了,珩哥哥,我们能不能等到皇后娘娘生了以后再去逸都呀?我想看看小妹妹。” 谢玉珩算了算日子,朗声道:“等我们成了亲,你先跟我回逸都,等皇后娘娘生产前,我再带你回京城。这样差不多正好过年,你也可以陪着你父王和你娘一起过年,你觉得怎么样?” 楚凝的眼底露出一抹惊喜,继而又有些担忧:“这样好吗?你不用陪你父王一起过年吗?” 谢玉珩安慰地朝她笑了笑:“自我母亲过世后,我与父王这几年都是在灵堂陪母亲过的。今年提前点与母亲一起过了,我相信父王和母亲会理解的。” 不小心提到了他的伤心事,楚凝心有愧疚:“对不起啊珩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等回去以后我带你去见我娘,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谢玉珩朝她道。 “好。”楚凝乖巧地笑。 . 南街还是一样热闹,卖酥油饼儿的铺子门口排起了长队。谢玉珩见这队伍还得排好一会儿,便让阿仁留下来排队,自己则带了楚凝去了对面的茶楼。 茶楼里有个半米高的戏台,戏台上,放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一位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正在上面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 谢玉珩带着楚凝来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立刻有小二上前招呼。谢玉珩点了一壶茶和两盘点心,拿了一两银子给他。小二立刻俯首哈腰,收了银子去办事。不一会儿,热茶和点心都上来了。 这个茶楼楚凝以前也常来听,不过听来听去也就那几个故事,后来楚凝就不来了。没想到那么久了,说书先生换了人,连故事也都换了,没坐多久,楚凝就被说的故事给吸引了。 谢玉珩本是想找个地方坐着等阿仁,谁知楚凝居然对这里的故事感兴趣,他本身不爱听这些,觉得多半都是说得好听,骗人的,但见楚凝听得这么津津有味,他也就没有急着走。 等楚凝听完了一个故事,阿仁买来的两个酥油饼儿也都吃完了。她的嘴唇油亮亮的,脸颊上还黏了一颗白芝麻,谢玉珩拿干净的帕子帮她擦了擦,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吃得满嘴都是油,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有谁会笑话?楚凝浑不在意,抱着谢玉珩的胳膊,高兴地问:“珩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决定。”谢玉珩是陪她出来的,京城他又不熟,要他的话,宁可待在屋子里多看几本书。 . 楚凝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去坐船游湖。原因无他,之前跟谢玉珩说了几次要去游湖,都被别的事情给搅黄了,趁着今日难得不下雨,天气也不错,楚凝就兴致勃勃地要去。 谢玉珩租了一条画舫,画舫很大,别人都是合租的,但是谢玉珩不喜欢与陌生人同乘,便直接将整艘都包了下来。楚凝这次出来没带秋容,跟随的只有阿仁一个人,上了船,阿仁在船头坐着,船身里只有楚凝和谢玉珩两个人,他们并肩坐着。 两岸风景很美,杨柳依依,到处都是盛开的花朵,河水清澈,时不时还能看见几条鱼在游动。楚凝趴在围栏边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拂面的微风。突然腰间多了两条手臂,楚凝只觉得腰间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谢玉珩抱坐在腿上。 船身微微摇晃,楚凝下意识地抱住谢玉珩的脖子:“珩哥哥,你、你干嘛呀?”她坐的好好地,干嘛把她抱到腿上真是的,虽然这是在船上,岸边的人看过来也看不到什么,可这大庭广众的,楚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谢玉珩什么话都没说,捏着她的下巴,凝视了她一会儿,慢慢凑近她,唇贴上了她的唇。他的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不容她退缩地吻着她。 楚凝只觉得轰得一声,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轻柔地摩挲着,楚凝第一次被人这么亲,有点晕乎乎的,嘴巴半张半合,下一刻就被他找到了入口,撬开她的牙关闯了进去。 楚凝被他亲地浑身无力,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唇在她的嘴里攻城略地,霸道而深情地侵占着每一寸的顺滑,分开时,她连舌根都是麻的。 谢玉珩深吸了一口气,把软成了一滩水的人紧紧地拥在怀里:“我应该一来京城,就去找皇上赐婚的,这样现在就能先准备起来,等你及笄了,我们马上就能成亲了。” 听了他的话,楚凝心里又甜蜜又有点害羞:“你很急吗?” “嗯,很急。”谢玉珩毫不犹豫道,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楚凝靠在他的肩上,小声道:“那你现在也可以准备呀,等皇帝伯伯给我们赐了婚,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凝儿,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谢玉珩确认道。 他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娶她,如今不得不等,他倒不是等不起,只是每日在京城无所事事,他便想提前准备起来。但又担心自己提前准备,会让楚凝觉得他是太心急,所以迟迟没有着手去办。这会儿听了楚凝的话,谢玉珩惊喜万分。 楚凝红着脸“嗯”了一声,心道珩哥哥今日真是奇怪,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急不可耐。不过既然喜欢他,那迟点早点,她都是要嫁给他的,她也想早些和他在一起,就像父王和娘那样,每日一睁开眼,便能看到他。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谢玉珩低笑道。 “我才不会呢。”楚凝偏头,正巧有另一艘画舫从他们旁边划过,这回离得近,楚凝一眼就看到了船里坐着的两人,满脸不解,小声嘀咕道,“咦,真奇怪,霈哥哥和烨哥哥怎么又来乘船?” “怎么了?”谢玉珩看她一眼,又回头,顺着她的目光往旁边擦身而过的画舫上望去。他虽只见过楚霈和楚烨几面,但他不会认错,船里坐着的两个人,确实是楚霈和楚烨。 别说楚凝疑惑了,谢玉珩也觉得疑惑。这男人谈事情,常去的不是酒楼就是茶楼,这两位皇室子弟倒是好兴致,每回在宫外遇到都是在船上。他会带楚凝来,乃是因为每艘船是独立的,又在河上行,不怕被别人听了墙角,难道这两位也有什么不能让别人听的话要说吗? 第44章 谢玉珩带楚凝在外面逛了一日, 直至天黑才将她送回齐王府。楚凝好几日没见到谢玉珩了, 总觉得这一日过得很快, 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不想这么早就和谢玉珩分开, 于是抱着他的胳膊,要他再陪她回去坐坐。 谢玉珩没有答应,这若是在以前,京城里还没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楚凝要他陪,他便陪了。可他现在镇南王世子的身份早已人尽皆知,皇上还没给他们赐婚,入夜了他还在齐王府, 传出去,指不定会有什么影响。 “凝儿,你乖, 今儿玩了一天了, 回房之后早点休息, 你若想见我, 明日天亮了,我再带你出去玩。”谢玉珩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 “那好吧。”楚凝扁着嘴巴, 妥协道,“这可是你说的哦,珩哥哥, 明日我在家里等你。” 谢玉珩嗯了一声:“进去吧。” 楚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有下人替她开门,楚凝站在门口,又跟谢玉珩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进府。 穿过庭院,一路上都挂着灯笼,楚凝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往漪澜苑走。夜里当值的下人不多,楚凝又怕黑,她一路都走得很快。 就在快要走到漪澜苑门口了,突然从旁边蹿出来的一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楚凝才认出来是谢玉珏。 看到她,谢玉珏主动上前问好。 由于珩哥哥的关系,楚凝对谢玉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漠了,只是他突然吓她,楚凝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谢公子这么晚了不在房里休息,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谢玉珏淡淡一笑:“时辰还早,我睡不着,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了郡主的漪澜苑附近,无意冒犯郡主,郡主这是才从外面回来吗?” 楚凝眨眨眼睛,侧头道:“珩哥哥刚送我回来。” 脸上的笑容一僵,谢玉珏低声道:“郡主与我大哥的感情很好。” 楚凝一脸“那当然”的表情,笑眯眯道:“是啊,皇帝伯伯说等我生辰到了,就给我和珩哥哥赐婚。” “那就先恭喜郡主了。”谢玉珏笑得有些勉强,见楚凝这副高兴的模样,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要阻止郡主嫁给兄长,谈何容易。 “谢谢。”想谢玉珏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小叔子了,楚凝对他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 翌日,楚凝早早就起来了,换好了衣裳,用了早点,便在院子里张头探脑地等着谢玉珩过来。 秋容在一旁忍不住轻笑:“郡主,您不如去跟王爷说一声,让世子也住我们府上。” “就是就是。”秋颜兴奋地附和道,“这样您想什么时候见世子就能什么时候见,多方便呀。” 楚凝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要是珩哥哥也住在齐王府,日后他们成婚了,岂不是花轿都不用出府?不过皇帝伯伯似乎说过要把他们的婚事放在宫里办,又好像没什么影响。 楚凝兀自思考着,谢玉珩正好来了。齐王府的下人们几乎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谢玉珩现在来府上,也没人拦着,他带着阿仁一来到漪澜苑,便看到楚凝侧对着他,皱着小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连他走近都没看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秋容和秋颜齐齐行礼,这才把楚凝惊动了,回头,果然看到谢玉珩正站在她的身旁。 “大清早,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谢玉珩走近楚凝,只觉得她刚才呆呆傻傻的模样难得一见。 楚凝也不瞒他,大大方方地道:“秋容和秋颜在给我出主意呢,珩哥哥,你看你二弟也住在我们府上,不如你也搬过来怎么样?” “哦,为何?”谢玉珩往秋容和秋颜那里看了一眼,二女连忙垂眸,假装没看到。 “因为我想见你呀。”楚凝答得很快,靠到他身上,睁着一双杏眼恳求道,“珩哥哥,你也搬过来住吧,好不好?” “不好。”谢玉珩想都没想就回绝,见楚凝不悦地嘟起了嘴,谢玉珩在她生气前,解释道,“按照规矩,皇上给我们赐婚后,若非必要,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他住在费府,这规矩还能成,可若是住在齐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不就乱了规矩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不希望有任何关于楚凝的闲言碎语。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真是气人!”楚凝跺了跺脚,那这样一来,她和珩哥哥,岂不是要很久见不到面了?她不要! 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谢玉珩笑了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说得好像她有多急不可耐似的,楚凝红了脸:“我才不急呢。” 谢玉珩只笑笑,不说话。 二人聊了一会儿,谢玉珩说有事要去找谢玉珏,让楚凝带他去。楚凝乐得在前面带路,以前不觉得,现在突然带着珩哥哥走,倒觉得离得有些太远了。 谢玉珩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解地问:“齐王府的客房离那么远?” 从楚凝的院子到这里,几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谢玉珩突然开始考虑起楚凝刚才的提议了,要是真离得那么远,他住过来,不刻意外出的话,也碰不上吧? 楚凝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个谢玉珏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你,所以让父王把他安排地离我远些。” “你以为他是我?”谢玉珩听不太懂楚凝的话。 楚凝支支吾吾道:“就是我一开始以为他是镇南王世子” 谢玉珩停住脚步:“这么说来,你一开始并不愿意嫁给我?” 他的声音听不出语气,怕他误会,楚凝连忙回头,解释道:“不是不是!珩哥哥,你别误会。我我是愿意嫁给你的可我一开始不知道你才是世子,还以为他要来提亲,所以我就不想见到他。” 谢玉珩哪里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见她这个样子,想逗逗她罢了。闻言牵住她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在她侧脸上吻了吻:“我知道。” 秋容、秋颜识趣地转过身,阿仁跟得老远,抬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和丫鬟太多,牵牵手她无所谓,但是搂搂抱抱的,太不像样子。楚凝害羞地推了推谢玉珩,推不开,只得小声道:“珩哥哥,你先放开我,等、等会儿我们回房再” “再什么?”谢玉珩明知故问。 楚凝是喜欢他亲她的,尤其是昨儿下午在画舫上的那个吻,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还都是当时的心情,又羞又甜,又是忐忑又是贪恋。 多么奇怪的感觉,可是她知道,和他做这些亲密的动作,她是喜欢的。 楚凝扒着谢玉珩的衣服,见秋容和秋颜没看他们,咬了咬唇,飞快地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然后埋在他的怀里不肯说话。 谢玉珩朗声大笑。 . 二人来到谢玉珏住的院子,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人,谢玉珏的房门也关着,但是侧间的一处门半掩着。 听到脚步声的阿亮探头出来:“郡主,世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二弟呢?”这是齐王专门派来伺候谢玉珏的下人,谢玉珩之前见过。 “二公子天一亮就出府了,说有事要办,不让我跟着。”阿亮如实道,他本来也不是谢玉珏的人,只是谢玉珏住在齐王府,他才伺候呢,谢玉珏要出去,既然不让他跟,他也没什么好跟的。 谢玉珩点头:“我知道了。” 一路走回去,谢玉珩都没怎么说话,楚凝不由奇道:“珩哥哥,你在想什么?” 谢玉珩回过神,轻声道:“凝儿,我觉得二弟有些奇怪。” 谢玉珏从来没来过京城,怎么没事总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他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出府办事?能办些什么事?还有他说的,他来京城是为了替父王给郡主送生辰贺礼,可谢玉珩之前已经修了一封家书回去,父王说并没有让二弟去办什么事,二弟来了京城,父王也完全不知道,只是以为他去了什么地方散心。 至于为什么要散心,父王在回信里没有说,谢玉珩便也没再多问。 楚凝犹豫了片刻,还是道:“珩哥哥,我可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谢玉珩挑眉。 . 半个时辰后,从齐王府出来了一辆青盖的马车,马车一路往西,出了城门,就朝郊外驶去。驾车的车夫上次也是被楚凝使唤出来跟着谢玉珏的,还认得路,不出片刻,马车便停在了离小竹屋还有半里外的地方。 “郡主,世子,到了。”停了车,车夫在外恭声道。 谢玉珩先下了马车,随后又抱着楚凝下来,楚凝在原地转了转,最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就是那里的,那间竹屋就在这个树林后面。” 谢玉珩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到树林未能遮住的一面,空旷的地上有一间小屋子,用竹子建成的,屋子前面还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由于此地偏僻,附近又鲜少有人家,是以知道这件竹屋的人很少。 谢玉珩举步朝竹屋行去,楚凝立刻小跑着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楚凝:想成亲!这样就能天天和珩哥哥在一起啦! 谢玉珩:想洞房!这样就能天天和凝儿在一起啦! 楚凝:???有什么不一样吗? 谢玉珩:当然不一样。 第45章 出乎意料的, 竹屋的门没落锁, 屋子里也没有人, 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谢玉珩伸手一摸, 手指上就沾了一层灰,他轻轻吹掉,一直紧蹙的眉心这才稍显平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听他这么说,楚凝心里一急,连声道:“不可能的,明明谢玉珏刚来京城的第二日我才看到他来过的!” “我明白。”谢玉珩低声道。楚凝不会骗他,他知道,而且看这层灰, 应该是半个月左右就没人住了,而阿珏来京已经快一个月了,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楚凝说的话, 今日过来没人, 只能说明这里的人搬走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那珩哥哥, 我们现在怎么办?”楚凝左右看看,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几乎没什么其他的东西,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连她都不禁怀疑,当日她是不是看花了眼。 没找到人,谢玉珩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毕竟阿珏是他看着长大的, 虽然他们并非一母所生,可对于这个弟弟,谢玉珩是真心疼爱的。阿珏做出这等事情,真被他这个当兄长的撞见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先回去再说。”谢玉珩转身往外走,楚凝很快跟上。 . 回了城,谢玉珩并不记得送楚凝回齐王府,眼看快到了晌午,便带她去客悦酒楼用饭。 楚凝还是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一点都不客气,看得一旁的掌柜的捶胸顿足却又敢怒不敢言。这个小祖宗,真是越来越浪费了! 楚凝坐在床边,饭吃到一半,无意识地往下面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随后用一个不大的声音指着下面的大街道:“珩哥哥,你快看!” 谢玉珩疑惑地往去,只见不远处,楚霈和楚烨正并肩而行。他们两人本是兄弟,偶尔出来叙叙旧,这倒没什么奇怪的,但怪就怪在,在他们二人的身后,还跟着谢玉珏和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那女子与谢玉珏靠得很近,二人虽没做出亲密的举动,但行走时,肩却是贴在一起的。 谢玉珩抿了抿唇,见四人走到了视线的盲区,于是站起来,低头往下看。 楚霈和楚烨走在前面,先进了酒楼,紧接着,谢玉珏和那个女子也跟了进来。 没过多久,谢玉珩便听到了厢房外头有声音,似乎是掌柜的在说话:“两位公子,郡主就在里面,小的这就去给你们请郡主,请稍等。” 楚凝也听到了掌柜的的话,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她难得与珩哥哥一起吃个饭,他们几个来凑什么热闹? “不必了,我自己去。”楚霈的声音刚落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楚霈提高的声音,“凝儿,开门,是霈哥哥。” 我当然知道是你们,楚凝腹诽,噘着嘴去开门:“霈哥哥和烨哥哥怎么来了?” 小丫头大约不太想看见他们,楚霈望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谢玉珩,笑道:“我与你烨哥哥来吃饭,听掌柜的说你也在这里,还点了一大桌子菜吃不完,我们就来帮你一起吃。” “谁说我吃不完了?”楚凝恶狠狠地瞪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的假装没看到,撇开眼去。谁让这几位祖宗每回过来都指名道姓要这个厢房,久而久之,这间厢房从来不给外人,一直给他们几个留着。今日郡主先来了,他只说厢房里已有了客,静王世子便问他是不是郡主,他当然不敢隐瞒。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有事我们再喊你。”楚烨开口,掌柜的道了声是,立马转身下楼了。 . 原本两个人坐的桌子,突然多出了四个人,楚凝默默地坐在谢玉珩的身边,继续埋头吃东西。 谢玉珩的目光在自己的弟弟和他身边的女子身上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道:“阿珏,你怎么会和两位世子在一起?” 两日前,楚烨生辰,楚冀下旨恢复了豫王的爵位,并封楚烨为豫王世子。只是豫王的王位,楚冀暂时未让楚烨继承。他的父王生前做过的错事,楚烨是知道的,因此对楚冀,他只有感激。 “我与阿烨在街上闲逛,无意中偶遇二公子,便结伴而行。”谢玉珏没来得及开口,楚霈便提前道。 镇南王的两位公子来京城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楚霈和楚烨想认出他们兄弟二人,并非什么难事。谢玉珩又看了弟弟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原来如此。” 楚凝还想着早上的事情,吃了会儿东西,一直没听到坐在谢玉珏身旁的女子开口,于是故作好奇道:“霈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呀?” 钱柔胆子小,先前听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就一直默默地在吃东西,不似楚凝般毫无顾忌,她吃得很慢,动一下筷子,要隔好久才继续动。听到“姐姐”二字,钱柔呛了一下,捏着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见楚霈并没有替她回答的意思,于是低声道:“郡主抬举民女了,民女姓钱,单名一个柔字,家父乃是城南的一个举人。” 楚凝哦了一声,猜想珩哥哥一定想问她和谢玉珏的关系,但又不好开口,于是她随口道:“你和我霈哥哥、烨哥哥是什么关系?” 钱柔的声音更小了:“民女今日第一次见两位世子爷。” 既然不是和楚霈楚烨认识,那就是和谢玉珏认识了,楚凝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认识珏哥哥呀。” 她这声珏哥哥叫得亲热,钱柔怔了怔,连其他四人都不由愣住。按理说,楚凝还没有和谢玉珩订婚,谢玉珏又比他大几岁,她这声珏哥哥,叫得倒是不错。只不过楚凝从来没这么叫过谢玉珏,乍一脱口,连谢玉珏自己都觉得奇怪。 “民女、民女”钱柔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楚凝心中便确定了她应当就是此前住在竹屋里的女子,楚凝笑嘻嘻地继续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和珏哥哥认识的呀?珏哥哥才进京没多久,我也没见他出过几次府,我刚才在楼上看你们的时候,你们好像走得很近呀?” “凝儿。”打断她的是谢玉珩。 楚凝回头,就见谢玉珩不赞同地朝她摇头,楚凝满不在乎地向他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倒是不说话了。 钱柔急得都快哭了,认识谢玉珏之前,她哪里知道他是镇南王的二公子呢?要是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和他做出那等荒唐事的。 还记得那是一个月前的一日,她陪着母亲去寺里烧香,回来时遇上了一位年轻公子问路。这位公子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清秀俊郎。她素来胆子小,长那么大,几乎没与陌生的男子说过话,但他过来问路,不回答又失了礼貌,母亲在马车上睡着了,于是她便给他指了路。这位问路的年轻公子就是谢玉珏,他向她道了谢,还说往后有机会,定会报答姑娘。 明明只是一句客套话,可钱柔却当真了。回家后,钱柔时不时就想起那位公子,连夜里做梦也梦到他,于是第二日,她便想去先前遇到他的地方看看,哪知刚到那里,就看见从大树后走出来的谢玉珏。 昨日母亲陪着她去寺里上香,就是为了给她求一桩好姻缘。那一刻,钱柔便觉得,这个人,就是她的命定之人。 知道他无处住,钱柔便将他带去了城外的那间小竹屋,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偶尔一个人出城玩,下了雨或者刮了风,她就会在竹屋里待上一会儿。她的父亲是举人,终日在书房埋头苦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光宗耀祖。她的母亲在一家秀坊做事,秀坊活多,经常要连夜赶工,因此她从小便习惯了一个人住,偶尔不回去住在竹屋,父亲母亲也不会察觉。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眼看回不去了,钱柔便也留了下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个男人又是她心仪之人,钱柔半推半就,便与谢玉珏发生了那些荒唐事。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时,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他才告诉她,他是镇南王的二公子,谢玉珏。 . “我入京之前,不认得路,是钱姑娘给我指的路。”谢玉珏简单地道了二人相识的经过。 听了他的话,钱柔水汪汪的眸子里突然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他方才喊她,钱姑娘? 谢玉珏侧脸,眼神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就收回视线,恍若不知。 钱柔咬唇垂眸,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服。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饭后,几人一起走出酒楼,楚霈和楚烨住得近,但和齐王府并不是一个方向,待两人离开后,谢玉珩才对谢玉珏道:“你先送钱姑娘回去,一会儿来漪澜苑找我,我有话要与你说。” “好。”谢玉珏应下,与钱柔一同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楚凝才忍不住道:“珩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他呀?” 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谢玉珩若有所思道:“回去再说。” 第46章 说是要回去, 实际上等楚凝和谢玉珩回到齐王府, 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最近日日都在下雨, 好不容易有一日老天开眼放了晴,楚凝在街上东拐西拐, 不一会儿阿仁的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都是吃的。 见郡主还想买翠竹轩的糕点,阿仁低头,郁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想他一个堂堂镇南王世子的贴身护卫,这手向来都是拿剑的,怎么一进京城,反而就成了郡主的跟班了呢?可偏偏这位郡主不是一般人,她马上是要成为他主子的夫人的。世子的夫人, 也就是他的主子,阿仁认命地叹口气,去接楚凝塞过来的糕点盒。 好在从翠竹轩出来以后, 楚凝便没有再去买什么。回了齐王府, 楚凝让阿仁把东西带进漪澜苑, 有下人看到阿仁拿得辛苦, 主动上来为他分担一些。放下东西,楚凝喊来秋容和秋颜,琴嬷嬷近来身子不爽, 秦桑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让她回家里休息去了。 楚凝分了一些糕点给秋容和秋颜,两个小丫头乐得连连道谢。郡主就是这样, 只要她们把她给伺候好了,有好东西好吃的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忘了她们的。 翠竹轩的糕点楚凝一共买了五盒,她自己留了一盒,一盒让人送去了秦桑那里,一盒给了秋容秋颜,还多两盒,楚凝很大方地给了谢玉珩和阿仁。阿仁见郡主给了自己一整盒,都与世子一样了,简直受宠若惊,一开始不敢收,后来还是谢玉珩让他收着,他便放心地拿了,心里默默打定主意,以后郡主也是他的主子。 至于剩下的一些小零嘴,楚凝买得不多,也是能放的,就让秋容和秋颜先收了起来。 这边刚分完糕点,谢玉珏送完钱柔也回来了。谢玉珩让他回府后便去找他,于是谢玉珏直接去了楚凝的漪澜苑。 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有话要讲,楚凝识趣地带着秋容和秋颜出去了。 关上房门,秋颜又奇怪地往里面张望了几眼,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回头:“郡主,你们今日出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世子回来以后脸色一直不太好,他是不是与二公子吵架了?” 楚凝摇摇头,吵架倒是没有,但是珩哥哥生气了,那是肯定的。不过谢玉珏这事,说白了也只是他们的家事,应当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被珩哥哥骂几句罢了。 . 屋内,楚凝走后就没有人再说话,谢氏兄弟二人面对而立。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还是谢玉珏没沉住气,先开口:“大哥有何话要与我说?” 谢玉珩不紧不慢道:“你和那个钱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刚才在酒楼,谢玉珩不让楚凝继续追问,是因为楚霈和楚烨也在,他们俩虽然是楚凝的堂兄,但说到底还是外人,镇南王府的事情,谢玉珩不希望有外人在旁。 “大哥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初来京城的头一日,不认识路,是钱姑娘给我指的路,我便与她交了朋友。今日我外出,恰好与她遇上,便同行聊了一会儿,谁知又碰上了两位世子,我”理由谢玉珏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他说的时候,面色镇定,声音平静。 若非谢玉珩早已去过竹屋,必然会信了他现在所说的话。在谢玉珩的心里,他这个二弟只是身子骨差了些,无法习武,但在其他方面,并不逊色于他这个做兄长的。然而今日,他却让他失望了。 “是吗?”谢玉珩的语气微扬,若无其事道,“城外十里处有一间竹屋,你可曾去过?” 听了他的话,谢玉珏眸色一深,他以为这个地方无人知晓,所以才敢瞒着与钱柔的事情,可兄长此刻问起,分明是已经知道了有竹屋这个地方,那么他与钱柔的事情想起吃晌午饭时,郡主那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谢玉珏心里莫名有些担忧。如果兄长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郡主也知道了?可兄长和郡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时间,谢玉珏的脑子里百转千回。 . 起初母亲让他迎娶郡主,他是不愿意的,但他又不敢悖逆母亲的意思,于是上了京,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被他拖了一个月才到。而越接近京城,他对郡主的厌恶就越甚。谁不知道长乐郡主蛮横娇纵,而他喜欢温温柔柔的女子,但无论如何不愿,终究还是要去向郡主提亲。 在入京前,他甚至希望郡主已经定了亲,这样他也好回去向母亲交代。然而还没到京城,便知道郡主尚无婚约,这是他在官道上的一个茶寮里小憩时,听路过的官员说的。 谢玉珏不想入京,却又不得不入京,也正是在入京的那一日,遇上了钱柔。 那日他骑着追风,凑巧看到了前面的一辆简陋的马车,车的前面没有门,只用一张厚帘子遮住了。也不知是一个人坐在车里无聊,还是没见过沿路的风景,车里的姑娘伸出了一只纤纤素手,挑开帘子,趴在车窗上看风景。也正时那时,谢玉珏见到了钱柔。 十四五岁的一个姑娘,脸庞白净,秀气可人,笑起来的时候抿着唇,眉眼弯弯。这样柔弱动人的姑娘,才是他想娶回家疼爱的,谢玉珏不禁想。于是他骑着破风,追上了马车。那姑娘见有男子接近,杏眼里露出了一抹慌乱,措手不及地放下帘子,正襟危坐。 谢玉珏刚才骑到她身边的时候往马车里看了一眼,里头似乎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妇人,正靠着车壁,低着头打瞌睡。 谢玉珏只想与美人说话,并不想惊动其他人,于是故意放低了声音,假装不识路:“在下第一次入京,请问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京城该往什么方向走?” 钱柔刚从寺里上香回来,这条路到底就是京城,但是离城门还有一炷香的路,想想也不近。一个从别处来的人,不认识路是正常的。刚才看到谢玉珏时,钱柔虽然害羞,但也亲眼见到了他的长相,十分出众,比她以往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好看,再加上听了他的声音,觉得这个男子应当不会坏人,是以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掀开了帘子,给他指了路。指完路,马上就把帘子放回去,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敢看一眼谢玉珏。 谢玉珏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霞,只觉得这位姑娘更加顺眼了,倘若娶回去,一定是听话的。他道了声谢,没有多留,先行离去。 只是谢玉珏并没有走,前面有一处树林,他骑马躲进了树林里,等马车经过,他果然瞧见那女子又掀开了帘子,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看风景,更像是在刻意寻找什么。 谢玉珏料定这姑娘是在寻他,翌日又去了昨日与她想见的地方,等了一个时辰,果然见她来了。他谎称无处住,她便将他带去了那间竹屋,夜里下了滂沱大雨,她回不去,只能留下来陪他。钱柔兴许不常与男子相处,他只几句简单的话,她便信了。面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谢玉珏动了情,特别是当她躺在他的身下,哭得梨花带雨,他便更想发狠了地欺负她。 这样柔弱的女子,才合他的意。 只是连谢玉珏自己也想不到,长乐郡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胆,那夜听兄长说了郡主的事情,他承认,他是不喜她的。可当他在齐王府住下,日日听到郡主的嘴上挂着兄长,日日看到郡主和兄长举止亲密,他心里的那份不喜,又变成了不甘心。 凭什么,从小到大,他和兄长一样努力,父王却永远将好东西留给兄长?又凭什么,明明住在齐王府的人是他,明明离郡主最近的人也是他,郡主的眼里心里,却也只有兄长?他不甘心。直至有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父王将镇南王世子之位传给了他,梦到他娶到了长乐郡主,那一刻,看到兄长黯然地站在一旁,他的心里是无比畅快的。 所以,他才打算将长乐郡主抢过来,他是不喜郡主,但只要能胜过兄长,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娶回去,她若肯听话那便最好,若是不肯,逸都离京城那么远,他不信齐王能知道逸都发生的事。大不了便将她关在后院,只要不闹事,也不算给他丢脸。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想好怎么对郡主下手,兄长便发现了他与钱柔的事。 “去过。”谢玉珏低声承认。 “你打算怎么办?”谢玉珩问的自然是他想如何安置钱柔。 谢玉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答应过她,会带她回镇南王府。”但他不会给她妻子之位,顶多收了当个美妾。 谢玉珩不知谢玉珏心里所想,他其实也没有多怪这个二弟,只希望他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这个姑娘既然已经是他二弟的人,那么带回去,是最好的方法。 他自己有了处理的方法,谢玉珩不再多言,点点头:“你尽管放心,回去之后父王若不答应,我会与父王提。” 谢玉珏微愣,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那我就多谢大哥了。” 离开前,谢玉珏走到门口,手才放在门栓上,又突然回头问:“大哥是真的喜欢郡主,还是只是奉了父王之命要娶郡主?” 由于离得近,门外正在偷听的楚凝将谢玉珏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去,她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等另一个声音的答复。 第47章 谢玉珩原本是背对着门站着的, 听了谢玉珏的话, 转过身, 很容易就看到了门后面的那片阴影。这里是齐王府,敢在外面偷听他们说话的, 只有一个人。 谢玉珩假装没看到,只一眼便移开视线,目光平静地望着回头的弟弟:“真心喜欢如何?奉了父王之命又如何?我这一生,会娶的女子只有一个人,长乐郡主能嫁的,也只有我。” 原先谢玉珩一直想不明白,他的二弟究竟为何要入京,直至谢玉珏刚才的那个问题, 让谢玉珩突然明白了过来,只怕他的二弟入京,也是为了楚凝。既然如此, 那他便断了他的念想。 “从今往后, 凝儿便是你的大嫂, 凝儿心思单纯, 这样的话,等回了镇南王府,切记不可再提。”谢玉珩嘱咐道。 “知道了, 大哥。”谢玉珏应道,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谢玉珏拉开门,门外的楚凝吓了一跳, 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谢玉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漪澜苑。 他们兄弟两人刚才的话,楚凝都听到了,谢玉珏一走,楚凝便慢慢地走出来,等她走进了屋里,谢玉珩给外面候着的阿仁使了个眼色,阿仁会意地替他们将门关上,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让靠近。 “珩哥哥”楚凝的心里藏不住事,刚才的话又听得不明不白的,现在没人了,她就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句?”见楚凝站在门口不动,谢玉珩走近,低头凝视着她。 “就前面那句。”楚凝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谢玉珩要娶她,是奉了他父王之命。可是后来,她慢慢地喜欢上他了,而谢玉珩也一直都对她很好,让她自然而来地就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直到刚才谢玉珏问的那个问题,他究竟为什么要娶她? 谢玉珩从来没跟她说过什么情话,让楚凝不得不遐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偏偏他的回答还是模棱两可的。如果回到上一世,她不认识他,也没有喜欢他,皇帝伯伯给他们赐婚,她嫁了也就嫁了。可这一世不一样,她喜欢谢玉珩,当然希望他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珩哥哥,你想娶我,是不是因为你父王的意思?”楚凝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谢玉珩答得很快,起初要娶她,确实是奉了父命。 见她的眼神一黯,谢玉珩突然笑了,带着薄茧的掌心抚上她的脸颊。楚凝偏了偏头,却没有躲,任由她的脸颊被他的掌心贴上,有点痒,又有点烫。 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光芒闪烁,谢玉珩笑着说:“不过,父王并没有强迫我一定要娶你,若我不愿,我也不会去求皇上赐婚。” 这么说的意思是,他是喜欢她,所以才要娶她? 楚凝一下子就高兴了,杏眼里含着笑。 见她笑了,谢玉珩摸摸她的头,他会喜欢楚凝,一方面是因为她率真可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从来不会隐瞒他什么,有什么话都会和他说。虽然楚凝常常闯祸,也很爱惹事,但是跟她在一起,谢玉珩不会有负担。高兴的,不高兴的,她都会写在脸上,比起那些喜欢把心事都藏在心底,有事没事就胡思乱想的女子,他更喜欢楚凝这个样子的。 谢玉珩从小在镇南王府长大,看多了父王的那些个姨娘暗中争宠,勾心斗角,若非母亲不爱争,他只怕也会被卷入女人们的纷争中去。所以他一直希望,将来他的妻子能够知书识礼,温婉大度,当然,他不会像父王那样娶三妻四妾。可他毕竟还有弟弟和妹妹,就算他不娶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不会生出什么事。 “珩哥哥,你这个二弟太坏了。”楚凝想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谢玉珏怕是早就知道她在外面偷听,走之前的那句话,应当是说给她听的。 谢玉珩牵住她的手,二人来到软榻旁,并肩坐下:“他与那些姑娘的事情,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等回了镇南王府,如何安置那位姑娘,自会有父王做主。” 楚凝点点头,之前不明白,但是刚才听了他们二人的话,楚凝便懂了。这是镇南王府的家事,身为镇南王府的二公子,在外与别的女子做出这等事,传出去都会丢了镇南王的面子。刚才在酒楼,珩哥哥不让她继续追问,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珩哥哥,那位姑娘会愿意和你二弟回去吗?”楚凝趁机靠在谢玉珩的肩头,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谢玉珩索性侧了侧身体,将她揽在怀里,沉声道:“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她既是我二弟的人,断不能再让她嫁与旁人。明日我会让阿仁去查一下她的身世,只要家世清白,我们镇南王府也不会苛待她。” “好霸道。”楚凝张大最大打了个哈欠,这一日下来她也累了,珩哥哥的肩膀那么舒服,舒服得她都想睡觉了。 听了她的话,谢玉珩轻笑:“所以凝儿,就算你现在反悔了,也来不及了。” “我反悔什么?”楚凝一时没听明白,满眼不解地抬头。 谢玉珩的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唇,凑近她,眉眼含笑:“世子夫人,你是逃不掉的。” 世子夫人 楚凝愣了片刻,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脸一红,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上了她的。 . 谢玉珩是吃完晚饭才离开的齐王府,走在路上,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正赶着回家。街边大多数的铺子也都已经打了烊,只有少数客栈和酒楼还开着。谢玉珩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望春楼门外,昔日一到夜里最热闹的地方,此刻安静地了无生息。三娘早在几个月前便已被发配出京,这楼被官府封了,至今无人敢买。 离费府还有一段路,阿仁紧跟在谢玉珩的身侧,尽管京城治安很好,但走在这样漆黑的路上,阿仁仍然时时提高警惕。 眼见着就快要到门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黑影,从他们左手边的巷口蹿到了右边的巷子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谢玉珩停下脚步,阿仁握着腰间的佩剑,上前查看,他只在巷口看了几眼,便又转身折回来。 “如何?”谢玉珩问。 阿仁摇头,如实道:“太黑了,看不清。世子,我们还是先回费府吧。” 谢玉珩颔首。 . 回了费府,谢玉珩立即派阿仁去查刚才的那个黑影。如果他看得没错,那个人穿了一身夜行衣,深更半夜在外面乱窜,非奸即盗。 三更的时候,谢玉珩刚刚睡下,阿仁从外面回来了:“世子,您睡了吗?” 谢玉珩披了一件衣服坐起来:“进来吧。” 阿仁走进屋里,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世子,钦天监监正张大人被人杀了,就在半个时辰前。属下到他府上时,正好看到仵作去验尸,听说是在睡梦中被人割断喉咙而亡,他今夜睡在宠妾的房里,但他的宠妾却安然无恙。” “他的宠妾现在如何?”谢玉珩追问。钦天监监正只是一个五品的官,官职不大,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这个官职平时只观察天象,颁布立法,一般不会得罪人,怎么会突然被人杀了呢? “已经被带去审讯,看她的样子,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审不出什么。” “可知道是何人所为?”谢玉珩继续问。 阿仁摇头:“暂时不知。但是世子,张大人的府宅,方向正好同我们见到的那人去的方向一模一样,而且时间也对得上,属下以为,凶手应当就是那个人。” 谢玉珩皱眉,阿仁的推断没错,但这也只是推断,并没有证据,直觉告诉谢玉珏,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等有了消息再告诉我,明日你先去一趟钱姑娘的家中,见一见她的爹娘。”谢玉珩突然道。 “是。” . 翌日一早,钦天监监正在家中遇害一事便传进了宫里。早朝上,楚冀命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彻查此事,虽说这个钦天监监正平时为人低调,楚冀不怎么熟,但不管怎么样,死的都是朝中的大臣,他必须弄个明白。 由于没有抓到刺客,张府一干人等都被软禁在府内不得出去,门里门外都有侍卫严加看守。牢房里,那个被抓的小妾身上血迹斑斑,狱卒审了一夜,却始终没有从她口中得到任何线索。 第48章 京城发生了一桩命案, 死的又是朝中五品的官员, 即使楚冀已经下旨封锁消息, 张大人被刺杀一事依旧在京城里传了开。听说凶手还没抓到,而且是个会武功的高手, 京城里的百姓们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消息传到齐王府,楚凝倒是一点都不害怕。这才过了一日,外面又下起了倾盆大雨,瞧这雨势,不下个两三日是不会停的。眼看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下一场雨就热一些,楚凝在廊下坐了会儿, 不见雨有停的趋势,只能回房去。幸亏昨日出去买了很多零嘴,楚凝一边吃, 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去找珩哥哥玩梓。 没多久, 谢玉珩却自己找来了。 “珩哥哥。”楚凝见到他, 高兴地丢了手上的枣泥糕, 拿帕子抹了抹嘴,朝他跑去。 谢玉珩才进屋,就被迎面而来的小丫头撞了个满怀。 秋容、秋颜见状自觉地退了出去。 楚凝吃饱了不想动, 懒洋洋靠在谢玉珩的身上:“珩哥哥,昨晚京城出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谢玉珩应了一声, 见她不肯走,于是弯腰抱起她,走到她刚才坐的地方,把她抱坐在腿上,“我今日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嗯?”楚凝眨了眨眼睛。 谢玉珩看着她道:“昨夜那个刺客,我和阿仁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他的身手很好,看着像是专门训练过的杀手。这个人目前应该还在京城,官府虽然全力缉拿,但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只要他不暴露,根本无从下手。” “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张大人吗?”楚凝疑惑道。 谢玉珩摇头,连皇上都查不出来,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谢玉珩抱着楚凝道:“凝儿,我打算让阿仁留下来,有他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些。” 楚凝抓着他的手道:“珩哥哥,你是担心那个人还会对我们下手吗?” 谢玉珩低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轻轻点头。他不确定,但是今早阿仁回来,说昨夜有一伙人趁着城门的守卫不备,偷偷潜进了京城,而昨夜出事的只有钦天监监正大人,如果那些人只想杀张大人,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又何必来了那么多人?谢玉珩担心他们的目的不止如此。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进宫,将知道的事情告诉皇上,但又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又会出手,于是先来了齐王府。 “凝儿,我要进宫一趟,将此事告诉皇上。这些天你哪里都别去,就待在府里,有什么事,你告诉阿仁,他会找人去帮你办。”谢玉珩交代道。 “那你呢?”看到珩哥哥凝重的神色,楚凝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焦急地问,“你让阿仁留下来保护我,那你呢?你会不会有危险?” 谢玉珩朝她笑笑:“放心,你珩哥哥没那么弱,一个两个人我还应付得过来。” 楚凝还是有点不放心。 . 谢玉珩交代完楚凝,便离开了齐王府。宫里因为昨夜之事,戒备森严,飞鹰将军江景焱亲自带着人在宫中巡视,生怕刺客悄悄混入了宫内。 雨越下越大,谢玉珩到崇政殿时,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 “臣参见皇上。”谢玉珩下跪行礼,一旁齐王、静王和几位朝中的重臣都在。 楚冀抬头:“你怎么来了?” “皇上,臣有事要与您说。”谢玉珩起身,将昨夜的所见所闻,以及阿仁打探回来的消息都告诉了楚冀,“皇上,阿仁昨夜跟踪了那名刺客,亲眼见到还有三个人与他接应,臣想刺杀张大人的那伙人,应该是早有预谋。如果张大人先前与他们无冤无仇,很有可能他们的目标不止是张大人一个。”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对别人下手?”曹荣站出来问道。 谢玉珩颔首。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曹荣继续追问。 他们刚才讨论了半天也没结果,原因就是因为死的钦天监监正平日里小心谨慎,从不得罪旁人,对于他的死因,他们没有任何头绪。而他的小妾,审了一夜没审出什么,看她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今日上午已经放回去了。但照谢玉珩的意思,钦天监监正居然并非那些凶手真正的目标,而是白死的?除非他知道什么内.幕,否则怎会如此确定? 眼神幽深,谢玉珩垂眸道:“若臣没猜错,这些人是江湖上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无论黑道白道,都对他们望而生畏。据说他们不论好坏,只收钱办事,只要谁给的钱多,就替谁杀人,从这个组织成立至今,但凡接的生意,从未失手过。然而在半年以前,这些人突然间从江湖上消失,至此了无音讯。” “既然了无音讯,你又怎知是他们所为?”又有一个人出声问,谢玉珩说得那么详细,直觉告诉他他讲的这些可能是真的,但若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远比他们现在所知的还要棘手。 谢玉珩低声道:“臣曾见过那些人。” “哪里见过?” 谢玉珩不语,这件事情他从未向旁人提起,连阿仁都不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原本是要去沧州却提前来了京城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也入了京。 谢玉珩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的话,楚冀是信得过的。思考了片刻,楚冀派人把江景焱找来,让他暗中调了两万禁军,等入夜后再入京,以免打草惊蛇。 . 到了晚上,雨依旧下个不停。 吃过晚饭,秋容和秋颜给楚凝了打一大桶热水,伺候她洗澡。楚凝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氤氲的水汽将她的脸颊蒸得红扑扑的:“秋容,父王回来了吗?” “听说还没有。”秋容答道,“郡主,你今日怎么一直在问王爷的事?” “哦,没什么。”楚凝摇头,珩哥哥早上跟她说了那番话后,这一天她都一直坐立不安的,生怕真的会出什么事。父王今日一大早就进宫了,珩哥哥是上午去的,可都一天了,他们两个都没回来,楚凝不由有些担心。 “阿仁呢?”楚凝又问。 谢玉珩走后,阿仁只出来见过楚凝一面,让楚凝有事喊他,就又一闪身不见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阿仁躲在哪里。 说到阿仁,秋颜苦着脸道:“郡主吃饭的时候,我瞧他在长廊下站着,就给他送了些饭菜,吃完后他又不见了,给他收拾的房里也不见人。郡主,您说他会不会就躲在房里的某个角落呀?” 说着秋颜还四处看了看。 “瞎说。”楚凝笑着拿水泼她,珩哥哥既然放心让阿仁留下来,那她也是信得过阿仁的。 主仆三人正聊着,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秋容出去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回来了:“郡主,阿仁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半个时辰之内就回来。” 楚凝不以为意:“让他去吧。” . 小半个时辰后,院外突然一阵骚乱,楚凝听到了动静,推门出去。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过来传话:“郡主,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父王?楚凝睁大眼睛,着急地问:“父王怎么了?” 那人道:“回郡主,王爷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好在有世子在他身边,王爷受了伤,刚回府,已经去请太医了。” “那父王现在如何?”想起谢玉珩早上说的事,楚凝唇角泛白,“珩哥哥呢,他有受伤吗?” “王爷肩上中了一剑,世子说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多流了点血。世子替王爷挡剑的时候手背划伤了,不过伤得也不重,请郡主放心。” 这还叫不重?楚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这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就知道要出事。 楚凝没有犹豫,匆忙赶去了父王那里。太医已经来了,只见院子里下人丫鬟们来来往往的,有几个人手里还端着盆,纵使天黑,她也能看到盆里的血水。 “父王!”楚凝跑进去,只见她的父王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娘亲坐在床边,握着父王的手,整张脸吓得惨白。 “娘,父王他”楚凝慢慢地往楚骞那里靠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突然好害怕,害怕父王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秦桑抬起头,脸色很差,刚才楚骞回来的时候,差点把她给吓死了。不过幸好只是受了伤,没什么事:“太医说你父王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暂时睡着了,等醒过来就好了。” 没事就好,楚凝总算放了心,环顾四周,看到了外头正在上药的谢玉珩,又急忙跑到他的身边:“珩哥哥” 谢玉珩浑身都被雨淋湿了,衣服上还有一大滩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楚骞的。阿仁低着头在他身后站着,面露自责。 原来刚才谢玉珩和楚骞一起出宫,在路上也遇到了昨夜刺杀张大人的刺客,不过好在那些人一直都是一个人行动的。那人杀了车夫,就在他要进马车杀楚骞时,却发现在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失了下手的先机,三个人扭打在一块,虽然楚骞和谢玉珩都受了伤,那个人也没占到便宜,右脸被谢玉珩刺了一剑,面纱掉落,慌乱中谢玉珩将他的样貌记了个七七八八。那个人没有帮手,眼见自己败露,在阿仁赶来前便已经离开了。 “珩哥哥”太医上完药,准备纱布的时候,楚凝捧着谢玉珩受伤的手,他伤了右手,掌心一道口子深可见骨,楚凝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怎么哭了?”谢玉珩一边让太医包扎伤口,一边用没受伤的左手揽住楚凝。 “疼吗?”楚凝哽咽地问他。 “不疼。”谢玉珩摇头,这点伤,与他之前受过的伤来比,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可能不疼呢?楚凝看着那伤口就觉得害怕,要是那个人再用力点,珩哥哥这只右手只怕都会被砍下来,他居然还说不疼。 太医在一旁笑了笑:“世子,包扎好了。所幸只伤了皮肉,没有伤到筋脉,这几日尽量不要碰水,不要拿东西,老臣明日再来给世子和王爷换药。” “有劳太医了。”谢玉珩致谢。 楚凝看着谢玉珩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手,小心翼翼道:“珩哥哥,要不这几天你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吧。” 白玉般的脸庞近在眼前,让他无法抗拒,鬼使神差地,谢玉珩说了声“好”。 . 外面的雨还在下,回到漪澜苑,楚凝又让秋容和秋颜去准备了热水和衣裳。 见楚凝把谢玉珩带回了自己房里,秋容把她拉到一边,欲言又止:“郡主,您这是打算让世子今晚住在您房里吗?” 楚凝也有点为难,她的院子里除了她这间房,其他的都是下人住的,总不可能收拾出来给珩哥哥住。再说了,珩哥哥为了救父王受了伤,让他一个人住,她不放心。 当然,私心里,经过了今夜之事,楚凝也想陪在谢玉珩的身边。 “先去打水,别的过会儿再说。”楚凝把秋容推出去,转头时看到谢玉珩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楚凝假装没看到,“珩哥哥,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会儿你先泡个澡,不然容易生病的。” 谢玉珩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去帮我把阿仁叫进来。” 楚凝懂他的意思,如释重负,飞快地答应,跑出去找人了。 第49章 期间谢玉珏来了, 今日下雨, 他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里不曾出去过。从阿亮口中听说兄长受了伤, 谢玉珏不顾滂沱大雨,撑了伞就往外去。 “二公子, 世子已经没事了,这么晚您再去找他,不太方便吧。”谢玉珏走得有点快,阿亮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谢玉珏急促道:“受伤的是我大哥,我去看看我大哥,怎会不方便?” 阿亮跟着他:“可是,世子他在郡主那儿,您” 话音刚落, 果然见谢玉珏停住脚步,回头,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这么晚了, 兄长怎么还会去郡主那里? 阿亮如实道:“世子白日将阿仁留下来保护郡主, 郡主担心世子受了伤行动不便, 便让他也一同住在府上, 郡主想亲自照顾世子。” 亲自照顾 谢玉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低声道:“王爷和王妃也同意了?”就算王爷也有意将郡主嫁给兄长,可二人如今连婚约都没有, 王爷怎会同意让兄长住到郡主那里去? 阿亮摇头道:“王爷还在昏睡,王妃一心都在王爷身上,并没有说什么。” 谢玉珏眯了眯眼睛, 沉住气,问道:“王爷伤势如何?” 阿亮答道:“王爷伤得比世子重,不过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可能要卧床几日。” 谢玉珏点头:“那明日等王爷醒了,我再去看他。” “那世子那儿” 阿亮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谢玉珏打断道:“我大哥受了伤,我自然要去。你放心,我只想去看一眼,若大哥与郡主已经歇下了,我便立即回来。” “是。”阿亮拦不住,只得跟着谢玉珏一块儿去。王爷有吩咐,平日无事时不要让他接近郡主的漪澜苑,可如今世子受了伤,二公子要去探病,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谢玉珏到漪澜苑时,楚凝披了件衣服在外面等着,她一边看着地上飞溅的水花,一边和秋容秋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看到谢玉珏,她拢了拢衣服,上前:“你怎么来了?” “郡主,我听说大哥受了伤,想来看看他。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谢玉珏的神色稍显焦急。 楚凝抿唇,谢玉珏都知道珩哥哥受伤了,肯定不会不知道太医已经给珩哥哥看过了,而且还明知道是在她的院子里,却还特地过来,深更半夜的,总让楚凝觉得怪怪的。 “珩哥哥没事,你想来看他,等明日再来吧。”楚凝打发他走。 “可是”谢玉珏犹豫。 楚凝冷下脸,佯装生气道:“二公子,时候不早了,你这么晚了还来我的院子,若是传出去,只怕对我们两个都不太好吧。” 谢玉珏抬眼,在他的心里,楚凝就是一个任性的疯丫头,可她现在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免不了让他心头划过一丝诧异。 这个长乐郡主,或许并不像他表面上了解的那般。 思及此,谢玉珏连忙俯首:“是我唐突了,我心急大哥的伤,没考虑深夜来郡主这里的后果,我立刻就离开,还请郡主转告大哥,阿珏明日再来探望他。” 楚凝点头,目送谢玉珏离开。 . 谢玉珏前脚刚走,阿仁就出来了:“郡主,世子请您进去。” 楚凝没着急进去,而是问阿仁:“你刚才离开,是去救珩哥哥吗?” 阿仁点头:“是。” 从回来以后,阿仁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楚凝担忧道:“阿仁,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阿仁连忙摇头:“属下没事。” “那你怎么”楚凝想问他怎么这么反常,但一想到珩哥哥受伤了,阿仁这个样子,应当是在自责吧。 见阿仁似乎不太愿意回答,楚凝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推门进了屋。 看着房门轻轻合上,阿仁握着拳守在门外。昨日见到那些刺客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只是当时没有细想,也从未想过他们居然会对齐王下手。今日世子进宫,他越想越觉得不安,但世子让他保护郡主,他又不得不听命。 阿仁从小听觉和视觉都比旁人要好,也因此才能被送到谢玉珩的身边。对阿仁来说,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世子,世子今日受了伤,尽管他在发现异样后已经立刻赶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他难辞其咎。 . 屋里,谢玉珩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袍子,也不知道秋容从哪里找来的,穿在谢玉珩的身上居然正合适。由于刚沐浴完,谢玉珩里面穿了一件长中衣,外衫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没有系上,未干的发梢上沾了水,搭在背后,渐渐晕染了一片水渍。 他的右手不能动,左手拿着茶壶倒水,动作自然,行云流水,若不是他的右手上绑着厚厚的纱布,完全看不出他是受了伤。 “珩哥哥,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吧。”楚凝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茶是温的,楚凝倒了m满满一杯给他。 谢玉珩没有动,似笑非笑地望着楚凝,重复她刚才说的话:“我的手不方便。” 楚凝一愣,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要要她喂他喝吗? 楚凝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犹豫,把茶杯举到谢玉珩嘴边,小声道:“这样就方便了,珩哥哥,你你快喝吧。” 谢玉珩眉眼含笑,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唇贴上了杯子,眼神却不离她,这样一来,楚凝的指尖自然而然便接触到一片湿热。指尖一缩,下意识地正要抽退,手腕却被一个力握住,力气不大,却让她无法动弹。 谢玉珩喝完了茶,托着楚凝的手把茶杯放下。楚凝只觉得自己的手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 “怎么了?”谢玉珩好笑地问,她的脸和耳朵全红了,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都敢顶撞的小郡主居然还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这是害羞了? “没什么。”楚凝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口砰砰直跳,刚才珩哥哥喝茶的时候,他的唇好像碰到了她的手指 虽然那次在画舫上,珩哥哥也吻过她,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不经意的触碰,和那日的吻又很不相同,她有一丝紧张,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那你脸红什么?” 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凝猛地抬头,对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好似夜间漫天的繁星,闪烁耀眼。楚凝看得有些呆了,从第一次见到珩哥哥起,她就觉得他很好看,总是忍不住偷偷多看几眼。 面前的小丫头仰着脸,神情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谢玉珩从前见多了这样的眼神,只是楚凝,不一样。他没有躲,也没有回避,就那样含着笑,任她打量。 不知过了多久,楚凝突然回神,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浑身一热,慌乱之下,趁谢玉珩没注意,楚凝把手抽了回来,捂着脸,急道:“谁谁脸红了!” 她才没有呢! 谢玉珩点头:“不早了,该休息了。”说着,他也不看楚凝,举步往内室走。 楚凝愣在原地,张大嘴,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珩哥哥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要和她一起睡?可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楚凝不知道谢玉珩在做什么,每一声听到耳朵里,她的心都跟着颤一下。在外面迟疑了好久,直到里面的声响停了,楚凝才慢吞吞地往里面走。 掀开帘子,楚凝看到谢玉珩正站在她的床边,前面的地上,铺了一层被褥。 短暂的震惊过后,楚凝跑到谢玉珩的身边,指着脚下的被褥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谢玉珩终于不再逗她,轻笑着道:“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同床睡吗?” 被戳中心事,楚凝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不然他刚才干嘛那样撩拨她?害她真的差点就这样以为了 谢玉珩叹了口气,把人拉到怀里,蹭了蹭她的发顶:“凝儿,我们还没成亲,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楚凝趴在他的胸前,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知道?谢玉珩笑了笑,这才道:“我答应留下来,因为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再来。凝儿,经过今晚之事,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 哪怕有阿仁保护她,谢玉珩看不到她,始终不会真正地放心。所以在楚凝让他住下来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安心。 楚凝的手指蜷了一下,紧张地问:“那父王呢,父王会不会也有危险?”那些人要杀的人是父王,如果他们还来,岂不是父王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谢玉珩安抚她道:“放心,王爷出了事,肯定已经传进宫里了。皇上让飞鹰将军暗中调了两万禁军入京,此刻应当已经在京城各处埋伏着了。王爷刚遇刺,此刻飞鹰将军亲自带着人守在外面,王爷不会有事的。” 所以他才担心,那些人接近不了齐王,便会转向楚凝。 楚凝似懂非懂,还是有点不放心。她抱膝蜷缩在床上,看着谢玉珩将屋子里的油灯一盏盏吹熄,只留下外间的一盏没有熄灭。隐隐的灯光透进来,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明亮。 谢玉珩熄了灯,走到楚凝床边,看她坐在床上不动,便帮她拉开被子盖上:“睡吧,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楚凝点点头,乖乖地闭上眼。 第50章 夜里楚凝睡得迷迷糊糊, 半梦半醒间楚凝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 像是花香, 又好像不是。她没有闻过这种气味,闻着闻着, 便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坐在船上,摇摇晃晃。 楚凝难受地睁开眼,感觉到似乎有人正抱着自己,外面砰砰锵锵的声音越来越远,耳边是熟悉的温柔的低语:“乖,没事了。” 翌日醒来,楚凝还是觉得脑袋很涨, 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人箍着。心里一惊,楚凝本能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谢玉珩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闭着眼睛, 左手被她枕在脖子下面, 受了伤的右手横在她的腰间。她靠在他的胸前,二人躺在一张床上,靠得很近。 这是怎么回事? 楚凝不敢乱动, 生怕吵醒了谢玉珩,努力去回想昨夜的事情,只记得她似乎醒过, 还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 楚凝相信谢玉珩,他昨晚既然主动提出要分床睡,不可能半夜偷偷摸摸爬上她的床,唯一的解释就是,昨天夜里出了事,珩哥哥是担心她害怕,才会抱着她睡的。想起昨夜临睡前他说的那番话,楚凝又躺不住了,想要去看看父王有没有醒来。 她才一动,谢玉珩也醒了。漆黑的双眸睁开,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楚凝心肝乱颤。 “珩哥哥”楚凝喃喃地开口,不敢再乱动。 她刚睡醒,脸蛋粉嫩嫩红扑扑的,右脸在谢玉珩的手臂上枕了一夜,稍稍一动,就能瞧见上面印着的枕头印子。杏眼水润,小心翼翼而又怯生生地瞅着他,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白兔,让人看着想要保护,又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谢玉珩勾了勾唇,从喉间溢出了一丝低.吟,紧接着,他翻了个身,将怀里的人压在身下,低头就寻她的红唇吻去。 楚凝脑子里的弦仿佛断了,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二人缠.绵的唇齿间,感受着他侵略性地占有着自己的领地,感受着他时而温柔时而汹涌的亲吻,感受着他的气息盈满鼻间,楚凝顿时化成了一滩水。 快要不能呼吸了,楚凝推了推身上的人,没用,一双手胡乱地扑腾,只听“嘶”地一声,谢玉珩倒抽了口凉气,这才肯放过她。 得了空,楚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脸憋得涨成了猪肝色。 等她好不容易顺了气,才想到刚刚似乎打到了谢玉珩的手,忙低头去看,才过了一夜,原本白色的纱布有一半被染成了红色,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不像是才染上去的。 “疼吗?”楚凝还以为是自己昨晚睡觉的时候压的,担忧地看着他的手,一脸愧疚。 谢玉珩躺在她的身边,幽幽地开口:“凝儿,你这一大早就要谋杀亲夫啊。” “什什么谋杀亲夫”楚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她怎么突然发现珩哥哥这么坏呢?一大早就欺负她 不过惦记着他手上的伤,楚凝还是坐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要看。 “别动。”谢玉珩制止她的手,把她按进怀里,“这是昨晚弄的,一会儿等太医来了再重新上药。” 昨晚?楚凝一惊,撑在谢玉珩的胸口问:“昨晚怎么了?” 谢玉珩看着她道:“昨晚有刺客夜闯齐王府,你睡觉的时候是不是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味?” 楚凝想了想,神色凝重地点头。她以为是在做梦,难道都是真的吗? 谢玉珩继续道:“那个香是西域进口的一种迷香,只要闻上一点就能令人浑身无力,失去意识,继而陷入昏睡,多则七日,短则三日。” “那我怎么会那么早就醒来?”照珩哥哥的说话,她至少还得昏迷三日才能醒来。 谢玉珩笑了笑:“那些人既然有迷香,身上也就一定有解药。昨晚他们落网后,我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找到了解药。” 怪不得。 “珩哥哥,你的手是在那个时候伤的吗?父王呢?父王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楚凝着急地问。 “放心,我们都没事。”谢玉珩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将军带了禁军在王府里藏着,那些人一进来就被发现了,只不过那些人都是高手,费了点时间。” 楚凝撇撇嘴,他手上的伤口都裂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昨晚听起来那么危急,但她一点事都没有,肯定是因为珩哥哥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想到这里,楚凝的眼睛一酸,抱紧他,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珩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我心疼。” “好。” . 两个人又躺着说了会儿话,辰时一到,秋容和秋颜就打了热水进来给他们洗漱。看到郡主已经还和世子在床上聊天,二女相视一笑。昨夜那么凶险,把她们两都吓哭了,还好有世子在,一直守在郡主身边,否则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两条小命也没了。经过昨夜之事,她们二人都认定了世子,看样子不用等郡主及笄,皇上就会为郡主和世子赐婚了。 这样想着,秋容对谢玉珩愈发地恭敬了,站在外间喊道:“郡主,世子,我们把热水打来了。厨房也准备好了早点,一会儿就送过来。” 楚凝“哎”了一声,推着谢玉珩出去洗漱,她先换件衣裳。 简单地用了早点,谢玉珩便跟着楚凝一起去看齐王。 楚骞今早就醒了,昨夜发生的事他没看到,听了秦桑口述,只觉得惊心动魄。一共五名刺客,居然需要动用上前名禁军才能抓获,足见这个杀手组织背后有多强大。而那些人虽然都被抓住了,但至今他们都死咬着不肯招供说出背后主使,也不肯说出其他余孽,着实令人头疼。 “父王。”楚凝一进屋,看到楚骞靠坐在床头,松开了谢玉珩的手,跑到楚骞的床边,抱着他哭。 昨日看到父王那个样子,她差点就以为父王再也醒不过来了。 “凝儿,父王没事,别哭了。” 在场除了秦桑,连静王和楚祺几个晚辈都来了,兄长和侄子都在,女儿当着他们的面哭成这样,楚骞只觉得好笑。他的伤他清楚,看似严重,实则并没有伤到要害。不过早上醒来看到王妃哭肿的双眼,他便知道昨日一定急坏他们母女了。 楚骞看了一眼还陪在身侧的王妃,目光更加柔和:“好了,凝儿,父王真的已经没事了,别担心了。太医也在这儿呢,不信你问问他。” 太医闻言连忙道:“是啊郡主,老臣昨夜就替王爷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王爷的身子只要将养几日就会好了,郡主莫要担忧。” 听到太医的声音,楚凝擦擦眼泪:“太医,你快给珩哥哥看看,珩哥哥的伤都裂开了。” “是昨晚后来弄的?”楚骞望向谢玉珩。 谢玉珩点头,没来得及开口,楚凝便接话道:“珩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 一连救了他们父女两个,楚骞看谢玉珩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和赞许:“有你保护凝儿,我很放心。” “王爷过奖了,这是臣应该做的。”谢玉珩说着就要行礼。 “以后都是一家人,这些礼节就免了吧。”楚骞笑道,看女儿还傻乎乎地坐在自己的身边,抬了抬下巴示意,“还不快陪你珩哥哥去让太医看看。” 楚凝这才明白父王话里的意思,又见几位哥哥都在暗自偷笑,她的脸红了红,不过还是挽着谢玉珩的胳膊去了外间换药。 沾了血的纱布拆下,里面的伤口果然裂开了,昨晚上的药粉都被血冲散了。太医一点点替谢玉珩清理伤口,时不时地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顿时心生佩服。这样的伤口,就算再怎么能忍耐的人,终究不是铁打的,都会喊疼,早上他给齐王换药的时候,齐王都忍不住闷哼了几声,可谢玉珩却连眉毛都没皱。 “世子若是疼,就说出来,老臣会轻点的。” “没事,太医尽管上药,我可以忍。”谢玉珩淡笑。 楚凝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医的动作,珩哥哥说不疼,可这样的伤口又怎会真的不疼呢,他这样说,她却觉得心疼。 换完药,太医又嘱咐了几句,都是一些不能碰水之类的,楚凝听得很认真。她决定了,珩哥哥为了保护她和父王受伤,那么在珩哥哥的伤好之前,她都要照顾好珩哥哥。 秦桑一夜没睡,楚骞醒后便赶她去休息,她起初不愿,后来见楚骞和楚渊等人聊起了刺客之事,她听着犯困,终于还是被绿儿扶去偏屋休息了。 谢玉珩不走,楚凝一点也不想走,陪着坐在一旁,总算也知道了些刺客的来龙去脉。 就目前所知,这些刺客背后是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半年前从江湖消失后就了无音讯,而今他们又重出江湖,居然屡屡对朝中的重臣和王爷下手,可见背后主使之人定有不可告人的野心。只是目前除了抓获到的五名刺客外,还有其余的人不知下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突然有人来找齐王,说是刑部的人。 楚骞把那人喊了进来:“有什么事吗?” 那人跪地,神色凝重道:“回王爷,昨夜抓获的五名刺客,今早都、都死了。” 死了? 他的话音一落下,众人皆惊。 楚骞一激动,突然捂着胸口咳了起来,离他最近的楚祺连忙端上一碗茶。楚骞喝了两口,好不容易顺了气,指着那人道:“怎么死的?” 那人垂着头道:“中毒,狱卒发现时已经断了气。” 第51章 在齐王府待了一整个上午, 见楚骞面露疲惫, 楚渊等人才告辞, 作为二哥,临走前, 楚渊免不了嘱咐楚骞几句:“既然受了伤,这些日子便留在府里好好休息,朝中之事有皇上在,你不用担心,等伤养好了再进宫。” 楚骞颔首:“多谢二哥。” 楚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楚霈和楚烨也跟着他一起走。 楚骞下不了床,目送着三人离开的背影, 直到他们消失在门口,他才朝楚凝招了招手:“凝儿,来父王这里。” “父王。”楚凝跪在他的床边, 一张小脸清澈素净, 杏眼圆润, 望着楚骞的时候, 里头有着化不去的担忧。 见女儿这副模样,楚骞心里满是柔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吓坏了吧?” 楚凝摇摇头:“父王, 您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一点小伤而已。”楚骞笑笑,又看向谢玉珩, 眸中带着赞许,“多亏了你珩哥哥,把你交给他,父王也就放心了。” “父王,你说什么呢”楚凝嘟着嘴,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还没走的楚祺,脸颊微红。 楚骞笑而不答,看着谢玉珩,谢玉珩会意地走过来:“王爷。” 对于这个女婿,楚骞很满意,尤其是经过了昨夜一事,在危机关头,谢玉珩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为他挡剑,这份胆魄让他欣赏不已,遂楚骞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近来京城不安宁,我的意思是让皇上尽快给你和凝儿赐婚,等凝儿生辰一到,就给你们办婚礼,成了婚,你们尽快动身去逸都,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要!”几乎是楚骞的话音一落,楚凝就连声拒绝,“父王,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着您和娘。” 她父王的意思,楚凝不是听不出来。京城危险,所以父王要珩哥哥带她离京,走得越远越好。父王担心她会受伤,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在危机关头自己跑了呢? “凝儿,听话。”楚骞脸色一沉,声音也严厉了几分,“昨夜夜闯王府的那几个刺客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京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同党,我们并不能确定。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目的是什么,这些我们一无所知。敌明我暗,他们既然已经盯上了父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留在京城,只会更危险,父王不想让你涉险,你明白吗?” 等他们离京,他会求皇上派禁军护送他们去逸都,只要到了逸都,那里有镇南王护着,会比京城更安全。 楚凝点头,又使劲地摇头,咬着牙,倔强道:“我明白,可是父王,女儿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身处险境而一个人离开啊。我不走,父王,您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哪里是赶她走呢?楚骞叹了口气,他又何尝舍得女儿离他那么远。可是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他们昨日在宫里商量了一日,觉得这些人应当是有备而来,而且晋国使臣刚走,这个江湖上的神秘杀手组织消失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好巧不巧地这时候出现呢?只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过楚骞也知道,女儿的倔强脾气上来了,谁劝都没用。反正也不急着这一时,看着女儿一副马上要被抛弃的可怜样,楚骞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先和你珩哥哥回去休息吧,父王累了,想睡一会儿。” 楚凝还想说什么,但楚骞已经闭上了眼睛,楚凝无奈,只得道:“那父王您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您。” 楚骞闭着眼睛点点头。 见状,楚祺也弯了腰:“皇叔安信养病,我先回宫了。” . 回到宫里,楚祺将齐王的情况告诉了父皇。 齐王府早就已经派了人来回报说齐王已经醒了,然而楚冀在宫里依旧不放心。听长子这么说,楚冀担忧了一夜这才稍稍安心。 “我就说四弟命大,不会有事的。”秦依依在旁握着楚冀的手,温柔地道。 秦依依如今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比之前怀孕时看起来都要鼓,太医说,很有可能是双生子,因此对于这一胎,她格外小心。 “景焱呢?”楚冀问道。 “回父皇,将军还在齐王府。”楚祺恭敬地答道。 楚冀点头:“最近京城太乱,宫里也人人自危,你若无事,就多去陪陪你妹妹。” 楚祺道了声是,父皇为了这件事情已经连着两夜没好好休息过了,而母后又怀着身孕,无暇照顾萱儿,只剩下他这个当大哥的。萱儿年纪小,胆子也小,凝儿都被吓成那样,更何况是萱儿呢? 思及此,楚祺向父皇告退,打算去看看妹妹。 . 自从父王那里回来以后,楚凝一直都心神不宁的。父王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她原本以为那些不过是普通的刺客,所以只有担心,却没有害怕,可今日听了父王说的,才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先是钦天监监正,然后是父王,如果那些人不死,那么接下来又会是谁呢?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杀朝中大臣呢? “钦天监监正张大人,为官多年一直特立独行,几乎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唯一的爱好便是在家中听听新纳的小妾唱个曲子。他家中还有一位年事已高的母亲,妻子以及三个孩子。照理说,张大人往日不常与人交往,他若死了,并不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只是他身份特殊,乃是五品监正,这才使皇上重视。” 突然听到谢玉珩的声音,楚凝不解地问他:“珩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玉珩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道:“至于齐王” 他的话没说完,楚凝突然跳起来,跑到他跟前,大喊道:“我父王怎么了?”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谢玉珩顺势拉过楚凝,让她坐在他的膝上,拥着她道,“现在有两个猜测,第一,那些人是有目的的杀人,前天是张大人,昨天是你父王,接下来可能还有别人。如果不是这个,那么第二,便是他们只是胡乱地在杀人。” “胡乱杀人?”楚凝听不懂了。 谢玉珩点头:“张大人前夜回去得晚,或许也就是那样成了他们下手的目标,而自张大人出事后,昨日街上几乎没什么人,我和你父王出宫时,街上就我们一辆马车,所以他们才会对我们下手。他们的目的极有可能是要让京城大乱。” 死一个五品的官员,激不起什么水花,顶多被百姓们闲谈几日也就过去了,但若是再死一个王爷,就不一样了。而目前住在京城的只有两位王爷,一个是深居简出的静王,另一个,便是齐王。 “珩哥哥,你为什么觉得他们是要让京城大乱?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楚凝皱着眉,仿佛是在思考问题。 谢玉珩很少见她这么认真的模样,只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也很可爱。 “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凝儿,你父王让你跟我走,就是不想让你有危险。”谢玉珩笑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可是父王他”楚凝不由又有些担心。 谢玉珩淡笑着说:“放心,你的父王不会有事。无论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最后都不会成功的。” 他的语气坚定,隐隐的,还带了几分傲气。 看着他的眼神,楚凝点点头,嗯了一声。 . 兴许是因为刺杀齐王失败,还搭上了五条人命,接下来的几日,京城又再次平静下来。只是到了晚上,大家依旧不敢出门,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 经过了数日的休养,楚骞和谢玉珩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日楚凝正和谢玉珩牵着手在花园里闲逛,突然有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跑来:“郡主,郡主!” 看他这着急的样子,楚凝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以为是父王出事了:“怎么了?” 下人喘着气道:“郡主,世子,快去前厅吧,刘喜公公来了!说,说是要请你们去接旨。” 她和珩哥哥楚凝心里又一咯噔,皇帝伯伯这会儿派刘喜来传旨,该不会是要给她和珩哥哥赐婚吧? 楚凝朝谢玉珩看了一眼,没想到他正好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楚凝居然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丝丝笑意。 唰得一下,楚凝的脸红了。 谢玉珩拉了拉她的手,语气轻快:“走吧,我们去接旨。” . 到了前厅,刘喜手里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看上去已经等了多时。看到楚凝和谢玉珩,笑着朝二人行礼:“奴才见过郡主,见过世子。” “刘公公,皇帝伯伯要你来传什么旨啊?”楚凝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有点紧张地问。 “郡主,跪下接旨吧。”刘喜笑眯眯地瞅着她,小郡主生性活泼,他也很喜欢,平时也就算了,不过这既然是皇上的圣旨,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 楚凝闻言,规规矩矩地跪下,她下跪的同时,谢玉珩也跪在她的身边。 刘喜打开圣旨,照着念了一遍。前面都是套话,楚凝只记得最后一句: “故朕特将长乐郡主赐予镇南王世子为妻,择吉日完婚,钦此。” 第52章 刘喜读完圣旨, 笑着道:“恭喜郡主, 恭喜世子。” 谢玉珩将楚凝一同扶起来:“劳刘公公辛苦一趟。” 刘喜笑着摇头:“不辛苦, 郡主是老奴看着长大的,皇上将郡主嫁给世子, 老奴也高兴。” 二人寒暄了几句,楚骞和秦桑也赶来了。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楚骞肩上的伤已经好些了,也能时不时地下床走走,不过他到底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这才来晚了。听下人说刘喜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刘喜是来给皇上读圣旨的。昨日楚祺来看他, 他让楚祺给皇上带话,希望他能尽快给凝儿和谢玉珩赐婚。这不,今日就来了。 看着楚凝手里捧着的圣旨, 楚骞很高兴:“来人, 刘公公出宫一趟不容易, 你们带他去休息。” 刘喜婉拒:“多谢王爷, 只是老奴还要进宫向皇上复命,就不久留了。皇上让老奴转告王爷,请王爷安心养伤, 郡主的婚事,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会在宫里帮着操持。等郡主成亲那日,婚宴就在宫里办, 王爷和王妃需要什么,也尽管可以跟皇上皇后说。” 谢玉珩是镇南王世子,在京中没有府邸,要娶长乐郡主,花轿不可能一路抬去逸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郡主从齐王府出嫁,然后将婚礼办在宫里。 楚凝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心里又高兴又复杂。 回了漪澜苑,谢玉珩让阿仁等人在外头等着,关上门,拥着楚凝的腰问:“不想嫁?” “不是。”楚凝连忙摇头,“珩哥哥,我只是有点担心父王。” 刺客的事情还没有个头绪,她若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嫁去镇南王府,万一京城出了事,她都不知道。 谢玉珩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安她的心道:“王爷的伤已经无碍了,再休养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倒是你,不必那么紧张,京城就算要出事,也不会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就发生。” “那几个月后呢?”楚凝担忧,自从知道了那些事后,她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就怕京城会出什么乱子。她所有的亲人都在京城,父王、娘、皇帝伯伯、皇后娘娘、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以及舅舅他们。她不希望那些事情会发生,一点都不希望。 “不是说好等皇后临盆我会带你回来的吗?凝儿,相信我,你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谢玉珩看着她的眼睛道,“而且,我离开逸都好几个月,那边应该已经急坏了,我也该回去替父王收拾那些人了。” “是是你二弟的舅舅吗?”楚凝记得他跟她说过镇南军的事。 谢玉珩点头:“离开逸都前,我曾布了一张网,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收网了。” 既然珩哥哥都这么说了,楚凝相信他便是,她靠近他,小手慢慢地攀上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胸前:“那我们何时成亲?” 这几日谢玉珩与她同住,这些亲密的举动,楚凝早就不害羞了。 “你想何时成亲?”谢玉珩反问她,眉眼含笑。 她呀,当然是想越早越好,可是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我听父王的。”楚凝小声道。 谢玉珩低头看她一眼:“嗯,那就等王爷的伤好了再说。” . 楚骞的伤要痊愈,还得至少一个月,当然不可能等他的伤好了再说。按楚骞的意思,凝儿马上就要及笄了,等她的十五岁生辰一过,便给二人举办婚事。思前想后,最后楚骞和秦桑把日子订在了八月二十,正好是楚凝过完生辰后半个月。 对于这样的安排,楚凝和谢玉珩自然没什么意见,于是楚骞便将此事告诉了皇上和温太妃。楚冀看了一眼日子,没意见,最后决定权交给了温太妃。温太妃是楚骞的生母,也是楚凝的亲祖母,对于亲孙女儿的婚事,看得比谁都重。于是趁着某日天气好,把楚凝和谢玉珩都喊进了宫,她要悄悄未来的孙女婿。 谢玉珩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掌心贴了一块纱布。本来其实这块纱布都不用贴,但楚凝看着他正在结痂的伤口,担心一不小心又会像之前一样裂开,就非得谢玉珩用纱布包着,每天她还亲自给他上药。 谢玉珩乐得享受,也就没说什么,尤其是在楚凝给他换药时那股子认真劲,越看越觉得喜欢。只要楚凝觉得高兴,怎么都好。 二人进了宫,直接去了温太妃那里。 孙女儿有喜事,温太妃一高兴,整个人看起来也特别精神,一大早就让宫女伺候她洗漱更衣。楚凝去的身后,温太妃穿着一件海棠红的褙子,坐在床上,慈眉善目地瞧着她。 “祖母。”好久不见祖母,楚凝想的紧,一进屋,就松开了谢玉珩的手,扑到了温太妃的怀里。 温太妃慈爱地搂着孙女儿:“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气脾气,见到祖母就撒娇呢。” 话虽这么说,温太妃脸上的笑意早就藏不住了。 “凝儿想祖母了。”楚凝在温太妃怀里蹭了蹭,“听说祖母的身子好了不少,等我和珩哥哥成亲时,祖母可一定要来观礼哦。” “那是自然,祖母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儿,你成亲,祖母一定会去的。”温太妃揉揉孙女的脑袋,随后才望向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谢玉珩。 别看温太妃平日久居后宫,但对于镇南王的名号,还是知道的。先前她一直担心孙女的性子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夫家嫁,不过现在见到谢玉珩,她的一桩心事也算了了。 温太妃打量了谢玉珩一会儿,眼神愈发地温柔:“好,很好,特别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谢玉珩倒是没怎么表现,依旧大大方方地站着,倒是楚凝,听祖母夸她的珩哥哥,高兴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楚凝咧开嘴笑道:“珩哥哥当然好,珩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温太妃被孙女儿逗笑了:“瞧你的小嘴甜的,以后嫁去了逸都,可别忘了回来看祖母。” “一定会的。”楚凝抱着温太妃保证。 谢玉珩和楚凝又陪着温太妃聊了一会儿,直到温太妃累了,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温太妃送了楚凝一对镯子。据说是她初嫁给嘉禾帝时,嘉禾帝的母后,彼时的皇后送的。日子隔得太久,这对镯子的来历温太妃记不得了,但总之是挺贵重的东西,她便一直收着。 楚凝谢过祖母,亲眼看着祖母睡着了,为她捻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 长乐郡主和镇安王世子的婚期一定,宫里宫外就都开始忙了起来。谢玉珩又写了一封家书回去,半月后,收到了镇南王送来的书信。楚凝闲着无事,趁谢玉珩在看信时,从他胳膊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一起偷看。 不得不说,她这位未来公公的字写得可真凌厉,她见过珩哥哥的字,可镇南王的字比珩哥哥的更要带几分霸气。 “珩哥哥,你父王说了什么?”楚凝只看了几行就觉得头疼,不想看,想听珩哥哥告诉她。 谢玉珩收了信,让阿仁去放好,然后道:“父王说逸都有些事,他脱不开身,我们的成亲就不来京城了,等我们回去之后,在逸都再为我们办一次婚礼。” 最近谢玉珩不在逸都,许贺言渐渐暴露了本性,在镇南军中大肆蛊惑人心,要他们离开镇南军,跟他走。军中有不少人开始动摇,但碍于镇南王的威信,只敢想还不敢做。 这一切,镇南王自然是知晓的,但他不作为,是在等一个契机。所以这样的关头,他也无法离开逸都,否则一旦离开,便是给许贺言可趁之机。 “嗯。”楚凝倒不在乎镇南王来不来,反正迟早会见到,来了她反而紧张。 . 谢玉珩在齐王府也住了一个月,手上的伤终于好了。这些日子谢玉珏也时常来漪澜苑看望他,兄弟二人偶尔坐在一起喝杯茶,下下棋。不过每次谢玉珏过来,谢玉珩总会打发楚凝去别处。兄长一直守在郡主左右,谢玉珏再傻也明白兄长是在防着自己,至于为什么,他隐约知晓。 七月二十,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个月,皇后派了宁嬷嬷带着婚服来齐王府给楚凝和谢玉珩试穿。婚服是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绣娘开始绣了,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精心赶制的,今日来只是给楚凝试穿一下,再拿回去改改大小。 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楚凝站在屋子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宫女手里的婚服看。她从来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裳,一层层往身上套,又是大热天,没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刚把衣服穿好,秦桑就来了。 “参见王妃娘娘。”宁嬷嬷带着一众宫女给秦桑行礼。 “都起来吧。”秦桑笑笑,走到女儿身旁。虽然不是大喜的日子,但女儿换上了嫁衣,跟新嫁娘没什么两样。 “娘,您怎么来了?”穿着嫁衣,楚凝有点不好意思。 秦桑握住她的手道:“听说姐姐派宁嬷嬷给你送来了嫁衣,娘来看看,这身衣裳,凝儿喜欢吗?” 楚凝高兴地点头:“喜欢。”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衣裳,好像珩哥哥也在隔壁试,就是不知道珩哥哥穿着是什么样子。 看着女儿的眼珠子转了转,秦桑便知道她的小脑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笑着道:“你呀,这些天日日都和你的珩哥哥在一起,才分开没半个时辰呢,就又想人家了?” “我哪有。”被戳穿心事,楚凝噘着嘴否认。 秦桑只觉得好笑,想她当年第一次试嫁衣,也是心心念念想知道楚骞穿婚服是什么样子。 秦桑让楚凝转了几圈,亲自找了一些需要改的地方,宁嬷嬷一一记下,随后便又带着喜服回宫。 . 八月初五,长乐郡主生辰,齐王和王妃带着郡主去了安国寺行及笄礼。 次日,皇上为长乐郡主和镇南王世子赐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京城里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热闹的事了,不仅仅是朝中的大臣们,就连百姓也期盼着那一日赶快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成亲~~ 第53章 八月二十, 长乐郡主与镇南王世子的大婚之日。 一大早, 楚凝还在睡, 就被琴嬷嬷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初醒时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皱着小脸,刚睁开的睡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眼神呆滞。 看了一眼窗外,楚凝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天都没亮呢,那么早喊我做什么?” 琴嬷嬷拍拍她的脸:“小祖宗,您快醒醒吧,今儿是您和世子的大喜之日, 可不能再睡了。” 大喜之日,楚凝“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倒回被窝里, 脑袋刚一接触到枕头, 又仿佛想到了什么, 突然坐起来, 眨了眨眼睛。 她想起来了,今儿是她和珩哥哥成亲的日子。珩哥哥的伤好了,在她及笄后的第二日就搬去了宫里住, 皇帝伯伯为了他们成婚之事,特地将锦绣宫赐给珩哥哥住,连带着谢玉珏也住进了宫里。掰掰手指一算, 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珩哥哥了。 成亲那么大的日子,说不紧张是假的。就好比昨晚,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楚凝满脑子都是谢玉珩的容貌,一想到醒来后就要与他成亲了,紧张地怎么也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楚凝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谢玉珩带她回了逸都。楚凝还没去过逸都,好奇得不得了,可是才入城门,还没仔细瞧个够,就被人从梦境里拉了出来。 短暂的怔愣后,楚凝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乖乖地抬平手臂,让秋容和秋颜伺候她更衣。嫁衣是昨日才送来的,穿起来繁琐,秋容和秋颜只看楚凝穿过一次,早就忘了怎么穿戴,好在琴嬷嬷有经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她们。 “娘呢?”穿好嫁衣,楚凝坐在床边,等着秋容给她洗漱。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秦桑带着绿儿走进屋里。 看到秦桑,楚凝立刻甜甜地唤了一声娘。 秦桑笑笑,女儿难得起那么早,精神倒也还好,只是眼底有一片隐隐的青色,想来昨夜没有睡好。秦桑摸摸女儿垂散在肩上的发丝,柔声问:“紧张吗?” 楚凝老老实实地点头:“紧张。” 秦桑抱住女儿:“别担心,一会儿上花轿,琴嬷嬷会陪着你,琴嬷嬷说什么,你便照着做什么,知道了吗?” “嗯。”楚凝应了一声,难得没有闹腾。 . 秋容替楚凝洗漱完毕,秋颜扶着楚凝坐在梳妆镜前,由琴嬷嬷亲手替她梳发。当年秦桑嫁给齐王时,温太妃也是派琴嬷嬷来梳的。 琴嬷嬷一边梳,一边嘴里振振有词:“一梳梳到底,白发齐眉,二梳梳到底,子孙满堂” 这是每个新娘出嫁时家中的长辈在为她梳发时都会念的,楚凝以前没听过,听着听着,居然脸红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眸若桃花,楚凝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 上一辈子,她没等到皇帝伯伯赐婚便殒了命,重生后哪怕三娘都已经伏法了,她依旧担心不已。还记得及笄的前两日,正是上一世被三娘害死的那晚,她缩在床上,用被子盖住瑟瑟发抖的自己,后来是珩哥哥,抱着她坐了一整夜。她什么都没说,他也没问,就那样陪她一直坐到天亮,直到她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楚凝梳洗完毕,又吃了点东西,外头突然响起了鞭炮声。秦桑拿来盖头,亲自给女儿盖上,一边盖还一边在女儿耳边嘱咐了几句:“今晚洞房,凝儿不要害怕,都听你夫君的。” 想起自己曾经在外头偷看过的小册子,盖头下的楚凝顿时红了脸,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被秦桑搀扶着走到齐王府门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紧接着,她的手被人握了一下,又很快地松开。耳边贺喜声不断,楚凝却只感受到手背上那一触即离的温暖。 她被琴嬷嬷搀上了花轿,作为楚凝的陪嫁侍女,秋容和秋颜一路跟着。谢玉珩骑着破风走在花轿的前方,绕过京城几条最繁华的街道,最后带着迎亲队伍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皇宫离齐王府有段距离,又是用走的,楚凝坐了半个时辰就无聊得快疯了,想要掀开盖头,又想起琴嬷嬷之前说的话,盖头要新郎官来掀,新娘自己先不吉利,于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楚凝眼皮一闭一闭地打起了瞌睡。忽的听到“砰”地一声巨响,楚凝被惊醒,下一刻,花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到了。 刚才那一脚是珩哥哥踢的。 楚凝弯腰站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心朝上,上面还有一道刚退了痂的剑伤。 楚凝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几乎是碰到的同时,就被他紧紧握住。 谢玉珩把楚凝牵出花轿,带着她一路走到锦绣宫。 宫门口有一个巨大的火盆,谢玉珩提示着楚凝跨过,周遭一片笑声。 厅堂里,皇上和齐王坐在上座,皇后和齐王妃分别坐在他们的两侧,左右两边也站满了人。楚凝听到了萱儿的声音,还听到了舅舅和外祖父外祖母的声音。拜堂的时候,琴嬷嬷一直在身后提点着她,楚凝乖乖地照做。 拜完堂,她被一群女眷簇拥着去了后院,一路上都盖着盖头,她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才能走。被搀扶着坐在床上,四周的声音都很耳熟,娘她们都在,萱儿怕她看不见又一个人坐着无聊,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直到谢玉珩来了,萱儿才走回秦依依的身边。 喜娘是宫中的老嬷嬷了,在喜娘的催促下,谢玉珩拿着秤杆,在楚凝面前站定,轻轻一挑,盖头落地。楚凝垂着眸,难得安静。谢玉珩轻拂衣摆,在她身边坐下,宫女们立即端来一碗桂圆红枣羹和一碗饺子。 谢玉珩先拿过桂圆红枣羹,舀了一勺,放到楚凝嘴边,眉眼含笑:“张嘴。” 楚凝这才瞥了他一眼,几日不见,楚凝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若是单独在一起,她不会这么拘谨,但房里还站了好些人,娘和祖母都看着,楚凝的脸颊有点发烫,但还是依言,吃下了他喂来的一个红枣。 喜娘伸手,接过楚凝吐出的枣核,又去接谢玉珩吐出的枣核,将两颗枣核放在一起。 谢玉珩又喂楚凝吃了一个饺子,等到喝合卺酒的时候,喜娘又说了几句吉利话,这亲就算是成了。看完热闹的秦桑和秦依依知道两人许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于是带着女眷们离开了屋子,将房间留给他们。 门一关上,楚凝便放松下来,呼出了一口气,还顺带拍了拍胸口。 刚才可把她给紧张坏了!一想到成个亲行个礼还要被那么多人看着,楚凝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一回头,看到谢玉珩还坐在她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目光灼灼,楚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珩哥哥” 谢玉珩嗯了一声,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在她的脸畔轻轻摩挲:“凝儿,我们成亲了。” 楚凝不知道说什么,只伸出小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上一世她那么不愿意嫁给他,可这一世,从她第一眼看到他起,她就一直在盼着这一日。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楚凝下意识地要低头,却很快被他抬起了下巴,指腹从脸颊移到了她的唇上。她不说话,谢玉珩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看。 总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楚凝动了动唇,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谢玉珩突然凑近她,堵住了她的唇,也将她想要开口说的话全部封在了嘴里。 从起初的温柔到后来的汹涌,这一吻谢玉珩吻了她很久很久,离开时,二人交缠的双唇间还勾出了一条银丝。 楚凝被他吻得舌根发麻,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玉珩嫌这么抱她累,索性把她拉到腿上抱着,一会儿还要出去陪宾客,谢玉珩知道自己不能对她做些什么,但他就是想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侧脸,她的脖颈。 楚凝顺过气,被他亲得有些痒,笑嘻嘻地躲开:“珩哥哥,别亲了。” 谢玉珩也笑:“现在你就受不了,晚上洞房的时候岂不是更不行?” 一句话,说得楚凝面红耳赤,她咬咬牙,小声辩驳:“我,我才不会不行呢!” “是吗?”谢玉珩似笑非笑。 楚凝捧住他的脸,额头与他相对,主动亲了亲他的鼻尖,小声道:“珩哥哥,这些日子没见到你,我好想你。” “我也是。”谢玉珩柔声道,眼神缱绻,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怎么办呢,才见到你,一会儿你又要出去了。”楚凝不舍地亲着他的脸,真想陪他一起,再也不分开,“你别出去了好不好?” “好。”谢玉珩答应地很快,抱紧她,和她你一下我一下地亲着对方。 过了大约一刻钟,有宫女在外头敲门,请世子去招待宾客。 谢玉珩又扣着楚凝地脑袋吻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道:“在这里等我,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 “嗯。”楚凝点头。 第54章 谢玉珩走后, 楚凝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会儿, 回想起他刚才的那个吻, 又羞又甜。 秋容秋颜推门进来,身后跟了几名宫女, 宫女们的手上端着好几盘糕点,这是皇后娘娘特地吩咐御厨做的,一眼望去,都是郡主爱吃的。 见楚凝双颊微红,秋容笑了笑,走到她的身边:“郡主,您先吃点东西吧。世子在外头陪着宾客,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听出秋容话里的揶揄, 楚凝嗔她一眼。 折腾了一个上午,楚凝确实饿了,走到桌边, 立刻有宫女伺候她吃东西。楚凝爱吃, 不过胃口不大, 挑了几块尝了尝, 再喝口水,就觉得饱了。 先前一杯合卺酒下肚,又吃了东西, 楚凝有点犯困。想着珩哥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让秋容和秋颜伺候她更新,躺到喜床上睡了个午觉。 . 长乐郡主和镇南王世子的婚事, 那是近几年来最大的热闹了。婚宴设得很大,但凡朝中四品官员及以上,都能携家眷入宫赴宴,剩下的官员们,齐王将全京城最好的客悦酒楼包了下来,也设了一日的宴。 臣子们在外殿,而女眷们则陪着皇后和齐王妃在内殿用膳。 兄长的婚宴,谢玉珏作为镇南王世子在京中唯一的亲人,自然也有资格赴宴。他与楚霈、楚祺等一众晚辈坐在一桌,不过他毕竟不是皇室子弟,他们说话时,谢玉珏大多数都插不上嘴,偶尔他们带他说两句,他才会回答,答完继续自顾自地喝酒。 谢玉珏的酒量不浅,几杯酒下肚,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他们这桌正对着殿门,他稍一侧头,便能看到殿外的情形,只见一个穿着浅粉色褙子的小姑娘正缓缓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宫女。 由于离得远,谢玉珏看不太清她的长相,他偏头,低声询问身边的楚烨:“世子,敢问那位姑娘是何人?” 顺着谢玉珏的目光,楚烨往外头瞧了一眼,弯唇道:“那是安宁公主。”他们这辈里目前最小的妹妹。 怪不得身后跟了那么多宫女,当今皇上的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太子和安宁公主都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尤其是安宁公主,在宫中别提有多受宠了。 “原来如此。” 谢玉珏的话音刚落,楚萱已经来到门口。不过里面都是男人,楚萱不好进来,差了一个宫女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在殿外等着。 没一会儿,谢玉珏便看到那个宫女朝他们这桌靠近,走到楚祺身旁,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公主说皇后娘娘有些乏了,已经回宫休息了。公主想先行离开去陪皇后娘娘,让您帮忙替镇南王世子说一声。” “我知道了。”楚祺点头,心想谢玉珩现在一定满脑子都是凝儿,哪有心思去管他的妹妹呢。不过妹妹重礼,楚祺很高兴。 . 宫女说的话并不轻,谢玉珏也听到了,看着楚萱离开的背影,谢玉珏端起手里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借故离席。 “公主留步。” 还没走远,楚萱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停下脚步回头,楚萱看着身后的年轻公子,茫然道:“你是?” 谢玉珏上前两步:“今日成亲的镇南王世子,乃是家兄。” 楚萱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我听姐姐提过你。” “姐姐?”谢玉珏不解,不是说皇后娘娘只有一个女儿吗?她何时多了个姐姐了? 楚萱淡笑:“我的父皇与齐王是亲兄弟,我的母后与齐王妃也是亲姐妹,长乐郡主既是我的堂姐,也是我的表姐,所以我就喊她姐姐了。” 谢玉珏失笑:“公主真可爱。” 这句话倒不是恭维,谢玉珏是发自内心说的。之前离得远看不清,这会儿近了,才发现原来安宁公主也很漂亮。在逸都的时候,谢玉珏听得最多的就是长乐郡主的名号,以至于对于皇上的亲生女儿安宁公主知之甚少。此刻接触下来,谢玉珏觉得,这个安宁公主更对他的胃口。 楚萱被人夸过的不少,但她一直在后宫,几乎见到的也都是一些大臣的夫人,被一个陌生男子夸,这还是头一次。 楚萱脸微红:“谢公子过奖了。” “我说的是实话。”谢玉珏微笑。 楚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垂眸:“母后身子不适,我想去看看母后,谢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谢玉珏颔首:“公主慢走。” 听了他的话,楚萱转身就走,步履有些急促。 谢玉珏看着楚萱越行越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敛了去。他这些日子陪兄长住在宫里,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寝殿寸步不离,更别说能找到什么机会拆散兄长和郡主的婚事了。既然兄长与郡主的婚事已成定局,他想赢了兄长,便只能从旁的地方下手。 安宁公主听说安宁公主只比郡主小了不到两岁,算算年龄,他与公主更相配。而且经过刚才的观察,他更喜公主的性子。若是娶了安宁公主,那他岂不是就成了驸马了? 镇南王世子和驸马,以后兄长见到他,也要客气几分吧。 . 这边谢玉珏独自思量着,那一头,楚萱提着裙摆,跑到了皇后的宫里:“母后。” 秦依依半倚在床头,看到女儿过来,笑着朝她招招手:“来母后这里。” 楚萱行了礼,然后靠到秦依依身边。女儿的额角都是汗,脸蛋儿也红扑扑的,还微微喘着气。秦依依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柔声道:“那么热的天,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楚萱摇摇头,她从小听话懂事,没什么事情是瞒过母后和哥哥的,低声道:“母后,我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秦依依惊讶:“是谁?” 楚萱道:“他自称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 秦依依一愣,随后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楚萱想了想:“也没什么,就是我回来前,他突然喊住了我,与我寒暄了两句,我说要来陪母后,他就没再跟我说话了。” 镇南王府二公子谢玉珏的名字,秦依依听楚冀说过。不过也只有两三次,每回也都是在提到谢玉珩或者镇南王时楚冀顺口带的,并不了解。但听萱儿这么说,谢玉珏是故意在萱儿离开后叫住她的? 秦依依常年待在后宫,楚冀也只宠她一人,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以前还没嫁进宫来,家里二叔的妻子与妾室之间的争斗她也看多了。听了萱儿的描述,心里就跟明镜似的,那个谢玉珏,怕是故意来找萱儿搭讪的。 秦依依的脸色稍显凝重,试探性地问道:“萱儿觉得他如何?” 楚萱摇头:“母后,女儿不喜欢他。” “为何?”对于这个回答,秦依依很意外。女儿的性子她了解,就算是再不喜欢的人,第一次见面,她也会给对方留几分薄面,这么直白地说不喜欢一个人,还是头一回。 楚萱皱眉,她虽然没将谢玉珏最后夸她可爱的那句话告诉母后,但是不代表她喜欢听。方才初听他那句话,她确实有些害羞,但一路回来,再想起,只觉得太过轻佻。 楚萱伏在秦依依肩上,小声道:“女儿觉得他是故意接近女儿的。” 女儿还不算笨,秦依依欣慰地摸摸她的头:“既然不喜,以后便离他远些。你姐姐还会在京城待上十日左右,这几日你若想见她,差人将她请回你宫里,别去找她,便不会碰上谢玉珏了。” “女儿知道了。”楚萱乖乖地应下。 . 楚凝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醒来未时才过半。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谢玉珩还没回来。 昨日娘就与她说过,新娘第一日嫁去新郎家,新郎要陪宾客,一般不到天黑不会回来。楚凝有了心里准备,这会儿只觉得有些无聊。早上在轿子里颠得她腰酸背痛的,好不容易躺会儿,楚凝还不想起来,睁着一双浑圆的杏眼,看着床顶雕刻的花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秋容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她睁着眼睛,才敢出声:“郡主,您醒啦。” 楚凝不动,只“嗯”了一声。 “郡主,您怎么了?”秋容见她有点不太对劲,不由担心道,“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给您请太医来瞧瞧?” 楚凝瞪她,成亲的大喜日子,请什么太医? “我没有生病。”楚凝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道,“我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 楚凝又嗯了一声,想到晚上要经历的那些事,她就紧张了。而且听说,这种事儿,不仅疼,还会流血。虽然楚凝还是懵懵懂懂的不是十分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儿,但是疼她从小最怕疼了。之前给珩哥哥绣荷包,被针扎的那几十下就疼得她要命了,更不用想今晚的了。 琴嬷嬷只跟她说,若是受不住,就喊世子停下。但若是世子不愿停,她也只能忍着,多适应几次,就不疼了。 可究竟是怎么个疼法,琴嬷嬷也没告诉她。 还没到晚上,楚凝觉得有点头疼。 第55章 快天黑的时候, 谢玉珩回来了。还是那身大红色的喜服, 他平日里很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 带的衣服不是银白色的,就是蓝色、墨色的, 之前试穿的时候楚凝没瞧见,早上好不容易看到了,又羞得紧,不敢看太久。 谢玉珩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什么人都没跟,他一进屋,秋容和秋颜便自觉地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他们二人。 从一进屋开始, 楚凝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身上,谢玉珩很受用,坐到她的身边, 把半倚在软榻上的人抱起来搬在腿上:“干嘛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楚凝想也不想就回答, 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珩哥哥, 你回来啦。” “嗯。”谢玉珩应了一声,他晌午多喝了点酒,衣服上的酒气还没散去, 不过他酒量不浅,宴席散后,又被皇上和齐王喊去说了些话, 这会儿酒意也完全醒了。 “睡过了?”怀里的姑娘已经把嫁衣换了下来,发髻也不是上午见到的那样,她的精神看起来很好,杏眼清澈明亮。 她说他好看,可这一刻,谢玉珩却觉得她比以往都要好看。 楚凝点头:“刚才有些累了。” 谢玉珩看着她笑:“为什么不等我?” 等他?楚凝一愣,他不是在外面陪宾客吗? 谢玉珩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不准一个人先睡。” “为什么?”楚凝嘟着嘴,她不过是睡个晌午觉,珩哥哥怎么连这都要管?再说了,她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醒来又一个多时辰了,娘亲说今日她必须留在房里等珩哥哥回来,哪里也不能去,她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呀。 因为她睡着了,他会不忍心把她弄醒的。 谢玉珩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她嘟着唇,他正好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楚凝还没弄明白呢,偏过头去,说什么也不让他再亲,还一个劲地问为什么。 几番来回,谢玉珩倒也不强求了,时辰尚早,不急于这一时。他把楚凝抱起来,走到桌边,喊人进来上菜。 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听到传唤,宫女们鱼贯而入,见世子抱着郡主,又垂下眸,放下盘子就走。 楚凝不习惯在这么多宫女面前被他这样抱着,挣扎着要下来,谢玉珩什么都没说,手上却用了力,意思很明确。 宫女们走后,楚凝才出声道:“珩哥哥,你放我下来。” 楚凝中午只用了些糕点,早就饿了,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可是这样抱着,怎么吃? 谢玉珩瞅了她一眼,仿佛看出她心思似的,拿起筷子,夹了菜,喂到她唇边:“张嘴。” 他他他这是要喂她吃? 楚凝受宠若惊,连忙张开嘴,把他夹的菜给吃了。 刚咽下去,又一筷子肉已经到了她嘴边。 楚凝又乖乖地张嘴,美滋滋地吃了几口,又觉得不对:“珩哥哥,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呀,我可以自己吃的。” 说着,她推他的手,筷子转了个头,推到了他唇边。 “我不饿,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比起自己吃东西,谢玉珩更想先喂饱她,不然一会儿没力气了可怎么办? 楚凝当然不知道谢玉珩怎么想的,只觉得今日的珩哥哥特别温柔,连吃个饭都要喂她。早知道这样,她应该早些让皇帝伯伯赐婚才是。 楚凝吃饱了,谢玉珩给她盛了碗汤,还想喂她,楚凝眼疾手快,先把碗抢了过来,自己低头默默地喝。谢玉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开始自己吃东西。 等两人都吃饱了,谢玉珩又喊了宫女进来收。 谢玉珩在宫里住了一段时日,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摸清了他的脾性。世子爷看着温和,但却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世子爷刚来的那几日,有个宫女妄图攀高枝,被世子爷发现后,二话没说,直接送到了刘喜公公那里去,无论那宫女如何哭着求他,世子爷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事之后,宫女们伺候他更加小心翼翼了,私底下,也挺为郡主可惜的。长乐郡主性子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嫁给了这样脾性的镇南王世子,也不知将来要吃多少苦。但是这样的话,她们也只敢私下里说说,可不敢被世子听了去。 不过今日见世子对郡主的态度,又着实把她们给惊到了。这哪里像她们先前伺候的人? . 饭后,谢玉珩提议去散步。楚凝谨记娘说的话,虽然撑得有点走不动,不过也没反对,乖乖地跟着谢玉珩出去了。 说是散步,不过他们也没走远,只在寝殿附近走了走。 走了一会儿,谢玉珩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楚凝:“怎么了,不开心?” 楚凝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谢玉珩垂眸看她,他上午就觉得她奇怪,但又想不到哪里怪。直到走在外面,四周静悄悄的,他才惊觉,她今日也太过安静了。 他们才几日不见,难道她就跟他生分了? 可今日是他们的成亲之日,还是说她不想嫁给他? “凝儿。” 谢玉珩握住楚凝的手,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就在他寻思着是不是要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楚凝却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攥着他的袖子开口了:“珩哥哥,我、我紧张” 忍不住,还是忍不住。 楚凝并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人,更何况要面对的还是她的珩哥哥。 “紧张什么?”谢玉珩不解道。 楚凝犹豫片刻,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没待他有所反应,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 回过神,谢玉珩哭笑不得地追上她,又拉住她的手,一用力,直接把人扯到怀里:“就为这个?” 对对啊 楚凝在心里回答。 “你呀。”谢玉珩觉得她真是可爱,谁能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长乐郡主,竟然会害怕洞.房? “我怎么了?”楚凝不服气地问,谁都会有害怕的时候好不好?她怕洞.房怎么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谢玉珩笑着道,“你觉得我会欺负你吗?” “那可不一定,都说男人在洞.房时都像洪水猛兽”话说到一半,楚凝突然打住。 谢玉珩怔了片刻,才缓缓道:“谁教你的这些荤话?” 他敛了笑,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波澜。 楚凝以为他生气了,忙道:“没人教我,是我以前偷偷溜出王府去听书,那些个说书先生说的。” 所以即使娘没有教她洞.房是要做什么,但该知道的,楚凝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太深入罢了。 也所以她才会这么紧张,一知半解的,光是听到自己害怕的东西了,能不紧张吗? 听她这么说,谢玉珩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只是等回到逸都以后,他得让人去把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知会一声,免得他们以后带坏他的妻子。 这本该是他教给她的,怎么能被外人捷足先登呢? 谢玉珩想着想着心里就有点泛堵,也不知道在堵什么,这下没什么心情散步了,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寝殿走。 “珩哥哥,你干嘛呀!”楚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是说要散步吗,怎么才走了那么点路,就回去了? “回去,教你洞.房。”谢玉珩闷声道。 楚凝:“” . 一回去,谢玉珩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扔。 先前他们同住一室,楚凝内心里是相信珩哥哥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所以才毫无顾忌。但今夜就不一样了,见他压下来,楚凝连滚带爬地后退,急道:“你你你你先别过来” 可谢玉珩哪里会给她逃离的机会,手拽着她的脚腕,又把人拖回了原处,整个人便往她身上覆了上去。 他这一压,楚凝整个人都僵了,不敢再动,只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 谢玉珩正准备亲她,抬眼见到她的眼神,动作顿了顿。这是紧张地连亲.吻都不会了? “闭眼。”她傻乎乎的模样谢玉珩其实很喜欢,不过还是虎着脸吓她,谁让她刚才要跑的? “哦。”楚凝听话地闭上眼,任由他亲。 亲着亲着,两个人都呼吸都变了,谢玉珩的手在她身上滑动,触及到某片禁.地时,能感觉到她浑身一颤。但是她没有躲,只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等谢玉珩放开她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的。 谢玉珩是想的,而楚凝,是怕的。 感受到她整个人都在抖,谢玉珩终究不忍再吓她,他叹了口气,翻身躺到一边,自己平复:“算了。” 她既然那么害怕,还是慢慢来好了。 . 没多久,楚凝小声地开口:“珩哥哥,你、你怎么不继续了” 他倒是想继续。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楚凝侧了身,面对着他躺着:“真的会疼吗?” 谢玉珩睁眼看她,只说了一个字:“会。”但是他会克制,尽量不会让她觉得疼。 楚凝安静了片刻,咬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要不,我们试试吧?” 谢玉珩一把抓住她的手,尚未退散的情.欲被她简单的一句话又轻易地撩.拨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试试吧。”鼓起勇气,楚凝又说了一遍。 她是害怕,可这是她爱的珩哥哥啊,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何况只是疼一疼。 “你说真的?”谢玉珩不想逼她。 楚凝捧着他的脸,主动亲他,很快两个人就和上午一样,你一下我一下地接着亲。 她怕,谢玉珩就耐着性子哄她,直哄得她浑身发软,他才重新将她按在身下,深吻住她。 第56章 屋内的动静持续了很久, 秋容和秋颜一直守在门外, 好几次隐隐约约听到郡主在里头哭, 想要进去看个究竟,却被琴嬷嬷拦着, 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直到后半夜,屋子里安静了,也不知道是谁吹熄的灯,琴嬷嬷笑了笑,打发二女去休息。 被谢玉珩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醒来时,楚凝的脑子还是懵的。她光.着身子被谢玉珩抱在怀里,半张脸紧紧地贴着他同样不.着.寸.缕的胸.膛。 楚凝愣了几愣, 待她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白净的小脸唰得一下炸红。她下意识地要推开他,可双手却一点力都使不上, 软.绵.绵的就像是按在了棉花里。 想起昨夜与他发生的种种, 楚凝整张脸又红又烫, 整个人仿佛都要着起火来。 原来洞.房是那个样子的 具体的细节楚凝记不得了, 她只晓得整整一夜,她都被他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亲,撞得她晕乎乎的。不过他倒还算温柔, 不舍得弄疼她,除了起初那一瞬让她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后来就好多了。 至少比她害怕中的疼要好很多。 身边的人似乎被她弄醒了, 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把她更用力地往他怀里收。楚凝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昨夜那些脸红心跳的事还不停地在眼前跳跃,楚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在他睁眼前一刻,飞快地闭上眼装睡。 耳边传来一个瓮瓮的轻笑声,又点模糊,楚凝的眼皮动了动,却忍着没有睁眼。 “装睡?”谢玉珩很早就醒了,不过只是看楚凝还睡得熟,想陪她多睡一会儿。刚才她闹的那些动静,谢玉珩都知道。 楚凝抿着唇,不敢睁眼更不敢答话。 谢玉珩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住她,手也不安分地往她身上探去。 “唔”楚凝这下装不下去了,瞪大眼,双手不停地拍打他。 他他他他不会是还想再来一次吧?不要啊,楚凝虽然不记得昨晚被他折腾了几次,但她很肯定,绝对不止一次两次,因为后来她睡着了,迷糊糊醒来时还感觉到他埋在自己的胸.口亲。 别看小丫头力气不大,但急起来一连打了那么多下,还是有点疼的。谢玉珩拧了拧眉,索性抓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 吻一路顺着脖子往下,就在他快要含住那一个点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嘤嘤嘤地哭声。谢玉珩一顿,抬头,便见她红着一双眼睛,扁着嘴,可怜巴巴地在哭。 “怎么了?”见她哭,谢玉珩心下一紧,哑着嗓音问。 他不问还好,一问,楚凝哭得更大声了,越哭就越觉得委屈,一边哭还一边不停地道:“你是坏人,我要去告诉父王和娘,你欺负我” 小丫头哭得眼泪汪汪的,谢玉珩连忙松了手,手忙脚乱地哄她,心里也是一肚子委屈:“我哪有欺负你?” “就有就有。”楚凝完全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滔滔不绝道,“你昨晚欺负了我一夜,今日我才刚醒来,你就又想欺负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父王,我要回王府,我不嫁了” 谢玉珩本来还在着急的,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了。他把哭得梨花带雨的楚凝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疼你都来不及呢,怎么算欺负你呢?而且你嫁都嫁给我了,现在说不嫁,岂不是晚了?” 楚凝一听他这么说就来气了,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不管不管,我去跟皇帝伯伯说,让他收回成命。” “真的要找皇上收回成命?” “真的!”楚凝肯定道,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好,起来吧,过会儿我们去见皇上。”谢玉珩没再多说什么,放开她,翻身坐起。 楚凝眨了眨眼睛,心里咯噔一下,珩哥哥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她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他一大清早就又要欺负她的,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去找皇帝伯伯说啊! “珩哥哥!”楚凝顾不上自己没穿衣裳,生怕他生气了,连忙抱着被子也跟着坐起来,从他身后抱住他,着急地解释道,“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谢玉珩低头,她的两条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大概是真的怕他生气,箍得很紧,连他都觉得有些疼。现在还是大热天,他不担心她会着凉,但见她手臂上被他昨晚掐出来的青紫色,心下不由有些愧疚。 “我没生气。”谢玉珩松开她的手,转过身,用被子把她裹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才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二弟和那位钱姑娘的事。” 此事瞒不住皇上,谢玉珏的那些个荒唐事,在他进京时皇上就已经知晓了。先前无意中提起,皇上的意思是,将那姑娘带回镇南王府,至于娶不娶她当正妻,还须仔细考虑。谢玉珩曾修过家书回去告诉父王此事,这也是父王的意思。 那位姑娘出现得实在是太过巧合,他们还是要留个心眼,只是不知道二弟是否真心喜欢那位姑娘,若被他知道了,也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楚凝似懂非懂:“真的不生气吗?” 谢玉珩朝她笑笑:“我去找秋容进来伺候你洗漱,一会儿我们去见皇上和皇后。” 楚凝“啊”了一声,拉住他不让他走。怎么还要去啊? 谢玉珩捏了捏她的手心,耐心道:“今儿是你嫁给我的第一日,按照规矩,要给长辈敬茶。但我父王如今不在京城,所以只能由皇上与皇后娘娘代我父王喝这杯茶了。” 原来是这样。 . 谢玉珩穿好衣服先出去了,他走了才一会儿,守在门外的秋容和秋颜就进来了。 她们和楚凝年纪差不多大,楚凝平日里还会溜去茶馆听听书,懂得比她们多些,她们两是真的不明白。昨晚郡主哭了一夜,琴嬷嬷又拦着不让她们进来,现在好不容易世子出去了,秋容趴在楚凝的床头,问:“郡主,昨晚世子他没欺负您吧?” “没”楚凝略有些不好意思。 秋容觉得今日的郡主有些奇怪,但郡主既然说没有,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好多问。回头去柜子里拿了件新衣裳,这些衣裳都是皇后娘娘替她准备的:“郡主,一会儿要去见皇后娘娘,琴嬷嬷说穿这件比较合适,您觉得” 秋容和秋颜已经习惯了给楚凝穿衣服,一掀开她身上裹着的被子,看到那些痕.迹,秋颜吓得大叫:“郡主,您身上这是怎么了?” 秋容也重新围过来:“这不会是世子打的吧?”怪不得昨夜郡主哭那么厉害,这该有多疼呀! “才不是呢!”楚凝红了脸,懒得跟她们废话,一把夺过秋容手里的衣服,“你们去给我打些热水,我想先沐个浴。” “是。”秋容和秋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看郡主羞.赧的表现,也不像是被世子欺负的模样,再说了,世子有多疼郡主,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若不是世子,那郡主身上这些伤又是从何而来? 出去后,秋容和秋颜把看到的告诉了琴嬷嬷,琴嬷嬷笑着骂二人傻:“那并非世子打了郡主,而是世子疼爱郡主的痕.迹呢。” 秋容和秋颜不懂,差了宫女,打了满满一浴桶的热水。楚凝在水里泡了一刻钟,身上的酸.乏劲终于过去了。 换好衣裳,梳好发髻,楚凝抬头,正好瞧见她的夫君进了屋。 “珩哥哥,你去哪儿了?” 谢玉珩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二弟在隔壁,我去找他聊了几句,都准备好了?” 楚凝嗯了一声,点头。 谢玉珩看了一眼她的发髻,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簪子,并入了她的发间。 “这是?”楚凝看向铜镜,伸手去摸。 谢玉珩侧抱着她,柔声道:“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的,说是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 “你娘?”楚凝喃喃地问。 “嗯,我娘。”谢玉珩看着镜中的她。 楚凝转身,环住他的腰,仰起脸,笑着道:“等我们去了逸都,你先带我去见见娘吧。她送我这么好看的簪子,我要去谢谢她。” 对她这声称呼,谢玉珩很受用,轻刮她的鼻尖:“都是自家人,谈什么谢字。娘给你的还不止这些,剩下的都在镇南王府,等回去了,我一起给你。” “好。” . 侄女要来敬茶,楚冀下了朝,便去了皇后的寝殿。原本楚骞也想跟着去,不过被楚冀给轰回去了。新娘子出嫁三日才能回门呢,这才过了一天,他就舍不得女儿要跟着来看了?扔下一句“不合规矩”,楚冀硬是没让楚骞跟着。 他刚到皇后寝殿,没多久,楚凝和谢玉珩也来了。 相比起新嫁娘第一日给公婆敬茶,楚凝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一个是她的皇帝伯伯,一个是她的姨母,都是自家人。 楚凝跟谢玉珩一起跪在地上,宁嬷嬷递来的茶她就端着,先敬了皇上,再敬了皇后。 敬完茶,楚冀和谢玉珩坐下来说话,楚凝就被楚萱拉着去院子里闲聊。皇后寝宫的后院很大,楚冀为了让她方便纳凉,特地在空地儿上搭了一排葡萄架。如今正值葡萄成熟的季节,姐妹俩人搬了两个躺椅,躺在葡萄架下一边吃葡萄,一边聊天。 作者有话要说:  嘀,河蟹卡 第57章 姐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聊了好一会儿, 楚萱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本半倚在躺椅上的身子坐直了:“姐姐,你去了逸都, 一定要小心那个二公子。” 昨日遇到谢玉珏的事,母后不让她跟别人说,但楚凝不一样,她们姐妹两人没差几岁,不是亲姐妹,关系却比亲姐妹还要好。姐姐就要嫁去逸都了,逸都离京城很远,有人生地不熟的, 楚萱怕姐姐会受什么委屈,索性就把昨日之事都告诉了她,希望姐姐将来能留个心眼, 不要傻乎乎地被人给骗了。 楚凝听完, 微微有些惊讶:“你是说谢玉珏昨日是故意喊住你的?” “嗯。”楚萱点头。 她昨日是为了回去陪母后才先行离席的, 可谢玉珏在宫里又没什么地方去, 为什么她刚出来他也就跟出来了? 不用猜,他是故意来找她的。至于为什么,楚萱懒得去想。 楚凝的脸色沉了沉, 她手上拿着一颗葡萄,又紫又大,她一边盯着葡萄看, 一边又想到了谢玉珏刚进京时她看到的那些事。还有那位钱姑娘,珩哥哥说会带她一起去逸都,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我知道了。”楚凝放下葡萄,握住楚萱的手,“这件事情我会跟珩哥哥说,不过萱儿,要是他再找你,千万不要搭理他,知道吗?” 或许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谢玉珏的人品,因此听妹妹这么一说,楚凝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谢玉珏去接近她的妹妹的。 楚萱扑哧一笑:“姐姐,你怎么和母后说的一模一样?”母后也让她不要再见谢玉珏。 楚凝一心为她好,哪知小丫头不领情,楚凝佯装生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不让我们省心。” 楚萱摸摸被她戳的地方,其实一点都不疼,笑眯眯地道:“怪不得别人都说成了亲的女子会变,姐姐都快和母后一样啦!” 楚凝一愣,好半天才听出楚萱是在揶揄她,气得都笑了:“好啊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我错了,姐姐饶命。” 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收敛,楚萱咯咯笑着躲开,楚凝便去追她,一时间,两个丫头在院子里跑了开,清脆的笑声直传到了殿内。 谢玉珩往外张望了一眼,便看到了楚凝追着楚萱跑的身影,嘴角轻微上扬,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听楚冀说话。 烈日炎炎,两个小姑娘玩闹了一阵,出了汗,便乖乖地回到葡萄架底下纳凉。 楚萱舍不得楚凝走:“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楚凝刮了刮她的鼻尖,打趣道:“等你出嫁的那日,我一定来给你送亲。” 楚萱当即红了脸,小声道:“你说什么呢!”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等谢玉珩出来,楚凝才跟妹妹告别,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宫女摘几串葡萄送去她的寝殿。 楚凝昨晚虽然没怎么感觉到疼,但是被谢玉珩折腾久了,还是觉得下面有些难受,走了几步便抱着谢玉珩的手臂,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珩哥哥,我走不动了” 她仰着头,半真半假地朝他撒娇,谢玉珩笑了笑,二话没说,弯腰抱起她,眸色透亮:“这样呢?” 楚凝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会真的抱她。回头瞧了一眼跟着的宫女们,大家都很懂事地低下头,假装没看到,只有秋容和秋颜,捂着嘴悄悄偷笑。 楚凝瞪了她们一眼,急道:“你快放我下来,小心被别人看了去” 虽然宫里人不多,但每隔一段路都有侍卫守着,再加上偶尔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被人看多了,也会有闲话的。 奈何谢玉珩不为所动,举步往前走:“看到就看到吧。”他们敢说什么吗? 素来不爱在人前亲近的珩哥哥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她,楚凝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微微发烫。 . 锦绣宫离皇后的寝殿并不远,不到两刻钟也就到了。谢玉珩抱着楚凝走进去,正好碰到准备外出的谢玉珏。记起萱儿方才跟她说的那番话,楚凝看谢玉珏的目光有点不善。她蹬了蹬腿要下来,谢玉珩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谢玉珩看着谢玉珏:“二弟这是要出宫?” 他们刚住进宫里时,皇后派人送了很多衣服过来,见谢玉珏又换上了先前在宫外时贯穿的那套墨色衣袍,谢玉珩便知道了他的目的。 谢玉珏并未否认:“我想去见见阿柔。” 谢玉珩当然不会阻拦:“记得早些回来。” 他们现在是住在宫里,并不比镇南王府自由,要遵守的规矩很多。 谢玉珏点头,正要离开,又听谢玉珩道:“让那姑娘准备准备,过几日我们回逸都,叫她与我们一起回去。” 谢玉珏一惊,他本以为兄长只是说说罢了,可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认真的? “可她父母都在京城,我怕她不愿意跟我走。”谢玉珏垂眸。 实际上他并不想带钱柔一起回逸都,钱柔只不过是他无意中遇上的,他留在京城,她若愿意,他便去陪陪她。但他都要走了,带她一起回去,先不说父王会不会大发雷霆,将她带了回去,该如何安置她,又是一个问题。 从昨日到今日,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长乐郡主已经嫁给了他的兄长,要娶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没有长乐郡主,还有安宁公主,公主还小,她的婚事,皇上起码还要再过两年给她定。他入京后也打探过,如今朝中年纪与郡主公主相配的人着实很少,所以皇上才会把郡主嫁给兄长,他回去之后只要想办法闯出些名堂,让皇上记得他,届时不怕皇上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无妨,你尽管让她准备,剩下的,我会与她的长辈说。”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出了这档子事,谢玉珩是希望他至少能够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谢玉珏没有再多说什么,应了声,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楚凝看着谢玉珏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想了下,还是决定暂且先不将他去找萱儿的事情告诉珩哥哥。 . 回了房,谢玉珩直接把楚凝抱到了床上,替她脱了鞋,他也不走,坐在床边,含笑将她望着。 楚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躲地问:“珩哥哥,你老看我做什么?” 谢玉珩“唔”了一声:“昨夜太暗了,没瞧够,趁着天亮,多看几眼。” 他的话似有所指,楚凝微微有些窘迫,她怎么觉得成亲后的珩哥哥变了很多呢?类似这样的话,在成亲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扯过被子,楚凝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没看够也不给你看了。” 光天化日的,想想昨晚做的那些事,楚凝就觉得羞,可不能让他现在钻了空子。 谢玉珩失笑,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故意道:“现在不给看,那夜里呢?” 楚凝靠在他的怀里,隔着一条被子,也能感觉到他蓬勃的心跳,一如昨夜,扑通扑通的在耳边回绕,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楚凝嘴硬:“也不给。” 她扭头,正好看到半掩的窗外,有宫女提着一个竹篮接近。那是皇后寝殿的宫女,楚凝认得,想必是来送葡萄的。 楚凝让秋容把食盒拿进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盘紫红色的葡萄。谢玉珩抱她回来走得慢,在门口又遇上了谢玉珏耽搁了儿,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葡萄已经挑拣好洗干净了,个个又大又圆,让人见了就垂涎欲滴。 见楚凝没有下床的意思,谢玉珩搬了个楠木矮桌放在床上,满满一盘葡萄就放在桌上。 楚凝刚刚吃得多了,这会儿倒也不馋。心想珩哥哥抱她走了那么久的路,手一定很酸,于是挑了一颗看起来最大的,剥了皮,喂到他的嘴边:“珩哥哥,你尝尝,可甜了。” 楚凝笑得灿烂,她不知道,在谢玉珩的眼里,葡萄再甜,也不及她笑起来的万分之一。 谢玉珩低头,就着她的手将一整颗葡萄都吞进了嘴里,动作有点大,咬到葡萄的同时,唇擦过了她的指尖。 第一次楚凝觉得是个意外,并未放在心上,第二次楚凝觉得这很正常,她以前也喂珩哥哥吃过东西,偶尔碰到是常有的事,还是没放在心上可到了第五次、第六次,就在楚凝剥了第七个葡萄喂给他,他正准备低头吃时,楚凝故意抽回了手,不给他吃了。 “珩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楚凝鼓着嘴嗔他,他昨夜都折腾她那么久了,怎么现在找到机会还要占便宜呢? “嗯。”谢玉珩未加考虑,脱口而出,一直闲散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剥好的葡萄一起,含入口中。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吃,长臂一伸,将她揽到怀里,对着她的红唇吻下,早已熟悉领地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将葡萄一起送入她的口中。 楚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口中的果肉在他们二人的唇齿间交.缠碎烂,又酸又甜。 过了片刻,楚凝慢慢地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大手从她的衣襟里探入,覆上了最绵.软的顶端,楚凝浑身一颤,瘫.软在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玉珩:来,张嘴,我喂你吃葡萄。 一个时辰后,满满一盘葡萄都没了。 楚凝:卧槽,嘴巴好酸,珩哥哥太会玩了 谢玉珩:要不我们下次试试别的嘴? 第58章 男人一旦开了荤, 就跟那断了弦的陀螺似的, 停都停不下来。 楚凝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喂谢玉珩吃个葡萄, 吃着吃着,两个人又坦诚相见了。经历了昨晚, 楚凝对二人之间的亲密已经不排斥了,只是累了一夜的身子尚未恢复,没一会儿,她就又哭着求饶了。 半掩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完全合上了,彻底释放后,谢玉珩拥着累坏了的人儿,扯过被子,将二人盖住。 楚凝没睡着, 只是太累了,休息了一会儿,气息恢复地差不多了。睁开眼, 就见谢玉珩手里攥着一缕她的发丝, 唇角微扬, 看上去心情很好。 楚凝“哼”了一声, 往他手上咬了一口,不轻也不重,退开时, 齐刷刷的两排牙印,旁边还沾了一圈口水。 谢玉珩别说收回手了,全程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解气了?” 楚凝扭头, 气呼呼道:“没有。” 谢玉珩觉得好笑,把她脑袋掰回来:“说吧,你在气什么?” 他居然还敢问她在气什么?楚凝瞪大眼睛,似是有点不敢相信,以前的珩哥哥可不是这样的! “嗯?”谢玉珩眉眼含笑,尾音微微上扬。 随着他这一声低语,喉结滚动,楚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看着怀里害羞得连耳尖都泛红的小姑娘,谢玉珩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抱紧她,贴着她的脸轻轻摩挲:“凝儿,我很高兴。” 在入京之前,他其实从未想过真的能娶到长乐郡主,会来京城,也不过是为了躲避一场追杀。遇到她,是个意外,或许也是上天注定。既然老天给了他第二次选择,他会保护好她,保护好身边的所有人,不让恶人有可趁之机。 “珩哥哥,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对劲,一时间,让楚凝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初醒时的日子,忐忑、害怕,甚至一连好几夜都不敢睡,怕这一切都是梦,怕自己睡过去就就再也醒不过来。 还好,不是梦。 她平安过了那一日,她平安地活到了十五岁,还嫁给了她喜欢的人。这一切,若是放在上辈子,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没事。”谢玉珩轻吻在她的侧脸,感受着她贴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他的心是定的。 . 两日后,谢玉珩陪着楚凝回门。谢玉珩在齐王府住过一段时日,因此下人们对这个姑爷并不陌生。夫妻两先给楚骞和秦桑敬了茶,随后便去后院看温太妃。 温太妃是楚骞的生母,楚凝出嫁的第二日,楚冀便命人将温太妃送到了齐王府小住。一来是因为之前楚骞出事,温太妃挂念儿子挂念得紧,一直想找机会出宫探望他,只是那段时日刺客的事情还闹得沸沸扬扬,楚冀担心她的安危,便没有同意她出宫。 二来太医说温太妃的病已日渐加重,恐怕活不过两年了。楚骞是个孝顺的,楚凝又要远嫁逸都,于是楚冀破例,让温太妃去齐王府养病,一家人在一起,总算是能做个伴。至于何时回宫,楚冀没提,楚骞也没问。 楚骞明白,三哥自小失了母妃,若是柔妃娘娘还在世,三哥一定会比他更孝顺他的母妃。 . 听说孙女要回来,温太妃一大清早就起来了,穿衣打扮后,便坐在屋里等孙女过来。 楚凝一进屋,便看到祖母坐在里头,精神很好,一脸慈爱地望着她。楚凝跑过去,扑到温太妃的怀里:“祖母,我怎么才进宫您就出宫了,害我这两日都没见着您。” 与谢玉珩成亲的第二日,楚凝就打算带他一起去见祖母的,哪知去了温太妃的寝殿才得知,温太妃去了齐王府。 温太妃摸摸孙女的头,别人都说她孙女任性,可她却觉得,她的孙女是最懂事的:“祖母想你父王了,皇上便派人将祖母送出了宫,正好这几日你还在,祖母可以跟你们好好说说话。” 楚凝和谢玉珩这次出了宫,直到离京前,都会在齐王府住下。 楚凝抱着温太妃的胳膊撒娇:“祖母,凝儿舍不得您。” 孙女的嘴甜,一句话就把温太妃哄得心花怒放,笑呵呵地看了谢玉珩一眼,才道:“说什么傻话呢,祖母又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凝儿成亲了,以后就得收了性子,好好侍奉你的夫君。” 想到这几日的“侍奉”,楚凝脸红了红,偷偷往谢玉珩的方向瞧,不偏不倚对上他的目光,又急忙收回来,小声道:“我才不要呢。” 两个孩子的眉来眼去没逃过温太妃,她朝谢玉珩招了招手。 谢玉珩上前几步,跟着楚凝喊了一声“祖母”。 温太妃“哎”了一声,高兴地眉开眼笑,她伸手,谢玉珩便扶住她。温太妃第一次见谢玉珩,从前只是听楚骞和楚冀夸他好,今日一见,比她想象中的更让她满意。 细细打量他一番后,温太妃拉过孙女的手,放到了谢玉珩的手心里:“凝儿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孙女,以后我就将我的孙女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待她,倘若哪天被我知道,你让她有一星半点的难过,我老太婆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这话说得可怕,也只有温太妃自己心里清楚,她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楚凝急忙抱住她:“祖母!您一定会长寿的!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好好,祖母不说。”温太妃拍拍孙女儿的肩,笑道。 “祖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凝儿,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谢玉珩保证道。 . 离京的日子定在五日后,吃过午饭,温太妃的身子受不住,便打发楚凝和谢玉珩去陪楚骞和秦桑说话。 这是楚凝和谢玉珩大婚后翁婿两人第一回坐下来说话,楚骞命人端来棋盘,打算和女婿下盘棋。楚骞棋艺很好,谢玉珩也不差,两个人碰在一起,一盘棋足足下了一个下午也没分出胜负。 楚凝不会下棋,在旁边看了片刻就昏昏欲睡,秦桑照料完温太妃出来,正巧看到女儿坐在女婿身后,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她笑了笑,将女儿叫去了自己房里。 关上门,房里只剩下娘俩。 秦桑注意到了楚凝脖子后的小红点,虽然可以遮了,但自小看还是能看清:“凝儿,娘只问你一句话,嫁给谢玉珩,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珩哥哥是她选的人,对她又好,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楚凝点点头,不知道娘亲为何这么问,茫然地问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桑摇头:“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委屈。最近京城出了那么多的事,原本你和谢玉珩的婚事还得好好准备,可如今时间紧迫,太仓促了,娘怕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娘。”楚凝安慰她道,“我喜欢珩哥哥,能嫁给他,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她要嫁的是谢玉珩这个人,说白了,婚礼不过只是一个形式罢了,隆重点或者简单点都没有关系。再说了,她并不觉得她的大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秦桑看得出来,女儿不是在说谎安抚她,而是真正地发自内心地高兴。秦桑放了心,这才把她要叮嘱的话都说了出来:“凝儿,镇南王府不比京城,你的夫君又是镇南王世子,等你们去了逸都,做任何事都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轻举妄动。逸都离京城远,你若有事,你父王也不可能马上就知道,若是受了委屈,不要藏在心里,告诉你夫君,那孩子我看着挺重情义的,娘相信他会护你周全的。” 这番话,秦桑原本应该是在楚凝成婚前告诉她的,但想着她离京前还会回府住几日,秦桑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关于镇南王府之事,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镇南王府三年前已逝,但镇南王除了这个妻子以外,还有其他的女人。秦桑最担心的就是楚凝的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她不了解镇南王府的情况,不好多说什么,但该提点的,还是要先提点女儿。 楚凝听得懵懂,珩哥哥是有跟她说过镇南王府的情况,除了谢玉珏,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老三老四是龙凤胎,再加一个小妹,都是姨娘生的,在府里地位不高。但她嫁过去了,按照规矩,他们仍是要喊她一声大嫂。 “我知道了,娘。”楚凝应道。 女儿这么听话,秦桑别的也不多说了,只劝道:“凝儿你记住,你去了镇南王府就是世子夫人,以后等谢玉珩成了镇南王,你便是镇南王妃。除了镇南王,若是有人为难你,就拿出你世子夫人的魄力,要是这身份不好使,千万记得,你还是我们齐王府的郡主,连皇上都要给你三分薄面,不用怕他们,知道吗?” 楚凝点头,她总算明白娘的意思了,娘是怕她一个人在外,会受欺负。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楚凝抱着秦桑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启新地图~ 放心,还会回来哒! 第59章 离京的那一日,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空气中夹杂着几丝淡淡的桂花香, 芬芳袭人。从齐王府出来的两辆马车,一直到城门外才停下。 车帘拉开, 从里面探出了半张脸,怯生生地往外瞅了一眼,又放下帘子:“谢郎,你真的要带我去逸都吗?” 闻言,谢玉珩淡淡地看她一眼:“怎么,不想去?” 钱柔连忙摇头,能跟着他去逸都,她当然高兴, 她只是太惊喜了,有点不敢相信罢了。钱柔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小声道:“我、我长那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城, 有点害怕。” 钱柔说完, 咬了咬唇, 等他安慰。 哪知谢玉珏听了, 非但没安慰她,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他扯唇, 淡声道:“既然害怕,不如就留在京城。” “你”钱柔不可置信地抬头,清秀的眸子里很快就泛起了水泽。他这是, 嫌弃她的意思吗? “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既然大哥发了话,你便安心跟我们回逸都,镇南王府不会亏待你的。”谢玉珏说完,没有再看她,推开门,下了马车。 前方,楚骞和秦桑从马车上下来,楚凝也想跟着下去,被楚骞拦住:“行了,我和你娘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到了逸都,记得给家里报个信。” “父王,娘我舍不得你们”楚凝眼睛微红,明明昨晚已经抱着娘哭了很久,到了分别时,又忍不住想要落泪。 “父王也舍不得你,等京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后,父王会带着你娘去逸都看你的。”楚骞摸摸女儿的脑袋,神色温柔。 片刻后,楚骞又转向谢玉珩,眼神里多了些许无奈。要不是京城里实在没有比谢玉珩更好的人,他一定不会将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连见一面都很难。这几日,该聊的,他都已经找谢玉珩聊过了,只希望谢玉珩是真心对待他的女儿的,否则就算是将来的镇南王,他也不会给谢玉珩留什么颜面。 “别的话我就不说了,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要是凝儿有半点难过,我一定唯你是问。”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说到做到,不会让岳父失望的。”谢玉珩诚心道。 . 齐王府的马车宽敞,为了给楚凝做个伴,秋容和秋颜也跟着她一起去镇安王府。原本秦桑的意思是让琴嬷嬷也跟着,毕竟秋容和秋颜再怎么忠心,也不过是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很多事情,楚凝处理不好的,她们也未必能懂。但楚凝看得出来,琴嬷嬷挂心祖母的身子,于是临行前一夜,特地吩咐琴嬷嬷留下来照顾祖母。 阿仁和一个车夫在外头驾车,马车里,秋容和秋颜坐在车门口,尽量不去打扰郡主和世子说话。 楚凝其实也没什么话想说,昨晚睡得晚,今日又起得早,在车上没坐一会儿,便歪着脑袋靠在谢玉珩的肩上睡着了。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谢玉珩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拿了薄毯将楚凝裹住,陪着她一起闭上眼养神。 从京城到逸都,单走陆路需要十五日,若是换成水路,相对就会快一些。谢玉珩的打算是先坐三日马车,再坐船,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在船上待上七八日,也不知楚凝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楚凝醒来的时候,马车里空荡荡的,除了谢玉珩,秋容和秋颜不知所踪。 马车似乎是停着的,楚凝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她眼神略有些茫然:“珩哥哥,怎么不走了?” 谢玉珩晃了晃被她压得酸痛的肩,马车这么晃,亏她还能睡上那么久。刚才他叫她,喊了两声她没醒,谢玉珩就不舍得再吵醒她了:“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上路。” “好。” 楚凝下了马车,只见他们正在一个酒馆旁。这里是官道,每隔个几里路就会有一个茶肆或酒馆,并不算稀奇。不过楚凝是第一次离开京城,伤心过后睡了一觉,这会儿已经不难过了。她惊奇地站在酒馆门口,回头冲谢玉珩招手:“珩哥哥,你快来。” “怎么了?”谢玉珩下了马车,身后车夫便主动牵着去喂马。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酒馆里吃饭呢。”楚凝笑着灿烂,里面人不多,只有两三桌人,看穿着,大都都是沿途的商人。 谢玉珩笑笑没说话,牵着楚凝走到酒馆里。 谢玉珏和钱柔早就下了马车,一人坐在一边,也不说话。桌上的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就在等谢玉珩和楚凝下车来吃。阿仁和秋容秋颜坐在隔壁桌,主子们没动筷子,他们也不敢动。 见到谢玉珩和楚凝过来,钱柔连忙站起身,刚想开口,谢玉珩抬手制止:“坐吧,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敏感,楚凝一看到钱柔,就觉得她的神色怪怪的。楚凝其实也有点心疼这位姑娘,谢玉珏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也有点数,只是碍于他是珩哥哥的二弟,楚凝才一直没挑破。钱柔跟着谢玉珏去了镇南王府,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样想着,楚凝走到了靠钱柔的那一边坐下,对面是谢玉珏。 谢玉珩见楚凝坐好了,也没去空着的那边,而是直接靠着她而坐。 菜上齐了,楚凝先动了筷子,钱柔这才跟着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夹着菜。看到谢玉珩不停地为楚凝夹菜,钱柔不是不羡慕的,但她如今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求得谢玉珏的宠爱呢? 正欲落泪,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块红烧肉,钱柔抬头,看向身旁那人,心里隐隐又有些惊喜。或许她误会了他,先前他在马车上说的话,真的是无心的呢? 谢玉珏将肉放在她的碗里,收回筷子,嘴角扯了一个笑:“你太瘦了,多吃点。” 他的声音温和,就好像初见时,他笑意盈盈地问她:“姑娘可知,去京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含羞带怯地为他指了路,正是那一眼,让他在她的心底扎了根。 钱柔点点头,一口一口将那块肉咽下肚。 . 吃过饭,短暂的休息后,几人便又坐上了马车。 楚凝睡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反而不困了,让秋容拉着帘子,她趴在窗上,一边瞧着沿路的风景,一边和谢玉珩说话:“珩哥哥,你之前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不如你给我说说他们的事吧。”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关于家里的事,谢玉珩只给楚凝简单提过,并未往细里讲。 这还不是因为无聊嘛! 楚凝找了个好听的借口:“我都要去你家了,肯定得见着你的弟弟妹妹,我总得先了解了解他们的喜好。” 她说地一本正经,但谢玉珩了解她,以她的性子,了解弟妹们的喜好是假,实则估计是想看看谁能对她胃口以后陪她玩的。 谢玉珩将人抱到腿上,缓缓道:“我三弟谢玉玖,四妹谢玉婉,他们两是同母所出的双胞胎,只比你小两个月,十月十七便是二人的生辰。他们的母亲姓冯,府中都称她为冯姨娘,住在听雨轩,平日里很少在府内走动,除了逢年过节,我也没见过几次。还有一位住在沉香榭的赵姨娘,她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名叫谢玉妍,是家中最小的妹妹,父王因此也很疼她们母女。赵姨娘的性子虽然直些,但为人还是很好的,平日你在家里,可以常去找她说说话,妍儿也很可爱,你想做什么,可以让她作陪。” 谢玉珩话里的倾向性很明显了,楚凝一一记下:“那你二弟的娘呢?就是那个许姨娘?” 提到她,谢玉珩的眸色渐深:“她如今是我父王的侧妃,虽说她看上去还算好相处,但是凝儿,她的哥哥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若非必要,你尽量少与她接触。自从我娘过世后,王府中的事情父王分成了三分,分别交到了她们三人手上,这也是不想让任何一人独大。你刚嫁给我,不会那么快将府里的事情交给你,但你平日有空,也多学着点。” 楚凝还小,谢玉珩也不想让她太累,可她以后会是镇南王妃,府里的事情,不可能一直让父王那三个妾室管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凝明白,这样的话,前几日娘已经跟她说过了。只是听说镇南王有那么多妾室,楚凝的心里也免不了有些膈应。她以前从来没想到,但这一刻又不得不去想,万一将来珩哥哥也娶了别人,她能够同她们和平共处吗? 她突然不说话,神色看起来还有些低落,谢玉珩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娶旁人的。” 楚凝惊讶地抬眸,心里划过一丝感动:“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谢玉珩笑着握住她的手:“你把心事都写在脸上,我怎会看不出来?” “那可是你说的。”楚凝扬起脸,扬声道,“将来若是被我发现你和别的女子拉拉扯扯,我就” “你就怎样?”谢玉珩旁若无人地托着她的下巴,她这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可真让他喜欢得紧。 楚凝扭过头:“我就马上回京找皇帝伯伯和父王告状,让皇帝伯伯派人把你关起来。” “舍得?”谢玉珩笑着问。 楚凝想说舍得,可是话到嘴边,顿时泄了气。 “不舍得。”她趴在谢玉珩的胸口,闷声道。 谢玉珩朗声大笑,笑声传到马车外,连阿仁都忍不住扯起了唇角。 自从王妃过世后,这三年世子几乎没怎么笑过。直到见到了郡主,才让他觉得以前的世子又回来了。 “放心,永远都不会有那一日的。”笑过后,谢玉珩在她耳边低声保证。 第60章 三日后, 楚凝一行人由陆路改为水路。 由于是第一次坐船, 楚凝的兴奋地很, 她身子好,一点都没有晕船的症状, 整整一个上午,都趴在船头看风景,时而群山连绵,时而广阔无际。楚凝自小长在京城,见过的山不多,更别提置身于青山绿水中了。 “喜欢吗?”谢玉珩站在她的身后,见她一脸享受,他的心情也不由大好。 “喜欢。”楚凝重重点头, 身子往后倾斜,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 谢玉珩抱住楚凝,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轻声道:“逸都的山水比这里还要好看, 以后有空, 我就带你四处逛逛。对了, 逸都城外有一座红叶山,那是我娘取的名字,我娘喜欢山上的风景, 我父王便命人在山上建了一间别院,下次我带你住上几日。” “好啊。”楚凝高兴地转身,“珩哥哥,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骗我哦。” 谢玉珩刮刮她的鼻尖:“我何时骗过你?” 他骗她的还少吗?不过楚凝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被太阳晒了一会儿,楚凝有点眼花,整个人也懒洋洋的,索性赖在谢玉珩的身上,不想动了。 谢玉珩见状,笑着将她抱起,往船舱里走。 这艘船是专门载客的,船上有好几处舱房,足够他们一行人休息的了。由于要在船上住上好几日,谢玉珩将整艘船都包了下来,临行前一日,还特地让阿仁去临镇买了许多吃食,就怕楚凝会吃不惯粗茶淡饭。 谢玉珩将楚凝放在床上,楚凝又连忙坐起来,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怎么了?”谢玉珩好笑地问。 楚凝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靠:“珩哥哥,我困了,你陪我睡会儿。” 看了看时辰,离饭点还有半个时辰,谢玉珩道了声好,脱了鞋,陪着她躺下。 谢玉珩一上床,楚凝就往他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默默地睡了去。 . 楚凝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床前的桌子上放着饭菜,摸上去还是热的,应该是刚刚才端来的。 推了门出去,秋容正无聊地蹲在门口,见她醒了,忙上前:“郡主,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凝奇怪,她只是贪睡了些,秋容无缘无故怎么会这么问? “发生了什么事?” 秋容见自家主子没事,也就放心了:“刚才二公子过来,说钱姑娘上船后就晕地厉害,吐了好几次,实在受不住,所以找世子过去给钱姑娘瞧瞧了?” “为什么要找珩哥哥?”楚凝一愣,珩哥哥又不是大夫,让珩哥哥去瞧有什么用? “阿仁说世子从前看过几本医书,对医术也略知一二。好在上船前世子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了以防万一,连治晕船的药也抓了,世子让秋颜去煎,我就在这儿等着您醒来。” 楚凝哦了一声,想去钱柔那里看看。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楚凝觉得钱柔并非一个坏人,只是她的性子应了她的名字,柔柔弱弱的,容易被欺负。 钱柔住的舱房在另一边,她与谢玉珏尚未成亲,因此两个人也是分开住的。她的房门半掩着,楚凝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没有人,只看到了侧躺在床上正不停咳嗽的钱柔。 楚凝进了屋,倒了一碗茶,拿到钱柔面前:“喝点茶就会好些。” 因为生病,钱柔显得十分虚弱,一张脸苍白地可怕。她感激地看了楚凝一眼,接过茶碗:“多谢郡主。” 楚凝就算嫁给了镇南王世子,可她依旧是郡主,这个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变的。钱柔心里明白,就算她如愿与谢玉珏成了亲,她能不能叫楚凝一声“大嫂”,全是凭了楚凝的性子的。楚凝高兴,她可以像寻常人家一样叫,若是不高兴,她就不配。 这若放在京城,像钱柔这样的性子,楚凝是很难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但现在二人同路,又要同去镇南王府,以后说不定还是妯娌,楚凝就稍微关心了她几句:“秋颜在给你煎药,一会儿你把药喝了,你不舒服,我就让秋颜留下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尽管跟她说,上船前珩哥哥怕我吃不惯,买了许多糕点,一会儿我也让她给你带过来。” “多谢郡主。”似乎除了这句话,钱柔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凝撇撇嘴,也找不到其他有什么想和她说的话,于是道:“你赶快躺着吧,我先走了。” . 京城到逸都的水路,一共要行七日,前几日楚凝还受得住,等到了第三日,她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船一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乘了两日该玩的都被她玩遍了,该看的风景也都看多了,谢玉珩好歹还带了几本书,没事时就在房里看看书,她又不喜看这些,一个劲地给谢玉珩捣乱。 “珩哥哥,沿途就没有好玩的地方吗?我们什么时候能下船去走走呀?” 谢玉珩放下书,把一直在身边吵个不停的楚凝抱住,知道她是坐不住了,谢玉珩无奈道:“我们去逸都要有七日的水路,这才过了两日,你就待不住了吗?” 楚凝哭丧着脸:“我们又不急着赶路,昨日我还瞧见岸边有一个小村庄呢,珩哥哥,不如我们今夜找个临近的庄子去住吧?” 她实在是不想再待在船上了,哪都不能去,还总晕乎乎的,再这样下去,她就算不生病,也要憋出病来了。 谢玉珩真是拿她没办法,想了想道:“你再坚持一晚,明日我们会路过芙蓉镇,我们去镇上休息一日。” 还要等明日呀,楚凝不情不愿地道:“那好吧。” 谢玉珩抬起她的下巴,唇边略带笑意:“是不是无事可做?” 楚凝闷闷地点头。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做点有意义的事。”趁她不备,谢玉珩凑近她,含上了她的耳垂。 楚凝浑身一震,珩哥哥不会是要在这里跟她 这一想法刚出来,谢玉珩就用行动证明了她的猜测,把书推到一边,窄小的床榻上,谢玉珩覆在她的身上,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渐渐加深。 这两日在船上,谢玉珩倒是没有对她做什么,每到天黑,他就拥着她入睡,顶多就是亲亲她。但是她既然无事可做,谢玉珩其实也闲得慌,实在忍不住,不如不忍。这样一来,时辰也过得快些。 果然,等谢玉珩发泄完,楚凝再没力气去想旁的事情。那一日,谢玉珩统共要了她三回,下午一回,晚上用过饭休息了片刻,又来了两回,直把楚凝累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到了芙蓉镇,谢玉珩仍然守诺带楚凝下去逛了半日。钱柔因为生着病,还在舱房里躺着,其他人全都跟着去了。日落前,众人又回到了船上,船继续离岸行驶,终于在第八日,到了目的地。 下船的地方离逸都还有几十里路,早已收到消息的镇南王府下人早就在岸边等了两日了,待谢玉珩等人一下船,立刻有人迎上。 为首的那人年约四十,下巴上留着一圈胡子,腰间配着一把剑,走起路来虎背熊腰,一看便是军中之人。 “他是杨将军,是我父王的得力爱将。”谢玉珩侧头,在楚凝耳边低声道。 话音刚落,杨武就走到一行人面前:“王爷说世子这几日会到,末将特来迎接世子回府。” 谢玉珩笑道:“杨将军辛苦了,我们在路上耽误了一日,让杨将军久等。” “这是末将职责所在。”杨武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马车已经备好,还请世子与二公子上马车休息。” . 回去的路上只有一辆马车,钱柔便与楚凝等人同坐。 一上车,楚凝就贴在谢玉珩身边跟他咬耳朵:“珩哥哥,你这个杨将军看起来好凶。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呀?” 方才杨武与谢玉珩说话,愣是半眼都没有留给她,提到的话里,也只提了一句二公子。 谢玉珩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杨将军是我父王的人,他只听我父王的话。我与你成亲之事,他应该是知晓的,但你毕竟才来逸都,连我父王的面也没见过,等我父王见了你,杨将军便不会再如此对你了。” 是吗?楚凝不太信,不过不要紧,反正军营里的事她也不想掺和,多半以后也见不到这位将军了,他认不认得她都无所谓。 既然提到了镇南王,楚凝突然有几分紧张:“珩哥哥,你父王会不会也很凶呀?” “父王严厉,但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谢玉珩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 “我没有不放心。”楚凝小声道。她就是怕他的父王会不喜欢她,楚凝看得出来,珩哥哥对镇南王很敬重,珩哥哥敬重的人,她也会敬重的。 谢玉珩拍拍她的肩。 马车一路西行,终于在这日日落前,到了逸都城。 第61章 世子离开大半年后终于回府, 镇南王府一干人等都很高兴, 接谢玉珩的马车刚入逸都城, 王府里的侍卫和下人们便已在门口等候。马车在镇南王府门外徐徐停下,车门才一打开, 楚凝就听到外面响亮的一声“恭迎世子回府”。这阵仗,着实把楚凝给吓了一跳。 谢玉珩笑了笑,下车后,没管众人,转身将楚凝抱下了马车。 镇南王府的下人们已经得知了,世子这次去京城,给他们娶了一位郡主夫人回来。世子才离开逸都大半年,去京城也不过几个月, 与郡主能有多少的感情?因此下人们都猜测,世子会娶郡主,不过是因为皇上赐婚, 不得不娶, 他们料定世子与这位新夫人顶多就是相敬如宾。但如今瞧见世子将郡主亲自抱下马车, 下人们心里又不确定了, 毕竟他们伺候的世子,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等楚凝站稳,胡忠上前, 恭敬道:“世子,王爷在书房等您,请您带郡主一起去见他。” 谢玉珩颔首, 牵着楚凝的手道:“这是胡管家,往后在府中,有任何事都可以请教他。” “胡管家。”礼多人不怪,楚凝在离京前,秦桑特地嘱咐过她,刚到镇南王府,千万要收了性子,不可再像在齐王府一样任性。 胡忠低着头,没有看她:“世子说得不错,往后郡主若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老奴。” 谢玉珩带着楚凝入府,下人们不敢挡路,都在后面跟着。楚凝放大了胆子,四处张望。看了一会儿,觉得奇怪:“珩哥哥,你这府里的下人们,好像都很怕你啊?” “是吗?”谢玉珩淡笑。 穿过前院,又来到一条长廊,路过的丫鬟纷纷驻足行礼。 “是啊,刚才在门口,他们就都不敢抬头,还有那个胡管家,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呢。”楚凝滔滔不绝,这个镇南王府的规矩看起来,比他们齐王府要厉害多了。 “或许是我父王经常去军中带兵,不苟言笑,是以大家平时都小心谨慎。”谢玉珩解释道。 “这样啊,那我一会儿见到你父王,是不是也该低着头不说话比较好?”楚凝侧脸问他。 谢玉珩突然停下脚步,他不走,身后的谢玉珏等人也停了下来。 谢玉珩看了楚凝片刻,浅浅笑了:“不必,我入京前父王就跟我说过,长乐郡主不安分,你若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我父王就该怀疑你的身份了?”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楚凝气呼呼地瞪他:“我我哪有不安分!” 谢玉珩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走吧。” 二人重新往前走,身后的胡忠将二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若他看得不错,从进门到刚才,世子一共笑了三次。自从王妃过世后,世子就再也没有笑过,能让世子笑的人,必然是深得他的心的。想到这里,胡忠心里不由对这位郡主生了几分敬意。 谢昌佑正和往日一样,在书房里看书,听下人回报说两个儿子回来了,才放下书,喝了半碗茶,就看到谢玉珩一行人正从前院走来。 “父王,儿子回来了。”谢玉珩进了屋,先给镇南王行礼。 楚凝也有样学样,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郡主,虽说通常见到楚冀她都一口皇帝伯伯撒个娇就糊弄过去,楚冀也没要求她行礼,但这些礼节还是懂的:“父王。” 谢昌佑先是一愣,后知后觉才想起来长子是在京城成了亲才回来了,于情于理,郡主是应该喊他一声父王。他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楚凝,免不了多打量几眼。 谢昌佑此前一直在担忧,以长乐郡主的脾气,会不会适应不了世子夫人的这个身份,但如今见她知书识礼,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冒失,他心里有了几分考量。无论是郡主还是他的儿媳妇,初次见面,他这个做长辈的,不能让人觉得他薄待了她。 “近来逸都事多,我未能去京城参加你与珩儿的大婚,你不是怪我吧?” 这话明显是跟楚凝在说,楚凝摇头,甜甜一笑:“父王日理万机,凝儿当然不会怪您。不过凝儿还没给父王敬过茶,还请父王上座。”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谢昌佑命胡忠沏茶,自己坐回了主位。 等茶沏好,楚凝接过,跪在谢昌佑面前,高举茶杯,朗声道:“请父王用茶。” 谢昌佑端过茶,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笑:“起来吧。” 谢玉珩弯腰,扶楚凝起来。说实话,他也没想过楚凝一见到父王就会提敬茶这件事,他原本是打算等明日早些起来,再正式带她拜见自己的父王和母亲。但现在这样也好,父王喝了她的茶,就代表着认了她这个儿媳妇,府里的下人们也会对她更加敬重。 众人坐下后,谢昌佑简单地询问了谢玉珩一些情况,诸如他是如何入京,如何求娶到郡主的事。谢玉珩一一简单地说明,只是在说到与楚凝的婚事时,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温和,这些自然逃不过谢昌佑的眼。 对于长子的行事,谢昌佑一直都是放心的,至于次子 谢昌佑突然望向谢玉珏,神色严厉,语气颇有几分威严:“还不快跪下!” 一直没说话的谢玉珏立刻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吭。 “是要我问你,还是你自己来说?”一见到这个次子,谢昌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从前他以为次子同他母亲一样,性格柔弱,虽不能成事,但也不至于会捅出什么大乱子。可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次子居然会打着他的名义,去给他未来的大嫂送生辰贺礼,他打的什么主意,谢昌佑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还居然在京城与一个女子苟合,若非长子写信告诉他,他都不知道这些! 谢玉珏低声道:“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请父王不要责怪阿柔。” “阿柔?”谢昌佑一愣,后知后觉这是那个女子的名字,沉声问,“她现在人在何处?” 谢玉珏犹豫了一下,才道:“就在屋外。” “去把她给我叫进来。” “父王?”谢玉珏抬头,却终究不敢忤逆谢昌佑的话。不一会儿,钱柔便跟着谢玉珏进来了。 她的身份与楚凝不同,王府这种地方更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进,楚凝只是觉得奇怪,但她确是打心眼里害怕的。跟着谢玉珏进屋,钱柔连头都不敢抬,见谢玉珏跪下,钱柔也跟着跪地。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楚凝注意到了,镇南王方才说她说话时,用的是我,而与钱柔说话,却自称本王。 “王、王爷”钱柔紧张地声音都在抖,慢慢抬头,都不敢往镇南王脸上瞧,只往他衣服上看了一眼,又立刻低头,“民女见过王爷。” 胆小如鼠,这是钱柔给谢昌佑的第一印象。谢昌佑虽然不喜这个女子,但好在她生性胆小,不难安排。 “听说你已经是珏儿的人了?” 谢昌佑问得直接,钱柔听后眼睛就红了,颤颤巍巍道:“是” 谢昌佑面如表情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在府里住下,清晖园正好空着,你便住在那里,平日里无事就安份地在里面待着,王府有些地方不能去,你不要随便走动。我会让胡管家安排一个丫鬟伺候你,以后你的日常起居,便由她照顾。” “多谢王爷。”钱柔胆小,但不是听不懂他的话,镇南王既然让她不要走动,那她就待在房里不出去了。只是 钱柔咬唇,她如今无名无分待在这里,下人们应该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吧。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没有给谢玉珏指路,没有委身于他,她现在肯定还陪在父母左右,父亲今年又参加了秋闱,也不知能否高中 钱柔被胡忠带走后,谢昌佑又训斥了次子几句,这才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休息。 离开谢昌佑的书房,楚凝一脸担忧道:“珩哥哥,你父王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让柔姐姐嫁给你二弟呀?” 这些日子,楚凝总算和钱柔说得上话了,到底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楚凝又没有郡主的架子,忐忑了几日,钱柔终于敢与她说说话,交交心。 谢玉珩避重就轻地纠正她:“不是我父王,也不是我二弟。” 楚凝嗔他,她一心挂念着柔姐姐,可不是跟他开玩笑的时候。 谢玉珩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若是阿珏宠她,让她早日为王府添个香火,父王自然会为他的孙儿做主,不会亏待了他娘。但若是阿珏不想让她怀上孩子,只怕她这一辈子,也走不出清晖园了。” 那岂不是和软禁差不多?楚凝心里一惊,她看了眼谢玉珩,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王会这么做?” 她记得谢玉珏与柔姐姐这件事,是珩哥哥亲自告诉镇南王的,如果珩哥哥知道还将柔姐姐带回逸都,那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谢玉珩没有否认:“她已经是我二弟的人,就不可能再让她一个人留在京城。” 第62章 谢玉珩住的地方叫景颐轩, 比楚凝在齐王府的漪澜苑还要大, 一进门, 楚凝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院子四周都种满了翠绿色的竹子,翠竹环绕, 傲然挺立。左手边有一座竹亭,靠水而建,水面上开满了莲花,玉洁冰清,清香袭人。在庭院的右边,有几座巨石堆成的假山,假山里挖了可供通行的路,假山的上方摆着一对石凳和石桌, 夏天可以在山洞里纳凉品茗,冬天可以在石凳上晒日取暖。 不一会儿,楚凝就把院子逛了个遍, 谢玉珩站在院子里看她, 含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楚凝兴奋地跑回谢玉珩的身边, 脸蛋红扑扑的, 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着汗珠:“珩哥哥,这里好漂亮!” 楚凝见多了花花草草,景颐轩内虽然没有花, 但种着这样一片竹林,不禁令她心情愉悦,赏心悦目。 谢玉珩拿帕子给她拭去额头的汗珠, 笑着道:“往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若是有不喜欢的地方,尽管让人去改。” 楚凝摇头,不用改,现在这样她就很喜欢。牵着谢玉珩的手,楚凝跑到竹亭附近,这里有一片空地:“珩哥哥,我想在这里放个秋千,还有这里,搭个葡萄架吧。” 她刚才已经观察过了,这个竹亭多半是珩哥哥平时用来习字作画的地方,以后珩哥哥若是在竹亭里练字,她就可以坐在秋千上玩,不然就躺在葡萄架下纳凉。她一直惦记着皇后寝宫的葡萄架,躺在下面抬手就可以摘葡萄吃,她也要在院子里按一个。 “胡管家,夫人说的可记下了?”谢玉珩没直接答楚凝的话,而是转向一直跟着他们的胡忠问道。 胡忠俯首:“老奴记住了,等会儿就命人制造一个秋千,三日之内一定送来。” 谢玉珩点头,问楚凝:“满意吗?” 楚凝红着脸应了一声,刚才他那一声夫人叫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谢玉珩带着楚凝回了房,正房由堂屋和东西两侧间组成,谢玉珩的卧房就在东侧间,西侧间是他的书房,书房宽敞明亮,与堂屋只由屏风隔开。 见谢玉珩和楚凝没有再吩咐的,阿仁便带着秋容和秋颜去了西边的厢房。谢玉珩的景颐轩原本没什么丫鬟服侍,但秋容和秋颜既是楚凝的陪嫁侍女,有这个资格住在景颐轩里。 胡忠也先行告退了。 等人都离开了,谢玉珩关上门,抱起楚凝就往卧室走。 “珩哥哥,你干嘛呀!”楚凝急了,又不敢推他,怕他手一松就把自己给摔了。 谢玉珩将她放在床上,被褥早上已经有丫鬟换过了,干净舒适,楚凝刚躺上去,谢玉珩整个人就倾身而下,将她包裹在了他和被褥之间。 “你说呢?”谢玉珩反问,身体抵在她的身上,鼻尖与她相贴。 楚凝撑在他的胸前,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等、等下不是还要陪父王用饭,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谢玉珩便将她剩下的话牢牢地封在口中。谢玉珩没给她说不的机会,一手攥着她的手腕移到了头顶上方,另一手往她的裙子下方探去。 楚凝被他吻得头晕目眩,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何时被他扯掉的,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可紧接着,却又被他带入了不断沉浮的深渊中。 平复过后,楚凝趴在谢玉珩身上不肯动。 屋外秋容的声音响起:“郡主,刚才胡管家来了,让您和世子一同去王爷那里用饭。” 楚凝懒得回答,谢玉珩应了一声,吃饱喝足的世子爷唇边一抹得意:“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楚凝虚虚地抬了抬手,谢玉珩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先自己穿好衣服,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一套新的出来。 楚凝眯着眼,享受着谢玉珩的伺候,等衣服换完了,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并不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 “这衣服”楚凝很喜欢这件,可是珩哥哥的房里怎会有女子的衣服? 谢玉珩拥着她道:“皇上答应给我们赐婚后,我就写了信让胡管家准备好了你的衣裳。还有这些,你看。” 谢玉珩带楚凝往一旁走,楚凝这才发现他的房里还放了一个梳妆台和铜镜。上面还有许多小的首饰盒,楚凝上前,一个个打开又放回去。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他们把好看的都准备了,你可以一个个试,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赏给秋容和秋颜也行” 谢玉珩的话音刚落,楚凝突然转身,牢牢地抱住他:“珩哥哥,你对我真好。” 谢玉珩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娘子,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娘子 楚凝抿着唇,忍了好久,才把漾到唇边的笑给忍住,她抬起头,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还有吗?” 珩哥哥连首饰都给她准备好了,肯定还想到了别的,楚凝好奇地不得了。 “还有什么?”谢玉珩故作不解。 “给我的东西呀。”楚凝伸出手,像个孩子一样等他给。 “没了。”谢玉珩无奈道,其他的他是真的没准备了,毕竟他人在京城,衣服和首饰府里的丫鬟们可以去添置,至于别的,楚凝需要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 谢玉珩拉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走吧,我们先去陪父王用饭,你还需要什么,明日我再陪你去外面买。” “好啊。”楚凝也不失望,高高兴兴地由他牵着走。 . 楚凝以为只是陪镇南王吃饭,哪知到了前厅,看到里面等候的人时,脚步不由一滞。镇南王她认得,谢玉珏也认得,至于其余面生的几人,应当是镇南王的几位姨娘和子女了。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楚凝只怔了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谢昌佑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儿媳妇又满意了几分,倘若一位郡主连见到他几个姨娘和子女都沉不住气,这个世子夫人的身份还真不适合她。 楚凝年纪虽小,但她行事素来大胆,别说是镇南王的几个姨娘了,就算是皇帝伯伯的嫔妃,她都不会放在眼里。当然,楚冀只有一个皇后。 进了屋,楚凝跟着谢玉珩喊了一声“父王”,至于其他人,她一一看了一眼,并未多言。只是她在人群里找了一遍,没有见到钱柔,看来真如珩哥哥所言,谢玉珏并不打算娶她为妻。 “坐吧。”人都到齐了,谢昌佑终于发话。 等众人都一一坐下,谢昌佑才开始给楚凝介绍:“凝儿,你既然嫁给了珩儿,以后与我们便是一家人。珏儿你见过,这位是他的母亲,姓许,你唤她许姨娘便可,这位是冯姨娘,玖儿和婉儿都是她的孩子,与你一般大,还有这位赵姨娘,她的女儿年纪最小,妍儿,快来叫人。” 楚凝跟着谢昌佑的目光,看向了坐在赵姨娘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今年只有十二岁,与她娘长得十分相像,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活灵活现,既可爱又俏皮。楚凝不由想到了之前谢玉珩给她说家里的人时,谢玉珩就告诉她以后可以多找谢玉妍说话。 楚凝本来还在疑惑,都是他的弟弟妹妹,怎么他会那么偏爱谢玉妍。直到今日见到了她,楚凝才觉得珩哥哥说的不错,他的这几个弟弟妹妹,见下来,她确实最喜欢这个小妹妹。比起坐在谢玉妍身边的谢玉婉,谢玉妍更多了几分灵性。 “大嫂。”楚凝在打量谢玉妍时,谢玉妍也悄悄打量了她几眼,她觉得这个郡主大嫂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由喜欢得紧。 楚凝“哎”了一声,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 之后谢玉婉和谢玉玖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嫂,一家人简单地寒暄过后,才动了筷子。 楚凝从来没有和那么多人一起吃过饭,夹菜的时候还有些拘谨,谢玉珩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挑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夹到了她的碗里。 楚凝喜滋滋地吃着,却听谢玉珩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今日才来王府,所以父王才会把姨娘和弟妹们都喊来一起吃,平日里都是分开的。” 那就好,楚凝松了一口气,以后要是真天天让她面对这么多人吃饭,她还不一定能吃得下呢。 吃到一半的时候,冯姨娘突然称身子不适,先行离席了。 谢昌佑似乎习以为常,并未多说什么。谢玉婉和谢玉玖挂心娘的身子,等用完饭,也立即离开了。 饭后,谢玉珩和谢昌佑下了盘棋,楚凝坐在谢玉珩的身边,正看得无聊,突然衣袖被人扯了扯,楚凝回头,就见谢玉珩的小妹妹谢玉妍正躲在她的身后,伸出小手,指指屋外。 这是要让楚凝跟她一起出去的意思,楚凝回头看看正专注下棋的父子俩,点点头,和谢玉妍一起溜出了厅堂。 “郡主姐姐。” 一出门,楚凝就听到这一声称呼,她又惊又奇:“你在喊我?” 谢玉妍点头,吐了吐舌头道:“父王说你嫁给了大哥,就是我们的大嫂,可是我觉得大嫂不好听,郡主姐姐,你来了真好,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 “以前没有人陪你玩吗?”在楚凝看来,谢玉妍只有十二岁,比萱儿还小,自然是小孩子。 谢玉妍摇头,掰着手指道:“大哥很忙,经常要陪父王到处走动,二哥不太爱说话,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哥和四姐能作伴,就剩下我。” 所以她一直盼望着娘能再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可是自她出生后,父王就很少来沉香榭。 小姑娘单纯可爱,楚凝更喜欢她了,有心逗逗她:“也许我也不能陪你玩呢?” 谢玉妍闻言,信以为真,不负楚凝的期望,迅速垮下了脸。长乐郡主的那些事迹,不止谢玉珩听说,谢玉妍也有所耳闻。她一直很羡慕楚凝,当她听说她喜欢的这位郡主要来给她当大嫂的时候,谢玉妍别提有多高兴了。 “真的吗?”谢玉妍还不死心。 楚凝就喜欢她这副模样,也不逗她了,捏捏她的脸大笑道:“骗你的。” “姐姐真坏。”反应过来的谢玉妍也跟着她笑,半点没恼。 第63章 翌日一早, 谢玉珩先带楚凝去了镇南王妃的灵前, 上完香, 谢玉珩抿着唇一言不发。楚凝站在他的身旁,知道他是在思念已故的母亲, 默不作声地陪着。 “娘,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像父王一样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谢玉珩突然对着灵位说了这么一句,楚凝不解地朝他望去。 谢玉珩最后再看了一眼灵位,转过头,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离开了灵堂,楚凝终于忍不住问道:“珩哥哥,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谢玉珩笑笑:“想知道?” 楚凝点头,又有点犹豫:“若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珩哥哥不告诉她,总是有理由的。她刚来镇南王府, 什么都不懂, 珩哥哥既然是说给他娘听的, 那应当是与镇南王夫妇有关。 “没有什么想不想说的。”谢玉珩牵着她往外走, “我娘还在世时曾与我说过,她希望下辈子能嫁一个一心待她之人。” 终究是个女人,无论镇南王妃有多大度, 也不可能面对丈夫一而再再而三地宠爱别的女子而无动于衷。 谢玉珩记得,母亲跟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母亲担心他会同他父王一样, 身为镇南王的继承人,未来的镇南王,他一定会有很多身不由己之处。但他不想,也不会和父王一样。 楚凝听懂了,他这是在给他已故的母妃保证,同时也是在给她保证。楚凝停下脚步:“那如果遇上和许姨娘一样的事呢?珩哥哥,你会娶别人吗?” “不会。”谢玉珩没有犹豫,“凝儿,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许贺言野心勃勃,就算父王不娶他的妹妹,他总有一日也会沉不住气,露出狐狸尾巴。谢玉珩在离开逸都前,就已经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次回来,就看谁先沉不住气。只要许贺言稍有动作,他便能趁机除掉他。至于其他人,他根本不会给他们再成为第二个许贺言的机会。 谢玉珩心中早有了打算,不出半年,他便能将被许贺言拉拢去的镇南军心都收回来。 楚凝眼眶微湿,不可否认,昨日在见到镇南王的那几位姨娘时,她心里确实有些担忧。虽然珩哥哥以前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不能保证将来如何,但他在镇南王妃灵前说的这句话,仿佛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无比安心。 楚凝点点头,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刻,她只想静静地抱着他。 “哭什么?”谢玉珩注意到了她泛红的眼眶,拉开二人的距离,凝视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那么爱哭?” “才没有呢!”楚凝胡乱地抹了几下眼睛,故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瞪他,“是风太大吹到我眼睛里去了,我才没哭呢。” “是么,我看看。”谢玉珩捧着她的脸,眸色认真,仿佛真的是在看她的眼睛。可若是真被风吹的,怎会看得出来? 半晌,谢玉珩勾了勾唇,低下头,在她双眼上依次落下了两个吻。 “确实是风吹的。”谢玉珩一本正经地说完,这才放开她,往来时的方向走。 楚凝愣了愣,随即脸一红,快步跟上他,主动去牵他的手:“珩哥哥,你说今日要带我出去逛逛的,还算不算数?” 谢玉珩把她的小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算,不过”他打量了一下楚凝,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接着道,“先回去换件衣裳。” . 换了衣服,楚凝和谢玉珩才出景颐轩,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朝他们跑来。 “大哥,郡主姐姐。”谢玉妍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边说话还一边喘着气。 谢玉珩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纠正道:“不是郡主姐姐,是大嫂。” 谢玉妍还是有点怕大哥的,闻言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改口:“大嫂。” 兄妹二人间的神色没能逃过楚凝的眼,楚凝把谢玉妍拉到身边,对谢玉珩道:“妍儿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别凶她,我可喜欢她了。” 谢玉妍一听就高兴了,以前大哥在府里,除了父王以外谁都不敢顶撞他,现在好了,大哥给他们娶了个大嫂回来,这个大嫂不仅漂亮,还会帮她说话。谢玉妍早就看出来,大哥可喜欢郡主了,郡主说什么大哥一定会听。 想不到昨夜楚凝和谢玉妍就说了一会儿话,关系就这么好了,谢玉珩实在理解不了姑娘之间的情谊,他颇有些无奈:“说吧,有什么事吗?” 谢玉妍抱着楚凝的胳膊道:“大嫂昨日答应陪我玩了,方才我听下人说你们要出去,大嫂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府玩了。” 谢玉妍这次连看都不看谢玉珩,反正只要嫂子答应就好。 “好啊。”楚凝答应地很爽快,看到谢玉妍,她就想到了以前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她总趁父王不注意溜出去玩。 . 楚凝和谢玉妍有了伴,难免冷落了谢玉珩。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性格又相似,一路上,楚凝都被谢玉妍拉着到处玩。逸都虽不及京城富庶,但也是一个繁华之地,尤其地处江南,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如画。 楚凝和谢玉妍走在前面,谢玉珩信步在后面跟着。看着楚凝的背影,让他想起了刚入京的那几日,楚凝也是这样拉着他在京城四处晃悠。 逸都有一条著名的小吃街,顾名思义,街上到处都是吃食。谢玉妍逛着逛着,就把楚凝带到了那条小吃街上去。 楚凝平生有两大乐事,一是爱玩,二就是爱吃。一眼望去,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楚凝馋的恨不得每个都来一份。 在楚凝撒腿跑进去之前,谢玉珩终于拉住她:“别吃太多了,不容易消化,以后想吃,我再带你来。” 楚凝还没答应,被身边的谢玉妍听到了,鼓着嘴道:“大哥偏心。”以前大哥带他们来的时候,可没说下次还带他们过来。 谢玉珩但笑不语。 一边是弟弟妹妹们,另一边是自己的娘子,他当然要偏心着些了。 不过谢玉珩虽然提前交代了,但楚凝一见到好吃的,依旧没管住嘴巴,从街头吃到街尾,很快就撑得走不动路了。谢玉妍倒还好,这些她都吃过了,今日出来是特地来带着嫂子玩的。 肚子胀得有些难受,楚凝停下了脚步,回头去寻她的珩哥哥。找了许久,才在一个捏糖人的摊贩前发现了他。 楚凝悄悄走过去,从他肩后探出一个脑袋,看了几眼,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珩哥哥,原来你喜欢糖人呀?” 这可把楚凝给奇坏了,珩哥哥看起来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会喜欢这么孩子气的东西? 谢玉珩看着摊主正在捏的糖人,低声解释道:“小时候我娘唯一一次带我出来玩,就给我买了一个糖人,后来她身子不好,很少出府,我也没机会再陪着她出来。” 他的话一说完,老大爷就捏好了一个糖人:“公子,给,两文钱。” 谢玉珩接过糖人,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阿仁便取了两文钱给那老大爷。 谢玉珩拿着糖人看了看,拿起楚凝的手,把糖人放到她的手心里。楚凝仔细一看,别看这糖人小,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 珩哥哥把这个照着他捏的糖人送给她了,楚凝心里十分高兴,她吃不下也不舍得吃,直到回了镇南王府,还拿在手上不肯松开。 楚凝回到房里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气后,便让秋容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一下。镇南王府什么都有,不过这些是她在外头逛的时候看着喜欢,所以谢玉珩便让阿仁都买下来了。 楚凝整理了一些好看的首饰和衣裳,让秋容和秋颜打了个包,然后去书房找谢玉珩。 回来之后的珩哥哥似乎很忙,她今晨醒来时,他便已经醒了,披了一件外衣靠在床头看信,书房里的桌案上,还堆着好几封没有拆封的信。 当时楚凝还笑着打趣他是哪家姑娘偷偷给他的情书,不过现在想想,珩哥哥一去京城大半年,镇南王府这里应该堆了许多事没处理吧。 楚凝不想去打扰他的,但是眼下这件事,她必须要去跟他说一声。 楚凝走到他的身边:“珩哥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见楚凝过来,谢玉珩放下笔:“想去看钱姑娘?” “你怎么知道?”楚凝惊讶地问。 谢玉珩往外头站着的秋容和秋颜那里看了一眼,才道:“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想给钱姑娘送过去吗?”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让我买”那日他说了那番话后,楚凝就一直以为他是不愿意让她去看柔姐姐的,本来还想着若是他不答应,她就偷偷去,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谢玉珩叹了口气,站起来问她:“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何我明知道带她回府后会是这样的处境,却仍然要将她带回来?” 楚凝小心翼翼地点头:“珩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呀?” 谢玉珩被她“苦衷”两个字逗笑了:“哪有什么苦衷,就算是有,也不是我的。” 这么说,还真的是有原因的? 楚凝竖起耳朵等着他讲。 谢玉珩摸摸她的脑袋:“行了,我让阿仁陪你去一趟清晖园,你也别留太久,早些回来,毕竟钱姑娘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你想知道的事情,等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 第64章 清晖园在镇南王府的西面, 隔了一道墙便是下人们住的厢房, 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住到清晖园去。钱柔刚来镇南王府, 没得挑,镇南王让她住哪里, 她也只能去那里住。 由于常年无人居住,清晖园里什么都没有,到处都布满了尘土。好在镇南王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经过了一天的打扫,还算是个能住的样子,被褥和一些所需的生活用品都是去库房里领的,胡管家不苛刻,即使钱柔现在无名无分, 该给的都给了。 钱柔吃苦吃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清晖园虽然冷清,又偏了些, 但当初建的时候也是按照贵人的条件造的。钱柔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还有人伺候着, 心里并不计较。 可她不计较, 被安排来伺候她的两个丫鬟却有些耿耿于怀,趁钱柔休息时,两人待在前院里闲聊。 “你说我们到底造的什么孽呀, 要被派来伺候这么一个不得宠的主。二公子回府那么久了,都没来看过她一眼,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其中一个穿着绿衫的丫鬟道。 她身边比她年长一些的丫鬟听了, 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才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以后有你受的!” 绿衫丫鬟撇撇嘴,声音却低了几分:“我又没说错,听说二公子是和世子一起回来的,世子昨晚还带了世子夫人去和王爷一起吃饭,连几位姨娘和公子姑娘们都去了,跟过年似的煮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世子夫人爱吃的。” 可他们的主子呢?别说让王爷亲自陪着吃饭了,就连个问候的人都没有。 黄衫丫鬟也叹了口气:“那又如何,人家是郡主,当然得好好伺候着。我们的这位姑娘无权无势,背后又没人撑腰,只盼她快些给二公子生个孩子,母凭子贵,我们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她们的这个主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真的能有那一天吗? 黄衫丫鬟还想说什么,突然瞥见门口的四个身影,她朝绿衫丫鬟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往来人望去。她们虽然没见过新来的世子夫人,但是世子身边的阿仁,却是认得的。 “奴婢见过世子夫人。”二女朝楚凝行礼。 楚凝让她们起来:“柔姐姐呢?” “钱姑娘正在屋里休息,夫人要见钱姑娘,奴婢去请她出来。”黄衫丫鬟连忙道。 楚凝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进去。”说着,便带着秋容和秋颜一起进了屋。 见她没说什么,两个丫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刚才她们说的那些话若是被郡主听了去,也不知她会怎么想,幸好 她们刚才说的话,离得远楚凝是没听到,但不包括阿仁。阿仁从小耳力比常人要好很多,能听清很远很小的声音,她们两人的话,正好一字不落地进了阿仁的耳朵里。 阿仁看了二女一眼,冷着脸道:“钱姑娘将来如何,那是二公子的事情。王爷最讨厌的就是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下人,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二女吓得脸色惨白。 . 楚凝进了屋,看到钱柔正拿着针线,不知道在绣什么东西。楚凝好奇地凑过去:“柔姐姐,你在做什么?” 钱柔见是楚凝,又惊又喜,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要给她行礼:“民女见过郡主。” “我喊你姐姐,你却喊我郡主。”楚凝略有些不高兴地道。 “郡主,我”钱柔咬唇,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知道楚凝没什么架子,所以与她说话,也没有初见时那么害怕了。 她犹豫着道:“凝儿?” 楚凝一瞬间就笑开了,高高兴兴地“哎”了一声,唤来秋容和秋颜,握着钱柔的手道:“柔姐姐,我今日和珩哥哥出府去逛了逛,给你带了些衣服和首饰,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以后我还给你带。” “郡凝儿的好意,我当然喜欢。”钱柔看了一眼秋容手上的东西,羡慕道,“世子对你真好。” 她初来逸都,又何尝不想有人也能像世子一样带她出府逛逛呢,可是谢玉珏从昨日回府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了。她不知道要等他几日,他才会想起府里还有一个她,会来看看她,也或许,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自从谢玉珩说要带她来逸都,谢玉珏对她的态度,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在这里无依无靠,不期待他还能期待谁呢? 楚凝朝秋容和秋颜看了一眼,示意她们出去:“柔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谢玉珏啊?” 钱柔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是该说是还是不是。最初的时候,她是对他动过心的,才会把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给他。可如今,经过了那么多事,她却有些不确定了。在来逸都的路上,她由于晕船,身子不适,谢玉珏也不过只来看过她两次,反倒是楚凝,日日都来陪她说话。到了镇南王府,她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晚上隔着墙,还能听到墙壁那头的下人们在说她的闲话,可他却仍然没有来看她。 那一刻,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若是不喜欢他,她为何要答应与他一同回逸都,若是喜欢,他明明已经这样伤她的心了,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钱柔没有立即否认,楚凝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多半还是放不下谢玉珏。感情的事情,她不好多掺和什么,只能道:“柔姐姐,以后你若是有需要,就让人来跟我说。” 钱柔点点头,有些为难道:“我确实有一事相求,不知凝儿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 “姐姐请说。”楚凝洗耳恭听。 钱柔低着头道:“我如今在这镇南王府里没什么相熟的人,愿意与我说话的也只有你,希望凝儿妹妹不要嫌弃我才好。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每年都参加科举考试,却年年落榜,父亲曾说,若是今年还考不上,他便再也不考了。离今年秋闱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想请妹妹在给京城送家书时,也帮我带封家书回去,我虽身在逸都,却挂念着父亲母亲的情况,还请妹妹体谅,帮我这个忙。” 楚凝笑道:“那有何难,等我寄书信回去时,我让秋容来你这里拿,姐姐尽管写好收着。” “多谢妹妹!”钱柔感激道。 . 楚凝又陪钱柔聊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渐暗,才离开了清晖园。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冯姨娘的两个孩子。 谢玉玖和谢玉婉再过半个多月也要满十五了,男孩子长得高,女孩子却娇小玲珑,走在一起,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要不是之前谢玉珩告诉楚凝他们是双胞胎,楚凝再怎么也不会猜到的。 “大嫂。”见到楚凝,二人齐齐行礼。 谢玉玖和谢玉婉不像谢玉妍那般,喜欢谁就会直接表现出来。还记得他们初听大哥要娶长乐郡主时,心里就对这位郡主充满了好奇。在逸都,多少大家闺秀喜欢大哥,想方设法差人明里暗里地打探大哥喜欢怎样的女子,希望能得大哥的青睐。任谁都没有想到,最后大哥娶的,居然会是齐王的女儿。 说起来,这位郡主他们早有耳闻,嚣张跋扈,刁蛮任性他们有好奇,也有担忧,郡主养尊处优,虽然同他们一样都是王爷的孩子,可嫡庶也有尊卑之分,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齐王,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兄妹两人行过礼,对视一眼,似乎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还不了解这位大嫂的为人,那他们还是先不要开口,等她开口好了。 . 楚凝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谢玉玖上前一步:“回大嫂,冯姨娘身子不适,今日请了大夫过来,我们刚送走大夫,准备去听雨轩看冯姨娘。” 镇南王的王妃只有一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娘,身为庶子庶女,在人前除了王妃以外,也得唤一声姨娘。 他们二人方才的脚步确实很急,楚凝侧身让路:“快去吧,你们娘既然生病了,是该好好陪着。等她身体好些了,你们差个人来景颐轩告诉我,我去看看她。” 一句“你们娘”让谢玉玖和谢玉婉睁大了眼睛,他们不知楚凝是故意说的,还是不小心说错的。如果是前者,她是在与他们示好还是在试探?如果是后者,一个郡主,会有这么傻吗?但无论哪个,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谢玉婉边看楚凝的背影边小声问自己的哥哥:“哥,你说大嫂到底会不会像娘说的那般以后会为难我们呀?” 谢玉玖斜妹妹一眼:“娘的话你还信不过吗?这个大嫂来头太大,你可别学妍儿那样一见面就贴上去,指不定她一个不高兴就拿你出气。娘见过的人多,是不会骗我们的,目前还是对她敬而远之吧。” 听到妹妹的名字,谢玉婉就有些不高兴了:“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姐姐,大嫂一来就带她出去玩,也不叫上我一起!真是气死我了,看她以后来找我玩,我还理不理她!” 女孩子之间闹的别扭,谢玉玖没有接话。 第65章 景颐轩, 楚凝回来的时候, 看到谢玉珩正站在院子里和一个男人说话。 男人看起来约莫刚过而立之年, 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武将出生。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话正说到一半,见楚凝等人过来,男人立马封了口,一脸警惕地望着她们。 楚凝抿唇,似是有些不理解他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待他们走近,只听谢玉珩对那人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事再来禀报。” “是, 世子,属下告退。”临走前,那人又看了楚凝一眼。 楚凝被他看得一头雾水:“珩哥哥, 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谢玉珩低声道:“他叫魏辉, 同阿仁一样算是我的护卫, 这些年我将他安排在了军营里, 关于许贺言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是珩哥哥的心腹,楚凝恍然, 怪不得他刚才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是怕她听到了他们的话会说出去吗? 谢玉珩往楚凝身后看了看,和她一起进屋:“东西都送过去了?” “嗯, 柔姐姐好可怜。”楚凝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我从清晖园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三弟和四妹。” 从清晖园回来必是会经过听雨轩的,这点谢玉珩并不奇怪:“他们有和你说什么吗?” 楚凝摇头:“没有,不过他们似乎不是很喜欢我。” 听出她话里的委屈,谢玉珩站定,面向她笑了笑:“不高兴?” 楚凝扁扁嘴,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她在京城的时候,走到那里都有人笑迎她,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起码表面上会很热情。可是刚才见到谢玉玖和谢玉婉,她不开口,他们两也就不说话,就让她有些烦闷。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谢玉珩安慰道:“别担心,阿玖和婉儿不像妍儿那般活泼的性子,或许与他们的娘有关。日子久了,他们便会知道你的好。” 楚凝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珩哥哥,冯姨娘的身子是不是一直不太好?” 谢玉珩点头:“说来也奇怪,我父王的四个妻妾,除了赵姨娘,我娘和另外两位姨娘的身子都不怎么好。” “请过大夫了吗?”楚凝睁着杏眼,望着他问道。 谢玉珩默认:“大夫只说是体虚,需要常年服药。可我娘服了那么久的药,身子也不见好,反而一日日地变差,最后”想到母亲临终前形如枯槁般的模样,他的心就不由紧了紧,“许姨娘与我娘差不多,身子看起来弱,平日里走几步路都会累,因此几乎一直在屋里不出门。” “那冯姨娘是怎么回事?”楚凝追问。 谢玉珩道:“冯姨娘刚入府的两年还算康健,她是在生了孩子以后身子才变虚的,大夫说是因为生阿玖和婉儿时她费了太大的劲,气血两亏,这些年但凡变天,她就容易得病。” 镇南王的后院一共一个王妃和三位姨娘,三个人都有事,却唯独谢玉妍的娘好端端的没事。楚凝觉得蹊跷,猜测道:“珩哥哥,你说会不会与赵姨娘有关?” 楚凝说得含蓄,谢玉珩觉得好笑:“你是想说我娘和许姨娘冯姨娘的病,是由赵姨娘造成的?” 楚凝不吭声,她虽然很喜欢谢玉妍,但是对赵姨娘却没什么了解。照珩哥哥这么说,谁都会往她身上猜的吧? 谢玉珩摇头:“不会是赵姨娘。” 楚凝会怀疑的,谢玉珩和谢昌佑也曾怀疑过,但转瞬他们又将她排除了。原因无他,赵姨娘出生小门小户,性子豪爽,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何况赵姨娘是最后入府的,在她入府前,阿玖和婉儿已经出生了,大夫的诊断也早就有了,所以绝不可能是她。 不是她又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她们自身的原因吗?楚凝总觉得蹊跷,但既然谢玉珩这么说了,她也不去乱猜了。 楚凝摸了摸肚子,四处张望:“珩哥哥,我们今晚吃什么?” 谢玉珩轻笑,这丫头,思路跳得还真快:“饿了?” 他们未时才回府的,谢玉珩心想楚凝吃多了,不会那么快饿,故命人晚些将晚膳送来,却没想到她去了趟清晖园,一回来又想着找吃的了。 楚凝其实也不太饿,就是习惯了这个点吃东西,不吃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谢玉珩唤来一个丫鬟,让她去后院的小厨房看看饭菜做好了没。在镇南王府里,除了节日以外,大家都是各吃各的,因此每个人的院子里都有一个小厨房,平时主子们的吃食都是那里做的。 没多久,丫鬟们就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楚凝吃了几口就没什么食欲了。如今虽然入了秋,但天气依旧很热,楚凝坐了一会儿就浑身冒汗,叫来秋容和秋颜,去给她准备热水沐浴。 二女正答应着要去,谢玉珩闻言制止二人:“不必了,你们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就好。” 楚凝不解地望着谢玉珩。 谢玉珩笑道:“王府后面有座归霞山,里面有一处天然的泉池,冬暖夏凉,从王府过去只要两刻钟,一会儿我带你去。” 楚凝心中一动,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真的吗?” 看她这副神情谢玉珩便知道她喜欢得紧,于是颔首,唇边带笑。 楚凝早就听说过有温泉这样的地方了,只不过京城没有,她也没去试过。没想到逸都居然有这样的地方,真是让她惊喜。但转念,楚凝又有些扭捏道:“万一有别人” “不会的。”谢玉珩失笑道,“归霞山就在王府后面,很少有人会去,那处泉池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在半山腰处,我发现后便让人专门看着,除了我无人会去。” “珩哥哥,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逸都城外还有一座红叶山,是你娘给取的名,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楚凝期待地问。 谢玉珩看着她道:“我娘之所以取名为红叶山,乃是因为到了深秋,枫树盛开,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的落叶,所以要再过段时日去才能看到美景。” 一想到那个场景,楚凝就觉得很美,她突然希望深秋快些到来,这样就可以看到珩哥哥所说的美景了。 楚凝伸手抱住谢玉珩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珩哥哥,我们现在就去你说的泉池吧。” “好。”谢玉珩弯唇,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马车是从后门走的,像来时一样,谢玉珩和楚凝只带了阿仁和秋容秋颜,阿仁在外面驾车,楚凝就坐在马车里,夜里漆黑一片,楚凝拉开帘子看了几眼,便又放下,缩到了谢玉珩的身边。 楚凝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黑,就算以前在齐王府,她住了十多年的家里,在夜里走路也会感觉忐忑,更别说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逸都了。 “珩哥哥,你说的那处在半山腰的泉池,是露天的吗?” 谢玉珩点点头,有些奇怪,不是都跟她说过了不会有别人的吗? “那山里会不会有野兽什么的”她的声音小小的,透着几丝紧张。 谢玉珩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放心,就算有野兽,也有我陪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啊还真的有野兽呀?楚凝更害怕了,想想自己若在泉池里沐浴,周围的草丛里躲着一只绿眼睛的凶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还时不时地嗷呜几声叫唤,她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这么害怕?”楚凝的紧张都写在脸上,小脸皱巴巴的,谢玉珩见了,忍不住轻笑。 “哪、哪有”楚凝嘴硬,目光往别处飘了飘,回头又对上谢玉珩含笑的眉眼,狐疑地问,“珩哥哥,你不会是在故意吓我吧?” “没有。”谢玉珩正色道,他确实不算是在吓她。归霞山原本是处荒山,只是被他发现了半山腰的泉池,才命人一直看着,要说这山上有野兽,倒也不是没可能,只不过他从来没见过罢了。 楚凝皱着眉盯他,似乎是在考虑他话中的真实性。 “真的没有。”谢玉珩真是被她盯怕了,把人拉过来抱坐在腿上,笑着道,“我没见过,所以究竟有没有,我也不清楚。” 楚凝轻哼一声,勉强信了他。 . 很快就到了谢玉珩说的那处泉池,门口有两个守卫,二人看到谢玉珩,恭敬地喊了一声“世子”。 谢玉珩朝二人点点头,带着楚凝进去了。 在来这里之前,楚凝想象中的“半山腰处的泉池”应该是三面环山,一面处于悬崖峭壁上,可能还有一道瀑布,周遭光秃秃的除了树林和杂草外什么都没有。等到了这里楚凝才发现,什么三面环山,什么悬崖峭壁,都是不存在的。半山腰处一个石拱门,气派恢弘,再往里走,无论是从环境还是布置上来看,都与镇南王府差不了多少,珩哥哥口中所谓的泉池,其实就在这座别院的后面,与卧室相通,怪不得他说不会有人来了,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一路上,楚凝都半张着嘴巴,震惊不已。 谢玉珩见她傻乎乎地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由被她逗笑了:“看什么呢?” 楚凝微微有些惊讶:“珩哥哥,你说这里是你无意中发现的,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让人建造的吗?” 谢玉珩嗯了一声:“如何?” 不如何真的,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了。 楚凝的脸上满是崇拜,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她由衷地夸赞道:“珩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谢玉珩淡笑着摸摸她的后脑:“快去换衣裳,过会儿我们去泉池,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楚凝很喜欢这里的卧房,比景颐轩还让她欢喜,听了谢玉珩的话,刚想说一句好,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顿在原地:“我、我们?” 珩哥哥的意思是要和她洗鸳鸯浴? 虽然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但那时不一样啊她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任由他去了,可是现在 只要一想到要和珩哥哥一起沐浴,楚凝免不了想起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顿时面红耳赤。 “嗯。”谢玉珩郑重其事道,“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哦。”楚凝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思考的能力了,听他这么说,愣愣地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第66章 别院的主卧里有一扇偏门, 这个偏门就是通往泉池的。由于是天然的山泉, 谢玉珩发现后便命人将其围了起来, 看似更像是一个室内的人造泉池。泉池有专门负责清理的人,即便谢玉珩离开逸都大半年, 泉水依旧清澈如镜。 梁上灯笼高挂,楚凝从没见过这样的泉池,兴奋地跑过去,趴在岸边,掬了一手水,回头朝谢玉珩大喊:“珩哥哥,你快来。”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衣,贴在身上, 将身材勾勒地玲珑有致。别看楚凝年纪不大,但那件薄衫下的美妙,只有谢玉珩清楚。 他的喉.结动了动, 慢慢靠近楚凝, 将趴在岸边的人拉起来搂住:“抱你下去?” 楚凝背朝着泉池站着, 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她不习水性,之前没觉得,现在突然有些害怕了:“这个泉池会不会很深?” “不深。”谢玉珩笑道, 若是有危险,他也不会带她来这里了。 楚凝歪着脑袋,疑惑道:“你不是说这处泉池是天然的, 可是我怎么没见着水源呢?” 谢玉珩扬了扬下巴:“你就在这边泡,那边有礁石的地方千万不要过去,水源应当是在泉池底下,越往礁石附近去就越深。” 楚凝乖乖点头,靠在他的肩上:“珩哥哥,你抱我吧。” 谢玉珩轻轻一笑,打横抱起她,入了泉池中。 入水后,谢玉珩便松了手,让她自己玩。 水温适宜,水位也不高,楚凝站着时正好到她腹部上方的位置。珩哥哥就在旁边,楚凝一点也不怕,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累了就回到岸边,靠着岸的地方有几块小的礁石,楚凝正好坐在上面,只剩一双雪.白的香.肩随着水面的浮动若.隐.若.现。 楚凝舒服地眯着眼睛,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睁眼一看,便瞧见一直在旁边自顾自品茶的谢玉珩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的手臂横在她的腰后,男女力量的悬殊,他轻易就将她从水中提了起来。 楚凝不得不趴在他的胸前,二人身上都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如今早就都被水打湿了,紧紧地在身上。想起谢玉珩之前说过的话,楚凝突然又紧张起来,她张了张嘴,没待她来得及说话,谢玉珩便低头,将她吻住。 熟悉的独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楚凝仿佛又回到了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刻,腿一软竟有些站不住。 “珩哥哥”被他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楚凝嘤嘤抗议。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这么紧张?”她生涩的模样让谢玉珩不由停了下来,他们成亲都快一个月了,怎么在这些事上她还跟个未出阁的姑娘似的,青涩地没半点长进。 听着他略带笑意的声音,楚凝的脸上烧起了两朵红霞,绚丽灿烂。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谢玉珩喜欢得紧,捏捏她腰间的软肉,楚凝下意识地躲,身子却更加紧地贴向他,感觉到他身上的火热以及某件硬物,楚凝顿时羞红了脸,不敢再看他。 修长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谢玉珩低头,在她下巴上吻了吻,语气带着蛊.惑:“放松。” 言罢,柔软的唇再次覆上了她的,深吻住她。 半个时辰后,楚凝闭着眼睛,好在身子泡在水里,并不是很累,但浑身上下依旧使不出劲,特别是被谢玉珩狠狠疼.爱过的地方,酸.胀难忍。 楚凝握着拳头,自以为在他肩上很用力地垂了一下,实则谢玉珩根本感觉不到力道。 他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还有力气打我?” “哼。”楚凝偏过头,不打算理他。 在成亲之前,楚凝觉得她的珩哥哥最温柔了,就连牵着她的手的时候,都不舍得用力,怕弄疼了她。可自打成了亲,他从前的什么温柔、什么绅士,在人后都消失不见了。他还是对她很好,好到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他,唯独这夜间的房事,让她又气又怨。但偏偏,又不能与他生气。 楚凝咬唇,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她不想承认,虽然她一直被撞地很疼,可她竟然也很享受。 身体突然凌空,谢玉珩把她从水里抱起来。 “珩哥哥,我们去哪儿?”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楚凝一手捂着胸,又一手搂着谢玉珩的脖子。 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谢玉珩低头轻笑:“遮什么遮?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身上哪个地方是我还没看过的?” 话虽这么说,谢玉珩却从花鸟屏风后的衣架上拿起一件干净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一步步把她抱回了房。 “在水里泡太久不好,你若喜欢,往后我常带你来便是。”谢玉珩将她放在床上,掀开被子,也跟着躺了进去。 楚凝往他怀里钻,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脸颊红扑扑的,睁着一双圆润的杏眼看他,只觉得她的珩哥哥怎么瞧都好看,简直就是百看不厌。 “珩哥哥,你之前说等我从柔姐姐那里回来以后,就告诉我把她带回来的原因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想不到她还记得,谢玉珩随口问:“当真想要知道?” 楚凝认真地点头。 谢玉珩拍拍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拉近了些。他仰面躺在床上,望着顶上,不疾不徐道:“这事还得从我的祖父说起。” 谢玉珩还记得,四十年前的镇南王府,曾发生过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那时他的父王,也正是现在的镇南王谢昌佑还只是一个两岁的孩童,这桩事,也是父王告诉他的。 “在我父王十八岁时,家里出了一件事。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我们王府,称她是这个少年的母亲,而这个少年,又是我祖父的儿子。”谢玉珩缓缓道,这桩事情,他终归也是听他父王说的,并没有经历过,只是凭记忆说给楚凝听,“侍卫们听后震惊不已,将那女人以及少年带到了我祖父面前,当时我的祖父也很诧异,听人禀报后,立刻去见了那个女人。见面后,祖父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十七年前被我祖母赶出府去的她的丫鬟。” 原来,谢玉珩的祖父当年喝多了住在前院,被这个女子趁机故意勾引,他的祖父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与那女子共度了一夜春宵。醒来后,他的祖父自是十分后悔,深觉自己对不起爱妻,主动去向爱妻坦白,要将那个勾引他的丫鬟送出府去卖了。那丫鬟本想攀高枝,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自然是不愿意的。后来她偷偷逃走了,十七年后再回来,居然还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儿子。 楚凝听后抿唇:“这也太巧了吧?可是珩哥哥,你的祖父怎知这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儿子呢?” “因为那个少年,长得与我祖父很像,几乎和我祖父年轻时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玉珩转向她道,“所以在见到那个少年时,我祖父便也相信了那个女人说的话。” 说到这里,谢玉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祖父不喜那个女子,可以狠心将她卖掉,却无法狠心送走自己的儿子。万不得已下,他只能让那女子和儿子住在王府里,并收了她当姨娘。” “那你的祖母她”楚凝小声地开口。 谢玉珩摇头,平静道:“祖母那时倒是不计较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女人又带了个孩子回来,还是祖父的骨血,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府里没他们这两个人。” 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呀?楚凝面露不解,这又与柔姐姐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从这里开始的。”谢玉珩指腹摩挲着楚凝的脸,轻声道,“我父王那时已经是世子了,他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妹妹。那个少年入府后,自然而然便成了谢家二公子,他与我当大哥的父王说不上几句话,却喜欢陪着妹妹玩。起初父王并不觉得奇怪,兄妹之间,聊得来也是好事。可是后来却渐渐不对了,某日晚上,我父王的妹妹找他哭诉,说二哥哥趁她睡着后欺负她,还差点轻薄了她。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也没看清人,只是听声音觉得像,她不敢告诉祖父和祖母,只能找父王。父王不信,都是兄妹,他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于是父王便安抚她,说她一定是在做梦,都是假的。但却不曾想,十日后,他的妹妹突然投湖,等下人救上来时,已经断了气。” 楚凝惊讶地张大嘴巴,直觉告诉她,镇南王的妹妹并不是在说谎。 在她讶异的目光下,谢玉珩缓缓点头:“我的姑姑死后,祖父伤心欲绝,命人彻查此事,父王才将姑姑说的告诉祖父。祖父大怒,将少年唤来询问。” “他承认了吗?” 谢玉珩没回答,而是反问她道:“你觉得呢?” 楚凝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承认的。”谁会承认自己轻薄了自己的妹妹呢?若是传出去,这可是大罪。 谢玉珩低沉着声音道:“他认了,而且还承认,他并非祖父的儿子。” 其实当年的那个丫鬟,并没有怀孕,这个被她称作是自己儿子少年,也是她逃亡中捡到的弃婴。她领养了他,后来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一个会易容的江湖术士,那个人便将少年易容成了他祖父的模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凝不解地问。 谢玉珩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她与那个江湖术士之间有什么勾结吧。那个少年会承认,也是存了报复,江湖术士所谓的易容,并非现在江湖中流传的用人皮面具代替,而是直接将他原本的容貌给变了。那个少年当时的心理已经扭曲了,所以他才会深更半夜趁我姑姑睡着了去她房里,事发之后又坦然承认。” “那,结果呢?” “祖父一怒之下,杀了少年为我姑姑偿命,那个女人,也被侍卫们乱棍打死了。而祖母,在经历丧女之痛后,一病不起,不久后也辞世了。” 楚凝抱紧他:“珩哥哥,你是担心柔姐姐也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吗?” 谢玉珩没有否认:“就算不是她,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 楚凝的脸贴着他蹭了蹭。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和珩哥哥都没有出生。从小到大,她都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皇祖父疼,也有祖父、父王和娘他们疼。可珩哥哥出生时,镇南王府刚经历过那样的一切,听说前镇南王没等到珩哥哥出生就过世了,也怪不得珩哥哥一定要将柔姐姐带回来了。诸如此类的事情,总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珩哥哥,你做得没错。”即使楚凝再心疼钱柔的处境,这一刻她却更想站在谢玉珩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个轮空的两周榜 第67章 谢玉珩要和谢昌佑一起去军营, 第二日天未亮, 就离开了别院。楚凝睡得正香, 谢玉珩喊了两声,见她不愿醒来, 也没勉强,替她穿好衣服后,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上了马车。 山路颠簸,楚凝颠了一会儿,总算是醒了。揉揉眼睛,发觉自己居然在马车上,惊讶地转头,她看到秋容和秋颜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打盹, 而她身边的谢玉珩,也在闭目养神。 楚凝把被子往谢玉珩身上盖了点,谢玉珩马上睁开了眼睛:“睡醒了?” “嗯。”楚凝含糊着应了一声, 刚醒来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们要去哪里?” “回府。”谢玉珩解释道, “今日我要与父王一同去军营, 不能陪你一起用午饭了,天黑之前我会回来,你若无事, 就让妍儿来陪你说说话。”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楚凝轻笑,怎么珩哥哥跟她父王似的, 出门之前什么都要安排好? 谢玉珩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拉开帘子,一道明亮的光从外面照进来。归霞山很高,半山腰的位置已经等同于周围其他山的高度了,他们还没下山,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从云层后渐渐冒头的太阳。 “看。”谢玉珩指着窗外。 楚凝靠着他往外瞧,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 晨曦初照,天边露出了一大片红霞,美艳似火。 楚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自己亲眼见到,居然比听说的还要震撼。 “是日初!”楚凝兴奋地大喊,身体越过谢玉珩,就要朝着窗户扑去。 秋容秋颜被她一喊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后,也凑到她旁边看。 晨起还有些凉,楚凝趴着看了一会儿,谢玉珩怕她着凉,又将她抱回来。此时日头已经升的老高,红霞也渐渐漫开,由粉变白。 楚凝意犹未尽,还想看,谢玉珩好笑着说:“等深秋了,我带你去红叶山,红叶山上看日初更美。” 满地的红色枫叶,再加上如火般的红霞,楚凝光是想到那个景象就觉得很美。她重重地点头,心满意足地道了声好。 谢玉珩把楚凝送回镇南王府后,便和谢昌佑一起去了军营。谢玉珩是骑着破风去的,说起破风,他们从京城回来,走了水路,它居然也乖乖地在床上待了七日,只有那日他们下船放风,破风也才有机会透透气。 楚凝送走了谢玉珩,哼着小曲,往景颐轩的方向走。 “郡主。” 突然背后有个声音,楚凝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秋颜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向楚凝道:“是二公子。” 楚凝当然知道是谢玉珏,要说在这镇南王府,除了谢玉珩以外,楚凝最熟的就是谢玉珏了,何况谢玉珏还在齐王府住了几个月,他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楚凝转身,看到谢玉珏已经走到她的身后,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楚凝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吗?” “郡主今日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谢玉珏记得,他住在齐王府时,楚凝一般不到辰时过半是不会起来的,此刻连辰时都没到,她起得那么早,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楚凝有些不悦,刚才那一声郡主,她虽听着不舒服,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谢玉珏喊惯了她郡主,现在让他喊大嫂,偶尔改不了口喊错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然而现在他又喊了一声,确确实实是在喊她郡主,楚凝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楚凝只听萱儿说谢玉珏可能在打萱儿的主意,并不知道谢玉珏也曾打过她的主意,就算听着不高兴,也不能因此迁怒于他。 “我都与珩哥哥成亲快一个月了,二弟这称呼也该改了吧。”楚凝淡声道。 谢玉珏勾了勾唇,脸上没半点慌张,改口道:“大嫂。” 他的反应更让楚凝坚信,他方才是故意喊她郡主的。可是为什么呢? “二弟喊我,是有何事?”楚凝心里认定了谢玉珏不是什么好人,不太想和他说话。 谢玉珏道:“我要出门,正巧遇上大嫂,所以就和大嫂打个招呼。大嫂似乎不是很想见到我?” 不是不是很想,而是一点都不想。楚凝在心里默默道,面上却扯了个笑,她刚来镇南王府两日,对府上的人和事还不了解,就算再讨厌谢玉珏,现在也不是和他撕破脸皮的时候:“怎么会呢,二弟为何这么想?” “不是就好。”谢玉珏看着她道,“不知大嫂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逸都虽也热闹,但到底不能和京城比,风土人情也有所差异,大嫂若是不习惯,尽管跟我说,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楚凝打断:“那倒不必,我会和珩哥哥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有相公,就算有什么事,也不用你这个小叔子多事。 谢玉珏唇边的笑敛了敛,点点头:“昨日我娘还跟我问起大嫂的事,府里的事情大嫂想知道,不妨去问问我娘。” 谢玉珏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楚凝的确是需要了解一下镇南王府的情况,只不过去找许姨娘 楚凝道了声谢:“好啊,那我下午就把三位姨娘请来景颐轩坐坐。”只去一个人那里,免不了让其他人有意见,楚凝还不至于那么傻,一进府就与镇南王的几位姨娘为敌。她年纪小,但这些事还是懂的。 她笑得单纯,谢玉珏看不出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便又听她说:“对了,昨日我去看了柔姐姐,清晖园什么都好,就是冷清了些,二弟若是无事,多去陪陪柔姐姐吧。” “好。”谢玉珏犹豫了一下,答应。 回到景颐轩,楚凝补了个觉,醒来用了午饭,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三位姨娘请来坐坐。 沉香榭的赵姨娘来得最快,昨日听女儿夸了一晚这位新的嫂子,赵姨娘对楚凝的印象很好,受到邀请,遂立刻带着女儿来了。 ? “郡主姐姐!”见到楚凝,谢玉妍高兴地放开自己的娘,跑到她身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我听侍卫们说,昨夜大哥带你出去了,今晨才回来,你们去哪里了?” 这个丫头,真是个鬼灵精,居然连这事都知道。楚凝无奈,戳戳她的脑袋,浅笑道:“你大哥带我去归霞山的别院住了一晚,你也想去吗?” 谢玉妍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却扁着嘴道:“大哥偏心,我让他带我去都不肯,你才来就带你去了。” 她早就想去归霞山上的泉池里泡泡了,可是大哥从来不带她去,还记得有次她找侍卫带她过去,结果在门口被人拦下了,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她当时气急了,跑回府跟父王告状,说大哥在外头偷偷建了别院,哪知父王一点都不意外,还把她给训了一顿,让她以后乖乖在府里待着,小姑娘不要一个人去山里。当时把她给气的,整整十多日没理大哥,大哥却仍然不松口。 “你大哥那别院,就是给你嫂子准备的,当然不会带你去了。”赵姨娘笑着走到女儿身边,朝楚凝大方地点点头。 楚凝也回了一个笑,那日吃饭她就感觉到了,赵姨娘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扭捏,说起话来也有什么说什么,给她的感觉跟她娘很像,楚凝并不讨厌她。 “赵姨娘先去屋里坐吧,我让秋容给你泡茶。” “哎,好。”赵姨娘爽朗地笑了笑。 许姨娘和冯姨娘几乎是同时来的,听说两个人身子都不怎么好,来得晚些,楚凝也没介意。 几人坐下后,许姨娘先开口了:“不知郡主今日将我们喊来,是有何事?” 她是镇南王的侧妃,地位比冯、赵两位姨娘高一些,但在楚凝面前,却不敢以长辈的身份自居。若谢玉珩娶的是个寻常女子,或许她的口气还能硬些,可人家是郡主,只能好声好气地待着。 楚凝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初来府上,珩哥哥让我跟三位姨娘学着点,前夜吃饭时父王在,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今日得了空,想请三位姨娘来坐坐,说说话。” 楚凝其实很不喜欢这么客套的对话,但又没办法,谁让她嫁的是镇南王世子呢。 “这是应该的,早就听闻郡主聪明伶俐,郡主来之前,王爷也跟我们交代过,等郡主来了,便将府里的事情教给郡主。”冯姨娘说着,掩唇轻咳了两声。 楚凝又与她们客套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大约坐了半个多时辰,许姨娘带头告辞,冯姨娘也称身体不适离开了,只剩下赵姨娘,她倒是无所谓走不走,反正一个人在沉香榭也无所事事,见女儿喜欢和楚凝说话,便多坐了会儿,却没想到这一坐,就差点出了事。 快回到沉香榭时,路过一处矮墙时,墙头突然崩塌,饶是赵姨娘反应再快,推开女儿后,自己却来不及躲,身上、腿上都被砖石压到了,就连额头上,也被一块青砖砸到,顿时血流如注,当场昏迷不醒。 谢昌佑和谢玉珩回府后得知此事,立刻赶去了沉香榭。 谢玉妍在房门口哭得上气不接,沾了灰的衣服还没换掉,楚凝陪在她的身边,一边安慰她,一边又自责地等大夫出来。 第68章 赵姨娘伤得不轻, 右腿被坍塌的墙压断了, 脸上、手上擦破了皮, 最严重的还是额头上的伤口,大夫也束手无策, 出来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血是止住了,但能不能醒来,还是要看她的造化了。” 闻言,谢玉妍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大喊了一声“娘”,边哭边跑了进去。 谢玉珩问楚凝:“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才出去一日,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赵姨娘虽说只是个妾室, 但好歹为他父王诞下一女,是他妹妹的亲娘,关于人命, 还是得问个清楚。 “珩哥哥, 我”楚凝其实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在赵姨娘和谢玉妍离开没多久, 突然有个丫鬟急急忙忙地来禀报,说赵姨娘和五姑娘出了事,然后她就来了。她来的时候, 整个沉香榭里乱作了一团。谢玉妍到底年纪小,受了惊吓后一直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 只说是墙突然塌了,等她反应过来,赵姨娘已经被压在了墙下。 墙好端端的怎会塌?楚凝不知道,但她心里很明白,若非她下午将她们请去景颐轩,赵姨娘也不会出事。说来说去,赵姨娘伤成这样,她也有责任。 “对不起,珩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楚凝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自责道。 谢玉珩无声轻叹,将她拥进怀里:“不关你的事,赵姨娘不会有事的,别难过。” “嗯。”楚凝闷声道。 . 谢昌佑进去陪了片刻,安慰了女儿几句,便先行离开了。并非他无情,而是今日去军营,许贺言蠢蠢欲动,言语间已有不敬之意,随时都有可能谋反,他必须提前部署,以安军心。 临走前,谢昌佑看了楚凝一眼,柔声道:“你五妹妹还小,多帮她照顾着些赵氏。”言语中并无怪罪。 “父王放心。”楚凝点头道。 送走镇南王,楚凝和谢玉珩进了屋。谢玉妍趴在赵姨娘的床边,眼圈红彤彤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妍儿。” 听到大哥的声音,谢玉妍吸吸鼻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往下周围的丫鬟,哽咽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大哥说。” 丫鬟们道了声是,纷纷退出去,只留下秋容和秋颜。谢玉妍又看楚凝,楚凝会意,朝二女点点头,离开前,秋容顺手带上了房门。 “妍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谢玉珩开口问。 谢玉妍点头,刚才光顾着担心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她小心眼了,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呢?墙塌之前,她似乎看到了一片墨色的衣角。 “刚才路过那个矮墙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在墙的后面。” “此话当真?谢玉珩大惊。先前听楚凝的描述,坍塌的那面墙位于沉香榭的西南角,由于年久失修,确实有坍塌的危险,他此前只当是意外,并未往深里想。可如今听了妹妹的话,难道说赵姨娘受伤是人为的? 谢玉妍又仔细想了想,慎重点头。 “你可看到是谁吗?”谢玉珩追问。 谢玉妍看了大哥一眼,低头不语。 她这副模样,并非是没看见,而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谢玉珩蹙眉,神色凝重道:“你尽管说,无论是谁,在我们王府里做出这等事,都是罪大恶极,不可姑息。” 谢玉妍抿唇,低声道:“若我看的没错,那个人穿了一件墨色的衣服。” 下人们在府里都穿一样的衣服,灰色麻布衫,很容易辨别。而在整个镇南王府里,经常穿黑色衣服的,只有一个人。 妹妹不会撒谎,谢玉珩沉默了一瞬,沉声问:“你可看清楚了?” 谢玉妍点头,过了会儿又摇头:“今日风大,路过矮墙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一片衣角,但究竟是不是二哥,我并不确定。” 她也想不明白,二哥究竟为何要害她们母女,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路过?可若不是二哥,又会是谁想要害她们呢? 正在此时,楚凝突然道:“珩哥哥,我早上在回景颐轩的路上,遇到了二弟。他说许姨娘想见我,但是我觉得单独见她不好,所以才会把其他两位姨娘都请来。” 谢玉珩了解楚凝和谢玉妍,她们二人都单纯没有心机,因此她们说的话,他没有怀疑。可是他的这个二弟,小时候还算了解,但长大后,他的性子他这个做大哥有时也摸不透。如果妹妹看得没错,此事确与二弟有关,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沉默半晌,谢玉珩才道:“我会让人去查明此事,但是在此之前,妍儿,你不可将此事再告诉他人。若真是二弟所为,我一定让他给你和赵姨娘一个交代。” “如果真的是二哥,大哥打算怎么做?”谢玉妍认真地问,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弟弟,身为兄长,谢玉珩两边都不会偏袒:“我会告诉父王,让父王定夺。” . 赵姨娘伤重昏迷的事不出半日就传遍了镇南王府,连在清晖园的钱柔都听说了。入夜,钱柔正准备上床休息,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紧接着,是丫鬟们行礼的声音:“二公子。” 听到声音,钱柔立刻披上衣服,刚走到门边,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钱柔脸上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谢郎,你来了。” 果然是他,她还以为他会过好久才来呢。 谢玉珏颔首,想必钱柔的惊喜,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移向屋内:“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听出他话里的关心,钱柔连连点头,侧过身,“你,你今日怎么有空来?” 他明明跟她说过,回府之后,可能会有段日子不能来看她。 谢玉珏进屋,等她关上门,才道:“郡主让我来陪陪你。” 钱柔神色一暗,笑容僵在唇边,她以为他是自己想来的,没想到居然是郡主 没等她开始难过,却又听谢玉珏道:“我今晚就住在你这里。” 钱柔一愣,随即转悲为喜。是了,如果他不是自愿过来,又怎会留下来呢。或许他早就想来,只是碍于他父王和娘,才一直不来见她的。郡主让他过来,正好给了他一个理由。 “那我服侍你休息。”钱柔伸出手,作势要为他宽衣。 谢玉珏没有拒绝,待她将他外衣褪下,他转身走进了内室。 钱柔连忙快步跟上他。 他们二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彼此的身体也十分熟悉,就算谢玉珏对钱柔的感情并不深,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这具身体确实有吸引他的地方。 二人缠绵了许久,待谢玉珏终于停下动作,钱柔却不舍得他走,她主动亲吻着他。 谢玉珏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不早了,睡吧。” 钱柔又贴上去:“谢郎,我们生个孩子吧。” 听了她的话,谢玉珏猛地推开她。 钱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底慢慢起了一层水雾。 谢玉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见她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谢玉珏抱着她,轻声安抚:“不是我不想和你要孩子,只是你还太小,现在就生孩子,很伤身子。” “真的吗?”钱柔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谢玉珏笑了笑,又低头在她侧脸印上了一吻。 听他这么说,钱柔突然笑开,只要他心里有她,她可以不在乎他对她的态度。 钱柔靠在谢玉珏的胸前,小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呀?” “再等两年吧。”舅舅答应他,最迟不过两年,一定会帮他拿到他想要的。 . 谢玉妍坚持要等娘醒来,楚凝一直陪她到深夜,熬不住睡了过去,才被谢玉珩抱回景颐轩休息。从下午到晚上,楚凝几乎没吃过东西,是以第二日,她是被饿醒的。不过楚凝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却还是问了赵姨娘的状况。 谢玉珩让秋颜把准备好的粥端过来,又亲自端了盆水给楚凝洗漱。他一边喂她喝粥,一边道:“还昏迷着,你也别太担心了,赵姨娘没事,早晚都会醒过来的。反倒是你,把粥喝了再睡一会儿。” “我怎么了?”楚凝含着一口粥,含糊不清地问道。 谢玉珩无奈道:“我才离开了一日,你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离开你?” 楚凝知道他并非在责怪自己,而是担心她会被别人害了。楚凝掀开被子,往谢玉珩怀里扑过去,搂着他的腰,讨好道:“那以后你去哪里都带上我呀,你亲自看着我,就不用再担心我啦。” “想得美。”嘴上这么说,谢玉珩的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楚凝使劲地抱了抱他,撒完娇了,才正色道:“珩哥哥,你觉得昨天的事情是不是二弟做的?” “我不清楚。”谢玉珩放下碗,这件事情他昨夜想了很久,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不想轻易下断论,“我已经让阿仁去查了,相信今日便会有答案。” “珩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说。” “嗯?”谢玉珩抱着她一起躺下。 “是关于萱儿的。”楚凝静静道,“萱儿说,我们成亲的那日,二弟曾经单独找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班,不开森╭(╯^╰)╮ 第69章 原本还想再陪楚凝躺一会儿, 但听完她的话, 谢玉珩再无睡意。他忽而掀开被子, 翻身坐起,把楚凝给吓了一跳:“珩哥哥, 你要去哪里?” 谢玉珩转身,给她盖好被子,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两个时辰便回,你再多睡一会儿,等我回来了, 再陪你一起用午饭。” 楚凝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你方才还说要带我一起去的。” 谢玉珩一愣,盯了她一会儿, 叹了口气:“也罢, 我去把秋容和秋颜喊来伺候你穿衣。” “好!”得了珩哥哥的准许, 楚凝高高兴兴地爬了起来。 一刻钟后, 楚凝和谢玉珩来到了马厩。谢玉珩牵出破风,先把楚凝抱上马背,随后翻身而上, 坐在她的身后。从后门离开镇南王府,谢玉珩一挥马鞭,穿过逸都城, 往南面而去。 “珩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楚凝回头,破风的速度不慢,风从脸颊两侧刮过,她不由眯起了眼睛。 谢玉珩单手拉着缰绳,单手搂着她的腰:“去军营。” 楚凝“啊”了一声,原来珩哥哥是要去军营啊,怪不得刚才他不带她去了。听说那地方都是男人,是不准女人进去的,楚凝犹豫地问:“我过去真的可以吗?” 看她小心谨慎的模样,谢玉珩笑了笑:“不可以不是也带你去了?总不能现在把你扔下来吧?待会儿到了那里,你跟着我,别乱跑,也别乱说话,就不打紧。” 楚凝点头,乖乖记下了。 . 到了镇南军的营地,将士们正在进行早训。谢玉珩把楚凝抱下马,又将破风交给了守门的士兵,便带着楚凝进了军营。 武场上,数千名将士整齐地列队,正前方的高台上,站了三名身穿铠甲之人。最中间那人约莫四十岁,唇上留着一缕胡须,虎背熊腰,正在训话。在他的左右两边,分别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年纪稍长,耳鬓有几根白发,另一人则年轻些,估摸只有三十多岁。 “中间那个人就是许贺言,他左手边的人姓吕,你可以叫他吕副将,他是我父王的人,右手边那人叫孟平,是许贺言提拔的参将。”一边走,谢玉珩一边给楚凝低声介绍。 三言两句就将敌友给讲清楚了,楚凝记下:“我知道了。”吕副将是自己人,他说的话可以听,另外两个得留个心眼。 “你知道什么?”谢玉珩好笑,“孟平虽然是许贺言提拔上来的人,但他确实也是个贤良之士。许贺言一直想将他收归为己用,但孟平刚正不阿,实属难得。” 这也是为什么谢昌佑和谢玉珩早就都看出了许贺言的野心,却依旧放心地让他留在镇南军中的原因。他虽然想方设法得了军心,但这军心依旧是建立在他是镇南军校尉这一身份之上的,但若他不是,或者做出任何谋逆之事,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人,就是孟平。因此许贺言还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来人,许贺言让将士们自己训练,朝谢玉珩的方向走去:“世子昨日不是才陪同王爷一起来过,今日怎的又来了?” “怎么,许校尉很不希望我来?”谢玉珩不紧不慢地反问。 “当然不是,世子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只是”许贺言朝楚凝望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微沉着声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世子突然带个女人过来,这要是传到王爷耳中,世子难道就不怕王爷震怒吗?” 谢玉珩安之若素:“凝儿是齐王的郡主,也是我的妻子,将来的镇南王妃,别人不可以,但她过来,绝不会坏了规矩。” 许贺言挑了挑眉,早就听说皇上给谢玉珩赐了婚,对方是齐王的爱女,皇上最宠爱的长乐郡主,原来竟是眼前这个女子吗? 只一瞬,许贺言便收起了眸中的惊讶,平静地问:“敢问世子今日带着郡主一起来军营,是有何事?” “不瞒许校尉,昨日王府出了些事,见了血,阿珏他” “是珏儿受伤了吗?他现在如何了?”听到谢玉珏的名字,许贺言急忙问。 谢玉珩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阿珏没事,昨日校尉不是说许久没见过阿珏了,想见见他吗?只是赵姨娘受伤昏迷,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只怕都不能请许校尉来府上了。” 听说受伤的不是外甥,许贺言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也没想过要去镇南王府,等找个时机,把外甥叫出来便行,不是什么大事。 谢玉珩带着楚凝,在军营中不便久留,临走前,趁许贺言不注意,找来了魏辉,让他时刻注意着许贺言这几日的去向。 离开军营后,憋了一肚子问题的楚凝终于忍不住不吐不快:“珩哥哥,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在许贺言面前提的二弟?” 难得今日天气凉爽,二人没有骑马,谢玉珩牵着楚凝的手走在前面,破风撒着马蹄慢悠悠地在后头跟着。听楚凝这么问,谢玉珩赞赏地望向她:“你说得不错,我是故意提的阿珏。” “为什么呀?”楚凝歪头,不解地问。 说到这个,谢玉珩叹了口气:“自从父王看出许贺言的阴谋后,很少让许贺言和许氏见面,后来许氏应当也是发现了许贺言的心思,这些年兄妹二人再未相见,更别说是阿珏了。但是” 刚才他说到府里出了事,又故意提了谢玉珏,许贺言那一瞬间紧张的表现不是假的。照理说,许贺言和谢玉珏多年未见,二人之间的情分多少都会生疏的,但许贺言却如此紧张谢玉珏,这点就足够让他引起怀疑了。 谢玉珩虽然没把话说完整,但楚凝该聪明的时候绝对不会笨:“珩哥哥,你在怀疑他吗?” “他是我二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怀疑他,但如果这一切真是他所为,我也不会心慈手软。”如果真如他们所猜测的这样,那么谢玉珏入京、住进齐王府,甚至是进宫后接近安宁公主,都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很有可能与许贺言有关。 . 回到王府,楚凝先去了沉香榭探望赵氏,谢玉珩没有陪她去,到书房时,阿仁已经在等他了。 “世子。”见到他回来,阿仁上前,将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矮墙年久失修,确实有坍塌的危险,但也不至于这么巧说塌就塌。而且我发现,在墙的内侧,有人踩过的痕迹。只是我问了当时在场的下人,他们都说墙塌下来后并没有看见可疑的人,所以都认定墙是自己塌的。” “没有人为的可能?” “有。”阿仁答道,“习武之人若先将墙打松,再隔着距离借外力将墙打塌并不是没可能,只是这需要很深的内力,而二公子他” 谢玉珏不会武这是王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阿仁说的,谢玉珩自然也想到了。 “这件事情先不要张扬,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让你去做。” “世子请说。” . 从沉香榭回来,楚凝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珩哥哥,你说赵姨娘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谢玉珩抱着她安慰:“先别想这么多。” 楚凝摇摇头:“刚才我看妍儿给她喂药,她几乎一点都喝不进去,大夫说她昏迷着,又不能吃东西,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身子就会垮的。” “郡主!”楚凝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秋颜的声音,她匆匆跑进屋,看到谢玉珩,连忙行了一个礼,“世子。” “何事如此惊慌?”谢玉珩问道。 秋颜连声道;“赵姨娘醒了。” “真的?”楚凝激动地挣脱谢玉珩的手,拉着秋颜问,“你确定吗?”明明刚才她去看的时候,大夫还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怎么她一走,人就醒了? 秋颜点点头:“是真的,沉香榭的丫鬟亲自来说的。” “我去看看!”楚凝飞奔出去。 “去告诉父王。”吩咐完秋颜,谢玉珩也跟了过去。 楚凝和谢玉珩到的时候,谢玉妍正在喂赵氏喝药,娘醒了,谢玉妍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边和她说着这两日的事,一边数落着另外两房的人:“娘受了那么重的伤,许姨娘和冯姨娘都不来看娘,只派了几个下人来问候,还是郡主姐姐好,一有空就来看娘,昨夜还陪我到深夜。” 赵氏训道:“这样的话在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间屋子可不许再说了。” “我知道了。”谢玉妍不情愿地应道,大哥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说的是事实,本来害娘的就是二哥,她不会看错的。 她说完这句话,楚凝和谢玉珩就进来了。亲眼看到赵氏醒了,楚凝悬了一日一夜的心终于落地了。 “赵姨娘,对不起,是我害你受的伤。”楚凝低声认错。 赵氏连忙摇头:“郡主可别这么说,这事怎么能怪您呢,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头还疼吗?”楚凝看着她绑了好几圈纱布的额头,白色的纱布上还有腥腥点点的血迹。 “都是小伤,不碍事的,休息几日就好了。”赵氏笑了笑,一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皱了眉。 “娘,您没事吧?”谢玉妍紧张地问。 “没事没事” 谢玉珩知道他们在这里,赵氏一定不能好好休息,于是道:“赵姨娘你刚醒,身体还受不住,喝了药就先休息,我和凝儿明日再来看你。” 赵氏哎了一声:“世子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谢玉珩也有秘密→_→我埋了好久的伏笔,大约很快就能写到了 第70章 赵氏头上的伤看着严重, 可人一旦醒来, 就无性命之忧了, 反倒是腿和手断了的骨头,还需静养几个月。这些日子, 楚凝时不时地就去沉香榭看赵氏,许、冯两位姨娘虽说也去过几次,但每次都逗留不久就回去了。谢玉珩命人将害赵氏受伤的那道矮墙彻底砸了,连带着整个院落,都要重新翻建,避免往后府里再发生此类的事。 到了十月末,镇南王府的枫树红了,这日一大早, 谢玉珩便将楚凝从被子里抱了出来,要带她去红叶山小住几日。 天气渐渐转凉,临出门前, 谢玉珩特地为楚凝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系好飘带, 才揽着她出了门。 红叶山不像归霞山那么近, 离逸都城有段距离,楚凝坐了一会儿就有点犯困,靠在谢玉珩肩上打盹, 坐着坐着,突然马车一个急停,楚凝整个人往前冲去, 好在谢玉珩眼明手快,又把她扯了回来。 一来二去,楚凝彻底醒了:“珩哥哥,怎么了?” 谢玉珩不语,单手将楚凝紧紧地揽在怀里,外面阿仁的声音传了进来:“世子,我们中埋伏了。” “对方有多少人?”谢玉珩仿佛早有预料般,面色平静,声音无半点起伏。 “十三个。”阿仁扫了一眼拦在马车前的黑衣人,答道。 “杀了,一个不留。”谢玉珩冷冷地声音传出去。 阿仁道了声是,紧接着,楚凝感觉到马车抖动了一下,耳边只听刀剑相交之声。秋容和秋颜吓得抱作了一团,楚凝抓着谢玉珩的衣服,担忧道:“珩哥哥,外面那么多人,阿仁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感觉到她在害怕,谢玉珩握住她的手:“别担心,阿仁自小便受过特殊的训练,区区十几个刺客,还伤不了他。”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毫无准备。回府一个半月了,他一直在等这些人来杀他,今日可终于将他们给等来了! 楚凝抿唇,想坐到窗边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形,却被谢玉珩箍着腰不让她动。 没过多时,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轻,马车门被人敲了两下,阿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世子,已经全部解决了。” 谢玉珩这才松开楚凝,推开门,下了马车。 楚凝见谢玉珩下去了,她也跟着要出去看。 “郡主,您还是别去看了吧。”秋容说什么也不肯让楚凝下去,刚才在听世子说杀那个字的时候,她就浑身发冷,阿仁说解决了的意思是,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么?那现在外面,岂不是全是死人秋容光想想,就觉得胃口一阵难受。 “没事,我就看看。”楚凝胆子大,活人都不怕,更别说是死人了。只是下了马车,在看到外面的场景时,楚凝还是忍不住偏开了眼,不敢一直盯着瞧。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人,那些人俱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一动不动。地上血迹斑斑,和落叶混在一起,一眼望去,可以用上惨烈来形容。 “珩哥哥。”楚凝跨过两个人,走到谢玉珩身边。她这才发现马车外面除了阿仁,还有七八个人站着,他们手中皆提着剑,银色的剑锋被染成了红色,还在滴着血。 谢玉珩握住楚凝的手,朝身后的人吩咐道:“把尸体处理了,记住,要干净。” “是,世子。”那些人应道,便开始把尸体抗走,剩下两个人将落叶扫成了堆,点火烧了。 “珩哥哥,他们是谁呀?”回到马车上,楚凝好奇地问谢玉珩。怪不得刚才他一点都不担心阿仁,原来是有帮手。 “他们是我的护卫。”这些人自他回到镇南王府后,一直暗中跟着他,一般不会出现,除非他遇到了危险,那些人才会出来。 “那黑衣人呢?”楚凝说着便往外看了一眼,阿仁又开始驾车,地上被血染红的地方铺了一些干柴,而谢玉珩的护卫们,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玉珩将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搜出来的令牌拿出来,楚凝接过看了看,只是一个普通的铁牌,上面有着复杂的花纹,可若是仔细瞧,会发现在那些花纹的正中间,有一个“许”字。 “是许贺言的人?”楚凝惊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只有我死了,他的目的才能达到。”谢玉珩将令牌收好,面无表情道。 这些黑衣人他能防,是因为曾经他经历过相同的一次刺杀,那次他毫无准备,中了许贺言的圈套,现在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他还觉得心有余悸,特别是被当胸穿过的那一剑。 不过幸好,他回来了。 他没有去凉州,而是直接去了京城,许贺言一定想不到。至于京城的那些刺客,他起初以为是许贺言的人,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许贺言就算胆子再大,在没收服镇南军前,绝不可能将手伸到京城。但他与那些人交过手,从武功的路数来说,有些地方居然和先前刺杀他的那批人不谋而合。 这一点,确实让他心存疑虑。可这两者目前还没有联系的地方,他不能妄下断论。 楚凝握紧谢玉珩的手,她一直都不知道,许贺言居然想要珩哥哥的命:“珩哥哥,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她的神色认真,谢玉珩心里一暖,也不管马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了,拉过楚凝,低头就朝她吻去。 谢玉珩吻了她很久,直至楚凝上气不接下气,谢玉珩才放过她。楚凝趴在谢玉珩怀里喘息,谢玉珩牢牢地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脸,柔软的唇在她的耳鬓厮磨:“记住你说的话。” 楚凝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她抿唇笑了,杏眼明亮:“我不会忘记的。珩哥哥,我要一辈子都陪着你,永远不和你分开。” 谢玉珩也笑了,察觉到马车另一端的目光,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视线瞥向门口,秋容和秋颜立刻移开,脸色微红。 方才做的事和说的话,虽然和楚凝成亲后,谢玉珩也没少做,但都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可是刚才楚凝的那一句话,让他突然把持不住,不想等,也不想忍,就那样吻住了她,要不是她快喘不过气来,他真想吻她到天荒地老。 可现在亲密的话说完了,亲密的事也做完了,谢玉珩才觉得尴尬。 他一尴尬,耳尖就会红,谢玉珩平时在下人面前都很严肃,面对长辈也是一本正经的,很少会有尴尬的时候。然而在楚凝面前,已经不止一次了。 自打发现了谢玉珩这个小秘密,楚凝更加得意了,这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呢。 楚凝碰碰谢玉珩的耳尖,被他飞快地捉住了手,楚凝哈哈大笑,又换了个手去碰,又被他捉住。谢玉珩沉了声:“凝儿。” 楚凝才不怕他呢,知道谢玉珩不会对自己凶,楚凝挣脱了他的手,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耳尖,眼睛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笑得跟小狐狸似的。 . 红叶山的别院建在山顶,马车只能行至半山腰,剩下还有两三里的山路需要步行上去。 山上的枫树正是最美艳的季节,红叶似火,漫山遍野都是红火火的一片。 楚凝很少有机会爬山,一开始兴奋地不得了,一直跑在前头,还时不时地转身让谢玉珩等人快些。通往别院的山路只有一条,路是转程请人修过的,很好辨认,谢玉珩不担心楚凝会迷路,她跑得快,他也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只是山路崎岖,又是绵延向上,楚凝一开始用了太多体力,到后面就走不动了,累得坐在地上喘气,双腿又酸又胀。等谢玉珩来到她身边,她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反观谢玉珩和阿仁,就连跟在他们身后同样没爬过山的秋容和秋颜,看起来也比楚凝好多了。 “你们怎么都不累呀?”楚凝一边拔着路边的野草,一边委屈道。 谢玉珩顺手把她拉起来:“爬山又不是平常走路,你跑那么快,当然会累了。” 楚凝现在一动都不想动,光抬一下腿就觉得酸得厉害,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谢玉珩身上,贴着他蹭了蹭:“珩哥哥,我走不动了。” “嗯,然后呢?”谢玉珩明知故问,双手负在背后,就是不动。 “你背我吧。”楚凝期待地望着他。 红叶山上风景独好,谁都没被来时的事情影响兴致。谢玉珩难得心情好,似笑非笑道:“说句好听的,我考虑一下。” 楚凝接得很快:“珩哥哥你最好了,你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的对吧?” “那可不一定。” 楚凝瞪大眼睛,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了片刻,嗔他一眼,撇撇嘴道:“哪有你这样的呀。” “我怎么了?”谢玉珩笑了笑,谁让她刚才在马车上对他动手动脚的,好不容易有机会,他可得好好“教训”她一下,“这样吧,换一个,叫声好听的,我就背你上去。” “珩哥哥。”楚凝甜甜地喊道。 谢玉珩摇头:“这个不行。”她日日都这么喊,都听腻了。 不行?那还喊什么? 楚凝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呼吸一滞。偷偷看一眼阿仁等人,他们倒也自觉,在离他们十步开外的地方自己休息。楚凝咬了咬唇,红着脸,低低地喊了一声“夫君。” 这个称呼她平时一般不叫,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会被他逼着喊几声,现在脱口而出,脑子里难免出现一些想入非非的画面,让她害臊地不行。 谢玉珩十分受用,嗯了一声,打横抱起她,往山上走。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你们发现了吗→_→ 第71章 红叶山上的别院比归霞山的要大多了, 吃了饭, 楚凝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拉着谢玉珩带她到处逛。山上不仅有漫山遍野的枫树,还有许多她认不出的野花, 一簇簇,一堆堆,别提有多美了。后山上有几棵橘子树和枣树,正值果子成熟的季节,一只只拳头大小的橘子挂在枝头,黄澄澄、金灿灿,让楚凝想到了齐王府西苑的那片果林。 楚凝站在一棵橘子树下,仰头看了半天, 寻到了一只看起来最大的橘子,回头朝谢玉珩道:“珩哥哥,我要吃那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 谢玉珩看到了挂在最上方枝头上的那只橘子, 借着旁边的树干, 谢玉珩纵身一跃, 摘下来枝头上的那只橘子,递给楚凝。 楚凝还是第一次看到谢玉珩用武功,顿时看得眼睛都亮了, 双手合十,崇拜道:“哇,珩哥哥, 你好厉害!” 她眼底的崇拜毫不掩饰,谢玉珩被她逗笑了,把橘子塞到她的手里,牵起她的另一只手,笑道:“只是摘个橘子就能让你这么高兴?” “可不是嘛!”楚凝洋洋得意,仿佛刚才轻易摘到橘子的人是她一般。楚凝顺势抱住谢玉珩的胳膊,摇晃着道,“珩哥哥,我也想学武功,你教我吧。” “教你?”谢玉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片刻,缓缓摇头,“你现在学已经来不及了。” 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彻底,楚凝一听就不开心了,鼓着嘴,气呼呼地问:“为什么?” 谢玉珩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等她泄了气,才道:“习武是要基础的,你一点基础都没有,光会些招式,有什么用?别人打你一下就痛,怎么还能接下第二招?” 谢玉珩说得倒也不错,不过最重要的是,习武之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他三岁起习武,起初的几年都是咬牙扛过来的,有多累他明白,所以他不想楚凝也像他一样辛苦。更何况,有他在她身边,就算她不会武功,他也能护她周全。 楚凝是最怕痛了,听他这么说,楚凝顿时垮下脸。想想也是,她从前看那些人打架,都是实打实的搭在身上,光是看着,她就觉得疼,更别说手里拿着刀剑棍棒了。 想到这里,楚凝搓了搓手臂,对谢玉珩道:“那好吧,我不学了。不过珩哥哥,是你不肯教我的哦,以后若是遇到危险,你可不准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她故意叉着腰,气势汹汹。 谢玉珩失笑,他哪里舍得丢下她?好不容易这一世娶到了她,就算豁出命去,他也不会放开她。 “好。”谢玉珩剥了一让瓣橘子,喂到楚凝的嘴里。 橘子酸甜,入口清清凉凉的,楚凝吃着喜欢,让下人找来几个竹篮,带着秋容和秋颜摘了许多,打算带回去慢慢吃。 . 在红叶山上住了两日,楚凝也难得起了两个大早,欣赏了两次日出,等到了第三日,谢玉珩再喊她时,她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了,嚷嚷着没睡饱,要继续睡。 谢玉珩便也没有勉强她,独自起床后替她盖好被子,然后一个人出去了。 屋外,天蒙蒙亮,院子里站着一个人,看到谢玉珩,忙上前行礼:“世子。” 来者正是魏辉。 这几日谢玉珩虽然一直住在红叶山上,但是军中和镇南王府的事情,每日都有人上山向他禀报:“许贺言那里如何?” 魏辉低声道:“不出世子所料,许贺言这几日一反常态,常常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属下有几次路过他的营帐,都听到里面有窃窃私语。” “知道是谁吗?”谢玉珩沉声问。 魏辉摇头。 许贺言很小心,白日不会让人进他的营帐中,只到了晚上,将士们都睡了,他的营帐内依旧亮着。魏辉奉命盯着许贺言,这才多加关注了些。 “继续去盯,他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告诉我。”谢玉珩吩咐道。 “是,世子。”魏辉说完,转身离开。 他刚走,阿仁就来了,二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错身而过。 “世子,我们的人方才来报,昨夜在山脚下看到了许贺言,他带着几十名士兵,说是来寻人的,一直搜到半山腰,才无功而返。” 谢玉珩早有预料,那些来杀他的人,都过了这么多日了还没回去,许贺言一定沉不住气。魏辉说在营帐内与许贺言交谈的人,多半也与那些人有关。不过他倒是高估了许贺言,擅自带兵出来寻人,若非怕那些人落在他的手里,许贺言怎会兵行险着呢。 “你去准备一下,等凝儿醒了我们就下山,下午我要去趟军营。” 谢玉珩交代完,又去陪楚凝睡了一个时辰。 楚凝睡得满足,醒来时精神也很好,抱着谢玉珩的腰撒娇。想自己过去的二十年,谢玉珩其实并不喜欢和旁人亲近,就算是他的母亲和父王,他也很少和他们有肢体上的接触。也因此镇南王府的下人们都以为,他们的世子性子清冷,不苟言笑。唯独楚凝,在京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很喜欢她。无论与她如何亲近,他都享受得很,这是在过去二十年中他从未体会过的亲密。 谢玉珩抱着楚凝道:“下午我要去军营,一会儿我先送你回王府。” 楚凝支起身子看他:“是关于那些刺客的事吗?” 谢玉珩点头,并不瞒她:“许贺言昨夜领兵搜山,什么都没发现。那些人失踪,肯定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我打算去见见他,看他什么反应。” 许贺言要杀他,他还要去见许贺言楚凝抓着谢玉珩的手,担心道:“他会不会故意害你呀珩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吧。” “在军营里,他就算知道是我杀了那些人,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谢玉珩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有阿仁陪我,我不会有事的。” 想到他那些藏在暗中的护卫,楚凝也不是那么紧张了。她撑着谢玉珩的胸口往上爬了爬,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珩哥哥,记得你答应我的,等皇后娘娘给我生小妹妹的时候,你就要带我回京的,可不许食言。” “自然不会。”谢玉珩贴着她的唇,轻声呢喃,“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孩子呢。” 她她生 楚凝脸色蓦地炸红,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小,成亲那么久也从未往生孩子的这方面考虑过,但现在珩哥哥既然提了,楚凝犹豫片刻,小声问他:“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谢玉珩一愣,随即笑得不能自己:“只要是你生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楚凝只是随口问的罢了,但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暖,思绪也渐渐往孩子的身上飘了。她觉得珩哥哥长得那么好看,她也不赖,他们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会很漂亮吧?还记得萱儿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那么小一只,她和珩哥哥要是有了孩子,也会是那样吗? 想着想着,楚凝居然有些期待起来。 “在想什么?”谢玉珩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着眉,不由问道。 楚凝扯了扯谢玉珩的衣服,苦着脸道:“珩哥哥,你说我们的孩子要是出生了,该叫皇后娘娘的孩子什么呀?” 叫哥哥姐姐不行,可是按辈分喊小舅小姨,又好像有点吃亏。 “那就直接叫名字。”谢玉珩揉揉她的头,温声道。 将来他们的孩子,长子肯定是要继承他的世子之位的,等他百年后,又会是镇南王。除了楚祺,皇后就算生再多的儿子,也是王爷,和他们的儿子身份地位一般高,没什么可愁的。 听了谢玉珩的话,楚凝更愁了。这样真的可以吗?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 谢玉珩把楚凝送回王府,又陪她用了午饭,才去了军营。 谢玉珩离开后,楚凝闲着无事,便让秋容和秋颜把从红叶山带回来的橘子和枣分成几份,分别给镇南王和三位姨娘送去。还剩下一份,她亲自带去了清晖园。 自从谢玉珏去了一次清晖园后,隔三差五便去清晖园住着,哪怕除了睡觉,他们二人都是各做各的,谢玉珏看他的书,她做些女红,钱柔也觉得很高兴。时常在想,若是他们成了亲,婚后的日子或许也是这样的。 比起楚凝第一次来,如今的清晖园已经多了几分人气。除了原本安排在钱柔身边的两个丫鬟,园子里又多了几个人,负责照顾钱柔的饮食起居。 “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楚凝每隔个几日也总会去找钱柔,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她来了,下人们行了个礼后,默默地退下,将地方留给二人说话。 钱柔走得很慢,走近看了一眼她带的东西,握着她的手道:“妹妹有心了,你不是跟世子一起去红叶山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楚凝把篮子放下:“珩哥哥有事,我们就先回来了。姐姐,我看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生病了?” 钱柔笑着摇头:“我没有生病,只是这些日子有些难受,等过段时日就会好的。” “难受?那怎么叫没生病呢!你等着,我让人去给你请个大夫回来。”楚凝急着道。 “不用了。”见楚凝没懂她的意思,钱柔连忙拉住她,“大夫昨日才来过,妹妹别去了。” 大夫来过?楚凝不解道:“那你刚才还说没有生病” 钱柔咬咬唇,凑到她耳边,红着脸小声道:“我没有生病,只是只是怀了孕,身子有些虚罢了。” 第72章 听了钱柔的话, 楚凝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她上午还在跟珩哥哥说的事, 一回来就听到了呢 钱柔见她不说话, 心里也有点慌。楚凝是郡主,又是谢玉珩的妻子, 作为镇南王长子的儿媳,楚凝都没有怀孕,自己若是诞下一个男孩,她会不高兴吗? 想到这里,钱柔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动了动唇,试探性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楚凝回过神, 甩了甩头,她哪里不高兴,只是钱柔突然怀孕, 实在是让她太意外了。她还以为, 谢玉珏是不会那么早就让她生下孩子的。 “不是不是。”看出她眼底的顾虑, 楚凝连忙握住她的手, 笑着道,“我就是太意外了,姐姐, 你怀了多久了呀?” 钱柔与她相视,见她眼底确实没有半点不高兴,才放了心, 垂眸,语气里带着点羞赧道:“大夫说才一个多月,应该是来王府以后才有的。” “那,二弟他知道吗?”楚凝问道。 钱柔点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福。昨日她不舒服,是谢玉珏让人去请的大夫,大夫为她诊治时,谢玉珏一直都陪在她的身侧。当大夫说她怀有身孕时,钱柔一脸错愕地望向谢玉珏,生怕他会不喜欢这个孩子。 可是他还没有,短暂的怔愣后,他似乎比她更加高兴和惊讶。 “她让我好好休息,还答应我过几日,就让我搬去他的院子里住。”钱柔轻声道。 自从来了镇南王府,她就没有踏出这个清晖园一步,现在是谢玉珏亲口说要带她出去,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接受她了呢? . 傍晚,谢玉珩回府,楚凝将这件事告诉了他。谢玉珩平静地听完,只是在等楚凝说完之后,让她以后少去见钱柔。 “为什么呀珩哥哥?”楚凝十分不解,柔姐姐怀孕,她更该多去陪陪她才是。 谢玉珩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两个字:“避嫌。” 钱柔怀孕,就算还没嫁给谢玉珏,她肚子里怀的,都是镇南王的长孙。钱柔若是能顺利诞下这个孩子倒好说,如若不能,必会引起非议。楚凝单纯善良,不会有害人之心,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钱柔出了事,大家首先会怀疑的必然是楚凝,到时候对世子夫人不好的传言不可避免,尤其是楚凝还和她走得很近 楚凝顺着谢玉珩的话想了一下,明白了大概,但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柔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但阿珏”想起今日去军营见到许贺言的事,谢玉珩的眉心不自觉地拢了起来。 许贺言已经有所察觉,相信他最多不会再按捺超过三个月,而钱柔这个时候怀孕,前三个月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谢玉珩原本还有些怀疑,此刻却确定了几分。 “总之,三个月之内,你别再去见钱柔了。”谢玉珩嘱咐完,急着唤来阿仁,主仆二人去隔壁的书房商量事情了。 楚凝听得奇怪,叹了一口气。要是不去找柔姐姐,王府里还有谁她能说上话呢?谢玉妍到底还小,有些话她也不太适合说给她听。 . 楚凝一直等到三更天,谢玉珩才从书房回来。脱了衣服发现她还没睡,整个人钻在被子里,只剩脑袋露在外面,一双圆润的杏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望。掀开被子,谢玉珩在她身边躺下,顺手把人捞进怀里:“怎么还不睡?” 被子里的小手环上他的腰,楚凝脸贴在他的肩上:“想等你一起睡。” 谢玉珩轻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难道不是想和我做些什么?” 这么大晚上的有什么好做的呀楚凝红了脸,嗔他,手却抱着他不松:“不想。” “是么?”谢玉珩挑唇,翻身将她压住,温热的掌心从她的衣.襟里探去,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那绵.软的顶端,楚凝嘤.咛一声,身体霎时就软了下来。 “还说不想?”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谢玉珩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同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楚凝推他,可双手却使不上力气:“珩哥哥,你别”她的话才开了个头,又被他堵在了喉咙口。 一番剧烈运动下来,楚凝浑身都湿了,谢玉珩伏在她的身上休息,修长的指尖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一.寸.寸地亲吻着她的脸颊:“疼吗?” 楚凝半梦半醒,听了他的声音,睁开眼,摇摇头。他那么温柔,她一点都不疼,就是累,她现在只想躺着,一动都不想动。 谢玉珩抱她去沐.浴,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楚凝终于好多了,她转身抱住了给她当坐垫的谢玉珩,趴在他的肩头,又不动了。 谢玉珩抱起她回到了床上,二人相拥着,他拨弄着楚凝的发丝:“凝儿。” “嗯。”楚凝困得睁不开眼,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可能要离开几日,我不在王府的日子,你要乖乖地待在景颐轩,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不要你带我一起去”虽然困得厉害,可楚凝的思想还是清醒的,他答应过她以后去哪里都会带着她,怎么能够说话不算数呢? 楚凝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他现在就要离开似的。 “不行,此去危险,我不能带着你一起犯险。”谢玉珩抱着她,“我会派人在王府里保护你,还有魏辉,我不在的日子,他也会来。” 谢玉珩本来是想留下阿仁的,但阿仁执意要跟他一起去,再加上此事除了他以外,就属阿仁最为熟悉,所以他必须要带着阿仁去。至于楚凝这里,他也安排好了,只要她不出王府,在王府里是,是绝对不会遇到危险的。 “我不要”楚凝嘀咕。 谢玉珩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抚:“乖,我不会那么早去。” 可能再过一个月,等许贺言有行动了,他就该出发了。离开镇南王府,也是谢玉珩慎重考虑的。许贺言的目标既然是他,那么他留在这里,只会连累到其他人。离开这里,在他对付许贺言时,也能放得开手。所以他不能带楚凝去,不能让她以身涉险。 这一切,楚凝全然不知,甚至醒来后,都忘了谢玉珩昨晚说了什么。 . 半个月后,钱柔从清晖园搬了出来,住进了谢玉珏的望月居。不过她没有与谢玉珏成婚,不能住在主卧,只能睡在西侧间,不过对于钱柔来说,也已经满足了。 谢玉珏的望月居离许氏的院子很近,尽管钱柔无名无分,但对于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孙儿,许氏却是很期待的。她将一直服侍自己的王嬷嬷安排给了钱柔,负责照顾他们娘俩的饮食起居。 钱柔怀了身孕,谢玉珏自然不再与她同房。但二人住的近,谢玉珏每日都会陪钱柔用饭,就算偶尔出门,也会在天黑前回来。 楚凝只在钱柔搬去望月居的第二日去看了她,之后的半个月,只差人送了些吃的过去,而那些吃的,也只是从库房里直接让人送去的,并未经过景颐轩任何一个人之手。 谢玉珩是腊月初五离开的镇安王府,对外宣称是要离开逸都办事。离开前一夜,楚凝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要不然就带着她一起。别的事谢玉珩都可以依她,但唯独此事不行。他不答应楚凝就不睡,一直睁着眼睛生怕他趁她睡着偷偷跑了,一直到寅时,才撑不住闭上了眼。 第二日醒来,如预料中的那般,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楚凝摸了摸谢玉珩睡过的地方,早就已经凉了。楚凝无声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招来秋容和秋颜,问她们:“世子呢?” 郡主从来不喊世子,秋容和秋颜对视一眼,知道自家郡主一定生气了,不敢隐瞒。秋容上前道:“回郡主,世子天未亮就带着阿仁离开了,他临走前让我们照顾好郡主,他说几日便归,还留下了魏大人保护郡主。” 楚凝隐约记得谢玉珩说过要让魏辉保护她的:“魏辉人呢?” “就在院子里守着。”秋颜答道。 楚凝起床,洗漱好,换好了衣裳,让秋容把魏辉喊进来。 魏辉是谢玉珩的人,谢玉珩不肯带她去,那一定不会让魏辉告诉她他去了何处。楚凝当然不会那么傻去问魏辉,她坐在主位上,从醒来开始,面色一直没什么起伏:“我只问你一句,世子他此行有无危险?” 谢玉珩离开前再三叮嘱过魏辉,以楚凝的性子,知道他在她熟睡时偷偷走掉,醒来后一定会缠着他想方设法要将他的去处套出来,因此魏辉早已做好什么都不说的准备,然而楚凝现在问的问题,却超乎了他意料之外。 魏辉面上划过一丝讶异,他想了想,低头道:“回夫人,世子此行誓在要将许贺言及其同党一网打尽。”他顿了顿,接着道,“许贺言并非善类,他筹谋多年便是在等这一日,世子此行确然会有危险,但世子已有万全之策,必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魏辉倘若直接说谢玉珩不会有事,楚凝一句话也不会相信,但此刻他这么说楚凝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平静,除此以外,再没说其他的话。 “那夫人若是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先出去了。” 楚凝点头。 第73章 谢玉珩这一去就去了十日, 音讯全无。楚凝难得听话, 哪儿都没去, 连景颐轩的门都很少出。这十日,楚凝无聊得就快发霉了, 但她必须忍着。她知道谢玉珩不带她一起去,是怕她受到伤害,所以她更不能出门了。许贺言既然要对付珩哥哥,那他一定派人监视着镇南王府,只要她一离开镇南王府,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楚凝没有那么傻。 等到了第十一日,楚凝早上醒来,肚子有些难受。她没有多在意, 她的身子从小就受不住凉,尤其是葵水来的那几日,肚子便会疼得厉害。算算日子, 离上次来葵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虽然推迟了七八日, 但这在她身上是常事。从前在齐王府, 娘也给她请太医瞧过,太医说这个没法治,只能喝药慢慢调理。 楚凝摇了摇挂在床头的铃铛, 秋容和秋颜听到声音,立马进来了。 “郡主,您是要起床了吗?” 楚凝苍白着脸, 摇头,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去给我煎些药来。” 毕竟是在楚凝身边长大的,秋容一听就明白了,每次郡主的月事到了,都会服些调理的药,那是太医开的,在来逸都的第二日,秋容就去药房抓了。她应了一声,转身去小厨房煎药。 “郡主,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去请大夫来给您瞧一瞧?”秋颜为她拉好被子,心疼道。这些日子世子不在府上,郡主也闷坏了,以前的郡主可不是这样的,她看着都心疼。 “不必了,我睡一觉就好。”楚凝说着闭上了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天气越来越凉了,纵使屋里头放了暖炉,晚上睡觉还是会觉得冷。 也不知道珩哥哥现在好不好。 . 楚凝这一觉睡得很沉,秋容煎好药拿过来,喊了她两声,楚凝也没有要醒来的征兆。秋容不忍心再叫醒她,把药又端去厨房温着,想等她醒来后随时都能吃。 楚凝下午醒过来,去了趟净房,月事带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楚凝没有多想,喝完药又吃了点东西,依旧觉得困,就又去睡了。 楚凝睡了整整一日,到晚上就不困了,但是她喜欢窝在被子里。临睡前又去了趟净房,月事带还是半点痕迹也没染上,楚凝捂着依旧难受的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个晚上,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第二日醒来,还是难受得紧。 秋容和秋颜陪了她一个晚上,眼看郡主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这才匆匆让人去请大夫来。 楚凝心想是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没怎么在意,直至大夫来了,替她号了脉:“恭喜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初听这个消息,楚凝一脸错愕。 听闻楚凝不舒服,从沉香榭赶来的赵氏和谢玉妍进屋时正好听到了这一句。赵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这分猜测,现在听大夫一说,不由惊喜道:“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 来给楚凝诊治的大夫乃是逸都最有名的了,素有“神医”之称,他点头,含笑道:“千真万确,夫人会腹痛,不是月事迟了,而是有了身孕。” “那孩子呢?他好不好?”楚凝第一次怀孕,娘也不在身边,震惊过后,急急忙忙地问道。 她腹痛得这般厉害,会不会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一想到这里,楚凝就浑身发凉。 珩哥哥不在,要是孩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跟他开口呢? “请夫人放心,怀孕初期腹痛是正常的现象,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小公子一切安好。”大夫笑着安慰她道,“等会儿我给夫人开一帖养身子的药,夫人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不出三日症状便会缓解。若是近来夫人觉得嗜睡或厌食,也不必挂在心上,均是正常的,等过了三个月胎儿稳了,这些症状便会消失。” 镇南王世子夫人的来历整个逸都都知道了,见楚凝担心,大夫便也说得详细些。说起来这位郡主也挺可怜的,从京城嫁到逸都,怀孕了齐王妃不在身边,就连婆母镇南王妃也因病早逝,女子怀孕乃是一生中最辛苦的时候,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将胎儿诞下来。 . 大夫开完药便离开了,既然来了,他还要顺路去一次望月居,看看二公子的那位姑娘。 送走大夫,秋颜高兴地跪在楚凝床边,笑着道:“太好了,郡主,等世子回来知道您怀孕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楚凝没答话,低头摸着平坦的腹部,只觉得很不可思议。先前听到柔姐姐怀孕时,她还挺羡慕的,却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怀上了。 “那可不,你们郡主头一次怀孕,你们可得仔细着些,好好照顾她。”赵氏的伤已经好了,摔断的腿虽然还有些不利索,但大夫也说了,让她多下床走动走动,有利恢复。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赵氏对楚凝的态度就变了,像是对亲生女儿似的,平日里王爷给她送去什么好东西,她给女儿留一份,也会给楚凝留一份,即使知道楚凝这里肯定什么都不缺,说不定还比她多,但她就是愿意。 赵氏是有经验的,楚凝的娘不在身边,婆母也不在,在王府的几个姨娘里,楚凝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赵氏。她有些紧张地问道:“赵姨娘,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赵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把身子养好,早日为世子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出来。” 赵氏心直口快,楚凝不好意思地垂眸,心里也渐渐放开了。 . 世子夫人有孕的消息,没一会儿便在镇南王府里传开了。最先派人来问候的是谢昌佑,这次他没有跟长子一起去,但在王府的他,对于长子的情况一直都很了解,担心之余突然听闻此事,他也十分高兴。提起笔,沾了墨,在纸上写了两行字,让暗卫悄悄给世子送去。 许氏和冯氏听说后,也派人去了景颐轩,还送了东西。不过他们都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魏辉没让人进屋里。魏辉是谢玉珩的人,下人们就算再不满,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只回去告诉了自己的主子,说世子夫人只让赵氏进去了,其他人都不让进。 许氏性子柔弱,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兄长做的那些事后,这些年在王府里一直安分守己,只求王爷不要因为兄长的事怪罪到儿子头上。她听闻后,只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去看钱柔了。 可听雨轩那位就不一样了,听了下人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和赵氏都是姨娘,位份也相同,凭什么赵氏可以进屋,她派去的人却只能在门外站着?难道就是因此之前郡主害赵氏受了伤?早知如此,那日受伤的是她该多好! 冯氏越想越不甘心,正巧谢玉玖和谢玉婉读完书回来,她看两个孩子也有点气:“你说你们两个,成日去书房读书,都读了什么了?你们大嫂入府这几个月,你们可曾去找过她?看看人家谢玉妍,一口一个郡主姐姐地喊,无事便往景颐轩跑,跟人接关系好着呢!” 谢玉玖和谢玉婉刚从书房出来,还没听说楚凝怀孕的事,突然挨了骂,面面相觑。 谢玉玖给谢玉婉使了个眼色,谢玉婉磨蹭着走到冯氏身旁,抱着她的胳膊:“娘,您今日怎么了?”当初要她和哥哥读书的人是她,说什么一定不能比大哥差,可现在娘怎么突然怪起他们来了? 冯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大嫂怀孕了,娘派人过去,被拦在了门口不让进,只有赵氏和她的女儿进去了,听说还陪了一整日。” 大嫂怀孕这可是好事呀。 谢玉婉轻声道:“娘,大嫂可能身子不舒服,我在书上看到说,女子怀孕的头几个月,容易犯困还容易难受,等过几个月大嫂身子好了,自然不会这样的。” 谢玉婉倒没觉得有什么,娘又没亲自去看大嫂,若换作是她,下人和赵姨娘同去,她也不会见下人的。 女儿没有防人之心,冯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叹息道:“你啊,明日开始不用去书房了,跟先生说一声,这些日子没事去陪陪你大嫂。” 冯氏心里清楚着呢,将来镇南王府是要到谢玉珩手上的,这后院指不定多久也归楚凝管了。往后想在这王府后院过得安生,还得看楚凝的脸色,女儿和她年纪差不多大,该讨好的还是得去。 谢玉婉有点犹豫,大嫂入府几个月了,虽然她并不排斥大嫂,可与她说上的话也能数得过来,不比妍儿和大嫂之间,什么话都能说,这大嫂一怀孕她就凑过去,大嫂会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目的?而且这几日她正在看一本医书,才看了一半,还没看完呢 但娘的话,她不敢不听,谢玉婉道:“那我明日一早便去。” 冯氏点点头,女儿肯去最好,这样明面上看起来,她做的就不比赵氏差了。至于许氏人家是侧妃,又是快要有孙子的人了,当然不用担心。 想到这里,冯氏看了一眼儿子和女儿。儿子如今十五岁,他大哥已经成了亲,二哥虽然没成亲,但只要钱柔给他生了个儿子,扶正是早晚的事,那么剩下的,便是她的儿子了。不过她的儿子年纪还小,等两年也无妨,只是女儿的婚事,是该开始张罗了。 第74章 楚凝喝完药又睡了一觉, 腹痛的感觉终于消失了。秋容让厨房熬了些清粥, 还配了一叠小菜, 等楚凝醒后,便喂她吃了下去。 喝完粥, 楚凝对秋容道:“去把魏辉给我叫进来。”这些日子无论风吹日晒,魏辉一直尽忠地守在景颐轩,不曾离开过半步。前几日夜里下了大雪,楚凝一觉醒来,先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紧接着又看到了那个站在雪地里的人。 不一会儿,魏辉进了屋,他低着头, 恭声道:“不知夫人有何事要吩咐属下?” “魏大人,你有没有办法和珩哥哥通信?”楚凝期待道。她有了身孕,这个消息她最想让珩哥哥知道。 魏辉抬头看了她一眼, 又低下头, 沉声道:“世子吩咐, 让属下保护好郡主, 至于世子去了哪里,恕属下不知。” 谢玉珩以前什么事情都告诉他,楚凝不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 可他这么说,那就是不想告诉她了。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楚凝没有多说什么, 拉起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盖了起来。她不是不知道,现在去把这件事告诉珩哥哥,很有可能会让他分心,但是她就是想要让珩哥哥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 “郡主,您别太难过了,世子若是知道您有孕了,一定会回来陪您的。”秋颜很少看到自家郡主这么沉默的时候,魏辉走后,她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秋容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郡主,大夫说您这样会影响小世子的。” 等了很久没听到楚凝说话,秋容和秋颜摇摇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听说女子怀孕后会性情大变,她们只希望世子能够早些回来。郡主如今这样子,怕是只有世子回来才能好了。 . 第二日,楚凝才起来走动,望月居的下人来了,说是钱姑娘得知夫人有孕,特地差人为夫人准备的补品。到底是跟自己一起从京城来的,对于钱柔,楚凝总不能拒绝了她的好意。 楚凝让秋容收下了东西,等人走后,又选了几件首饰银器,让秋容亲自送到望月居去。 秋容刚走没多久,谢玉玖和谢玉婉来了,这次魏辉没有拦。大哥不在,谢玉玖不方便进屋,便在院子里等妹妹。 “大嫂。”谢玉婉进屋,看到坐在软榻上的楚凝,先给她行了一个礼。谢玉婉人如其名,性子温婉,身为镇南王的长女,在礼数方面无可挑剔。 “坐吧。”楚凝朝谢玉婉笑笑,一夜过去,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谢玉婉坐下,秋颜端了一盘子漂亮的糕点来:“四姑娘,尝尝点心吧。” “谢谢。”这些糕点谢玉婉也喜欢,但她没有动手,望向楚凝,“昨日听说大嫂怀孕了,冯姨娘让我来看看大嫂,大嫂身子可还好吗?” “劳妹妹挂心,我一切安好。请妹妹回去以后,替我谢谢冯姨娘。”楚凝客套地回道。 “大嫂是初次怀孕,母亲又早逝,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嫂可以尽管来问我。”谢玉婉鼓起勇气道。 “妹妹的意思是?”楚凝有点听不明白,谢玉婉比她小两个月,而且也没成亲,她不懂的,谢玉婉怎会懂?谢玉婉居然让她去请教她?难道她是想帮她询问冯姨娘吗? 谢玉婉小声道:“不瞒大嫂,我平日里爱看一些医书,对于女子怀孕这件事,也算略知一二。” 在越国,女子懂医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在平常百姓家可能还好,但是在富贵人家,等同于堕落。虽然楚凝不介意这些,但是她看得出来,谢玉婉还是挺介意的。她不明白谢玉婉为何心里介意还要跟她说,但她听得出来,谢玉婉是真心的。 “好啊,那以后就劳烦妹妹来照顾我了。”楚凝眨了眨眼睛,笑着道。 楚凝笑得真心,谢玉婉感觉得到,她心里一愣。她自小喜爱医术,从不觉得女子学医有什么不好的,若是有机会,她还想像逸都城里的大夫一样济世救人。奈何娘不答应,父王那边她就更不敢提了。 谢玉婉从前对这个大嫂并无多少感情,但突然觉得,大嫂似乎不错。 . 谢玉婉陪楚凝聊了一会儿,秋容就从望月居回来了,楚凝随口问道:“柔姐姐可好?” 秋容道:“郡主放心,钱姑娘挺好的,昨日大夫给您诊治后也去了望月居,钱姑娘的胎像已经稳定了,二公子近来一直陪着她,许姨娘也安排了有经验的嬷嬷照顾她,钱姑娘看起来比之前住在清晖园时精神好多了。” “那就好。”楚凝点点头,珩哥哥离开王府的这十多日,谢玉珏居然一直待在府里,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郡主,钱姑娘说,过会儿要来探望您。” 楚凝有点惊讶:“柔姐姐自己也怀有身孕,怎么还过来看我呢?” 秋容为难道:“我也说了让钱姑娘好好休息,不必亲自过来,但是郡主您也知道,钱姑娘性子倔,她说要来看您,我也不好劝她不来。” 说到底秋容只是去替主子传话的,传完话她就回来,至于钱柔想去何处,她是拦不住的。 秋容的话音刚落,外头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楚凝往外面望了望。 秋颜出去看了几眼,回来道:“是钱姑娘来了,但是魏大人不让她进来,她身边那位穿绿衣裳的丫鬟把魏大人给骂了。” 楚凝看看谢玉婉,魏辉没拦谢玉婉,却拦了钱柔,那必然是珩哥哥授命的。 “我们出去看看。”楚凝说完这句话,带着几人一同去了院子。 院子里,钱柔身旁的绿衣裳的丫鬟还在嚷嚷个不停,魏辉沉着脸,一声不吭,谢玉玖为难地站在一旁,他也明白这种时候绝对不是他能插得上嘴的。 余光瞥见楚凝和妹妹出来,谢玉玖松了一口气。绿衣裳的丫鬟也看到了楚凝,突然住了口,只愤愤不平地别过头去。 “柔姐姐。”楚凝装作没看见,她还不至于和一个丫鬟动怒。 “郡主。”在外人面前,钱柔不敢喊楚凝妹妹,“听说你孕后腹痛,我来看看你,不过这位大人不让我们进去,我的丫鬟才与他发生了口角,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绿衣裳的丫鬟小声嘀咕:“我们姑娘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小翠,不可无礼。”钱柔低声呵斥。 绿衣裳的丫鬟不说话了。 钱柔道:“郡主既然无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楚凝许久未见钱柔,也想和她说说话,但一想到珩哥哥还没回来,心想还是算了。说到底,她就算再信任钱柔,却也抵不过珩哥哥一句话,珩哥哥让她尽量不要与钱柔说话,那她便不说了。 楚凝点点头:“前几日刚下了雪,地上还积着冰,姐姐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慢这些走。” “好。”钱柔点头,扶着肚子转身告退。 谢玉玖见状,也跟楚凝告辞:“大嫂有孕在身,还是多多休息,我和婉儿也先离开了。” 不一会儿,景颐轩又安静了下来。 人都走了,魏辉才向楚凝请罪:“属下擅做主张,请夫人责罚。” “你有何错?”楚凝反问。 魏辉说不出来,他是受了世子的吩咐办事的,其实本没有错,但是他却没有处理好,让夫人亲自出来,便是错了。 楚凝见他不语,笑着道:“魏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了,等珩哥哥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放几日假。” 魏辉揣摩着她话中之意,半晌,才道了一声是。 . 回到屋里,秋容皱着眉道:“郡主,我觉得钱姑娘今日有些奇怪。” 楚凝抬头:“怎么说?” 秋容想了想道:“钱姑娘自入府以来,就没有在清晖园和望月居以外的地方走动过,以钱姑娘的性格,就算知道了郡主怀孕,也不可能敢随随便便就来景颐轩的,至少也得等二公子答应以后。可二公子今日陪王爷出府了,钱姑娘说来就来,郡主不觉得奇怪吗?” “柔姐姐自从搬去了望月居,身份便不同了,她要去何处,府里也不会有人敢拦她。”楚凝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等柔姐姐给谢玉珏生个孩子,谢玉珏一定会娶她的,到时候她就是镇南王二公子的夫人,地位不会比镇南王的几个姨娘的地位低。 话是这么说,但秋容还是觉得不对劲。 而秋容的这份不对劲,很快就应验了。 钱柔离开后没多久,景颐轩就收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钱柔在从景颐轩回到望月居的路上,经过河边时,不小心脚底打滑,落入了水里。 如今正值腊月,天寒地冻,水里的温度尤其低,冰凉刺骨。虽说附近的下人们看到她落水就马上去救人了,但把人捞起来时,钱柔也已陷入了昏迷。 大夫匆匆赶来,人虽救活了,可她腹中的孩子,没了。 第75章 消息传到景颐轩时, 楚凝正准备吃饭, 一口还没来得及吃上, 听到此事,她立马放下了筷子, 问来传话的下人:“柔姐姐醒了吗?” 下人摇头,如实道:“尚未醒来,大夫说可能要再过两个时辰。” 楚凝抿唇,神色凝重。柔姐姐有多喜欢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她不是不知道,等柔姐姐醒来若是知道孩子没了,指不定会有多伤心呢。 “知道是怎么落水的吗?” 下人道:“听说是钱姑娘走在岸边时不小心滑了脚,落下了水。” “她身边那个绿衣裳的丫鬟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水都不救吗?”楚凝追问。 下人回答道:“据小翠说, 钱姑娘是靠着水边走的,突然滑倒,等她反应过来, 钱姑娘已经掉下去了。” “我知道了。”事发突然, 楚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先回去吧。” 下人道了声是, 转身离开。 “郡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秋容有点着急。 原本钱柔落水,她不用那么担心, 说白了,就是钱柔自己不小心,明明知道自己有孕, 却偏偏挑河边走,可现在的问题是,钱柔是从景颐轩出去的,若被人用此点来做文章,就算郡主不知情,也不可能完全与郡主无关。 郡主生在齐王府,齐王又只有王妃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在齐王府自然不会发生。但作为郡主的贴身婢女,秋容和秋颜没少听琴嬷嬷说起宫里的事,听说如今的皇上,他的母妃当年就是被豫王的生母柔妃害死的。在来逸都之前,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保护好郡主,不要被王府里的其他人钻了空子,害了郡主,但这一切,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楚凝思考了片刻,站起来道:“去望月居。” “不行啊郡主。”秋颜急忙拦住楚凝,“世子交代,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让您尽量少出门,尤其是望月居,若非必要,千万不能去,您把世子的话给忘了吗?” “我当然没忘,可是柔姐姐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总不可能连看都不去看她吧。”楚凝内疚道,柔姐姐是为了来看她才出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望月居走一趟。 “可是郡主,若是镇南王怪罪下来”秋颜急道。 楚凝看了秋颜一眼,默默地收回视线。钱柔这个时候出事,绝对不是什么意外,既然不是意外,那么必然是有预谋的。她不想去怀疑柔姐姐,柔姐姐是不可能故意将自己的孩子害死的,那么只有可能是跟她一起回去的那个丫鬟。但若是那个丫鬟将柔姐姐推下湖的,柔姐姐为何一声都不吭呢?若她呼救,府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下人,怎么可能听不到? 疑点太多,楚凝来不及思考,还是决定去望月居走一趟。 秋容和秋颜拦不住她,只能跟着她一起去,魏辉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楚凝。 . 望月居,钱柔还没醒,身上裹了好几层被子,床边烧了几个暖炉,一走进屋内,热浪扑面而来。大夫守在她的床边,额角都是汗,许氏坐在靠屏风的那一侧,握着帕子低头哭泣。 “世子夫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屋里的人都纷纷朝珠帘外望去。 许氏素来身子孱弱,如今失了孙子,伤心过度,更显病态。她只往楚凝的方向看了一眼,连人都没见着,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魏辉守在院子里,没有人敢拦楚凝,楚凝进了屋,径直走到床边,问大夫:“柔姐姐如何了?” 这位大夫正是昨日给楚凝诊治的,见到楚凝,先行礼,后道:“回夫人,索性救得及时,钱姑娘已经没有危险了,只是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钱柔苍白的脸色,楚凝于心不忍:“辛苦大夫了,请您务必治好柔姐姐。” “是,夫人放心,草民一定” 大夫的“会”字还没说出口,同守在一旁的小翠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你我们姑娘也不会出事,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她说的不轻,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楚凝脸色一僵,秋颜听不下去,气道:“大胆,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居然敢和我们郡主这么说话!” 小翠也来了气,顶撞道:“郡主怎么了?这里是镇南王府,又不是齐王府,难道她是郡主,就可以害死我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熬好药过来的小竹听了她的话,生怕楚凝怪罪她,连忙将药放下,拉着她的袖子道:“小翠,你冷静点,是姑娘自己不小心落的水,跟郡主没有关系依。” “就是!明明是她自己落的水,干我们郡主何事!”秋颜真是被气到了,她在楚凝身边伺候十几年了,连王爷都不舍得这样骂郡主,这个小翠不过是镇南王府的一个丫鬟,谁给她的胆子跟郡主兴师问罪的。 小翠小心翼翼地看了许氏一眼,见她低声地哭,甩开小竹的手,大声道:“若非你们郡主请我们姑娘去景颐轩,我们姑娘怎会出这望月居?回来的时候又怎会落了水?” “我什么时候要柔姐姐来景颐轩了?”一直没说话的楚凝终于开口,声音冷冷的。 “难道不是吗?”小翠完全不顾身旁小竹的劝阻,指着秋容,气愤道,“你让她来给我们姑娘送礼,你是郡主,又是世子的夫人,我们姑娘无名无分,受了你的礼,自然要去道谢。我们姑娘虽出生贫苦,却向来最重礼数,若非你让人送来东西,我们姑娘又怎会出事?” 确实,在一些规矩多的官宦人家,妾室收到了主母送的东西,是要亲自去给主母道谢的。 见楚凝不说话,小翠咬咬牙,继续道:“你明知道前几日下了大雪,这几日雪化了,可路上却积了冰,不好走。我们姑娘怀孕有三个月了,你早不送礼晚不送礼,偏偏在你查出有孕后就送,你不就是怕我们姑娘比你先为王爷生个长孙,你” “够了!”小翠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 楚凝闻声回头,是一直在抽泣的许氏发出来的,她双眼通红,站起来还需要人扶着,她还没有看楚凝,而是直接走到小翠身边,只听“啪”地一声,小翠的脸上便多了一道红印。 “你可知王府规矩,下人顶撞主子,该当何罪?” 小翠被扇得跌坐在地上,抱住许氏的腿道:“奴婢知错,可姑娘肚子里的是二公子的孩子,也是您的亲孙子啊,您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公子被人害死吗?许姨娘您心善,可奴婢是实在看不下去啊” 许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夫人,请您先回去吧,望月居的事,我自会处理。” 楚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此时,门外又匆匆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墨色的身影跑进了屋内,看了看站着的几人,又望向床上躺着的人。 “娘,我听说柔儿她是不是真的?”许是因为跑得急,谢玉珏有些微喘,语气里满是担心。 许是偏过头去,似是不忍心告诉他。 她的反应证实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谢玉珏缓步走到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钱柔的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缩回手,重新站起来,目光冷冷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小翠:“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翠哪敢隐瞒,哭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谢玉珏,还特地强调了好几遍是楚凝害的。 “二公子,你别听她胡说,我们郡主才不是这样的人!”秋颜一听她说是楚凝故意要让秋容送礼,让钱柔来道谢,继而害死谢玉珏的孩子就生气。 谢玉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昨日听闻大嫂怀了身孕,一直没来得及恭喜大嫂。” 楚凝看着他不说话,这个谢玉珏,她实在是摸不透。之前对她也好,对萱儿也罢,他的那些表现不是假的,在来逸都的路上,他对钱柔也是冷冷淡淡的,怎么钱柔一怀了孩子,他又对她好了呢?难道他真的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转了性了? 但楚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王爷。”外面又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看到谢昌佑,楚凝突然就明白了,谢玉珏是和谢昌佑一起去办的事,他都知道了钱柔出事的消息,谢昌佑又怎会不知道? 众人齐齐向镇南王行礼,楚凝也低了低头,喊了一声“父王”。 刚才小翠说的话,谢昌佑在外面全都听到了,他不似谢玉珏那般着急,甚至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谢昌佑只望向楚凝,沉声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没有质疑,没有追究,只简简单单地一句“如何处理”。楚凝是谢玉珩的妻子,是将来镇安王府的女主人,今日被一个丫鬟如此顶撞,先不论事情究竟如何,谢昌佑只想看她如何处理。 对谢昌佑来说,钱柔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是他的孙子,但钱柔无名无分,就算给谢玉珏生了孩子,传出去也并非是件好事。现在孩子还没出生,没了便没了,本身庶子的儿子,他也不会怎么放在心上。然而此事涉及到了他嫡子的妻子,处理得不好,也难免让人落了口舌,因此他才会直接让楚凝决定,也顺便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将王府的后院打理好。 说白了,这种后院里的事情,根本无须他插手,他若插手,岂不是让外人笑话镇南王府无人了? 楚凝淡淡地扫了小翠一眼,而后视线又在许氏和谢玉珏身上一一划过,才道:“父王,此事与凝儿无关,据下人说,是柔姐姐与这名叫小翠的丫鬟走在河边,失足落的水,只是凝儿有几桩事不解。”楚凝顿了顿,继续道,“人人都知道河边危险,而且柔姐姐离开景颐轩时,凝儿特地嘱咐过她,要小心走路。从景颐轩到望月居,不止一条路可走,她明知自己怀有身孕,怎会挑河边的路走?此乃第一不解之处。第二,就算是柔姐姐自己挑的这条路,那么作为主子和下人,走在河边,难道不是应该下人靠近河边走吗?为何听小翠说,却是柔姐姐靠着河边走的?还有,小翠明知柔姐姐怀有身孕,落水后居然不下水去救她,而是等别人来救,白白浪费了救人的时机而不自知,如今还在这里一味地指责我,镇南王府的下人,竟这半点规矩都没有吗?” 楚凝没有说王府,而是说的“镇南王府”,这便是要拿她齐王郡主的身份来办事了。众人回过神来,皆面露惊讶,楚凝在镇南王府也住了快三个月了,这与众人了解的长乐郡主相去甚远,就连秋容和秋颜听完她的话后,也不由惊诧。 她这么说,摆明就是要拿自己杀鸡儆猴了,小翠明白后,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她下意识地望向谢玉珏:“二公子”谢玉珏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小翠不甘心,又望向谢昌佑和许氏:“王爷、许姨娘,我” 楚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喊来魏辉:“将这个目中无人不懂规矩的丫鬟给我带下去,她若是不肯说实话,就按王府的规矩来办。” 第76章 从望月居出来, 秋容和秋颜跟在楚凝身后, 二人你拉我我拽你, 都不知该如何跟楚凝说话。 “王爷。” 身后几道脚步声,还有丫鬟们行礼的声音。闻声, 楚凝停下脚步,回头,秋容、秋颜立马退至她的身后。楚凝看着谢昌佑,冷静道:“父王。” 谢昌佑颔首,细细打量楚凝。从前对于这个儿媳妇,他满意,也不甚满意。如果楚凝并非齐王之女,以楚凝的性子, 或许他不会同意让长子娶她,更不会主动让长子去京中提亲。但皇上既然赐了婚,楚凝也嫁到了镇南王府, 他便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今日之事, 谢昌佑比谁都明白, 楚凝是无辜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知道消息后特地来望月居。但这件事,他不能插手,至少目前还不可以。所以只能从侧面替长子帮他的夫人, 好在楚凝没有叫他失望。 比起在屋内,谢昌佑的面色柔和了几分,他伸手, 拍了拍楚凝的肩,低声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你有孕在身,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别多想。珩儿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楚凝微张着嘴,有些诧异。谢昌佑随她出来,她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她也做好了准备他会说些什么,可却没想到,谢昌佑居然只是为了安慰她? 楚凝眸色微动,垂眸道:“我明白的,父王。” 谢昌佑点头,面带笑意:“回去吧。” . 回到景颐轩,关了门,秋容和秋颜一左一右围在楚凝身边,满眼崇拜。秋容忍不住先开口道:“郡主,您刚才说的那番话,简直太棒了!” 秋颜也跟着点头:“对啊,郡主,您知道吗,我只要一想起小翠被魏大人拖走时那害怕的眼神,我就觉得解气!不过是镇南王府的一个小丫鬟,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连郡主您都敢顶撞!” “她的胆子,自然是有人给她的。”楚凝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谁呀?”秋容和秋颜面面相觑。 楚凝把糕点的盘子往她们面前推,示意让她们吃。她怀孕了,大夫嘱咐过不能吃太多甜食,偶尔吃一块解解馋可以,但吃多了可不行。 “你们没看到谢玉珏进来时她看他的眼神吗?” 秋容皱着眉想了想,摇头。她当时一心都在郡主身上,担心自家郡主被气着伤了身子,哪有空去注意那个丫鬟呢。 楚凝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这丫鬟与其说是柔姐姐的人,不如说是谢玉珏的人。谢玉珏来后,她的视线就一直放在谢玉珏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可谢玉珏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何其可悲。至于谢玉珏为何要这么做,在这样的关头,应该也与许贺言脱不了干系。是想故意害她让珩哥哥担心从而让他分心,亦或是为了镇南王世子之位,楚凝懒得去想。 只是柔姐姐她若醒了,知道是自己心爱的人为了他的目的不择手段而害死了她的孩子,她该要有多伤心呢。 楚凝的脸色又愁了下来,秋容察觉后,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您是不是在担心钱姑娘?” 楚凝默认:“让魏辉派两个人暗中注意望月居的情况,若是柔姐姐有事,立刻来告诉我。” 吃过晚饭,被安排在望月居的人来报,说钱柔醒了,知道自己孩子没了,她哭了一会儿,之后却又跟个没事人似的,大夫让人熬的粥和药,全都喝了。钱柔反常的举动,让楚凝愈发地担心,她若寻死觅活,楚凝还能有办法,可她平静至此,楚凝却是一点都摸不透。 怀着满腹心事,楚凝上床歇息,熄了灯,望着漆黑的床顶,好半天都没有睡着。等到她迷迷糊糊终于有了睡意,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着,是珠帘卷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尤为清晰。 听到有人走进来,楚凝半睁着眼,支起身子,许久未说话的嗓音略带沙哑:“秋容,怎么了?” 今夜轮到秋容值夜,楚凝不会想到会有别人,更何况外面还有魏辉和谢玉珩的暗卫守着,别的地方不安全,可这景颐轩,是不会有其他人闯进来的,楚凝放心得很。 那人不说话,即便在黑暗中,仍旧轻车熟路地摸索到床边。 楚凝只感觉到黑暗中窗帘被掀开,随后靠外侧的床榻下陷,一个模糊的人影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楚凝张了张唇,没有动,任由那人的手揽上了她的腰间,将她往怀里带,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铺天盖地地袭来。 “凝儿,我回来了。” “珩哥哥”楚凝刚开口,谢玉珩就迫不及待地寻着声音吻上她的唇。 他从来都是温柔的,可这一次,却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拆穿入骨似的,重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 连日来的思念被尽数含入口中,二人在被子底下的身子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直至楚凝的指甲陷入他的后背,谢玉珩倒吸了一口凉气,抽气着松开她。 “怎怎么了”楚凝能感觉到他刚才似乎僵了一瞬,可楚凝有分寸,她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楚凝有点害怕地道,“珩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玉珩把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小手握住,放在唇边吻了吻,柔声道:“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他真的受伤了! 楚凝心里一惊,连忙喊秋容来掌灯。 室内突然亮了,楚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她便看到了她十多日未见的珩哥哥侧躺在她的身边,下巴上一层细密的胡渣,怪不得方才亲她时扎得她有些疼,还有些痒。 光看他穿的衣裳,看不出什么,但从他微敞的衣领里,楚凝看到了一段白色的布条。楚凝皱了皱眉,伸手要去脱他的衣裳。谢玉珩倒也配合,一点都不反抗,只含笑将她望着。 冬天穿得多,楚凝脱起来也费力,等脱到了最后一件,她的手一顿,抬眼朝衣服的主人望去。 谢玉珩笑盈盈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脱了?” 楚凝松开手,慢慢地收回去,闷声道:“你怎么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吗?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许贺言他,他死了吗?还有” 许久未见,楚凝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尤其是想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很想他,特别特别想。 “我昨日收到父王的来信,他让我早些回来。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在军营里。许贺言他逃了,但是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我在逸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回来,就能捉到他。”谢玉珩一字一句地回答她的问题,答完,笑了笑,“还有吗?” 当然还有了!楚凝气呼呼地瞪他:“你一直都在军营,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从军营到镇南王府,来回也不到半日,就那么近的距离,半个月了,他居然一次都不回来,还让魏辉瞒着她,让她误以为他根本不在逸都! “我怕我一见到你,就不舍得再走了。”谢玉珩抱住楚凝,下巴搁在她的肩窝,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凝儿,我好想你。” “我也是。”他的声音温柔,楚凝顿时就生不起气来了,手滑到他的背上,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推开他,“你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褪下他的衣服,又拆开绷带,楚凝看到在他的背上,有一条一掌长的剑伤,幸好伤得不深,上了药后已经结了痂,但楚凝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刚刚应该就是碰到伤口上了。 楚凝趴在谢玉珩的背上,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地吹了吹:“怎么弄的?” 谢玉珩握着她的一只手,一根一根拨弄着她的指尖:“我设计让许贺言露出马脚时,忽略了混在我们当中的奸细,被他暗算了,不过好在孟平及时出手,剑只擦过我的后背,没有被他得逞。” 谢玉珩说得平静,但楚凝却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珩哥哥穿了那么多件衣裳,被剑擦过还留了那么深的一道伤口,可见那人用了多大的力,若是孟平没有察觉,那这一剑 楚凝不敢再往下想:“那个孟平,就是你之前说过的许贺言提拔的参将吗?” “对。”知道她疑心什么,谢玉珩解释道,“我们去的第二日,我就找孟平彻夜恳谈了一番,他是被许贺言糊弄了,才会为他办事,本性并不坏。” 楚凝哦了一声,军营里的事她并不怎么关心,又问道:“你还会回去吗?” 谢玉珩笑着摇头:“我都回来了,还回去做什么?”说完,侧脸看楚凝,“你的问题都问完了?” 楚凝才刚刚露了点笑意,还没来得及高兴,闻言微怔,愣愣地点头。 谢玉珩坐起来,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既然你要问的都问完了,那么接下来该换我问了。” 楚凝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断断续续道:“你你要问什么?” 他要问的其实很简单,谢玉珩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什么事啊 楚凝的脸颊慢慢发烫,在他回来之前,她一直很想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可真的等他回来了,她却有点害羞。 “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呀”楚凝偏过头,小声道。 谢玉珩哦了一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那大约是父王听错了,说你怀了我的孩子,害我白高兴一场。” “珩哥哥!”楚凝又羞又急,他明明都知道了,还故意取笑她! “好了好了。”谢玉珩笑着将别扭的小丫头拥进怀里,“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 “我才没有脸红呢。”楚凝捂着滚烫的脸颊,声音微弱地反驳。 一室静谧,久违的怀抱让楚凝舒服地闭上眼睛,她贪恋地在谢玉珩身上靠了一会儿,才想到正事:“珩哥哥,柔姐姐今日来看我,回去的时候落了水,大夫说孩子没保住” 这件事情谢玉珩也听说了,虽然楚凝在望月居没有低头,但谢玉珩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内疚。他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放在心上,对钱姑娘来说,或许没有这个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嗯”楚凝低低地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听说你们想我了→_→ 亲妈:不想,我想让我闺女一个人带球跑 第77章 新婚燕尔久别重逢, 谢玉珩很想好好疼爱楚凝一番, 但顾念到她怀孕的身子, 到底不忍心冒险,规规矩矩地抱着她睡了一个晚上, 偏偏这小丫头还不安分,睡着了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谢玉珩忍得辛苦,但想起离开她的十多日,在军营里夜不能寐的日子,他却觉得很知足了,仿佛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能安心。 翌日一早,楚凝是在谢玉珩怀里醒来的。楚凝半眯着眼睛, 一脸满足,谢玉珩一回来,她的心情也变好了。楚凝笑眯眯地凑近谢玉珩, 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寂静的清晨, 这一声吻尤为清晰。 感觉到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 楚凝笑着又往他唇上亲了一下,轻声问:“珩哥哥,你醒了吗?” 谢玉珩埋头在她颈间蹭了蹭, 他的头发从楚凝的脸颊上扫过,痒得楚凝咯咯直笑。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谢玉珩一睁眼,就看到她眉开眼笑的小模样, 像只尝到了甜头的小狐狸,又娇又媚。 楚凝贴着他的脸颊,诚实道:“许久未见你,想你了,想多看你几眼。” 谢玉珩轻笑,偏头也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才道:“想看我日后有的是机会,乖,天色尚早,再陪我睡半个时辰。” 谢玉珩昨夜回得晚,二人又说了好久的话,这些日子没睡好,他是真的累了。 只要他在身边,做什么楚凝都乐意,闻言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闹他,不一会儿便又进入了梦乡。 . 谢玉珩起床很有规律,说睡半个时辰,快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果然醒了,看楚凝还在睡,他不舍得吵醒他,穿衣下床,去找魏辉了解王府的近况了。 “魏大人。”二人没说几句,负责审问小翠的侍卫过来了,看到魏辉身边站着的谢玉珩,那人先是一惊,随后立刻下跪,朗声道,“属下参见世子。” 谢玉珩点头,他连夜回来的事情,除了阿仁和孟平,没人知道,魏辉也是在昨夜见到他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起来吧,那个丫鬟招供了?”谢玉珩直接问道。 侍卫道了声是:“回世子,审了一晚上,她嘴硬得不行,一口咬定是钱姑娘失足落水的,我们不敢用刑,怕被说是屈打成招,后来小五随口说了一句,她若不说实话,就将她送去无木山,让她一辈子都待在那里,不得下山。她听后惊恐万分,便什么都招了。” “无木山是什么地方?” 身后另一个声音响起,谢玉珩回头,看到楚凝站在房门口,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们。 谢玉珩朝楚凝招招手,楚凝走过去,谢玉珩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解释道:“无木山是逸都北面的一处荒山,无论春夏秋冬,都寸草不生,因此就有了这个名字。历年来,被送上无木山的人,都是镇南军中罪大恶极之人,但却因为种种原因,罪不至死,所以将他们放逐到无木山上,只每月初会有人送少量的粮食上去,顺便清点人数,其他时候,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和死又有什么区别?楚凝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若是叫她一辈子待在那种地方,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怪不得小翠会吓得把什么都招了。 谢玉珩握住楚凝的手,转脸问侍卫:“她是怎么说的?” “她她说”侍卫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玉珩沉声道:“你只管如实说,若敢有半点隐瞒,军法伺候。” “是!”侍卫倒抽一口凉气,连忙道,“她亲口承认,是她故意引钱姑娘走的那条路,也是她趁钱姑娘不注意,将她推入水中的。” “她为何要这么做?”谢玉珩追问。 身旁的楚凝听后,面色并无波澜。事情的真相与楚凝所料几乎分毫不差,她了解钱柔,钱柔平日里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而且又把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可能明知道那条路不能走,还不顾危险偏偏要往那里走呢?楚凝当时就怀疑是不是小翠下的手,但她没证据,不好说,这才会让魏辉将小翠带下去审问。 侍卫低着头,声音比刚才小了几分:“她说是二公子让她这么做的,二公子说只要她办好了这件事,就会让她的弟弟入伍镇南军,跟着许校尉。她还说她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弟弟相依为命,她为了养活弟弟,不得已才卖身入王府。她弟弟从小的志向便是能入军营,保家卫国,二公子提的条件,正好让她动心了。她当时以为那孩子不是二公子的,二公子才会那么狠心要害死钱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可她一推钱姑娘下水,她就后悔了,所以” “简直是混账!”侍卫的话没说完,就被谢玉珩厉声打断,侍卫和魏辉都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谢玉珩很少有发怒的时候,就算生气,在对下面的人,他面上也不会表露出半分,顶多只是一副冷淡的神色,让人望而生畏。然而听了侍卫说的话后,谢玉珩是真的生气了。就在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的孩子降生时,他的弟弟居然借他人之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做出了这等猪狗不如之事,实在让他无法不生气! “珩哥哥”楚凝也是第一次见到谢玉珩生那么大的气,被他一吼,吓了好大一跳,回过神后,楚凝反握住他的手,细细安抚,“你你别激动” 谢玉珩看她一眼,眼底的怒意才压制下来,克制地问:“可让人证实过了,她说的都是实话?” 侍卫犹豫了一下,点头:“她招供后,我们又去将另一位伺候钱姑娘的丫鬟小竹带来问话,她也承认看到过好几次二公子私下里和小翠说话,但谈了什么,她不清楚。我们还派人去了小翠口中的地址找人,确实找到了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证实是她的弟弟。” “那个小男孩现在何处?” “在柴房里关着。”侍卫顿了顿,又道,“我们是骗他说带他来见姐姐,他才肯跟我们来的,世子,这个小男孩该如何处置?” 侍卫的话音刚落,谢玉珩的手被楚凝捏了一下,楚凝急忙道:“珩哥哥,就算有错,也是丫鬟的错,跟她弟弟无关。” “我明白。”谢玉珩拍拍楚凝的手,让她放心,随后才对侍卫道,“把他带到景颐轩来,对了,顺便让厨房准备一些糕点,小孩子都爱吃这些甜的。” 听他这么说,楚凝便放心了。等侍卫将小男孩领过来的时间里,楚凝问谢玉珩:“昨日父王让我处置这件事,现在有结果了,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父王?” 楚凝知道,就算她不主动去说,镇南王也会来询问她,或早或晚,也就这一两日之内的事情。但此事关系到谢玉珏,他可是镇南王的亲儿子,就算镇南王再怎么冷落这个庶子,他们依旧是父子。连珩哥哥都生那么大的气,此事若被镇南王知晓,指不定该怎么震怒呢。谢玉珏那么害柔姐姐,他的下场楚凝不在乎,但她可不想一入府就被安上将镇南王府惹得不安宁的骂名,她冤不冤呐? “让我想想。”谢玉珩默了默,才道。不告诉父王,肯定不可能,但告诉父王,又要怎么开口呢?还有他的二弟,他现在虽然没证据证明他与许贺言勾结,但谢玉珩心里清楚得很,他二弟参与地并不会少,但究竟有多少,他还得让人查。 谢玉珩都这么说了,楚凝放了些心。出嫁前,娘就提醒过她,镇南王府不会比齐王府更安宁,让她随时随地都留个心眼,不能像在齐王府那般没心没肺了。楚凝当时只听听,并不觉得镇南王府有多可怕,都是王府,又是珩哥哥的家,楚凝心里自然也认定了这里不会太坏。可人心险恶,她才入府没几个月,便遇上了这样的事,确实是很棘手。 “哎。”楚凝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真是希望珩哥哥快点把许贺言的事情给解决了,然后履行他的承诺,带她回京城去。在镇南王府住了几个月,楚凝真是觉得这镇南王府从头到尾都不适合她,她住着整日防这防那的实在是太辛苦了。大夫要她静心养胎,可在这里,她哪里能真正地静下心来呢?不如回京,生完孩子再来。 “怎么了?”谢玉珩听到了她的叹气声,抱着她问。 楚凝靠在他的身上,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谢玉珩听后简直哭笑不得,她昨日在望月居说的那番话,魏辉已经转达给他了。楚凝自小在王府和宫里长大,就算再如何没接触过这样的事情,但她自幼耳濡目染的注定她能够处理好,钱柔之事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想家了?”谢玉珩笑着问。 楚凝点头:“嗯,想家了。” 谢玉珩的手轻轻地抚上楚凝的腹部,温声道:“你现在有孕在身,头三个月不宜操劳,等再过两个月,正好过完年,胎儿也稳定了,我再带你回京。” “真的吗?”楚凝惊喜地问。明明知道珩哥哥说过了就不会骗她,可听他主动提起,她还是很高兴。 “真的。”谢玉珩将她拥住。她既然想家,那他就带她回家,只要她开心,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逸都还是京城,都好。 第78章 小翠在卖身镇南王府前, 还有一个爹娘给取的名字, 叫姜宁。她爹娘在她九岁时双双染了恶疾过世, 留下她和四岁的弟弟两人相依为命。小翠因年纪小,无法赚钱维持生计, 在带着弟弟忍饥挨饿一年后,看到了镇南王府买丫鬟公告,便卖身入府,将弟弟寄养在逸都城一户失独的夫妇家里,并将卖身的银两全部给了他们,让他们帮着照顾弟弟。只有每逢初一、十五,她才能有半日的休息能去看望弟弟。 谢玉珩要见姜安,魏辉很快就将人带来了。姜安这三年都住在失独夫妇家, 他们将他视作亲生儿子来对待,听说来接他的人是镇南王世子的侍卫,特地给他换了一件新衣裳, 还教了他几句规矩。 姜安在来景颐轩的路上又得了魏辉的提醒,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哥哥说要带他来见姐姐却一直没见到, 但姜安在见到谢玉珩和楚凝后, 立即按照养父母与魏辉说的那样,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草民姜安,拜见世子, 拜见世子夫人。” 男孩儿的声音又软又糯,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聪明的孩子,谢玉珩点点头, 让他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姜安自幼失了双亲,又跟着姐姐受了一年苦,比同龄的孩子看上去要成熟一些,站起来后,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答道:“草民叫姜安。” “你今年多大了?听说你的姐姐也在府上当差?她叫什么名字?”谢玉珩继续问。 “回世子的话,草民今年八岁,家姐姜宁,入王府后改名叫小翠。”姜安一一作答。 确认了他的身份,谢玉珩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拿起茶碗,独自品茗。 姜安到底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世子不再问话,他站了一会儿便有些站不住。先是偷偷抬头,瞧上面坐着的世子和他的漂亮夫人,再然后就忍不住想去见姐姐。姜安怯生生地开口:“世子,带我来的哥哥告诉我,我跟他们回来就能见到我的姐姐,我现在可以去见她吗?” 男孩儿的眼里充满了期待,谢玉珩笑着点头:“当然可以,魏辉,去把小翠带进来。” “是。”魏辉应道,转眼间,就将早已等候在景颐轩外的小翠带了进来。 小翠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来了,只以为世子传她有话要问。她被关在地牢里审了一夜,虽然来之前梳过发也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但脸色看起来仍是很憔悴,眼底还有一层淡淡的乌青。 从走进院子开始,小翠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弟弟正在屋子里等她,带她踏进房门,只听一声熟悉的“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朝她身上撞过去。 “安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翠抱着姜安,惊讶地问道。 姜安高兴地抬头,指着魏辉身后的一个侍卫,大声道:“是这个哥哥带我来的,哥哥说我能见你,果然没有骗我!”姜安抱了抱小翠,看了他几眼,突然伸手往她脸上碰了碰,“姐姐,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姐姐,你要是累的话,就跟我回去吧,我已经长大了,爹娘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以照顾你的!” 他口中的爹娘自然是他的养父母,小翠和他的养父母不亲,但姜安与他们生活了三年,叫一声爹娘也不为过。 听了弟弟的话,小翠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弟弟长大了,懂事了,真好。可她才刚刚害死了一条小生命,又是镇南王的亲孙子,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但这一切她不能让弟弟知道,她甚至不敢去想,他们将弟弟带来王府是要做什么,若是被一向敬她的弟弟知道了她做的错事,那她宁可死了算了。 这一刻,小翠真正感到了害怕,只因她最疼爱的弟弟的出现。 小翠哭得说不出话来,在姜安起疑前,谢玉珩让秋容先把姜安带去西厢房。 姜安还没跟姐姐说上几句话呢,当然不肯离开。 刚才那么乖,这时候他倒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楚凝笑着亲自把姜安带去外面,边走边哄他:“安安听话,世子和你姐姐有话要说,我带你去吃东西,我们一会儿再来跟姐姐说话,好不好?” 吃的东西对小孩子的诱惑总是很大的,一听到有吃的,姜安顿时又高兴了,乖乖地被楚凝牵着往外走。 待弟弟离开后,小翠哭着跪在地上,求情道:“世子,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不让我奴婢的弟弟知道奴婢做的事,只要世子答应,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你是在和我讲条件?”谢玉珩等她把话说完,才淡淡地问了这一句。 小翠听了,吓得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 谢玉珩出声问:“我听侍卫说,你帮二弟害死钱柔的孩子,是他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的弟弟入我镇南军?” 小翠看了一眼谢玉珩的脸色,颤颤巍巍道:“是。” 谢玉珩再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翠想了想,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前夜当夫人怀孕的消息传到了望月居,二公子便来找奴婢,告诉奴婢只要天亮后提醒姑娘要探望夫人,夫人一定也会派人前来问候,到时候我只要想办法让夫人去景颐轩,回来时挑河边的那条路走,到时候将夫人推下河就可以了。其他的,二公子并没有告诉我,请世子明鉴,奴婢不敢说谎。” “你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二弟让你去做的,就连怎么做,也是他告诉你的?”谢玉珩眯起眼睛,他本以为谢玉珏只是暗示小翠下手去害钱柔,具体怎么做还是靠小翠自己想的,小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足可见她的本性,这样的人,王府自然留不得。可他却未料到,这一切竟都是谢玉珏的主意 “是。”小翠低着头,颤声道,“奴婢不敢欺骗世子。” “既是如此,为何昨日在父王面前,要口口声声说是凝儿害的钱柔?”谢玉珩厉声问。 小翠抽泣着道:“二公子说若奴婢不这么做,他就让奴婢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奴婢的弟弟,奴婢不敢不从。” 谢玉珩看她片刻,似是在辨别真假,良久,沉声道:“等会儿你跟我去见父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老实实地再说一遍,若是敢有半句假话,我定会治你的罪!”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翠惊恐道,“可可是王爷他” 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谢玉珩当即开口:“你放心,父王既然把你交给了凝儿,那么如何处置你,父王就不会再插手。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不会要你的命的。” 小翠松了一口气,刚想道谢,又听谢玉珩话锋一转:“但是,钱柔的孩子终归是死在你的手上,所以,我要你去无木山思过三年,三年之内,不得下山。至于你弟弟那里,我会把他送去军营,三年内也不准离开军营半步。若你姐弟二人表现得好,三年后我自然会让你们二人团聚,但若你敢擅自下山” 谢玉珩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她若是敢擅自下山,那他就会把她做的事情告诉姜安。他能给他们姐弟二人好日子过,就也有办法让他们一辈子都见不了面。 得知要三年都见不到弟弟,小翠泪流不止,但一想到弟弟能如愿,她心里却又很高兴。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她也一样。无木山的疾苦她知道,但区区三年而已,若能用这三年换弟弟高兴,她怎么样都可以,更何况,这是她自作自受。 小翠跪在地上,朝谢玉珩磕了一个头:“奴婢,谢世子开恩。” 谢玉珩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让魏辉把小翠送到姜安那里去,好让他们姐弟俩说说话。 姜安在镇南王府一直留到晌午,小翠还算聪明,不知道世子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并没有将二人要分别的事情告诉弟弟,临别前,只叮嘱弟弟要听养父母的话。 送走弟弟,小翠跟着魏辉回到景颐轩,等谢玉珩和楚凝用过饭,一行人才一起去见镇南王。 谢昌佑想过小翠是故意要冤枉楚凝,可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和自己的次子有关。而且作为钱柔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他居然能狠得下心假借丫鬟之手,去害死自己的孩子,何其残忍! 谢昌佑气得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小翠,沉声问:“这些当真是二公子教唆你去做的?”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请王爷明察。” “来人!”谢昌佑朝外大喊一声,一时气不顺,咳得面红耳赤,“去把那个逆子给本王找来!” 第79章 谢玉珩进屋时, 谢昌佑正坐在上方的主位上, 在他的左手边, 谢玉珩和楚凝依次坐着,魏辉站在谢玉珩的身后。屋子的最中间, 跪着一个穿着绿衫的女子,她伏着身,脑袋低垂,双手撑在额头下方,也不知道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身体轻颤,看起来有些僵硬。 谢玉珏只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便不再看她, 走到她的身侧,朗声道:“儿子拜见父王,见过大哥、大嫂。” 谢昌佑轻哼一声, 底下站着的是他的二儿子, 虽然不是嫡子, 却也是他亲生的。如今做出这等事情, 着实让他心寒。 “下面跪着的这个女子,你可认得?”谢昌佑扬声问。 谢玉珏低声道:“认得。” “她是谁?” “回父王,她是望月居的丫鬟, 名唤小翠,三个月前钱姑娘入府后,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很好。”谢昌佑站了起来, 指着跪着的小翠道,“前天夜里,你是否单独与她说过话?” “是。”谢玉珏飞快地回答,语气平静。 谢昌佑沉声问:“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谢玉珏垂眸不语,不多时,才淡淡地开口:“父王把我喊来,难道不是因为她都已经告诉您了吗?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问我一遍呢?” “放肆!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谢昌佑完全没想过平日里安静的小儿子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我问你,钱柔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 谢昌佑忍着怒火,点点头,继续问:“前天夜里,是不是你让她带着钱柔去景颐轩,回来的时候非要走河边那条路,指使她将钱柔推下去的?” 谢玉珏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 “啪”地一声,谢昌佑二话没说,反手在谢玉珏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楚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帕子,等她回过神,往前望去,谢玉珏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清秀的右脸上,露出了清晰的五指印。 谢昌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谢玉珏还没来的时候,他多希望他的儿子能够否认,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信。所以他故意一句一句地问,而不是直接让他讲!可谢昌佑给了他机会,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谢昌佑这巴掌几乎用了十成的力气,打完以后,连手背都疼地厉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玉珏一反常态,抿唇不语。 “说话!”谢昌佑气急。 谢玉珏依旧不答,只低着头,叫人分辨不出神色。 父子二人僵持了半晌,谢玉珩看到谢玉珏的嘴角隐隐有血迹,但他却没有让血流下来,而是默默地咽了下去。谢玉珩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父王,让我和二弟单独聊几句吧。” 谢昌佑看长子一眼,神色稍霁,他颔首,拂袖,率先离开堂屋。 谢昌佑一走,楚凝也跟了出去,魏辉提着已经站不起来的小翠,最后才离开。 .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谢玉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声道:“如果大哥是想问孩子的事,那么请大哥不必费心了,这是我和她的孩子,我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无需大哥操心。” “你以为我留你是要关心钱柔腹中的孩子吗?”谢玉珩不怒反笑,“早在将钱柔带回镇南王府起,我便猜到她日后的命运。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给了她希望,又亲手让她绝望。” 谢玉珏微怔,随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玉珩看着他道:“二弟,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前段时日我离开王府,是去做什么吧?” 此话一出,谢玉珏的脸色果然变了,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玉珩去捉许贺言的事,只有谢昌佑和谢玉珩身边几个亲卫清楚,连楚凝都不知道,更别提谢玉珏了。但谢玉珏一直都和许贺言的手下有联系,几乎没过七日便会交头一次,然而在上一次交头的日子来临时,许贺言的手下不仅没有来,连一句话也没有,谢玉珏便知道他的舅舅出事了。但是许贺言出了什么事,他不清楚,军营里的动向都是直接报给他的大哥和父王的,身为次子的他无权干涉军营中的事情,见不到许贺言的手下,他也打听不到消息。 “许贺言一心想要将我镇南军占为己有,前些日子我去军营,设了一场局,没想到许贺言这么容易就下套了。”说罢,谢玉珩停了下来。 “他他现在在何处?”谢玉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大起伏。 如果舅舅死了,那舅舅答应他的事,岂不是永远也不可能做到了? “怎么,你很关心他的死活?”谢玉珩突然敛了神色,凝视着他。 谢玉珏没有否认:“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舅舅,我” 谢玉珩点点头,这一点谢玉珏确实说得不错:“可是二弟,别怪大哥没提醒你,你的娘,许姨娘早在多年前就与许贺言断清了关系,这些年更是连见都不见他一面。你娘没有告诉你原因,但你当真不知道吗?许贺言的野心,你敢说你从来都不曾知晓过?” “我” 谢玉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二弟,我只提醒你这一次,你若不想牵连到许姨娘,就老老实实收起你的那份心思,想要世子之位,就算我肯让给你,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谢玉珏睁大眼睛,世子之位确实是他的目的,他替舅舅办事,舅舅也答应过他,事成之后会助他坐上世子之位,以后他便是名副其实的镇南王世子。这样的心思,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舅舅开始,就在他的心底扎了根,可舅舅提醒过他,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他连娘也没有说。他自以为这些年来韬光养晦,一直都掩饰得很好,却不想他的野心早已被兄长识破,只是,兄长又是如何得知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谢玉珩道:“你来京城,并不是受了父王之命,而是为了凝儿。许姨娘让你向凝儿提亲,这样将来就算我坐上了父王的位子,也会看在齐王郡主的面子上,不让许贺言的事情牵连到你。但是许姨娘却不知道,你早就和许贺言走到了,要是你能娶到凝儿,到时候许贺言有了齐王这个后盾,就更有利于达成他的目的。” 谢玉珩一点点给他分析:“可是让你没想到的是,我比你先遇到了凝儿,而且皇上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你知道你没了机会,所以你把心思放到了安宁公主的身上,只是公主年纪太小,皇上和皇后也不会让她这么早就成亲,所以你只能等。至于钱柔,不过是你故意找来的挡箭牌罢了。那日凝儿跟着你去郊外的竹屋,其实你都知道,也是故意让她看到你和钱柔的事的。你知道她会告诉我,这样我便不会怀疑你对凝儿的心思,会安心地让你住在齐王府上。” 谢玉珏一声不吭,兄长说得没错,钱柔确实是他故意让郡主看到的。还有那日兄长和郡主在客悦酒楼,看到她和钱柔一起,也是他算好了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兄长不会察觉他对郡主的心思。他原以为住在齐王府,比兄长近水楼台,必然能有更多的机会与郡主接触。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齐王居然防着他,给他安排的院子与郡主住的相隔得很远,而且郡主每日都出府去找兄长,他根本连见她的机会也没有。 谢玉珏哑口无言,右脸火辣辣地疼,他抿着唇,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 谢玉珩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谢玉珩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道:“许贺言逃了,但我已经派阿仁和孟平去追了,如今过了一夜,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谢玉珩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谢玉珏一眼。许贺言从军营里逃了出来,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他的二弟,趁现在许贺言还没见到他的面,谢玉珩希望谢玉珏不要掺和此事,这样他还能替他将事情隐瞒下来。谢玉珏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只要他肯改过自新,谢玉珩并不想对他赶尽杀绝。可若是谢玉珏再帮着许贺言逃跑,或者其他什么事,那他也不可能再看着他继续错下去,到时候父王要如何处置二弟,他不会插手。 谢玉珩拍了拍他的肩,叹气道:“最近没事就不要离开王府了,许姨娘昨日伤心过度,病又犯了,你去陪陪她。父王那里,我会去替你说。至于钱柔,你自己想好怎么跟她解释吧。” 说完,谢玉珩再不看他,转身出了门。 谢玉珩一走,谢玉珏身体一晃,终于忍不住,跌坐在椅子上。他神色茫然地望着脚下的地面,任凭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衣袍。 作者有话要说:  谢玉珏有野心,但也是被他舅舅教唆的,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或者还没开始做,所以谢玉珩才会暂时放过他。至于钱柔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家子都是要面子的,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传出去怎么都不光彩,所以谢玉珏这么做,谢昌佑顶多生个气,但也不会真的为此要处置自己的儿子,一巴掌就够了。 最后告诉你们一个噩耗,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QAQ 第80章 回到景颐轩, 楚凝忍不住问谢玉珩:“你刚才和谢玉珏说了什么?” 谢玉珩往后看了一眼, 示意魏辉把小翠先带下去, 才道:“我告诉他许贺言跑了,至于钱柔肚子里孩子的事, 我和父王都不会再管,让他自己解决。” 楚凝“啊”了一声,明显不赞同:“你这是要放过他?” 谢玉珩点点头。 楚凝急道:“可是他害死了柔姐姐的孩子啊!虽然他不是亲自动的手,可他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他” “那小翠呢?她是受二弟指使的,但你别忘了,亲手将钱柔推下河里的人,是小翠, 若我也处置她”谢玉珩看着楚凝,缓缓道。 楚凝蹙眉,面露为难。 是啊, 在她看到姜安后, 确实有想过要放过小翠。说到底, 谢玉珏和小翠都是一样的人, 一个出了坏主意,一个做了坏事,就算要罚, 也不可能只罚一个却放过另一个。 “那怎么办呢?”楚凝为难道。罚了谢玉珏,连父王和珩哥哥都不忍心,可若不罚, 怎么对得起柔姐姐和她的孩子呢? 看她略含纠结的神色,谢玉珩搂着她的肩,轻声笑道:“放心,二弟的事不用你操心,父王自会处置。” 镇南王的处置在晚上传到了景颐轩,命谢玉珏在望月居面壁思过半年,半年之内不得离开望月居半步,半年后,迎娶钱柔。 对于这样的结果,楚凝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柔姐姐一心想要嫁给谢玉珏,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可她是个女人,同样懂女人的心思,就算柔姐姐之前再怎么喜欢谢玉珏,可在知道了她的孩子是被谢玉珏害死之后,她还会愿意嫁给他吗? 从听到这个消息后,楚凝就一直愁眉苦脸的,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谢玉珩只觉得好笑。认识楚凝那么久,他怎么不知道她那么容易被别人的事情影响?在谢玉珩认识里的楚凝,一直都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就算天大的事下来,她都不会皱一下眉。 “要娶钱柔,是阿珏自己去跟父王提的,阿珏既然提了要娶她,往后一定会对她好,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谢玉珩如是道,毕竟他喊了自己那么多年大哥,对他的这点认知,谢玉珩还是有的。 楚凝摇摇头,她担心的不是这个:“珩哥哥,你说他要娶柔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以前那么不愿意娶柔姐姐,甚至还不想带她来逸都,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后,却要娶她。若说是爱,楚凝肯定不信,但若不是,无论是弥补,还是亏欠,这样就算他们成了亲,往后会幸福吗? 谢玉珩知道是什么,但他没有告诉楚凝。 他这个二弟,自小认定了的事,便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所为。当初心里只想着要利用钱柔,所以他才不愿意娶她,哪怕是将她带会了王府,她怀了孕,却仍然没说过要娶她。但现在提了,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个女人即使无名无分还愿意为他忍受十月怀胎之苦生下孩子,更何况还是他曾经动过心的人,他的心里不会一点都没有她。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对钱柔不好。 . 阿仁奉命去追许贺言,是在这日夜里才回到的镇南王府。他来的时候,谢玉珩和楚凝正准备熄灯睡觉。 “世子。” 听到阿仁在门外敲门,谢玉珩重新穿好衣服走出来。楚凝是个闲不住的,有热闹不管什么,她也要跟着听。谢玉珩看她一眼,没管她,让阿仁进来。 “世子,夫人。” 半月不见,楚凝觉得阿仁似乎稳重了些,不像初见时那样躲在谢玉珩的身边偷偷笑话她。楚凝点点头,就听谢玉珩问:“许贺言呢?” 阿仁低着头,声音微沉道:“被他跑了。” 谢玉珩面有异色:“怎么会跑了?” 他还记得当时发现许贺言逃了后,让阿仁立刻带着人封锁了逸都到军营的各条路,特别是逸都城,每个进来的人都严加排查,就是为了防止许贺言乔装混进来。怎么还会抓不到? 阿仁低声道:“我们跟着他到了逸都城外,他却没有往城里跑,而是去了临近的一条小路。后来我们快要追到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几十个人,硬生生地阻拦了我们的去路,等我们摆脱那些人再追过去时,许贺言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和孟大人找了半日,还是决定先回来给您复命。” “那些帮他的人你可知道是谁派去的?”谢玉珩眯起眼睛,他想不明白,明明在行动前,都已经将许贺言手下的人牵制住了,怎么还会有人在逸都城外埋伏着? 阿仁摇头:“属下不知。不过看他们的穿着与打扮,并不像是我们逸都的人。但是世子,属下发现他们的武功路数,和上次在京城刺杀您和齐王的很像。” “你确定?”谢玉珩扬声问。 听到自己父王的名字,楚凝也睁大了眼睛。 阿仁想了想,才道:“他们大多数人用的招式都不一样,但是其中有几人,属下与他们交手,情急关头,他们为了防身暴露了,后来属下又试了几次,发现和京城的那些刺客是一样的。” 谢玉珩思考了片刻,追问道:“许贺言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面。”阿仁答道。 北面,逸都偏南,而北面,正是京城所在的方向! 谢玉珩想到的同时,楚凝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声道:“珩哥哥,你说许贺言会不会逃去了京城?” 楚凝担心如果救许贺言的人和那日刺杀父王的人是一伙的,那么许贺言去了京城,是不是代表那些人也会去京城?这样的话,他们上次刺杀父王没有得手,会不会再去一次? 想到这里,楚凝急道:“我我要写信告诉父王!” 眼看她要跑去书房,谢玉珩拉住她:“你先别急。” 她怎么能不急!只要一想到父王会有危险,楚凝急得都快哭了。 谢玉珩拉着她的手道:“如果那些人真的和许贺言有关,他们现在一定还埋伏在逸都附近,说不定还有人混进了逸都,随时盯着我们镇南王府,现在去给京城送信,只怕信还没送到京城,送信的人就死了。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京城只会更加危险。” 听他这么说,楚凝不动了。珩哥哥说得有道理,要是被他们看了信上的内容,父王只怕会更加危险。 谢玉珩见劝住她了,才继续道:“许贺言既然是逃去京城的,那么一时半会儿肯定还得去找人帮忙,不会轻举妄动的。只是我想不明白,许贺言在京城怎么会有认识的人?”逸都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许贺言又从未去过京城,他为什么一出事,就往京城的方向跑? “阿仁,你去通知孟平,让他先回军营,注意许贺言的余孽,别让他们有可趁之机。另外,挑几个暗卫,让他们往京城的方向找人,但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找到许贺言了,先回来告诉我。还有,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了。”谢玉珩交代道。 “是,世子,属下这就去办。”阿仁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珩哥哥”楚凝欲言又止。 谢玉珩低头,右手慢慢抚上她的小腹:“你有身孕,大夫说过,三个月之内不宜操劳。我知道你担心父王,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现在也不能立刻去京城。” 他明白她的心思,楚凝慢慢往他身上靠:“可是父王有危险,我不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他。” 谢玉珩抱住她道:“明日我会让人快马加鞭去京城跟父王说,许贺言负了伤,就算要去京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到。而且他还要防着我的追兵,不会走大路的,所以一两个月之内,他还成不了什么事。等你的胎像定了,我们从水路走,水路又快又少颠簸,日夜兼程十日便能到了。” “好,我听你的。”楚凝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她担心父王,却也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她和珩哥哥的孩子。 . 接下来的日子,楚凝一边养胎,一边等着阿仁带回来的消息。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许贺言一路逃跑的方向正是京城,阿仁派去暗卫在寻找了五日后,终于在一个安静的小村子里找到了许贺言。许贺言大约是为了养伤,在那里一住就住了十日。暗卫们每天轮流盯着他,剩下的人就回逸都给他们报信。暗卫跟得很隐秘,并没有再发现半道上出来保护许贺言的人,但是谢玉珩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没有贸然将许贺言抓回来。 到了第十一日,许贺言离开了那个村庄,一路向北,每夜只是找个小旅馆或是农家暂住,通常不会留太久。 许贺言这一走便走了一个多月,楚凝他们是在许贺言到京城的第二日离开的逸都,临行前,谢玉珏让下人请谢玉珩去了一趟望月居。 谢玉珩一到,谢玉珏便将一封书信给了他,信上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到了京城,想办法去见楚霈。 “这是我去京城前,许贺言让人给我的。大哥,此去京城,必是凶险万分,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谢玉珏看着谢玉珩道,眸子里有着隐隐的担心。 谢玉珩盯着字条看了片刻,忽而一笑:“等我回来,我们再像小时候那样,一起去偷父王珍藏的酒喝。” “好。”谢玉珏也笑,“大哥,保重。” 第81章 去京城的一路还算顺遂, 谢玉珩包了一艘大船, 从船夫到伙计都是他的亲信。这次去京城是要办要事的, 谢玉珩不仅带了阿仁,连魏辉也都一起带上了。军营里有吕副将和父王坐镇, 谢玉珩倒是并不担心。 船舱外,谢玉珩和阿仁、魏辉围坐在一起,商量入京后的事宜。他们这次除了船上的一行人外,谢玉珩还带了另外的人,分了好几队,乔装成商人的模样,从陆路前往京城。 “我们再过三日便能到京城,阿仁, 你带两个人跟我一起去齐王府。魏辉,你暂时先别入城,带着剩下的人在城外候命, 顺便等我们的人会合。我若有事, 会让阿仁出城去找你。”谢玉珩一一交代。 魏辉不太放心道:“世子, 许贺言若真躲在京城里, 您只带阿仁和两个人去,万一又想那日突然来了几十个人,只怕你们应付不过来啊。” 谢玉珩想了想, 摇头道:“许贺言入京后便失去了踪迹,那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他。如今敌暗我明,我带的人多了, 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阿仁犹豫着问:“他真的会去找静王吗?” 那日谢玉珏与谢玉珩说的事,谢玉珩怕楚凝担心,只告诉了阿仁和魏辉。许贺言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谢玉珏入京后去找静王世子,若那封书信是真的,那么只怕许贺言和静王府,早已扯上了关系。只是静王平时看着在朝中低调谨慎,怎会与许贺言走到一起的? “我不知道。”谢玉珩低声道,“这样吧,再找几个人,暗中盯着静王府,如果发现府里有可疑人物进出,立刻来告诉我。” “是,世子。”阿仁和魏辉齐声应道。 . 这边谢玉珩三人正商量着,船舱里,秋容和秋颜正陪着楚凝说话解闷。 楚凝怀孕已有三个月了,肚子只稍微有些凸显,她穿的衣服比较宽松,一般瞧不出,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些许名目的。因为怀了孕,前段日子楚凝难受得厉害,又是吐又是难受的,可把谢玉珩给紧张坏了,几乎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就让她躺着,自己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不过最近也不知是不是楚凝习惯了,乘了几日的船了,她也没见难受,就是特别爱吃酸的东西,越酸越好。 “郡主,您尝个这个。”秋容拿着一颗酸梅,放到了楚凝张开的嘴里。这些酸梅是离开逸都前赵姨娘给的,说是知道她怀孕后,特地为她做的,说来也是巧,在楚凝和谢玉珩离开的前一日,这些才刚刚做好。 楚凝咽了果肉,又将梅核含在嘴里:“早知道赵姨娘做的梅子这么好吃,我应该让她给我多做些的。”楚凝这几日特别爱吃这些梅子,赵氏做得不少,但楚凝吃得快,都已经一半空了。 秋容和秋颜偷着笑,秋颜道:“郡主若喜欢,等回了京,再找人给郡主做就是了。郡主莫不是去了趟逸都,都忘了全京城最好的厨子都在皇宫里了吧?” “那倒是。”楚凝把核吐了,又拿了一颗梅子,边吃边道,“那你们可得给我记着哦,一回到京城,就让人去给我做梅子。说起来,我好久都没有吃过京城的酥油饼儿了” 说着,楚凝吧唧了两下嘴,仿佛酥油饼儿就在眼前。别人怀了孕不爱吃油腻的,但她似乎不太一样,也或许是对酥油饼儿有执念,一想到就特别想吃。 楚凝使唤二女:“你们去给我问问船上的厨子,他们会不会做酥油饼儿?” 秋容和秋颜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面面相觑。 说到这船上的厨子他们也都是谢玉珩从军营里带出来的人,个个身怀武艺,平日里舞刀弄剑行,可做饭亏得她们两会做,船上也不愁食材。不过这几日又要照顾楚凝,又要充当厨娘,也把她们两丫头苦坏了。她们两跟着楚凝,在齐王府除了楚骞和秦桑,没人敢使唤她们做什么事,这做酥油饼儿,确实难倒她们了。 “郡主,我们我们不会啊。”秋容为难道。 楚凝看她一眼,这才想起来这几日在船上当厨娘的正是她们二人,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那就不吃了,不过你们可得给我记着,回了京,立马找人去给我买两个酥油饼儿啦不,五个!” “郡主,您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秋颜盯着她的肚子看。 楚凝摸摸肚子,满脸得意:“怎么就吃不来了了?我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人呢,我们娘俩每人吃两个半,不多。” “” . 谢玉珩回来时,正好听见楚凝对着肚子说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秋容和秋颜见状,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将船舱留给了他们夫妻二人。 楚凝侧躺在床上,谢玉珩脱鞋,上了床,坐到她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凝儿,这几日都在船上,辛苦你了。” 楚凝笑了笑,回头看他:“不会啊,我又没做什么,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你捏捏,我都胖了一圈了。”她带着谢玉珩的手在自己腰间的肉上捏了几下,“你看,是不是?” 谢玉珩只觉得好笑:“哪有人怀孕不胖的?” “可万一我瘦不下来了呢?”楚凝有点担心,以前她虽贪吃,可每个只尝几口,还是有分寸的。但自从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以后,她觉得自己的食量越来越大了,而且根本控制不住,饿了想吃,无聊想吃,馋了还是想吃,就好像她除了吃和睡,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怎么会瘦不下来,你想想你娘,想想皇后娘娘,还有赵姨娘,她们可都生过孩子,也没见胖啊。” “那是她们。”楚凝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小声道,“珩哥哥,我好想我娘啊,还有父王,祺哥哥,萱儿,烨哥哥唔,霈哥哥虽然跟我不亲,但他到底也是我的亲人,那我也想一想他吧。” 听到她提楚霈,谢玉珩正好问道:“凝儿,你可知道楚霈是个怎样的人?” “霈哥哥呀?”楚凝想了片刻后,才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祺哥哥生辰,我们晚辈都在一块儿玩,只有霈哥哥一个人,陪在静王身边,我去喊他一起玩,霈哥哥还说我们幼稚,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真的?”谢玉珩问道。 楚凝点点头:“真的,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不喜欢霈哥哥了。”楚霈只比楚烨大一岁,但楚烨会陪着楚凝玩,就唯独楚霈,明明也是个孩子,却总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楚凝一点也不喜欢他。 “既然不喜欢,那我们回京城后,就不跟他玩。”谢玉珩抱着她道。 楚凝噗嗤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不找他去玩了。” 谢玉珩侧脸,揉揉她的脑袋,眉眼含笑:“也是,我们家凝儿都要当娘了。” 楚凝瞪他。 . 在船上的第六日,楚凝终于待不住了,整日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头都晕了,一早醒来,她就缠着谢玉珩要下船去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前面正好有个码头,平时是给沿途的商人运货用的,这会儿没什么人,谢玉珩在船上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势,便命人将船靠在岸边。不过他只准楚凝在岸边走走,最多一个时辰便要回船上去,而且他还会亲自陪着。 楚凝只是想下来走走,并没有想要走多远,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下了船,阿仁带着人去附近守着,确保不会有人靠近。船上其他人也得了空,正好下来放松一会儿。 “珩哥哥”楚凝正准备和谢玉珩说话,余光瞥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从船上下来,一只脚踏地的时候,另一只脚差点踩空,一屁.股坐在地上。 楚凝推了推谢玉珩,示意他看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细皮嫩肉的,可嘴巴旁边却围了一圈络腮胡子,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着,让他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谢玉珩原本背对着那人,被楚凝这么一提醒,转身一看,顿时脸都黑了。 他放开楚凝,大步往那人的方向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那人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谢玉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多看一眼,眉心就多皱一寸。 突然间,谢玉珩猛地出手,一把扯掉了那串络腮胡子。 “啊!”谢玉妍毫无防备,吓得惊叫一声,看到正在朝他们走来的楚凝,连忙跳起来,躲到她的身后,“郡主姐姐,大哥凶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谢玉珩气得面色铁青,他不过就是问她一句“怎么会在这里”而已,里面哪个字有凶她了? 楚凝被这兄妹二人逗得咯咯直笑,若不是她要下船来走走,还不知道谢玉妍居然乔装成了伙计混上了船,还藏了那么多日没被发现。 楚凝握着谢玉妍的手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谢玉妍偷偷看了谢玉珩一眼,又收回目光,小声道:“我听说你们要去京城,我也想去,想让大哥带我一起去,可他不同意。后来我没办法,只能求阿仁,是他让我扮成这样的,他说只有这样大哥才不会发现,还让我在船舱里面躲了那么多日!郡主姐姐,这几日都没人跟我说话,我都快闷死啦!” “闷死你活该!”谢玉珩早该猜到了,这丫头就跟楚凝一个性子,想要做的事不做到绝不可能轻易罢手。居然去求阿仁帮她一起混过来?亏她想得出来! 不远处正在带人视察的阿仁,似乎预感到发生了什么,转身往回一看,看到谢玉妍和谢玉珩、楚凝站在一起,心里哀呼一声完了,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谢玉妍朝谢玉珩吐了吐舌头,又抱着楚凝的胳膊道:“郡主姐姐,大嫂,好嫂子,你看我都跟你们到这里了,就带我一起去京城嘛。我长那么大还没去过京城,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肯带我去,我一定听你和大哥的话,保证不会给你们捣乱的。” 谢玉妍边说,边举起了右手做发誓状。 楚凝喜欢谢玉妍,带着她回京城一点意见也没有。不过他们这次回京城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是肯定会有的,楚凝也有些不放心,于是看向谢玉珩。 谢玉珩无奈,人都跟到这里了,他再反对,有用吗? “跟我们一起去可以,但是记住你说的话,不能惹事,到了齐王府,要听你大嫂的话,知道吗?” “知道!”谢玉妍高兴地答应。 “还有,”谢玉珩又看她一眼,“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跟过去的小妍妍~ 第82章 楚骞并不知道女儿和女婿悄无声息地就到了京城, 近来京城不太安宁, 自从去年钦天监监正张大人遇刺身亡后, 这几个月又接连有四个官员被杀害,官职从六品到三品不等, 其中有一人便是当然负责接待安信的鸿胪寺卿。 从宫里出来,眼看着离宫门口还有几十步远,楚骞突然停住脚步,对身旁的人道:“按照他们杀人的速度,半个月就有一名官员殒命,这几日可能又有人要遭殃。只是敌暗我明,至今我们没找到他们杀人的线索,死的那几个人本身也没什么共同点, 也不知道下一个人会是谁。” 说着,楚骞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 江景焱冷着脸, 面无表情道:“我会多派些人手入京, 只是我担心再这样调下去, 京城里的百姓迟早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的几桩命案, 发现之后顺天府尹都立刻封锁了消息,除了朝中的人,百姓们还不知道。但瞒得了一时, 却瞒不了一世,再多来几桩命案,指不定哪日都会被有心人传出去, 到时候京城只会人心惶惶。作为皇城,京城一旦乱了,整个越国都会动荡。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死那么多人,只怕背后主使的人野心可不止一点点。”楚骞幽幽道。 江景焱猛地看他:“你的意思是,他想”江景焱指了指身后的宫殿。 楚骞沉声道:“三哥早就怀疑了,但是没有证据,你说朝中会有谁觊觎三哥的皇位?” “先帝膝下只有四子,豫王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静王平日深居简出,皇上若不交代,他几乎不理朝中事,也不可能是他,至于齐王你”说到这里,江景焱故意顿住。 楚骞一听他居然怀疑自己,瞪大眼睛,气得脸都绿了:“我可把三哥当我亲哥哥,亲得不能再亲了!你怎么能怀疑我!想当年你背着我偷偷要抢三哥媳妇儿的时候,还是我” “你说什么?”江景焱沉下声,冷着脸问。这都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这是要开始跟他翻旧账了? “我什么也没说。”楚骞笑嘻嘻地勾住江景焱的脖子,就如同年轻时候那般,“我跟你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还不能放下的呢?你就算要惩罚自己,也够了,赶紧找个弟妹给我,要不然你再过两年,凝儿儿子都比你儿子大了。” 听他这番话,江景焱的脸黑得跟焦炭似的,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宫外走。 楚骞急急忙忙追上他,两人刚到宫门口,齐王府的下人就连忙跑上前:“王爷,您快回府吧,郡主回来了!” 什么?! 楚骞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说真的?”这女儿才出嫁不到半年,怎么就回来了?莫不是镇南王府里的人欺负她,自个儿偷偷跑回来的?想起楚凝的性子,楚骞不免有些头疼。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骗您,还有世子和阿仁,也一起回来了。” 一听说谢玉珩也和楚凝一起来了,楚骞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夫妻俩一块回来的,就证明小两口没有闹别扭。 楚骞这下高兴了,再不管江景焱了,嫌马车太慢,直接抢了来报信的下人的马,骑着就往齐王府的方向去。 一回到齐王府,楚骞便看到秦桑和楚凝娘俩个坐在软榻上抱在一起说话。谢玉珩坐在另一边的太师椅上,见到来人,立刻站起来:“父王。” 楚骞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身影飞快地扑到他的怀里:“父王,父王!凝儿好想你啊!” 楚凝一连两个父王,听得楚骞心花怒放。许久未见到女儿,楚骞抱着女儿不舍得松手:“你们怎么回来了?” 楚凝只顾着在他怀里撒娇,楚骞这句话是对谢玉珩问的。 谢玉珩笑着道:“我答应过凝儿,等皇后娘娘生了孩子,会带她回来看她的小弟弟。” 皇后上个月生了个儿子,在楚凝他们没离开逸都前,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楚骞还以为他们是专程为了见小侄子才回来的,顿时哭笑不得道:“那孩子才一个多月,脸没长开,人都没认呢,你们回来他也不记得呀。”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站着了,凝儿累了一路,快让她坐下歇着。”秦桑笑着拉开父女二人,牵着女儿的手,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坐回软榻上。 楚骞一看不对劲,妻子以前虽然疼爱女儿,可也不至于连坐一坐都要搀着,他当下心里一紧,蹙着眉道:“凝儿怎么了?” “瞧把你紧张的。”秦桑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好笑,“凝儿没事,只不过你就快要当外公了。” “什什么?”楚骞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说完看到娘俩再加一个女婿都含笑望着她,女儿脸红红的,楚骞眼前一亮,蓦然惊喜道,“真的啊?什么时候有的?” 这种话总不好叫她回答,秦桑便看向谢玉珩。 谢玉珩会意道:“回父王,已经三个多月了。” 楚骞算了算日子,那就是刚离开京城后不久。 楚骞这下高兴了,嘴才咧开,突然想到什么,又沉下脸道;“你们回来为何不事先与我们说一声?” “父王”父王突然变脸,楚凝有些担忧地望向娘亲。 秦桑拍拍她的肩,不悦地朝楚骞道:“女儿刚走那几日,你日日都念叨着她,现在女儿回来了,你凶给谁看呢。” 女儿回来了楚骞自然高兴,可如今京城那么乱,随时都会有危险,他怎么能让女儿怀着孕还往京城跑呢! 楚骞愁眉不展,谢玉珩自然看出来了,低声问:“父王,是不是京城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楚骞抬眸,女婿聪明,他什么都不说就能猜到,当下也不再瞒着他们,差退下人,关上门道:“你们走后,京城发生了四桩命案,死的都是朝廷命官,半个月一起,时间不偏不倚都是那一日。飞鹰将军带了人进京,再每位大臣的府邸都安置了人守着,可凶手狡猾,每每都能得手。” “何人所为?”谢玉珩问。 楚骞神色凝重:“还记得当日刺杀钦天监监正张大人的那些刺客吗?” 谢玉珩当然记得,时至今日,他的掌心还有一道疤,便是被那些人所为的:“能确定是他们吗?” 楚骞点头:“翰林院修撰陆大人死的那日,我们的人与那些人发生了冲突,据我们的人描述,刺杀陆大人的人和我们那日遇到的刺客穿着、武功路数都一模一样。” “死的都有哪些人?”谢玉珩思考了一瞬,继续问。 楚骞看了他一眼,一一列举:“除了翰林院修撰陆明,还有鸿胪寺卿周常青,吏部郎中蔡进和督察院右副都御使沈聪。” 谢玉珩想了想:“翰林院修撰六品,吏部郎中五品,鸿胪寺卿四品,督察院右副都御使三品父王,您还记得他们被刺杀的顺序吗?” 楚骞记得清楚:“先是周常青,然后依次是陆明,蔡进和沈聪。” 楚骞说完,见谢玉珩凝着眉,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谢玉珩缓缓摇头,虽说这四位大人的官职正好是从三品至六品,但被刺杀的顺序却没什么联系:“他们几人之前可有相似之处?” 楚骞叹了口气:“就是找不到有一样的地方,我们才头疼,也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谢玉珩立刻道:“父王,能否麻烦您请人将这四位大人还有之前死的那位钦天监监正大人的卷宗给我看看。” 见谢玉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楚骞颔首,喊来亲信,进宫去将那几位大人的卷宗取来。 . 回到漪澜苑,楚凝躺在自己的床上,优哉游哉地端着一盘李子在吃。离开那么久,还是自己房里的床睡得正舒服。 谢玉珩靠坐在床头,身旁的矮桌上,放了厚厚的一叠卷宗,里面分别是被刺杀的五位大人从入朝为官时开始的记载。他从拿到后开始就一直在翻阅,就连吃晚饭时也一直在看。 楚凝吃一颗李子,看两眼谢玉珩,又吃一颗,再看几眼。 过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于是挑了一颗熟了的,喂到谢玉珩的嘴边:“珩哥哥,张嘴。” 谢玉珩依言张开嘴,任她将李子塞到他的嘴里,很甜。吃完了,楚凝又主动去接他吃剩下的核。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盘李子被楚凝吞下了肚,只留几颗熟透了的还在盘子里静静地躺着。 楚凝好奇地凑到谢玉珩身边,作势去看他正在看的卷宗:“珩哥哥,你看了那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呀?” 谢玉珩指指他正看的地方,又点了其他两册的位置给楚凝看:“你看,这三位大人,几乎是在这一年同时升官的。” 楚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又看,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谢玉珩放下卷宗看她。 楚凝眨眨眼睛,歪着头道:“这一年,好像就是皇爷爷封皇帝伯伯为南王的那一年。父王说,当时皇帝伯伯回宫,将杀害他母妃的凶手指认给皇爷爷看,就是烨哥哥的生父豫王和淑妃。后来豫王和淑妃都在那一年死了,皇爷爷心疼烨哥哥,便将他接近了宫里,让我祖母亲自抚养。” 第83章 这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了, 那个时候谢玉珩才刚刚出生, 只在长大后听谢昌佑无意中提起过, 楚凝要是不提,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样的事。 关于当年具体如何, 楚凝说不清楚,只知道个大概。豫王被废,淑妃被皇上赐死,一夜之间,宫中发生如此巨变,不可能不传出去。虽然先帝明令禁止朝中官员以及百姓不得妄议此事,但当年参与或知情此事的,可不止皇家的人, 还有当时的几位高官以及不谙朝事的秦家人。 翌日,楚凝带谢家兄妹去了客悦酒楼。楚凝有几个月没回京,说要去看舅舅, 楚骞和秦桑自然没什么怀疑的。 原本谢玉珩并不打算带谢玉妍同去的, 毕竟他有重要的事情要问秦昭, 妹妹去了, 反而不好开口。可谢玉妍昨夜就住在漪澜苑东厢房,她不贪睡,一早就在院子里等着, 要去京城玩。 谢玉珩拗不过她,又想他和楚凝都不在,她一个人待在齐王府也奇怪, 于是便答应带她一起去。 秦昭今日正好在客悦酒楼查账,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后让小二去二楼收拾厢房。 “舅舅!”大老远的,楚凝就朝秦昭挥手,她肚子里揣了球,不敢蹦跶地太厉害。 楚凝从小嘴甜,秦家人都特别喜欢她,尤其是秦昭,最疼这个外甥女了,亲自出门迎接:“你不是去逸都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楚凝扁扁嘴:“舅舅这话说的,可是不想看到凝儿?” “我若不想看到你,你能在我这里白吃白喝那么多年?”外甥女撒娇,秦昭反而打趣道。 他的话一出,谢玉珩忍不住弯唇笑了,谢玉妍听不明白,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这里还能白吃白喝呢?” 阿仁、魏辉也忍不住笑了。 楚凝念秋容和秋颜跟她一起离京数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给她们放了三日假,让她们回家陪亲人去了。 秦昭好奇地打量着楚凝身边的漂亮丫头,这丫头看起来和楚凝差不多大,在他眼里也是晚辈,只不过他从前没见过,看她的打扮也不像是楚凝的丫鬟。秦昭不由问道:“这位姑娘是?” “家妹无礼,还请舅舅莫要见怪。”谢玉珩上前一步道。 秦昭是楚凝的亲舅舅,他既然与楚凝成了亲,这一声舅舅秦昭也当得起。 秦昭拱手:“世子多礼了,快进来坐。” 谢玉珩颔首,牵着楚凝往里走。 进了厢房,秦昭知道楚凝爱吃,命人端了几盘糕点来,还亲自给几人泡茶。一坐下,两个姑娘就凑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开始对付盘子的糕点。 谢玉珩看她们一眼,直接进入正题:“舅舅,我们今日过来,是有事想要请教您。” 秦昭倒茶的手顿了顿,谢玉珩用了“请教”二字,那说明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世子请说。” “是这样的,近来京城中又有几位官员被刺杀,不知舅舅可知道此事?”谢玉珩记得楚骞说过这件事情被皇上下令封锁了,只有朝中官员知道,百姓中还未有人议论,他不清楚秦昭是否也知道。 “略有耳闻。”秦昭放下茶壶,他的两个妹夫一个是王爷,另一个是皇上,这样的事就算他不去打听,也会有人告诉他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谢玉珩开门见山,“我昨日看了几位大人的卷宗,发现他们都是在同一年被提拔的,凝儿说那一年豫王被废,淑妃喝毒酒自尽。听说当年皇上层在秦府住过一段时日,与舅舅交情甚好,不知舅舅可知道那几位官员是为何受提拔?” 死的几人被提拔与豫王、淑妃有关联,这只是谢玉珩的猜测,他不敢枉然去问皇上或者齐王,就只能先来求助秦昭探探口风。 秦昭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你是想知道那几人是否与皇上、豫王之间的恩怨有关联?” 谢玉珩点头:“是。” 秦昭道:“官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当年除了皇上揭发淑妃母子害死柔妃一事外,还发生了另一桩事。柔妃之死豫王只能算是知情不报,先帝赐死了淑妃也就罢了,但让先帝废黜豫王封号的,乃是因为当时豫王的岳父,大学时何偲状告豫王行为不检,逼迫他的女儿何芸委身下嫁于他。而同时,太傅赵博因孙子赵贞为豫王所陷害,差点丧命,搜罗了长达几十条豫王借王爷的身份以权谋私、陷害忠良的罪证。先帝最重赏罚分明,豫王犯错受了罚,那些提供、揭发豫王罪证的臣子们,自然有赏。那一年,除了皇上被封为南王,同时也有好几位大臣加官进爵,但究竟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楚凝和谢玉妍听不懂秦昭的话,一边吃,一边听得糊涂,反倒是谢玉珩全都听懂了:“多谢舅舅。” 回到漪澜苑,谢玉珩又将那几位大人的卷宗拿出来看了看,看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发呆。 楚凝怀孕后容易犯困,吃了晌午饭,睡了一觉醒来,谢玉珩还坐在床头看卷宗。 楚凝迷糊地往他身边爬,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腿上,刚睡醒的声音带了点慵懒:“珩哥哥,你都看了那么久了,有没有找到凶手呀?” “还没有。”谢玉珩摸摸她的脸,手背上立刻又贴上了一只小手,“凝儿,我要入宫一趟。” 楚骞一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京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现在肯定在宫里。 “去找父王和皇帝伯伯吗?”楚凝揉揉眼睛,总算清醒了点。珩哥哥这两日一直在关心京城的凶杀案,要进宫去找皇帝伯伯,肯定是有眉目了。楚凝想了想道,“正好我也想念祺哥哥和萱儿了,珩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谢玉珩一个人进宫里,容易叫人怀疑,但跟楚凝一起去,师出有名,倒不会被人记着。 谢玉珩正是这个意思,闻言笑道:“辛苦你了。” . 两刻钟后,楚凝和谢玉珩乘坐马车离开了齐王府。 宫里还没有人知道楚凝又回京城了,宫门口的侍卫都是认得楚凝的,见到她,又惊又奇,一边让路,一边奇怪郡主不是才和镇南王世子去逸都没几个月,怎么就又回来了? 进了宫门,不便再坐马车。楚凝怀了孕,谢玉珩陪她一起走得慢,而楚冀那边,早有侍卫前去通报,说郡主和世子来了。 楚冀让侍卫下去,神情暂时放松:“看来朕没白疼凝儿,昨日才回来,今日就晓得进宫给朕请安了。” 楚骞也配合着笑了笑:“看来还是凝儿管用,一回来,三哥就笑了。”最近为了京城里的几桩命案,楚冀日日都沉着脸,倒也不是说生气,只是遇上了这样的事,任谁也笑不出来。 楚渊平淡道:“凝儿这丫头,自幼就古灵精怪的,只是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今日议事,楚骞来得早,先将楚凝和谢玉珩回京的事情告诉了楚冀,楚渊是后来才来的,还有曹荣等人,有外人在场,楚骞就没有多言。 楚骞笑着道:“那孩子任性,一去逸都就嚷嚷着要回京,如今又有了身孕,珩儿拦不住她,只能带她回来了。” 这要换作旁的女子,出嫁之后还一直喊着要回娘家,肯定就被婆家嫌弃了。不过谢昌佑倒是觉得没什么,儿媳妇要回家,正好长子陪着一起去,长子多在京城认识一些人,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遂当两个孩子提出要回京城,谢昌佑一口就答应了,还让楚凝可以等坐完月子再回来。只是临别前,才悄悄交代长子几句别的话。 这样通情达理的公公,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一样的。楚骞是打算等京城的这桩子麻烦事解决了,要不请亲家来京城坐坐,要不就带着王妃陪女儿女婿一起去逸都做做客。 “恭喜四弟这么快就要有孙子了。”楚渊真诚道。 “谢谢二哥。” 又过了一刻钟,守门的侍卫来报,说长乐郡主和镇南王世子来了。 楚冀见今日也商量不出什么头绪来了,便让曹荣等外臣先回去,只剩楚骞、楚渊和楚祺三人还留着。 “皇帝伯伯!”不一会儿,殿外传来了楚凝的声音。 人都没看到,声音先来了,倒是楚凝的作风,楚冀淡笑,看着侄女走进来。 见过礼后,几人换了个地方,坐下来聊了一会儿。话题很快又回到了京城的几桩凶案,楚凝听着无趣,硬是拉着楚祺陪她去后宫找皇后和楚萱去了。 “你昨日看了卷宗,可有何发现?”楚骞突然问谢玉珩。 谢玉珩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楚渊,楚渊正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谢玉珩摇头道:“没有。” 楚骞有些失望,原本还指望着女婿能发现点什么名堂,毕竟他们这些人都身在京城,只有女婿不在朝中为官,算半个外人,能比他们看得透彻。 楚骞没有发现,楚冀却察觉到了谢玉珩的目光,端着茶碗道:“凝儿去了皇后那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如这样,你们今晚就留在宫里用膳,皇兄也一起留下吧。” 楚渊忙起身道:“多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家里的孙儿病还没好,臣想回去陪陪他。” 楚霈的儿子半月前生了一场大病,至今未愈,宫里宫外都清楚。静王心系孙儿,楚冀自然答应:“那就等霖儿病愈,我们一家人再聚一聚。” 第84章 楚渊一走, 楚冀就对谢玉珩道:“静王已经走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楚骞猛地抬眼, 眼神奇怪地在谢玉珩和楚冀二人身上打转。 谢玉珩起身,不愧是皇上, 他方才只看了静王一眼,稍纵即逝,却被他捕捉到了。原来皇上说要留他们用膳,是故意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留他单独说话,而又不叫静王起疑。想来皇上也知道静王的孙儿尚未病愈,这才用了这个借口。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慧眼。”谢玉珩诚心道,“皇上,关于几位大人被刺杀一案, 我确实有所发现。” 在楚冀和楚骞期待的目光下,谢玉珩将今日的发现告诉了二人:“所以我才带着凝儿进宫,就是想要告诉皇上此事。” “你的意思是, 近来官员被杀一案, 与豫王有关?”听完谢玉珩的话, 楚冀拧起了眉, 仔细回想,他说的确实不错,这些被杀的官员, 在朝中待的时间都不算短。只是有一点 楚骞站起来道:“不可能,豫王死了都快二十年了,他的尸体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若真如你所言, 难道说豫王复活,回来报复了?” 楚骞从不信什么鬼神的传言,当年楚昱在下葬前,他还特地确认过楚昱是真的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死人有关! 楚骞不信,楚冀和谢玉珩却不约而同地眼皮一跳,人死并非完全没可能复生 “岳父,您先别激动。”在楚冀面前,谢玉珩还是恭敬地喊了一声岳父,“这只是我的推断,或许并不准确。” 楚骞想了想,谢玉珩并不是一个会随便乱说话的人,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但诚如他所言,那些人似乎真的都是在同一年加官进爵的。 楚骞突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豫王的旧部?”他还记得当年楚昱培养了一批杀手想要取三哥的性命,好在有何芸报信,邢老将军和江景焱早就带着人埋伏,才顺利将那些人抓获。但他们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一个人本身是杀手,又去了杀手组织,听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样想来,谢玉珩的推断可能并没有错。 楚骞突然想到什么:“三哥,这几日正好离上一次有人被害到了半个月,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只要将当年参与提供豫王罪状的人全部找出来,在他们府里派人埋伏,就一定能等来凶手!” 楚冀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怕这个猜测不对,或者被对方知道了他们已有所察觉,故意杀其他人来混肴视线。 “四弟,要劳烦你去一趟赵府,当年豫王的罪证,都是赵博暗中搜集的,他应该最清楚哪些人参与了。” “我这就去。”楚骞是个急性子,说着就要走。 楚冀连忙喊住他:“先别急,想个合适的理由再去。” 楚骞顿住脚步:“那我明日带凝儿一起去,凝儿回京后来拜见你们,自然也应当去见一见她的姑姑。” 楚冀的亲妹妹秀鸾公主在赵贞的冤案被平反后,下嫁给了赵贞,赵博又是赵贞的祖父,用这个理由去最为合适不过。至于静王府,楚凝不去倒是没有关系,毕竟她怀有身孕,而静王的孙子楚霖又久病未愈,去了反而不好。 既然决定了,楚骞便不着急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你这些话不能让二哥听到?” 谢玉珩沉声道:“皇上,岳父,其实我入京,还有一事。” 楚冀淡声道:“是关于许贺言的事?” 谢玉珩诧异地抬头:“皇上,您知道?” 楚冀微微一笑:“你们父子联手铲除许贺言,这么大的事,朕当然知道。而且朕还知道,许贺言跑了,只是他去了哪里朕却不敢断定。” 楚冀确实不知道许贺言身在何处,但许贺言尚未捉到,谢玉珩却突然进京,对于许贺言的去向,楚冀心里便有了数。但这也只是他的推断,不能确认。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皇上。”谢玉珩垂眸道,“许贺言从军营逃跑后,我派了阿仁和魏辉一路跟着他,只是半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披神秘的黑衣人,拦住了我们的人,让许贺言给跑了。后来我虽然找到了他的行踪,但却不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为了查到他幕后之人,我便一直派人暗中跟着许贺言,得知他半月前入了京,但入京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你怀疑他是来京城投奔了二哥?”联想前因后果,楚骞惊恐道。 谢玉珩并未否认:“皇上,我和阿仁曾与那些黑衣人交过手,对他们的招数也算了解一二,阿仁说,帮许贺言脱困的人,和当日我们在京城交手之人的招数很像。” 楚骞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二者之间有何联系:“你这话只能证明许贺言与那些黑衣人有关,怎能证明二哥也与他们有关?” “岳父可还记得我的二弟谢玉珏?”谢玉珩突然问楚骞。 楚骞当然记得,谢玉珏还在齐王府住过,谢家别人他没什么印象,但谢玉珏这人,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谢玉珩继续道:“我临行前,二弟给我看了一封书信,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是他入京前许贺言写给他的,许贺言让他入京后,去找静王的世子。” “你二弟和许贺言”对于谢玉珏和许贺言的关系,楚骞并不是很清楚。 谢玉珩还没开口,楚冀率先道:“谢玉珏的生母许氏正是许贺言的亲妹妹,当年镇南王入京求娶你的母亲前,已经有了一位妾室,就是谢玉珏的生母,朕说的可对?” 谢玉珩点头:“是。” 怪不得,楚冀和谢玉珩都已经解释地很清楚了,楚骞不可能不再明白。许贺言是谢玉珏生母的哥哥,换而言之,许贺言是谢玉珏的舅舅,舅舅让外甥入京后去找静王世子,就说明许贺言与静王府早有联系。所以许贺言来京城,又突然失踪不见,很有可能是去了静王府! 许贺言半个月前入京,而静王的孙子楚霖的病也是半个月前才染上,难道这其中有何关联? “三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楚骞的眼底染上了一抹忧愁。方才他们猜测,近来那些官员的死都是与楚昱的旧部有关,这个听起来还在情理之中,可此时想来,似乎楚昱的旧部只是迷惑他们的一个障眼法,如果幕后指使之人真是出自静王府,那么楚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暂且按兵不动,看看对方要做什么。”楚冀低声吩咐,“四弟,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盯着静王府,切记千万别让静王的人发现了。” “皇上。”楚冀的话一出,谢玉珩接口道,“我这次进京也带了人,还是让我的人去吧。倘若静王真是幕后主使,岳父的人被发现了,一定会引他怀疑,但他们不认识我的人,纵使起疑,也只会疑心我是否发现许贺言的行踪而已。” “也好。”楚冀应道。 . 又是一夜安宁,翌日,楚骞和秦桑携着女儿女婿去赵府拜访。 赵博年事已高,早已辞官回家休养,他的孙子赵贞如今官居二品,乃是楚祺的老师。秀鸾嫁给赵贞后,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女儿才三岁。两个儿子跟着他们的父亲一块儿进了宫,三岁的女儿被秀鸾抱在手里。 几人寒暄了几句,秀鸾朝楚骞点点头,让他带着谢玉珩一同去探望赵博,楚凝则跟着秀鸾和三岁的妹妹一起去后花园里坐坐。 三岁的丫头正是爱闹的年纪,楚凝和这个妹妹不太熟,但是小丫头却一点也不认生,围着娘和姐姐玩得不亦乐乎。 “姑姑,阿悄那么可爱,看得我都想生一个女儿了。”看着阿悄蹦蹦跳跳的模样,楚凝满眼羡慕地道。 秀鸾弯着眼笑:“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生一个儿子比较好。” “为什么呀?”楚凝不解地问。她知道很多百姓都喜欢儿子,觉得儿子能延续香火,女儿只能帮别人家延续香火,可是在他们皇家,最不缺的就是香火,儿子女儿一样疼。姑姑并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怎么如今却这么跟她说? 侄女误会了,秀鸾也不恼,仍然笑着道:“你想呀,先生一个男孩儿,将来等他长大些了,再给他生个妹妹,这样以后妹妹就有哥哥陪着玩,多好呀。” 秀鸾从小就和哥哥分开,因此在她的心里,最喜欢的亲人还是哥哥。她前后生了两个儿子,原本赵贞不忍让她辛苦,她却偏要再试一试,第三胎果真如愿得了个女儿。现在每每看到儿子带着女儿玩,秀鸾都会很欣慰。 听了姑姑的话,楚凝脑海里不由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在院子里跑,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小丫头漂亮可爱,憨态可掬,少年清秀俊朗,兄妹二人牵着手并肩站在一起,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 楚凝摸摸肚子:“那我就先生个儿子吧。” 秀鸾噗嗤一声笑了,这个小侄女,真是比她爹娘还可爱:“生男生女,哪是你能决定的?” 楚凝撇撇嘴,那姑姑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第85章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 秀鸾抱起阿悄, 爱怜地摸摸楚凝的头发, 柔声道:“傻丫头,姑姑只是想告诉你, 一个男人如果爱你,无论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喜欢。” 楚凝好像有点懂了,点点头,笑着道:“珩哥哥对我很好。” “姑姑看得出来。” 姑侄俩又说了会儿话,楚凝就想去找谢玉珩了,秀鸾把阿悄交给乳母, 带楚凝一同去赵博的书房。赵博自辞官后,通常每日都在书房待着,等夜里赵贞回来了, 他也会问孙儿几句朝中和宫里的情况, 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会写成折子让孙儿带去宫里。 楚骞带着谢玉珩和赵博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回去的路上,楚凝见二人脸色都很凝重, 心里也大致猜到了什么:“父王,那些死了的人,真的都是静王派人杀了的吗?” 楚骞毕竟喊了楚渊三十几年的二哥, 这样的事情,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当确认了,心里仍是不敢相信。 他不说话,谢玉珩低声道:“我们还不能确定一定是静王做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除了鸿胪寺卿周常青,其余四位大人确实与当年豫王被废一事有关。我们已经从张大人手上拿到了剩下几位参与揭发豫王的官员名单。” “可这也不能证明是静王做的呀。”楚凝反驳道。 谢玉珩低声给她解释:“你说得没错,但是张大人告诉我们,当年他和曹丞相能够那么容易就拿到豫王的罪证,其实是静王暗中帮忙的。” 楚凝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 谁不知道当年豫王被废,是她父王和皇帝伯伯联合朝中的几位大臣一起做的,甚至后来有段时日,不知情的百姓将她的父王和皇帝伯伯骂得很惨,说什么不惜为了皇位残害手足,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但那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骂静王。 楚骞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两个孩子说话。若非今日特地来找赵大人,楚骞都不知道当年大哥的死居然还和二哥有关。二哥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本分,怎么会掌握了那么多大哥的罪证?如果当年不是三哥跟父皇指证淑妃就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二哥手里的这些大哥的罪证,他要怎么用?会不会等到父皇封大哥为太子的时候拿出来? 越想,楚骞便越觉得楚渊可怕。如果当年三哥和柔妃一起被淑妃害死了,那么大哥倒台,他又无心朝事,太子之位定然就是二哥的了。 . 为了不让楚渊怀疑,楚骞没有立即进宫,带着两个孩子回齐王府后便一个人去了书房。 谢玉妍在齐王府憋了一个上午了,见楚凝和谢玉珩终于回来了,忍不住抱怨道:“郡主姐姐,你这里的下人可真凶,都不让我出门!” 楚凝茫然地看向谢玉妍身后站着的那些下人,秋容、秋颜回家了,秦桑特地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来伺候她。不过她可没让她们拦谢玉妍不让她出门,她们怎会自作主张? “是我吩咐的。”谢玉珩淡淡道。 “大哥!”谢玉妍赌气,不愿理他。 谢玉珩没管谢玉妍,而是直接跟楚凝道:“近来京城不安全,还是在府里安全。” 谢玉妍是他的妹妹,但他们现在是在齐王府,不是镇南王府,下人们还是都听楚凝的。 楚凝明白他的意思,握住谢玉妍的手道:“我昨日去宫里,太医给我把脉,说我最近不宜到处走动,妍儿,你若不介意,等我身子好了,再陪你去京城逛逛,你看如何?” 谢玉妍一听说楚凝不舒服,顿时什么玩心都没了,紧张地问:“郡主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呀?我陪你进去休息。” 反正他们在京城又不止待几天,谢玉妍倒不急着玩。 楚凝忍着笑回头,偷偷朝谢玉珩眨了眨眼睛。 . 三更时分,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户处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谢玉珩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将窝在他怀里睡得正熟的楚凝放在床上,低头凝视了她片刻,直到她的呼吸又回归平静,才浅浅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谢玉珩下了床,穿好衣服走到外面,阿仁和魏辉都已在院子里等候多时。 “世子。”二人不敢大声。 “都准备好了?”怕吵了房中人的美梦,谢玉珩也压低声音问。 阿仁点头:“大家都在静王府外面埋伏好了,还有一小队人留在王府,负责保护王爷、王妃和郡主的安全。” 谢玉珩颔首:“我们的目的只是将许贺言从静王府带出来,万不得已,不要惊动静王府的守卫。” 魏辉不放心道:“可是世子,万一我们没找到许贺言,又被静王府的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谢玉珩望着前方,沉声道:“不会的,许贺言入京的日子与静王孙子得病的日子那么贴近,若不是静王孙子真的病了,那便是许贺言就在静王府。只要人在,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你们想想,为何静王府那么多人都不称病,却要让静王的孙子称病?” 楚霖还小,他病了,最担心的就莫过于他的爹娘了。谢玉珩一入京就让阿仁去打探了楚霈的行踪,阿仁给他的消息是,楚霈为了照顾儿子,已经多日没有离开静王府了。但在他们来京城之前,分明听说有人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见过楚霈。这一事,除了知情的阿仁和魏辉外,谢玉珩谁都没有说。 “会不会许贺言就藏在静王世子的院子里?”阿仁猜测道。 谢玉珩不置可否:“天亮之前一定要把人带出来。” “是,世子。”阿仁和魏辉齐齐应声。 . 一刻钟后,谢玉珩三人悄悄从后门离开了齐王府。静王府与齐王府离得并不远,不出三刻钟就到了。 夜深人静,静王府外也静悄悄的,只有正门旁边的一扇小窗户里,透着幽幽的光。 “世子,您在外面接应我们,我和魏大人进去找人。” 谢玉珩点头:“静王府的守卫并非善类,你们自己小心。”按照计划,阿仁去楚霈的院子寻人,魏辉带人埋伏在府中,若有什么情况,他可以替阿仁转移视线,争取时间。 三人分开行动,谢玉珩带着人等在距离静王府偏门最近的一处角落里。若是被许贺言发现他们的踪迹要逃跑,肯定不会走正门,静王府的围墙有将近两人高,所以他要离开,就只有偏门能走。 等了半个时辰,静王府里突然传出一阵喧哗,且闹声越来越大。 “去看看。”谢玉珩侧首,对身边的护卫道。 那人借住旁边的一棵大树,翻墙入了静王府,过了片刻,又从里面出来:“世子,是魏大人被守夜的侍卫发现了,现在正与那些侍卫们扭打作一团。” 谢玉珩沉声道:“你们几个去帮魏辉,脱困了就走。” “世子,那您”那人不放心道。 他的话音刚落,阿仁便扛着一个灰色的大麻袋从王府出来了:“世子,人在这里。” 他用力拍了一下麻袋,只听里面传来哇哇哇地叫声。许贺言睡得正熟,突然被人套住头暴揍了一顿,早已神志不清了,至今还不知是谁绑的自己。 谢玉珩带着人迅速回了齐王府,又过了一小会儿,去静王府接应魏辉的护卫们也都回来了。幸亏这次带的都是高手,静王府的侍卫不差,他们也不弱,而且魏辉等人只防不攻,应付起来省力很多,除了一个人肩膀被刺了一剑以外,其余的人都只受了些轻伤。 静王府闹了刺客,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王府,楚骞从睡梦里醒来,听到消息时还有些怔愣。换好衣服正准备进宫,却看到谢玉珩带着两名下属迎面过来。 看他们的神态,明显不是才被惊醒的。 楚骞遣退报信的下人,几乎肯定地道:“是你们去的静王府?” 谢玉珩拱手道:“父王明鉴,我们只是去捉镇南军的叛贼。” “抓到了?”楚骞并无意外。许贺言是镇南王的人,谢玉珩去抓人,就算被发现了,静王顶多向皇上参奏,治他们一个夜闯静王府的罪,却没有那个权利干涉许贺言的去留。 谢玉珩点头:“抓到了,所以我才深夜打扰父王,想借齐王府的地牢一用。” 楚骞嗯了一声:“我要进宫一趟,二哥此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带来京城的那些人,就让他们留在王府里,别四处乱跑,免得让二哥发现。” 谢玉珩正有此意,除了皇宫,目前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就属齐王府了:“多谢父王。” 作者有话要说:  静王要坐不住啦~ 第86章 谢玉珩一夜没睡, 天快亮时才回到漪澜苑, 刚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前一刻还闭着眼睡得正熟的小姑娘突然自发地往他怀里钻。 谢玉珩一愣,随即侧身拥住楚凝:“什么时候醒的?” “好久了。”楚凝窝在他的怀里, 瓮声瓮气道。他离开后没多久,楚凝翻了个身,兴许是习惯了夜里被他抱着睡,他不在,她也醒了,摸一摸他躺过的被褥,还是热的,楚凝就知道他才走一会儿。 他走了, 她也没有睡意,等了一夜,他终于回来了。 她的语气透着难以察觉的委屈, 谢玉珩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楚凝摇摇头, 她是担心, 但她也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他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等了一宿,楚凝是真的困了,没一会儿就靠着他睡着了。 谢玉珩又陪楚凝睡了两个时辰, 楚凝仿佛知道他要偷偷离开似的,连睡梦中都紧紧地抱着他。谢玉珩醒来时感受到腰间那双手臂的力道,不由好笑。他不打算起来,于是就躺着想事情。许贺言抓住了,阿仁和魏辉连夜在审,许贺言迟早会招,他并不担心。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接下来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又过了半个时辰,楚凝终于醒了,饿醒的。 一夜没睡的结果就是导致楚凝醒来后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精神也不怎么好,她慵懒地赖在谢玉珩身上,无论谢玉珩怎么哄,都不肯起来,也不让他走。 谢玉珩没办法,只能让丫鬟把饭菜都端进来,他亲自帮她洗漱,两个人的午饭都是在床上简单吃的。 吃完饭,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谢玉珩准备进宫。 楚凝要跟他一起去,谢玉珩想了想,没拒绝。他昨晚带人去静王府抓人,静王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也肯定知道是他做的。谢玉珩不知道静王和许贺言有什么交易,但若是静王有心要换回许贺言,他不敢动齐王妃,可楚凝就不一定了。所以还是把楚凝带在身边,他也安心。 进宫前,谢玉珩先去了一趟齐王府的地牢。 地牢里阴暗潮湿,通常都是用来关犯了事的下人,不过齐王府的主子们都没什么脾气,上至王爷王妃,下至郡主,都很少将人关在这里。常年无人使用,一走进地牢,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怕楚凝不舒服,谢玉珩回头对她道:“你还是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出来。” 楚凝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有些反胃,当下点点头,掩着口鼻出去了。 地牢里,许贺言被绑在刑架上,双脚悬空,只一双手腕被粗绳捆着,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手腕上,被绑的地方已经破皮出血。 阿仁和魏辉坐在一旁的八仙桌旁,桌上放着一壶热茶,两个茶碗,还有几叠瓜子点心。他们四周的地上,散落了满地的瓜子壳,没过两刻钟,就会有人为他们重新沏上一壶热茶。 别说许贺言被气得不轻,就连谢玉珩第一眼看到都忍不住想笑。 让他们审个人,许贺言被吊着受罪,他们俩倒好,舒舒服服的,有吃有喝,什么都不问,就等许贺言熬不住了自己招。不过像许贺言这样的人,常年在军营里,刑讯逼供什么的,根本不管用,反而是这种不搭理他的方法,更能消磨他的意志。 “还不肯招?” 听到谢玉珩的声音,背对着牢门正在嗑瓜子的阿仁吓得扔了手里的瓜子,忙道:“还没有。” 体力再好的人被吊了几个时辰也会受不住,更何况许贺言在被抓来之前还被蒙着头揍了一顿。抬起青肿的眼皮,许贺言认出了来人,呸了一声,咬牙道:“别以为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我就会说出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魏辉是个直性子,见他顶撞世子,上去就给他一拳:“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许贺言斜昵他一眼,扯唇冷笑道:“老子带兵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这样和老子说话?” “你”魏辉气急,还想打他,被谢玉珩及时制止。 谢玉珩盯着许贺言,平静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吗?二十年前,静王曾经奉了先帝之命,去过一次逸都,那个时候你就和静王勾结上了吧?静王觊觎皇位,暗中搜集豫王的罪证,一心想着在先帝封豫王为太子时,用这些罪证扳倒豫王,这样他就能顺利登基称帝。然而他没有想到,最后的太子不是豫王,而是南王。他蛰伏将近二十年,而你又一直在打镇南军的主意,只怕你就是静王手里的最后一张王牌。待你成功收服镇南军之时,也就是静王发兵攻打京城之日。” 听了谢玉珩的话,许贺言面色大变,但转瞬,他又仰头大笑。谢玉珩猜到了又如何?他落入他们的手中又如何?这天下,终归马上就是静王的了!他死了,他们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 “你笑什么?”阿仁直觉不好。 许贺言仿佛没听到似的,依旧自顾自地笑着,笑完了,挑衅地看向谢玉珩:“就算你猜对了,有一件事你永远也猜不到。” 心知他不会说,谢玉珩并没有多问,只淡淡地将他望着,眼睛里,是一片了然地平静。 他这样平静,许贺言却突然有点心慌。莫非他们早就知道了静王的行动?不,不可能!这件事情除了几个人以外,没有人知道。 过了许久,谢玉珩才淡声开口:“是么。” 说完,他没有久留,转身离开了地牢。 阿仁追了过去:“世子,许贺言该如何处置?” “按军法处,尸体烧了,骨灰带回逸都。”许贺言再怎么说也是他二弟的亲舅舅,谢玉珩这么做,也算是给谢玉珏留了点薄面。 . 出了地牢,谢玉珩什么都没说,楚凝也没问。 从齐王府到皇宫,谢玉珩一直在思考许贺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许贺言在得知他已经看穿静王的野心后,却还能笑得那样肆无忌惮?就好像静王谋反,一定能成功似的 车轮滚滚,谢玉珩和楚凝的马车刚到宫门外,就看到有另一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朝他们来的方向驶去。 楚凝看了一眼,对谢玉珩道:“那是静王府的马车。” 谢玉珩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直至马车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走吧。” 来到崇政殿,楚渊果然不在这里。 楚骞道:“二哥说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回府了。” 在宫里一直待到黄昏,谢玉珩都没想到许贺言那句话的含义,一直到他们准备出宫,江景焱突然步履匆匆地来了。 “皇上,静王离京了。”江景焱神色凝重,楚渊是王爷,他要离开京城,守门的侍卫无权阻拦,只能等人走后,去给他汇报。 “什么时候的事?”楚冀问道。 江景焱道:“半个时辰以前,侍卫虽然没有见到马车里的人,但据说还听到了幼童的声音。” 静王府能有资格与楚渊同坐在马车里的幼童,除了楚渊的长孙外,就没有别人了。 楚冀似是想到了什么,站起来道:“马上带人去静王府,看看王妃和世子还在不在!” 江景焱领命,转身离去。 楚骞暗道不妙:“三哥,二哥他这是”话到这里就顿住了。 楚冀心知肚明:“造反。” 若在此之前他们还只是猜测,那么自谢玉珩将许贺言从静王府带走的那一刻起,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了。勾结叛贼,暗杀朝廷命官,还想嫁祸给已故的豫王,楚渊今日进宫,不过是想让他们以为他还不知情,好让他们放松对他的警惕,顺利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如果楚冀没猜错,现在京城外面,就有接应楚渊的人手。 这些人,原本应该是被许贺言收入麾下的镇南军,但许贺言的行迹败露,镇南军不可能为他所用,但楚渊仍然一意孤行往外逃,必然还有另一批人接应。 “是晋军!”谢玉珩倏地望向楚冀,扬声道。他终于明白了许贺言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你说什么?”楚骞离他最近,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可思议地问。 谢玉珩边思考边道:“被杀害的五位大人里面,有四位是与当年豫王一案有关,但鸿胪寺卿周大人却不是。他虽然也是在那几年入朝的,但是在赵大人给的名册里面,我没看到他的名字。他的死,应当与当日的晋国使臣安信有关。安信并非真心议和,假夜明珠一事便是证据,他想趁机挑起晋国与我们的矛盾,从而好说服晋王继续攻打我们。可他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夜明珠被凝儿找到了,他负气离开京城,必然怀恨在心,而静王又有谋反之心。皇上,岳父,请你们仔细想想,当日谁都不愿送安信离京,最后是谁送的他?” 是楚渊。 楚冀还记得,当时楚骞被安信气得半死,无论如何也不愿送这样一个小人出城,最后是楚渊亲自请命。 也就是说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勾结上了? 江景焱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到静王府,搜查一番后,不出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皇上,静王妃等人也不知所踪,整个静王府除了下人以外,都不见了。” 第87章 事关紧要, 楚冀命刘喜立即去把丞相曹荣请来, 并让江景焱带兵迅速封锁全城, 挨家挨户进行地毯式搜索。 楚渊只带走了一家老小,这么短的时间, 他留在京城的那些暗卫杀手一定来不及跟他一起走。为了以防这些人跟楚渊里应外合,必须立即将他们一网打尽。 顷刻间,全城戒严。原本埋伏在百官家里的将士们纷纷出动,将京城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城中的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前一刻还在街头闲聊,下一刻就被赶回了家,只敢从门缝里偷看大街上的情景。 “三哥,我们只是找人, 又何必封城呢?”楚骞想不明白,就算楚渊跑了,派人去追便是了, 他带着那么多人, 又是马车, 肯定走不远, 可三哥却根本没说要去追他!如今这样,只会闹得人心惶惶,完全没必要啊。 楚冀缓缓摇头:“你想到的, 静王不可能想不到,他既然敢直接带人走,在城外肯定有人接应他。” 他的话音刚落, 曹荣和兵部尚书一起来了。兵部尚书手执一份折子,跪地道:“启奏皇上,臣刚接到幽州刺史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称近几个月在幽州城内发现许多形迹可疑之人,经过数月的排查,他们发现在我们与晋国相邻的一条道上,曾有大军经过的行迹,但那踪迹到了幽州城外就没了。刺史派人沿路排查,在幽州、蓟州、凉州、青州、沧州等地都发现了大量行迹可疑之人,据粗略估算,至少有上千人。请问皇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可知道都是什么人?”不等楚冀开口,楚骞急忙追问。 “这”兵部尚书暗地里看了曹荣一眼,不敢答话。 曹荣上前一步,忐忑道:“启奏皇上,那些人故意乔装成我们的百姓,又是从幽州来的,老臣只怕是晋国的人。” 曹荣的猜测和谢玉珩的不谋而合,楚渊造反,事先必定和安信串通一气,那些晋国的人,一定早就偷偷分批浅入他们越国。如果按兵力来说,晋国直接发兵攻打,晋国必然兵败,楚渊要篡位,不可能那么傻。所以只剩下另外一条路,无需费时费力,只要将京城拿下,到时楚渊称了王,晋国助他登基,想要什么自然是手到擒来,不用派使臣商谈,楚渊便会主动奉上。 只是可惜,楚冀不是嘉禾帝,对意图谋反之人,不会心软。 “传朕旨意,静王残害忠良,勾结敌国奸臣意图造反,罪不可赦,即日起废黜楚渊静王的封号,查抄静王府。京城内外若有楚渊的同党余孽帮助他造反的,一律杀无赦,其余之人抓到后暂且押入天牢,容后再审。”顾念到静王妃以及年幼的楚霖,楚冀留了几分余地。 “皇上,不好了!”突然又一侍卫冲入殿内,“皇上,有百姓发现距离京城二十里处的一座荒山下,有许多他国的士兵安营扎寨,据那百姓粗略估算,大约有两万余人。” 两万人?曹荣和楚骞大惊失色,这么多人要不是有人处处打点,怎么可能逃过层层州县的排查,混到京城附近?这个楚渊,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那么多晋军过来!怪不得近来京城每隔半个月都会出一桩命案,他是故意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好掩护那些人顺利埋伏在荒山下。 “皇上,二十里路行军只要一个时辰,静王楚渊若是这个时候带人攻过来,我们只怕是应付不来啊!”兵部尚书担忧道。 加上之前江景焱调入京城的将士,统共也就五千余人,根本敌不过两万晋军。如果要继续从军营调兵,晋军偏偏驻扎在京城与军营的必经之路上,传信的人只怕到不了军营,就身首异处了。而且京城里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要是真的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一时半会儿,兵部尚书也想不到合适的主意。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报,说楚渊到荒山后,便火速召集了晋军,他们已经正在往京城的方向行径,预测一个时辰便能到。 情况迫在眉睫,中途江景焱回来过一次,称已经抓到了十余名楚渊的余党,只是那些余党抵死不从,打斗途中,伤及了许多无辜百姓。 江景焱奉命镇守城门,未作停留,便又步履急促地离开。 从曹荣来了之后,谢玉珩一直都没开口。在场的都是朝中的重臣,在私下里他可以替皇上出主意,但是这个时候,皇上若不开口问他,他不宜多话。 楚凝从入殿后就一直乖乖地坐在偏殿里,除了楚冀和楚骞外,谁都不知道她在。外面讨论的声音不轻,楚凝并非听不到,但她昨夜没睡好,实在是太困了,听了一会儿,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前殿一片混乱,也不知来了多少大臣,嗡嗡嗡地声音此起彼伏,大约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楚凝悄悄挑开帘子,掀了一小条细缝往外瞧。只见其中一位眼熟的大臣对皇帝伯伯道:“皇上,晋军就在城外,我们若再不想出办法迎敌,他们随时都会攻进来啊!” “百姓呢,可安顿好了?”比起他的焦急,楚冀不慌不忙地问。 那位大臣道:“已经安顿好了,靠近城门的百姓都退至了后方,只是若是真攻进来,退得再远也没用。” “那就好。” “皇上,城门被堵,我们报信之人出不去,难道我们就真的坐以待毙,等他们打进来吗?”五千对两万,就算他们靠着城门的优势防守,可对方若是强攻,他们也一点胜算都没有。 楚冀听他说完,这才看向一直垂首站在楚骞身后的谢玉珩:“世子有何高见?” 楚冀不着急,除了对江景焱的信任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来自谢玉珩的。当初在皇后的生辰宴上,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便知他并不简单。这些年来从逸都传回来的密保,也让他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否则他也不会把疼爱的侄女嫁给他为妻。 这种时候他还能这么淡定,必然是想到万全之策了。楚冀之所以之前不问他,就是想看看群臣有没有能出主意的。楚冀知道,对于镇南王手上的兵权,不止父皇忌惮,朝中不少大臣也都介怀。几百年来,镇南军一直甘心在逸都那么偏远的地方待着,却仍然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如果得不到,那宁可大家都没有,光是他登基后收到的参奏镇南王以及镇南军的折子,都能堆得比他还高了。但楚冀相信谢玉珩的为人,也相信镇南王的为人,这一次,他就给他们父子一个机会,在群臣面前证明他们的忠心。 此话一出,群臣都渐渐安静下来。 谢玉珩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朝楚冀俯身一拜:“皇上莫急,我保证,不出两个时辰,晋军便会退兵。” “何以见得?”方才那个大臣看起来不太相信。 谢玉珩只淡淡一笑:“皇上,飞鹰将军骁勇善战,不过区区两万晋军,一定能应付得过来的。与其让诸位大臣们在这里干等着担惊受怕,不如早些让他们回府休息。”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气急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留在这里没用碍事吗?” 谢玉珩并非这个意思。 楚冀盯了谢玉珩片刻,发话道:“既然如此,众位爱卿都听到了吧?晋军两个时辰之内便会退兵,飞鹰将军此刻正在守城。朕也累了,若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说完,楚冀起身,去了偏殿。 众大臣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冀离开,好半天没回过神,敌军都兵临城下了,皇上却一点都不着急,真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叫什么事? “皇上” “丞相,您看皇上这” 曹荣抿着唇,不发一言,就在众人等他号令了,他拨开了众人,回家了。 等外面聚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楚凝受了楚冀的吩咐,出来带谢玉珩和楚骞进了偏殿。 楚骞知道自己女婿的能力,他相信谢玉珩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但他刚才把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楚骞至今也没想明白,身旁没了外人,楚骞迫不及待道:“你方才说晋军会主动退兵,为什么?” 谢玉珩停下脚步,突然下跪:“皇上,臣有罪。” “珩哥哥!”楚凝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谢玉珩突然如此郑重,她心里一慌,急忙要去拉他。 楚冀看了一眼侄女,低声问道:“你何罪之有?” 谢玉珩垂首道:“臣这次进京,除了带了镇南王府的护卫以外,还让孟平带了五千镇南军在我们之后从水路来京城,昨日我收到消息,他们今日戌时前便能到。” 楚冀心中微讶。谢玉珩的为人他清楚,不会造反,所以他带镇南军进京,也不可能是要篡位。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他早就知道有人要造反,带兵过来,是要帮他们。 联想到之前谢玉珩说过的离开镇南王府前,他的二弟曾告诉过他的事,楚冀便已了然。 “起来吧。”楚冀主动扶谢玉珩起来,他欣赏谢玉珩,能够在事情只有一点眉目时便能考虑得如此深远。 谢玉珩受宠若惊:“臣不敢,臣擅自带兵入京,皇上您不责罚吗?” 楚冀笑道:“先祖在世时,曾亲口允诺镇南王可以号令镇南军而不用听朝廷调遣,既然如此,无论你如何安排镇南军,都是你的自由,朕不会干涉。更何况此次你带兵入京,亦是为了保护朕、保护京城的百姓,朕不仅不会治你的罪,等晋军退兵,朕还要嘉奖于你。” 京城里虽然只有五千将士,但有江景焱在,这五千便可以当一万来用。而镇南军楚冀虽未亲眼见过,但当初跟着先祖开疆辟土,建国安.邦,名声远播,谢玉珩带的五千人,也至少能当做一万来用。他们看着只有一万人,但这一万人都是精兵强将,楚渊只顾着带人攻城,不可能想到身后还有偷袭,此战晋军必败无疑! “多谢皇上理解。”谢玉珩由衷道。 听到这里,楚凝和楚骞皆松了一口气。 “珩哥哥,你吓死我了!”担忧过后,楚凝也不管父王和皇帝伯伯看着,撒娇似的钻到谢玉珩怀里,抱怨道。 谢玉珩无奈地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两个孩子恩爱,楚冀和楚骞相视一眼,朗声大笑。 第88章 京城城门紧闭, 城墙上, 身披盔甲的江景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晋军, 面色冷峻,犹如九天之上的战神, 矗立云端,睥睨众生。 城墙下,晋军原地待命。没有战马,所有将士手中也只有短刀短剑,乔装偷溜到越国,再接上沿路的躲躲藏藏,已让他们显露疲惫。 人群中有一辆不显眼的马车,马车里, 只有安信和楚渊两人。 “京城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若要拿下京城,事不宜迟, 必须马上攻城。”楚渊面前摆着一张京城的地图, 上面不仅有通往皇宫的各个路口, 就连守卫分别也一清二楚, “虽然我们有两万人,但江景焱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再拖下去, 等救兵来了,我们就插翅难逃了。” 重回这个地方,安信一心只想血洗当日所受的耻辱:“静王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楚渊抬头, 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淡声道:“镇南王世子前几日已经入京,待我登基之日,便将他交由你处置,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好!”安信大声道,“但我还有一事,想请静王答应我。” 楚渊皱眉:“你说。” 安信笑了笑:“此番出兵,我是悄悄偷了晋王的兵符,才能替王爷带来这两万余人,晋国我是回不去了,事成之后,还请王爷念在我一片赤诚,让我留在京城,谋份差事。” 安信说得客气,但楚渊听得出,安信这是在威胁他。目前这些晋军还都只听安信的,如果他不答应,晋军撤兵,安信说不定还会反咬他一口。 沉思片刻,楚渊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有了楚渊这句话,安信便放了心,推开马车门,独自下马车同带兵的将领说了几句话。 话说到一半,突然有士兵匆匆来报:“安大人,贺将军,不好了!后面后面” “后面怎么了?”贺雷是个急性子,听不得别人重复没用的话。 士兵被一吓,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后面又来了一队人,看穿着,好像好像是镇南军。” 镇南军?贺雷扫了安信一眼,当年老晋王遇险,幸亏得镇南军相救,老晋王为了表达对镇南军的感谢,特地送给镇南王谢昌佑一颗晋国的国宝夜明珠,并交代日后无论遇到何种情况,晋军都不得与镇南军交战。 他们怎么也来了? 贺雷确认道:“你敢发誓后面的确实是镇南王的人?” 小士兵当然不敢发誓,但他更怕说出真话贺雷会宰了他,于是一扬脖子,一咬牙,肯定道:“我发誓。” 贺雷当即推开他,朝安信道:“安大人,本将要先去见一见镇南王的人,攻城之事,容后再议吧。” 对于此次发兵攻打越国王城,贺雷一直都心存疑虑,无奈安信手中有兵符,即使他有再多的疑问,军令如山,他都不敢违抗。安信不肯告诉他原因,但镇南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也在他们发兵后出现,事实更加可疑。既然安信不愿说,那他自然有别人能问。 听了他的话,安信顿觉不妙,忙道:“贺将军,镇南军是越王的人,我们王上让我们拿下越国王城,此时不打更待何时!趁着他们还没到,先将王城攻下来再说!” 脚步顿住,贺雷没有回头,冷声道:“要打京城,不差这一时半刻,他日回国,王上若怪罪下来,本将一力承担,绝不让安大人费心!” 说完,贺雷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直在城墙上观察敌军动静的江景焱发现晋军开始撤兵,而且晋军内部似乎发生了内乱。他心里疑惑,却不敢懈怠,依旧目光炯炯地观察着城墙下的情况。直至晋军全部退出视野之外,另一支队伍出现在了城墙之下。领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将士,江景焱没见过。 孟平下马,取下腰间的令牌,朝城墙上高喊:“末将镇南王麾下参将孟平,奉世子之命前来降服晋军,如今晋军已撤兵,并交出叛贼楚渊,请将军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城向世子复命。” 江景焱立刻让人去取孟平的令牌。 他不认识镇南军的令牌,让人速去齐王府把魏辉请来,魏辉到后,给了确认。 城门打开,孟平将镇南军留在城外,只带了几个人进城,将楚渊交给了江景焱。 江景焱冷冷地扫了一眼楚渊,下令道:“回宫复命。” 宫里,楚冀收到消息,便开始等江景焱把楚渊带过来。他跟这个皇兄感情平平,比不上与楚骞的百分之一,但自他登基后,他是君,楚渊是臣,两人之间相安无事。楚冀一直认为,楚渊正如父皇给他的封号,静王,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直至近日,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比起楚昱,楚渊的野心更大,只是他藏得太深,藏得太好,以至于连他都被蒙蔽了。 “皇兄,你还有何话要说?”居高临下地望着楚渊,楚冀神色复杂。楚昱母子害死了他的母妃,还想要害他性命,楚昱死了,他一点都不难过。但楚渊,楚冀是把他当兄长的,可这唯一的兄长,今日也想要他的命。 楚渊神色如常,早在听说镇南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既然输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成王败寇。”他悉听尊便。 楚冀沉默,良久才道:“带下去,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审。” . 三日后,楚渊被赐死,他的长子楚霈被废了静王世子的身份,贬为庶人,发放幽州。楚渊的次子及静王妃等人,因不知楚渊的野心,楚冀没有为难他们,仍旧让他们住回了静王府,但府里的下人都被送走,只留了几个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府外有侍卫看着,没有楚冀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算是软禁。 消息传到齐王府,楚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事情告一段落,这几日谢玉珩一直陪着楚凝,寸步不离。 谢玉珩就站在她的身边,楚凝慢慢地往他的方向靠,直至靠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孕的关系,楚凝觉得自己这几个月越来越多愁善感了,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静王死了,霈哥哥知情不报被牵连,静王一家被软禁在静王府里,别人她不担心,但有一个人,她却不得不心疼。 “我在想,霖儿还那么小,一下子发生那么多事,让他怎么接受呢。”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侄子,楚凝还是很喜欢的。 谢玉珩任由她靠着,抬手搭上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皇上宅心仁厚,此事都是静王一人所为,他让静王妃等人住在王府,还命侍卫看守,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你想想,皇上如若不这样做,静王失势,剩下静王妃一家沦落街头,到时候等他们的会是什么?那些被静王害死的大臣们,他们的家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凝恍然大悟:“所以皇帝伯伯并没有为难他们?” “你说呢?”谢玉珩笑着拉起她的手,“你若还不放心,改日我陪你去看看他们。” “好。”楚凝眉眼弯弯。 . 谢玉珩和楚凝在京城这一住,又住了将近半年。直至楚凝生产前夕,镇南王谢昌佑还亲自入京,之前长子成亲的时候他不在,但这一次长子要有孩子了,他这个做父王的怎么也该过来。 谢昌佑就住在齐王府,他一来,楚凝愈发紧张了,每日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既盼望着小家伙快点出来,又害怕小家伙的到来。 终于有一日,睡梦中的谢玉珩突然被怀里的人摇醒,睁眼一看她的脸色,谢玉珩便知道她这是要生了,连忙穿好衣裳,派人去请太医和产婆。 一整夜,楚凝都疼得在房里大叫,谢玉珩几次忍不住想进去陪她,被楚骞和谢昌佑挡在门外,怎么也不肯让他进去。 天亮之前,楚祺和楚萱也从宫里出来了,漪澜苑里守了许多人,连温太妃都来了,由秦桑陪着坐在一边诵经。 别人生孩子顶多几个时辰,可楚凝这一胎,从半夜一直生到第二天天黑,足足生了十个时辰。 当“哇”地一声哭叫从屋里传出来,屋外的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担心紧张了一天的谢玉珩根本无暇去看乳娘抱出来的孩子,直奔向了楚凝身边。看着她被汗打湿的脸庞,看着她因劳累而昏睡的睡眼,谢玉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这一日那样紧张、忐忑、焦虑过。 “珩哥哥”楚凝醒来的时候,谢玉珩还陪在她的身边,楚凝一见到他鼻子就酸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皱着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委屈,“疼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生了” 谢玉珩被她逗笑了,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疼道:“好,我们不生了。” 他也不想她再受那么大的苦。 这一世,有她在身边,他已足矣。 第89章 番外 楚凝生的是个男孩儿, 名字是镇南王给取的, 叫谢嘉慕。 小嘉慕刚出生那会儿, 脸蛋皱巴巴的,还有点黑, 当娘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儿嫌弃。刚出生的孩子楚凝不是没见过,记得刚从逸都回来的那几日,她去宫里看皇后娘娘的孩子,那孩子浓眉大眼的,可漂亮了。楚凝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珩哥哥又那么好看,他们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差, 可谁知道居然这么丑? 楚凝当下心里是拒绝的,她觉得一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偷偷换了她的孩子! 谢玉珩回来以后, 楚凝抱着他又哭又闹, 等谢玉珩弄清楚了她哭闹的原因, 简直苦笑不得。哄了好半天, 才让她相信小嘉慕确实是他们的孩子,只不过孩子还小,等过一个月长开了, 就漂亮了。 楚凝半信半疑,随着小嘉慕一日日长大,眼睛、鼻子、嘴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楚凝每看一次,都会惊讶一次,直到慢慢地在小嘉慕的脸上看到了谢玉珩的影子,楚凝终于相信了,这孩子就是她亲生的! 有了这个认知,楚凝对小嘉慕简直爱不释手,每天早上一睁眼,第一件事就要乳娘把儿子抱过来给她,然后一抱就是一整天,谁来看她都不肯给,就连秦桑来了,想抱抱外孙,都要经过女儿的同意。从女儿手里接过外孙的时候,每每看到女儿舍不得的眼神,秦桑心里都有种说不清的感慨。 小嘉慕百日宴,楚骞宴请了许多亲朋好友,连楚冀都带着皇后太子微服出宫。晚宴热闹,但只要一想到明日女儿就要带着外孙回镇安王府了,楚骞就憋得慌。 夜里送完客,楚骞搂着爱妻怎么都睡不着:“不如明日我们跟凝儿一起去镇南王府吧。” 秦桑半梦半醒间,听到他说话“啊”了一声。 楚骞突然坐起来,算算镇南王也在他们府上住了三个多月了,镇南王是王爷,他齐王也是王爷,没理由让镇南王在他齐王府白吃白住不是? 楚骞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第二日天未亮,他就进宫向楚冀请了个长假,等谢玉珩等人出发,他也浩浩荡荡地带着秦桑与他们同上了马赫。 楚凝得知父王和娘也要陪她去逸都,高兴地一路都靠在娘的肩上说话,谢玉珩抱着小嘉慕,和两位父王一起逗儿子。 到了逸都,为了方便照顾女儿和外孙,楚骞和秦桑直接在景颐轩住了下来。 小嘉慕是世子的儿子,又是镇南王亲自从京城接回来的,一到镇南王府,便成了王府里最尊贵的小主子。 楚凝惦记着钱柔,回到镇南王府第二日,便抱着嘉慕去了望月居。 比起楚凝离开时她的憔悴,钱柔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楚凝第一眼见到她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仅仅是因为钱柔的好转,还有她微微鼓起来的肚子。 “柔姐姐,你真的原谅阿珏了吗?”将小嘉慕放在床的中央,楚凝和钱柔一左一右地围着他坐着,楚凝捏着小嘉慕软乎乎的小手问。 钱柔也戳了戳嘉慕胖嘟嘟的脸蛋儿,目光柔和:“我已经想通了,虽然他让我失了一个孩子,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的好不是装出来的,和以前在京城里不一样,我是真的感觉到了他对我很好。与其因为孩子让我们两个人都痛苦,不如原谅他,也放过我自己。幸亏老天待我不薄,又赐了我一个孩子,我现在只想把他生下来,好好照顾他,只要他能平安顺遂地长大,我就安心了。” 楚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柔姐姐,你那么好,老天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楚凝朝她眨了眨眼睛。 “什么?”钱柔疑惑地问。 楚凝神秘地笑了笑:“你爹已经考上了进士,他向皇帝伯伯请求,要到巴县任知县,皇帝伯伯已经答应了。” 巴县?那不就离逸都很近?钱柔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凝,眼圈泛红,喃喃道:“那我娘也一起来吗?” “当然啦。”楚凝道,“柔姐姐,你安心养胎,顶多再过两个月,你爹娘也能来看你了。” 钱柔笑着点头,激动地落泪:“凝儿,谢谢你。” . 谢嘉慕过周岁时,镇南王亲自抱着他抓周,院子里的楠木桌上,摆了许多新奇有趣的东西。钱柔抱着刚出生三个月大的女儿站在一旁,小女娃生来活泼可爱,最喜欢好玩的东西,不知道桌子上的东西是要给哥哥的,伸着小胖手,一个劲地要去够。 钱柔有些忐忑地望着谢昌佑的方向。 谢昌佑看了看漂亮的孙女一眼,不怒反笑:“圆圆既然喜欢,便让她先抓吧。”他倒要看看孙女和孙子抓得有没有不同。 圆圆是钱柔给女儿取的小名,意为团团圆圆,孩子出生的时候,不仅谢家人都在,连她爹娘也都在。 钱柔这才安心,抱着女儿走到桌边。钱柔不知道女儿准备拿什么,桌子够大,索性就将还只会爬的她放在桌子上,小女娃一眼就相中了左手边的一个糖人,小手一抓住,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把四周旁观之人也都逗笑了。 轮到谢嘉慕了,大家更期待他会选什么。 不过楚凝和谢玉珩倒是无所谓,反正儿子无论抓什么,他们都不用愁。 谢嘉慕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反正昨晚爹娘跟他叽里咕噜说了许久他一个字也没听懂,看着面前摆了一排的东西,有金锭子,有手镯,有他最喜欢吃的糕点、糖葫芦,还有许多没见过的东西,他都想要! 两只小手正准备一手抓一个,却被抱着他的祖父挡住手:“嘉慕可想好了再拿,只能拿一个哦。” 谢嘉慕听得懂一个是什么意思,为难地咬着手指,半晌,指着方才祖父偷偷趁着他不注意放上去的一块红棕色的牌子,看起来有些旧,但他喜欢祖父,所以也喜欢祖父的东西。 “要!”谢嘉慕边说便把选好的东西拿在了手里。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就连楚凝也没想到儿子一选就选了个厉害的,那可是能让镇南军听候号令的兵符啊! 短暂的寂静后,谢昌佑放声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谢昌佑的孙子!好啊!” 一连四个好,反应了谢昌佑对孙子的抓周非常满意。 . 到了夜里,依依不舍地将睡着了的小嘉慕给了乳娘,楚凝转身趴在谢玉珩的身上,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摸。 谢玉珩被她摸地受不了了,放下手里的书,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楚凝顺着他的胸口往上爬了爬,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珩哥哥,我们再给嘉慕生个妹妹吧?” 谢玉珩有点意外:“是谁生完嘉慕后跟我说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的?” “是我啊”楚凝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当时生嘉慕的时候,她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快点生下来,可嘉慕一日日长大,越长越漂亮,越长越可爱,她就觉得当日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今日看到柔姐姐抱着圆圆站在嘉慕身旁,她突然就想起了姑姑之前和她说的话,她也好想给嘉慕生一个妹妹! “可是人家现在想了嘛”楚凝抱着谢玉珩撒娇,“好不好嘛珩哥哥?” “好。”谢玉珩说着,低头吻上了她。 只要她想,他当然好。 . 一年后,楚凝又给谢玉珩生了一个女儿,比起生嘉慕时,小丫头可要比哥哥疼娘多了。 女儿生出来了,抱在手里还是皱巴巴的,不过楚凝一点都不嫌弃,因为她知道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是最漂亮的。 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谢玉珩时,就喜欢上了他。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