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月色温柔》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他比月色温柔》作者：亭南阁北 文案 十八线小演员纪薇的身世说出来都像是草人设、卖惨。 单亲家庭出身，母亲常年生病，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先天性心脏不好。 总之就是个惨字。 直到遇到温斯年，人生仿佛开了挂。 不仅电视剧、电影、代言资源哐哐砸来，人气仿佛坐了火箭。 后来记者现场采访。 “请问温总会不会追薇薇的剧？” 同剧男演员大吐苦水，说温总不仅追剧，还半夜电候，从世界观聊到人生观差点没把男主骂死。 这世间最温柔的东西，排第一的是温斯年，其次是月色。——纪薇 TIPS：专注撒狗血，久别重逢，小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薇，温斯年 ┃ 配角：顾明珠、南一迪、左浪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血八点档 第1章 初吻 “呕！” 纪薇使劲干呕了几下，试图把胃里的酒与不适全倒出来，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接了几捧水洗脸。 冰凉的触感能让头脑保持清醒。 仰头，镜子里的人脸色微微有点泛红。 一瞥眼看见旁边用作保持花枝新鲜的冰块，纪薇没犹豫，捞了两块冰，就着冷水让自己快速保持神志。 洗漱台上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经纪人发微信催促：“怎么去了这么久，快点！” 自己离开不到五分钟。 说是经纪人其实并不算，自己在一剧组拍戏，正好被来探班的郭珍看到，之后接触了几次。 要是今晚自己能够表现合格，顺利签进盛年娱乐似乎不再是梦。 明明自己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现在倒是显得她重要了？ 她迅速擦干脸上的水渍，迅速补了个妆。 不过，不是那种显气质的妆，相反，是特别掉颜值那种。 “嗯嗯，可能是螃蟹太辣了，闹肚子，马上就来。”她回。 “就你事多，快点！” 锦苑会馆，余市富豪、娱乐圈人最喜欢的一处聚会地。 消费高、隐秘性也高。 今晚的饭局是经纪人郭姐组的，说是是参加一品牌活动，带着她们这些平时在剧组只能打酱油的新人露露脸。 母亲的药快吃完了，等着用钱，自己也必须要有一个不错的平台，不能总在群演里打转。 不然她也不至于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纪薇打着暗黄色的粉扑，刻意把深色高光打偏。 再抬头，镜子里这张脸，除了一个“丑”字还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手机又在嗡嗡震动。 “纪薇，快点！” “限你三分钟！” 纪薇从随手小包里拿出两颗芒果硬糖，撕开包装纸，狠下心，一股脑嚼碎吞下。 催命似的微信还没看完，一转头的纪薇迎面和人撞上。 额头撞上其中一人的相机，疼得她吸了一口气。手机脱手而出，啪地摔在地上。 纪薇心疼得不行，这才刚买不久的手机，坏了可再没钱换新，赶紧从地上捡起来。 面前两人面无表情，带着墨镜，也没道歉的意思。 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或多或少都有些身份，她本着不想惹事的原则，也没多追究。 哪知其中一人突然攥住她的胳膊，十分傲慢开口，“见过一个一米八几，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吗？” 纪薇点点头。 “在哪！” 她指了指他俩，“不是你们？” 看着他们被戏弄的表情，纪薇心情恢复了几分。 “你他妈……” 另一人赶忙拉住，“算了，赶紧找人，不然怎么和顾小姐交差。” 接着粗鲁推开她，“滚！” 经过这么一折腾，纪薇还当真内急。 从卫生间出来，纪薇还能看到那两人在走廊尽头和人说着话。 不知道他们听到了什么，又齐齐转过头来。 简直…… 自己还没来得及嘲讽，眼前突然闪出一道黑影。 没等看清，这道黑影已经扑了上来，将自己抵到墙上。 男人手劲极大，在她发懵的瞬间双手禁锢住她的双肩，侧头逼近。 英俊的眉眼，冷静深沉的眼神，鼻梁高挺。 “别动，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下一步，几乎就要唇贴唇。 纪薇猛然回神。 不会怎么样？自己又不是傻子！ 双手没办法使力，纪薇将力量集中在腿上，提腿一顶。 以往拍戏的过程中也有被揩油的情况，但她基本上都默不作声地报了仇。 你敢当咸猪手，就别怪我对你小弟弟下手！ 很少有人知道，她初中的时候，拿过全省跆拳道青少年组的冠军。 但向来百发百中的这招在男人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气质冰冷的男人倾身下来，抵住她的腿，她根本没办法还击。 “我说过，不会对你怎样。” 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纪薇脸色发冷，“先生，我有急事。” 气质矜贵的男人嘴角微动，一手托住她的头，换了个姿势。 纪薇这些年群演不是白当的，知道他这是在借位。 如果没想错的话，他们现在这个体位，可不是一句暧昧能解释得清的。 余光里一瞥，瞧见远处那两个人偷偷拿起了相机。 距离太近了，纪薇反倒无法掌握男人的大致情况。 两人气息交织。 为了不甘示弱，她瞪眼盯着他。 多盯了几秒，心底慢慢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不是被眼前人的帅气吸引，而是有些眼熟。 纪薇微微蹙眉，脑子里搜罗了一圈，确定不认识这号人。 两墨镜男没耽搁，拍完照就没了人影。 纪薇下巴一扬，“走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眼前人打量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男人比她高许多，等他终于起身，纪薇松了一大口气。 但没料到的是，不过两秒时间，自己的唇上突然有东西贴了上来。 纪薇脑子立马懵了！ 初吻没了？！！ 对象还是个见面不到三分钟的人？ 这口气不出还能是纪薇吗？不能！ 她胸中凝着一口气，挣脱出一只手就要扇过去。 哪知彻底被男人捏住手腕，举起压在墙上。 刚刚那股清冷神色荡然无存，他竟然帮她将乱在耳朵前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眼底流露着深情。 若不是她在各大剧组身经百战，大抵也会以为这是看心上人才会有的眼神。 TMD。 纪薇暗骂了一声。 在不过五十米的角落里，顾明珠指节发白，攥着拳头，“温、斯、年！” * 狠狠擦干净嘴唇，纪薇这才重新回到饭桌上。 场上气氛十分暧昧。 和自己一起来参加饭局的小姐妹们迅速瞄准了目标，眼下正扮小可爱依偎在几位大佬怀里。 “张总，听说你们投资了电视剧《还爱着你》，你看……” “付总，这次女三号的事可不许反悔哦~” 当然还有更大胆的，董之星扭扭捏捏敲着油腻导演的胸口，“赵导，下次人家要和影帝搭档，依赵导的能力，三十亿票房……” 导演直勾勾盯着董之星白花花的胸口，眼睛里不再掩饰欲望，把手探了进去。 “才三十亿？嗯？” 董之星配合地轻咛一声，顺势跨坐在赵导身上…… 真敢想。 自己初认识董之星时，还被她的表面现象迷惑，但现在…… 不想也罢。 刚坐下，郭珍端着酒杯走过来，一手勾着她的肩，一手勾住韩导。 “韩导，这就是我要给你隆重介绍的明日之星，纪薇。” 韩导笑眯眯，“有印象，上周来试过镜。有灵气，领悟力也可以，就是啊……” 他顿了一下，咸猪手已经摸到了她的手腕。 “顾幽兰这个角色，虽然身在风尘却不染淤泥，纪小姐眼神很有戏，就是这风尘二字稍稍欠缺了那么一些。” 特意咬重了“风尘”这两个字。 话说到这种地步，郭珍搭在纪薇肩上的手敲了敲她。 懂事的，就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纪薇扮小白兔的功夫几乎炉火纯青，她非但没有把手抽开，反而有意无意拉高雪纺的袖口，露出莹亮的肌肤。 韩导对此特别满意，顺着白玉似的胳膊一路往上。 上周纪薇去试戏，他在现场。 那是个宅斗剧里的小三，风雅楼的头牌，纪薇的一颦一笑、眼波流转，当时就把他勾去了魂。 所以哪怕今天纪薇刻意扮了丑，他也一定坚持要她坐到他身边。 郭珍以为纪薇这榆木脑袋突然开窍了，面露喜色，“好好陪韩导喝几杯。” 话音刚落，韩导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跳开几步，赶紧往衣服上擦手。 脸色十分难看。 “你这是怎么回事？” 纪薇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大片红疹子，大小不一。 她赶紧掀起另一只胳膊，有过之而去不及。 前两天刚出了个新闻，说是一著名演员现身某医院，全身发红疹。演员的粉丝不满意了，diss剧组的小作文写得飞起。 没想到几天后打脸，记者调查之后发现，原来是这位几乎零差评的小生，长期和多名女性发生不正当关系。 说是红疹，其实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纪薇知道导演八成是想到了那条新闻，将两只胳膊的袖子都撩开，“怎么…回事？” 既然是戏就得装得像一些，索性一把拉过郭珍，满脸慌张，“郭姐，怎…怎么办？您看看我背上。” 郭珍撩开她的头发，背上的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韩导从包里翻出小瓶消毒液，对着自己一阵狂喷。 “韩导，您没事吧？”说着纪薇就要去碰韩导的手。 韩导一把推开，眉头拧成山丘，“滚，别来碰我！” 郭珍立马起身道歉，这要是得罪了这尊大佛，以后自己的生意也相当难做。 “没听到吗，还不赶紧滚！” 纪薇巴不得就等这句话，局促地拿过包，鞠躬致歉拉开门就走。 出了门，她一刻也没耽搁，直奔走到尽头的电梯。 身上的红疹也终于起了反应，她一边疾步往前走，一边赶紧掏出包里的药倒了两颗吞下。 芒果过敏这体质，终于也有了一次正面的作用！ 但自己还是有些天真了。 四部电梯迟迟没在十七层停下，眼见着数字已经跳到了19，但就是没下来的意思。 内心有些烦躁，她不停按着往下的按钮。 “纪小姐，这么着急走？” 她内心一个咯噔。 这是刚刚饭桌上另外一个男人，带着眼镜的笑面虎。 她怯懦回头，故意露出那些红疹，“不好意思张总，着急去医院。” 锦苑会馆不允许吸烟，张总拿了一根没点燃的在手里，推推眼镜，“哎，咱们这里就有医生，何必这么麻烦呢！” 说话间，韩导也出现在眼前，边上的郭珍更是一脸怒意。 “刚听之星说，纪小姐会芒果过敏呀！”韩导皮笑肉不笑。 “也听说纪小姐还没有过任何男人。” 纪薇指甲掐进肉里，原以为董之星只是爱慕虚荣，还真是没想到还是个出卖朋友的人。 她余光瞄着最近的电梯层。 24、23、22…… 快了快了。 但，电梯突然卡在了19层。 第2章 流氓 郭珍也配合着韩导笑，一口洁白的牙齿此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是呀，我以前也不知道呢。” 郭珍瞪着她，要是早知道这倔驴子是个花骨朵，自己早和其他大佬搭上线了。 娱乐圈里不缺漂亮的人，但就缺干净的人。 郭珍虽说想签了她，但纪薇这样的新人实在太多了，她根本顾不上。只是没想到纪薇居然是张白纸。 她巴不得纪薇攀上高枝，为她打通娱乐圈的人脉。 纪薇不蠢，自然知道眼下似乎到了死胡同。 要命的是，这一层的楼梯在重新铺地砖，里面堆了杂物，根本走不通。 纪薇一手探进包里，想拿防狼喷雾，却突然摸到一张名片。 纪薇很确定，今晚来赴宴，包里没有任何卡片类的东西。 脑子里画面闪过。 纪薇瞄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脸色微变。 对面的郭珍和韩导也发现了她的变化，以为她是在害怕，“纪薇，有时候得到很简单，只要你付出那么一点点代价。” 纪薇将名片放回包里，也不打算拿出防狼喷雾。 靠在墙边，微微一笑，“郭姐、韩导，你们就确定要付出代价的是我？” 疏离淡漠的语气听得对面三人面面相觑。 “你们对我了解多少呢？” 说完，眨了一下眼睛。 郭珍没被她这话唬住，她当然知道，纪薇单亲家庭出声，家里有个常年生病的母亲，还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 她上前攥住纪薇的胳膊，“韩导面前，你装什么？” 纪薇不慌不忙，拿出手机晃了晃。 紧接着翻开了相册，递到郭珍眼前，“这个人，我觉得郭姐应该很熟悉。” 郭珍心头一震，手下力道不自觉松了两分，不可思议看向她，“温…温总？” 照片上，一英俊帅气的男人与纪薇亲密相拥。 图片拍摄角度很好，能非常清楚得看清两人的脸。 纪薇心中的疑惑得到证实，稍微缓了下来，“不错，温斯年，纪元集团的董事长、振辉集团的监事。” 温斯年其人，温家长子，其人并不如其名，冷峻、严苛，据说还有些变态。 温家产业遍布各行各业，温斯年虽然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但商业上很有一手。 照理说他的性格本不适合商场，但实际上，他同临城江山集团总裁姜照、投资界传奇人物赵坤以及来城最年轻的亿万富翁顾恺关系匪浅。 要知道，这三位都是商界出了名的大佬，不仅是有钱的TOP大佬，也是最难合作、最难沟通的大佬。 若论余市的商界风向标，通常要看温家。 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对，纪薇硬着胆子，“韩导应该更熟悉才是。” 他前一部电视剧，纪元集团是最大的金|主爸爸。 那会自己被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夺了初吻，纪薇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悄悄拍了照片。 她并不是想欣赏这人有多帅，而是想留一份证据。 万万没想到，还当真排上了用场。 但她面对的，毕竟是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 赵总依旧眯着眼，“如果纪小姐认识温总，怎么甘心做女配？” 纪薇心跳加快，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紧张，“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如果我能真的联系上他呢？” 她的记忆能力从小就不错，刚刚看到名片上的电话，默念三遍已经完全记了下来。 韩导下巴一指，“好啊。” 他们都想赌一把。 纪薇稳住呼吸，摸出电话。 1388XXXXX电话没有铃声，在嘟嘟响着。 纪薇唇线微抿，握住手机的指尖发冷。 只要对方接通，哪怕只要说一个“喂”，自己就赌赢了。 面前三个人六双眼睛盯着她，纪薇勉强保持镇定。 但连着打了三遍，毫无例外，无人接听。 “纪小姐，看起来温总似乎并不太想接你的电话。” 电梯似乎又下了一层！ 机会来了！ 十点三十分，三楼有夜宵。 这个时候，正是大部队下楼的机会。只要她在电梯门开的刹那冲进去，随便找个理由抱住里面的人不松手，就能安全逃脱。 她说着话转移面前人的注意力，“总裁事情一般都比较忙……”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她猛地往里冲，却万万没料到电梯满员，压根没有她能挤进去的空间。 郭珍见人多，早已攥住她，“现在回去，我可以当你刚刚那是一个恶作剧。” 纪薇伸手扒住电梯，完全不让它合上。 “温总只是现在很忙，没空接我的电话。” 韩导不屑地“切”了一声，面朝电梯里笑着出声，“你说你认识温总？我看你当我们是什么，蠢货？” 纪薇够到一个人的衣角，比划着嘴型，“帮帮我。” 但电梯里的，仿佛都是一张张冷漠毫无表情的画皮。 眼见着事情焦灼，电梯里有人问：“什么温总？” 韩导一脸嘲笑，“还能有哪位，这小丫头片子说她认识温斯年。” 纪薇身子一僵，“他真的只是很忙，才……” 突然，电梯最里，有人冷凝开口：“的确很忙。”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纪薇一抬眼，透过锅贴似的人群看过去，差点没腿软跌坐下去。 温斯年一身黑西装，单手揣兜，另一只手上捏着手机。 郭珍脸色全青，“温……温总？” 韩导也几乎换了副面孔，慌不择言打招呼。 纪薇一瞬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背对着三人给他拱手，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最边上的司机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伸手摁了负二层。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刹那，温斯年摁下开门键，面无表情出声：“那会儿不是手脚很灵活，现在是木头了？” 纪薇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步跨进电梯。 门关上，她看到电梯口的三人，脸色面如死灰。 * “刚刚谢谢温总，再见！” 到了一楼，纪薇九十度鞠躬弯腰，拔腿就冲。 胳膊却被他拉住，温斯年好整以暇看她，“何必这么着急。” 纪薇暗道不好，她不知道那会儿在卫生间门口温斯年是在做什么，但就凭刚刚他出手帮她，她就知道后果并不会这么轻松。 “刚刚十分感谢温总出手帮忙，我觉得以温总的地位身份，自然也是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温总，今天你我互帮互助，互相扯平、互不相欠。”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至极，但也是事实。 “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纪薇蹙眉：“我？” 她能帮他什么，保洁小妹吗？ 温斯年握住她的胳膊，猛然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作为交换条件，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如何？” 纪薇瞳仁放大，自从上了戏剧学院，跑龙套好几年了，别说是女主角，哪怕是个有点戏份的女五女六她也没沾上。 但理智战胜了欲望。 她勾勾唇，脸上淡漠的笑，“原来温总和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不过是一个是女主，一个是女三。 温斯年并没有恼，一个转身，如同卫生间门口的场景再现。 将她压到电梯墙边，他约莫是喝了些酒，有迷醉的酒味，让人有些恍惚。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撩得人发痒，“放心，我不会对你嘴唇之下做什么。” 修长的手指刮过她额头上被粉底掩盖着的微小疤痕。 这双眼睛与疤痕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是她。 纪薇全身一颤，又羞又恼。 这不少女明星口中最想嫁的温斯年，压根就是老流氓！ 话尽，霸道缠绵的吻压了下来，搅开她的唇，像在品尝人间至味。 与此同时，电梯到了负二层，门一开，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的媒体一窝蜂冲了上来。 两人缠绵的画面，在镜头里，一览无遗。 不远处的悍马里，温伊人揉了揉眼睛才敢确定，坑坑巴巴开口：“明珠姐，那是、那是……” 顾明珠猛地吸了一口烟，红艳的双唇间吐出信子一样的白烟。 “你哥。” 咬牙切齿。 温伊人不可置信凑近车窗，那个身材高大，到哪儿都一股生人勿进气场的男人，不是她亲哥温斯年还能是谁。 但那个女人？ 她皱皱眉。 有谁不知道温家和顾家是世交，温家未来的儿媳，不是顾明珠就是顾明月，还有人敢横插一脚？ 顾明珠担着顾家长千金的名声，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相比之下，顾明月暗淡许多，但也潇洒许多，认识了一帮研究植物学的同好，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国家吃土挖草。 不管怎么说，温家的儿媳基本就是顾家女儿这是大家的共识。 温伊人看着不远处的哥哥，他十分暖心地护着怀里的女人。 对于温斯年这个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的人来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伊人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一件事。 共识并不是事实。 至少，她从来没听过温斯年在任何场合表示过自己会娶顾明珠或者顾明月。 第3章 失业 余市A大，车子刚驶出隆基大道。 温伊人把自己的书包往后座一扔，从镜子里打量着温斯年。 “哥，那女人是谁啊？” 今天一早，各大媒体平台全是温斯年的新闻。 【震惊！温斯年深夜激吻陌生美女，疑与顾明珠关系破裂】【温斯年另有新欢，金童玉女梦破灭】【顾明珠告诉你，美没用，够浪才行】温斯年单手开车，淡淡瞄了她一眼，“是大学生活太过轻松了？” 温伊人扮了个鬼脸，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大，正经问他，“哥，和我你还不说实话！明珠姐昨晚都……” 话刚说到这儿，温伊人立马捂住嘴巴。 昨天她和顾明珠暗自跟踪温斯年是两人的秘密。 她随手取了一把车上的扇子，打开扇风，“车里有点热哈，给你扇扇……” 靠近他给他顺顺毛。 他这个心思单纯的妹妹还真是傻得可爱。 温斯年扫了她一眼，“温伊人，哪天被人卖了你还得给人倒贴钱。” “你！” 反正自己早被嫌弃惯了，温伊人也没恼羞成怒，只是在心里画了无数个圈圈，诅咒他晚上吃饭咬到舌头。 “哥，你怎么突然对话剧感兴趣了？” 温伊人小睡了一会儿，醒来还堵在路上，距离明辉大剧院还有五公里。 温斯年正好听着广播，电台里播放：音乐剧《暗恋飞鸟》今晚8:30余市首次开演，为避免市民出行堵塞，请大家提前规划好路线…… 按照温斯年这性子，肯花时间来看舞台剧也是怪事。 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没用主办方赠送的VIP门票，而是自己掏钱买了980的。 活见鬼了！ 温斯年言简意赅：“乐意。” 温伊人：“……” * 明辉大剧院后台，纪薇已经换好了演出服。 实际上她只是扮演第四幕里被主角撞倒的一个路人，有一句台词，一共二十七个字。 一旁，导演一遍遍给男女主演对词儿。 赵茉拿着手机，拐了她几下，“唉，纪薇，你看新闻没有？温斯年居然传出绯闻了，对象居然不是顾明珠。” 纪薇正在记着自己的走位，哂笑一声：“是吗？” 赵茉瞧她这股认真劲儿，一把将她拉回来，“别闹腾了，就一个路人，再练也练不出花。” 除了平时会在电视剧里打些酱油外，一有空，纪薇就会找机会到话剧里锻炼。 赵茉是她高中同学，在艺术团工作，有着这层关系，她也就来《暗恋飞鸟》里打了个酱油。 演话剧不像影视剧，对表演者的要求很高。 台词功底、临场反应、情绪表达，这些东西，像她这样的小演员，一般在剧组里，导演很少有耐心一点点教。 纪薇也不想跟她争论，只是笑笑了事。 赵茉见她倔强，转头和旁边的化妆人员聊起天，“你说这顾明珠是不是得气死了？” “要我说啊，这恰好说明温斯年人没瞎！” “这话怎么说？不都说是他俩金童玉女吗？” 化妆小姐姐嗤了一声，“得了吧，我有个朋友，之前跟过顾明珠的剧组，也给她化个妆。她可没把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当人。” “真的？” “骗你做什么，她自己选了个口红色号，上妆后不好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直接在化妆间扇了我朋友。” 化妆小姐姐冷哼一声：“她还一直给自己搞人美心善的仙女人设，真是难为那些通稿夸得出口，看到温总和其他女人的绯闻，还真是解气！” 纪薇本无意听这些内容，奈何空间只有这么大，这些话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 赵茉是工作人员，她哗哗翻了新闻，眉头微蹙。 思索了好几秒，“不过，小艾，你觉不觉得电梯里那女人有些眼熟？”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 温斯年是个高手，他懂得什么样的角度是最佳的绯闻画面，同时又不暴露纪薇的消息。 所以，铺天盖地的假料漫天飞，却始终没有媒体曝出女人的信息。 听到这话，纪薇手上一抖，台词本啪地掉到地上，吓到两人。 赵茉摔了个道具抱枕过去，“纪薇，想吓死我们啊！” 纪薇趁机上前，拿过她的手机锁屏装回她兜里。 “马上要开幕了，你还不再检查检查，待会儿总导演又该骂了。” 温斯年！ 纪薇一想起这几个字就牙痒痒。 “纪薇、纪薇，准备一下，马上到你上场了！” 副导不耐烦地叫了她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开小差。 整个话剧将近120分钟，纪薇的出场满打满算50秒。 “我刚刚碰到一位姑娘，她留了件东西给你，也让我转告你，她不等了。” 就这么一句。 舞台的灯光不属于她这样的路人，说完这话，暗黄的灯光给到了男主。 他在舞台中间念着失去心上人的独白。 幕布拉起，纪薇下了场。 她的角色已经完成。 * 观众席上，温斯年敲了敲已经昏昏欲睡的温伊人。 温伊人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眼时间，才演了一半，“怎么了，哥？” 温斯年看向舞台，已经完全没有纪薇的身影，“回家。” 温伊人满脸问号，敢情亲哥堵了两个半小时来看话剧，才待了三十五分钟就走？ 折腾她玩呢？ “哥，任性也别拉着你妹妹！你妹妹正被大学生活摧残……” 昏暗的剧场里，温伊人瞧见温斯年泛冷的眼神，不敢多说话，“是是是，走走走。” * 《跨越江海来爱你》剧组拍摄现场。 纪薇看着通告单上，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名字通通换了人。 她平时和一副导演的关系还行，道具间堵住他问是怎么回事。 副导演其实对她印象不错，但有些话也不好明说，把她拉到一旁，“小纪啊，你演技不错，演这个角色屈才了。” 纪薇一着急，上前攥住副导演的胳膊，“赵导怎么会呢？这个角色……” 副导演瞥见言传风风火火赶来的人影，赶忙一把推掉她的手，脸色变冷，“别拉拉扯扯的，你前几天的工资照样结给你，以后别来了。” 她本想问到底是为什么，副导演早就没了影。 临时被换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纪薇不是没遇到过。 原本她的角色也不过是女六，现场并没有多少自己的东西。 收拾妥当，出了休息间，片场一股塑料味。 纪薇仰头，道具组正在布置着男主和女主求婚的现场，不远处刚运来花柱。 轻纱、花束、拱门，好像真是求婚一样。 早有一个女演员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导演正领着她走位。 “小李呀，你的步伐不对，腰和腿太僵硬了，得这样！” 女演员穿了淡粉色的露背纱裙，露出修长光滑的大长腿。 “导演，你教教人家嘛！” 此话正中执行导演的意，亲自上手，女演员任由他的手一遍遍从腰际划过。 隐隐约约，纪薇还听到娇嗔的“讨厌”。 这话像针扎般刺耳，纪薇苦笑了一声。 难怪后来郭珍打电话给自己，大骂她不识抬举，情商为负。 现在看来，她哪是情商为负，简直是有眼无珠。 遇到同样的走位，她从来不需要别人多余的指点，最多两遍，人物的情绪揣摩得妥妥的。 当然也不用接受各类导演的特殊辅导。 “所以，你一辈子只能是群演，只能是演死尸的货色！” 郭珍嘲讽的话言犹在耳。 纪薇甩了甩头，罢了，演死尸总比成行尸走肉强。 走出片场没多远，突然有人叫住她，一回头，居然是导演助理。 纪薇琢磨着导演葫芦里卖什么药，就见得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款款走来。 洋气的太阳眼镜、十二厘米的红色高跟鞋、高奢的手表，以及齐胸的米色到膝半身裙。 俨然一副国际巨星的架势。 纪薇看了半分钟，才确定眼前这位众星拱月的人，是位老熟人。 ——董之星。 “董小姐，天儿热，我给你撑伞。” 副导演狗腿子似的撑着把黑伞，一边还给她扇着扇子。 董之星拿过助理手中的咖啡，将墨镜推到头顶，“哟，这不是纪薇吗？怎么还没换好戏服？” 导演先开口，“董小姐说笑了，都不是咱们剧组的人了，哪里还能换戏服？” 董之星伸手捂嘴，夸张的盯着纪薇，“怎么会？我还说难得一个剧组，还能好好叙叙姐妹情……” 大约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腕上那块价值六位数的手表，董之星时时刻刻不忘炫耀。 纪薇没忘了那晚，就是她告诉郭珍自己会芒果过敏。 如果不是电梯里温斯年突然发话，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董之星一朝傍上金|主，心气儿膨胀，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碾压别人拔高自己的机会。 把咖啡往助理手里一塞，丝毫不注意泼了人小助理一脸。 她抱着手，趾高气扬看着纪薇，“怎么样，到头来我是女主。” 纪薇搂了搂手中的盒子，微微一笑，“恭喜。” 董之星没料到她这么平静，瞪了好几秒，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临走之前，没忘记给纪薇插刀。 “纪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死抱着鸡汤可管不了饱。” 这话实在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纪薇很认真地想了两秒。 点头道：“鸡汤的确不管饱，但我更清楚，饮鸩更不能止渴。” 她顿了顿，毫不客气地还击，“兴许还是找死。” 第4章 试镜 阳光酒店外。 纪薇急急忙忙从公交车上下来，冲进卫生间整理了下发型，然后捏着简历上了四楼。 才出电梯，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 面前排了长长长长长的队伍，一眼望过去，竟然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纪薇喘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瓶水，拧开，喝了两口。 全是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的大长腿。 赵茉给她发微信：【到了吗？怎么样了？】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还早，百里挑一。】被剧组单方面解约后，纪薇开始了漫长的找工作之旅。 今天面试的，是个现代剧剧组，演员招聘表上写着大量角色未定，所以自己才来碰碰运气。 但看眼下这个场景，大约又是和前两天一样。 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但来都来了，纪薇深呼吸，就当多一次给自己锻炼机会。 等到纪薇试镜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六点。 参与选角的导演面无表情，显然没什么满意的。 “简单一点，三场哭戏。” 选角导演推推眼镜，对边上的工作人员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第一个场景，正准备和朋友高高兴兴出去玩，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 纪薇拿着包，就着当了道具，掏出手机。 实际上，这样的场景她几乎不用演，从她六岁开始就经常在生活中上演。 她捏住手机，眼眶泛红，牙齿咬着下唇。 眼泪打着转，但没有落下来。 选角导演微微点点头。 “第二个场景，医院，被告知母亲救治无效，但意外得知自己有百万家产。” 展现人物的大喜大悲。 纪薇的眼泪说来就来，先是对于至亲去世的嚎啕大哭，紧接着是被刺激后的呆若木鸡。 选角导演破天荒的留下了她的简历，打断她的表演，“可以了，出去吧。” “那……” 工作人员礼貌地将她请出门外，“您好，面试结果会在七天内通知。” 纪薇来不及过多感怀，看了一眼自己的备忘录，急急忙忙赶往下一个剧组。 * 摸黑回到家，纪薇脱掉高跟鞋，“嘶”了一口气。 脚底磨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泡，奶白色。 她拿着指甲剪，眼睛也不带眨一下地剪破。 把受尽折磨的双脚放进热水的刹那，纪薇从未有过的满足。 解约后连着十天了，她几乎每天都奔走在各大剧组，不厌其烦地说着自己介绍，一遍遍地递上自己的简历。 盆中热水蒸腾，手机滴滴响起。 “姐，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电视剧呀？” 弟弟纪楠刚写完作业，看了一会儿电视，见里面没她，忍不住打了电话。 想在剧里露脸，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呢？ 纪薇音调高了几分，安慰弟弟，“你姐姐是这么容易见到的吗？总得神秘一会儿。” 电视里播放一部古装剧，男主被反派围殴，奄奄一息之际，女主从天而降，来了个美女救英雄。 黑衣蒙面人被女主几下剑花闪倒，砸在茅草屋上，又从茅草屋摔落在地，滚了好几下。 最后，“坏人”终于闭了眼。 纪楠大眼珠盯着，那个死得最惨的，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珠的，就是纪薇。 但他没说，只是佯装不知的点点头，“好啊，等着姐姐。” “工作顺利吗？” 纪楠的声音被打断，母亲叶琴在电话里温柔出声。 脚底的水泡得了信似的，突然疼了她一下。 纪薇笑着回：“那当然了，谁敢欺负你女儿？” 电话里母亲柔柔轻笑，不知怎么又咳嗽起来。 “妈，你身体……” “没事，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纪楠抢话：“可是最近严重好多……” “别听你弟瞎说！” 纪薇擦干脚上水渍，仰头看着远处高楼的万家灯火，“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薇薇，你也是。” * 晚上十一点半，纪薇生生被饿醒。 和梦中的满汉全席告别后，纪薇睁眼看着漆黑屋顶，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吃晚饭。 最终没拗过咕噜咕噜不停的肚子，她起床泡了个泡面。 扒拉到第五口的时候，手机响起。 半分钟后，她连面带汤喝了个精光。 “纪小姐你好，请您明天下午五点到阳光酒店907房间参加二轮试戏。” 电话那端的声音仿如天使，佯作镇定挂完电话，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激动的来了段《哈姆雷特》。 二轮试镜的地点还是上次的阳光酒店，也是同样的房间。 她的打扮清秀，不刻意扮丑的时候，路人不免都会多看两眼。 一件简单的天蓝色衬衣，衬出优美的天鹅颈，皮肤白皙透亮，眉眼清透。 是观众眼缘极好的那类。 试戏的人依旧很多，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前面大约还有七八个人。 酒店构造独特，七拐八拐，纪薇才找到卫生间。 对着镜子，纪薇给自己加油打气，刚折回没几步，她听到角落里嘻嘻索索的声音。 “滚！放开！” 是个女孩子，声音里带了怒气。 紧接着是个男人猥琐的声音。 “嘘嘘，小宝贝别慌，就给哥哥亲一口。” 纪薇拧眉，想起自己之前在剧组被吃豆腐的情形，悄悄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呵，居然见到了熟人。 说熟也不算，不过就是上次饭局上那位动手动脚的韩导。 他满身酒味，双手攥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笨重的喘着气。 被他压住的小姑娘身形纤细，肌肤洁白，眼睛微弯，十分耐看。 “我警告你，我不是好惹的！” 小姑娘手腕被攥得通红，努力装出不害怕的样子。 她大概不知道，越是这样可怜楚楚的模样，越是我见犹怜，越是能让男人心痒。 “哟，还是只小野猫，我喜……” 话没说完，突然猪叫出声，“啊！” 然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纪薇趁着他醉酒迷糊，提脚勾拳，照着脸和眼睛出拳。韩导迷迷糊糊想起身，纪薇反旋一踢，韩导撞在墙上，顺势滑落在地。 他被打得重影，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是谁。 只是蓦然出现一双平底鞋，没等他思考，鞋尖一提。 接着感受到了身下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仿佛被击碎，痛到无法呼吸。 纪薇拉起一脸错愕的小姑娘，“没事吧，快走。” 小姑娘走开两步，停下，“姐姐，你等我一下。” 纪薇以为自己救了个小绵羊，但在看到小姑娘接下来那一套行云流水动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下手轻了。 这分明是只小狮子。 韩导痛苦地捂住某处在地上挣扎，像垂死挣扎的死鱼。 纪薇的编号是88，很快就到她了。 她担心小姑娘想多，自己陪她聊了好一会儿。 “你确定你家人很快到吗？” 纪薇又问了一遍。 小姑娘很郑重点头，正要开口，电话打进来。 “周潇哥，我在九楼。” 仰头对纪薇笑笑，“谢谢。” 纪薇也回了她一个笑，“这种地方，尽量和朋友一起。” 小姑娘仔细地看了她两眼，笑出了酒窝，“姐姐，我觉得你会有好报的，试镜一定会成功。” 难得能听到这么天真的话。 纪薇整理呼吸，“谢谢，借你吉言。” 见她不信，小姑娘眨巴一下眼睛，“我说的话都会成真哦~” 电梯门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急忙出来，小姑娘招招手，“周潇哥，这儿！” 见着人来了，纪薇才真的松口气。 另一边剧组的人开始在催，“请88号纪薇进来。” 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膀，“那再见啦。” 说着再见，但大概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吧，纪薇心想。 不过是一小段插曲，纪薇没放在心上，理好情绪，赶紧进了面试间。 周潇看到温伊人好端端站着，彻底松了一口气，“伊人，你刚刚微信里说的怎么回事？” 温伊人蹙眉咬牙，“那个恶心的人还在那边。” 二十三楼有个学术报告，她翘了课来听，谁知道到九楼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居然会碰到这档子事。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的时候，周潇缓了两秒，“伊人，这是你动的手？” “不是。” 周潇点头，真要是这位小祖宗动手，哪还能是轻伤挂彩，估摸着得是二级伤残。 发泄完后，温伊人这才作罢，打算回御府别墅。 “周潇哥，你们最近是不是投资了好几部戏？” 周潇转着方向盘，“是。” “缺女主吗？” 温伊人噼里啪啦给温斯年发微信，发好后接着问：“作为投资人空降女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潇不知道这位小祖宗宝葫芦里卖什么药，实话实说：“听说，温总已经定了女主人选。” 多余的话他没说，是个压根没代表作，连女五都没碰上边的新人。 似乎，叫什么薇。 温伊人当没听到这话，“不回家了，去公司，我有人选。” 周潇微愣，善意提醒，“女主是温总亲自定的，恐怕……” 温伊人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翻看着手里纪薇的名片，这是纪薇路见不平帮她扁人时，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的。 “我不管，去公司。” 周潇：“？？？” 正在试戏的纪薇自然也不知道，她路见不平救下的小姑娘，当时是真的不害怕。 更不知道的是，小姑娘的话说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血泪建议，干啥别干媒体！ 第5章 八年 晚上七点半，纪元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温伊人经常出现在公司大事记的合影中，故而很多员工都认识她。 出了电梯，很多人给她打招呼，她点头应过，直奔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紧闭，摁铃半天，助理艾琳才恭恭敬敬把她请了进去。 除了助理有单独的一间，温斯年的办公区域用玻璃隔开，办公室面积很大。 温伊人伸手拦住两人，“你们不用跟进来。” 艾琳正要开口，周潇朝她摇摇头，这位小公主可惹不起。 紧绷的神色在进门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温伊人悄悄咪咪走到温斯年身后，蒙住他的眼睛，捏着嗓音说话：“猜猜我是谁？” 咖啡色的欧式沙发上，温斯年正看着一份商业计划书，修长的指尖搭在书页上，被她这一弄，放下计划书，“还能有谁。” “说吧，有什么事。” 温斯年开门见山，她妹妹可不是无事献殷勤的主。 温伊人双腿一抬，直接从沙发椅背上滑落下去，笑眯眯拉开温斯年开口：“哥，我听说你最近投资了部戏。” “嗯。”温斯年轻声回应。 “主要角色都还没定吧？” “嗯。” “我有个人选推荐，演女主特别好，这人演技好，人品也好，最关键她没签任何经纪公司……” 温斯年扬眸，把温伊人的手从自己肩上扒拉开，好整以暇看她，“你的眼光？”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温伊人费力辩解，“这次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今天要不是那个女演员，我肯定……”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只差把人夸成天上的仙女、人间的活菩萨。 温斯年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笑意一闪而过，嘴角微提，但脸上是一贯的质疑，“你就确定这不是一场局？如果是心怀叵测的女演员和导演给你演的戏呢？” 她从小在有爱|的家庭长大，被保护得太好了，单纯美好得像琉璃。 杯子递到了温伊人跟前，她微微一愣，半天接了过来。 “肯定不会！当时的情况是……” “我同意了。” 温伊人本想再度从头梳理，蓦然听到温斯年这话，张着嘴，闪了几下眼珠。 难道是自己耳背？ “你……” 温斯年淡淡看她，重复了一遍，“不是想报恩吗？我同意了。” “不是，我还没说她叫什么啊！” 而且这是不是太随意了？ 温伊人迟疑两秒，“哥，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又凑近闻了闻，嘟嘟囔囔道：“没喝酒啊。” 他口是心非道：“不重要。” 温伊人：？？？？ 实际上，在温伊人进来之前，周潇已经把整个事情大致给他报备了一遍。 周潇的本意是让他提前知晓，免得兄妹俩意见不合吵起来。 但没想到，还真是多方面巧合。 所以，当温伊人迷迷糊糊出门，面对周潇和艾琳问是不是吵架时，她非常疑惑的摇头。 “我哥……最近没受刺激吧？” 艾琳以一个非常职业干练、细心客观的女性助理身份郑重摇头，“工作上没有。” 周潇见两双眼睛盯着自己，感觉内心发毛，“生活上也没有。” 温伊人抱着一肚子疑惑走远，“那这就奇怪了。” 周潇：“伊人，那结果是？” “怪就怪在这儿，我哥同意了。” 三人面面相觑。 当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温斯年是个宠妹狂魔，连自己定了的女主都能说换就换。 不过温伊人并不这么想，既然工作生活上都正常，那八九不离十，肯定是情感上受刺激了。 * 温伊人离开后，温斯年起身，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 三十二层往下，似乎要把这座城市踩在脚底。 天幕是深透的蓝色，挂着点点星星，窗子上映出自己模糊的模样。 温斯年背着手，左手夹着纪薇的资料。简历上眉眼清秀的女人弯嘴轻笑，蓝底的证件照，笑容像暗夜盛开的昙花。 八年了。 他找了一个人八年。 却没有想到，她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在同一个蓝天之下。 他的目光落在余市名华区的一处旧居民楼里，156栋二单元，纪薇就住在那里。 如果不是上个月去临城，偶然和江山集团总裁姜照吃饭时，从海唐手机里偶然看到她的照片，他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还在江城苦苦寻找她的身影。 纪薇、纪薇，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中回忆起她的模样，当年那个倔强大胆聪慧救了他的小姑娘，原来有着这样一个好名字。 “咚咚咚。” 周潇敲门进来。 “温总，文导刚打电话来，确定主角人选以及开机日期。” 温斯年回神，把手里的简历递过去，嗓音坚定，“女主。” 周潇愣了几秒，本想开口问，但看到他脸上不容置疑，点头照办。 * 横城影视基地清宫。 纪薇穿着花盆底，跪在地上。 最近试戏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先来一些小剧组里串戏。 现代剧里男女主咖啡店戏份里的，店外路过的路人甲；民国戏里，路上闲逛的路人乙。 今天的戏份，是宫斗剧里一位贵人的丫鬟，第三次出场就被反派罚跪继而推到池子里挂了。 导演拿着扩音器喊：“Action!” 纪薇满脸惊慌，双手无处安放，惊惧地看着眼前步步逼近的贵妃，说着自己唯一的一句台词。 “贵妃，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双腿打颤，一步步地后退，眼睛里既有害怕，又有哀求。 “这小宫女演得不错。” 副导演无心的一句夸，导致对戏的那位贵妃嘴角一勾扬手一巴掌。 按照剧本，并没有这段动手戏。 贵妃扇完人，故作恍然大悟，转身道歉，“不好意思导演，再来一次。” 一般打人的戏份都是借位，并不会真的动手，但纪薇脸上清晰的五个巴掌印。 化妆人员上了很厚的一层粉，才勉强遮了过去。 接下来又NG了五场，不是贵妃突然忘词，就是推纪薇下水的时候多戏。 演贵妃的女演员来头不小，况且她做的滴水不漏，没人看出来她是故意刁难纪薇。 导演有些生气，“那个小宫女，最后再来一场，不行就换人！” 纪薇鞠了个躬。 兰贵妃步步逼近，小丫鬟攥着手里的帕子一点点往后退。 双腿一软，花盆底一踉跄，险些跌落在地，身子颤颤巍巍。 兰贵妃细长的指甲刮过小丫鬟白静的脸，旗头上的珠翠不停晃动，“贱婢就是该死！” 话尽双手一推。 按照剧本，这里是兰贵妃将小宫女推入池子，小宫女溺水而死。 但没料到的是，纪薇手里捧着刚从储秀宫贤妃捎给馨贵人的风筝，她这一推，不小心缠上了风筝线。 最后，两人齐刷刷摔进水里。 风筝不长眼，划到了兰贵妃的额头，划出三厘米的一条伤口。 爬上岸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扮演兰贵妃的演员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按照剧组的惯例，但凡是是角色挂了都有红包可以拿。 纪薇换下戏服，半分钟都不想多待，从场务那里领了红包就走。 自然也没人知道，片场哪有那么多的意外，风筝线怎么就会真的不小心绕到“兰贵妃”手上呢？ 影视城很大，绕出清宫，却在唐王宫的一处宫门口碰到了董之星。 董之星现如今已经是《跨越江海来爱你》的女主，虽然是一部现代戏，但剧本里有女主梦见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情节，故而最近两天在影视城内拍摄。 纪薇的脸有些发肿，对比着面前众星拱月的董之星，要多惨有多惨。 董之星一副贵妃的打扮，顺了顺头饰的珠串，“怎么，还是天天打酱油？” 纪薇不想跟她多话，转身绕道走。 哪知董之星却完全没有让她走的意思，“这么着急做什么？有段时间没见，不如聊聊。” 说着，递了张卡片给她。 不是导演、制片的名片，而是一家豪华酒店的房卡。 与房卡一并递来的，还有一张烫金磨砂材质的名片，上面有一朵玫瑰以及一个电话号码。 董之星左手搭在她的肩上，靠近她耳边，“纪薇，想红，就得舍得，就得燃烧自己。否则，你凭什么让别人用你。才华？天赋？努力？现实点。” 纪薇静静看了她两秒，明明是十分清丽的扮相，但就是让她十分反胃。 “谢你好意。”纪薇把房卡名片塞回她手里，揉揉自己的脸，“大不了就一辈子默默无闻，做个无名之辈。” 她大步流星，很快消失在董之星的视线。 董之星呸了一口，正好接到了郭珍的电话，扭着腰走远，“郭姐还是不行，贱骨头，软硬不吃……行行，我再想想办法……” 影视城外，有一条美食街，由于最近几年来探班的粉丝多，小吃店的价格也涨了不少。 纪薇随意进了一家湖南米粉店，点了一份小碗米粉。 老板娘是个很热情的湖南人，没几分钟就把米粉端上来，一瞧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小演员，给她送了个水煮蛋。 “脸上滚一滚，会好一点。” “谢谢。” 纪薇将脸埋进蒸腾热气里，没让人看清她的脆弱。 老板娘在调料台后捣鼓着灶台，很温柔开口：“我家点名叫喜来米粉店，吃了会有好运。”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纪薇想起那天在阳光酒店，有个小姑娘也断言自己会有好运。 但事实呢？ 纪薇无奈笑笑，往米粉里到了不少老陈醋，筷子一拌，把生活里的辛酸合着一同咽下。 “你可别不相信嘞，上次有个帅哥……” 老板娘的鸡汤被电话打断，纪薇看着手机上的陌生来电，放下筷子，“喂？” 一分钟后，她往桌上放了十三块钱，抓起包就冲。 老板娘愣了几秒，来收拾碗筷，“我就说是喜来，喜事会来……” 但纪薇接到的，并不是什么喜事，而是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第6章 是你 余市妇幼儿童医院，住院部7楼。 纪薇匆匆忙忙冲出电梯，正好在拐角处撞上母亲叶琴。 叶琴腿脚不利索，手里拿着单子，被她这一撞，往后退了好几步。 纪薇眼疾手快，赶紧拉住母亲，“妈，纪楠怎么样？” 叶琴脸色泛白，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还是老样子。” 进了病房，纪楠已经醒了，旁边的仪器持续着运转的声音。 纪薇伸手，揉着纪楠的脸，“是不是又没听话了？” 先前是纪楠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说纪楠在学校门口晕倒了，已经送了医院叫她赶紧来。 母亲和弟弟住在余市近郊的区县，没在市内居住，所以纪薇是自己在城里租的房子。 叶琴是个温柔但要强的女人，要不是班主任打来电话，她压根不会告诉她纪楠住院的事。 纪楠瘪着小嘴，琉璃似的眼珠一转，“才不是呢。” 纪薇戳着他的小酒窝，“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要当盖世英雄啊，所以……” 下午放学的时候，纪楠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出幼儿园，结果校门口正巧有遛狗的路人经过。 小金毛不知怎么突然狂吠，一路追咬五岁的小姑娘。 纪楠冲上去保护小伙伴，但因为运动量过猛，心跳加快，导致短暂性昏厥。 他从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可能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遭到了亲生父母的抛弃。 纪薇揉着他白玉似的脸庞，“真是小英雄，不过下次要记得保护别人的同时，也要保护自己。” “知道啦。”纪楠朝她吐吐舌头。 拉上病房门，纪薇把母亲拉到走廊尽头。 “妈，以后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 要不是班主任打来电话，自己的母亲不会和自己提半个字。 叶琴没接她这话，伸手轻柔她的左脸，“疼吗？” 被母亲这一提醒，这才觉得有些后劲。 不过纪薇摇头，“不疼。” 叶琴朝病房看了一眼，又仰头盯着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你有事为什么也瞒着妈妈呢？” 纪薇心里一怔，“哪有。” “茉茉昨天回家，我在老赵家正好碰见她，她和我说了一些事。” 纪薇咬牙，就知道赵茉这死丫头管不住嘴！ “没关系妈，这年头哪有什么工作是容易的，丢了角色我慢慢来……” 见瞒不住，索性说了实话。 岁月染上了叶琴的眉眼，但从这双桃花眼里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姿。 纪薇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 “好，妈有分寸。” 叶琴重新给纪薇上了药，脸上的红肿慢慢消褪。 得了空，纪薇电话直击赵茉，“你嘴上装了喇叭了！” 电话那端，赵茉自觉心虚，没几句话就挂了。 只不过，纪薇并不知道赵茉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失业的事。 她的母亲，远比她认识里的细心得多。 * 晚上。 看着母亲和弟弟睡下后，纪薇这才从陪护床上起来，到走廊里悄声接起电话。 “纪薇，我听说你最近缺钱，韩导有个角色，女三。” 月光从一旁的窗子里流泻而下，铺展在地上像是一方白锦。 郭珍的语气，仿佛是笃定她一定会走投无路。 还真是不死心。 “多谢您的好意，我高攀不上。” 郭珍好说歹说，奈何纪薇仿佛是颗铜豌豆，根本说不通。 “你就抱着你自以为的原则，默默无闻一辈子吧！” 电话挂断。 纪薇仰头，看着柔和的月光。 天际突然划过一颗流星，眨眼而逝。新闻里好像是说今晚会有流星雨，纪薇等着下一颗来临时许愿，但一直过了午夜十二点，也没见到一颗流星。 都说人不可能一直倒霉下去，那自己能不能幸运那么一次？ 一次就好。 这个念头刚起，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纪薇吗？” 听起来是个年龄稍大的男人，纪薇回：“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文庆野。” 纪薇愣了两秒，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著名的大导演，保持着两年出一部电视剧的速度，但基本上部部精品。 文导口碑与收视双双在手，他导的剧每回都是夺奖的热门。 “纪薇小姐，你在听吗？” 纪薇赶忙回神，“在的。”她顿了顿，“您是那位获得金凤凰最佳导演的文导？” 电话里有爽朗的笑声，“是我。” 他没给她发愣的时间，“纪小姐有档期吗，我有个角色想和你聊聊。” 哪怕没有也是有！ 纪薇压制住内心的颤抖，连着说了五个“有”。 “那好，咱们明天见。” 挂完纪薇的电话，文庆野转头，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温斯年。 若有所思开口：“斯年，电话我打了，现在你总该说说你的理由了。” 温斯年摆弄着手里的一枚魔方，不几秒就将六面归位，冰冷的眼神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柔情。 “文叔，当年在江城我和我爸被人找上门追打，你知道这事吗？” 文庆野端了杯茶，喝了两口，“知道。” 当年温绍元带着儿子温斯年到江城谈项目，项目没谈成，倒是自己被人摆了一道，肚子上挨了好几刀，幸亏命硬才活下来。 “我原本是跑不掉的，但是有个小姑娘救了我，她引开了那帮人。” 回忆的话语如今说起来只不过轻飘飘几个字，但在那个时候。 如果没有纪薇，兴许他连命都没了。 文庆野微诧，“就是这个，”指着温斯年带来的简历，“纪薇？” 温斯年点头。 “我在江城找了她八年。” 文庆野笑了出来，“结果没想到她生活在余市？” 现实可比影视剧狗血多了。 “八年了，你断定是她？” 温斯年的目光落在简历上纪薇的那张证件照上，秀丽的脸庞经过修图软件处理，额头上没有疤痕。 但他回忆起那天在会所卫生间门口遇到的她，左边额头上一个爱心形的疤痕。 不大，但也足够他看清。 他将她抵在墙上，几乎鼻尖对着鼻尖，那个疤痕，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当年他失手刺上去的。 上个月从海唐手机里见到纪薇的照片后，他调查了她的资料，十五岁那年，她的确和母亲去过江城。 十八岁的那晚大雨滂沱，相处的那几个小时，他没看清她的样貌，但那双眼睛，一辈子都不会忘。 彼时温斯年早挨了仇家一顿狠揍，脸上全是淤青红肿。 她小心翼翼将他藏到汽油桶里，剥下他的外套和鞋子，毫不留意自己额头上结痂的伤疤。 “你别担心，我跑得很快。” 接着又说：“我引开他们后，你别着急出来，等一会儿再走。” 温斯年全身钝痛，连说话都会引发剧疼，“明天中午，我在全休鼓楼那等你。” “好呀！到时候我要你请我吃大餐。” 他不想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因为他出事，所以约定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可他再也没有等来那个挽起裤脚，套上他宽大的衣服，冲进雨里的小姑娘。 甚至，没有问过她的名字，没有完完整整看清她的样子。 他在找了她整整八年。 从江城找到全国，却完完全全没料到，她与他的距离，不过五公里。 “我还以为这小丫头有什么身份，敢情你这是还人情？” 温斯年微微蹙眉，他私下查了她的资料，细致到在小学在哪读，小学时候的班主任是谁。 能查的都查了，除了一点，纪薇的父亲是谁，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 但这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行吧，你们小年轻的事儿，我就不多掺和。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答应让她来试镜，可没保证是女主。” 文庆野敲着桌上厚厚的七本剧本，“没点扎实功夫，我可不领投资人的情。” 温斯年扬眸，异常自信开口：“我看中的人，不会让你失望。” “哟？这么有把握？” 温斯年敛眉，目光中似有光，“当然。” * 试镜的过程顺利得仿佛开了挂。 原本纪薇想的是，哪怕是个小宫女自己也要把握住机会，最多憧憬一下妃嫔的角色。 谁知道她一路从宫女试戏到皇后，演完皇后的一场爆发戏，现场安静得她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头顶的发饰重得快把她脖子压断，面前人一脸考拉吃树叶表情看她。 大红广绣之下，纪薇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该不会又搞砸了？ 难道刚刚表演太过了？ 沉默了片刻，文庆野推了推眼镜，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爆发力极强的小姑娘。 接着，带头鼓掌，嘴里只有两个字，“很好。” 纪薇听见自己一直向往的前辈对自己说：“纪薇，接下来的七个月，你有档期吗？” 她击鼓似的点头。 点完头，才试探性问道：“文导，能打听一下是哪个角色吗？” “你想演哪个？” 面前似乎有根稻草，纪薇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错过，兴许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宋昭玉。” 女主。 现场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姑娘是真猛，演技猛，胆子也猛。 文庆野低头给温斯年发了条微信，发完仰头，“好。” 纪薇连着现场众人纷纷满脸问号。 温斯年几乎是秒回：“今天就签。” “这……”纪薇感觉自己结巴了。 “只有一个条件。” 文庆野内心骂了温斯年一句，对纪薇开口，“签约纵横娱乐。” 这回纪薇脑袋上不是问号，而是惊雷！ 纵横娱乐是多少演员想签但根本签不了的的经纪公司，它和那些小作坊不一样，不会逼着演员陪酒陪客陪资方，给到自家演员的资源好到爆。但它基本上只签约那些有名气的实力派演员。 自己要是能签进去，有百利而无一害。 纪薇抖着嗓音，“真的吗？” 文庆野点头，“不过，”，他用手势比划，“会给到你一流的资源，但合同期十五年。” 纪薇几乎没有犹豫，“好。” “不考虑考虑么？”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能碰上这样的好事，基本上可以算作是老天打了个盹儿，把加了大料的惊天大馅饼砸她头上了。 卸完妆，文导让助理拿来了六份合同，让她如果没意见现场就可以签。 纪薇一条条读了过去，所有的条款都太诱人了，至少每年一部女主剧，逆天的曝光资源等等。 几乎没有什么合同陷阱。 只有一条看似很“霸王”：乙方若未满十五年合约期解约，甲方有权要求乙方在提出解约日三天内，要求乙方支付6000万元违约金。 够狠！ 不过纪薇也够坚决，真要到有两千万的时候，解不解约已经不算事了。 她签了合同。 “那好，周末带你见一下公司股东。” 文庆野看着她略微有些皱起的眉头，拍拍她的肩，“放心，正常的工作流程，不是锦苑会馆那样的饭局。” 纪薇拿着合同的手依然在抖，“好，谢谢文导。” 不过当三天后她见到金|主爸爸时，恨不得当场失忆！ 第7章 纪小姐 幸运来得太快，以至于纪薇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常常以为是自己做梦。 凌晨两点半，她一头从梦中惊醒，立马拉开灯将床头的合同攥在手里，连标点都不放过的读了两遍，这才直挺挺倒下。 时来运转，她信了。 周末的初次见面是在江山时代酒店。 按照邀请函的内容，晚上六点，纪薇准时出现在了御宴厅。 富丽堂皇的装潢以及细致周到的服务让纪薇倍感压力，她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文导一见她，招招手，“纪薇过来，这位是分管文化的副董。” 她一听，赶忙上前握手。 副董也笑了笑，“欢迎你加入纵横娱乐。” 不多久，公司高层该来的都来了，只是主位席一直空着。 纪薇心跳得很快，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万万没想到，除了公司高层外，竟然连女神燕岚也出现了！ 燕岚今年三十二，年龄不算大，但她是很多影视院校新生最喜欢的女演员。 纪薇当年考戏剧学院，考场上经典再现时，她表演的就是燕岚十六岁的获奖影片《野火》。 如今见到真人，自己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包间很大，但只有一张圆桌，估摸坐了二十多号人。 文庆野先招呼大家，“咱们今天最重要的boss还没到，大家先认识认识。” 说着就把纪薇叫起来，挨个儿给她介绍。 除了娱乐圈的那几位熟脸，其他的都是公司高层。 走到燕岚面前时，纪薇难得的有些兴奋慌张。 “您…您好，我很喜欢您的作品。” 燕岚手上捏着一根烟，烧到半截，她细长的指尖一抖，烟灰扑簌扑簌落到水晶烟灰缸里。 礼貌动了动嘴角，“谢谢。” 高冷、不多话，和银幕上的人设有些不符。 绕了一圈，她已经把在座的人都认识了一遍。 都是利益往来的关系，谈不上交情。 纪薇明白这一点，也就不再觉得落寞。 在喝到第二杯水的时候，文庆野终于拍拍手，“那位大忙人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被服务人员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深色西装，笔直的西裤到脚踝，黑色皮鞋锃亮。 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上帝造人的时候，一定把颜值这个选项多加了十分。 “温总，等你半天了！” 温斯年从纪薇身旁走过，脱下外套递给周潇，嗓音低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看清人脸的时候，纪薇愣愕当场。 纵横娱乐的大boss怎么会是温斯年？ 明明她之前查的是吴总？ 她如坐针毡，原本舒适合脚的高跟鞋此刻也像是生了刺。 好死不死，温斯年的位置是主位，她的位置正正对着主位。 压根没地儿躲！ 要是两人没什么交集还好说，关键是上次在电梯自己被强吻后，还有一段小插曲。 纪薇当时怒火三丈，她推不开温斯年，只好照着他的锁骨就咬了下去。 口中血腥味弥漫的时候她都怀疑有没有咬出重伤，还担心温斯年找她麻烦。 而且，当温斯年说可以帮她出演女主，自己那豪言壮语、那flag立的。 “我再卑微，也不至于相信流氓的话！” 她死命攥着裙子，身子微微发颤。 文庆野起身举起酒杯，“纪元集团收购了纵横娱乐51%的股份，成为最大的股东。来，让我们大家敬大boss一杯。” 收购的消息很暂时还未对外宣布，所以她之前没查到。 纪薇跟着众人起身，将眼神移到别处。 地上有洞吗，有缝吗？ 很可惜，没有。 文庆野不知道纪薇和温斯年还有这层纠葛，看到她嘴唇泛白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纪薇，这是新上任的董事长温总……” 纪薇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头上像勒了一根绳索，全身紧绷，四肢冰凉。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在场的人都盯着她，纪薇抖着一颗心，起身举杯，“温总您好，我是纪薇。” 打了八百遍的腹稿一句话都没用上，她不敢直视温斯年的眼睛，害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认出自己。 餐桌上妆点用的花篮是从云南运来的新鲜花枝，艳丽娇俏。 温斯年坐定，透过这些花枝，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脸上。 今天她倒是乖巧得紧，半点没有那天嚣张的样子。 温斯年摆摆手让她坐下，十分客气地说了几句欢迎的话。 纪薇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温斯年正和文导说着什么，现场的气氛也热闹了一些，纪薇赶紧冲去了卫生间。 根据刚刚温斯年的态度，她猜测自己没有被认出来。 不曾想刚从洗手间出来，和他正面撞上。 手机差点又摔，纪薇挤出一个笑，“温总好。” 企图从他左侧穿过。 哪知温斯年移了下身子，恰好堵住她。 他将她的慌乱看在眼里，装作思索模样，幽幽道：“纪小姐，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纪薇笑不出来，“我之前都在剧组，可能没有见过温总。” 话越说越虚。 “是吗？” 她仰头，正好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心理咯噔一下，昧着良心又十分坚决的点头，“嗯。” 温斯年让开路，目光在灯光之下显得异常深沉，“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 再次回到餐桌上的温斯年没有为难纪薇。 但纪薇并不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温斯年认出她来了。 眼神不经意瞥到温斯年，似乎他都在看自己。 实际上这并不是纪薇的幻觉。 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他们可不相信签新人是看重了天赋，八成这姑娘是新总裁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们也就对温斯年对纪薇过分份目光关注没了那么多奇怪。 苦苦熬到宴会结束，纪薇打完招呼，几步就闪了没影儿。 * 纪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文庆野多喝了几杯，拍着温斯年的肩膀，“我怎么觉得她在躲你？” 温斯年收回眼神，任何人在遇到这样天降巨饼的时候，都没法不多思考一些，更何况是潜规则盛行的娱乐圈。 见他没回答，文导迈步向前，也不忘感叹：“你这样背后默默付出的行为，在影视剧里，只能是悲情男二。” 说完，也先一步进了电梯。 男二？ 温斯年扯扯嘴角。 不、可、能。 周潇接完电话回来，“温总，顾小姐问您周末有没有空。” “有会议。” “周日？” “要见江山集团总裁姜照，谈水云间的合作项目。” 周潇明白他的意思，点头拨通了电话，“顾小姐抱歉，温总最近都……” 电话那端，顾家别墅内，顾明珠将纪薇的简历捏成一团。 呵，纵横于乐签约的新人？ 地上散落着十多张照片，全是温斯年和一年轻漂亮女人亲吻的照片。 上次在锦苑会馆，她亲眼看到温斯年亲吻别人，事后竟然也没出来发声明。 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不过是一露水情缘，顾明珠也就没有追究。 没想到，他竟然将那个女人签进了自己的娱乐公司。 细长的高跟鞋踩上照片，顾明珠狠狠钻踩，恨不能将她踩进地心。 “纪、薇！” * 九点十分，纪薇在环城路口居然打不到出租车！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没有一辆是空车！ 正准备叫个网约车，一辆宝马在跟前停下。 纪薇以为是自己站到了车用道上，向后退了两步。 哪知车窗摇下，有人给她打招呼，“在等车？送你一程。” 是周潇。 纪薇哪敢，一边道谢一边拒绝。 后座车窗落下，霓虹灯光中，有人侧头看她，“纪小姐，我可不会咬人。” 没等她拒绝，车门已开，有个冷冰冰的声音。 “上来。” 完了。 第8章 巧了 虽然从小是单亲家庭长大，但纪薇其实不算性格内向、胆小的人。 在她的成长中，母亲叶琴并不是那种期期艾艾的性子，所以纪薇并没有明显的性格缺陷。 但不管性格如何，搭总裁的顺风车这事儿，都太刺激了。 不是兴奋的刺激，而是高度紧张的刺激。 周潇开着车，往反光镜里瞥了一眼纪薇。 小心翼翼坐着。 再看温总，车外灯光一晃而过，灯火明灭中的眼神，周潇看出了那么几丝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眼神。 上次纪薇帮了温伊人，周潇对她印象不错。 小姑娘二十三岁，人漂亮，心地善良，演技也OK。 不过，周潇怎么想怎么觉得困惑。 人美心善演技好娱乐圈一大把，偏偏她这么好运？ 更为重要的是，温总原本就和顾明珠关系复杂，现在再加进一个纪薇。 他抖了一下，这么复杂的情感关系，压根乱不清。 道路有些红堵，几个红绿灯全赶上了。 纪薇偏头看了一眼，红泱泱的一片。 车内气氛诡异，周潇开口：“纪小姐，电视剧下个月开机，你有助理吗？” 这话问到点上了，她倒是给别人当过助理，但自己这种小角色从来就用不上。 “没有。”她缓了一下，柔声道：“周总，叫我纪薇就可以了。” 周潇可不敢，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温斯年的眼色。 见他没什么不满，才笑着出声：“行。” 两人慢慢聊开，纪薇说了一些之前自己拍戏遇到的事儿。 有趣的、无奈的、受委屈的，明明很年轻，分析起来倒是头头是道。 不过，她略过了很多被欺负的经历。 车子驶过北纬隧道，成排的灯光笼罩进来，车内亮堂不少。 “你说那个经纪人和导演是谁？” 一直沉默不语的温斯年突然开口。 纪薇就坐在他边上，没想到他出声，还微微被吓到。 “郭珍和韩平。” 温斯年对这些娱乐圈的人不是很熟，周潇补充道：“韩平，也就是上次伊人碰见的那个。” 没想到被教训了之后居然没长记性！ “好，知道了。” 温斯年平静说出这话，不过却听得周潇发毛。 就说人不能撞枪口上，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周潇心里默默给那两位点了根蜡。 “公司会给你派经纪人和助理。” 纪薇愣了一下，微侧身子，“谢谢温总。” 温斯年突然斜靠过来，眼眸轻动，压低声音道：“不知道纪小姐还记不记得那一咬。” 她身子挺得笔直，上下唇像是装了吸铁石，怎么也张不开口。 自己要怎么回答？ 不知道那是温总？喝醉了？一不小心？嘴瓢？ 死就死吧。 半天，她狠了下心，豌豆射手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串。 “是，我是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小演员，那天也的确是温总您出于好心帮了我。但是，第一我觉得当一个女生被陌生男人强吻后，不管出于什么考虑都会选择反击。第二，当时在遇到温总前，我参加的一场饭局全是潜规则，冲动之下一时失口。第三……” 机关炮似的话语猛然停了下来，“第三、第三……” 温斯年盯着她，“第三怎么？” 纪薇侧脸看他，咬了下嘴唇，眼神里既有强烈的不满，但又因对方的身份努力克制。 她声如蚊蝇，“那是初吻。” 虽说这年头说初吻什么的显得特矫情，但在纪薇的认知里，这种作为仪式感存在的东西，起码要匹配同样的重要程度。 不说蜡烛、鲜花、宴会厅，至少需要在两人情投意合的情况下。 但居然是陌生男人和电梯，还不允许人生气吗？ 温斯年嘴角微动，又坐正身子。 “巧了，我也是。” 纪薇一愣，粉唇成“O”型，“啊”了一声。 堂堂纪元集团的总裁，绯闻传无数的高富帅，竟然还有初吻？？ 这算是，互相占便宜？ 前排的周潇花了两分钟理清这话里的巨大信息。 之前花边新闻里，和温总在电梯里强吻的人，就是纪薇？！ 怪不得温伊人当时说要让纪薇当女主，温总答应得那么爽快！ 敢情那只是顺水推舟。 周潇瞥了一眼手机上顾明珠发来的微信，微叹一口气。 真乱。 * 签约后，公司先支付了纪薇一部分片酬。 于是，她终于可以没什么负担地去商场买点东西。 母亲在县城里的一家当地企业里当会计，每个月工资不多。 为了供纪薇念书和给纪楠看病，家里的房子早卖了，如今租了房住。 早些年，追求母亲的人很多，但她谁都没答应，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好不容易纪薇就要高考，母亲的苦日子眼见着就要熬到了头，但又捡到了纪楠。 想着这些年母亲的辛苦，纪薇从一楼商场买到四楼，手上大包小包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自然也没忘记给小淘气纪楠买了玩具。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叶琴正要出门倒垃圾，一开门，纪薇正好掏钥匙。 “薇薇？” 纪薇从来没笑得这么有底气，摇晃着手里的袋子，“妈，惊不惊喜？” 纪楠听到声音，丢下作业跑到门口，“姐姐！” 纪薇进门，把纪楠一直想要的大黄蜂玩具递给他，指指自己的脸颊，微眯眼，“来一下。” 啵儿一下，纪楠抱着玩具在屋子里蹦起来。 叶琴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微微一愣，“怎么买这么多？” 纪薇迫不及待给母亲试，“妈，快让我看看，我的眼光到底怎么样！” 一共十一件衣服，所有标签都被纪薇先剪了。 叶琴摸着面料，看了一眼衣领处的商标，价格都不算便宜。 纪薇的小把戏，她又怎么看不穿，但她没揭穿。 租的房子不到七十平，但装扮的很温馨。 叶琴厨艺很好，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菜摆在纪薇面前。 “姐，你多吃点，看你瘦的。” 纪楠往她碗里塞了一大块红烧肉。 作为回报，纪薇又变魔术似的递给纪楠一套火影手办。 惹得纪楠嗷嗷直叫。 叶琴摘下围裙，把最后一道鱼汤端上桌，笑着说：“你少让他激动。” 纪薇和纪楠对视一眼，立马收起笑容，桌前坐定。 饭吃一半，纪薇这才把自己签约的事告诉了母亲。 “你是说，你签进了大公司？” 纪薇满面荣光，“嗯。” “好好好。”叶琴不住地给她夹菜。 “靠得住吗？” 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纪薇很认真点头，“见过导演和大boss了，妈你放心。” 纪薇一贯是能吃苦，但不肯吃亏的人，叶琴了解这一点，倍感欣慰。 “妈相信你。” 距离开机还有一段时间，纪薇打算先在家住几天。 一来是静心摸索下剧本，二来也监督母亲吃药。 没曾想，第二天一大早，赵茉框框来砸门。 叶琴刚做好早餐，一开门见是她，“茉茉”两字刚出声，赵茉泥鳅似的挤进去。 “阿姨，纪薇在吗？” “卧室呢。” 几步窜过去、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纪薇盘腿坐在床上，读着第七集的剧本。 赵茉风风火火往床边一坐，咽了下口水，“纪薇，你是不是背着我找男人了？” 纪薇：“啊？” 她打量了一下赵茉，“赵茉同学，您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赵茉把鞋一蹬，也坐到了床上，摇晃她的肩膀，“纪薇同学，你上热搜了。” 【温斯年纪薇】【纵横娱乐签约新人纪薇】【温斯年纪薇深夜同乘一辆车】三个热搜。 从入这行就没这么风光过。 纪薇这才把手机充上电，一开机，铺天盖地全是微信、短信。 “解释一下？” 纪薇翻着那些骂她的言论，“茉茉，你相信时来运转吗？” 赵茉先是摇头，继而点头，活生生的例子就在她面前，这不信也得信。 “事情是这样……” 瞒着也没什么用，纪薇索性把事情始末跟她说了一遍。 赵茉消化着信息，半天回神，“这是在泡你？还是包养你？” 纪薇抡起抱枕狂砸，“能光明点吗？” 赵茉噗嗤笑出来，“逗你玩呢。” 叶琴在门外敲门，“薇薇、茉茉，快点来吃早餐。” “来了~”赵茉又闪个没影。 餐桌上赵茉再度没把住嘴，一边吃了鸡蛋饼，一边开口：“琴姨，你知道薇薇多厉害吗，她签的这家经济公司，大老板是温斯年。” 她咽了两口，“咱小区隔壁在建的那个商圈，纪元地产的总裁。” 叶琴原本正笑眯眯给赵茉盛稀饭，一不小心手上一滑，勺子掉进瓷碗里，溅了纪薇一脸。 赵茉哈哈大笑，“琴姨，你就说纪薇厉不厉害！” 桌子底下，纪薇踢了她一脚，狠狠瞪着她，“嘴会漏风吗？” 叶琴脸上的僵硬一晃而过，她捡起汤勺，掀唇道：“是和顾振辉关系很近的那个纪元集团？” 纪薇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她说的顾振辉是顾明珠的爸爸，振辉集团的董事长。 赵茉嘴里塞得满满的，“是啊，温斯年可是顶级富二代，要是薇薇……” 话没说完，被纪薇塞了一整个粉丝包。 叶琴垂眸，看不清眼底情绪，嗓音很稳，“不是听说温家和顾家关系很好？” 难得见老一辈有这八卦兴致，赵茉点头，“嗯，还听说顾明珠是温斯年的绯闻女友呢？但是温斯年倒是一直没承认过，把顾明珠气得够呛。” “有这种事？” “是啊，顾明珠就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老爹横行霸道，还偏偏给自己立小仙女善良人设。” 纪薇见着自己插不进话，只好在一旁默默喝粥。 赵茉想说纪薇是第一个和温斯年上热搜的人，但被她一记眼刀给灭了下来。 “薇薇，那位温总人怎么样？” “还……行吧。” 赵茉插话，“什么叫还行？” “人品还行。” 除了他强吻自己的事。 “有机会的话，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纪薇手里的勺子一顿，“妈，昨晚你不是还让我好好演戏，尽量别招惹那些领导吗？” 叶琴抬起头看她，“人要学会感恩。” 纪薇低头“哦”了一声，没有看到母亲眼底星火初燃的情绪。 * 赵茉特八卦，“薇薇，讲讲温斯年吧，他是啥样……” 没等纪薇开口，电话先进来了。 见是陌生号码，纪薇没接。 结果这号码连着打了三遍，她只好接起，“喂？” 电话那端是个略微有些耳熟，但十分冷静淡漠的声音，“在哪？” 纪薇蹙眉，但还是回答了他，“在家。” 她市里租住的房子小区门口，温斯年刚上车，“撒谎。” 纪薇满脑袋问号，这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她硬着嗓音，“第一我没撒谎，第二，请问你是谁，凭什么……” 电话里有关车门的声音，“是我。” 纪薇一下子从椅子上腾起来，试探性道：“温总？” 温斯年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在哪？” “在家。”接着补充，“我见还有一段时间才开机，回家看看妈妈和弟弟。”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纪薇等着他说话，但一直没声，“温总？” “明天你的经纪人和助理到岗。” “好的，谢谢。” 纪薇想着热搜的事，有些尴尬，“温总，热搜……” “无妨。” 第9章 冲突 一大早，周潇被自己老板叫着气势汹汹冲来了处老旧的居民楼。 没说为什么，也没说干什么。 温斯年上了车，挂完纪薇的电话，周潇启动车子，“温总，去哪儿？” “公司。” 周潇内心嘀咕，不知道他一大早来这里是干嘛。 公司公关部给周潇来了电话，问热搜要怎么处理。 如今三条热搜挂着，涉及到了总裁，处不处理、怎么处理，都需要小心仔细行事。 按照正常的思维，这样的热搜基本都是小演员团队买的，也就是纪薇买的。 但周潇是个明白人，就纪薇的个人能力，演好戏没问题，要是买热搜还真是难为她了。 如果不是纪薇，那又会是谁。 “麻烦周总和温总报备一声，是否要压下，或者其他的处理方式？” 公关经理问。 周潇调转车头，给温斯年请示。 “温总，需不需要查出爆料的人？” “不用。” 周潇一愣，“不用吗？” 这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不然怎么可能飙上热搜。 纪元集团最近两年发展很快，难免竞争对手眼红使阴招。 温斯年坐正身子，目光盯着前方，淡淡出声：“你觉得爆料的人会是谁？” 周潇想了一圈，把竞争对手和同公司的艺人都猜了个遍，但得来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最后，温斯年放了一支音乐《mission impossible theme》，电影《碟中谍》的插曲。 激烈的鼓点中，温斯年靠上椅背，阖眼小憩，“有时候，答案就在身边。” 路旁闪出来的一条小狗，周潇急速刹车，身子往前一倾，他反应了几秒。 身边？ “温总的意思是？” 剩下的话他没问出口。 是温总自己爆的？ 这什么走向？ 但温斯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 手机叮的一声，手机屏幕闪了提醒，温斯年看了一眼没解锁。 挂完电话后纪薇想了想，给他发了条感谢的微信，为了不显尴尬，又接连发了两个谢谢老板表情。 温斯年回想自己刚刚站在她家门口，电话里那咄咄逼人问她在哪儿的语气，觉得有点好笑。 看到热搜，他担心纪薇心里承受能力差，胡思乱想，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谁知纪薇电话一直关机。 所以他这才急冲冲来找她，就怕她经历少想不开。 哪知人家在家里和家人开心的享受早餐。 温斯年提手，轻轻揉着眉骨。 真是……关心则乱。 * 在这之后，纵横娱乐官微发了声明。 声明中正式宣布了纪薇加入纵横娱乐，同时也很官方解释了温斯年和娱乐同出酒店是和高层吃饭。 但不管怎么说，纪薇这名气是打出去了。 网络上的谩骂与嘲讽并没有影响到纪薇，她已经进组，跟着形体老师、礼仪老师一遍遍学习动作。 《昭玉传》是一部清宫戏，讲述的是汉军旗秀女宋昭玉一路打怪升级收获爱情的故事。 这是自己首次挑大梁，纪薇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半口气都不敢松。 剧本里有在池中镜子上跳舞的情节，这场戏对女主入宫很重要。 纪薇的舞蹈功底有点弱，这支舞已经练了将近一星期。 下腰、挥袖、回眸，舞蹈老师很满意拍手，“好。” 纪薇满头大汗，接过助理阿束递来的大白毛巾随便擦了一下，又追着舞蹈老师请假起来。 “这里胳膊肘是不是下来一点……” “回眸的时候挥袖还是先挥袖……” 等全部沟通完，纪薇这才重新整理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对着小风扇猛吹。 阿束接到了导演的电话，说是今晚要开始第一轮剧本研读，让纪薇别迟到。 电视剧不日开机，剧组已经在影视城附近的酒店住下。 文导要求甚高，收拾好后吃了个饭，晚上七点半，研读会正式开始。 参加研读会的不仅有参演的演员，还包括剪辑、摄像等幕后人员。 纪薇在其中资历最低，以前总是没几秒镜头的女杀手、出场就挂的小宫女，或者咖啡店里充当背景的路人。 如今这么重一个角色居然给了她，自然有很多人都不服气。 研读会结束已经将近十一点，纪薇回房间换了运动服，去了酒店的健身房。 角色有被打入冷宫的情节，对个人形象有要求。 虽然晚上只吃了半个鸡蛋、一点鸡胸肉和半根黄瓜，但对她来说，还不够。 健身房在二楼，和餐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出了电梯后，正好前面有几个同剧组的演员。 “她到底什么来头，今天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我还专门去搜了她，除了和温总的绯闻，根本没演过拿得出手的作品。” “我听说家境也不怎么样。” 居中扮演女官、贵人的几人一点都没注意到纪薇就在她们身后。 “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这次最大的投资是纵横娱乐，也就是纪元集团，按照温斯年和顾明珠的关系，女主不应该是顾明珠？但是居然找了个新人？” 这不仅是外人的疑惑，纪薇也非常不解。 时来运转签约纵横娱乐，顺理成章拿下大导演的女一号。 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太魔幻了。 但她不是没问过，文导给她的回答是：“商业合作的本质是互利共赢，对你的投资并不是慈善，温总看中你的实力，我看中你的灵气，公司看中的则是你的商业价值。” 看着这番话相当有道理，但仔细想想根本禁不起推敲。 这是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回答。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健身房里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人在做拉伸。 纪薇从小跑步就厉害，四十分钟后，全身被汗水打湿。白嫩的肌肤沁出汗珠，马尾束在脑后，前凸后翘，十分养眼。 玻璃窗外是灯光点点的暗影高楼，无论几点，总有闪烁的光亮。 母亲的电话打进来，纪薇放慢速度，把跑步换成慢走。 “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一样。” “那哪一样，我是年轻人，得奋斗奋斗奋斗。” 电话里母亲轻笑，接着问了她不少工作上的事。 “好好争口气，别丢脸，但也别委屈了自己。” 全身的热度消退了许多，小腿十分酸胀。 纪薇活动着胳膊，“知道了妈！” 她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赶紧催着她睡觉。 叶琴温柔地“嗯”了声，“妈再问个事，问完就睡。” “什么？” “难得人这么帮你，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温总。” 纪薇心里默默叹口气，自从上次在家母亲听到温斯年给自己打电话，天天叮嘱自己要感谢他。 母亲这话是没错，但是温斯年也不是她想见就见，想感谢就感谢的啊！ 还没等她回答，母亲笑着说：“不着急，你记着就好。” 想着自己和温斯年的几次接触，纪薇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别太辛苦，早点休息。” 按照惯常叮嘱完，母亲这才挂了电话。 只不过，叶琴并没有如电话里答应纪薇那样说的睡下。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二十多年前的报纸，年代久远，报纸上早晕开黄渍。 叶琴盯着上面的报道，继而不再平静，失控一般地将报纸揉做一团。 她大口喘着气，恨不能将报纸里的人撕碎。 半天，脸上狰狞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报纸抚平，眼睛掠过首版上的那个标题和画面时，再没了之前的失控。 而是平静地，将报纸平整叠好，用塑料膜封好，放进了铁皮盒子里。 最绝情的报仇，不是一招致命，而是一点点夺走对方最在乎的东西，而对方却无能为力。 一如当年顾家那对狗男女。 她收拾妥当情绪，给纪薇发了微信，这才睡下。 【凡事别着急，慢慢来。】 第10章 戏份 《昭玉传》的开机特别低调，文导一贯不喜欢费心张罗对接媒体，但即便如此，大导演加上大IP，再加上粉丝对纪薇特别好奇，开机那天也依旧上了热搜。 电视电影开机都讲吉利，点完香后，主创人员一概没接受采访，立马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中。 首场戏就是一场大爆发。 宋昭玉刚当上贵人，皇帝恩典，接了她母亲进宫探望。 谁知母亲不小心撞见后宫丑事，被皇贵妃指使人推下井。 宋昭玉知道是谁，但却没有证据，只能抱着母亲的尸体恸哭。 现场支起打光板，“Action!” 纪薇慌慌张张跑来，花盆底敲在青石板上，噔噔噔听得人心凉。 猛然，她顿了一下，紧接着脚步错乱奔过去。 手里的花环坠落在地，她推开边上的宫人，跪了下去。 “母亲！” 将母亲的头护在怀里，眼泪像雨水般的落下。 一声一声的“母亲”，听得人直想落泪。 监视器外，文庆野没舍得喊停。 演员自身对角色会有了解，继而注入自己的想法，与角色互相成就。 虽说在之前的试戏中见过她的表现，表现得可圈可点，但试戏和正式表演始终不一样，他的担忧可一点没少。 但就第一幕第一唱戏而言，他是相当满意的。 “咔，过！” 一条就过。 虽然喊了停，但纪薇却迟迟没起来。 文导走进几步，“过了，赶紧准备下一场。” 纪薇咬了咬牙，有几分哭笑不得，不是她不起而是起不来。 刚刚在地上跪太久了，再加上直接跪到了两个尖尖的石子上。 为了保证拍戏效果她没动，现下膝盖钝痛。 阿束赶紧搀起她，到一旁上了点药。 居中扮演她母亲的事喂五十多岁的老演员，业务素质过硬，只不过为人并没有媒体上展现得那么好。 纪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上药，腿略微伸出去了一点，根本没占到什么地儿。 女演员往边上自己座位一躺，阴声怪气道：“这还没火呢，地倒先占起来了。” 这边上也再没第三个演员，话里话外说谁不言而喻。 阿束是个直肠子，正要开口，被纪薇拦住。 以往自己演小角色时可以明里暗里反击，但如今当了女一号，很多事情就有顾忌了。 上午除了擦伤腿，倒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 熬到了中午，后勤终于开饭了。 两荤两素一汤，也没多么好吃，但纪薇就是觉得比平常的香了百倍不止。 小炒肉、宫保鸡丁、素炒西蓝花、蒜泥油麦菜，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片场工作人员忙碌，纪薇坐在休息棚里，一口一口吃着饭。 自己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女主。 新开始的一天其实也没有那么惊天动地，晚上下了戏，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晚上九点多。 纪薇有点饿，但又完全不敢多吃。 只好到酒店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盒酸奶。 助理阿束是公司派来的人，心善直爽，工作组和她对接行程表，所以只有一个人出来。 还没跨进酒店大厅，边上冲出一个人来，将她拽到一旁。 董之星双眸喷火，咬紧牙关，双手狠狠抓住她的两肩，“纪薇，想不到你这么狠！” 来来回回走了一天，纪薇全身酸痛，被她这一捏，更是捏中经络，痛得醒神。 她也来了气，“放手！” 自己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 董之星不仅没放手，反而把指甲掐进她的肉里，“你之前不是装清高吗？怎么，敢情是等着钓大鱼！谁比谁高贵？” 她这话没头没尾，听得纪薇莫名其妙。 纪薇问道酒味，身子一提，手掌用力，把董之星的双手批落下来。 “你发什么疯？” “要不是你，我会丢了女主的角色吗？剧组会停工吗？” 这话倒是听得纪薇一愣，自从上次在医院接到过她的电话后，自己有段时间没跟她联系了。 原来《跨越江海来爱你》停拍了？ 董之星还以为她默认了，扬手一巴掌下来。 “歹毒的贱人！” 但这巴掌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纪薇轻而易举就接住她的掌风，“想教训我，你可别忘了当初的防狼招数还是我教你的。” 两人认识两年了，一开始都是小透明，演点小角色。 但慢慢的，董之星接触到一些副导后，心性就变了。 三观不同，友情不在，纪薇也不强求。 但董之星不一样，她坚持认为在剧组投资商撤资、自己女主角色被抢的同时，纪薇却进了组演了女一。 一定是纪薇在背后捣的鬼。 纪薇嗤笑一声，“你怎么不说你来到这世界上也是因为我呢？因为我来了，所以你也来了？” 董之星可管不了那么多，女一没了，赵导、韩导现在也没戏拍，她自己一个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是你的床上功夫好？勾引了人温总？” 她打量着纪薇，恶狠狠出声。 纪薇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疯狗咬，将她甩到一旁，“说话干净点？” “哟，怎么被说中了？不如也和我分享分享，温总都有哪些癖好？也让姐姐我了解了解。” 她以一副嘲讽的神情看着纪薇，丝毫不觉得这些话羞耻。 晚风微凉，偶有桂花的清香。 纪薇尚未出口，身后有一道凛然的声音传来，“你，不够格。” 第11章 一怔 纪薇巡着声音来源回头，酒店东侧的迎客松旁站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十分登对。 光线被建筑物遮住，只知道是个女人开的口，但具体看不清脸。 女人脚踩十厘米高跟鞋，一身紧贴腰线的米黄色长裙，手上拿了个一看就贵得咋舌的名牌包。 她近前两两步，越过纪薇的视线，冷冰冰盯着董之星。 走出昏暗区，酒店的灯光落在她那张精致的脸上。 不止董之星，连着纪薇也是心下一怔。 顾明珠？ 顾明珠冷笑一声，打量着董之星的眼神里全是鄙夷与嘲讽，“你刚刚说斯年怎么了？” 先前的嚣张气焰偃了大半，像顾明珠这种娱乐圈的人民币玩家是她们最不愿意接触的，董之星心虚道：“没有。” “你当我是聋子？” 何谓情商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 不。 是见人说鬼话，见鬼说神话，见神说人话。 董之星也没有蠢到一定地步，她迅速调整心态，“顾小姐，你就不好奇温总为什么签了个新人吗？” 挣扎在娱乐圈的底层小演员们，其实最会察言观色说鬼话。 见顾明珠神色微松，董之星笑了一下，“但是我很好奇，所以想向这位纪薇取取经。” 纪薇暂时没有插话的意思，只是冷冰冰盯着董之星，不动神色将矛盾转移到自己身上。 厉害。 果不其然，顾明珠身子一侧，看向纪薇的眼神像是烧了火。 “纪薇是吧？我也有很多疑问想请教请教。” 纪薇也没慌，拎着手里的酸奶，“顾小姐看过纵横娱乐发布的声明吗，我只不过是一个签约艺人而已。” 董之星在一旁火上浇油，“我可没见哪个签约新人一来，就有和文导合作女主这样的大好机会。” 她时时观察着顾明珠的脸色，又道：“更何况，那部戏是温总收购纵横娱乐之后的第一部戏，重要程度可想而知。为什么就偏偏给了你？” 这话算是彻底往顾明珠心上扎了一刀。 以她和温斯年的关系，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她都是女主的最佳人选，但最后居然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 纪薇或多或少也听过温家和顾家的关系，知道自己要是不解释，势必会和顾明珠结下梁子。 她不怕结仇，但毕竟考虑到顾明珠和温斯年的关系，也就不得不需要个说明。 纪薇十分冷静，薄唇一掀，“十五年。” 接着开口：“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我和纵横娱乐签了十五年的合约。” 董之星和顾明珠都微微有些诧异。 现在很少有人会签这么长的合同，一年、三年、五年，十五年相当于是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压在了纵横。 纪薇笑了笑，“我今年二十三岁，十五年的话就是三十八岁。作为一个女艺人，这是最黄金的时期。我没有顾小姐这样的家室背景，可以自己做选择，我需要生存，家人需要生活。你们体会过亲人重病住院，自己身无分文的感觉吗？体会过每年生日许愿，三个愿望都是希望身体健康吗？” 她有些好笑，“当你们处在我这样的位置，会不会抓住一切让生活更好的机会？” “所以我很感谢温总和文导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至于你们刚刚问的，我可以明确回答，温总和我只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顾明珠险些就信了她这些话，蓦然想起亲吻的照片，“锦苑会馆的亲吻照，你想怎么解释？” 纪薇内心一咯噔。 这就是她不明白的地方。 “巧合。” 顾明珠一怒，上前攥住她的胳膊，“当我是傻子？” 纪薇脑子里迅速搜罗当晚的情况，应该是有人跟踪温斯年，想拍他的照片，但是跟踪人把他跟丢了。紧接着温斯年撞上纪薇，索性顺势而为，干脆亲了她。 她想起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提到过一句“顾小姐”，大致想通了。 “那晚，似乎有人跟踪温先生，也许是商业对手，温总为了避开，找了个遮挡物。” 顾明珠听得牙痒，跟踪这回事，没人比她清楚。 她从小就喜欢温斯年，喜欢到任何人在她眼里都小如尘芥。 但温斯年呢，一座根本融不化的冰山。 他明确跟她说，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对顾明珠来说，这十数年的感情像藤蔓一样生长蔓延，几乎构成了她整个理想爱情的全部，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那晚温斯年去锦苑会馆，顾明珠得来消息说它夜会神秘女人。所以她找了人跟踪，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可惜信息被温斯年刻意压下，她没有查到。 跟踪的人是她找的，电梯外的媒体也是她找的。 只是…… 顾明珠捏了捏拳头，她这样的小把戏，温斯年怎么会看不穿。 只是没想到温斯年居然将计就计，干脆找了个女人，现场给她来了出亲吻。 纪薇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的说辞基本上没有漏洞，在顾明珠看来，纪薇根本对自己造不成威胁。 自己和纪薇的家室条件摆在那里，说简单点，那就是不在一个水平上。 她盯着纪薇，“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丑小鸭就别做白天鹅的梦。” 纪薇只是微微一笑，这年头，有张嘴就敢教训人，口水侠太多。 董之星见形势对自己不利，赶忙出声，“顾小姐，你真的相信…” 纪薇轻飘飘打断，“我想温总做的决定，并不太喜欢别人过多干预。” 顾明珠回神，冷哼一声。 “你最好别把自己当回事。” 继而看向更让她不爽的董之星，“至于你，别当自己是回事。想接近温斯年，你没那个资格。” 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纪薇也不想多和董之星有纠葛，没两句话也回了酒店。 * 中午的戏份有点难，是全剧中的一个大转折，NG了三次，终于过了。 导演喊完“咔”，现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松些许。 补完妆，助理阿束端着一杯星巴克过来，“薇薇，冰美式。” 这样的味道很少有人喜欢，过分苦，但自己钟爱。 她活动了一下脖颈，“是哪位老师买的吗？” “是……” 话还没出口，导演助理几步窜过来，“纪薇，温总请你过去一趟。” 经过那一场三人嘴炮混战，老实说，纪薇对温斯年还当真有几分“芥蒂”。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温斯年的名声。 想着这些，脚下就迈不开步。 “怎么，这么不情愿？” 声音在头顶响起，纪薇一仰头，怕什么来什么。 “温…温总？” 两人就近在休息椅上坐下，她一身嫔妃打扮，比现代装扮多了丝娇俏。 倒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打扮，不负居中美人的名声。 温斯年递了张黑金的邀请函给她，“这周五晚，准备一下。” 纪薇打开，是一个高端企业家的沙龙。 “温总，我周五……” “刚和文导沟通过，那天没有你的戏份。” 纪薇：“……” 她顿了顿，这样的场合，她跟着温斯年去，怎么都说不通。 “那位董小姐和顾明珠找过你？” 既然他问得出，纪薇知道他肯定有所了解，只能点头。 温斯年食指敲着椅子边缘，想着之前文导的话。 背后默默付出的人总是悲情男二。 “温总，我想……” 话再度被打断，温斯年盯着她，“纪薇，我可不是谁的口味都能记得住。” 他带来的下午茶里，只有她的是星巴克的冰美式，其他人的，全是一个口味的奶茶。 不远处，不能喝糖的文导只能吹着自己的茶盅，盯着温斯年的背影牙痒痒。 色令智昏！ 实际上董之星并没有猜错，她女一号的泡汤，还当真和纪薇有关系。 《跨越江海来爱你》剧组投资方的撤资，就是温斯年所为。 至于原因么，不言而喻。 第12章 沙龙 沙龙的地点在国际春天会馆，远离市区，这会馆最为有名的是其高尔夫球场，占地60公顷，标准的18洞球场。 沙龙对嘉宾的要求及高，邀请函精准到个人，故而除了纪薇，温斯年连司机都没带。 车子驶进欧式的会馆门口，一排服务员列队恭候。 抵达宴会厅还有一段距离，不能直接开车，得换乘会馆内部车辆。 温斯年把车钥匙给了经理，经理安排人把保时捷开进了停车场。 天色尚未全黑，远方天际蓝、橙、粉延展，似梦般绚烂。 纪薇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得不说，真的很长见识。 不仅装修环境到位，连服务员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文。 宴会厅取名“雅集”，外似东南亚的装修风格，内里则十分璀璨。 刚进门口，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温总好啊。” 温斯年礼貌回应，点了下头，“赵总好久不见。” 赵总顺手递给他一杯酒，目光落在一旁的纪薇身上，“这位是？” “纪薇。” 纪薇嘴角轻提，标准微笑，“赵总你好。” 这人愣了一下，倒也没多问，嘻嘻哈哈道：“果然是男才女貌。” 两人寒暄几句，温斯年领着纪薇到了一处休息间。 把门关上，纪薇终于松了口气，活动着自己已经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庞。 温斯年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她调整呼吸。 “紧张吗？” 纪薇转过身来，点点头，“有一点。” “还有两个小时晚宴才开始，你可以先休息。” 温斯年似乎对这地方很熟，说完这话，很熟练的脱下外套，进了一旁的书房，处理起工作上的事情。 这是套总统套房，装潢精致。 眼见着没什么事，纪薇起来四处走了走。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临时的休息间，但在一旁的展览架上发现温斯年的照片时，纪薇微愣。 没道理会馆的休息间会有客人单独的照片。 她正疑惑，屋内门铃响起，服务员来送茶点。 打开门，年方四十的客户经理吓了一跳，他仔细看了一眼房间号，没错，是温总的房间。 但是，温总的房间怎么会有女人？ 他工作这么久，头一次见。 “您好，这是茶歇，请您和温总慢用。” 纪薇接了过来，“谢谢。” 客户经理顿了顿，“温总在吗？” “在。” 纪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堵在门口，赶忙侧身，“请进。” 经理忙摇头，他只是想确定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不过看起来，不过又是金屋藏娇罢了。 实际上这套房虽然在会馆内，但并不属于会馆，而是温斯年名下的投资性房产。 也就是说，是他自己的。 会馆刚认筹期他就买了，三年了，他还没带什么女人来过。 给温斯年送完茶点，纪薇只好在屋内转悠。 两小时在片场就是几条戏份的功夫，但此刻相当难熬。 等温斯年处理好文件出来，纪薇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靠在沙发上，呼吸均匀。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像玉般白净。 为了和他来这个沙龙，纪薇自己咬牙换了身行头，斜肩的淡紫色长裙，八百年没穿过的十二厘米高跟鞋。 她窝在沙发角，双腿并拢斜靠。 脖颈修长，锁骨优美，水晶挂坠衬得肌肤像是在发光。 再往下…… 温斯年突然觉得有些渴，心跳似乎也有些加快。 先前出于礼貌问题，纪薇把自己的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所以，当叶琴的电话打到第三遍时，温斯年没有摁掉，而是帮她接起。 “微微，最近拍戏还顺利吗？妈妈……” 温斯年走到阳台，“阿姨你好。” 电话里的声音猛然一抖，难掩焦急，“你是谁，纪薇呢？她……” “阿姨你放心，纪薇正在工作。” 他调查过她的家庭，自然知道纪薇是母亲抚养长大的，为了不想叶琴担心，这才说她在工作。 对方声音稍缓，“方便知道你是谁吗？” 温斯年倒是愣了几秒，自己替纪薇定义了他们的关系，“她的朋友，温斯年。” 电话里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温斯年才听到对方开口：“那谢谢您了，薇薇平时有什么委屈、困难从来不会和家里人说，如果她有什么困难，麻烦你和我说说。” 她没有要求或者请求对方照顾纪薇，相反，叶琴换了一个说法，希望温斯年告诉她纪薇的难处。 果不其然，温斯年答：“她很优秀，也很努力，导演很看好她。”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 * 门铃的响声把纪薇从梦里惊醒，她揉揉眼睛，温斯年在她对面把手机递给她。 三言两语说了刚刚的情况。 想着之前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自己要感谢温斯年，纪薇担心母亲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听到温斯年的转述，自己稍微松了口气。 但没曾想，她这口气刚松，一打开门，这口气愣是又被提了起来，堵在胸口。 “温斯年、温总，赶紧……” 门口一骚红西装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见怪物似的盯着纪薇。 眼神越过她，看向身后的温斯年，“这位是？” “纪薇，我今晚的女伴。” 男人愣了两秒，伸出手，“你好，我是左浪，温斯年的狐朋狗友兼情敌，虽然他不承认。” 纪薇礼貌回应。 晚宴还有几分钟出席，但修罗场才刚刚开始。 左浪皮笑肉不笑，话里带刺儿，“可以啊温斯年，金屋藏娇，估摸着连明珠都没这待遇。” 看向纪薇的眼神没半点善意。 温斯年瞥了他一眼，“不正好吗，免得阻碍了左总追求明珠。” 左浪冷哼一声，顾明珠对温斯年有多执着，他自己对顾明珠就有多执着。 人总是痴恋得不到，贱！ 左浪在屋子里晃荡一圈，起身扣上西装上的第一颗扣子，“行，先走了，不打扰两位私密幽会4。” 转头当着温斯年的面拨通电话，“明珠啊，温总在天池A栋107呢，过来吗？” 夸张语气捂着嘴，“什么？你都不知道他也来参加今天的沙龙？快来快来，有惊喜！” 看着眼前这人浮夸油腻的做派，纪薇摁下了出手的冲动。 第13章 惊呆 顾明珠没几分钟就杀了过来，在看到纪薇的刹那，脸色彻底黑了起来。 但毕竟当着温斯年的面，不敢做的太绝。 嗓音克制，“斯年，她是谁？” 温斯年伸手看了眼时间，十分顺手地把外套递到纪薇手上，开口：“你和左浪前几天不是见过她吗？” 顾明珠脸色微变，皮笑肉不笑，“纪小姐这状告得可真快。” 左浪看向顾明珠的眼里全是痴迷，一旁帮腔，“纪薇，你那天不是信誓旦旦，说你和温斯年只是老板与下属的关系么？怎么，今天这么快就打脸了？” 他当然也不怕惹事，对顾明珠努努嘴，“喏，温斯年这套房，怕是都没主动带你来过。” 顾明珠精致的面容微动，嘴角一扯，“纪小姐，苦肉计使得不错。” 接着瞥向温斯年，“只怕是有人识人不明，引狼入室。” “那可不，咱们一向定力不错的温总，也有一天会败在美人计下。”左浪嗤笑一声。 两人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针对纪薇。 纪薇细想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看见的和顾明珠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左浪。 纪薇拿着温斯年的外套，西装下的十指微微颤抖。 被欺负、被骂，她从来就不怕。 换个场景，她会毫不客气怼回去，但此时此刻她不想让温斯年为难。 顾明珠察觉到她的脸色，换下冰冷神色，笑盈盈开口：“怎么，纪小姐都不打算反驳一两句？” 桌上的白瓷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枝，花开正俏。 顾明珠掐了一朵，拇指与十指捏着根蒂，在指尖慢悠悠转着，“还是说，被人打脸，哑口无言。” 左浪哈哈大笑，翘着的二郎腿不停晃荡，“难不成温总扶贫，竟然是个美人小哑巴？” 纪薇终于没忍住，脸上微笑，“这周刚上的台词课，单一语言的沟通，只在同样的物种中进行才有效。” 左浪反应了几秒，这才明白过来她这是骂人，“我他妈……” 一直没开口的温斯年从她手里取走外套，扫了屋子里黑脸的另外两人，“说够了？” 他话语平平，但语气听得顾明珠一惊。 “她可不像左总这么嘴碎，拿着什么事都来告状。” 温斯年的眼神掠过顾明珠，“那晚我就在旁边的赵总的车里，说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纪薇也是一愣，她原以为是他从别处听来的消息，居然是在现场？ 顾明珠着急解释，“斯年，我只是……” “明珠，有些话我并不想再三重复。” 顾明珠的脸色暗淡，“我……” 温斯年没有表示出想听的样子，穿好外套，很自然牵住纪薇的的手。 将她的左手紧紧握在手里，温柔出声：“晚宴不会很久，放松就好。” 除了温斯年本人，另外三人全愣住了。 哪怕是一贯看他不顺眼的左浪，也被温斯年这操作着实吓了一跳。 温斯年何曾有过这等柔情。 但眼前这一幕，却又真真实实发生了。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纪薇的手指被他包住，像拢在一捧火里。 很暖。 一直到宴会开始，他都没有放开。 宴会过半，温斯年被几位老总拉着去聊什么。 纪薇终于得从在场人的焦点中逃离出来，她找了一处很偏的位置坐下，试图理一理刚刚是怎么回事。 为了不耽搁明天的拍戏，她端了一杯温水，水刚润唇，身后有一道力气袭来，重重撞到她的身子。 水没喝上，倒是溅出来泼了自己一脸。 不怀好意的男人上前动手动脚，被纪薇遏住手腕，用力一扭动。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面容扭曲，“抱……抱歉。” 纪薇擦干净脸上的水渍，轻轻一笑，“您客气了。” 待她松了手，这人赶紧逃之夭夭。 见有人败下阵来，人群里那些想着要给她下马威的人犹豫了一下。 远处，那人还在活动着手腕，疼痛未消，“左总，那女人下手真狠。” 左浪冷哼一声，猛灌了一杯酒，“还真是小瞧了她。” 说完这话，端了两杯酒走近。 纪薇正给赵茉发着微信，眼前晶亮酒杯遮住视线。 一抬眼，左浪那张笑得虚假的脸在头顶，“纪小姐，能否赏光？” 杯中是淡蓝色的鸡尾酒，颜色漂亮。 纪薇站起身，举着手中的酒杯，与他手中的另外一支红酒相碰。 “刚刚顾小姐负气离开，左总不去哄一哄，反倒来和我喝酒？” 那会儿在温斯年房间里，顾明珠眼见着温斯年牵起纪薇的手，双眸喷火，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左浪跟出去了，原本以为两人都离开了，哪知左浪后面又回来了。 见纪薇没有接她酒杯的意思，左浪自己喝了一口，“怎么，纪小姐担心我在酒里下毒？” 高挺的鼻目，再往上是一双鹰眼。 他明明在微微笑着，但那张脸上没有一点善意。 纪薇端着自己的酒杯，艳丽的红唇抿了一口，“左总见笑了。” 左浪并没客气，端详着她，“我倒是特别好奇，纪小姐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搞定温斯年？” 纪薇是美，但比她更美的温斯年不是没接触过。 纪薇笑了一下，左浪并不是什么好人，装小白兔完全没有必要。 “谁知道呢，兴许就是运气。” 她皮肤白皙，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衬得肌肤似玉。 左浪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凑近几分，“温斯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我也能给。” 呸！ 纪薇险些泼他一脸。 “左总不担心顾小姐吃醋？”她笑意盈盈开口。 左浪脸色一黑，直起身子，“纪薇，别不识抬举。” 纪薇垂眸晃动着酒杯，看着杯中映照着华丽灯光的液体。 “有了一个我这样的存在，不正好合了左总追求顾明珠的意吗？” 即便她之前从来没见过左浪，也不知道他和顾明珠、温斯年之间有什么过往，但就纪薇观察，八成左浪对顾明珠有意思，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话说得左浪毫无还击之力。 “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旋即搁下酒杯，抖动衣领，“你别得意的太早，温斯年能捧你，自然就有人能弄你。” 语气里尽是不可一世与猖狂。 还没等纪薇回复，有声音在旁边响起，“是吗？” 一旁的圆柱后，温斯年突然走出来。 左浪一愣，现在还不能惹毛温斯年，不甘心地踱步走远。 “他为难你了？” 纪薇低头笑道：“不过是打抱不平罢了。” 温斯年突然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但又宠溺十足。 “不肯说实话？” 左浪其人，不用想也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 他这个动作把纪薇吓一跳，太亲昵了，似乎只有恋爱中的男女才会这么亲密。 可他们的关系，至少在纪薇看来，是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老板员工雇佣关系。 她稍稍退后一步，脸有些红，不敢直视温斯年。 “温总，我可不想当碎嘴告状的人。” 第14章 关心 说是企业家高端沙龙会议，实际上基本是大家互相交流的地方，一干人拉着温斯年要去放松放松。 当然也还有不长眼的，直接把酒杯递到他眼前，让他上个面子喝一杯的。 对此，温斯年的回答是：“给你面子？” 来敬酒的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下。 将近十一点，纪薇接到助理阿束发来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纪薇拿出手机两地定位，有十多公里。 虽说这地方高档，但附近人烟稀少，打车相当困难。 她又不好开口去问温斯年什么时候。 人家是大boss，怎么会迁就一个小演员。 一旁，温斯年正被纪薇商场的老熟人拦着打听下一步的招标计划。 “温总，拆迁改造的计划政府已经出了文件，这次不管怎么说也要让我们参与了吧？” 旁边的人也不甘示弱，“李总，你可得讲讲先来后到，我们银链上一个项目就一直在和纪元集团合作了……” 互相争吵个没完。 温斯年听得头疼。 正常情况下，这些项目都要进行招标竞标，哪能凭借一个人就能独断。 他不经意的一瞥，正好瞧见纪薇坐在休息椅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给人发微信。 她微低着头，四周像是无形中有一道结界，将她与四周的喧嚣热闹隔绝开来。 温斯年伸手看了眼时间，明白了纪薇脸上为什么会有焦灼的神色。 正低头敲字的纪薇听到耳旁声音，“走吧。” 一仰头，温斯年站在她跟前。 纪薇愣了两秒，“是去？” 温斯年薄唇一掀，“送你回酒店。” 算起来，这是温斯年第二次送她回家了。 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晚上的好处是压根不堵，从国际春天会馆到剧组住的酒店，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两人在车上没怎么说话，到了酒店门口，正巧阿束的电话打来。 纪薇解开安全带，给温斯年鞠躬道谢，“多谢温总。” 关上车门转身就要走，又被温斯年叫住。 “这个你拿着。” 一个白色的纸袋。 “放心，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纪薇接了过来，发现竟然是一堆感冒药、跌打损伤药等等药品。 纪薇哑了片刻，冷风吹得有几分凉意，讷讷开口：“谢谢温总。” 除了母亲，很少有外人这么关心过自己。 拍戏这么些年，也不是没遇到过所谓能帮自己的“贵人”。 只不过，那些开出来明码标价的服务，从来就没有哪一项细致到是给自己买药。 “明天要拍戏，先上去吧。” 温斯年的话扰乱了她的思绪。 纪薇拎着装药品的袋子，愣了愣才点点头进了酒店。 目送着纪薇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口，温斯年这才接起温伊人的电话。 “怎么了？” 温伊人催命似的，“哥，我这给你打到是十二个电话了！” 话里话外全是不满。 “谁又惹到你了？” 温斯年调转车头回家。 电话里的声音小了些许，“没有。” “没有？” 听出亲哥的声音有那么几分不悦，温伊人赶忙开口，“你快回来吧，爸很不开心。” 说完这话就猛挂。 * 温家别墅。 顾振辉一揽衣袖，“啊，时间不早了，那老温咱们下次再聊，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欧式沙发上的温绍元放下茶盅，点了点头，“好。” 接着又叫了温伊人，“伊人，送一送顾叔叔。” 刚挂完电话的温伊人赶忙转过身来，笑眯眯开口，“是！” 大学刚军训完的后遗症还没改过来，温伊人惊了个标准的礼，惹得两位大人对视两眼然后哈哈大笑。 温伊人一路把顾振辉送到门口，司机已经开车在等。 “伊人啊，最近有和明珠联系吗？” 温伊人很诚实摇头，“没有，最近明珠姐天天参加各种商业活动，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那你知道，你哥和明珠有联系吗？” 温伊人倒是听周潇说过几句，温斯年和顾明珠关系可不咋地，不过她也不傻，乐呵呵摇头，“最近被我哥骂死了，我哥的事我哪敢问。” 顾振辉哈哈笑了两句，这才上了车。 司机启动车子，“顾总，情况怎么样。” 脸上笑意渐渐退去，顾振辉冷哼一声，“温绍元，果然还是老狐狸。” 温顾两家虽然是世交，但商业上向来利益至上，刚刚一番交谈，温绍元处处打太极，只说孩子的婚事当然是由他们自己做主。 一番话滴水不漏，愣是又把顾振辉尚未出口的联姻事宜给压了下来。 * 温伊人正准备要转身，看到不远处的车灯，门神似的往大门口一杵。 隔着三十米，温斯年看见温伊人环抱双手、一脸大姐大的站姿，也没犹豫，车子旁路一拐，走了东门进停车场。 进了门，父亲温绍元翻着本杂志正等着他。 温斯年把外套递给佣人，自己端了杯茶递了上去。 “爸，你还没休息？” 温绍元鼻孔里哼了一声，抖了一下手里的报纸，“你和明珠是怎么回事？” 刚刚回来，温斯年看到了顾振辉的车子开出自家大门，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斯年在温绍元面前坐下，“明珠？我和她一向都没什么事。” “啪”的一声。 温绍元将报纸拍在面前茶几上，“没什么还让人顾叔叔跑一趟？你看看这报纸上都怎么写的？” 几天前的报纸，无非就是报道温斯年和纪薇如何如何。 温斯年拿起报纸，双腿翘起，大致扫了几眼，慢悠悠出声：“爸，您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八卦新闻来了？” 温斯年一贯不是个能忍受绯闻的人，但今天他竟然没什么反对的话。 这让温绍元不得不重视起顾振辉的话。 【老温啊，如今这世道人心可不如你我年轻的时候，这年轻一辈的人为了金钱、前途，可什么都做得出来。】温绍元推推眼镜，“斯年，你以事业为重，爸很欣慰。成家的事，我和你妈都没催过你，但是，”他嗓音突然严肃起来，“温家的门也不是随随便便谁能进的。” 他指着报纸，“这样的人想都别想。” 这话从父亲口里说出来，温斯年一点也不意外。 在他们这一辈的思想里，门当户对最重要。 但要是指望温斯年能乖顺得听话，那可就相当说笑了。 他看向温绍元，带了几分笑意，“爸，咱们温家做事，什么时候需要顾家过问了？” 温绍元愣了两秒，“你！” 温斯年把报纸重新塞回父亲手里，径直上了二楼。 “爸，早点休息。” 眼缝里瞥见温伊人，音调降了几分，“温伊人，来书房！” “你让我去我就去？你又不是我爸！” 温斯年上楼的脚步一顿，转身看了她一眼，“那看来你在学校干的好事，不想让我解决，而是想让爸……” 刚在温绍元旁边坐下的温伊人一个弹跳，袋鼠似的蹦过去，赶紧捂住温斯年的嘴。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天晚上温伊人和朋友出去high，见时间有些晚，玩得又太尽兴了，就没回学校。 哪知那晚正好碰上学校查寝，被逮了个正着。 A大校学生会和宿管处的人一通电话打到了温斯年手机上，不大不小的记了一笔。 爸爸的脾气可不好惹，温伊人一个哆嗦，回头嘻嘻哈哈，“那个，爸，让张姨给你端杯蜂蜜水，喝完赶紧休息。我让温斯……呸，我哥解决下学业上的一点小事。” 第15章 他不行。 “温伊人，我看你最近过得是相当潇洒滋润。” 温斯年进了书房，也不着急看书，跟尊大佛似的往沙发上一座，审犯人般的盯着她。 温伊人被亲哥盯得发毛，顾左右而言他，“下次不敢了。” 认错倒是及快。 瞪了她半天，温斯年才开口，“去吧，早点休息。” 温伊人期期艾艾不肯走，“那学校宿管处那里……” 这要是刚上大学就被白纸黑字的张贴通报，面子往哪儿搁。 “下不为例。” 温伊人松了口气，搓着手指，支支吾吾，“哥，我最近吧，买衣服有点狠，导致这个每个月的零花钱……” 这回温斯年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神清冷看她，“你的零花钱，不够用？” 只怕是一般大学生的十倍不止了。 温伊人惯回察言观色，不敢多话，“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开玩笑，早点休息哥。” 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 电视剧开机正常进行，不过避免不了磕磕碰碰，一段时间下来，纪薇膝盖后背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趁着下戏早，纪薇叫上阿束去了附近的足疗店，拔了个火罐。 谁成想，火罐还没上完，电话先响了。 赵茉在电话里说话结结巴巴，醉得完全不知所云。 那端音乐声很吵，还夹杂些十分露骨挑逗的话语。 纪薇一下子惊醒，迅速穿衣服，“你在哪儿？” “薇薇……在…格调酒吧…” “好，我马上到。” 纪薇出了足疗店，赶忙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阿束考虑得周全，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斜挎包里拿出了帽子和口罩，“薇薇，上升期的演员尽量要避免□□。你的事业刚起步，多小心。” 深蓝色光线搭配着重金属的音乐，猛然扎入，纪薇觉得像是一不小心进错了地方。 格调这个名字取得不错，四处装修倒也有几分品味。 变幻灯光下，客人的情绪全藏在明灭间的霓虹之中。 舞台上一打扮十分摇滚的歌手，正声嘶力竭吼着歌。 纪薇拨通了赵茉的电话，吼着嗓音问在哪儿。 电话里只听得到重音的摇滚，以及喧闹的人群。 没办法，纪薇只好顺着位置，挨个儿找了过去。 也不知道绕了几圈，纪薇终于在一角落处的沙发背后找到了醉醺醺的赵茉。 她穿着一件十分性感的小黑裙，口红早蹭没了，抱着个空瓶子喃喃自语。 简直谢天谢地。 纪薇叫上阿束，两人把赵茉架住，跌跌撞撞往外走。 岂料，蹒跚不过几步，路被两花臂大哥堵住。 灯光把右臂整只胳膊上的青龙映衬得十分凶狠，青面獠牙，着实发怵。 纪薇架着赵茉挪开一点空隙，但面前两人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美女，这么着急上哪儿？” 开口就不怀好意。 “抱歉，能让一让吗？我朋友喝醉了？” 两花臂男对视哈哈大笑，“来酒吧不为喝醉那来做什么？” 赵茉醉得人事不知，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滑，纪薇还不容易才架稳，冷幽幽出声，“抱歉，请让一让。” 但很显然，她们成了别人眼中鲜美可口的猎物。 “美女，请你喝一杯？” “人家不愿意，你们没看到？”旁边蓦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走，咱们出去。” 纪薇一侧头，是个打扮十分清秀的女生，气质和酒吧这环境格格不入。 而且，这人有点眼熟。 花臂男见又来了个小美女，脸上更乐意，“哟，美女们都组队来的？” 将一杯粉蓝色的调酒递了过去，“美女还是大学生吧？” 胳膊看着就要往她肩上搭，谁知被小美女一把攥住，双手一拧。 接着就是“唉哟”惨叫声不停。 不曾想这反倒惹怒了花臂男的同伙，四周开始走上前七八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酒吧一贯是放纵的地方，纵然有一旁喝酒的人看见这阵仗，也不敢贸然出头。 “我告诉你们想清楚了，本姑娘可不好惹！” 这话似曾相识，不过纪薇没想起来。 “我奉劝你们，最好……” 小美女的话戛然而止，视线看向了不远的地方。 纪薇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把赵茉放到沙发上。 对着远处招手，“温总。” 面前拦住她们的男人愣了两秒，显然不信她们会认识这样的人物。 小美女一把把她的手摁下来，拨浪鼓似的摇头，“别叫他！” 纪薇还以为她有顾虑，反而安慰她，“放心，我认识他，他是好人。” 温伊人急了，这要让温斯年知道自己和朋友来酒吧，还不得骂死自己，但眼下这场景，跑是跑不掉。 “他……他不行。” 赵茉醉得躺在沙发上开始蹬鞋，一边扯着自己的小裙子。 纪薇把自己的外套给她裹上，回头道：“你放心，他真的是好人。” 说完这话，担心温斯年没看到，又加重了声音。 “温总！请您帮帮忙！” 温伊人双腿都软了，“大姐姐啊，他这个人，真的不行！” 纪薇察觉到她不像是说谎，疑问问她：“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说话的当口，温斯年和一个西装男已经到了跟前。 “什么不行？” 温伊人心底流泪，“你不行。” 边上的赵坤扑哧一声，上下打量着温斯年，“温总啊，来自亲妹妹的吐槽，真的假的？” 刚刚边上的那群花臂男见状不好，溜个没影。 纪薇这才打量起这个小姑娘，脑中一灵光，“你是……” 当时在阳光酒店，她见义勇为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温伊人稍微把自己抹胸的裙子往上提了提，“哦，原来是那个姐姐！” 纪薇把眼神放在温斯年身上，“温总，这是？” “我呀，他妹妹，温伊人。” 纪薇脑子转得欢，立马就想到自己能拿下女一号，肯定和温伊人有关。 果不其然，温伊人回答的倒也实在。 “好人当然要有好报了。” 第16章 商场 陆续把几位女生送回去，温斯年这才和赵坤去了咖啡厅，下个季度有好几个合作要谈，难得赵坤这次来余市开会，两人抓紧时间碰了个头。 车上赵坤琢磨着刚刚那番情景，“温总，你到底行不行？”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不过温斯年可没直接回他，盯着前方的红绿灯，“赵总也这么幽默。” 赵坤拨弄着手里的一个打火机，指尖火苗窜动，还有啪嗒啪嗒的声音。 “以前听说顾家的女儿顾明珠是温总未婚妻，这看起来是误传。” 温斯年平稳开车，“当然。” “那个叫纪薇的小演员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呐。”赵坤接着瞎聊，“温总还没告白这可不行，得抓紧。” 温斯年紧急刹车，赵坤这人投资看项目一惯厉害，但也不知道情感分析也在行。 对比，赵坤的回答是，能让堂堂一公司总裁亲自安排助理的女演员，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实际上，严格意义上来说，阿束并不仅是纵横娱乐派给纪薇的助理，而是温斯年直接派过去的人。 当纪薇半夜赶到酒吧时，阿束早早就通知了温斯年，所以，他才能出现得这么及时。 至于居然又逮到了跟着狐朋狗友出来嗨的温伊人，还真是个意外收获。 只不过，当温伊人看到自己卡里当月的零花钱时，不敢哭穷，老老实实搁学校待了一个月。 * 片场，纪薇猛然从梦中惊醒。 一旁的阿束赶紧递上温水，帮她整理着衣袖，“薇薇，怎么了？” 阿束年纪比纪薇稍大两岁，但做事相当沉稳。 纪薇额头上沁出细汗，指甲上还带着剧中嫔妃那种华丽细长的指甲套，她抽了两张纸，揩拭额上汗水，“阿束，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 悬着的心松了下来，纪薇这才拿起一旁的剧本，仔细看了起来。 接下来只有几场戏，台词不多，但她怎么也没发集中精神。 梦里的场景像是缠绕着她的爬山虎，层层叠叠，占据她整个的脑海。 她梦见了温斯年。 是在凶险万分的环境里，她举目无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绝望之中，有人劈开了压倒过来的巨石，救她脱离险境。 那个人一身月华色衣衫，单手执剑，眉目若泠月清姿。 梦里虽然是古代的场景，但那人的面容纪薇看得清清楚楚。 ——温斯年。 他搂你住她的腰，利剑横执，剑身映出寒气，对面前那群穷追不舍的黑衣人开口，“想清楚了，我的剑不赏月，只饮血。” 随即又对她道：“有我在，别怕。” 这简直什么狗血偶像剧式的梦境啊！ 梦里温斯年不让她看那些血腥的场面，还单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那句“别怕”一直萦绕在脑海，一场不怎么重要的戏，NG了六场才过。 文庆野放下剧本，走近些，“怎么了，是最近没休息好吗？” 这段时间，几位主要演员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床化妆，晚上常常要过了十二点才收工，不仅女演员，连男演员都眼见的消瘦不少。 纪薇调整呼吸，“有一点点。” 文庆野笑了一声，她倒真是诚实。 考虑到最近一段时间的拍摄的确强度有些大，文导从桌上拿起扩音器，“周末大家赶早收工，结束后咱们一起去吃火锅！” 现场不少工作人员眼睛都直了，高呼“文导万岁”“火锅火锅”的声音响个没完。 * 火锅的地儿是文导亲自安排人定的，一个大包间里三张桌子。 平日里大家多事点头之交，但一旦到了吃火锅的场合，但凡再怎么不熟，怎么随便聊上几句。 纪薇为了保持体重，不怎么敢吃肉，只能挑些蔬菜。 火锅吃了一半，接到了赵茉的电话，问她自己那晚是怎么回去的。 纪薇什么细节都没落下，完整地转述了当晚温斯年和赵坤帮忙把她送回的家。 赵茉停顿了两秒，“薇薇……你们应该没见到房间衣架上晾着的内衣吧？” “肉色一件，粉色资料。”纪薇接着开口，“D杯。” “完了！”赵茉电话里哀嚎，“早知道打死我都不借酒浇愁了…” 话没说完被纪薇一顿猛喷，这么大人了做事还这么不让人放心。 赵茉自知理亏，也只能一一应着。 “薇薇啊，怎么又这么凑巧，温总又碰见了你？” 纪薇也愣了好几秒，“可能是因为他妹妹温伊人……” 话被打断，“有位名人说，一两次都可以称之为巧合，但到了第三次，如果不是刻意为之，那可就是命中注定。” “哪位名人？” “这个嘛……” 又有电话打进来，纪薇松了口气，“有电话，待会儿再和你聊。” 陌生来电接起，纪薇听到一个很冷硬的女人的声音，“纪小姐，我果然小瞧了你。” 纪薇脸色一变，起身拉上包间的门，“你…” 没问到是谁，对方先挂了电话。 阿束正巧出来去卫生间，看她在门口思考着什么，叫了她一声。 纪薇正思索着这人是谁，冷不丁被阿束一问，吓了一跳。 “薇薇，文导刚还在夸你呢，你反到没在。” 纪薇收回思绪，“那我先进去了。” 事后又平静了几天，但那个声音，纪薇一直没忘。 纪楠最近身体不太好，又来市里的医院住了几天院。 为了不耽搁拍摄，纪薇只能在晚上下戏后赶去住院部。 她拎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水果，晚上十二点多，出现在病房门口。 叶琴正打算去洗漱，出门就撞上她。 “怎么样？阿楠好些了吗？” 病房里，被子下的小人已经睡着。 “嗯，还是老样子，不是告诉你别过来了吗？” 纪薇接过母亲手里的洗脸盆，帮她去接水，“我能放心吗？” 叶琴微微叹了一口气，“我…” 纪薇知道母亲又要自责，赶忙几句话岔了过去。 第二天正好剧组放了半天假，纪薇带着母亲去商场买了点东西，又想着纪楠隔三差五住院遭罪，给他买了几件小孩子都喜欢的玩具。 出了二楼一家童装店，一个转角，母亲叶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人。 女人盘着头发，面容精致，四五十岁的人，保养得很好。 叶琴手里的玩具套装撞上对方的膝盖，错在自己，她赶紧道歉。 没想到对方鼻孔里哼了一声，“没长眼吗。要是我这所以被划开口子，你们赔得起吗？”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纪薇跟着后面出来，见状也赶紧道歉。 但对方眼睛似乎长在了头顶上，从头到脚挖苦了叶琴一遍。 “瞧你这打扮，没点存款怎么还来逛街呢？” 边说边和一旁的女伴白了一眼，“我真是倒霉。” 纪薇不能忍，把一味忍让的母亲拉到身后，冷笑道：“人的品行可不是看穿着。” “哟，这年头还真是没钱的更嚣张了。” 同伴也附和，“岂止呢，越是没钱没理，越把自己当大爷……” 纪薇不想跟她们多费唇舌，拉着母亲的胳膊要走。万万没想到，一旁蓦然出现一个身影，摆着银白色的高跟鞋，精致大方的裙子。 顾明珠手腕上绕着小包的银链子，衬得皓腕如霜。 “纪薇，还真是巧合。” 先前气质嚣张的中年女人微愣，“明珠，她就是那个纪薇？” “是啊，妈，不然还能是谁呢？”顾明珠嘴角一动，看着她那身廉价的衣服，毫不掩饰轻蔑的神色。 在听到顾明珠这句“妈”时，纪薇和母亲叶琴都有一瞬间的愣住。 纪薇一直知道顾明珠不好惹，只是她没想到顾明珠的母亲竟然也是同样嚣张的人。 但相比她迅速恢复过来的脸色，母亲叶琴的情绪则有些不正常得有点另她不解。 母亲近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名牌堆身的女人，一向温柔和善的眼神里毫无温度。 纪薇不小心碰到她母亲的手，凉得像冰。她甚至能感受到，母亲似乎在可以抑制着什么。 纪薇小声的教了声“妈”。 叶琴回过神来，安慰地拍着她的手，旋即笑着开口，“原来是顾夫人，真好真好啊…” 没来由的一句话听得对方嗤笑两声。 顾明珠把墨镜一戴，凑近纪薇，“纪薇，别妄想着飞上枝头做凤，放心摔死！” 过往的路人中，有粉丝认出了顾明珠，兴奋地拉着自己小姐妹上前，激动得有些结巴，“能合影吗？我……很很喜欢你。” 将将还獠牙的顾明珠立马换了副脸孔，笑着接过粉丝手里的手里，“当然可以。” 自从商场碰到顾明珠母女，纪薇觉得母亲就有些不对劲。 在病房里，拿着水果半天愣神，纪楠和自己叫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盯着纪楠吃完药，纪薇把母亲拉倒了科室旁的休息椅坐下。 没等她问，母亲先开了口，“薇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生在有钱人家，生活会是什么样？” 纪薇小的时候想过，特别是看到自己那些同学天天穿漂亮的裙子，有钱去旅游，她就会问母亲，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 但当大一些，她就不再问了。 纪薇笑着安慰母亲，“与其想这个，我还不如想想哪天彩票中奖呢，带着你和纪楠好好去玩一趟。” 但母亲没像往常那样一笑而过，而是很认真抬头看她，“薇薇，你恨你爸吗？” 纪薇想了一会儿，说恨吧，从来没见过面，这恨也谈不上。要说不恨，自己从小被欺负，被骂没爹的孩子，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 “那你恨他吗？”纪薇懂事以后，几乎没有问过关于父亲的事，家里也从来没有任何父亲的痕迹。 叶琴目光涣散，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拉着她的手，“薇薇，你和妈说实话，那个顾明珠是不是针对过你好几次了？” 她不傻，听得出今天顾明珠的敌意不是一两天造成的。 “妈，有你和纪楠就够了，其他的人我都不放在心上。” 叶琴摸摸纪薇的头发，可她不这么想，有些东西，哪怕过了二十多年，她也不可能真真做到忘记与放下。 同样都是顾家的女儿，顾明珠有的，她要让纪薇也有！ “薇薇，妈有个想法。妈想搬到市里，方便照顾阿楠。” 纪薇早就想劝母亲这么做了，纪楠经常住院，常常往市里跑也不是办法，但母亲总以各种理由拒绝，这回难得她想通了。 “好啊，那我得空先回去收拾一下。” 叶琴这才笑了笑，“你刚刚有句话妈了不爱听。” “嗯？” “什么叫你只在乎妈和纪楠，其他人不放在心上。”她很温柔出声，“有的人，你要多上上心。” 纪薇一愣，“啊？” 叶琴轻笑，听不出嗓音里的情绪，“比如，温总。” 说什么来什么，手机铃声响起，震得纪薇有几分忐忑。 屏幕亮着四个字母：boss。 第17章 没有 “好，纪小姐往左边一点。对对，头微抬，眼神放松，看向我……” 《The ONE》一线时尚杂志著名掌镜头人李漫扎着马步，有条不紊地安排拍摄工作。 遮光板下，纪薇身着一身百花裙，冷艳的妆容把她骨子里的桀骜展现出来。 她看向李漫旁边用来定眼神的一盆兰花，目光空灵，手上抱着一束新鲜的翠竹，像森林中的仙子，清冷高傲。 摄影棚内有不少工作人员，他们平时看多了大牌明星。 但见到纪薇的镜头展现力时，也不免眼前一亮。 就一个字，美！ 一旁的休息椅上，温斯年低头回着微信。 李漫助理从外头回来，拎着不少喝的。他挑了两杯放桌上，“温总，请慢用。” 温斯年没抬头，“冰美式？” 助理点头，“一杯冰美式，一杯红茶。” 温斯年“嗯”了一声，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 拍摄十分顺利，纪薇很配合，没一会儿就全部搞定。 纪薇去了一旁的化妆间换衣服卸妆，李漫看着电脑前的片子，“温总，你从哪儿发现的美人？” 平面静态照相当考验艺人的神态情绪，也最容易暴露艺人身材、眼神上的缺点。 但拍了一百多张，纪薇的表现相当亮眼。 李漫嘴里叼着吸管，标志性的下颚须跟着他嘴里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这张，还有这张，简直完美！” 说话间，温斯年也走了过来。 屏幕上的纪薇不像以往，内心似乎住着青面獠牙的恶魔，屏幕一动，滑到下一张，又像是住着一位圣洁不惹尘埃的天使。 “怎么样？”李漫碰了碰温斯年的胳膊。 心底的满意哪能轻易展露出来，温斯年淡淡开口，“还行。” 李漫噗嗤一口喷出来，抬头招呼换好衣服的纪薇，“纪小姐，方便留个微信吗？” 身侧猛然一股冷意，李漫咳嗽两声，“开个玩笑，期待下次还有合作。” 纪薇拢了拢头发，刚打光打得有些久，再加上摄影棚本身就热，现在体温都还挺高。 “好，谢谢李总，期待还有合作。” 温斯年瞧见她耳际的细汗，又见她脸有些红，亲自把冰美式递给她，“先休息一下。” “嗯，谢谢温总。” 李漫在一旁瞎起哄，“啧啧啧，纪薇，我可没见温斯年对谁这么温柔。让我助理去定饮料的时候，他专门叮嘱了要冰美式。” 这话招来温斯年一记白眼，“钱是你花的？” “成，托了纪小姐的福，让温总破费了。” 纪薇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你请的客？” 这和自己印象中的温斯年不太一样啊。 李漫抢答，“所以才说是沾了你的光。” 回酒店的路上，温斯年开车，纪薇手里还捧着那杯冰美式。 经纪人梦姐来了个电话，问她下个月有空没，接到了一个慈善晚宴的邀请。 仔细确认好时间，挂断电话，车子还在刚刚那个路口堵着。 纪薇想了半天，慢慢开口，“温总，我能问您个事吗？” 她手上紧紧握着杯子，耳尖泛红，声音也很轻。 看着是很平静，但其实纪薇心里紧张得要死，但要是不问个清楚，她会继续无休止的噩梦。 温斯年从镜子里看出她的小心翼翼，“嗯”了一声。 “我觉得……”纪薇转换着手上的动作，定了下心，“温总，你似乎对我太好了。” 就比如她早医院接到温斯年的电话，说让她准备一下，今天要带她去个地方。 原本以为又是什么晚宴，没想到是寻常艺人奋斗多年都拿不到的时尚资源。 而且刚刚离开时，李漫主动问了她经纪人的电话，说期待下一次合作不会太远。 再加上之前的几次，温斯年对她都太好了，好到有些不正常。 车内气氛诡异，纪薇静静等着温斯年开口，老实说，最近她常常梦见他，梦里的情景折磨着她。 但温斯年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小时候去过江城吗？” 江城？ 纪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很肯定摇头，“没有。” 温斯年并没有觉得奇怪，转移话题，“那小时候都去过哪里？” 纪薇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一一数给他听。 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除了长大的余市，去过的地方寥寥无几。 但就是这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的城市中，没有江城。 但温斯年很肯定，当年救下他的那个人，就是纪薇无疑。 实际上，温斯年曾经不经意间问过纪薇的母亲叶琴，得到的回答同样是否定的。 他还清楚地记得电话里纪薇母亲温柔的声音：【家境不好，哪里有那个经济条件去江城呢？】现如今从余市到江城，航班两小时，高铁也不过六七个小时，但在当年，坐火车得三十个小时起步。 那么远的距离，一路上颠簸，不可能都没有印象。 温斯年悄悄看向纪薇，她目光真诚，脸色自然，根本不像在撒谎隐瞒。 除非后来纪薇引开那帮人后，发生了什么，导致她根本忘了这段记忆。 但是…… 温斯年回忆着叶琴的话，她当时一口否决，完全没有迟疑。 唯一合理的假象是，纪薇真的忘了，而叶琴则是故意说没有去过。 车内汽车广播里播着路况，纪薇觉得脸烧得不行。 不是因为空调开的温度高，而是刚刚她鼓着勇气问的问题，温斯年没回答她。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好在母亲一通电话打来，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工作。 纪薇一下子挺直身子，满是不可思议，“妈，什么行业？” 母亲刚搬来没多久，说不能全靠她养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原本纪薇以为她就是说说，告诉了她几个招聘网站，哪知母亲的效率高得令人瞠目。 “在中阳区建设路，是一家健身俱乐部，叫维康健身。” 纪薇听得一愣，“真的？” “妈还会骗你不成。” 这家具乐部相当有名，地段好、环境好，收费更是贵得人咋舌。 出入这里的人，有很多都是富豪商人。 自己在工作上经历多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如意，相比之下，母亲的工作居然这么顺利？ “那……” 话被母亲打断，“好了薇薇，妈妈要上班了，其他的回家再说。” * 维康健身贵宾休息室。 年轻的领班指着休息室，对面前一排的保洁人员开口，“这是咱们健身俱乐部的贵宾专用，平时打扫，一定要注意细节。” 叶琴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印有健身俱乐部名称的保洁服，点点头。 “这个，是皮质的，包养的时候需要……” 一行二十多号人，在领班的带领下，开始熟悉器械的打扫包养。 “你是哪里人哇，看着好年轻哩！” 在这批保洁里，叶琴相当突出，挽着头发，身材纤瘦，哪怕是相当没有美感的统一服装，穿在她身上，都衬得风韵犹存。 保洁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一个五十多的阿姨冲着叶琴笑。 叶琴一手拿着保养剂，一手拿着绒布，“本地人。” “你好年轻哟，以前也是做保洁么？” “不是。”她摇摇头，“在一家小企业做会计。” 自来熟大姐哇了一声，“怪不得你看着秀气，会计多好啊，咋会来做保洁？” 叶琴低头，擦拭得更卖力，“年纪大了，想找点事做。会计太伤神，容易出错。” 眼角却瞟过对面那间VIP室。 上面的客户名称：顾振辉。 “咋啦，想啥子呢？” “没有，陈姐，你知道对面的VIP室怎么安排人打扫吗？” 大姐一听来了兴致，“都是有专人负责的，那里面的都是特别有钱的人，脾气可差可差了。” “真的？” “是啊，就说对面那个客人，每次来没一会会就骂人，幸亏啊，他一周来的不多。” 叶琴手里的动作慢了一点，“那多久来一次呢？” 大姐眯眼想了几秒，“一周来四五次吧。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一问时间，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免得惹到了贵宾，被扣工资。” 大姐也没多想，又和叶琴扯了许多。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是纪薇给她发了一连串“我妈最厉害”的表情包。 叶琴笑了笑，没回。 一切刚开始。 * 发完微信，纪薇捏着手机沉思。 以前总觉得妈妈是一个柔弱但坚强的人，现在她突然觉得，除了这些优点外，母亲还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 最起码，比自己厉害许多。 “伯母找到工作了？” 温斯年见她发呆，淡淡出声。 纪薇回神，揣好手机点头，“我妈真的特厉害。” 虽然母亲一直觉得是她没有给到自己好的物质条件，但纪薇有时候觉得，明明是母亲为自己付出了很多。 她还记得，小时候隔三差五就有人到家里去提亲，其中也不乏人品好、条件好的人。 但每次都被母亲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说要照顾她云云。 这么多年，遇到过多少事情，都是母亲一个人坚持过来的。 一个单身母亲，背后受了多少人指点，但她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这一点，纪薇自叹弗如。 “我妈还总提醒我，要我多感谢你。” 这事儿温斯年倒是知道，叶琴给他打过两次电话，十分客气，也十分有礼貌。 十句话里，有八句都在夸他。剩下两句，一是希望他能多关照下纪薇，二是注意身体。 既没有小市民家的谄媚，也没有没见过世面的慌乱，特别善解人意。 所以，这也是温斯年好奇为什么叶琴要隐瞒当年去过江城的原因。 善良温柔的人选择撒谎，原因会是因为什么。 说起感谢温斯年，纪薇还想接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几分钟前她问那个问题的尴尬。 温斯年突然侧头看她，眼眸深沉，“纪薇，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亲自带你去见李漫？” 纪薇很多时候都很聪明，不过那些聪明在温斯年这只狐狸面前，就单纯得像只兔子。 纪薇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他，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很明显，温斯年对自己不仅仅是上司对下属的关系。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男人会想尽办法对一个女人好？” 他语气平淡，但却像是一把铁钩，搅翻了纪薇心中铁门力堵的一腔火炭。 心中烧着，升腾的气体堵住嗓子眼儿。 纪薇几乎连大口呼吸也不敢，他的这句问话，答案呼之欲出。 但温斯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你觉得会是什么？” 心里烧动的火炭似乎化作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纪薇掐了一把自己，小声但非常正经开口：“温总，我不是个对感情很随便的人。” 她知道有钱人的世界视情感如儿戏，但对她来说，并不是这样。 她从小没有父亲，父爱的缺失，让她异常珍视爱情的可贵与长久。 如果爱情只是一场游戏，那她从一开始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出。 “您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只能对您说抱歉。” 说完这话，她终于侧身看着她，挤出一个相当标准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笑。 温斯年同她对视，“如果我不是一时兴起呢？” “你认为我闲到有时间陪人亲自到拍摄现场拍杂志？” “你认为我记住一个人的口味只是为了进行一场猎艳游戏？” 温斯年觉得心里有火，不是炙热的火，而是想要发怒的火。 自己生平第一次告白，竟然被人质疑是一场戏？ 如果现在温斯年能见到自己的样子，他恐怕压根不会承认那挂相的人是他本人！ 纪薇堵着一口气，愣了半天。 温斯年把那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说出口，像把大锤一样，敲在纪薇心上。 “我在追求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啪嗒一下，纪薇手里的手机一滑，掉到脚边。 梦里的场景，真实地发生了？ 甚至这一份真实，比梦境更不可思议。 胸中气泡沸腾，烧至双颊、耳际。 她正要弯腰捡手机，温斯年突然靠过来，迫使她与他对视。 “你真的没看出来，嗯？” 纪薇一颗小心脏咚咚跳得像打鼓，她不是没被人告白过，但在这么逼仄的空间里，被人这么近距离盯着，是头一次。 唇上像抹了油，上下打滑，想着给他回答，但一到嘴边就说不利索。 “我……” 我半天没下一个字。 他又凑近些，看着她慌张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唇角微掀。 “微微？” 嗓音轻得像风，刮过耳旁，撩到心田，全身痒痒的。 “回答我。” 第18章 蜜糖 纪薇像是被定在座椅上，她不敢直视温斯年，可他就在眼前，根本避无可避。 被人告白应该怎么办？ 被又有钱、又帅、又宠自己的老板告白，应该怎么办！ 心跳像是启动了小马达，咚咚咚。 纪薇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要麻木了。 温斯年又近一些，嘴唇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脸颊。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不不……” 喷洒出来的热气合着这魅惑的声音，从触感到声音，纪薇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与经历。 一个冰凉的东西擦过脸颊，还有点软。 温斯年身上的清泠香水调闯入鼻息，纪薇脑子里炸锅了。 他吻了她！ 纪薇赫然抬头，温斯年已然起身，眉梢带笑。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于是，纪薇稀里糊涂被成为他的女友。 这事儿带来的后遗症远比当初签约纵横还厉害。 半夜时分，她一头梦中醒来，狠掐自己大腿，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手机屏幕把脸照亮，她点开和温斯年的微信聊天记录。 【别只顾减肥，吃饭】【早点休息】【晚安】 真的！ 真的是真的！ 纪薇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岂止魔幻，简直是太教科书式的偶像剧。 一早，纪薇顶着一双黑眼圈被阿束叫起来化妆去拍摄现场。 早晨4:23，公鸡都还没打鸣。 她迅速穿衣洗漱，拾掇完毕往化妆间走。 捏着的手机“叮”地一声，阿束打了个呵欠，“谁这么早跟你联系呢。” 纪薇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看了眼通知栏，困意完全吓没了。 【Boss：早起，记得吃早点。】她动作太过明显，以至于阿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谁啊，不会是温总吧？” 虽说自己是温总派过来的，但实际上温总和自己基本没什么接触，只说过要认真对纪薇之类的。 纪薇手忙脚乱锁屏，急忙辩解，“不是，没有，就是朋友。” 否认三连。 阿束手放在嘴上打着哇哇，居然还打出一句不错的调子。 “薇薇，你只有在面对温总时，才会慌不择神。” 平时沉稳得哪像二十出头的姑娘。 纪薇低头快走，“谁说的，我妈……” 阿束剥了颗棒棒糖提神，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告诉纪薇，自己是温总派来的人，不归公司直接管，不用担心向公司告密惹上官司这种话。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说。 * 周潇觉得最近温斯年大不一样了。 比如现在，他居然跟着温总在一家服装店里挑衣服。关键的是，这是女装店！ 店员一向眼尖，从他们的穿着中判断出这两都是有钱人，脸上像是堆出朵花。 “先生，最近刚到了一批最新秋装，送家人爱人最合适了。” 温斯年眼光向来狠绝，扫了一圈，“这件，这件，这件…” 店员想是也没料到今儿遇到个肯花钱的主，“是所有的都包起来吗？” 温斯年眼神看向了一旁布林布林的高跟鞋，随口答她，“每件衣服，每个颜色都来一件。” 店员愣了几秒，一口一个“好好好”，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包起来。 周潇正跟公司业务经理通电话，耳缝里听到他这话，滔滔不绝的声音愣是停了下来。 每个颜色来一件？ 平日里，温斯年连自己的衣服自己都没这么上心，今天这是受刺激了？ “周总？周总？”电话那端李总唤了几声。 周潇回神，“啊！好，就按刚刚李总说的处理，下周一总经办会议上，再上会讨论后续工作。” 挂完电话，温斯年已经又挑了几双鞋，眼下店员正毕恭毕敬拿着刷卡机来刷卡。 最后走出服装店，周潇手里大包小包，跟个购物狂一样。 上了车，周潇没忍住往后坐看了两眼，“温总，鞋子的码数伊人穿起来可能会有点大。” 刚付钱的时候他就提醒过一句，奈何老板没当回事，但毕竟周潇做事一向细心，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 温斯年正给纪薇发微信，听到这话停下敲字的手指，“谁说是给她买的？” 周潇内心一个“卧槽”，温斯年这棵老铁树竟然开花了？ 但当他根据温斯年提供的地点，见到对方时，什么都明白了。 “宫女，宫女现在走起来，速度慢一点！” “宋昭玉表情再痛苦一点，好好，眼泪眼泪……” 到了片场，《昭玉传》正在紧锣密鼓的拍摄。纪薇一脸痛苦跪坐在地，旁边人工下雨正哗啦哗啦下着瓢泼大雨。 有工作人员发现温斯年到了，赶忙过来招呼。温斯年摆摆手，“去忙吧，我就坐坐。” 他挑了一处视线盲区，叮嘱工作人员不必通知导演，于是也没人知道他在不远处看完了纪薇这场撕心累肺的戏。 “纪小姐的感染力真强。”周潇忍不住感慨。 温斯年没回答他的话，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拍摄现场的纪薇仿佛真的是剧中的人物。 虽然他让工作人员不要声张，但还是有副导演发现了他。 温斯年问了拍摄进度，这一场结束后，剧组要进山拍摄一周。 他起身，“韩导，有些东西烦劳你帮我转交一下。” 温斯年说话客气，副导演赶忙答应下来，但当他跟着周潇开到车边，看到那一堆价格不菲且十分感人的衣服时，副导演定了下心，“这是？” 周潇帮温斯年开口，“晚上温总有个会议，麻烦韩导转交给纪小姐。” “扮演女主宋昭玉的纪薇？” “是的。” 副导演回头看了远处的拍摄现场，确定了一个说法。 先前剧组都传言女主进组是因为有背景，现在看来，这个背景那是相当不一般。 下了戏，纪薇卸好妆，刚回酒店，平日里没什么联系的副导敲开了门。 阿束正和纪薇对台词，一开门瞧见导演手里的n多个纸袋，愣住了，“这是？” 韩导拎得胳膊酸，咬着牙，“给纪薇的。” 正记着台词的纪薇心里一怔，脸色十分正经，“韩导，我觉得……” 副导演一见她脸上的严肃，知道她肯定想歪了，打断她的话，“温总差我送给你的。” 纪薇捏着剧本的手一松，“温总？他…来过？” “搁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充电开机，果不其然有他发的微信。 副导演任务完成，拍拍她的肩，“纪薇，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虽然纪薇再三和副导演确认送衣服这事儿再没人知道，但这样的事情在剧组基本瞒不住，没几天，全剧传得沸沸扬扬。 说纪薇背后有金主，能拿下女主就是金主的见面礼。 纪薇脾气好，拍戏的时候好好拍戏，不拍戏就搁一旁研究剧本。所以，当她知道这样传言的时候，关于她与金主的关系已经魔化出了好几个版本。 “最新消息，据说纪薇的金主承诺给她好几部女一，还包括国外看秀、国内一小时尚杂志等等，简直是往死里捧。” “同样是人，同样是演员，怎么偏偏别人就是命好。” “还能是怎么回事，潜规则罢了。” 剧里的女演员就喜欢八卦，凑近开口，“什么情况方媛，你知道内幕？” 在剧里，宋昭玉有一个关系铁到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言贵妃，有好几次，如果不是言贵妃，她早都成宫里冤魂了。 扮演言贵妃的艺人叫方媛，出道多年，演技不错，但总是只能接到配角。 虽说剧里两人关系很好，但在下了戏，方媛从来不会和纪薇沟通，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态。 方媛嗤笑一声，“人家还没成年就跟着金主了，你们能比吗？” “卧槽！” “真的假的，那这金主也够长情的。” 方媛指尖烧着一根烟，吐纳一口，烟圈成一个完整的环形，“要不怎么说人命好。” “那你知道金主是谁吗？” 方媛掐了烟蒂，“据说是温总。” “呵，难怪之前拍到亲吻的照片……” 接下来的聊天，话里话外都相当的不堪入耳。 但酒店的休息区是开放的空间，几人聊得越来越有兴致，压根没注意到纪薇就在一旁的书吧，把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平日里相处，大家也都是表面平静，但纪薇没想到，私底下，她们都是这么看她的。 说她白莲花，为了能红不惜牺牲尊严云云。 书吧在走廊的尽头，要离开这吵闹的地方，必须往回走穿过她们几人闲聊的地方。纪薇暂时还不想撕破脸，原本打算等她们离开自己再走。 哪知就在方媛几人聊得火热时，阿束急匆匆来找，说是经纪人梦姐来了，要和纪薇聊一下后期几个商业合作的事儿。 于是，当纪薇从最顶头的书吧走出来，脸色淡定给她们打招呼的时候，几人的脸色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纪薇没功夫看她们脸上的尴尬，接过阿束手里的电话，径直穿过橘色的沙发区，“喂，梦姐？好好，我马上到……” 目送她走远，有人愣了几秒开口，“她…是什么意思？” “竟然没炸？” “有可能是没听到…” “得了吧，就这么点距离，除非她耳朵有问题。” 方媛一贯看她不顺眼，“看看人家这定力、忍耐力，要不怎么能被金主看上。” 话里话外一股子酸味。 不过她这话没人反驳。 纪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没多久方媛也走了，到了电梯口，正准备进电梯，电话响起。 方媛一愣，笑着接起，“顾小姐？” 第19章 醉酒 咖啡厅里，方媛找到位置坐下。 她带了口罩帽子，服务员基本没认出她来。 没一会儿，顾明珠出现在了对面。 顾明珠带着墨镜，一身咖啡色的风衣，头发扎在脑后，特别干练。 方媛赶忙起身，起身握手，“顾小姐。” 顾明珠把那个上万块的包往旁边一放，笑着回握，“让方小姐久等了。” “没有没有。” 紧接着，顾明珠摘下墨镜，又叫了不少甜点，招呼十分周到。 方媛拿着勺子，慕斯吃进嘴里毫无味道，“不知道顾小姐今天约我来？” 虽说同是娱乐圈人，但她和顾明珠基本上没什么交集，以前偶然在一颁奖典礼上有过短暂的交流，然后留了电话。 在那之后，毫无往来。 所以这一次突然接到顾明珠的电话，老实说，她相当意外。 顾明珠并不着急把话挑明，身子往后一靠，“方小姐出道有段时间了吧？” 方媛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出口的话满是苦涩，“是啊，好多年了。” “不知道你对曹一平导演最近筹备的竞技类现代剧有没有兴趣？” 方媛心里一怔，猛然抬头，“是那部筹备了两年的《青春羽毛》？” 《青春羽毛》是一部讲述羽毛球运动员为主要故事的竞技类电视剧，定位青春热血，讲述一群人在追求梦想上的拼搏与努力。 简而言之，是个相当不错的资源。 好饼！ 顾明珠见她眼中有隐隐燃烧的星火，点头，“没错，我前段时间正好看了一点方小姐以前的作品，我觉得你很适合女主路蓝。” 这话一出，方媛彻底坐不住了。 顾明珠在娱乐圈是不缺资源的人，她家里有钱，又有资源，如果能有她牵线，自己也能摆脱万能女配的帽子。 “如果方小姐有时间，下周末可以先和选角导演见一见。” 这基本就是天降大饼的事儿，方媛一口答应下来。 缓了两秒，她才后知后觉，“顾小姐，不知道您这么帮我是……” 顾明珠优雅执杯，慢悠悠品着咖啡，“方小姐这么好的演技，不应该只在古装剧里做女配。” 方媛是个心气儿高的，听得她这么一说，正戳中自己的痛点。 也没多想，开始口无遮拦，话里话外全是对纪薇的不满。 顾明珠放下咖啡杯，并没有接她这话，而是把话题绕到了新剧上。 “好，那就定了，下周去见选角导演。” 方媛生怕顾明珠反悔，赶紧加了微信，顺便还抢着把单买了。 “我能答应引荐，但能不能成，还需要方小姐多上心。” “嗯，我明白，顾小姐放心。” 目送着方媛一脸喜色出门，顾明珠一直笑着的脸色冷下来。 左浪抱着手，斜靠在门口，一脸慵懒，“唉，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好人了？” 顾明珠从小就不是善茬，她想得到的，哪怕是亲妹顾明月，她也从来不会让半分。 如今竟然主动帮个没什么名气的人搭线，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明珠没给他好脸色，错身进门，“我可从来不是好人。” 左浪噗嗤一声，他就喜欢她这点。 坏，狠！ 左浪也跟上她的脚步，老调重问，“可是坏女人怎么能喜欢上温斯年？” 顾明珠脚步一顿，嘴角冷哼，“那又怎么样？” “的确不怎么样，不过温斯年从来没把你当回事，何苦呢？” 顾明珠咬牙，“我也从来没正眼瞧你，能滚了吗？” “不能。” “真贱。” 左浪耸耸肩，“彼此彼此。” 得来顾明珠毫不掩饰的怒喝，“有多远滚多远！” * 剧组最近在集中拍摄其中几位老戏骨的戏，纪薇每天的戏份都相对较少。 经过经纪人的沟通，给她请了假去参加了时尚活动S＆H品牌盛典。 这也是纪薇首次正式接到主办方的邀请。 化妆间后台，造型师正在给纪薇打理发型，头发上绕着不少卷发棒，乍一看，特像包租婆。 待会儿有相关媒体的采访，助理阿束不放心，又让她背了好几遍稿子。 盛典活动八点准时开始，七点半左右开始入场。 纪薇的位置靠近后排，刚一坐下，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 一回头，竟然是左浪。 对方一身酒红色西装，笑眯眯盯着她，“纪小姐，最近这发展势头不错，温总真是费了不少心。” 左浪声音很大，虽然场内放着暖场的音乐，但四周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纪薇礼貌笑了一下，“左先生说笑了，我是纵横娱乐的艺人，温总是纵横的老板，双方根据合同正常的资源交付不知道有什么不可以？” “正常？”左浪捏着座椅旁的矿泉水瓶，“签约不久，有女一号、有杂志、有时尚资源，这艺人当得可是相当舒服。” “哪里，起码今晚的时尚活动，像左先生这样菲娱乐圈人士也能参加。我能出现在这里，应该也不奇怪。” 纪薇回头，不打算继续跟他斗下去。 她这番话说得左浪毫无反驳的空间，左浪愣了半天，把拳头捏得咯吱响。 纪薇这句话让他整整惦记了一个晚上。 所以，当盛典结束晚宴开始时，他没打算让纪薇好过。 “纪小姐，怎么说也是见过好几面的人，一定要喝一杯。” 见她不为所动，左浪笑出声，大声嚷嚷，“怎么，堂堂温斯年温总看中的人，这么不识时务？” 在场的人不乏媒体界的大佬，一个个嗅到了爆文的气息，纷纷看了过来。 纪薇指甲掐进肉里，让自己保持仪态。 笑了笑，“哪里的话，要让别人认识得清，也得自己清楚自个儿是十五还是十六。” 这言外之意，你就是十六，还要别人识十五，就是认不清现状，太当自己是回事。 话刚说完，现场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笑了出来。 左浪是个富二代浪荡公子，旗下有自己的公司，但人品、名声有名的差，众人也乐得看戏。 “呵，纪薇，别以为有温斯年给你撑腰，现在他可……” 眼见着战火即将升级，突然有人从背后撞开左浪，直接扑到了纪薇身上。 一股冷冽的香水味伴随着酒味袭来，纪薇被撞得一时有些发懵。 “送我……回家。” 燕岚说完这几个字，身子就开始往下滑。 纪薇赶忙伸手，捞住醉得一塌糊涂的女神，“燕岚、燕岚……” 左浪被撞开，内心相当不爽，上前就要开骂。 谁曾想，被燕岚一回头，吐了一身。 酒红西装上，顿时像被泼了墨。 左浪哪里忍受得了，几下脱下来，直奔洗手间。 这边纪薇唤了好几句，燕岚睡得相当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纪薇这下自然也没有和左浪针尖对麦芒的心思，请来服务员，帮忙给叫了辆车。 等上了出租车，纪薇和阿束开始犯难，她们不知道燕岚住在哪儿。 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去了纪薇家。 看着自己少年时的偶像近在眼前，纪薇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激动。 为了避免被狗仔拿醉酒做文章，从上车开始，燕岚就被她和阿束裹了起来。 跌跌撞撞到家，母亲一开门还吓了一跳。 纪楠正要睡觉，听到动静又跑了出来。 这一看不要紧，小家伙睡意全无，俨然小粉丝见到大偶像，嚷嚷着要签名合影。 后来好说歹说，才抢下了纪楠手里的手机。 叶琴看着沙发上睡得昏沉的燕岚，问是怎么回事。 纪薇没说自己和左浪前半段的事，简要说了燕岚醉酒。 “当艺人也不容易，薇薇你照看一下，我给她熬一碗醒酒汤。” 话刚说完，燕岚就颤颤巍巍起身找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纪楠蹲在旁边，很贴心地给她递纸。 “姐姐，我和我姐看过你的很多戏，我们都是你的粉丝。” 燕岚脑袋昏沉，只是感觉到旁边有个孩子再说话，胡乱地说了两句。 纪薇手机响起来，一瞧是温斯年的电话。 她知道事情瞒不过他，也就一五一十都说了。 “你和燕岚的经纪人联系，让他明早来接。” “嗯。” “盛典左浪又为难你了？”温斯年的声音十分不悦。 纪薇轻叹一口气，“燕岚解帮了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铺好床出来，纪薇瞧见纪楠帮她拍着背。 燕岚整个人趴在沙发上，没有了舞台荧幕前的光鲜亮丽，是常人难见的脆弱。 她嘴里嘀咕着几个字，但根本听不清是什么。 不过原本很让人感慨万分的画面，硬生生让纪楠以一己之力扭转了。 他双手攥成拳头，很费力地帮燕岚捶背，一边还模仿着最近燕岚主演电视剧的台词，画面之和谐有爱，诙谐搞笑，相当的让人想笑。 * 第二天一大早，纪薇要先赶往剧组。 她急匆匆洗完脸，一回头，燕岚出现在门口。 “岚姐，你醒了？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所以就冒昧把你带到了我家。”原本她想让燕岚多睡会儿，没叫她，燕岚点点头，“谢谢。” 纪薇给她找了一套干净的洗漱用品，“其实我都明白，昨晚那种情况，岚姐是帮我解围。” 要不是燕岚突然地这一出，谁知道接下来她和左浪会闹得多么不可开交。 “岚姐姐，快看……” 客厅里，突然传出了纪楠的梦话。 家里来了人，纪薇和纪楠各自都睡了沙发。 燕岚想起昨晚醉酒后断断续续的片段，正巧，回头看到了墙上贴着她的写真。 纪薇有些不好意思,“燕岚姐，我弟第一次见到真的大明星，你别见怪。” 茶几上还有两本笔记本，上面的封面是她。 “有笔吗？” “有有。” 燕岚的字迹凌厉，笔锋相当好看。乍一看，还会当成是男人的字。 她写了特签，专门写给纪楠。 纪薇拿着本子，压根抑制不住兴奋，“我弟醒来肯定得高兴疯。” 燕岚突然一时兴起，走到纪楠旁边，她想起了他帮她捶背。 弯腰摸了摸纪楠的头发，软软的脸庞，长长的睫毛，有些孩子独有的烂漫可爱。 是个小可爱。 燕岚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哪知纪楠似乎也有感应，双手倒腾出被子，抱住燕岚的胳膊，翻个身，睡得香甜。 纪薇给弟弟掖掖被角，抽了几次才把燕岚的手抽出来，“我弟很少和陌生人这么亲近，不好意思啊。” 她几乎看过燕岚所有的节目和采访，有的节目偶尔会有和孩子接触的环节，燕岚表现得都有点过分敏感。 后来有一次采访，燕岚以开玩笑的形式说，自己可能和孩子犯冲。 打那以后，纪薇就知道燕岚应该是不喜欢孩子的。 昨晚容忍纪楠小嘴在那儿叭叭说话，大概已经是燕岚的极限了。 纪薇觉得，自己在女神面前有点丢脸。 燕岚摇摇头，转身去洗漱。 孩子柔软的触感似乎还萦绕在手背，燕岚愣了一会儿。 想起好几年前，那个一向温柔君子的人歇斯底里在电话里吼自己。 怪她一心想红，才没保住他们的孩子。 现如今，她事业有成，奖项拿到手软，但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水龙头里哗哗流着水，纪薇赶着出门，过来一看，正瞧见她双手撑在镜子两侧，双目无神，发着呆。 “燕岚姐？”纪薇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燕岚回神，示意没事。 “那我先走了，你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不了，多谢。” 最终，纪薇和燕岚一道出的门，刚到小区门口，也正赶上出门给她们买早餐的叶琴。 叶琴起得更要，但担心吵到他们，就没自己做早餐。 告别了母亲，路口处燕岚的助理见到她的片刻祖宗老天爷都叫出来了，刚上车，不忘叮嘱，“我喝多的事？” 纪薇一笑，“放心吧，我都明白。” 看着车子走远，纪薇这才打车赶往剧组。 第20章 寿宴 纪元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温伊人在温斯年办公室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翻著书，一会儿拨弄着摆件。 “哥，爷爷发话了，这周让你务必回家。” “你可长点心吧，这么大年龄了还没女朋友。” “反正我觉得现在爸妈已经不指望你了，不过爷爷可没那么好说话。” 难得能找到一个怼温斯年的机会，温伊人嘚吧嘚吧个没完。 奈何办公桌前的温斯年跟有结界一样，一句话都没回她。 又嘀嘀咕咕说了不少，温伊人蹦跶到温斯年跟前，双手撑着桌子，瞪着亲哥。 “啊，哥，你该不会……喜欢男人……” “我觉得爸妈可受不了这刺激，不过你妹妹我是新时代大学生，关于…呜呜……” 陷入自己想象中的温伊人被人塞了一颗苹果，温斯年抬眼，“甩甩你的小脑瓜。” 苹果挺脆，温伊人咔擦一口，还当真甩了两下，“为什么？” “水太多，别把脑子泡坏。” “温斯年！” 温斯年抬眼，“慢走不送。” 温伊人还嚷嚷着要说话，周潇敲门进来，向温斯年请示工作上的事。 心有不甘，但没办法，温伊人只能被无情地赶出办公室。 周潇摊开文件，笑着递给温斯年，“温总，伊人这心里承受能力可真强。” 面前有着十几页的文件，是政府下达的一份通知。根据这份通知，明年的工作计划会有比较大的调整。 温斯年从头开始看起，“她这不是心里承受能力强，我看是作业太少闲得发慌。” 周潇摇摇头没说话。 这兄妹两但凡碰到一起就没个平静时刻，但温斯年很疼温伊人。 上次虽说没给温伊人生活费，但过后专程让人从国外给温伊人带了她最爱的香水和包包。 “温总，周末是温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您真不去？” 文件刚翻到第三页，温斯年放下，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 “周末有安排吗？” 周潇摇头，“原本有和晨月那边谈合作，不过我自作主张推后了。” 温斯年点头，被催婚是避免不了，但爷爷八十大寿，自己必须得出席。 只是一想到寿宴上的各路牛鬼蛇神，心里就不免敬而远之。 周末，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天，也是纪薇的生日。 11月25日。 这么一想，温斯年发现自己有段时间没见纪薇了。 周潇不敢大声开口，只敢小声嘀咕。 哪是有段时间，明明每天都在通电话。 电话里不是叮嘱要注意安全，就是叮嘱要好好休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养了个孩子。 有人甘之如饴，就有人天天被这狗粮虐。 “温总，要不周末和纪小姐一起去？” 温斯年手上动作一顿，他不是没想过，但以他对纪薇的了解，她肯定不愿意。 周潇琢磨了两下，“您别嫌我话多，温总，您要是带着纪小姐去了，一来可以挡桃花，二来也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但纪薇……” “纪小姐如果要进温家，总有一天要习惯的。” * 温斯年给人洗脑的功力一流，利弊往外一般，最终纪薇被他说服了，和他一块去了寿宴。 温老爷子声望在外，再加上温家产业如今蒸蒸日上，八十大寿过得相当红火。 寿宴的事有人操持，父辈们忙着各路敬酒趁机搞搞人脉关系，孙辈们则是被老一辈盯着非得找出那么几个年纪相仿的，留下电话。 寿宴实在思源区的温家别墅举办，游泳池边布置得既活力时尚，又不失了风度。 二楼房间里，温老爷子被温伊人缠着自拍。 “爷爷，你这样比个心。不对不对，笑一点。” 一边说着，一边帮温老爷子各种摆弄姿势。 一身正装的温绍元进门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跳起来骂。 “温伊人，跟爷爷也这么没大没小！” 相比温绍元的老古板，老爷子反倒更能接受新鲜事物。 他一头银发，精神矍铄，大红色的福字寿衣显得整个人特有精神。 “绍元，谁天天跟你一样绷着张脸。” 温伊人猛然点头，开了美颜滤镜，“就是嘛，爷爷您看这样是不是年轻了五十岁，看起来就二十！” 她满嘴跑火车，奈何老爷子就吃这套，把温绍元气得够呛。 “行了行了，你下去招待着吧，别让客人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老爷子下了逐客令，温绍元也不敢不听，又交代了温伊人好几句，这才下了楼。 “伊人，你哥回来了吗？” 温伊人忙着捣鼓各种萌拍，摇头，“应该还没有，不过他今晚肯定会回来的。” “斯年谈对象了吗？” 温伊人撇撇嘴，“不知道，人家明珠姐追了我哥那么多年，他都不为所动，注孤生。” 老爷子没明白，“注孤生？” “就是注定孤独一生。” “那可不行！” 温伊人拍拍爷爷的背，“好好好，今晚就逼着他相亲处对象，立马结婚生孩子，明年就给您添一大胖孙子。” 老爷子被她逗得十分开心，话锋一转，“伊人，你也不小了。” 温伊人一哆嗦，“爷爷，我才十八，连十九都……” “我十九都娶了了你奶奶了！” 于是，温伊人又只能听温老爷子讲述自己那些年刀口舔血、九死一生的人生经历。 这边寿宴准备繁忙，那边温斯年和纪薇却堵在了二环告诉路上。 进了二环告诉不到一公里，前方两车相撞，路况拥堵。 纪薇梳起发髻，搭配小粒红樱桃耳坠，胸前的珍珠项链很是衬肤色。 蓝色的晚礼服大气优雅，像是换了个人。 她不停摩挲着指尖，十分紧张。 温斯年握住她的手，嗓音很轻柔，“别怕。” 纪薇点点头，但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的出现，肯定不会那么太平。 温斯年感受到她五指的冰冷，宽大的手掌握紧了些。 纪薇想了一会儿，“如果叔叔阿姨觉得我……我配不上你……” 话被温斯年打断，“这些不该是你考虑的事，我会处理好。” “我……” “不相信我？” 纪薇赶忙摇头，“没有。” 温斯年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那就好。” * 车子驶至别墅门口，温斯年亲自下车给纪薇开门，一路牵着她的手进了大厅。 为了赶吉时，寿宴已经开始了流程。 主持人请的是电视台有名的名嘴，气质、才华、人品一等一的好。 “非常感谢温绍元先生的致辞，下面，有请……”原本以为温斯年赶不回来，要跳过让他发言的环节。主持人在台上，正好看到门口携着一位没人款款而来的温总，他立马改了口。 “下面有请温斯年先生，咱们纪元集团的总裁，温老先生的爱孙上台发言！” 热闹激昂的背景音乐响起，宾客纷纷回头。 这一回头，差点没被吓死。 万年单身的温斯年竟然带了女宾！ 有细心的的嘉宾还发现，温斯年西服上的胸针，和女宾的项链是相配的。 众人还等着温斯年上去发言，他现将纪薇送到了温伊人边上坐下，这才上台。 亲哥说了啥温伊人半个字都没听清，她缓了半天，才明白眼前这个人，就是几十分钟前，温斯年跟她说的神秘女友！ 的确是够神秘的。 不过温伊人怎么都觉得特别怪，那次她求着温斯年给了个女主角，敢情不仅给了女主，还给了女友的身份？ 满座宾客中，纪薇如芒刺背。 她微微一笑，“伊人，又见面了。” 温伊人愣了几秒，也笑着回应她，并且比划了个大拇指，“纪薇姐，厉害！” “……我和纪薇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站在台上，朝着纪薇的地方伸出了手。 “她是哪家的千金？” “没听说过啊，什么家世背景？”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她就一小演员，没什么代表作。” “……” 现场讨论的声音纷纷，每踏出一步，纪薇都好像踩在了火炭之上。 现场有些失控，嘉宾席上的顾明珠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一下子站起来，正要转身走，被左浪一把拉住。 “看着心爱的男人把别的女友捧在手心，你跑什么？” 顾明珠全身都在颤抖，一把甩开左浪，“我不需要你的讽刺，滚！” “那可不一定。” 左浪朝不远处点了个头。 有人拍着手站起来，先是客气地恭喜了几句，继而开口，“温总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纪小姐吗？” 他左右看看，笑道：“毕竟在坐的都是名门，这适龄的女孩子也多，一个个的可都等着温总的邀约，怎么突然就跑出一个女友了？这得让多少人伤心？” 这话说中了不少人的心思，符合的人不在少数。 温斯年侧脸看了一眼纪薇，并未放开她的手。 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出声：“今天正式给大家介绍，纪薇，女朋友。” 这话像是一把铁锤，敲碎了在场无数女宾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台下温家的人互相看了两眼，倒是温老爷子先开了口，“好、好，过来让爷爷瞧瞧。” 掌心传来温斯年手掌的温度，纪薇定了定神，“大家好，我是纪薇。” 但方才那个人却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纪小姐，方便说说你是怎么搞定温总的吗？” “为人处理，最讲究一个诚心。沈总对这话应该最有感触。”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替在场的众位美女……” “是吗？我还以为是沈总千源湖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左总帮忙。” 这话一出，这人明显慌了，尴尬笑了两声，“温总哪里的话，项目进展顺利，哪里有问题。” 温斯年目光灼灼，声音带了寒气，“兴许是我看错了。” 沈业再不敢多话，他这次来寿宴，就是为了那个项目筹资来的。 打着在宴席上多结识点人脉的算盘，好尽早拿到钱投进去。 他有把柄在左浪手上，这才不得不听左浪使唤。 但刚刚温斯年这话，很明显，对他们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 温斯年牵着纪薇到了家人面前，纪薇心里紧张得不行，“温爷爷好。” 温老爷子对自己这个孙子的脾气十分了解，也给足了纪薇面子，指定她坐在自己边上。 温绍元认出她就是之前和自己儿子传出绯闻的那个小演员，一晚上都没什么好脸色。 赵千荷见自己老公一直摆着张臭脸，提醒过他好几次。 卫生间门口，温绍元没忍住，“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根本没和家里人商量，自作主张、目中无人！” 赵千荷是个明事理的人，“行了，别人还没看笑话呢，你倒自己先怪起人了！儿子难不成是我一个人养大的？” “我……” “我什么我，还不赶紧拦着爸，让他少喝几杯。” 寿宴结束后，温老爷子专门安排了人要送纪薇回家。 温斯年拿起桌上外套，“我送她回去。” “行，那路上注意安全。薇薇啊，下次和斯年一起来家里多陪陪我这个老爷子。” 十分慈祥和蔼。 纪薇赶忙点头。 * 回去的路上，纪薇想了半天开口，“你爸爸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温斯年开了音乐，“今天去的那怕是梦露，他也不会满意。”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纪薇摘下头发上紧箍的发卡和耳坠，笑了笑，“不过你别担心，我心里承受能力很好。” 温斯年也笑了出来，“我知道。” “最近拍戏还好吗？” 说起拍戏，纪薇眼睛里像是燃起光，“嗯，挺好，工作人员都……” 一旦说到她的事业，纪薇就从懂事乖巧受长辈疼爱的乖乖女，变成满怀梦想热血的大好青年。 温斯年没打断她，听着她一路絮叨。 到了剧组酒店，纪薇正要下车，温斯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拉住她。 “忘了件事。” “嗯？” 除了送给老人家的礼物，她低头翻自己的东西，带出去的都带回来了。 还没等抬头，温斯年突然凑凑近，纪薇察觉眼前光线一暗，脸颊有个东西贴过来。 “生日快乐。” * 高速路上，顾明珠吐了一口烟圈，拨了一通电话。 “喂，方媛吗？明晚有空没，想和你聊聊。” 左浪缩在副驾驶，“哟，学港片呢？收买的眼线打算用起来了？” 顾明珠摇下车窗，猩红的烟蒂划了道弧线，落在地上。 “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第21章 警告 一早，纪薇右眼跳个不停。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也导致她心里感觉一直有些堵。 剧组早上出发早，坐在车里她一直揉着眼睛。阿束瞧着她脸色不太好，问是怎么了。 纪薇摇摇头，说没事。 今天的重头戏是在皇家猎场，女主被贵妃设计和别人赛马，结果女主聪颖，赢了比赛的同时也重新获得皇帝的宠爱。 文导要求严格，马上的戏份要求演员亲身上阵。在此之前，有专业的马术老师对演员进行了指导。 纪薇换了马妆，蓝色的衣服衬得人清丽脱俗。马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十分温顺。 武术指导和导演再三叮嘱，让一定要注意安全。 “拉好缰绳，到第五颗松树那里就停下。” 工作人员退出围猎场，打板人员咔的一声，Action！ 这一幕是个长镜头，从几位嫔妃上马就开始拍摄。 纪薇一脚蹬上脚踏，翻身跃马。 “哎哟！”才刚上马，并排的一位女演员惊呼。 马术指导老师赶紧冲上来，女演员拍着胸口，“这缰绳好像有点松。” 于是一干人只能等着重新调整，纪薇在一旁乖乖，但右眼皮跳得越来越快。 准备妥当后，第二次打板重新开始。 这次没出什么幺蛾子，上马、台词十分顺利。为了逼真，马匹的速度有要求。十多匹骏马奔腾向前，扬起黄烟飞尘，看得边上的人也有些心痒。 纪薇脸上严肃正经，念完自己的台词后身子微微像后仰，拉紧缰绳。 但突然出了问题，按照之前训练，缰绳一紧，马会慢下来。 可现在，黑马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像疯了似的往前冲。 耳畔风声呼啸，灌入领口，纪薇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手指发抖。 她试图按照老师的指导，让马匹慢下来，但之前的教导实战下来没有半分作用。 阿束一把扔下纪薇的外套，一颗心提到了嗓眼，“导演！” 没等文庆野发话，马术指导老师拉过一匹马追了上去。 皇帝行仗附近，方媛走到围栏处，手指一搭一搭敲着木栏。 纪薇，让你尝尝被别人掌握的滋味！ 阿束看着马上摇晃颤巍的纪薇，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拍摄已经停止，众人只能祈祷女主千万别出什么事。 但墨菲定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马术师找到纪薇时，她已经躺在了地上，全身没法动弹。 导演脸色一僵，赶紧安排人送了医院。 背部像是被火烧，疼得全身都仿佛躺在了针尖上。 阿束脸色惨白，“薇薇没事没事。” 纪薇勉强挤出个笑，“你哪像是安慰我，没事，只是稍微擦伤了背。” 说话牵扯着后背，疼得她凉气倒吸。 远在临城出差的温斯年知道这件事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护士刚换完药，温斯年的电话打了进来，“怎么回事？” 背上还有些木，纪薇用着很轻松的口吻开口，“拍古装戏受伤很正常，明天就能回去拍戏了，你别担心。” 温斯年顿了几秒，“真的是意外？” 坠马事件发生的时间不可谓不巧，温斯年一贯不相信巧合，在他看来，这事肯定有原因。 纪薇笑笑，“工作顺利吗？临城最近天气转阴，注意保暖。” * 挂了电话，温斯年放下手上的工作。 修长的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桌子，周潇站在一旁小声提醒，有份文件还等着他签字。 温斯年仰头，声音很淡，“剧组坠马的事件派人去好好调查。” 周潇一愣，前两天剧组对外说是马受了惊，纯属意外事故，但看温斯年这意思，似乎断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那……” 温斯年嘴角微动，薄唇一掀，“给你提供点线索。” 温斯年转发了几张照片给他，是顾明珠和方媛在咖啡厅里聊天的画面。 “温总，这？” “照片上另外的女人，是纪薇剧组的女演员。” 周潇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有几分迟疑，“那如果确实有直接关系……” 温斯年给纪薇发着微信，听到这话，停下手上的动作。 “剧组的拍摄连主角都能换，何况区区一个小角色。” 周潇噎住，缓了两秒，“是，明白了。” 走出温斯年的房间，周潇喘口气，这护妻狂魔简直太可怕了。 * 虽然纪薇有意隐瞒，但叶琴还是知道了她受伤的消息。 到底是母亲，一边忍不住叮嘱怎么不好好保重身体，一边又专门请假熬了鸡汤。 纪薇乖巧喝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演员这行，跌打损伤这是常事。” 叶琴瞪了她一眼，“怎么就偏偏你不注意安全！” “这不我是女主，戏份多，难免就……” 解释的话向来不用，叶琴再次打断，“好好喝汤。” “嗯嗯，好。” “对了妈，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话题成功转移，纪薇在母亲脸上看到了笑意。 “还好。” “我就知道，我妈，女人中的战斗机。” 还没夸完，维康健身俱乐部的电话打来，问她晚上六点能不能回去上班。 “顾先生下午过来健身，总监说他心情不好，没谁敢进去收拾。” 叶琴目光扫过纪薇手上的点滴，点点头，“好，我尽量赶回来。” 纪薇听出了门道，忍不住给母亲点赞，“妈，你这才多久，就这么厉害了。” “有位VIP客户脾气一向不好，难得他能听我说两句。” 她自然也没告诉纪薇，这位客人，就是顾振辉。 也没人知道，叶琴那些看似认真细心的行为，不过她一步一步的计谋罢了。 纪薇只当是母亲对待工作一向认真，叮嘱她不要太劳累。 * 休息几天后，纪薇不敢耽搁，接着回了剧组拍戏。 根据通告单上的安排，紧接着的又是舞蹈的戏份。 阿束盯着看了一会儿，“薇薇，要不和导演商量一下，你现在……” 纪薇还在房间里比划舞蹈动作，瑜伽垫上压着腿，“不行，几百号人的工作哪能因为我说换就换。” 阿束撇撇嘴，帮她扶住腰，长叹一口气。 这几天在主拍她的戏，等到群戏时，纪薇才发现，剧组的演员有了变动。 有一位新人顶替了方媛，成了剧里她的闺蜜。 新演员面相柔和，是个很温柔踏实的人。 一场大戏过后，纪薇没忍住悄悄问起了同剧演员。 扮演小太监的男演员嘴里叼个雪碧，皱眉想了一会儿，“听说是资方下令换掉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反正这种事也是娱乐圈常态。” 他这话说得简单却在理，拍摄进入尾声换人的都有，更何况是一个不重要的角色。 于剧组是司空见惯，但对当事人来说，这却足以让人发疯。 方媛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刚进组不久的顾明珠。 她几乎毫无仪态可言，将顾明珠堵在某饭店的卫生间门口。 “顾明珠，这到底怎么回事！” 方媛不傻，联系最近的事情，很明显，自己丢了角色和顾明珠有着莫大的关系。 顾明珠退后两步，推掉她的手，“方小姐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跟我装！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丢了角色！” 这句话似曾相识，顾明珠想了几秒，才想起曾经董之星也问过纪薇同样的话。 “方小姐，我之前诚心帮你搭线，呀帮你接洽重要角色，怎么一回头，反倒来质问我？” 她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推得一干二净。 “顾明珠，明明是你要我在道具里动手，目的是让纪薇……” 顾明珠神色一变，“方媛，血口喷人这词你倒是用得相当厉害！” 方媛懵了，明明那天她接到顾明珠的电话，话里话外说纪薇根本配不上女主，即便弄不了她的主角，也可以给她点厉害瞧瞧。 并且还答应，等事情办完之后，会帮她争取到《青春羽毛》的女主。 但眼下这情况，很棉线自己被坑了！ “顾明珠，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顾明珠噗嗤笑了一声，“方小姐说这话未免可笑，若谈良心，你还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 方媛气急败坏，“顾明珠，你猜我把你的事一说，你这人设还能保得住吗？” 原本以为捏住顾明珠的把柄，自己有几分商量的余地。 可方媛忘了，这是根本无公平可言的娱乐圈，黑白从来就是可以任由资本颠倒的。 “方小姐，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相信你的话？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出来，到底是对谁影响大？会影响到我拍戏？” 这就是她敢自己接洽方媛的理由。 她笃定方媛不敢把这样的事情公开，一旦公之于众，为了利益陷害同行这帽子足以让她彻底被演艺圈抛弃。 顾明珠了解过他的家庭，她需要演员这份工作维持她努力光鲜的形象。 “顾明珠！” 她嘴里的人正笑意盈盈看着她，顾明珠拉下她的手，“不破不立，这句话方小姐应该听过……” “你什么意思？” “丢了一个不重要的角色，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更重要的角色等着你呢。” 安抚好了方媛，顾明珠嫌弃地拧开水龙头洗手，电话响起，顾明珠优雅地擦干手上水分。 “又怎么了？” 左浪的声音十分欠扁，“明珠，你猜那小演员是谁直接下令换掉的？” 顾明珠心里一沉，任由面前水声哗啦，“是谁？” 明明知道是谁，但一定要听到那个名字才肯罢休。 “温斯年。” 顾明珠拿了一支洗手间上的玫瑰，咔擦一声，单手从梗中段折断。 以前的温斯年，哪里管过这样的事。 “他既然能换人，自然肯定知道了你做的事。”左浪夸张叹口气，“为了那个纪薇，温斯年还真是无微不至。还是想想你要怎么面对温斯年吧。” 这话倒真是说得及时。 “我们需要聊聊。”声音从背后传来，顾明珠心里一抖，机械转身，昨天刚出差回来的温斯年冷冷站在她面前。 地点是温斯年自己选的。 温家产业下的一家咖啡店，虽是晚上，但借着喝咖啡谈情说爱的人不在少数。 顾明珠心虚，主动帮他加了糖，“工作最近怎么样？” “还好。” “看你像是瘦了不少，一定要注意休息。” 温斯年抬头，盯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明珠，下周我会带纪薇回家吃晚饭，有不少亲友到场，有空吗？” 顾明珠搅动咖啡的手一顿，“不了，有戏要拍。” 温斯年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点点头，“好。” 两人间的气氛很古怪，咖啡的香味像极了年少盛夏里的夏日香气。 面前男人的轮廓清雅俊朗，顾明珠没能忍住，“斯年，纪薇究竟哪里吸引了你？像她那样的演员，娱乐圈从来就不缺。” “世间女人千千万万，但纪薇只有一个。” “这根本不是理由！是漂亮？演技？斯年，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喷火的嗓音里没了富家小姐的克制，顾明珠胸口起伏，握紧手里的咖啡杯。 “很多年前，我答应过一个女孩子，要等她，可惜一等就等了八年。” 温斯年顿了顿，“无论是谁伤害过她，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音调，果不其然，顾明珠的脸色刹那煞白。 温斯年往后一靠，汤匙敲击杯壁，声音清脆，“方媛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顾明珠身子微抖，沉默了半天，“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我倒是认识……” “先前纪薇一个剧组的女演员。”温斯年把话说死。 顾明珠暗自咬牙，“不认识。” 果然，那怕是到了这种时候，顾明珠仍然不会说实话。 温斯年似笑非笑，接下来的两个字却听得顾明珠头皮发麻。 “是吗？” 正巧来了通电话，顾明珠着急要走。 温斯年慢悠悠抿了一口咖啡，“明珠，你和明月、伊人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话我不至于说得太决绝。但有件事你要知道，伤害纪薇的人，我不会让她好过。” 第22章 真帅 温斯年的警告似乎起了作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再为难纪薇。 年关将近，集团开始了各项安全检查工作。 纪元集团旗下子公司众多，前后花了个把星期，温斯年才亲自走访完。 多家子公司领导没料到今年是他亲自来，半点不敢怠慢，唯恐哪里做的不到位，被这位年轻的总裁炒鱿鱼。 检查完最后一家公司，公司总经理把他送至楼下，说了些商场客套的话。 温斯年点了点头，该敲警钟的话在公司已经说了不少，眼下没再多话。 “那要不我送温总回总公司？” 温斯年开口，“不用了，周潇送我。” 但周潇却没反应，呆愣在一旁。李总唤了两声，周潇这才回神，“不麻烦李总了，谢谢。” 上了车，周潇欲言又止，不停敲打方向盘的食指体现着他内心的纠结。 温斯年扫了一眼，刚刚在门口周潇就显得心不在焉，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所以这次就显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问。 周潇脸色更加难看，“温总，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要是旁人说出这种话，温斯年多半不会给开口的机会，但周潇跟了他好几年，极少有这么难以拿主意的时候。 “说来听听。” 周潇呼出一口气，迟疑了两秒，这才出声：“温总，我刚刚见到了纪小姐的母亲。” 顿了顿，“在顾总的车上。” 一直直视前方的温斯年一愣，眉头微蹙，“顾总。” “顾小姐的父亲。” “顾振辉。” 温斯年没想太多，叶琴在健身俱乐部工作的事纪薇和他说过，他自然也以为是作为消费者的顾振辉顺路送了一下叶琴。 但这个说法一出口就被周潇否定了。 “温总，这不是第一次见。”他犹豫几分，“前几天，我去经纬商场买东西，在化妆品专柜也碰到了顾总和叶阿姨，也是一起开车离开的。” 周潇这话说得已经相当客气了，看那天的情形，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客户”能解释的。 像是怕自己不信，周潇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温斯年，“温总。” 照片上，一向最讨厌逛街的顾振辉，十分乐意的挑选东西。一旁温顺站着的，不是叶琴还是谁。 顾振辉和妻子韩馨的婚姻早名存实亡，双方各玩各的，只不过为了所谓的颜面，还保持着所谓的夫妻关系。 但无论如何，温斯年也很难相信，纪薇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照片足够清晰，也足够看出两人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温斯年顿了几秒，“这件事，你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周潇赶紧否认，这温总和顾明珠、纪薇的关系就够乱了，要是再把这事儿说出来，那情况得复杂成毛线团。 “暂时压下来，至于叶阿姨和顾总的关系，你再仔细查清楚。” 见温斯年没因为纪薇的关系失去理智，周潇松了口气，“明白。” 和纪薇视频，温斯年有意无意问起，果然如他所想，纪薇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我妈上个月拿了公司的优秀员工，顶厉害！” 温斯年没有透露半个字，嗓音温柔，“叶阿姨的能力，的确出乎意料。” 纪薇在敷着面膜，眼睛里都是自豪的光芒，“那是。” “好，早点休息，明天伊人会去现场，别让她惹祸。” “知道了。” 挂完电话，手机上周潇又发来不少照片，这一次顾振辉和叶琴不仅仅只是去化妆品专柜，还包括不少奢侈品店。 一共十张照片，每张照片里叶琴的包都不一样。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是价格在五位数以上的名品。 温斯年并不否认叶琴工作上的能力，但根据他对叶琴的了解，她不至于抵挡不住糖衣炮弹。否则也不可能二十多年来，一个人拉扯纪薇长大。 可事实又一件件摆在眼前，“拜金”这个词说服不了温斯年。 * 冬天拍戏，最是考验演员的忍耐力。 最近拍的是夏天的戏，纪薇穿着薄单衣，往湖里跳第六次。 不仅她冷得发抖，一旁看着她演戏的温伊人都忍不住打了俩寒噤。 纪薇全身湿透，鬓发贴着脸颊不住的淌水，冷风一吹，冻得骨缝里都是冰凉。 温伊人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捧着手里的奶茶，“文叔叔，这拍戏可真辛苦。” 文庆野笑了一声，“那可不，不然你爸怎么不让你学表演。” 原本刚刚那条完成的很OK，但文导细看一遍，发现发髻上的头饰和上一幕剧情相比少了一根凤钗。 刚暖和几分的纪薇，又被叫去重新拍了一条。 好在这一次一条过，从湖里爬起来，她整个人都快抖成条麻花。 正要让阿束去找温伊人，粉红羽绒服裹着的人已经蹦到眼前。 “给。”纪薇手上被温伊人塞了个暖手宝。 刚擦干水分，脸上冰得连笑容也挤不出来。 纪薇朝一旁的休息间一指，“天冷，我房里有小太阳，你去烤烤。” 温伊人自诩新时代新青年，全然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用，我熬得住！” 不过这豪言壮语在第五播冷风刮来时，像被朔风裹挟的落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她蹲在纪薇的小太阳前，捧着个红薯啃得来劲。 换好衣服，要准备下一场戏，纪薇又拿了自己的小毛毯给温伊人，让她注意保暖。 结果温伊人没待在屋内，把小毛毯往身上一裹，再次凑到了文导面前。 先前温斯年打过招呼，说温伊人进了校话剧社，下学期要排演剧目，想到电视剧拍摄现场看看实操情况。 文庆野没办法，只好由着她问东问西。 温伊人连着来了几天，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见她和女主以及导演关系好，也不好多说什么。 下了场戏，纪薇正在化妆间换装。 阿束猛地推开门，急急忙忙赶过来，“不好了，温伊人受伤了。” 自己的妆发都还没换完，纪薇不敢耽搁，一手扶着头饰赶到现场。 温伊人一身小宫女打扮，跌坐在台阶上，双手痛苦地捂住右脚踝。 “怎么回事？” 早有工作人员拿了冰块来敷，痛得温伊人差点跳起来。 “不小心摔了。” 温伊人在现场看他们拍戏，忍不住心痒痒，求了文导演了个小宫女。 哪知地面湿滑，一干人下台阶的时候没留神，温伊人不仅摔了一跤还扭到了脚。 自己还没接着再问，温伊人眨巴着眼睛，“薇薇姐，拜托你千万别告诉我哥。” 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份伤筋动骨，正巧自己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纪薇点点头要送她去医院。 “你可是答应我了哈，千万别告诉我哥！” 纪薇帮她收拾好东西，“知道了小祖宗。”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只是想体验一下感受生活啊！” “难不成今天黄历写着不宜出门……” 温伊人嘀嘀咕咕个没完，纪薇正要接话，她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靠，我哥！” 眼瞅着温伊人那犹如小鹿般湿哒哒哀求的眼神，纪薇硬着头皮撒了谎。 对温斯年说温伊人在拍戏，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她，拍戏？” 自己妹妹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不给人惹麻烦就不错了。 纪薇提着口气，“嗯，表演都有共通的部分，亲自参与表演对伊人话剧表演有帮助。” 本想着几句话把这个话题聊过，哪知温斯年说一个小时左右到现场，晚上一起吃饭。 原本脚步就不稳的温伊人差点再次来个平地摔。 她被阿束和另一个工作人员驾住，往影视城门口走，剧组出行的车辆在城门口，将近一公里的距离禁止机动车通行，温伊人哭丧着脸，“怎么办啊？” 纪薇到底比她大几岁，先给文导去了电话，让他帮忙遮一下。 “我让阿束送你去医院。” 不能两个人都没在，否则温斯年分分钟就能猜出。 “行，反正只要不告诉我哥，怎么都行。” 刚拐过隔壁正在搭场景的一武侠剧组，温伊人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坐在门口俩石狮子前歇脚。 纪薇看着她红肿的脚踝，想着以前母亲帮自己揉捏的力度，帮她揉了几下。 “到了医院要听医生的话，注意休息。” 温伊人痛得吸气，也不管她说的什么，赶紧答应下来。 也难得温伊人没发大小姐脾气，纪薇掏出纸巾帮她擦擦汗。 “纪薇？” 正准备扶温伊人起来，几米开外，有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开。 纪薇抬眼，一道深蓝色大衣近在眼前。 缓了几秒，她才猛然想起来，眉目间尽是开心。 “南医生？” 不远处的男人点点头，还是两年前一般的温柔，他走近一些。 “好久不见。” “南医生深造回国了？” 南谦笑着回答她，“昨天刚回来。” 他的视线落在台阶上的温伊人身上，急切地蹲下身，“扭伤了？” 温伊人：“嗯。” 南谦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受伤的部分，疼痛感与温热从红肿的地方袭遍全身。 “我的车在外面，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纪薇松了口气，赶紧给他道谢。 见温伊人是单脚跳着往外走，体力消耗过大，南谦抬眼看她，“这位小妹妹，你介意我抱你出去吗？” 他问话真诚，坦坦荡荡毫无轻薄的意思。 温伊人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朵，像是染上了红霞。 愣了半天，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真帅！ 她幅度很小地点头，声音很小，“好。” 纪薇扶着她站起来，南谦双手一揽，很轻松地就将她公主抱起来。 一米□□的的温伊人躺在一米八五的南谦怀里，娇小得像个小公主。 “南医生这次回国，打算长待了吗？”纪薇看出温伊人的不自在，和南谦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南谦嗯了一声，“会长待。纪楠怎么样了？” 纪薇笑笑，“还是老样子，以前总问我，他的谦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你怎么回答？” 想起之前纪楠和南谦相处的画面，纪薇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就和他说只要他乖乖听医生的话，他的谦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有空带他来医院，我亲自给他检查一次。” 纪薇欣然应允。 纪楠两岁的时候生病，起初叶琴和纪薇以为只是简单的发烧，只去当地的县医院做了简单的输液，哪知就是一夜的功夫，烧起了肺炎。 再加上他天生的心脏病，差一点点就没了。 转院到市里后，正好是南谦接的诊。 也幸亏是年轻大胆的南谦，最终把纪楠给救了回来。 纪薇还记得当时她和母亲在抢救室外等候，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摘下口罩，通红着眼睛，反握住母亲发抖的双手，说没事了。 一米八几的人，在纪薇眼里，生生成了天使。 从那之后，每次去医院复查，纪楠都会嚷嚷着找谦哥哥。 两年前，南谦被医院派到国外进修学习，纪楠整整念叨了两年。 * 快到门口，纪薇才想起问他怎么会来影视城。 怀里一直默不作声的温伊人，感受到南谦脚步顿了一下。 她悄悄抬眼，瞧见南谦脸上一晃而过的失落，“来看位朋友。” “什么朋友？”温伊人没忍住，脱口而出。 南谦垂下眼，含糊其辞，“一位老朋友。” 最后倒也没用剧组的车，是南谦亲自送温伊人去的医院。 第23章 借位 温伊人有意隐瞒，扭伤脚这回事始终没叫温斯年知道。 不过温伊人的变化，连温绍元都感受到了。 她不再有事没事往家跑，也不再整天絮絮叨叨嘚吧个没完，每每打电话，她总说自己在图书馆。 有变化自然是好事，但在温斯年看来，这不是惊喜，反倒略显诡异。 “你觉得有必要找她谈谈吗？女孩子的心思总是你们比较了解。” 温斯年坐在纪薇对面，喝了口茶问道。 眼下纪薇正在回着温伊人的微信：【薇薇姐，他真的喜欢渡边淳一和毛姆的书吗？】【你说我这样直接去医院找他会不会有些唐突？】【要不我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对了，最重要一点，这件事千万别和我哥说！】纪薇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温斯年向她咨询意见，另一边温伊人这个小姑娘竟然动了心。 英雄救美，总免少不了美人一见钟情。 【伊人，南医生比你大十三岁。】【他……】纪薇这边还在打着字，温伊人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我知道啊，比我大十三岁，白羊座，生日4月12日，血型O型，临大本硕博毕业，现在是余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办公室在2109。】少女情怀不仅仅是诗，还是关于另一个人的事无巨细、点点滴滴。 正想着怎么回温伊人，温斯年突然凑近，语气不明，“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纪薇手上一抖，忙摁了锁屏，声音抖了两抖，“没…没有。” 这下反倒彻底引起温斯年的好奇，“没有？” 纪薇撒谎的时候，表情看似很坚定，实际上因为心虚，手上会不自觉地有小动作。 比如现在，她一遍一遍摩挲着青花茶杯。 温斯年最近工作很忙，难得现在有几分闲心。 他扫了她一眼，嗓音不自觉地染上了酸味，“最近你和男主的吻戏据说过了七八条。” 纪薇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手忙脚乱解释，“那是涛哥状态不佳，文导要求多过了几条。” “涛哥？”温斯年这两字听得人牙酸。 好在纪薇及时解释，“都是借位，借位。” “当真？” 纪薇很认真点头，“真的，没骗你。” 她被温斯年盯得发毛，又叫了服务员要了两份甜品。 “我…我先去趟洗手间。” 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她还没能习惯温斯年的眼神。 才刚起身转头要走，对面的人也站了起来攥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扯，撞进他怀里。 舌尖描绘她的唇形，他压低嗓音，“是这样借位吗？” “唔……” 想着在茶苑，纪薇想挣脱，奈何半分都脱不了。 不远处，来送茶点的服务员端着盘子来也不是走也不是。 温斯年自制能力一向不错，这么明目张胆就吻上来的情况少之又少。 纪薇虽然有几分抗拒，但到底是难得的欢愉时刻，耳尖先红了。 温斯年的唇擦过她的脸，热气喷洒在耳蜗，“这样的借位，可以吗？” 纪薇闪了一下眼珠，眼仁里像蒙了一层水雾，“别闹。” 这样的话落在有情人耳朵里，像极了一根长茅草刮过心田，酥麻微痒。 视线里的两人还未离开，温斯年换了个姿势，“刚刚不算，右边再借位一次。” 说完，拉着她坐了下来。 纪薇的脸烧了起来，不舍放开，又害怕紧张。 温伊人见她长时间没回微信，干脆拨了语音电话过来。温斯年眼疾手快，看到是谁的片刻，毫不客气点了拒绝。 纪薇自然也不知道，从温斯年的角度，正好看到叶琴和顾振辉挽着手进了对面的奢侈品店。 刚刚如果她一转身，能看得清清楚楚。 纵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温斯年还没考虑好应该怎么样让她接受。 她性子倔，倘若知道了，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 * 当再一次和周潇偶然碰到叶琴和桂振辉一通出现时，温斯年没有办法再不采取行动。 他借着周末，打着来看纪楠的名号，去了纪薇家。 温斯年事先做了了解，那天正巧纪楠和同学去了学校组织的校外活动，只有难得休息的叶琴在家。 签约纵横娱乐之后，纪薇搬了家，换了个大一些、高档点的小区。 叶琴从猫眼里看到是温斯年，赶忙开门请了进来。 “斯年很久没有来过了，快进来。” 温斯年把给纪楠的礼物递过去，四处看了两眼，“阿楠没在？” 叶琴笑了笑，给他泡了茶水，“参加学校的活动去了。” “叶阿姨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 温斯年暗自打量着房间内，他试图找出那些奢侈品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温斯年以开玩笑的口吻出声：“叶阿姨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比其他人能帮上忙。” “好啊，那斯年这话阿姨就先记下了。要是有需要，我可就不客气了。来来，快吃橙子，新鲜的。”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他怎么试探，叶琴始终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权衡再三，温斯年拿出一张照片。 薄薄的照片捏在指尖，他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有位朋友给我发了这个。”温斯年顿了顿，“我觉得，有必要听听叶阿姨的解释。” 一开始她还在极力否认，直到温斯年又拿出第二张、第三张。 叶琴沉默了。 “我相信叶阿姨并不知这样的人，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叶琴的手微微在抖，“薇薇知道吗？” “暂时不知道。” 温斯年见着她泛白的脸上松了下来，“斯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无论我做什么，我不会伤害薇薇和阿楠。” “可您想过一旦有狗仔爆出她家庭的丑事，会对她的事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温斯年难得有了一丝生气。 叶琴的这番话，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的确和顾振辉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并且不打算改变。 她又给温斯年添了些茶水，并没有坏了风度歇斯底里，“不是有你吗？”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这就考验温总的能力了。” 她不懂声色换了称呼。 温斯年重新正视起她，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叶阿姨，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 *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被人拿来用作威胁纪薇的把柄，但温斯年的那句话却不幸言中了。 下了戏，纪薇回到酒店收拾好行头，准备下楼和温斯年一道去看温伊人的学校晚会表演。 不想还没走到电梯，被迎面而来的顾明珠一把揪住衣领，抵到墙上。 顾明珠杀红了眼睛，眼中恨不得喷薄出利刃，“够可以纪薇，母女俩都这么贱！” 纪薇不明所以，轻松一个反拧，顾明珠吃痛，“放开我！” 纪薇知道顾明珠一直针对自己，但哪里能听得了自己的母亲被骂，当即下了重手，“我警告你说话客气点！” 顾明珠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妈甘愿当小三勾引有妇之夫，你热衷于抢别人的心上人。贱到一起了！” “你再说一遍！”纪薇气得全身发抖。 “我说，你和你妈都是一路货色，出卖色相的狐狸精！” “顾明珠，你别以为我是个软包子……” 顾明珠嘴角一掀，“纪薇，你敢打开我手里的这个袋子吗？” 纪薇几乎想都没想，夺过来，一手格着顾明珠的身子，让她没法作妖，一只手取出里面的东西。 牛皮纸袋里，是大约二十多张照片。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连带着声音抖没有了之前的硬气，“这……” “我可没工夫P图害你，纪薇上面的女人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纪薇根本不能相信，手上一点力道都没有，照片洒落在地。 “怎么，现在你还能这么嚣张吗？” 顾明珠哈哈大笑起来，“简直太可笑了，你口中那个坚强自立、二十多年不嫁的母亲，居然做了那个有女人无数、我爹的小三。” “小三”两个字彻底刺激到了纪薇的神经，她手上再没了力气，靠着墙慢慢蹲了下去。 顾明珠不解恨，想起温斯年对自己的态度，胸中怒火激荡，扬手就要一巴掌。 哪知这巴掌没能打下去，被人拉住。 温斯年在底下见纪薇没来，亲自上来找，没曾想一来就见到这样的场面。 地上散落着照片，都是他事前看过的那些。 纪薇眼神涣散，喃喃道：“你告诉我，这肯定是假的。” 顾明珠原本就对她耿耿于怀，这下又见温斯年悉心扶起她，“假的？纪薇，难不成自欺欺人还不够，还要别人来骗你？” “告诉我，这是假的！” 但纪薇始终没有等来温斯年的这句话，她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她一把推开温斯年，转身反锁了房门。 “对不起，让我先静静。” * 纪薇请了一天假，她想把这件事搞清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真的会娶做别人的小三。 她在内心给自己设置了无数的假想，比如母亲有什么苦衷，比如她身不由己，再比如她欠钱。 面对她的质疑，母亲没有半个字的反驳。 那些假象，没有一个是成立的。 印象中，自己和母亲几乎从来没有过这么激烈的争吵。 往日那个善解人意、温柔的母亲，此刻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妈，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但面对她的诘问，母亲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动。 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 【妈妈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为了你。】“为我好？妈，我们缺钱吗？缺奢侈品缺名牌吗？您缺什么，我给你买！” 即便母亲想找一个共度一生的人，她也不会拒绝，反倒会为母亲开心。 之前她都想好了，等自己稳定下来，可以帮母亲物色物色。 可为什么偏偏是顾明珠的爹，为什么会是有妇之夫！ “妈，你倒是说句话啊。” “薇薇，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纪薇扶住母亲的胳膊，想从她嘴里得来那么一星半点的解释，可惜什么都没有。 母女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直到最后纪薇摔门而出，母亲也没有追上来。 纪薇带着口罩，眼泪汹涌而出，淌进嘴里，咸得发苦。 到了楼下，不知道温斯年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小区门口。 “我妈…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埋在温斯年怀里，断断续续出声。 温斯年拍着她的背，似乎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哭吧。” * 温斯年第一次见纪薇醉酒的样子。 趴在桌上，脸埋进胳膊里。 面前倒了一桌子的酒瓶。 晚上十二点多，酒吧里摇得正欢。 温斯年将她捞起来，“送你回去。” 纪薇眼神迷离，脚下踉跄，突然扑倒他的怀里，口齿不利索，“你…是谁？” 温斯年扒拉下她不安分的手，打横公主抱。 周潇来了车停在门口，见到这幅场景，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塞进车里，纪薇的脸贴了过来，睫毛在他的肌肤上滑动，“温斯年，我妈她真的是个好母亲，好人。她……做的一切，都是都是……对不对嘛，斯年……” 话音渐渐小了下去，她靠着他的肩，手不经意间搭上了他的腰。 在他们的爱情中，总是温斯年占据主动地位，眼下她醉得厉害，不知道自己这幅迷离的样子有多撩人。 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嘴唇粉嫩略带着红艳…… 温斯年沙哑着嗓音，“纪薇，别动。” 他不是柳下惠。 残存的一点意识在支配她说出口的话，她捧着温斯年的脸，“你长得…真帅。” 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我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 车里的温度不算高，但现在温斯年的体温并不亚于醉酒的纪薇。尤其当纪薇把他当成自己的玩偶，继而手脚并用的时候。连心上，似乎都烫了几分。 但醉梦中的纪薇又如何能感知道他身体的异样，她找了个及舒服的姿势靠了下来，手却不偏不倚搭在了某处。 周潇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瞧见温斯年僵硬的靠在后坐。 他哆嗦了一下，这么多年了，纪薇有这本事，连温伊人喝醉酒耍酒疯，温斯年都没这么有耐心。 “温总，去哪？”定了定，他问。 温斯年报了纪薇拍戏入住的酒店。 周潇顿了两秒，“薇薇醉成这样，送她单独回酒店这样好吗？” 过了半天，周潇才听到后排温斯年刻意隐忍的声音。 “去盛世澜庭。” 那是他自己的一处别墅，在余市近郊，环境优美少有人打扰。 周潇陡然升起一股同情心，内心送了纪薇四个字。 祝你平安。 第24章 照片 一早，纪薇被阿束的夺命连环call给惊醒。 摸索半天，她从床头柜上捏过手机。 电话那端，阿束心里大石头落地，差点哭出来，“薇薇，你到底去哪儿了？” 纪薇脑子里一片混沌，压根没法思考。 “我好像在酒吧？” “快醒醒小祖宗，现在已经第二天了！你知道热搜是什么吗？” “我看看。” 但，挂完电话，纪薇还没来得及点开微博热搜，手机先从手里滑了下去。 温斯年一身白色家居服，刚洗完头发，在门口看她。 她脑子一瞬间清明，被子一掀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在……” 温斯年一手擦着头发，开口：“这是哪？” 纪薇这才打量起房间，装潢简单，床头有温斯年喜欢的书。 很明显不是酒店。 纪薇脸上腾地烧了起来，垂下头，看到自己光着的脚丫。 “我…我昨晚好像喝多了。” 温斯年笑了几分，走近些，“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纪薇摇头。 他指着自己右侧略微靠后的脖颈处，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现在猜得到吗？” 纪薇目瞪口呆，心虚地吞了吞口水，“是我？” 温斯年拿下肩上大毛巾，一把盖住她的头，使劲揉了几下。 “是只蚊子。” 天晓得昨晚他是怎么忍了下来。 阿束见纪薇没给回复，又赶忙打了电话过来。 纪薇猛然想起来，忙点开热搜。 这下好了，又喜提三个热搜。 【纪薇酒吧】【纪薇买醉】【纪薇醉酒动作泼辣】热搜点进去，有纪薇坐在酒吧里猛灌酒的视频，三分四十五秒之后，她似乎喝醉了，伸手揉捏面前的男子脸，动作十分亲密。 再联系她之前拿下大导女主的资源，这次又少不了被人黑。 “@我呵呵呵呵呵：呵，没什么作品开始疯狂热搜了？要点b数吧！” “@玉帝是我舅：好的明白了，新一代营销咖来了，下次又是什么热搜？” “@哭不死你：滚，不认识。” “……” 三个热搜之下，百分之九十九全是骂的，剩下那百分之一是吃瓜路人表示不认识。 纪薇伸了个懒腰，给阿束回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喝酒的是她，揉着温斯年脸的也是她，还真是石锤。 不过她介怀的是，昨晚她那么对温斯年“动手动脚”，温斯年竟然由着她胡来？ 她原以为公司会处理好，没想到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出来后，网上早吵翻天了。 床上的手机震个不停，电话也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 有些快几百年没什么联系的，微信、短信、电话一条龙问候。 搞得纪薇怀疑自己是不是欠高利贷了。 好不容易接起赵茉的电话，没等自己开口，对方先炸了，“薇薇，你真的做到了！豪门啊啊啊啊啊！” “什么？” 赵茉压根没缓过劲来，嗓音高亢，“你什么时候把温总拿下的！” 听完这话她一回头，半小时前还一身家居服的人此刻西装笔挺，对她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纪薇暗道不好，匆匆丢下一句“待会儿再说”挂了电话。 然后她点开了热搜。 前五的热搜还是她，但内容已经完全不是刚刚那几条。 【温斯年纪薇官宣】【纪薇男友温斯年】【纪薇现代版灰姑娘】而最根本的原因，是温斯年发了条微博。 @温斯年：我在，她在。@纪薇纪薇没稳住，跌坐在床边。她稳了下心，“不是说不公开吗？” 从多方面考虑，她之前和温斯年约定，尽量不公开两人的关系。 没曾想自己小心翼翼恪守约定，被面前这位大佬一条微博就打乱了。 “我变卦了。” 想了半天，纪薇终于拿起手机转发了那条微博。 【温先生，你好。//@温斯年：我在，她在。@纪薇】* 恋情公布之后，纪薇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灰姑娘的代名词。 各路网友扒她的背景，扒来扒去，发现真的是灰姑娘本灰，一个个开始羡慕她的运气。 下了戏，经纪人梦姐带了几分合作书过来，基本上都是综艺的合作。 现如今拍摄的影视剧播出总会有些问题，参加综艺节目是艺人维持热度的最佳选择。 以前纪薇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坐在一旁听着梦姐的建议。 “《恋爱时分》定位有些窄，表现不好容易被骂，再说制作组希望你和温总一起参加，基本没戏。” 阿束弓着腰，也在旁边听着，“那这个呢，《在我梦里》帮素人实现愿望的，口碑还行，前两季我都追了。” 梦姐一针见血，“口碑是因为太糊了。” 挑来挑去，最后似乎只剩下一个看起来不错，《在美丽的田野上》。 这是一档慢综艺，参与嘉宾先选择一个身份，有打渔的、种地的、做饭的、收拾杂活的、管账的六种身份。 嘉宾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其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互相合作，保证团队能顺利生活下去。 梦姐敲着食指，以她对纪薇和现在市场的了解，在这档节目里要是表现好，能吸粉无数。 先前纪薇也咨询过温斯年的意思，正好，他给的建议也是选择这一个。 她拍了一下桌子，“好，那就这个。” 梦姐满意地点头，“嗯，这周末有一个公益活动我帮你定下了。” 等到了时间，纪薇才明白为什么梦姐为没和自己商量就定了节目。 因为，她在活动的现场看到了温斯年。 整个爱心活动现场的背景墙上，她看到了特别鸣谢纪元集团。 活动的地点就在余市朝阳聋哑学校，纪元集团捐赠了不少学习用具和生活用品。 媒体人眼尖，发现了他俩都出席，脑子一转，文章标题写成：恋情公布后首度露面，温斯年纪薇现身爱心公益事业。 学校负责接待的胡副校长经人提醒，也不再当纪薇是来撑场面的，对她也极为恭敬。 相继参观了教室、食堂、图书馆后，一行人来到了活动室。 活动室内有不少体育器材，墙上贴有自强不信的励志标语，另一侧则是学生老师们的精彩抓拍。 胡副校长十分感慨，指着墙上的照片道：“每年都有不少爱心人士和爱心企业帮助我们的孩子，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这么忙，还经常抽空过来。” 纪薇乖乖跟在温斯年旁边，没插什么话。 但视线在看到某几张照片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年代老旧的照片上，有一个身着义工志愿服的女人，蹲着身子帮小孩子系鞋带。 再有，还是这个女人，一脸开心地和一群小朋友玩游戏。 最新一张的，照片上的日期显示是上个月，她在和孩子比划着手语。 温斯年察觉到她的异样，也顺着看了过去。 看到了纪薇母亲的照片。 “胡校长，这是你们这里的义工吗？”他问。 “是啊，小朋友们都叫她阳阿姨，说她像太阳。来我们这里做志愿十六年了，每年都来。” 纪薇咬着下唇，看着最新的一张照片，那应该是她和母亲大吵之后的。 “您知道她叫什么吗？” 胡副校长笑着摇头，“我们也叫她阳阿姨，别看她是女人，可厉害了。年轻的时候遇到渣男，渣男害得她走投无路丢了学业，结果人家一直没放弃，还经常来帮忙……” 这也是纪薇极少次的、从别人口中听说关于母亲的点滴。 “那还有些什么吗？” 校长以为是年轻人好奇，摇摇头，“别人的隐私我们也不好多问，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纪薇没再接着问。 从聋哑学校回去之后，那几张照片里的母亲一直萦绕在脑海。 她一直知道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也不知道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还坚持帮助别人。 纪薇翻出通讯簿里母亲的电话，试图点下拨通，但始终没有勇气。 另一旁，温斯年看着手里发黄的报纸，几乎是呆愣在椅子上。 周潇万分不解，“温总，你没事找顾振辉顾总的消息做什么?” 而且，不是近两年的信息，是二十多年前的。 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份厚厚的文件袋，包括顾振辉当年结婚的头版报纸。 温斯年捏着手里的笔帽，一下一下地点在桌上。 他从父亲温绍元那儿听了一个关于顾振辉的往事，尽管父亲说的有些含糊，但温斯年内心有个想法。 “明天帮我约一下顾叔叔。” 周潇更是一头雾水，“啊，好的，具体要谈什么项目？” “私事。” 温斯年拿起印有顾振辉照片的那份发黄报纸，再对比纪薇十八岁时的照片。 如今顾振辉中年发福，基本没什么帅气可言。但照片上的人，意气风发。 他从两张八竿子打不着的照片里，看出了相似的眉眼。 温斯年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不，我亲自去一趟振辉集团。” 刚走到门口的周潇又是一愣，但也没办法，只能点头，“那我明天几点去接您。” 温斯年收拾桌上的资料，“不用，你负责明天和赵总的对接，振辉集团我亲自过去。” 他需要仔细理一理，想一想。 第25章 试探 早些年的时候，顾家的产业比温家大得多，顾振辉事事都压着温父。 当时温家商场上出了问题，顾家借此大吃了温家一笔，温家和顾家的婚约也是随口定下的。 只是当时话未说死，双方做了个口头约定。 顾家还一直瞧不上温家，顾明珠的母亲一直不同意两家的婚事。 只是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后来温家大部分产业交给温斯年打理后，情况出现了反转。 温斯年话不多，但做事果决，几年下来，温家在商场的名声地位提高了不知道多少。 到如今，顾母巴不得温斯年第二天就取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约见的地点在振辉集团办公室里，顾振辉推了行程，大腹便便靠在皮椅上。 “斯年，你可是有段时间没来看望叔叔我了。” 温斯年四周环顾了一下，笑道：“多了几盆花草，顾叔叔这办公室布置更显别致。” 茶具上的水开了，发出嗡鸣声。 顾振辉眉梢眼角带笑，这花草原是叶琴张罗的，说是醒神，自己很是满意。 但这些自然不可能让温斯年知道，转口说道：“这是实习生建议的，你也知道咱们这些老年人也得听听年轻人的建议。” 温斯年没戳破，只应答称是。 见他没继续问，顾振辉兴致大好，“斯年要是喜欢，让明珠给你带两盆过去。” 送花不过是借口，目的是让顾明珠与温斯年多多接触。 温斯年是什么人，微笑道：“不用了，顾叔叔应该知道我向来不太喜欢花木。”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谈到了下一步两家要进行合作的项目。 温斯年是个谈判高手，左扯右扯，顾振辉开始回顾他年轻时候光辉的历史。 “你爸那时候，就是个典型的榆木脑袋，不会追女生。”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陷入回忆中，满是自豪与追忆。 温斯年喝了口茶，“听我爸之前提起，顾叔叔当时有女朋友。” 顾振辉也没遮遮掩掩，回答得十分干脆，“嗯，不错。” 瞬间想起什么，脸上突现阴鸷，“不过是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肥硕的脸上微微抖动，咬牙切齿道：“还跟我说怀的是我的孩子，呸！”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这种女人记得干什么？好好的福不知道享，就是退学回家的命！” 顾振辉知道自己在温斯年心里是什么印象，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骂骂叨叨。 温斯年盯着顾振辉看了两秒，眼神放在那几盆价格不菲的花草上。 这一秒，他突然横生出滑稽感。 倘若顾振辉知道叶琴的身份与目的…… 见时间已不早，温斯年起身告辞，顺便，趁顾振辉没注意，顺走了他的几根头发。 * “咔，好，今天的拍摄顺利完成，大家辛苦了。” 听到导演这句话，纪薇终于松了口气，扶着头上将近二十斤的凤冠赶紧去卸妆。 古装剧行头很繁琐，花了两个半小时才全部卸完。 刚出化妆间门口，有工作人员叫住她，“薇薇，有位帅哥在等你。” 又神秘兮兮开口，“等了好几个小时了哦~” 纪薇不好意思笑了笑，“谢谢。” 原本以为是温斯年，但没想到，居然是南谦。 他今天戴了副金属圆框眼镜，手上拿了本很厚的医学书，气质十分稳重。 “南医生？” 南谦合上书，嘴角浮起很温柔的笑，“薇薇今天有空吗？” 纪薇这才想起，之前他约过自己几次，但自己的拍摄很紧，半夜下戏是常事，也就一直没约上。 “不好意思啊，最近确实有点忙。” 南谦笑着摇头，“没关系，是我打扰你了。” 他做事一向负责，纪薇心里一惊，脸色微变，“是不是纪楠的病？” 南谦盯着她几秒，缓缓点头。 * 考虑到纪薇的身份，两人找了一家不显眼的咖啡店。 南谦开门见山，“楠楠的情况很不乐观。” 他顾及到纪薇的情况，已经试图把话说得很平稳。 但涉及到亲人，无论纪薇平时多么稳重，此时也不免慌了起来。 “到底有多不客观？” 南谦拿出了片子，“之前考虑到纪楠年纪小，不宜动手术，但现在看心瓣膜与心室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纪薇想起之前纪楠痛到蜷缩成一团，在病床上泛白着嘴唇喊妈妈，不由得心里一扎。 “成功的几率大吗？” 南谦喝了一口咖啡，还没开口，纪薇大抵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假如成功的概率大，他也就没必要亲自找到自己，而是直接联系母亲。 沉默了一会儿，南谦开口，“薇薇，你有没有想过找到阿楠的生身父母？” 正低头想事的纪薇一愣，眉头微皱，“生身父母？” “不错。”南谦琢磨了片刻，小心翼翼道：“上一次帮他检查，他正在看一部动画片，突然问我是不是他不乖，不然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他？” 纪薇心里一愣，这样的话纪楠从来没和她提起过。 “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是为你让你遇到现在的妈妈和姐姐。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南谦模仿纪楠的神态语气，“哼，谁稀罕我姐了，总是教育我，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 纪薇心情缓了一些，暗骂了一句“小白眼狼”。 南谦也笑了笑，“我又问他，既然不喜欢姐姐，那把她嫁出去，让温总早点带走她好不好。” “他说不好。” 纪薇自心底漾出个笑容来。 血缘关系固然重要，但真情才最弥足珍贵。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说起过和温斯年的事，但南谦竟然也知道？ “这个……伊人很开朗。” 得了，原来是那位小祖宗。 谈话到最后，纪薇拒绝了去寻找纪楠生身父母的提议。 若不是亲生父母心狠，纪楠不至于被抛弃在野外，如今再去寻找又有什么意义。 悲欢离合的事情南谦见得多了，他也知道纪薇的性格，试图劝道：“楠楠毕竟……” 纪薇却是毫不犹豫打断。 “不用了。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们既然抛弃了纪楠，这么多年从未尽过父母的义务，即便找到了又如何？” “万一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南谦道。 纪薇轻声笑了出来，想起自己的经历，“我并不是害怕纪楠找到父母不要我和我妈，只是做得出抛弃自己孩子的人，你能对他们有什么指望呢？” 她比划起来，“我妈当时捡到纪楠时，他才那么大一点，连哭都不会哭。” 往事回想起来，像是带了未曾成熟的橄榄，苦涩交织。 纪薇时常会想，假如那个晴天，自己没有发现废旧公园座椅后纸箱内的纪楠。 那么，如今这个活泼可爱的弟弟该是怎样的遭遇。 她顿了顿，“比如我，我以前也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我爸突然出现，说他是身不由己有苦衷。但后来想通了，我不恨他，也不想他打扰我的生活。” 这些话，即便是同温斯年也没有说过。 但很奇怪，在遇到纪楠的事情上，她似乎总会失去理智，也总是会和南谦说很多很多。 南谦不知道在想什么，听着她说完，恍神了一会儿。 “虽然我不全部认同你的看法，但我尊重你的做法。” 纪薇喝了一口咖啡，有些苦，“谢谢南医生，手术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 缓了几秒，南谦一直略显紧绷的脸上突然松了下来，微微笑开，拍了拍纪薇的肩膀。 “别紧张，阿楠的身体条件还不能支持即刻安排手术，让他先养好身体，一年内动手术就好。” 纪薇仰头，“啊？” 刚刚看他样子，像是明天就要立马手术，怎么突然又说一年了？ 疑问还未出口，只见南谦突然拿起一旁桌上的手机，嗓音柔了几分，“小鬼，这回放心了？” 南谦开了免提，电话里传出纪楠稚嫩又开心的声音。 “南谦哥哥，我就说我姐是个没良心的，你现在相信了吧！” 南谦瞥了一眼怒气渐起的纪薇，“好了，你放心了吧。和你姐说两句，她……” 电话里传来忙音。 纪楠自然晓得姐姐是啥个性，他可不想找骂。 “说，什么情况？”纪薇审犯人似的盯着南谦。 南谦小咳一声，缓缓说了原委。 原来是纪楠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有心脏病，又是捡来的。 有一天晚上，他又做噩梦，梦见母亲和姐姐不要自己。 醒来之后，越想越怕，越怕就越哭。 正巧，南谦打电话来问纪楠的身体情况。 纪薇在拍戏，手机没打通，电话就打到了家里，正好是哭着的纪楠接的电话。 于是，才有了南谦帮纪楠试探姐姐态度的事情。 听罢，纪薇一通电话打回家，纪楠颤颤巍巍接起，“姐……” 还没等自己开口认错，纪薇笑了两声“可以啊纪楠，敢和南医生合起伙来骗我！” “姐，我错了，真错了！你是漂亮小仙女，善良好姐姐……” 夸得那叫一个不走心。 “晚了，给你买了两练习册，别谢姐。” 挂完电话，纪薇盯着南谦，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稳重温柔的医生，也会和纪楠胡闹。 不止这一次，以前也有。 南谦自知理亏，“这顿咖啡，我请。” “服务员，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糕点来三份！” “这就够了？”南谦笑着看她。 “南谦大医生，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和纪楠一起胡闹。” 他撇开头，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和那个小鬼总是有莫名的亲近感，想陪他一起胡闹。 不过看纪薇的神色，只是应而不改的开口，“是，纪大明星。” 纪薇看着手机里一家人的合照，脸色柔和，“阿楠永远是我妈的儿子，是我弟弟。” 以前她和母亲就聊过，哪怕是花再多的代价，也要让纪楠好好活下来。 五年来，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不过动手术的话费用自然不便宜，好在自己签约纵横娱乐后，手上宽裕不少，钱到不是大问题。 “手术费……” 纪薇话还没说完，南谦打断道：“这你不用担心，温总交代过了。” 之前，温斯年已经和他沟通关于手术费的事情。 “不过，我有几分好奇。”南谦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纪薇明白。 好奇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纪薇笑，“他原本就是很好的人。” 南谦一口咖啡喷出来，“好人？” 说罢叹了口气，“果然色令智昏。” 想了几秒，南谦变回了正经神情，“纪薇，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从来没有向自己开口求助过，纪薇当然一口气答应下来。 * 两分钟后。 纪薇看着面前卖品非常不好的红毛丹，试探性开口：“你确定要送人这个？”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送别人有些蔫坏的水果，都不符合南谦的身份和性格。 “确定，你只要帮我送到就可以。” 纪薇心里虽有一万个问题，但也不好多问，收下东西，“是要送给谁？” “燕岚。” “哪个燕岚？” “你认识的，应该只有一个燕岚。”南谦无比笃定。 缓了半天，纪薇才觉得这不像是恶作剧，正经道：“你认识她？” “嗯。” 纪薇脑子里一灵光，“上次在影视城门口碰到你，你说去找一位朋友，是燕岚？” 南谦垂眸，“嗯。” 燕岚是纪薇和纪楠的偶像，她拍过的电视剧、电影，姐弟两能顺着接台词，万万没想到，南谦居然还认识她。 而且看样子，显然是老熟人。 “可是……”纪薇不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她？” 这大概是头一次，纪薇从南谦脸上，看到了一丝挣扎与痛苦的神色，但也只是仅仅一瞬。 回过神来的南谦毫不留情，“你怎么也和纪楠一样有这么多问题？如果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还真不相信你们不是亲姐弟。” 纪薇叹了口气，“除了送这个，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必。” 两人分别之际，南谦没忘记叮嘱她，再好好考虑帮纪楠找生身父母的事。 纪薇想起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决然摆手，“你不用再劝。” 第26章 黑料 原本这只是一次私下和朋友的见面，但到了第二天，事情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纪薇跟着剧组进山拍戏，这地方在密林深处，一点信号都没有。 完全不知道网上已经炸开了锅。 原因是，狗仔在网上放了他俩先后进出咖啡店的视频。 说“营销女星脚踏两只船，前脚搞定某集团总裁，后脚幽会其他男人”，虽说那稿子全篇用的都是“疑似”等规避风险的词汇，但长达半小时的视频简直是石锤。 哪怕有人发出一点质疑，也全被骂成水军。 而且拍摄角度刁钻，明明是南谦伸手取东西，愣是拍成是他温柔地揉纪薇的头。 网上嘲讽声不止，但纪薇和助理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课堂上正上着课的温伊人偶然刷到这新闻，腾得站起来，把书往包里一塞，二话不说迈开步子就跑。 温斯年的电话没打通，打了半天，才联系上周潇。 “周潇哥，热搜怎么回事？” 周潇正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温斯年正开着重要的会议，手机在自己身上。 涉及到纪薇和温总的名誉，怎么处理是个大问题。 没曾想，温伊人这位小祖宗也掺和了进来。 “伊人，公关部正在处理，你别着急。” 温伊人才不是担心纪薇和温斯年，而是她一眼就看出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南谦！ 之前自己约了南谦好几次，他都说自己有事推脱，怎么一眨眼就和纪薇喝咖啡去了？ 温伊人没在公司多待，一个想法上头，她直奔医院而去。 南谦是标准的谦谦君子，性格好、长相好，业务能力更是一绝。 一说起他，连着医院的小护士都知道，给温伊人指了路。 于是，刚检查完病人情况的南谦一出病房门，和温伊人撞了个满怀。 温伊人喘着粗气，手里还紧紧攥著书包，一件白T恤松松垮垮的。 “你们是怎么回事？”涨红了脸，眼睛里有液体打着转。 南谦有些愕然，显然不知道她的质问。 温伊人越想越委屈，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哽着声音，“为什么你每次都说自己很忙，没空见我！但自己却偷偷见别人！” 在市院里，南谦是话题性人物，来往的护士医生一见这场景，惊诧之余，也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热搜，纷纷安慰起来。 因为隔得远，那几张照片里是人脸其实十分模糊，如果不是相当熟悉的人，压根都看不出来。 南谦突然心里一惊，他一直都当温伊人是妹妹，但却忽略了温伊人并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 “来我办公室。” 温伊人此时哪里听得进去，一搭一搭抽泣，“凭什么，你还没回答我，你和纪薇到底什么关系！” 那张似乎摸头的照片，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南谦沉了一口气看她，“因为纪楠的病。” 温伊人半信半疑，吸了一下鼻头，“那一定要放在晚上聊吗？” “如果我们真有什么，你觉得你哥会由着纪薇继续和我接触？” 温伊人还在思考这句话，被南谦一把拿过书包，“走吧。” “去哪？” 南谦示意她看自己右膝盖上的淤青，“给你上药。” 温伊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膝盖，青了一大块。应该是刚刚上电梯时，不小心撞上餐车导致的。 办公室里的温伊人安静许多，她想着自己刚刚大庭广众下的表现，整个脸几乎烧得不成样子。 南谦帮她喷了喷雾，看着她发烫的耳朵，“怎么，还发烧了？” 说着就找体温计。 温伊人赶忙坑坑巴巴拒绝。 愣了几秒，她壮着胆子开口：“南谦，我…我刚刚是不是很丢人？” 要是温斯年知道了，估计得冷嘲热讽死了！ 南谦脱了白大褂，拖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伊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但他是一位医生，眼睛里不单单是温柔，还有医生的敏锐与犀利。 他不是不懂，而是要她亲自说出来。 然后，亲自碾碎。 温伊人盯着他的眼睛几乎三秒就坚持不下去，慌乱移开，“纪薇是我未来嫂子，我…我不能…不能不管。” 她知道这个说法烂透了，可是那个理由她根本说不出口。 “是吗？”南谦微微一笑。 “盯着我哥哥的人很多，我不能……” 南谦起身倒了杯水给她，“伊人，薇薇和你一样，在我眼里，都只是妹妹。” 先前的慌乱几乎一瞬间变成冰冷，温伊人抬头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妹妹？” 南谦从桌子上取过纪楠的病例，“纪薇忙着拍戏，但她需要知道纪楠的病情，所以才会挑了昨晚。” 温伊人哪里还能听得进他这句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妹妹”。 “我和纪薇认识很多年，一直都是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杯中的水在跳动，温伊人改用双手握住。 她是温斯年的妹妹，是温家最受宠的公主，但她不想再被人当小孩子一样宠着。 积蓄已久的情感像再也无法抑制的火山，喷涌而出。内心烧腾着独属于十八岁少女的小心思，似骄阳般炙热。 “我不想你把我当妹妹，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喜欢你认真地听我说话，真诚的帮我出主意，温柔地叮嘱我要注意身体。南谦，我不是小孩子，我没有任性，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这话，温伊人彻底安静下来。 她第一次这么大胆主动。 追她的人从来就不少，有钱的、有才华的，但这么多年温伊人几乎从来就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直到她遇到比她大十一岁的南谦，对温伊人来说，他几乎满足了她对心上人的所有幻想，睿智、温柔、稳重、颜值、才华。 他什么都好，除了…… 他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南谦并不意外，或者说，任何一个女人的告白他都不意外。 这些年来，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进修，他从来不缺仰慕者。 南谦仔细盯着她，这番孤注一掷小心翼翼的倔强模样，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是唯一一个走近他生命里，种下玫瑰满园，却也亲手将他伤得最深的人。 ——燕岚。 * 结束会议的温斯年还没出门，周潇推门而入，岔开企图留下单独沟通的几位老总，把热搜的事情几句话描述完。 “公关部处理了吗？” 说到这个周潇就来气，也不知道这次的对家是谁，公司这边撤一个热搜，相应的就会有纪薇其他的黑料出现。 明摆着是要让她名声扫地。 温斯年看着那些“黑料”，半天没吱声。 周潇刚要开口，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纪薇经纪人的来电，瞬间松了口气，“梦姐啊，纪薇拍戏你也跟着神隐了吗，怎么一直都没有联系不上？” 经纪人显然也没料到这次来得这么凶，赶忙商量对策。 这头两人正讨论怎么发通稿，殊不知等挂完电话，新一波热搜又起来了。 这回不是对家在搞鬼，而是纪薇的微博上新更了条内容。 【@纪薇：她在拍戏，诸位如有问题，五分钟版聊。】温斯年说话算话，登着纪薇的微博，当真聊了五分钟，一共回答了十二个问题。 @纪白莲今天sl吗：她？这么说你不是纪薇本人，那是谁？ @纪薇：温斯年。 @纪某人今天也吃瘪：哟呵，这波公关可以哦，哪位高手想出来的主意，建议来我司，月薪五万。 @纪薇：五万？如果你公司不介意纪元集团的总裁，可以。 @纪薇的臭不要脸：敢不敢真诚一点，直接回应就完事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一天天没事XJB上热搜，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拜托有空会去照照镜子，丑成这样就别作妖了成吗小姐姐！知道婊字怎么写吗？ @纪薇：知道，更知道律师函怎么写。三天内送达。 @是可爱的薇薇丫：呜呜呜呜，绝美爱情，真的是温总吗，羡了慕了爱了，一定要好好保护薇薇啊！ @纪薇：嗯。 @弗洛伊德的苏拉蒂：谁来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本人，照片怎么回事？ @纪薇：圈外朋友，日常聊天。 温斯年的这一波操作完全打乱了经纪人和周潇原本商定的计划，一时间网上的热搜铺天盖地全是他和纪薇。 周潇看着自家老板这一系列神操作，毫无办法。 等纪薇得知这些事情时，已经过了讨论最疯狂的时间段。 温斯年那十二个回复几乎面面俱到，一时间，“护妻狂魔温斯年”的外号蹭蹭往热搜飙。 纪薇看着自己的手机发懵，微信上一溜的红点，未接电话一个接一个。 当然最夸张的是微博，转评几乎要疯了。 她没等到卸妆完，只匆匆摘了头套就和阿束上了车。 打到了第五遍，温斯年的电话终于接通。 纪薇松了口气，赶忙给他解释，“那是南谦，是阿楠的主治医生，你……” 车内温度高，再加上着急，纪薇的额头上沁出不少细汗。 几次被黑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她在意的是温斯年，不想让他误会。 没想到话被温斯年打断，“我知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纪薇还是听出了温斯年的声调有些不对劲。 挂完电话，阿束安慰的话并没能够化解纪薇的复杂的情绪。 温斯年的确是相信她，可几乎每一次都是他帮自己善后，不管怎么说，纪薇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纪薇不知道的是，温斯年声音里的怪异，并不是因为她和南谦，而是一份亲子鉴定！ “温大总裁，该不会你还有个私生妹妹？” 傅晟抱着手，坐在温斯年跟前的办公桌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他。 第27章 月亮 温斯年盯着上面的概率，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果然，按照叶琴那样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搬到城里，去什么健身房工作。 他双手交叠撑着下颚。 很显然，叶琴这么做是为了报复顾振辉，但按照韩馨和顾明珠的性子，肯定…… “啪”地一声，思绪被猛然拉回现实。 傅晟拍手敲桌，“温总，想什么呢？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 温斯年刚把鉴定报告塞进抽屉，转念一想，塞进了粉碎机，碎了个彻底。 做完这一套动作，这才看向傅晟，“我爸可没有傅叔叔那魄力。” 这话驳得傅晟咬牙切齿。 傅家家业庞大，傅晟的老爹先后娶了三个老婆，名正言顺的子女有四个，至于私生子私生女，也不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的。 所以对于这种事，傅晟这个被亲爹赶出家门的败家子老三，自然见怪不怪。 不过看温斯年不想多说，傅晟倒也没多问。 正准备走，一低头瞧见桌上温家人的合照，扬眉，“伊人最近去哪儿了？怎么都好久没来找我聊天吐槽你这个大哥？” “她看上了一个医生。” 傅晟一声“我靠”，自信心爆表。 “哥真有那么优秀吗，能让咱们的伊人小美女看上。不过你也太不地道了，妹妹暗恋我这回事怎么不早点……” 他一路喋喋不休，温斯年道：“市院的南医生，比你稳重成熟。” 傅晟怎么听这话怎么不对劲，“意思是你默许了？” 温斯年思考了几秒，否定了这个问题。 傅晟在温斯年办公室瞎转悠，突然见到办公桌上纪薇的照片，差点没把鼻梁上装斯文败类的细黑框眼镜给折了。 照片上的纪薇正翻着一本书，手指点在书页上，落日夕阳从窗外撒入，落在她毛茸茸的白色外套上，暖融的像是落入尘世的精灵。 傅晟大跌眼镜，“温斯年，你来真的啊！” 要知道，这地儿原来摆的是温斯年和资助儿童的合影。 傅晟有正经工作，闲来没事偶尔也会看看娱乐新闻。 没想到有一天吃瓜就迟到自己兄弟头上了。 豪门贵公子和娱乐圈女演员的组合向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各取所需。 不谈感情，一切好说。 但令傅晟纳闷的是，温斯年这显然不走寻常路。 “怎么，有意见？” 傅晟拖过椅子，一屁股甩坐下，“不是，你哪根筋不对？” 温斯年看着纪薇的照片，“我身心健康，甘之如饴。” 刚回国不久的傅晟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甘之如饴这样的话像是温斯年会说的吗！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温斯年这个老光棍洗脑！” 温斯年放下手里的签字笔，靠在椅背上。 “是爱情与羁绊。” * 自从上次纪薇和母亲大吵一架后，两人没有直接的联系。 但对于纪薇来说，这一段的日子并不好过。 拍摄接近尾声，趁着下午没有自己的戏份。 纪薇给导演打了声招呼，不知不觉走到了母亲叶琴上班的地方。 维康健身几个大字霸气地顶在大厦顶层，纪薇带了口罩，站在梧桐树下发愣。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一次和母亲的通话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之前。 看着那标记为“妈妈”的电话号码，手指像是被下了魔咒，几次试图按下去却终究没法说服自己。 “薇薇，咱们做人一定要坦坦荡荡，知道吗？” “薇薇真棒，都知道君子九思的意思了……” 以往母亲教导自己的话还言犹在耳，纪薇脚下的步子沉了许多。因着心中想事，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孩。 小孩子家教很好，赶在纪薇开口前就道了歉。 想着给阿束买点东西，纪薇理了理心情，走到了最近一处的商场。 刚到一家食品店门口，脚步蓦然停了下来，看清来人的刹那，疾步退了出去。 店员刚说完“欢迎光临”，一抬头看见脸色刷白的纪薇没了踪影，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叶琴手里拎了不少东西，顾振辉今天心情不错，一路买买买。 要不是叶琴拦着，他估计能买几个购物车。 纪薇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悄悄跟了上去。 顾振辉带着叶琴去了奢侈品店，令纪薇意外的是，她原以为按照母亲的品行，定然不会要这些东西，可是，叶琴认真仔细地挑了两个价格并不算便宜的手提包。 耳听和眼见是两回事。 纪薇不是没想过和母亲好好沟通，但是母亲似乎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商场人来人往，有年轻的恋爱男女举止亲昵，也有老夫老妻手牵手逛街。 纪薇靠在墙边，看着母亲远走的身影，忽而觉得荒唐。 “哟，这不是大明星纪薇吗？” 身侧，一道略显讽刺的声音传来。 即便没抬头，纪薇也从声音里听出了来人是谁。 左浪丝毫不改纨绔花花公子的形象，右手挽着一位豹纹大胸美女，睨视着她。 美女见左浪那玩味的笑容，身子一扭，娇滴滴撒娇，“哎呀，左公子看哪儿呢！” 左浪勾了勾美女的鼻尖，眼睛却看着纪薇，“好戏。” 纪薇自始至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她听到左浪刺耳的大笑声，以及夹杂着鄙夷不屑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沉默着摁了一楼，叫了车回了剧组。 纪薇是《昭玉传》最后一个杀青的演员，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她拥抱了文庆野导演，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部担当主角的电视剧，其中的酸甜苦辣，值得用眼泪来纪念。 文庆野拍着她的背，“再哭，温斯年那小子该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纪薇哭着笑出来，很真诚的道了谢：“谢谢文导的照顾。”他是严厉的导演，同样也是关心她的长辈。 演艺圈光鲜与混乱交织，能够遇到文导这样的导演，是作为一个小演员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 结束电视剧拍摄后，纪薇接受了《The ONE》杂志李漫的邀请，去国外看秀。 上次杂志拍摄，李漫对她印象很好，而且杂志推出后，网上风评特别好。 再加上李漫和温斯年关系不错，邀请也就顺理成章。 不过，经纪人电话里告诉她这消息时，纪薇不免还是吓了一跳。 她正在家里和阿束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听到梦姐的消息，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猛咳嗽，“米兰，看秀？” 阿束一边偷笑，一边赶紧帮她顺气，“薇薇，咱们温总是什么人，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倒是说曹操，曹操到。 纪薇的手机响起，阿束一见是温斯年打来的视频电话，识趣地和纪薇招手拜拜。 温斯年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在国内，政府组织了一批国内企业家走访国外，未来将在基础设置、企业金融、大数据等方面展开国家间的合作，他是其中之一。 北京时间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温斯年那边太阳才刚落下地平线，天宇间霞光万道。 “睡了吗？” 隔着几千公里，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沉稳有力。 纪薇摇头，“没有，工作顺利吗？” “顺利，明天一早要赶去另一个城市，早上四点的航班。” “嗯，多注意休息。” 一旁的纪楠正在写自己的家庭作业，听着他俩的对话，几步跑了过来，抢过手机，“斯年哥哥，我姐可想你了，那天在沙发上睡着了，梦里都在叫你的名字。” 纪薇的脸腾的烧了起来，追着纪楠要夺回手机。 哪知这小鬼头一溜烟跑进纪薇卧室反锁了门，把摄像头对准了纪薇床头，“我姐她经常看你们的合照，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哪有这样出卖亲姐的！ 纪薇在门外听到这话，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也不管什么形象，梆梆拍门，“纪楠，开门！” 可现如今她是被动的那个人，纪楠年龄虽小但头脑却贼精，任凭她怎么说几年就是不开门。 等她这个姐姐被卖得差不多，纪楠猛不丁拉开门，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 害怕他追究，小兔子似的逃回自己房间立马上锁。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半点看不出是病人。 纪薇硬着头皮，“你好好休息，那…那就先挂……” “这里今晚没有月亮，但因为某人，也很美。” 在常人面前，温斯年似乎是不懂情为何物，禁欲无趣。 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对面的不是纪薇而已。 纪薇哑了几秒，“和谁学的？” 温斯年笑着道：“心上人。” 纪薇傻愣了一会儿，脸都红了，“注意休息，早点回来。” 温斯年嗯了一声，“其他的呢？” “今晚这里有月亮，不圆，但很甜。” 说完这话，慌不迭的挂了机。 纪楠露了一个小脑袋出来，“姐！月亮哪里甜了！” 一个抱枕砸了过去，纪楠眼疾手快，抱枕砸到了门上。 纪薇点开和温斯年的对话框，刚要敲文字，对方已经发了信息过来。 【国外看秀好好放松，勿念。】反反复复敲了好多次，最后心一狠，纪薇回了一条过去。 【等你回来。】 第28章 疤痕 这一次的看秀是纪薇入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参加这样高规格的场合。 因为她之前缺少国民度和代表作，这一次的座位并不是很醒目。 对此，媒体又开始了冷嘲热讽，在黑她的道路上可谓是兢兢业业。 虽是在国外的秀场，但国内有媒体拿下了直播权，网上可同步收看。 严苛的网友发现纪薇竟然没在她的位置上，发起了一个话题，“没实力能坐稳位置吗”。 黑粉、吃瓜群众连着红眼病的其他家粉丝讨论得不亦乐乎，但下一秒，有人脸上挂不住了。 在某个机位扫过的镜头里，竟然发现一向高冷谁都不care的燕岚，正兴致盎然地和人聊天。 那个人，正是纪薇。 不知道两人都聊了些什么，燕岚竟罕见地伸手帮纪薇把略微有些斜的粉丝珍珠长裙理了一下，还满意的点了下下巴。 随后，两人同行去了后台。 顺完肩上的珠串，燕岚又正了正纪薇的项链。 “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可没有你这样的漂亮打扮，又土又丑，被很多很多人骂。”燕岚掰着手指数，“粉丝、有竞争关系的明星水军、合作过的男演员粉丝，可多了。不过啊……” 后台洗手间外，燕岚从精致小包里取出香烟，点了一支。 “不过什么？”纪薇很好奇。 燕岚垂眸，光洁镜面映照出的美人像是笼罩着往日老旧气息，朦胧不真切。 “你是万千人眼中的不屑一顾，也是某一个人眼中的唯一星光。” 她穿了一件黑色亮片鱼尾裙，搭配懒散后挽的发型。 和纪薇的夺目优雅完全不同，是另一种的神秘。 烟头的星火闪闪灭灭，纪薇给她递了块口香糖。 “你和南谦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到这个地步，她还猜不出这两人之间有个什么，便是真的眼瞎耳聋。 “我和他之间，有同甘共苦的甜蜜，刻骨铭心的爱，也有无法彼此原谅的恨。” 燕岚倒也坦然，吐了一口烟圈，淡淡说着。 “你还爱他吗？” “爱。”燕岚回答得毫不遮掩。 但下一句话却更干脆，“这爱不足以抵消他做过的恶，不足以抵消我心中的恨。” 这番话听得纪薇一头雾水。 好像南谦曾经做过多么歹毒不齿的事情一样，可自从纪薇认识南谦以来。 无论是为人还是行事，南谦没有哪一点同燕岚口中的沾上边。 “到底……” “不说了薇薇。” “你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纪薇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会，自己高兴还来不及。 但她还是出口道：“我还是相信，南医生是个好人。” 燕岚将烟头碾灭，噗嗤笑了出来，“就像我说温斯年是个好老板，你觉得外面那些商界的人，也会这么认为吗？” 纪薇不说话了。 于商界于竞争对手而言，温斯年并不省油的灯，或者可以说，他的手段令很多人害怕。 好老板这几个字，在大多数眼里，与他根本不沾边。 “可爱的薇薇，你要知道，人是复杂的个体。他善良并不代表他不可无，优雅并不代表不歹毒。一个人永远不是一个词语可以形容概括的。” 带着这一肚子的疑惑，纪薇结束了人生中第一次看秀。 因为她还算不错的穿搭，意外的，竟然有了一波穿搭粉。 抵达国内机场，竟然有了几个人认识她，还一脸兴奋地要合影。 阿束笑得合不拢嘴，已经上了保姆车，依然不忘念叨，“薇薇，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纪薇摘下口罩，给自己打气。 要转变别人百分之十的想法，自己需要百分之两百的付出。 想到这里，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阿束，再把剧本拿给我，我再看看。” 阿束哀嚎一声，“一周后才开机。” 纪薇坚持道：“这是我第一次在现代剧里演主角，我不想拖后腿。” 阿束忍不住小声嘀咕，“您哪是不想拖后腿啊，您这是要十全十美。不过，这次还真不行……” 纪薇还没开口，刚开了没几步路的司机猛然停车。 一抬头，车边站了个熟人。 阿束识趣地开门，把口罩重新递给纪薇，“温总早啊，人我给你安全带回来了，再见。”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纪薇往车外一推，关上车门溜之大吉。 被这一推，纪薇猛地往车外倒下。 人也磕了一下，正正磕在温斯年心里。 “不是说我自己回去吗？” 温斯年揉着她的头发，“有点事，和我去个地方。” * 明天爱心养老院在城西，环境清幽。 周潇没跟来，是温斯年亲自开的车。 今天是院里几位老人的生日，之前温斯年答应过他们，在80岁生辰的时候，会领着孙媳给老人家拜寿。 “啊！这么大的事！” 纪薇有几分慌乱。 倒不是因为要见生人，还是她第一次见老人家，身边也没带什么礼物，显得特别没有礼貌。再加上自己刚下飞机，状态也不是太好。 温斯年侧头看了她一眼，瞧一向遇事逞强的她难得乱了阵脚。 开口道：“别慌，我都准备好了。” 纪薇这才往后排一看，放着一个很大的礼盒，旁边还排列着一排袋子，单从LOGO来看你，价格可不便宜。 心里踏实不少，纪薇这才安心靠在椅背上。 是了，温斯年做事永远都这么周到。 温斯年知道她飞了十几个小时，缓了很轻柔的音乐，又把音量调低。 “路上堵，你先睡会儿。” 纪薇手上拿着刚刚粉丝送的小礼品。 她小心翼翼拆开，竟然是粉丝自己画的Q版纪薇，而且还精心的制成了钥匙扣。 钥匙口上系上了铃铛，她拿住轻轻一抖，便丁铃当啷响起来。 纪薇开心得不得了。 “还有这个，是粉丝写的信。” 以前每次无外地工作，她总能在机场看到那些大火的明星会收到很多粉丝送的东西。 贵重与否并不是重点，而是代表着一种任何，代表着个人的魅力值。 温斯年低低笑了一声，“写什么了？” 纪薇打开，清秀的字迹，手绘了纪薇的简笔画。 【姐姐，你在舞台上自信的样子，优雅出众……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欢你，总是黑你，但是没关系，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成为演艺圈的当家花旦……】比起很多粉丝的妙笔生花，这封信显得很是平淡。 没有那些华丽的辞藻堆砌成响亮的排比句，也没有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大气磅礴。 但纪薇看到了有人真的喜欢她，认可她。 信里还说她原本是一个很内向的小姑娘，总是被人欺负，但看到了纪薇，像是看到了希望与阳光，会努力的生活下去。 最后还说，自己是纪薇的蔷薇花，虽然渺小，但是会一直盛开下去。 看完这信，纪薇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入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粉丝这样掏心掏肺地同她说这些。 还很可爱的给自己的粉丝名取名“蔷薇”。 蔷薇耐风霜，好养活，一枝多簇。 她细细念着这两个字，“我也有粉丝名了！” 温斯年瞧着她把钥匙扣挂在手提包上，又把信折起来放进包里，“哦？” “蔷薇。” 像蔷薇花一样，好好生长，终有一日，能成蔚然风景。 * 车内响起的音乐是歌手圈一位气质很独特的歌手演唱，歌名《江城旧事》。 单听歌名可能会觉得有些老，但实际上配乐里加了鼓点、贝斯等现代乐器。 曲调轻快，歌词也写得很好。 【听说你曾来过这里看海风和夕阳依偎进深深海底我不知道再一次见你还要同玫瑰狐狸借多少运气】干净的嗓音配上舒缓的曲调，像一股溪流，缓缓流进心田。 略带怀回忆的歌词却又让人忍不住脑补，这歌词背后藏着一个怎样动人的故事。 【听海风一去三千里看月光洒落在大地潮起潮落留下的秘密那是我曾经深深爱过你】“真好听。”纪薇打了个呵欠，轻声道。 温斯年摁下了单曲循环，“以前你去过江城吗？” 纪薇肯定地摇头，“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温斯年淡淡开口，“忘了。” 想是他真的忘了，纪薇回答道：“小时候我倒是很想去江城，想去看海，不过一直都还没去过。” “以后有机会，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 “我还会骗你吗？” 纪薇仔细一想摇摇头。 “睡会。”他说。 这次走秀在国外一直没休息好，温斯年这话像是有魔力，说完没多久，纪薇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红绿灯的时候，温斯年托着她的头，帮她放下了座椅。 让她睡得更好些。 温斯年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左侧额头上的碎发，灯光之下，一道小拇指大小的疤痕赫然在目。 这疤痕已经有些年头，颜色已经很接近边上皮肤的颜色，只是在纪薇平整滑嫩的肌肤上，像是被烙下一层。 眼前沉睡的纪薇，同记忆中八年前那个果决的小女孩渐渐重叠。 那是，在江城。 第29章 江城 八年前，江城。 盛夏的江城多雨，恒星酒店门口，一辆黑色宝马车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温绍元立马迎了上去，“肖总，好久不见。” 伸出的手并没有得到回应，肖总鄙夷地看了温绍元一眼，掸去衣袖上他不小心弄上去的水珠。 “温总，多年不见，您可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可是完全不屑于见我们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生意上出了问题，温绍元怎么会选择向昔日他所不齿的人求助。 肖总说完，冷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皮鞋，皱了下眉，“小张怎么办事的，我这双鞋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沾了水你三年工资都赔不起！” 一旁的跟班见状，作势要蹲下拿纸擦。 “干什么蠢货！这也是你能碰的！这双鞋除了温总这件西装的材质，用其他的一概会有损伤，你赔得起？” 肖总没给一点面子。 见温绍元没有动静，肖总佯装要走。 “那就算了，温总也知道我最近事情多，你说的融资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大雨倾盆，恒星酒店今日正好举办一个商业会议，来往的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肖文这话，摆明了给温绍元难堪。 挣扎许久，温绍元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缓缓弓腰蹲身。 正准备给肖文擦拭皮鞋，一直悄悄跟着父亲，躲在一旁的温斯年冲了出来。 他一把抢过父亲的外套给他穿上。 转而脱下自己的外套。 “爸，您歇着。” 用自己的外套，给这仗势欺人的肖总擦干净了皮鞋上的水渍。 肖总见没占到温绍元的便宜，心头不爽，“哟，这不是浪儿经常提起的，温家的公子吗？” 温绍元听着，赶忙道：“说哪里话肖总，斯年和左浪那孩子同辈，您是左浪的舅舅，自然也是长辈。” 随即，转头叮嘱温斯年，“还不赶紧开口叫叔叔！” 肖冷笑一声：“别，我可不敢当！听说温家公子马术了得，浪儿也来了江城，什么时候比试比试？” 见温斯年沉默不说话，肖总大喝，“怎么，自诩清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叔辈？” 说完，突然提脚，一脚揣在温斯年的肩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帮人擦鞋，来，连鞋底也给我擦干净了！” 十八岁的温斯年正是青春年少，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他捏紧了拳头，大雨顺着大风斜灌，打湿了左侧的头发。 温斯年恨不得将面前这个混蛋狠揍一番，但这次自己是担心父亲出事，偷偷从余市跟来的，更知道公司需要融资，需要商场上别人的支持。 他很明白，不能因自己的一时冲动，害了父亲以及整个温家。 最终，他按下了心中的那股怒火，正准备擦拭。 一直没说话的父亲一把将他捞起来，满脸怒意，一巴掌扇了下来。 “不成器的东西，大人的事你插什么手。” 温斯年被这一巴掌扇得发懵，刚站起来的身子摇摇欲坠，踉跄了几步，靠在酒店旁的大圆柱子才稳住。 还没等自己有开口的机会，温绍元又抢先一步上前，攥紧他的衣领。 “不好好在学校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是吗！立马给我滚回家去！” “爸！”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还敢回嘴，赶紧给我滚！” 肖文原本期待的场景被父子俩的这场戏彻底泡个没影。 温斯年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从地上捡起外套。 发狠的眼神盯着肖文，“呸”了一口，继而冲近了大雨里。 他很清楚的记得，三年前，肖总生意上同样出现了问题，是父亲二话不说几处帮忙，这才让肖家渡过了难关。 当时肖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温绍元面前，求温绍元帮帮他，说自己那个妹夫不成器。 还顺带着把左浪批得一无是处，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 * 彼时温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温绍元还是出了全力。 肖家危机解除后，肖文曾亲自登门拜访，说日后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只是没想到，如今才过去了三年，眼前这人就把当年情形忘得一干二净。 温斯年并没有离开得太远，当晚，在暗处看到醉醺醺的父亲回到酒店后，他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些感冒药去了父亲房间。 看着被自己亲手打得青肿的儿子，温绍元内疚不已。 “斯年，今天爸爸……” 温斯年帮父亲冲了感冒冲剂，摇摇头，“爸，我都懂。” “明天一早你就赶紧回去，别让你妈担心。” 缓了许久，温斯年才终于点头。 没有哪个父亲希望儿子看到自己懦弱的模样，与其说是不想母亲担心，不妨说是不想在他面前丢掉自己的尊严。 温斯年性子一向高冷，也不怎么同父母表达自己的想法，倘若今天肖文没有那一出，他是断然不会冲出来的。 但事情却没有父子俩想得那样简单。 商场之争，免不了不能见光的手段。 此前温绍元不屑参与这样的场合，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温家大挫，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家一蹶不振。 所以，自打温绍元出现在江城，就被人盯上了。 第二日，温斯年按照和父亲的约定，去了机场赶晚上的飞机。 不想，刚上出租车没多久，检查自己身份证时，发现父亲身份证也在自己包里。 想是出门前没太注意，一不小心拿错了。 温斯年倒也没犹豫，当下便让司机调转车头。 车子刚进城区，驶过一篇刚建成不久的别墅。 温斯年不经意抬头，正好瞥见父亲从一栋别墅后门跌跌撞撞跑出来。 在他身后，跟着不少拎着钢管的黑衣人。 “掉头！” 司机被他一吼，手一抖，差点撞上前面的大货车。 “追上那个人。”温斯年嗜血的眼神让司机刚出口的骂声憋了回去。 因为温斯年出现得及时，父亲成功的甩开了那些人。 酒店暂时回不去了，但是里面还有温绍元此次带来的重要资料，无论如何也不能弄丢。 是夜，温斯年趁着父亲小睡，偷偷去了酒店。 他扮作服务员，成功帮父亲拿出了那些资料。为了人身安全，父子俩总是换着酒店住。 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顺利。 * 他们在江城的第五天，温绍元谈完事，正准备去温斯年新换的酒店，一辆面包车在面前停下，车上下来六七个打手。 “温总别来无恙啊，你欠我们的那笔钱应该还了吧。” 等温斯年赶到时，父亲已经蜷缩在地上，被这群人揍得奄奄一息。 无论他之前是多么冷峻的一个人，此刻他只是一个儿子。 温斯年抄起路旁垃圾桶里的一根桌子腿，从背后照着领头人就是一棒。 活了十八年，温斯年没这么发狠过。 这群人一见大哥头上挂了血，哪肯善罢甘休，二话不说就围了上去。 温斯年看了一脸地上痛苦不堪的父亲，不再沉默，“都是些孬种，有本事来啊！” 他这番态度成功激怒了打手，一转头就跑，引开了所有人。 他左跑右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棍。 * 夏天日长，但一遇到阴天，天早早的便黑下来。 温斯年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工厂得到了片刻喘息，他给自己找了一处藏身的地方。 地面很冷，废钢铁厂里有几展灯忽明忽灭，还不时地发出“滋滋”的声音。 之前的木棍早已不知道掉在了那里，温斯年从身边摸了一根趁手的铁棍，抱在怀里防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水从大雨变成小雨。 疼痛慢慢爬满四肢百骸，温斯年身上几乎没有哪一块肌肤是均匀的肤色。 他咬着牙，找了几根沾灰的尼龙绳，抖着手将自己摔断的胳膊做了简单的包扎。 正准备坐着稍微休息一下，旁边的转角处，有脚步声慢慢传来。 那声音不疾，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没有见到来人，时明时灭的灯光已先将人影投射到了地面。 在温斯年眼里，那步步紧逼的影子，像极了地狱里张牙舞爪的恶魔。 他原本想绕到来人身后，来个偷袭。 但因为身子受伤严重，连站起来都成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越来越近。 他按照影子移动速度和距离，计算好了时间，等到来人完全过了转角，一棍子迎了上去。 但这一次，他失算了。 不是没有击中来人，而是击错了人。 眼前被他一棒子敲下去的人，不是追他的那帮打手，而是一个身形娇小，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 小姑娘显然没有想到会遭此横祸，痛得脸部扭曲，蹲下身子捂着头。 好在她灵敏，在棍子砸下来的时候后退了一步，温斯年那十成力道只砸了三成在她头上。 但仅是这三成，小姑娘来说，已经十分严重。 不几下，那细白的指缝中，便有鲜血冒了出来。 温斯年一下子也慌了，忙手忙脚乱帮她止血。 一边用自己笨拙不便的手帮她包扎，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 瞎忙活了一阵，小姑娘额头上的伤总算止住了血。 “对不起，我以为……” 道歉的话已经说了不下上百遍，但始终没法消除心中的愧意。 小姑娘冷着脸，盯着他的脸不说话，突然就笑了出来，“好了，我原谅你了。” 温斯年愕然，“为什么？” “看你这样子，比我还惨。”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斯年不解。 小姑娘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在找苏子。” “嗯？” “我妈刚给我买的小猫，白色的，特别可爱，就是有些胆小，跑出去了在还没有回来。昨天就是跑到这里来了，你见过吗？” 温斯年摇头，“没有。” 阴冷的空间里突然有几声咯吱咯吱的声音，小姑娘四处张望。 突然，温斯年忍着剧痛，一把将她拉开。 刚离开原地，头顶的电灯连着细长的板子砸落下来。 因为温斯年拉得及时，小姑娘没伤到，但灯板细长，尾端的尖锐划伤了温斯年另一只胳膊。 黑色短袖往下，被打得青紫交织的胳膊上，又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印，很细。 未几，细长的伤口处，渗出点点血珠。 小姑娘被他圈在怀里，近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她被吓得瞬间失神，呆愣住一动不动。 温斯年又添新伤，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她似乎猛然回过神来，从温斯年怀里起开，惊魂未定说了声谢谢。 温斯年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咕噜咕噜”叫了好几遍。 小姑娘同他对视了一眼，眯着眼睛笑了笑。 就着地上坑洼里的水，洗了洗手。 然后从粉色的帽衫兜里掏出两个小面包，“给。” 那是个很劣质的糕点，没有生产日期，没有食品许可证，也没有保质期。 但小姑娘的这个笑，却是温斯年在尝遍人间冷暖后，最温暖的慰藉。像一束光，在他滑向黑暗的边缘，温柔地拉住了他。 见他在犹豫，小姑娘两下撕开包装袋，直接塞到了他嘴边，眨了眨眼睛，“这下被你碰过了，你不吃的话，那就只能扔掉了。” 还故意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小面包。” 温斯年觉得眼睛里像是掉进了砂砾，硌了眼眶疼。 “谢谢。”及小的声音，从嗓眼里发出来。 小姑娘很开心地点点头，又撕了剩下的一个面包给他。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因为吃得太急，还不小心噎到了。 小姑娘站起来，帮他拍着后背，“你慢点，我又不和你抢。” 只不过，刚说着这话，她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温斯年这才想起，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一句她饿不饿。 他打了人家，还吃了她仅有的糕点。 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在意，拍拍自己的肚子，对温斯年说，“别听它瞎叫，我饱着呢。不过……”她打量着他一身的伤，“你怎么了，会被打成这样？” 温斯年没法完整看清自己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一定非常非常糟糕。 他这一生中或许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左胳膊吊着，头发凌乱，衣服上全是泥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像极了香港电影里和人干架的古惑仔。 “还有，你应该毕业了吧？” 全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像一个好好学生。 理所当然的，被她当成了那些成天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温斯年看着她，眸子清泠，“你，不怕我吗？” 小姑娘也盯着他看，继而转动眼珠，“我妈常常告诉我，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只看眼前。” 温斯年正想问她找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话还没出口，听到远处一片嘈杂声。 那群打手竟然追到了这里。 他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别说话。” 小姑娘懂事的点点头。 “妈的，找到那小子非得把他扒皮抽筋，敢伤大哥，诚心找死！” 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温斯年的这个藏身之地并不安全，它是一堆废铁堆成，里面有可以容身的空间。 若是那群人地毯式搜，再拿棍棒敲打，弄不好这堆废铁会因为支撑力不足，倒塌下来。 冷冰冰压抑的空间里，那群打手一路翻找，废铁金属不仅撞击地面，也一路撞在温斯年的心里。 他不是不跑，而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除了胳膊断了，右腿也挨了一棍，现在他根本没有力量和这群人周旋。 小姑娘点了点他的手背，指向不远处的柜子。那处柜子打手刚搜过，只要他们避开打手，巧妙的绕到打手后面，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温斯年点点头，在小姑娘的帮助下，趁着空间内那几人敲打的声音，小心翼翼和打手捉迷藏。 “唉，老二，你听到什么声音没？”不曾想刚挪到一半，有人突然看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折回去，把那几个即将散架的柜子几脚踢开，只剩一地木板。 温斯年示意了一下，目光定在了几步之遥的一堆汽油桶。 瞧着眼下的处境，除了那堆汽油桶，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 在小姑娘的帮助下，温斯年和她一起躲了进去。 打手搜罗一圈后一无所获，正准备要撤，误打误撞竟然撞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养在废弃工厂里的娃娃鱼。 有人嘴馋，提议就在这里吃了，没想到这群人竟然真的当场架起了火，就地烤了起来。 汽油桶内，温斯年开始全身冒虚汗，觉得身子越来越冷。 小姑娘不小心碰到他的脸，发现烫得惊人，温斯年不受控制的发抖。 一不小心，他的腿撞到了汽油桶的内壁，发出咚的声音。 一开始，那群人还没有注意。但慢慢的，温斯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温斯年浑身乏力，小姑娘咬了咬牙，开始剥他的衣服和鞋子。 压低声音开口，“你别担心，我跑得很快。我引开他们后，你别着急出来，等一会儿再走。” 又愣了一下，他这个样子，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离开。 “我跑出去就去报警，你别怕。” 温斯年全身钝痛，“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吗，我跑得特别特别快！” 温斯年突然惊慌起来，她和那群人无冤无仇，她只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那群人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但小姑娘明显不想置身事外。 他压低声音吼道：“你走，不用管我！” 小姑娘却一点也没听他的话，麻利的把外套顶在头上，“你有点高，衣服我得举着才像。” “你到底听到没有，不用管我！” 小姑娘摇摇头，抬起袖擦了擦脸上的泥巴，“你烧得太厉害了，不能再拖了。” 顿了顿，又道：“别担心，我跑出去后，找机会把你的鞋一扔，自己再朝着反方向跑开，不会有事的。” 没有言语能形容温斯年此刻心中的波澜。 他们素昧平生，他还伤了她。 此时此刻，小小的她，却选择用最危险的方式帮助他。 温斯年见劝不动她，问道：“你知道全休鼓楼吗？” 那是江城的标志性景点之一。 小姑娘点点头。 “明天中午，我在那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好，我会去，你也不能失约。” 随后，她顶着温斯年的外套，揣着他的鞋子快速跑了出去，还故意在一个打手方便的时候露了个奔跑的背影。 接着，他听到了嘈杂的追赶和咒骂声。 再然后，他终是因为体力不支和多处伤痛晕倒在汽油桶内。 第二天，温斯年是在医院醒过来的，早上十一点十七。 距离十二点只有四十三分钟。 他等不及护士，自己把针管拔了，深一脚浅一脚赶到了全休鼓楼。 下了许久雨的江城终于晴了，他在鼓楼下，等着鼓楼的影子变得狭长，等到头顶是浩瀚星空。 始终没有等到那个小姑娘。 温斯年原以为，她只是缺席了一天，所以第二天他还是来等。 可是，从此之后，茫茫人海，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问了找到他的警察，警察告诉他，报警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用的是公用电话，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人包括父亲，都以为那是他烧糊涂了做的梦，甚至他自己也怀疑过。 他听过很多人对他说，别等了，难道打算等一辈子不成。 也有人同他说，哪有这样的小姑娘，只怕是你烧糊涂了。 只是，小姑娘那双纯净的眼睛，从十八岁那年，就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整整八年。 她答应过他，不会失约，所以他愿意等。 等过了整个青春。 他曾经暗自发过誓，如果能够找到她，他要给他一切她所愿望的幸福。 这么些年来，温斯年几乎找遍了江城的每个角落，即使始终一无所获，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不怕她长成什么样的人，只是怕她是不是还在世间。 好在，上天似乎看到了他的诚意，终于让他得偿所愿。 第30章 说法 纪薇被噩梦惊醒，梦里有只触手怪，紧紧叮着她的额头。 猛然一睁眼，正好温斯年的手指轻触那道疤痕。 “怎么伤的？” 纪薇此刻正迷糊，双眼迷茫，“大约是以前不小心磕到石籽。” 温斯年修长的手指顺势一滑，将她鬓边的头发顺了到耳后。 “以前这么淘气？” 纪薇清醒了几分，“具体的太记得了。” 温斯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记得，甚至连自己去过江城都完全没有印象。 但他可以确定，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见他沉思，纪薇晃了晃手。 温斯年回神，给她递了个保温杯，“不远了，快到了。” “嗯。” 看完这些孤寡老人，两人当晚是住在养老院的。 有几位阿姨年轻的时候呆过合唱团，特别喜欢唱歌。见纪薇小唱了一曲助兴后，俨然把她当成亲孙女，一个劲的拉着问长问短。 又见纪薇穿了件单衣，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大红外套翻了出来，一定要她穿上。 纪薇生得好看，再加上以前在家也常常干活，帮着老人们做了长寿面，爷爷奶奶都特喜欢她，人气简直直逼温斯年。 热闹过后，纪薇敌不过老人家的热情，和三位奶奶住一屋。 月光浸堂，窗帘渗入微微朦胧月色。 纪薇躺在床上，想起了母亲。 想着想着，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有些难受心疼。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她点开一看，是纪楠的老师通知明天要去文化馆接孩子。 前几天，纪楠的学校组织学生们到余市的一处红色文化基地研学，军训式学习四天，明天结束。 想到那个小鬼，纪薇心里好了很多。 刚回复完老师，微信又新跳出新消息。 “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去接纪楠。” 还没等纪薇问温斯年怎么知道这回事，又有信息跳了出来。 “早点睡。” 纪薇瞧着这几个简单的字，心底仿佛有微光升起。 * 第二天一早，因为路上遇到车祸，堵了好长一段时间，等温斯年和纪薇赶到文化馆，正赶上大部分家长来接孩子。 由是，文化馆东门外人流、车流挤得不成样子。 还没下车，就见到门边的梧桐树道上聚集了一群人。 纪薇带好口罩下车，在人群里找纪楠，不想，嘈杂人群中，听到了他倔强的嘶吼声，“你别欺人太甚！” 循着人声，纪薇见到了攥紧拳头，紧绷着小脸，大眼眶里滚动着泪花的纪楠。 在他面前，是一个穿着不俗的小男孩，正趴在地上。 “大宝！谁欺负你呢！” 人群之外，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把地上的孩子拉起来。 “你家长呢！”中年胖男人见儿子这样子，怒不可遏。 纪楠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缩了缩鼻头，“厉明轩他抢范梓涵的面包，梓涵不给，他就推她，还踢梓涵。” 边上，另一个小女孩哭着点头。 中年男人丝毫没有为自己儿子的霸道行为致歉的意思，反而走上前，挑衅道：“哟，你是哪家的孩子？” 他孩子抢先回答：“没爹的野孩子。” “哟，难怪。这样没教养的小杂种才最会胡说八道，是吧小畜生！” 班主任看不下去，上前制止，“厉先生，都是小朋友见的打闹，就……” “张老师，我上周才和董校长一起吃过饭，学校的课后娱乐课堂可还等着我的捐助。” 边说着，边走到纪楠跟前，伸手就向他的头上摸去。 纪楠往后退，一不小心撞到人。一抬眼，正是纪薇。 纪薇伸手，接住了中年男人的手掌，在反手一拧。对方没料到这一出，哀嚎了两声。 “你你你！”男人疼得面部扭曲，又说不出多余的话。 纪薇心里一团火，“给他道歉！” 男人身材肥硕，见对方是个女子，自然不肯示弱。笨拙的出手，试图挣脱纪薇的手掌，但没想到，得来的只是纪薇更加用力的一拧，痛得他忍不住倒吸凉气。 “道歉！”纪薇声音泛冷。 边上又不少围观的人，男人放不下面子，嘴上逞强，“你知道我是谁吗？惹怒了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好心的人悄悄对纪薇说，让她出出气就行了，别得罪这人，这人有权有势，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纪薇一撇头，瞧见弟弟纪楠被扯得杂乱的上衣和头发，哪里肯让步。 “小姑娘，别犟了，差不多就行了，不然吃亏的是你啊。” “是啊，这人惹不起的。” 边上路上的话语声声入耳，纪薇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男人见她不买账，冷哼一声，“你想清楚了，可别后悔！” “是吗？”一声蕴怒的声音由远及近。 温斯年停好车，把这事情前前后后听了个清楚。 男人一开始没在意，以为是纪薇来了个帮手，等看清来人的时候，脸色煞白。 上一秒还死盯着他，下一秒，立马把脸侧开。 “厉总，好久不见。” 男人一脸心虚，愣是颠倒是非把纪薇说成是碰瓷的人，言语间不忘把自己塑造成备受欺诈的好人。 纪薇眼睁睁看着他演，一声不吭。 温斯年点着手里的车钥匙，转头问纪楠，“是他说的这样？” 纪楠吸了吸鼻头，两步跑过去抱住温斯年，哭得那叫一个响亮。 “爸爸，他欺负我。” 这个动作，差点没把纪薇吓得一激灵。 爸爸？得，准是纪楠戏瘾发作了。 相比纪薇的不淡定，温斯年倒是只愣了一瞬，瞬间就反应过来。 一把抱起纪楠，十分温柔的摸摸他的头，“谁欺负你了？” “他们！” 顺着纪楠指着的方向，温馨年走近几步，“厉总，这周末有空来家里一叙吗？” 中年男人哪里还听得进去，恨不得现在立马有个地洞钻进去。趁着纪薇松手的刹那，拉过儿子赶忙鞠躬道歉，没几秒就没了人影。 见人走远，纪楠这才吐吐舌头，勾着温斯年的脖颈。 继而竖起了大拇指，“斯年哥哥，厉害！” 温斯年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都谁教你的？” 纪楠摆动着脑袋，“电视里学的，燕岚姐姐的电视剧。” 纪薇从后面给他来了个糖炒栗子，“就是你斯年哥哥对你太好了，这么没大没小！” 纪楠眨巴眨巴眼睛，“我才不怕，因为我知道斯年哥哥很喜欢喜欢你。” 纪薇揪着他的小耳朵，开启了日常的打闹模式。 不过，这一晚，难得回到家的纪薇却怎么也没睡着。原因是，送他们回家后，温斯年在出门的时候，悄悄对她说了一句话。 “纪楠叫我爸爸的那一刻，我觉得早点有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当时门口灯光迷离，气氛暧昧，若不是屋内的纪楠突然咳嗽，只怕是月光入浴，春水初生。 * 文化馆一事后，余市的上流社会突然流传着一种说法。 说温家的掌门人温斯年十分了不得，明面上是个清高禁欲的公子哥，实际上儿子都有五岁了。 这话越传越离谱，等传到温斯年耳朵里，早都变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温伊人煞有介事抬着手机，一字一句给他念，“据传，这个孩子年仅五岁，身体不好，小小年纪却十分懂事。只可惜因被某公子哥抛弃，其母生下他不久便抑郁而终，只留下一襁褓中的婴儿幸存于世。如今孩子的生父又寻得女友，不知这可怜孩子今后命运如何。悲乎，喜乎！” 念完忍不住啧啧称奇，“哥，我怎么读完这故事感觉真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呢？渣男！” 温斯年一本书砸过来，正正砸中她的脑袋，“怎么，你有这闲空，不去盯着你的某位南医生了？” 温伊人被戳中痛处，一下子跳起来，结结巴巴，“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南医生！” “是吗？这么说他明确拒绝你了？” “不是！才没有！他只是……” 话说着说着便小了下去，温伊人猛然抬头，“你炸我？” 温斯年掐断傅晟的电话，认真看着她，“伊人，你有追求的权利，别人也有拒绝的权利。感情的事情，努力并不是关键因素。” 这些话温伊人何尝不清楚，但情愫假如是能说断就断的，世间又哪来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她脸色很红，“我不信，幸福一定是自己争取来的！” 说完没等温斯年训话，抢先跑出了书房。未几，从门边探出头来，“他才不像你，总是打击我。哥，我要的一定要得到。” 实则温伊人这番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对，温斯年见过南谦，人如其名谦和稳重，是可以交的朋友。但纪薇曾经和他说过，让伊人不要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南谦身上。 正想着这些事，温老爷子来了电话，一上来就问私生子是怎么回事。 温斯年知道，肯定是温伊人课业太过轻松，诚心给自己添堵，便把网上的谣言当做笑话说给了爷爷。 面对爷爷的追问，温斯年倒也坦荡，一五一十说了纪楠的事情。 温老爷子本就闲得没事，念叨温家的子孙辈也没一个给他添个重孙。 一听纪楠的情况，反倒来了兴致，觉得一个小孩子很是不容易，点名改天要好好见见他。 央不住老爷子全方位多领域说理，温斯年只好答应他找时间把纪楠带过去。 这不带不要紧，纪楠本就得好看，再加上天性活泼，甚得温老爷子的喜爱。 老爷子恨不得天天带着他，一点都不嫌累。 第31章 资本 现代剧的拍摄不同之前的古装剧，总体来说没有那么辛苦，拍完大戏，剧组组织大家一起吃饭。 福香记私房菜内，吃了个把月盒饭的演职人员终于能够大快朵颐。 剧里的饰演女二号的演员毫不客气，为了保持身材，三月只吃水煮蛋、水煮青菜的她简直像见到了珍宝两眼放光。 纪薇是吃不胖体质，但她不敢多吃，要控制卡路里。酒菜过半，她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台前，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左侧跌跌撞撞进来一个醉醺醺的女人。 也不顾台前有人，蛮横地把纪薇推开，对着洗手盆呕吐起来。 这女人脚步虚浮，冲向洗手盆的刹那手上没力，黑色的小方包砰的掉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正好挡住了纪薇出去的路。 长发散肩的女人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一身白色荷叶宽袖短裙，露出又细又白的大长腿。 纪薇没多想，蹲下身帮她捡东西。 除了日常化妆品外，纪薇还在这一堆散落的物件里，捡起了好几个避孕套。 她把这人的包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正准备要走，被人猛地攥住胳膊，“怎么纪薇，飞上枝头，见到老朋友连个招呼都不想打。” 那凌乱的长发下，露出一张寡白迷离的脸。 纪薇盯着看了几秒，才认出眼前这个人是董之星。 不久之前，还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的人。 董之星一身酒味，身子摇摇晃晃，指着纪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脑子迷糊又说不出来。 纪薇伸手扶住她，“你现在住哪儿，我叫车送你回去。” 董之星一把将她甩开，“回家？纪薇，我好不容易才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盯着纪薇，嘴角冷笑，“你，不配和我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匆匆的声音，有两个黑西装的男人走近，粗鲁的架住董之星，“浪总等你很久了，还磨蹭呢！” 自然也不忘占小便宜，伸手在她饱满的胸部上揉了两下。 董之星似乎对这样的动作早已习惯，甚至还有几分享受的神情。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纪薇死攥着她不肯松手，脸色严肃，怒瞪两位黑衣人，“松手！” 两人相视一笑，威胁道：“别他妈逞强。” 又打量了纪薇几下，言语粗鄙，“哟，这前凸后翘的，可以啊。” 说罢，那不安分的手就朝纪薇伸了过来。 纪薇哪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一个侧身提步上前，抓住其中两人胳膊反手一折。两人未曾料到她有这般本事，一时大意，被纪薇反剪着扑腾不了。 一旁醉醺醺的董之星见状，清醒了几分，但她一把将纪薇推开，鄙夷地笑出声，“你以为就只有你能找到金主？” 纪薇不妨，被她推开后退了几步。 看着这位昔日一起憧憬过未来的朋友如今这副模样，纪薇心中有些堵。 董之星似乎整个人都有些亢奋，开始动来动去，“纪薇，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你！” 纪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挡住那两双伸向她胸部的咸猪手，“地址！” 声音里带了冷意。 董之星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强硬，美目微愣，转而笑道：“好……好啊，有男人撑腰就是好……” 两男人刚吃了纪薇的亏，手上动作收敛了不少，但言语越来越低俗。 “滚。” 纪薇及少这样和人说话，但此刻她发现讲道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话音刚落。 “滚。” 她听到了一声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更激动的声音，董之星嘻嘻哈哈看向她，“要滚的是你，纪薇。” 愣了几秒，她突兀的笑了两声。 她念着几分旧情，可怎知在这声色犬马的名利场，情谊便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它稀少，便可贵。 它突兀，便碍眼。 它不合时宜，便滑稽可笑。 纪薇松开手，平静地看向董之星，“好自为之。” 梦想之路艰难坎坷，她自己能实现已经尚且不易，哪里能成为救世主。 * 自打温老爷子见了纪楠一面后，恨不得天天和这个小鬼待在一处。 隔三差五就派人来把纪楠接到温家。 虽然自小缺失了许多，但纪楠的家教严格。 温父最先是对纪楠有几分不喜，但架不住小鬼嘴甜，几声伯父叫得温绍元心里沾了蜜，几天没见他，还拐弯抹角让温伊人去接人。 宾利车上。 纪楠兴奋得给纪薇展示自己的极品，“这个是温爷爷送的，这是伯伯，还有这个，是伊人姐姐……” “说谢谢了吗？” 纪楠一撇头，“那当然了，我给爷爷捶背，给温伯伯画了画，给伊人姐姐做了个小挂坠。” 前排的司机忍不住插话进来，“纪小少爷很懂事，连我一个司机他都送了礼物。” 说罢，指着车上一个粗糙简易的木头车饰。 纪楠勾着身子，“因为宋伯伯总来接我，对我可好了。” 纪薇揉揉他的头，“好。” 接着纪薇便没有再说话，侧头看着窗外风景。 纪楠盯着她看了几秒，晶亮的眼珠一转，从书包里拿出一份礼物。 “这是送给你和妈妈的。” 是一副用树叶、花瓣、枝丫粘贴而成的画，充满天真童趣。 纪楠往她身上拱了拱，小胳膊抱着她的左手，“最爱你和妈妈。” 纪薇噗嗤笑了出来，这个小鬼！ 话至唇边，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半天只说了句“你呀！” * 纪薇和母亲的关系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甚至连纪楠都察觉到了。 温家花园里，纪楠坐在石亭里，闷头捣鼓着乐高。 摆弄了没一会儿，便闷闷不乐。 温伊人躺在一旁，啃了个苹果，“小鬼，谁又欺负你了？” 纪楠摇头不语。 温伊人也是个颇有毅力的人，越是不说，她越来劲，“和姐姐说说，姐姐帮你出主意。” 纪楠抿着唇，学着大人的样子思考，表情极为可爱。 想了半天，他开口道：“我姐姐和妈妈吵架了。” 温伊人自然没当回事，“这有什么，多常见。” 纪楠摇头，“可是很久了，姐姐不想和妈妈说话。”停顿了几秒，接着开口，“南哥哥打来的电话，姐姐都不让妈妈多过问。” 提到南谦，温伊人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那次那句“妹妹”依然言犹在耳，他始终当她是妹妹啊。 要怎么才能走近他…… 温伊人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一起身对着纪楠就是吧唧几口，脸上狂喜。 “小鬼，你和你的南哥哥关系怎么样？” “南谦哥哥对我很好。” 温伊人潇洒把苹果一扔，对着纪楠挤眉弄眼，看得小孩子忍不住哆嗦两下。 “那姐姐对你怎么样？” “总是捉弄……” 温伊人掰着手指，“嗯？” 纪楠忍住没说这个漂亮姐姐总是捉弄他的事，鼓着小脸道：“伊人姐姐对我……也很好。” 温伊人甚是满意，笑眯眯道：“小鬼，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见你南谦哥哥了？” “嗯。” “明天周末，咱们去看看他。” 纪楠刚摇头，看见温伊人那你不答应就狠揍你的神情，艰难的点了点头。 “不过……” “不过什么！” “伊人姐姐可不可以和他说说，不要打针？” 温伊人松了口气，刮了刮他的鼻梁，“包在你姐姐我身上。”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小的纪楠叹了口气，生活可太难了。 “阿楠，过来。” 亭子外，温斯年的声音响起。 温伊人一慌，“去找你南谦哥哥是秘密，可不许对别人说，连你斯年都不行！” 一番连哄带骗，终于哄得纪楠郑重地点头。 温斯年刚从东南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换了衣服正要赶往邻省参加一个经济论坛，前后为期七天。 纪楠几步跑过来，“抱抱！” 温斯年一把把他捞起，“重了。” 纪楠笑嘻嘻埋在他肩头，“温爷爷每天都给我准备好多好吃的。” 见周潇站在一旁，纪楠眨巴着眼珠，“斯年哥哥又要出门吗？” 这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看就是和纪薇学的。 温斯年难得笑了出来，“真聪明。” 又和纪楠叮嘱了不少事情，温斯年这才赶往临市。 前脚刚出门，温斯年接到爷爷的电话，说是下周五有一个企业家沙龙，让他务必回来参加。 温斯年想也没想拒绝，这些沙龙大多虚有其表，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电话里，温斯年隐约有听到老爷子和纪楠嬉闹的声音。 老爷子咳嗽两声，“这次做了些改变，让更多的年轻人和资本来关注。” 温斯年边看文件，边漫不经心应答，“然后呢？” “主办方请了三位参与官。” “薇薇也是其中之一。” 温斯年翻页的动作停住，“纪薇？” 老爷子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意思，“到时候薇薇也会去。” 周潇开着车，笑了出来，大声替他回答：“温爷爷您放心，到时候保证把人给您带回来！” 没等温斯年说话，电话那端已然挂断。 “温总，老爷子可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知道怎么拿捏人心。您啊，也有段时间没见过纪小姐了。”周潇絮絮叨叨。 温斯年眼神温柔了许多，低头拿出手机，看着前天纪薇给他发的剧组照片。 “这次工作会议抓紧时间处理，争取周五赶回来。” 果然纪薇比谁都好使。 周潇来了干劲，拍拍胸脯，“放心。” 第32章 出事 听到经纪人给自己说，有望成为“汇聚名智 启航未来”第三届铭巅企业家会议的参与官时，刚下戏的纪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充其量是个小演员，那有资格参与这些金融资本家大佬的会议。 经纪人梦姐笑了起来，“大小姐，你除了是个演员，还是温总的女朋友，以后还会是豪门阔太，这些商务活动是在所难免的。不过……” 梦姐有了几分迟疑。 纪薇舒展着筋骨，“怎么了？” 梦姐拍拍她的肩膀，“振辉集团是协办方之一，顾明珠也是参与官之一。” 纪薇心里一顿，缓了许久，点点头，“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总是无可避免。 * 根据会议当日的安排，除了正常商务会议的嘉宾主讲外，特别在会议伊始、中场和压轴安排了三位参与官的致辞，纪薇被安排在了中场。 会议结束后有晚宴，参与官会同所有与会嘉宾一同共进晚宴。 一切都如期按流程进行。 晚宴过半，顾明珠举着酒杯，施施然走上舞台。 富丽堂皇的灯光将她这一身碧色晚礼服映得十分典雅，她晃动着酒杯中的红酒。 “感谢王总的抬爱，今年依旧让我来压轴发言。不过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项目是温家主推，我一个外人，总是不太方便出场。更何况，是在温斯年温总女友在现场的情况下。” 一瞬间，无数双眼神回头，落在纪薇身上。 周潇出来打圆场，“顾小姐是代表顾总，自然无妨。” 顾明珠惊讶一声，“顾总？我爸？恐怕过不了多久，我这个顾家长女，也得乖乖叫别人亲姐了呢。” 她说话间眼波流转，一点愤懑之色都没有。 早有人听说顾振辉最新找了新情人，宠得没边。 听得顾明珠这话，来了兴致，“顾丫头，这话怎么说？” “谢谢柳叔叔还记得叫我一声丫头，以后我若被人扫地出门，闷了顾家身份，还望柳叔叔以及诸位叔伯念在往日情分，接济明珠一二。” 周潇见事情不对劲，赶忙给温斯年打电话。 纪薇捏紧拳头，丝毫未曾察觉指甲已经深深陷进肉里。 她没有办法反驳顾明珠。 “你说对吧，纪薇姐姐。啊不对，应该改口叫你顾薇姐姐。你和你妈一个抢人有娃娃亲的未婚夫，一个抢人丈夫，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句恶化信息量巨大，场上一时间热闹起来。 谁都知道顾振辉是个爱玩的，自从结婚以来，外头的人就没停过。 但一直一类，顾振辉的情人都是年轻漂亮二十多岁的美女。 听顾明珠这意思，把她老爹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女儿都有这么大了？ 纪薇嘴唇泛白，气血冲到头顶。 母亲的事情，她没法辩驳。可自己并不是她口中那样的人，她并未和顾明珠争抢。 周潇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温斯年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一把拉住纪薇，顾明珠明显这是要让她难堪，就等着她在晚宴上出错。 “顾小姐，温总和纪小姐是因为爱而走到一起。温总很早就和您说过，他一直当你是妹妹。” 顾明珠眼神一凛，“妹妹？爱？怎么是时代变了，插足者都敢声称自己是真爱？” 她打量着脸色煞白的纪薇，“有其母必有其女，什么货色！” “够了！”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一回头，顾振辉一脸怒气站在门口，恶狠狠盯着舞台上自己的亲女儿。 顾明珠缓了两秒，迅速调整表情，“爸，您来了。”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前拍着顾振辉的肩膀，“老顾，原来是换口味了啊！还甘愿当人后爹了啊！不知道那位长啥样。” 说着，还故意朝纪薇挑了几下眉。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还别说，还真有点像。”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顾振辉没理别人的话，径直走向纪薇。 若不是今天顾明珠闹这一出，他还真不知道原来纪薇就是叶琴的女儿。 纪薇泠泠站着，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微咬着下唇，眼神清冷。 顾振辉突然心头一动，她的这个模样似乎有几分熟悉。那是埋藏在记忆里，源自很久很久之前的熟悉。 “你是琴琴的女儿？” 纪薇终是点了点头。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继续，怎么停了。不应该接下来说我是你后爹，我是你……” 纪薇和顾明珠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 电话接通，温斯年异常沉重的声音传来。 “纪薇，省医院，快来。” 纪薇脑子里轰然炸开，今天一直七上八跳的那颗心终于沉到了深潭。 她抖着身子，“是…是谁？” 温斯年沉默了几秒，“叶阿姨。” 纪薇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周潇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纪小姐，我送你。” 纪薇再也不管什么顾明珠，什么会议，跌跌撞撞上了车。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明珠明艳地笑了起来，依旧优雅。 左浪的声音漫不经心，“我送你的这个礼物喜欢吗？” 顾明珠转身，端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勉勉强强。” 左浪也不觉失落，反而有几分兴奋，“开心了？” “马马虎虎。” “下次送你一个大的。” 听到这里，顾明珠的眼神终于上扬，摇晃着酒杯。 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晃动着轨迹，顾明珠眼底划过一丝快意，“好，我等着。” * 纪薇曾经想过和母亲好好谈谈，但每次都不欢而散。 这一次，母亲再也不会同她起争执。 赶到医院的时候，温斯年正靠在病房外。 纪薇跌跌撞撞跑过去，强忍着泪水，“我妈呢？” 温斯年搂住她，“正在抢救。” “急救中”那几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悬在她的头顶。 纪薇不敢落泪，她害怕泪水就是栓住那把刀的细线，一旦泪珠落下，便是万劫不复。 周潇一见这场景也懵了，“温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温斯年事多，按照原本计划，周潇先送纪薇去活动现场，温斯年见完客户随后就过来。 哪知就在温斯年和客户谈完事，开车刚到启元路和封承路的交叉口，就看到丁字路口出了一起车祸。 温斯年远远觉得倒下的身影有些熟悉，开车路过的时候慢了车速。 这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是叶琴。 旁边还散落着从菜市场刚买的新鲜蔬菜。 “我…我妈一定会没事的，没…没事的……” 纪薇身子不住的颤抖，话也说不清。 眼睛里流动着震惊与木讷，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禁不住一点动静。 温斯年一直将她搂在怀里，保持着这个姿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院外天色轮转。 他能明显感受到纪薇的身子越来越冰冷，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到呆愣着不动。 十三个小时后，手术灯熄灭。 医生开门而出，愧疚地摘下口罩，轻微摇头：“温总，我们尽力了。病人伤势过重，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我们只能做到这步了。” 温斯年松了口气，拍着纪薇的背。 病房内，心电图起伏不断，往日温柔的叶琴此刻安静躺着。 这一躺，也许是三年五年，也许是一辈子。 纪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下，可是又怕惊扰到母亲静养，只是呜咽着往下掉。 * 出了这回事，纪薇的拍摄几乎停了下来。电视剧‘纵横娱乐有投资，导演也不好说什么，给她放了两星期假。 病房内，纪薇悉心给母亲擦拭着身体。 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里，多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这一次，她必须面对这样一个她始终在回避的问题。 母亲已经不年轻了。 也是经历了这次车祸，她才从医生口中得知，母亲身体已经到了相当糟糕的地步，痛风加上肝癌。 医生看着她隐忍不哭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安慰道：“想开一些吧，现在的情况也许没有那么糟糕，至少病人不需要忍受日日夜夜疾病的折磨。” 纪薇没有应答。 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时时刻刻的愧疚与后悔似百蚁噬心，侵袭人的神经，一刻也不曾停息。 办公室里，温斯年看着周潇带回来的资料，眉头紧锁。 “这么说查不到直接证据？” 尽管追到了肇事者，但处处迹象展示这是一出交通事故，可温斯年知道这并不简单。 叶琴出事的当天，他看到了左浪在朋友圈发布的内容。 ——人贱自然有天收，昨日不收今日收。 配图是一张宽阔的道路。 周潇一拳头砸在桌上，愤恨道：“我就不信。左浪……” 刚提到这个名字，温斯年的声音响起，来电人左浪两个字张扬的在屏幕上叫嚣。 “温总，有哥们儿新得了俩稀罕美食，来聚聚？”电话里，是一贯的玩世不恭。 放在以往，温斯年断然不会给予回应。 这次，他答应得很是爽快。 “时间，地点？” 左浪报了个地址，懒洋洋挂断电话。 周潇一肚子怒气没法出，“温总，他这是什么意思？” 温斯年拇指与是指捏着笔帽，敲击的声音不疾不徐，他神色平静，“晚上你不用跟去。” “可是……” 温斯年仰头扫了他一眼，看得他赶忙噤声。 “这段时间，纪楠由你亲自去接。” 周潇一拍脑袋，是了，依左浪的手段，纪薇身边的人都有危险。 第33章 绘色会馆 绘色会馆位于余市西北创意园区内，附近三公里范围内有好几所艺术院校。 比起市中心的星级酒店，它虽然几乎没有姓名，却是余市有名的销金窟。 馆名绘色，是绘人欲望之色。 会馆外观并不张扬，有些年头的独栋建筑，青灰色的墙面上爬满了三色梅，青嫩叶海中点缀着开得正好的红色花朵。 若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不过是颇有艺术气息的酒店。 刚踏进会馆，早有一身材高挑的服务员迎接上来，声音甜美鞠躬，“温总您好，请随我来。” 会馆内部不是常见的四方格局，十分绕。 左拐右拐，服务员带着他来到一间名为“人生初见”的包房外。 “左总正在里面等你。” 出乎意料，温斯年推门而入，里面并没有过分的香氛味，反而很清新。 左浪手上正举着酒杯，从莺莺燕燕中抬眼，“果然是温总，来的不早不晚。” 这话一出，有些喧闹的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个打扮清纯，眼神清澈的美女走上前，有几分紧张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酒桌上唯一的空位带。 见温斯年没有拒绝美女的肢体接触，左浪慢悠悠放下酒杯，“原来温总也不是铁石心肠。” 除了左浪外，房间内还有另外两个男人，都是余市有名的浪荡富二代，平日里温斯年基本同他们没有接触，也不屑与他们往来。 两人一身运动服打扮，看起来十分减龄。 其中一人很是意外，对着左浪举大拇指，“浪总牛|逼啊，连温总这样的人物都能请来。” 左浪捏了一把他怀里女学生打扮的美女，见女生脸色泛起红晕，兴致更上，“温总，难得你屈尊，今天好好尽兴。” 温斯年在位置上坐定，解开西装扣子，脱下外套，“既然是左总盛情邀请，请。” 说着，视线落在酒桌旁的四方赌桌上。 商界心狠手辣的左浪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的请客吃饭，绘色会馆之所以有销金窟的名头，一来是这里服务独特，应侍的女服务员都是附近艺术院校的女大学生，且都未经历过□□，圈里人称之为“初苞”。 二来便是这里的赌法特殊，但凡赌局，均不设棋牌麻将，都以“初苞”为下注点。不乏有人一掷千金博红颜，最后把自己上千万家业都输光的。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所有的赌法都很简单，只是看参与者能否输得起。 第一轮赌局，猜其中一位美女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若是猜对了，美女便会把内衣送给第一个猜中的人，其余没猜中的则输给猜中人一百万。 在场四个男人参与，不设庄家。第一轮一共四场，赌注每场往上加一百万。 假如有人一直幸运，每场都猜中，第一轮结束他将纯进账三千万，此外还抱得四个“初苞”。同样的，如果有那个倒霉蛋没那个福气一直输，半小时后一千万就会打水漂。 输了的人，可以提一个要求，但这个要求只能是向在场人的一个提问。 趁着四位女学生去换衣服，左浪忍不住好奇，“温总，你是看中哪位笑美女了，还是说和你的貌美女友闹矛盾了？” 温斯年靠在红绒椅上，神态自若，“纪薇妈妈的车祸和你有关吧。” 这话虽带了疑问，却说得很是笃定。 左浪耸肩，“谁？” 温斯年早料到他会是这态度，继续开口：“肇事司机逃逸，意外在明海大桥上坠车身亡。” 左浪一只手敲着桌面，“这和我有关系？” 温斯年抬眼瞧他，平静出声：“在你眼里人命是什么？” 左浪转动着眼珠，像是很困惑这话会从他口中问出来，反问道：“人命？是什么东西？” 病房内叶琴沉睡的样子同纪薇悲伤失神的画面交织，温斯年慢慢攥紧拳头，接着再问，“那在左总心里，有什么东西称得上重要？” “钱啊！难道温总还有其他的？”他笑得诡异，和另外两人对视几眼，又接着说话道：“不对，温总可是个痴情种，自然还有情。” 另两人应声附和，“温总的境界我们自然是比不上的。” 房间内香味清新，音乐也及为舒缓。 温斯年挑眉，盯着他道：“是吗？” 继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洒在左浪面前。 “左总何必自我逃避，痴情两字形容左总更为合适。” 照片的信息极为复杂，最早的照片是左浪二十岁的，那时他为了顾明珠街头故意伤人，画面里的左浪十分清晰。 还有顾明珠自己开车撞到人，左浪暗地里将人打残。 十余张照片，全是为了顾明珠。 左浪一直嬉笑着的脸色慢慢褪去，脸上浮现出狠厉神情，他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 “温斯年，这么说当年匿名提供证据，将我送到警察局的人，是你！” 温斯年与他对视，“不错。” 眼神交汇间，仿如飞沙走石，剑拔弩张。 “啪啪啪”的几声，左浪忍不住拍手，“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盯上我了，温斯年，你害我吃了三年牢狱饭！” 他猛地窜上前，试图揪住温斯年的衬衣领，反被温斯年擒住手腕。 “聪明如左总，为什么不仔细想想，我是从哪里知道的？” 温斯年这句反问比任何话语来的都直击心脏，左浪眼神躲闪，似乎并不愿意相信。 当年他为了顾明珠坏事做尽，顾明珠参加全省的风采学生大赛一心想拿第一，他就把最有竞争力的的两名学生打到全身骨折没法参加比赛。 顾明珠大学期间晚上醉驾撞人肇事逃逸，是他做假证让顾明珠逃过一劫。 害得他被判三年的那起案件，原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但就在他前往机场准备逃往国外时，被逮了个正着。 他做过很多事，有些顾明珠知道，有些不知道。 而那一起，恰恰是他叮嘱过顾明珠的，要她怎么应付警察的询问。 温斯年为人行事，一如他的名字，温和斯文。他不会如利刃一般锋芒毕露，而是像鹰隼，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他最懂得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懂得对手的软肋在何处，然后将其击中。 他将左浪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轻飘飘道：“左总如果想听细节，我还记得一二。” 左浪被他这番态度彻底激怒，将桌上器物纷纷扫落在地，青筋爆起，对着温斯年怒吼，“你有种！温斯年我和你没完！” 温斯年要的就是这番情景。 他端起清酒，一饮而尽，“奉陪到底。” 左浪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面容狰狞，“纪薇她妈只是开始，温斯年咱们走着瞧！” 随即摔门而去。 屋内的两富二代呆愣着没回过神，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屋外左浪暴怒的一句“还不走”传来，两人才如梦方醒，拎起外套小跑着出门。 左浪没走多远，听到了身后温斯年叫他的声音。 他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温斯年一步一步走近，“左总怕是丢了什么东西。” 左□□气未消，正准备开口，猛地往胸口一模。 温斯年摊开手，一根项链躺在手掌内。 刚刚左浪情绪激动，自十八岁那年就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不小心掉了出来。 这也是温斯年第一次见到这项链的样子，伞状，项链上刻了一个“GU”。 即便左浪从来没有和人提过这项链的来历，但温斯年曾经在顾明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上见过。 大概是后来母亲又传给了女儿。 但为什么会在左浪身上，他并没有兴趣追问。 小心戴好，左浪扬长而去，没再有一个字。 只剩了温斯年一人，四人赌局自然作废。 临走时，温斯年看了一眼那几位和温伊人基本同岁的女学生，劝了几句。 但至于是否有人能听进去，又或者听进去多少，便不再是他所关心的。 * 纪薇这边，由于母亲住院，接送纪楠的事情便全权交由温家负责。 温家对于叶琴的事情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好印象，但到底都是明理人，对于纪楠也多是怜爱。 自打叶琴住院后，顾振辉一次面都没来探望过，起初纪薇还偶尔会心有芥蒂，但日子久了，便不再多想。 赵茉隔三差五就来医院，得空就骂那肇事的司机。 有她在，病房里倒也添了许多热闹，不显冷清。 回剧组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纪薇的话也越来越少。 赵茉给她剥了个橙子，眼瞅着她的神色，说话吞吞吐吐，“薇薇啊，那个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上网了？” 纪薇正给母亲按摩右边小腿，细声“嗯”道：“怎么了？” 赵茉背对着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没事，就有时候网上找你，老是没消息。” 其实她压根没说实话，现在网上关于纪薇母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说她母亲是插足人富豪家庭的第三者，顺带着连她也是一顿狂骂。 就纪薇现在这状态，要是见到网上那些难听的字眼，搞不好会出什么事。 纪薇却回答道：“茉茉，我不是轻易会被打倒的人。” 赵茉心安了几分，“知道了，这才是薇薇。赶紧好好收拾收拾，准备回剧组拍戏。” “我……” 话音刚出口，病房门被人推开。几位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推门而入，“请问纪薇小姐在吗？” “走走走，什么纪薇，没有没有！”赵茉不由分说下了逐客令。 这段时间总有娱记各种乔装打扮，前来探听纪薇母亲作为“第三者”的事，眼前的几位理所当然被当成了他们。 不想，为首的一人并未恼怒，鞠躬道：“我是安宁信托基金的叶顾问，这两位是润和律师事务所的肖律师和罗律师。” 纪薇停下手上动作，不明白会什么会有律师找上门。 病房里说话不方便，纪薇将他们带到了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咖啡店。 三分钟后，纪薇彻底呆住了。 “纪小姐，请您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摁上手印。叶琴女士名下罗海区的这两套别墅，市中心的一处房产，还有这三百万的存款均将转到您的名下。” 纪薇手上拿着写满字的几张纸，她不可置信看向对面的人，再看向纸张上的金额。 一夜之间，她继承了千万遗产？ 这是什么魔幻走向，什么狗血发展，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面前的人没法回答她，他们接受的委托，就是在当事人出事后，将设计委托的财产全权交由纪薇。至于这些房产资金的来源，他们无权也无需过问。 走出咖啡店时，路边小店放着很老的歌。明明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但纪薇却浑身发抖。 世界在她眼里，慢慢旋转虚化，直到漆黑一片。 第34章 真相 “薇薇，该起床了。” 梦境里的母亲温柔地拉开被子，对着她轻笑，“再不起床，妈妈要走了。” 现实里的痛楚蔓延至梦境。 纪薇猛然起身，一把拉住她，“妈，我听你的话，别走。” 母亲只是笑着揉她的头，“好。那你赶紧起床，早餐在桌上。” 下一个场景，房子里弥漫着白烟，墙壁、电视、桌椅，一切可见的物件慢慢消失在浓浓白雾中。四周全是空灵而诡异的声音在叫她。 突然，有一道冰凉的物体贴上她的额头，触感清晰。 纪薇一头惊醒，眼前正是温斯年那张紧张的脸。 她僵着身子缓了几秒，这才搞清楚刚刚是在做梦。 见到了温斯年，心底像是卸下了重石。 只要有他在，她就不用那么辛苦。 纪薇想起那笔巨款，语无伦次和温斯年说起来。 母亲这么多年过得清贫，这笔钱又是怎么得来的？ 她有太多的疑惑。 温斯年摸着她的头，“你先养好身体。” 纪薇眼中一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斯年见她渴求的眼神心中不忍，借着端水给她移开视线，“我只是猜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乖，先输液，然后吃点东西。我带你去寻找答案。” 有了这句话，纪薇像是抓到了希望，眼神里重新焕发出神采。 * 温斯年和纪薇见到顾振辉的时候，距离叶琴出事整整两星期，这期间他没有去探望过一次。 L＆A高级女装店内，顾振辉正兴高采烈的给他新包|养的金丝雀疯狂购物。 老来力不从新，就越是偏爱年轻的身体。 顾振辉余光瞥到了纪薇，知道她肯定是为了叶琴的事而来。 找了个借口说有事在停车场等美女，立马逃之夭夭。 不曾想，电梯刚到负二层。电梯门一开，温斯年早已在等着他。 顾振辉自知逃不掉，索性也不再躲。只好由着温斯年将他带回医院。 车上，顾振辉不住嘀咕。 “斯年，你找我也没用，叶琴出车祸不是我导致的，我也很无辜。” 纪薇抿着嘴唇，定了定心神，“别墅、房产还有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顾振辉一听，正好提醒了他，“我和你妈是在一起过，我给了她这么多东西，算来算去，也是很值得的吧？哪里的投资能有这样的回报？” 说到这里，他像是回忆起什么，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妈是个好女人。” 这话却听得纪薇想笑，好女人？ 如果真是好女人，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过得这样辛苦？ 如果是好女人，他会连一句话都不曾问过？ 温斯年将车停在医院停车场，攥着他下车去往病房。 顾振辉也是商场的老狐狸，看见叶琴的片刻，煞有介事的掉了几滴泪，又叨叨念了几句她的好。 只是这虚假的表演，在温斯年和纪薇面前，过于拙劣。 看完叶琴，顾振辉装有几分深情几分提醒道：“小叶呢，确实挺好的，之前也帮了我不少。不过……” 他眼咕噜一转，“不过我也给了她不少了，你们随便去问问，像她这样的身份条件，有几个人能得到这么多……” 他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纪薇渐渐变白的脸色。 是了，在他眼里，母亲只是可有可无。 “说来我也是被下了迷魂药，那三百多万我怎么说给就……” 顾振辉说着还来了劲，“纪薇，你也是读书人，受过高等教育的。你应该明白，你妈得到这些基本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人的福气不能一下子来太多，不然……” 听着他话里话外诋毁母亲，纪薇终于没忍住，两步上前攥着他的领口，没了理智。 “有钱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我妈是为了给你熬汤，特意到东丰菜市场买乌鸡，才会出的车祸。” 顾振辉脸上的冷漠同顾明珠一模一样，“是她要做，不是我要喝！” 纪薇被气到瑟瑟发到，攥紧衣领说不出话来。 顾振辉忍受不了自己被小辈这样逼迫，脸色愠怒，“还以为家境穷苦出身的女儿会善解人意，看来是更骄纵无礼！明珠说得对，你和你妈归根到底都是……” 蓦然感受到一道寒光，顾振辉猛然意识到温斯年在边上，留了几分口德。 他扯开纪薇的手，理了理发皱的衣领，“行了，别装腔作势了。带我来这里，不就是还想要钱吗？告诉你没门，我给叶琴这老娘们的已经够多了！” 温斯年拉住纪薇，“叶琴对你来说是什么？” 顾振辉继续掸了掸衣袖，他没说话，却是指着自己身上的外套。 女人，不过一件衣服而已。 他完全无视病床上的叶琴。 这个女人曾经带给他温暖，给了他难得的温柔。 但对他来说，那并不是不可替代，并不是非你不可。 纪薇怒极冷笑，“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钱吗？” “你不稀罕，可你妈稀罕，你知道她是怎样在床上对我低声下气……” 这话触底触碰到了纪薇的底线，她随手顺气桌上的花瓶就要朝他砸下去。 顾振辉眼疾手快，也拿起桌上喝水的杯子，瞪目道：“我就替你妈好好管教管教你，叫你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 握住玻璃杯的力道使了一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拦住。 “够了！” 顾振辉被气炸，“温斯年，你今天是打算和这个小妮子一起来欺负我吗？” “她是你亲生女儿！”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砸得咣当两声，花瓶和玻璃杯相继落地。 顾振辉被气笑，“斯年，你以为白天说胡话我就会原谅你们将我劫持都这儿的事情？” 温斯年拿出两张旧照片，“你不会忘了，二十多年前你曾经有一个大学初恋？” 顾振辉回想起往事，“提那个贱人做什么！” “你和你女友感情很好，她家家境不好，但你并不在意这些，相反决定毕业就结婚。但当你去外省参加比赛回校，竟然发现她和外校的一个混混到酒店开了房。” 瞥见纪薇的脸色越来越白，但温斯年只能继续说下去，“事后，她还兴高采烈来告诉你，她坏了你的孩子。你一怒之下，将她未婚先孕的事闹到学校人尽皆知，逼得她退了学。” 往事被揭开伤疤，顾振辉咬牙切齿，赤目怒道：“怎么，难道是我做错了？” 温斯年摇摇头，“想听另外一个版本吗？” 一个女生从小出生贫寒，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在学校她遇到了喜欢的男生。 一次次的接触中，男生向她告了白，两人走到了一起。 但她不知道，学校外院的校花早在她之前就喜欢上了男生。 得知他们在一起后，院花设计找了身材相近的人，故意在男生面前演了戏，让他误以为女生勾三搭四，品行不洁。 后来，更是大肆散扬女生的谣言，导致她无法继续学业。 甚至在她退学之后依然不肯罢休，想至她于死地。 顾振辉越听脸色越白，直到后面站立不住，只得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温斯年的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自遇到叶琴时的那些疑惑感与熟悉感。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他想起很多细节。 叶琴不会吃丝瓜，不会吃湘菜。 做蛋羹的时候，一定会放三次开水。 那些极小极小的细节，却一一和当年的那个女生的习惯对上了。 “可明明，她姓古，她姓叶……” 顾振辉喃喃自语，可片刻后，他便咽下了后面的话。 “假……你说的都是假的……” 温斯年看着纪薇，将她发冷发抖的手掌握在手心，递给顾振辉一份鉴定报告，“亲子鉴定，你如果不信，大可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顿了顿，他接着道：“或者，你也可以回去好好问问你的妻子，一毕业就和你结婚的韩馨，也许事实她知道的会更清楚。”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这样的秘密，对于顾振辉和纪薇，打击都太大了。 纪薇曾经想过，假如有一天真的还能遇到自己的父亲，自己应该怎么处理。 她幻想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种会是今天的这番场景。 而对于顾振辉来说，他无法接受自己当年的错误，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两次栽到同一个女人手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振辉捏着那份鉴定报告跌跌撞撞出了门。 怀里的纪薇浑身都在颤抖，“你是为了刺激他才故意这么说的，对吗？” 温斯年将她搂紧，“我不是你父亲那样的人，想哭就哭吧。” 良久，纪薇失声痛哭。 也是到今日，纪薇才明白了以往母亲的那些话，她所做的一切。 她接近顾振辉，任由别人误解谩骂，归根到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和纪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那些房产和钱财，足够姐弟俩在未来好好的生活下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便是如此。 第35章 对峙 温家的人在得知事实真相后，温父温母的接受程度明显要高于温伊人。 作为新时代的女大学生，温伊人差点没把下巴吃掉，“这么说，纪薇姐姐还是顾家的女儿，那我们家到头来还是和顾家结亲了？” 这番别具一格的看问题角度快把温父气炸。 之前他们对于纪薇的态度好转了许多，原因在于温绍元慢慢接受纪薇作为演员的事。但现在，情况又开始复杂了，而且，复杂得多。 经此变故，万一纪薇心性大变呢？ 叶琴如此有心计，那纪薇接近温斯年是不是也有目的？ 身份的转变对于纪薇来说，恍如大梦一场。 翻看自己从小到大的日记本，父亲这两个字眼，从小时候的频繁出现到几乎了无踪迹。 她默认了自己没有父亲，却不曾想到，在二十多年后，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夜晚的风多少带了凉意，纪薇看着天际的星星出神。 温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同她并肩而立，“还在怪我吗？” 那日之后，纪薇的话少了许多，有很多问题，他们还没来得及沟通。 她垂下眼眸，嗓音低低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斯年把母亲叶琴的相框递给她，“叶阿姨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胡来的人，我曾经问过她为何会那样做，她的回答是为了你和纪楠。” 纪薇没说话，温斯年又递给她一张顾振辉顾明珠妇女的合照。 “也许你门都没有注意过，你和顾明珠的唇角都很像他。” 纪薇把头埋在手掌里，“我该怎么办？” 如果她的父亲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事情简单得多，可现在她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温斯年回身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犹豫了半天，还是出声道：“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纪薇感受到他厚实有力的胸膛，心里一直以来的无措和慌乱缓解了几分，“什么？” “叶阿姨的车祸，可能并非只是简单的交通事故。” 纪薇怔住，“你的意思是？” 温斯年正肃道：“记得左浪吗？不止你，连纪楠也要多小心。” 纪薇晓得他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便追问起来，但温斯年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只得叮嘱她多留心。 至于顾家，温斯年让她暂时先不要有动作。 只是还没等她找上顾明珠和左浪，顾明珠自己找上了门来。 结束假期进组拍摄的第二天，才刚下夜戏，顾明珠风风火火闯进了化妆间。 化妆台前纪薇的妆刚卸了一半，艳丽的唇色还没来得及上卸唇液，顾明珠用手里的包将桌上的化妆品全部扫落在地。 屋内的人缓了两秒，有工作人员大着胆子来劝，被顾明珠一道眼风杀了回去。 紧接着，便是一句“滚”。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但到底惹不起顾家，胡乱说了两句便退了出去。 助理阿束见状，哪肯遂意，捡起被顾明珠扫落在地的包，“顾小姐，我们家薇薇招你惹你了，来这里撒野？” 这回是纪薇先开口，她接过阿束手里的包，拍拍灰，“你先出去，别担心。” “可是！” “阿束！”纪薇厉声，“出去。”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顾明珠一身黑色风衣上挂了不少水珠，留宿耳坠因为主人的愤怒，不住地晃动。 “纪薇，我以前只当你是白莲花，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心机。好啊，想抢家产是吗？你个贱人配吗！” 她越说越激动，“抢我男友、抢我父亲、抢我资源，下一部你打算抢什么？顾家产业还是顾家长女？说啊，啊！” 怒气的那一巴掌挥动起迎面凉风，纪薇挡住她的巴掌，声音沙哑，“我问你，我妈出车祸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顾明珠像是想到什么，在愤怒与畅快中狰狞着面容，“是又怎样？” 纪薇手上用力，咬紧牙根，“为什么？” “为什么？你愿意把你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吗？” 顾明珠愤怒到极点，“纪薇，你和你妈永远都是贱人，以前斗不过我妈，以后也照样赢不了我！” 纪薇的眼神逐渐由冷静变得可怕，连出口的话语都带了冷意，“以前是我错怪了母亲，以后你伤我亲人一分，我还你十分。” 她的眼神着实吓到了顾明珠，但顾明珠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威胁是吗，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纪薇嘴角慢慢上扬，没有卸完的妆面和艳丽的红唇形成一种病态的美感，笑意多了些诡异。 “那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咱们，走着瞧。” 说完手下一松，顾明珠一时不妨背部撞到桌角，痛得她嘶吼了几声。 从那日之后，阿束发现纪薇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之前碰到需要女主发狠的戏份，总是要六七条才能找到感觉，现在三条之内就过了。 没事的时候，纪薇也很少会同自己聊天，而是坐在休息椅上猛背什么。 有好几次阿束走近仔细听，才从纪薇嘀咕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是在背法条学经济。 * 剧组的人都知道纪薇母亲出车祸的事，再加上温斯年的关系，对她都多有照顾。 特别是先前受过纪薇照顾的制片，每天都嘱咐后厨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纪薇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只有一句在外人看来不咸不淡的“谢谢”。 现代戏的拍摄十分顺利，她没法让自己闲下来，分组导演协调后，先集中拍摄她的戏份。 进度到后期，纪薇突然收到一个颁奖邀请。 邀请方不是娱乐圈，而是一家慈善学校。 ——余市朝阳聋哑学校。 叶琴当了十六年志愿者的那所。 这次去学校，纪薇没带上阿束，而是带上了正好抽空来看她的赵茉。 赵茉看着车上一言不发的纪薇，终于受不了了，“薇薇，说说话好不好？” 闻言，纪薇从书本里搭话，“嗯。” 赵茉是个急性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经济学原理，捧着她的脸，“纪薇，请问我是谁？” 纪薇拂开她的手，“你放心，我不傻。” 赵茉拿手背探上纪薇的额头，“不傻？别是发烧魔怔了！” 纪薇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平静眼神看得人心伤，“茉茉，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妈。” 不然，事情为什么会到这样的地步。 赵茉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愣了一会儿，“薇薇别多想，千万千万别把脑子想坏了。不然，”她顿了几秒，“不然人家温大总裁可是要心疼的。” 提到温斯年，纪薇的脸色终于有了丝动容。 这段时间，纪楠一直待在温家，也全靠温家的人上下学接送。 本来这次来聋哑学校替母亲领奖章，温斯年是要亲自和她来的，但临时公司有棘手的事情，他临时来不了，特意安排了司机过来。 赵茉见她神色好了不少，趁热打铁，“薇薇，温总这样的男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啊也别因为阿姨的事情忽略了人家。” 纪薇没说话，她如何不清楚。 只是现在，温父温母的态度很模糊。 那天自己去温家看纪楠，温父的态度及其冷淡，仅有的几句话也带着不少敌意。 纪薇明白，像温家这样的家庭，可能不会介意她家境贫寒，但却会在意她出生不光彩。 豪门私生女和小地方努力奋斗的女演员相比，他们更愿意接纳后者。 但现在最紧要，不是处理这些，而是努力挣钱保证母亲的救治。 十六年来，叶琴一直资助着这所聋哑学校，也一直是这里的志愿者。 她看着一个又一个孩子长大，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之前纪薇谢绝了他们去医院探望的好意，这次纪薇代领奖，台下来了很多人。 有的拿着和母亲的合影，有的拿着自己当年的画作，还有人模仿粉圈追星的方式，做了应援的手幅。 纪薇想起不记得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人爱着你，用他的方式。 从胡校长手里接过属于母亲那沉甸甸的奖杯和证书时，纪薇紧紧握在手里。 半天开口：“谢谢，我想我母亲一定会很开心。” 活动结束后，纪薇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和主办方邀请，按照母亲之前的捐赠金额，自己又添了十五万捐给学校。 自从上次纪薇和温斯年来过之后，胡校长一直记得纪薇，见她又捐赠这么多，赶忙拒绝。 “薇薇，这些年你妈妈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了，现在她住院了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哪能还接受？” 纪薇摇头坚持，“那么多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我妈一直坚持，我相信她一定会支持我。” 胡校长拒绝不接受，“哪能！” 见纪薇也是犟脾气，胡校长只好说了实话，“其实，你妈妈出事后，学校发展基金委员会就收到了一大笔捐赠，是以你和你妈妈的名义发来的。” 自己和妈妈的名义？ 纪薇愣住了。 胡校长接着说道：“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去查证这笔捐款……” “查到了？” “是温总。”胡校长出声，“他叮嘱过，不许报道，不许公开。” 赵茉听完，叹了一口气，“温总这是啥都为你想到了！” 胡校长看着纪薇，“薇薇，你的善心我们都收到了，但是捐款我一定不能收，等小叶醒了，我们还等着她来给孩子们做手工呢。” 纪薇最终没能说通胡校长，交代了几句，返回了剧组。 剧组租住的酒店远离市区，半夜时分，纪薇睡不着拉开了窗帘。 窗外月光皎洁，似一块白玉，仿如温柔可触。 每到这番情景，她便能想到温斯年。 原本冷冽的一个人，却像月色温柔。 第36章 幸运 晚十点四十，温斯年终于从办公桌上抬起了头。 一旁的周潇赶忙给他递了温水，接下来的一周，集团要迎接巡视组的巡查。 虽然已经聘请了两轮审计对集团总部以及各分公司进行过审计，但温斯年还是从上报的账目中发现了些问题。 他把一沓材料递给周潇，上面圈出了不少下属公司。 “明天开始，分派人员前往这些公司调查。” 顿了几秒，嗓音异常严肃，“我不需要表面文章，真实情况直接上报给我。” 周潇接过来一看，其中有不几家是和振辉集团以及左氏集团的共同出资成立的子公司。 商场的盘根错节，不仅在于利益冲突，也在于利益共享。 大众眼里的竞争对手，实际上除了竞争关系外，也会互相合作，比如家族联姻，比如合资成立子公司。 借此在竞争之外，有牵扯的利益，互相掣肘。 以前周潇也听说过这些公司存在一些问题，但商场的事情大家都明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现在看温总的意思，似乎打算要清查？ 周潇迟疑了两秒，确认道：“是彻底清查？” 温斯年被这些表面账目气得头疼，“去清查的人员你亲自挑选，如果出了问题……” 阴冷嗓音听得周潇发毛，不自禁抖了两抖，赶忙承诺，“温总放心，我明白。” 想了一会儿，又道：“微讯科技和海灵文化两家有些特殊……” 温斯年知道他的疑虑，微讯科技的大股东是纪元集团与左氏集团，温斯年和左浪分别占51%和49%的股份。海灵文化则是纪元集团、左氏、振辉集团三家大股东，温斯年的股份最多。 这两家下属单位效益一直不错，但内里问题也最严重。 一旦查起来，企业高层必定会地动山摇。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和左氏、顾家的不和将摆到了明面上。 对于温斯年来说，现如今要做的并不是维持稳定的合作关系，而是清除已经化脓病态的部分，让整个集团的发展一直健康有序。 周潇听完他的话，大致理解了他的意思。 以前的温斯年一直稳中求发展，而现在是他大刀阔斧的时候了。 “温总，那我送您回家？” 温斯年轻“嗯”一声。 刚出办公室，周潇一拍脑袋，“温总稍等。” 不几下，从办公室里拿出一盒抹茶味糕点，盒内共有八块，样式不算美观。 “是纪小姐送的。” 温斯年看着这略显寒碜的甜点，脑子里能想象出她自己动手制作的样子。 她虽说会做饭，但对于这做甜品糕点却是个新手。 想必是拍戏时剧中需要，她又是个实干派，便趁着学了，挑了最好的送给他。 温斯年尝了一块，大约是知道他不嗜糖，减少了白糖克数，有些略苦。 对他来说，却是将将好。 “剧快杀青了吗？” 周潇点头，“现代剧拍摄时间比古装剧快，最多半月，全剧都能杀青。” “叶阿姨那边？” “还是如往常。” 进了电梯，周潇看着一层层往下的数字，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温总，阿束说纪小姐最近似乎有些反常。” 紧接着，他把纪薇闲暇时间看法律看经济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温斯年微微颔首，叶琴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 以前她是聪敏机警无害的小狐狸，现在却一步步变成了长出利爪的小狮子。 “抽空去一趟医院。” “明天一整天有和分公司高层的视频会议、总部中层管理者考核、下季度任务分解，后天一早我就去。”周潇认真说到。 不了温斯年开口，“好，后天一早来接我。” “温总你也去！”周潇有些吃惊，在纪薇的所有事情上，温斯年都不像他自己。 但在周潇看来，这些变化并不是坏事，起码他越来越像一个有温度的人。 * 叶琴喜欢香水百合，来医院前温斯年特意去了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带来。 刚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房门推开，竟然是温伊人和纪楠。 温斯年最近回家晚，工作上的事情多，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们。 没想到兄妹俩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不过除了他俩外，还见到了休闲装打扮的南谦。 纪楠一见温斯年就奔了过来，“斯年哥哥！” 温斯年把花递给一旁的护工，弯腰抱起他，“最近学习怎么样？” 纪楠自豪点头，“老师给了好多小红花。” 最初的几天里，纪楠无法接受母亲一直躺在病床上的事实，白天黑夜哭闹不止。 是纪薇一直抱着他，温言细语劝说，但年仅五岁的纪楠年龄尚幼，无法理解那些大道理。 直到纪薇第一次对纪楠大发雷霆。 年幼的纪楠第一次见她如此大动肝火，这才安静下来。 过去了这些时日，纪楠已经在众人的解释下，慢慢理解。 “最近听话吗？” 纪楠小鸡啄米点头，“不信你问伊人姐姐。” 温伊人一听，只能干巴巴点头，准备开溜。 至于原因么…… 昨晚温斯年这位大忙人难得给她打电话，问她近况，还说如果有时间让她第二天陪他去个地方。 温伊人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爽快，说什么课业繁重没有时间。 言辞十分情真意切。 哪想到一转眼，温伊人就带着纪楠出现在这儿了呢。 见自己亲哥盯着自己，温伊人心虚，一脸赔笑道：“哥，我是昨晚挂了电话突然想起来纪楠……” 周潇在一旁感慨，以前温伊人惹事，总是拿温斯年做挡箭牌。 现如今倒好，惹了事，总是拿纪楠挡枪。 纪楠一听念叨他的名字，从温斯年肩上仰头，天真无邪的大眼珠盯着温伊人，“伊人姐姐，我怎么啦？” 温斯年也一幅好整以暇的样子，由着她胡编。 温伊人见状，早没了气势。 又瞧得一旁的南谦静静含笑立着，索性将话摊开了，“和你说实话吧哥，今天我本来是打算带着纪楠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恰好碰到南医生说想来看看叶阿姨。这才一起来的。” 温斯年唇角微动，倒也没有戳破她。 她的小心思，他何尝不知道。 自打纪楠来温家的这些时日，她都不知道打着给纪楠检查身体的名号，去了医院多少次了。 “温总，许久不见了。” 一直在病床边的南谦终于出声。 温斯年点点头，“辛苦南医生。” 见这两人情绪都还稳定，温伊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哥，那没什么事，我先和纪楠、南医生回去了。” 她可不想听亲哥说教。 又冷又硬，像块石头。 还是啊— 男医生好。 待人如沐春风，温柔有礼。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瞧向南谦。 她这番溢于言表的爱慕，就只差明显在脸上贴几个大字。 温斯年把纪楠放下，叮嘱了几句，出声道：“你现在带纪楠回家。” “好—” “哎不对，那南医生呢？” 温斯年眉目一凛，吓得温伊人到口的话咽了大半。 “我同南医生有事要谈。” 温伊人不假思索道：“那怎么行，哥，南医生可不是你商场的那些对手敌人……” 南谦悠悠笑道：“伊人，我与温总多日未见，的确有事情商量。” “可是—” 可是他说过让自己少和你接触，显然是对你有些误解。 不过这话，温伊人不敢说，也没机会说。 因为下一刻，温斯年交代好护工后，就同南谦并肩出了病房。 俩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再加上清冷矜贵的气质，惹得楼道电梯里遇到不少小姑娘纷纷回头。 * 淇奥茶坊坐落在余市商业中心仁寿街，三层高的仿宋建筑，古色古香。 仁寿街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唐代时期，宋代时期这里出过名人，修了不少庭院，现如今还保留着宋代留下的古迹。 历来，这附近的房价高，消费更高。 淇奥茶坊历史悠久，自民国时开张营业至今。 上了三楼，靠窗而坐，自窗外看去，满眼绿竹。 温斯年同老板是旧识，才刚坐下，服务员便将绿茶端了上来。 茶色清幽，茶味馥郁。 南谦端起茶杯，轻嗅两下，“倒是拖温总的福，才能喝得上这上好的雨前乌龙。” 温斯年眼眸轻抬，兀自品尝起来。 “南医生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言语清淡，却又笃定。 南谦轻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温总应该是有两件事。” 温斯年做了个请继续的动作。 “一是为了伊人，二是为阿楠。” 闻言，温斯年这才放下手中茶杯，“南医生果然不愧是名医，心细如毫。” 顿了片刻，他出声道：“南医生觉得伊人怎么样？” 南谦有几分意外，如实回答：“伊人天真烂漫，待人真诚。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很少能养出这样的讨喜的性子。” 温伊人去医院找过他不止一两次。 有时候他没在，温伊人会自发主动帮护士、病人的忙。 “很讨人喜欢。”南谦道。 温斯年摩挲着手中紫陶杯盏，微微有些温度，“哪种喜欢？” 这话说到这种份上，南谦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南谦没有接话，反问道：“薇薇最近好吗？” 温斯年点头，“很好。” “纪薇一直觉得，认识我是他们家的幸运，但我觉得恰恰相反。” 南谦撇开眼神看向窗外，从刚刚温斯年这番问话，他得出一个结论。 纪薇一直遵守承诺，始终没有把自己和燕岚的事情告诉温斯年。 他接着道：“认识伊人，也是我的幸运。” 其实温斯年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问他对温伊人的感觉。 温斯年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势力，给南谦施压，让他接受温伊人。 “这种幸运，都来自于同一种情感，对生命与生活的热爱。” 南谦少有的多说了些话。 温斯年明白他话的意思，在说起纪薇和温伊人时，他的语气和神态并没有什么不同。 果不其然，南谦下一句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对我来说，喜欢伊人和喜欢薇薇一样。” 虽然早料到情况会是如此，但温斯年竟然也有一丝遗憾。 南谦虽然比温伊人大了整整十来岁，比自己也年长几年，但他人品、学识、相貌样样不凡。 假如他喜欢温伊人，温家定然不会拒绝。 只可惜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既然如此，在伊人的问题上，想必南医生知道该怎么处理。” 南谦笑了一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自然。半年后我被派往临市第一医交流学习，在这之前我会处理好。” 顿了几秒，“至于温总担心的另一件事，纪楠的身体，我的建议是两月后手术。” “两月？” 之前南谦给他的建议是一年之内，但并未想到时间这么近。 再加上现在叶琴的情况，万一纪楠手术有风险，那纪薇…… 南谦明白他的顾虑，“心脏病手术讲究时机，但也绝不能拖。这几次伊人带阿楠来医院检查，我仔细研究过，两月后最佳。只不过……” 话未说尽，他抬眼看向温斯年。 温斯年琢磨片刻，“薇薇我会负责劝说。” 南谦笑笑，“薇薇遇到你，才是她的幸运。” “同你一样，恰恰相反。” 他说。 第37章 嗜甜 纪薇杀青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阴了许久的天气，放了晴。 随着剧本上最后一幕被她标记成紫色，终于到了她告别池瑜这个坚强的角色的时刻。 剧组为她精心准备了鲜花和蛋糕。 她性子好，边上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一和她拥抱合影。 导演上前拥抱她，“谢谢你纪薇，以后你一定会大红大紫。” “谢谢。” 似乎每一个合作过的导演都说过这句话，但这么多年了，她依然还是个小演员。 可她始终记得进入大学的第一堂课，班主任的那句话：——演好每一个角色是你们作为演员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 气氛十分热闹，总制片人难得也出现在现场。 几句客套话后，李制片拍拍她的肩，“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顿饭的，现在可不敢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纪薇看到了温斯年的那辆奔驰。 见她还站着，导演出声：“还愣着做什么，温总等了你两小时了，去吧。” 从角色中抽离是一件不算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最后一场戏是女主角恸哭的场景。 由于，见到温斯年的时候，纪薇眼眶发红，说话还有些腔音。 刚一钻进车里，早有人递上了奶茶。 捧在手里，温热暖和。 “你工作忙完了？” 她注意看了看，周潇没来。 温斯年瞧着她憔悴的脸，眉头不经意微皱，“没休息好？” 纪薇嘬了一口奶茶，红豆、葡萄干和花生碎，又甜又脆。 “戏份需要，不干其他。” “对了，糕点你收到了么？” 温斯年打着方向盘，“嗯。” “口味还喜欢吗？” 她只知道他不喜糖，放的少了些，但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你不爱甜食，我只加了一点点蜂蜜调味。” “我还学了戚风蛋糕，不过还不太熟……” “温爷爷喜欢什么口味的，下次……” 窗外风景一一划过，夜晚灯火流逝。 温斯年偶然侧头，瞧见她咬着吸管一一数说着拍戏时的趣事。 泛红的眼珠，若白玉的脸颊，优美的天鹅颈。 我见犹怜。 温斯年只觉脑中一白，车内温度陡然上升。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纪薇的嘴唇感受到了另一种触感。 不是红豆，也不是奶茶。 那种真正意义的甜，如蜜如饴，还带有温斯年清冷的味道。 哪怕她早已经听过他的情话，但每一次，总是忍不住红了脸颊。 “我不爱甜，你是例外。” * 按照工作安排，纪薇接下来有一部电影，电影开机时间还未确定。 还会接之前谈好的那个综艺《在希望的田野上》。 综艺一共有十二期，地点定在了江城的源溪，是处风景如画的地方。 晚上十二点，阿束正和经纪人梦姐对着综艺本子，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薇薇在吗？】洗澡间里传出哗哗水声，纪薇在洗澡。 今天阿束本来是给纪薇送剧本，正好碰上大雨回不了家，这才决定在她家落脚。 阿束盘腿坐在沙发上。 【在洗澡呢。】梦姐几个表情包轰炸过来。 半分钟后，在洗澡的纪薇听到了客厅的尖叫声。 声音尖锐。 她也顾不得太多，裹上浴巾，套着拖鞋，三步做两步冲了出去。 自己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眼前人影飘动。 阿束一个熊抱上来，搂着她又跳又叫，“薇薇，播了播了！” 纪薇一头雾水。 这是真正的雾水，刚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擦头发，如今水珠还顺着发梢往下滴。 白皙的肌肤上，也渗出不小细小的水雾。 “到底怎么了？” 阿束举着手机，兴奋得完全说不清话。 还是自己的手响起来，梦姐一句话说明白了。 ——《昭玉传》要播了！ 心底深埋的那颗种子刹那间破土而出，片刻间生长成参天大树。 这是她第一部担任主角的电视剧，也是她第一部露脸超过半小时的剧。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很久。 她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连阿束叫了她几遍才反应过来。 “梦姐和你说话呢。” “虽然播出了，但也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没法在黄金档播出……” 因为政策原因，如今古装剧压剧严重。 再加上自己是新人，就算导演是文庆野，电视台在排播时，也不得不考虑收视率问题。 所以，最终定在了晚间档。 但这个对纪薇来说并不算坏消息。 她握着手机，“没事的梦姐，能播出就很好了。晚间档也很好，我晚上工作结束正好追直播。” 梦姐知道她的性子，也就没说过多安慰的话。 交代了几句工作，随即便挂了电话。 母亲的情况没有好转，纪薇得空便去医院陪她。 帮她擦拭身子，按摩身体。 《昭玉传》播出的当晚，纪薇在病房里和母亲看完了两集。 宋昭玉身世凄惨，虽是忠良之后却因爷爷谏言圣上获罪，小小年纪随家人被贬蛮荒之地。 好不容易到了边地，却遇上敌人寻仇，满门只剩她一人。 第二集结束的时候，纪薇出场了。 左手执弓，右手搭弦，一身鹅黄衣衫的宋昭玉摈弃凝神立在石头之上。 清风拂动，林间草木摇曳。 她瞄准前方，适时松手，白羽箭离弦疾发。 羽毛箭破空，带起潇潇风声。 眨眼间，远处那身有剧毒的银蛇被定在树上。 年轻男子猛然抬头，自己头顶那条毒蛇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相貌不俗的男子愣了片刻。 “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芳名？” 她从石头上跃下，径直走到男子身后，捡起自己的羽箭用烈酒冲洗，插回背后箭筒。 动作利落潇洒。 回眸轻声道：“不必，告辞。” 剧集到这里响起了片尾曲。 纪薇靠在母亲床头，握着母亲的手。 “妈，你说我演得怎么样？” 言尽，学着母亲的口吻，“我们家薇薇演得当然最好了。” 以前，她无数次演路人甲，演杀手，演那些镜头不过三秒的微笑角色。 每次，母亲都是这样的回答。 病床上的叶琴呼吸平稳，轻阖双眼。 纪薇凑上去，把自己的脸与母亲的脸贴在一处。 “妈，我多想和你一起看，看昭玉的成长。” 这一切，一点不落的被病房之外的温斯年看在眼里。 他一猜就中，纪薇一定在医院，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就赶了过来。 第38章 开播 周潇看着，正准备要推门被温斯年拦住。 “不用。” “那？” “走吧。” “啊？不进去了？” 刚刚温斯年不顾大雨赶来医院，不顾风雨的架势看得周潇感慨不已。 结果，到了门口不进去？ 温斯年没多逗留，把鲜花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随即给纪薇发了条微信。 【常如今日，一路花路。】* 文庆野一贯的高水准，加上纪薇全新的面孔和拔尖的演技。 《昭玉传》的收视率从第十二集开始一骑绝尘，网上的讨论量居高不下。 在微博新星排行榜和在播电视剧人气排行榜上，《昭玉传》的一众表现相当亮眼。 播出的时间是晚间档，但也抵挡不住追究的观众跟随剧情嬉笑怒骂。 “我就说一句，我女鹅什么时候大仇得报……” “那柳湘湘是什么绝世大奇葩！滚，莫挨我女鹅。” “哈哈哈，我们家昭玉这波好样的！” 阿束一边给纪薇念这么评论，一边忍不住抖腿。 真是太解气了！ 想想之前纪薇几次上热搜，不是被骂就是被内涵。 如今咸鱼大翻身，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化妆师正在给纪薇摆弄着发型，也忍不住追问起来，“接下来剧情是啥样？怎么看后面几集预告，七皇子那个大猪蹄子错认了昭玉？” 纪薇记得文庆野专门叮嘱的话，笑着说道：“看下去就知道了。” “哎呀，薇薇你就给我透露一下嘛！” 说着就摇晃起纪薇撒起娇来。 一个大男人如此做派，看得边上的阿束一身鸡皮疙瘩。 “导演叮嘱过的，要是我们薇薇透露了可是要挨骂的。” “我保证不说！”男化妆师信誓旦旦。 纪薇把椅子往左边移除几十公分，对着镜子打招呼，“观众朋友大家好，马上要上台了，后续精彩剧情请大家记得今晚十点准时收看。” 话说完，起身道了谢赶去了前台。 留下男化妆师一脸尴尬。 《昭玉传》的火爆程度非同寻常，他这才想着偷偷搞了个直播。 本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却不知道原来纪薇早都知道了。 因为电视剧表现不俗，剧方和播出平台趁热打铁办了见面会。 除了剧中主创，有些时日没见的导演也来了现场。 文庆野是真心喜欢纪薇，现场三句话不忘夸她，惹得饰演男主的谢驰直倒“酸水”，说导演偏心。 纪薇知道这是身为前辈的谢驰故意给她抛梗，回接道：“戏里文导偏心男主，戏外偏心女主，咱们这部剧应该改名《偏心传》。”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大笑。 “我想请问一下谢驰，纪薇第一次和您搭档，你怎么评价她？”主持人问。 谢驰看了一眼身侧的纪薇，竖起大拇指，“文导的眼光，一向没有出过差错。” 这话既夸了纪薇，也夸了导演。 听得纪薇也忍不住感叹，这样的情商才是娱乐圈的处事之道。 “那纪薇呢？能不能给我们分享分享？” 纪薇举起话筒，看到台下那亮成红海的灯牌，自己的名字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谢谢文导、驰哥，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 话还没说完，观众群有粉丝大吼了一声，“还有温斯年温总！” 声音高亢，话音刚落，现场安静了三秒，随即大笑起来。 粉丝们大多接受了纪薇的感情情况，还有不少成了纪薇和温斯年的CP粉，建了“鸡丝夫妇”的超话，每天P图、发博不亦乐乎。 主持人很能get粉丝的点，看了看台下，又看着纪薇。 “我能替广大粉丝问你个问题吗？” 纪薇点头，这一出虽然对流程时没有，但总是无可避免。 “温总会追剧吗？” 这话还真问住纪薇了。 这几天她和温斯年都忙，每天电话说些杂七杂八的，但她也没问过他。 追不追剧？ 他那么忙，以前就极少会看电视。 想是，也不会看的。 倒是没想到是谢驰先开了口，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微信。 “何止是追剧，下周的剧情温总已经猜了七七八八，我都担心哪天一开门，温总提刀站门口。” 现场搞事情，把谢驰的截图投在了大屏上。 上面是温斯年和谢驰的对话。 温斯年：男主就是这样对宋昭玉的？ 谢驰：温总不怪我，是编剧的锅。 温斯年：眼没瞎腿没断，也能将人认错？ 谢驰：不是谢驰：当时是这样温斯年：区区一个小宫人就能蒙骗皇子？ 温斯年：接下来不外乎是…… 温斯年对于剧情的猜测被谢驰打了码。 他叹了口气，哭诉道：“你们能想象吗，凌晨一点我刚被网友骂睡下，温总一通电话进来，和我掰扯男主的三观。” 他表情夸张，说话极具感染力。 “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被温总从世界观扯到历史观，最后扯到人生择决。我太难了！” 谢驰对着纪薇拱手，“奏请昭玉姑娘，请温总别追了。再追下去，赵皊恐卒于温总每夜电候。” 纪薇被这信息量震住，半天都没缓过神。 温斯年，他也会追自己的剧？ 还认真的猜测剧情？ 最重要的是，他还找谢驰讨论？ 虽然谢驰说得夸张了些，但她相信微信截图里的那些话，温斯年的的确确能问出来。 因着见面会上谢驰的这波曝光，《昭玉传》再度喜提五个热搜。 其中两个和温斯年有关。 【温总同款追剧姿势】【每夜电候 赵皊你怕了吗】温伊人看到热搜的时候，差点没笑死。 亲哥的电话没打通，温伊人直击纪薇。 “嫂子，我哥原来还有傲娇的属性？” 没等纪薇开口：“半夜给人训话？你看那热搜没有？” “绝了！每夜电候？这哪位神人总结的词？” “不行，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笑完自己挂了电话。 剩下纪薇一脸懵，自己仿佛接了个假的电话。 她想起自己温斯年发给她的那条微信，一路花路。 如果她的路是花路，那一定是他为她铺满的鲜花。 第39章 家宴 随着剧集故事的开展，纪薇的人气和热度仿如坐了火箭，各大排行榜霸榜。 同时，各类采访和杂志邀约也纷至沓来。 融汇大厦，电梯刚到六层，阿束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到，六楼了。” 微信消息响个不停，阿束喘口气，“薇薇，这是今天第二个采访了，你还吃得消不？” 纪薇就着电梯内蹭亮的梯面整理妆容，“放心，没问题。” 阿束指着《昭玉传》的电梯广告，“哇，薇薇，广告都打到这里来了？” 和一般写字楼电梯内的广告不同，融汇大厦里的广告全是电视剧电影相关。 其主要原因是，融汇大厦汇集了余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传媒、娱乐公司。 星驰娱乐主打新人采访，特别钟爱演技好的新人，这次接到邀请，纪薇还是挺意外的。 星驰事先的功课做的足，连上拍摄封面，总共才花了两小时。 老板是个年轻的女生，特别喜欢纪薇。 拍摄完之后，拉着纪薇聊了好一会儿。 稍后还有今天的第三个采访，阿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两人的谈话。 见状，老板也不好多留。 不过好在第三家采访就在融汇大厦B区，二十分钟便到。 风焱娱乐是国内知名的传媒公司，融汇大厦十二层至十八层全其办公区域。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纪薇提前十分钟到。 和星驰娱乐的工作节奏不同，刚踏进风焱，便能明显感受到快速紧张。 抱着相片的实习生，拿着打光板狂奔的摄像助理，还有吃了几口泡面又放下冲去主编办公室的修图师。 阿束小声嘀咕：“果然不愧是我以前的梦想。” 刚到休息区坐下不到一分钟，风焱娱乐著名的总编苏可便急匆匆赶了出来。 一上来就拉着纪薇的手，“终于把我们的昭玉给盼来了！” 纪薇礼貌回应。 苏可环视几圈，提高嗓音，“你们那几个摄像还磨蹭什么，重要的事情来了怎么还杵着！” “可是这里还有……” 苏可面露不悦，“孰轻孰重不知道吗？快点！” 人火了，就好像无形中被安排了事事优先特权。 纪薇是从无人问津中走过来的，她对苏可笑了笑，“没事不着急，按师傅们的安排来。” “行，那就听你的。” 风焱娱乐除了一个采访外，还有一本时尚电子刊的封面，时间便花得久了些。 待一切搞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苏可极力邀请几位一起吃饭，但纪薇之前答应过纪楠，今天要去温家接她。 见纪薇确实有事，苏可也不好坚持。 忙活了一整天，阿束早已全身瘫软，她后背全贴在电梯上，“累成狗！” 纪薇摆了很久的姿势，肩膀酸痛。 她一手捶肩，一手回复微信。 “薇薇，别忘了明早还有平台的直播……” 纪薇低着头，感觉到电梯门开，有人走了进来。 阿束的话戛然而止，这四方狭小的空间顿时寒意四起，纪薇察觉到有人盯着她。 一仰头，见到一张她不像看见的脸。 ——顾振辉。 顾振辉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脸色尴尬，脸上的肥肉也不禁抖动起来。 纪薇移开眼睛，主动缩到了电梯角。 不两秒，一道冷风灌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传入耳中。 比起顾振辉，来了一个她更不想见到的人。 顾明珠。 顾明珠也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冷哼一声，挎上顾振辉的胳膊。 “爸，这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了。咱们待会去吃海底捞好不好，我想吃黄喉。” “好，都听你的。” 一副父女情深的好模样。 阿束知道他们间的纠葛，咽不下这口气，故意提高音量。 “薇薇，待会儿咱们去温总家，顺便带点东西去吧。上次温总说很喜欢你买的……” 顾明珠果然脸色大变，疾声道：“吵什么吵！你们是聋子吗？” 阿束不甘示弱，“这电梯是你家的吗？” 见纪薇不说话，顾明珠冷冷笑道：“纪薇，你就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装鸵鸟吗？” 纪薇瞥了一眼顾振辉，开口：“我妈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顾明珠眯起眼珠，“如果我说是，你又能怎样呢？” 她伸手摁下负二层，慢悠悠出声：“能怎么样？嗯？” 顾振辉由着他们之间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该痛心的已经痛过，咆哮的也发泄过。 在走出一层时，纪薇淡淡出声：“你补偿给我妈的那三百万，我替我妈说句谢谢。” 电梯门合上，纪薇听到了被电梯阻隔的质问声。 “爸！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顾振辉和韩馨没有离婚，并不是因为有感情。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顾振辉能有今天的位置韩馨出了不少力。 如果韩馨知道，顾振辉给自己的初恋这么一大笔钱，想想也够精彩。 * 自打母亲出事之后，纪薇就没有去过温家。 一听说今晚她要来，温老爷子高兴得不行，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菜。 因有老爷子发话，温父温母也不好说什么。 纪楠写完作业，一个人蹲坐在温家花园的石阶上。 捡了根手掌长度的木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温伊人端了块蛋糕，“小鬼头，你喜欢的蓝莓味，吃不吃？” 纪楠一手撑着脑袋，眼睛直直望着门口的方向。 “不吃。” 温伊人晓得他的心思，也在他边上坐下来。 “哎呀，你姐说了会来，那就肯定会来，你担心什么？” 纪楠摇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知道姐姐会来，但是他希望能快一点见到姐姐。 在温家虽然温爷爷和伊人姐姐对他都很好，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家里那个小小的地方。 半小时后，纪薇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纪楠把手里的木枝一扔，像个皮球似的蹦蹦跳跳奔了过去。 纪薇蹲下身一把将他捞起，“听话没有？” 纪楠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温老爷子也听见了动静，站在问口招手，“薇薇快来！” 纪薇走上前，给了老爷子一个大大的拥抱，问了老爷子的身体情况，这才放下心来。 她带了不少礼物。 老爷子见着心疼，嘴上说了她几句，别乱花钱之类。 虽然是被数落，但纪薇心里并不介意。 温老爷子是真正把她当孙辈来疼的。 温伊人眼瞅着和纪薇一道进门，却被爷爷视为空气的温斯年，朝着亲哥挑眉。 “哥，被冷落的滋味怎么样？” 温斯年懒得搭理她，反问道：“想想你下学期出国交流的事。”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伊人撇嘴，“谁说我要出国了，我想清楚了，我爱我伟大的祖国母亲，爱她温暖的怀抱！” 正巧赵千荷从二楼下来，“哦？是吗？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伊人嘴这么甜？” 温伊人顺着就撒娇，惹得母亲开心不已。 看到纪薇恭敬站着，笑着招呼，“薇薇来了啊，别客气，赶紧坐。” 猛然想起什么来，“等等，薇薇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纪薇不安地看了一眼温斯年。 温斯年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正要开口，被母亲打断，“好了，我们女人间的事情，斯年你就不用多管了。” 边说着，边把纪薇拖上了二楼。 装饰典雅的阳台上，摆放着好几盆名贵花木，正中间有供人休憩的椅凳，角落里还搭了一个秋千。 夜晚灯光旖旎，从阳台往别处看去，不似城里高楼林立。 纪薇心里有几分忐忑，这是头一次，温斯年的母亲单独找她谈话。 虽然温斯年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很维护她，但温父温母的态度一直很模糊。 她心里装着这些事，便也呈现在脸上，脸色看着有些勉强。 赵千荷脸色焦急，拉她坐下，“薇薇，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不许对斯年和伊人说。” 见她说得这样郑重神秘，纪薇思忖片刻，“赵阿姨请说。” 然而，纪薇千算万算没算到。 赵千荷说：“宋昭玉后来怎么样了？和男主几集解除误会？” 紧接着，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合格的昭玉传剧迷该有的素养。 问题之细腻，角度之刁钻，思考之奇特。 令纪薇目瞪口呆。 赵千荷见她愣住，笑了起来，“薇薇你可不知道，如今这剧我天天都追。” 她边说边感慨，“我那几个平时最爱攀比的朋友，一听说你是斯年的女朋友，羡慕得牙痒痒。”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佣人来催了好几遍，才下楼去吃饭。 下楼前再三叮嘱，这是一定不能告诉温家兄妹俩。 纪薇笑着答应。 因着温绍元没在，这一顿饭吃得很是轻松。 温老爷子对纪楠宠得不得了，对纪薇更是怜爱。 至于温母，纪薇有宋昭玉的强大滤镜傍身，她看纪薇更是顺眼。 若不是纪薇第二天一早要带纪楠去医院检查，温母恨不得把纪薇留下过夜。 回去的路上，纪楠困得先睡着了。 温斯年调小音量，“吃饭前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纪薇想起温母那认真的样子，轻笑摇头，“我答应了她不能说，你放心，没有刁难。” “当真？” “嗯。” 纪薇凑近些看他。 车内灯光描绘出分明的下颚线，鼻梁高挺，眉宇间散发着贵气。 她想起那些粉丝形容自己偶像的话：任世事浮沉，人海苍茫遇见你，是星河朗朗，是此间多思量。 我曾觉， 春易料峭冷，夏至烈日长，秋总伤情丝，冬来万物寒。 可遇到你那日，却才知晓，草长莺飞，流萤绕指，晴空一鹤，万里风光。 那些美好的句子放在温斯年身上，却怎么都不够。 温斯年安心开车，见她盯着自己沉思，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当心扭伤颈椎。” 纪薇却没有变动位置，而是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 写了一句话送给他：人生有秋冬，愿你常春夏。 给他也给自己。 第40章 小演员 * 周潇工作效率极快，温斯年安排调查的事情很快有了结论。 总裁办公室外，他徘徊了半天，不敢进。 公司副总裁易总刚从欧洲考察回来，进办公室前周潇就在门口，聊完事情出门，周潇竟然还在。 易总推推眼镜，打趣道：“什么事情还能难倒我们的周总？” 周潇一脸沮丧，只是不住的摇头。 易总看了一眼他手里密封的文件袋，联想到前几天董事会议上温斯年的工作布局。 心下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拍了拍周潇的肩膀，“你还不了解温总的性子吗，既然决定动手彻查，他心里是有底的。” 朝办公室门口使了使动作，“进去吧。” 易总猜得没错。 周潇战战兢兢把调查报告递给温斯年后，温斯年平静得跟看月度考核表没有任何区别。 “微讯科技所有的调查都准确吗？” “准确，是委托容总的团队进行，我仔细对过，没有问题。” 半天，温斯年将长达二十八页的广告往桌上一扔。 纸张敲击桌面，“啪”的一声，周潇听得心里一惊。 温斯年起身站到了落地窗前。 纪元集团是微讯科技最大的股东，董事长是他，总经理是原先纪元集团江城分公司的刘威副总，微讯另外的两位负责则来自左氏。 但由于分身乏术，加上他对刘威的信任，这才导致微讯科技实际早已脱离他的掌控。 刘威也早已不再是当年江城勤勤恳恳的副总。 “通知左浪、刘威，下周三，开会。” “好。” “对了温总，之前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听到这话，温斯年回头，“说具体。” 叶琴出车祸的事情，温斯年一直怀疑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吩咐了周潇着手调查。 表面上，肇事的司机在出事后不久，也因为在桥上酒驾，不慎掉落河里死亡。 但根据周潇的调查，司机的女儿在出事前一个月去了美国留学。 “女儿？” 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温斯年就了解过肇事司机的身份。 当时得来的信息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亲人，为什么又突然跑出个女儿？ 周潇把资料递了过去。 “司机二十年前结婚，没到一年就离了婚。她妻子当时刚怀孕不到三月，这些年一直带着孩子在临城生活……” 原本老婆和孩子一直过得安稳，没料到老婆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半身瘫痪，又引发了心梗。 临终前，老婆告诉了女儿实情。 女儿按照母亲给的地址，当真找到了当货车司机的父亲。 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周潇说，温斯年也能猜出来。 左浪是个情种，为了顾明珠，哪怕是命，他都敢搭进去。 “能查到明确的汇款记录吗？” 周潇摇头。 温斯年略微低头，目光沉沉看向窗外。 “一定要保护好纪楠和叶阿姨的安全。” “是。” * 作为当下最火的在播剧演员，纪薇难得被邀请参加时尚大赏。 每天的时尚大赏汇集一百多位明星艺人，歌舞之外也会颁发一些奖项。 保姆车上，赵茉帮纪薇顺着礼服。 “薇薇，我以前只能在网上看到这么高级的服装！” 一字领露出纪薇纤细的肩颈，美若天鹅。 以往的场合，纪薇的礼服总是偏亮色。 这一次，她一身黑礼服，搭配大红唇，扇贝珍珠耳坠。 极致诱惑，极致明艳。 阿束也忍不住夸道：“特别像气场两米八的女总裁！” 纪薇垂眼，嘴角微翘，没有说话。 赵茉瞧着她这幅神态，同阿束说起双簧来。 “阿束，这谁的眼光这么好，瞧瞧咱们眼前的小美人儿，分明就是仙女！” “就是就是，我们只知道那些白的、白的大摆礼服，眼光怎么就没有这么好？” “那能比吗？人家那个谁可是阅遍芳丛……” 纪薇脸颊像腾起晚霞，“好了好了，你俩啊赶紧歇歇。” 阿束也噗嗤笑出来，“温总人眼光真好。” 纪薇摸着高定礼服的面料。 温斯年知道她要参加这次大赏，特意差人送来了礼服。 打开的刹那，她还有些迟疑，以往自己都没有穿过黑色的。 但是当穿上身时，她也不得不钦佩起他的审美。 纪薇身材纤瘦，脖颈细长，蝴蝶谷尤其好看。 这一身一字领露背人鱼装，将她的优点全都展现出来。 性感却不露骨，明艳却不媚俗。 活动还有一会儿才正式开始，在后台休息区，纪薇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刚坐下不久，有人从背后叫她。 一回头，竟然是很多未见的燕岚。 燕岚一反裙装打扮，而是一身红黑骑马装，及其潇洒。 “燕岚姐！” 难得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纪薇很是高兴。 燕岚打量了她几眼，满意地点头，“好，很好，别样风情。” “燕岚姐，你这身更别致。” 燕岚做事一向洒脱，别人清一色公主裙、大摆裙赶着争奇斗艳。 她一身利落骑马装，吸睛百分百。 燕岚敲敲她的头，“别谦虚，好看就是好看。” 两人聊了一会儿，燕岚低头想了片刻，“阿楠最近还好吗？” 那次她醉酒住在纪薇家，纪楠那鬼灵精，她都记得。 纪薇笑了笑，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画，笔触稚嫩简单，颜色艳丽。 但是燕岚从这简单的画作里，看出了原型，都是她。 “纪楠早画好了，缠着我要送给燕岚姐姐。” 燕岚把画作放大，细细看着，连她都不曾知道，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 纪薇见着，偏头看向她，“如果燕岚姐喜欢，我回去找个机会拿给你。” 燕岚摇头。 顿了片刻，瞧着纪薇渐渐有些失望的脸笑道：“我下周天下午没有工作安排，我去你家取。” 纪薇双眼一亮，“真的？” 燕岚：“我骗过你吗？” 纪薇摇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又陪某人不在家。” 纪薇脸色微红，嗔道：“燕岚姐！” “好好好，那怎么就说定了。” “一言为定。” 时尚大赏颁奖环节放在了最后，因为电视剧的亮眼表现，纪薇夺得了最具潜力新人奖。 主持人念完名单后，所有记者的灯光都对准了她。 纪薇深深舒了一口气，笑着走上了领奖台。 主持人是娱乐圈的老狐狸，对着她一顿猛夸，最后请上了颁奖嘉宾。 “下面有请我们时尚大赏的特约赞助方，左氏集团董事左浪先生颁奖！” 纪薇怀疑自己听错了。 左浪 但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人告诉她，不是错觉。 一身银色西装的左浪，笑着朝舞台下方打招呼，接过礼仪小姐说中的奖杯。 “恭喜啊，纪小姐。” 明明他是笑着的，但这笑容背后，却叫人听得心底发寒。 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左总是第一次参加时尚大赏，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二吗？” 左浪接过话筒，耸了耸肩，“抱歉，没有一二分享，因为一直在欣赏。” 这话说得底下一众明星大笑。 左浪花花公子的名声纵横娱乐圈，主持人见怪不怪，“那对纪薇有什么祝福吗？” 他眯起眼睛，“纪小姐，恭喜。” 纪薇礼貌点个头，晓得表面功夫自然要做足，“谢谢左总。” 左浪作势，张开双手拥抱了一下她。 背对镜头，压近她耳边轻声开口：“别得意。啊对了，还记得当时你帮助过的那个小演员吗，听说是得抑郁症，跳楼了。” 一条人命从他嘴里说出来，轻如薄纸，贱如草芥。 纪薇身子一抖，甚至连手里的奖杯都险些拿不稳。 她正想再问出口，左浪已经放开她。 镜头前，一副贵公子模样，“加油哦。” 在外人看来是鼓励，但只有纪薇知道，那个尾音，充满着无尽的嘲讽与挑衅。 * 小演员的事情有些远了。 那会儿正是纪薇拍摄《昭玉传》，有一段时间剧组去了朔莫影视基地，这地方距离余市上千公里，比较偏远。 当时有机构组织了文化入乡活动，在当地进行优秀电视剧展播。 因为文庆野的导演地位，当地组织方临时把他请了去当嘉宾。 文庆野也没闲着，把《昭玉传》的几位主要演员也一并带去录了个脸。 活动结束的当晚，主办方请大家吃饭。 但因为纪薇当时正好水土不服加上感冒，她提前去了当地医院。 医院出来，她有些饿，走了挺长时间，才找到一家小商店买了点吃的。 走出小店，她打算打车回剧组酒店。 没想到却在一条黑灯瞎火的小路上，听到了“救命”的声音。 纪薇顿下脚步，听到女子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赶忙循着声音赶了过去。 昏黄灯光下，一精壮男子正身下压住一柔弱女子。 那女子粉色的礼服已经被推到胸前，男人不安分的手四处乱摸。 “不要，我只是个小演员，不要不要……” 那小演员哭得撕心裂肺。 纪薇没有犹豫，四处看了看，抄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手起棍下，男人应声倒下。 接着赶忙帮小演员整理衣服，小演员惊魂未定，全身战栗。 恍然间见着男人瘫倒在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上前给了他两脚。 “好了，我们现在报警。” 小演员哭得一搭一搭的，按住了她，“不可以。” 纪薇惊愕抬头，“我……我惹不起他。” “可你如果饶了他一次，便会有二次三次。” 小演员拼命拉住她，使劲摇头，“不行的，像他这样的人，我惹不起。求求你了，算了吧。” 说着，就要往下跪。 纪薇去拉小演员，顺着灯光这才发现，这男人她竟然认识。 ——左浪。 纪薇的怒火几乎瞬间被点燃，“那你认为你不报警他就会饶了你？他会认为是你伤了他，到头来，倒霉吃亏的依然是你。” 小演员搂着自己的身子，“最多我离他离得远远的，但如果报警了，他一定会报复。你是好心人，可这事求你了，走吧。” 即便纪薇如何劝说，但小演员一口一个“求求你”。 纵使她心有不甘，却没法不顾及当事人的意思。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没想到，那个小演员竟然抑郁症跳楼。 因为她没什么名气，更没有粉丝，死讯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网站报道的。 纪薇回家搜遍网络新闻，看到了弹窗。 报道寥寥数语，说是找到了遗书，抑郁症自杀。 半夜时分，纪薇从梦中惊醒。 梦里，左浪一身酒红西装，一派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他端着酒杯走近。 “纪薇，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 “哦，对了，好好看好你的好姐妹。” 左浪这几句话，不是纪薇的梦，而是时尚大赏那天，晚宴上左浪亲口所说。 像块大石，一直压在纪薇心头。 她不怀疑左浪的心狠手辣。 于是，赵茉每天能接到纪薇无数通电话。 只要超过半小时没回微信，必然电话直击。 搞得赵茉叫苦不迭。 最后赵茉实在扛不住了，和团里的同事一道报了个团去欧洲旅游。 为期十三天，五个国家。 余市机场，纪薇亲自送的赵茉。 “好好旅游，各国大使馆的电话记住了吗？” “记了。” “当地警方的电话……” 赵茉拉住她的手，“薇薇，我是去旅游，不是去贼窝！” 直到看着赵茉安全过了安检，走近候机室，纪薇才稍微放下心。 她松了口气，带好口罩帽子，到了抵达口，打车离开。 第41章 修罗场 * 送走了赵茉，纪薇轻松不少。 周末一大早，她被电话给吵醒。 看见来电铃声的时候，纪薇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燕岚言出必行，一大早就来了纪薇家门口。 纪薇挂完电话，几分钟内穿衣刷牙洗脸。 慌乱之中，她也忘了温斯年就躺在她身边。 听到纪薇的动静，温斯年从被子里拉住她，“怎么这样早？” 这样一句，正好提醒了纪薇。 瞧着床上慵懒的温斯年，纪薇又急又慌，“那个……燕岚姐来了，就在楼下。” 昨晚温斯年送纪楠回来，看着纪楠写完作业已经很晚，便留了下来。 虽说自己和温斯年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但被这种被偶像撞见的事情，还是挺尴尬。 她发丝有些凌乱，耳尖发红，脸上挂着水珠，嘴角还有牙膏沫。 温斯年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帮她擦干净。 “慌什么，嗯？” 这话不似以往清冷，带了鼻音，无尽魅惑。 纪薇只觉心中小鹿乱撞，不敢抬头看他，把他的衣服放在床边。 “我先去接燕岚姐。” 说罢逃之夭夭。 燕岚包裹得严实，手上拎着不少礼品。 有小孩子喜欢的玩具，也有零食。 两人有说有笑进门。 “纪薇，我想吃面，上次……” 燕岚刚把帽子墨镜摘下，还没放到桌上，说出的话就卡了一半。 倒是没见鬼，而是一向衣冠整整示人的温斯年，此刻身着休闲T恤，脚穿运动鞋，正在准备早餐。 饶是燕岚见过大世面，此刻也瞠目结舌。 反应了好几秒，才开口道：“温总好……” “居家”两字在遇到温斯年那及淡的眼神时立马打住，温岚脱口而出：“好久不见。” 温斯年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燕岚看向纪薇，“不错不错……” 纪薇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借口看纪楠，赶紧走开。 燕岚瞧着这两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好。 有情人终躺一张床。 本来纪楠想叫醒纪楠，但燕岚专门交代过，她想给纪楠一个惊喜。 哪怕已经和燕岚成为了同事，纪薇对她还是有年少时的那种滤镜。 把燕岚接进屋，纪薇开始做早餐。 自打母亲出事后，纪楠大部分时间住在温家，自己要么在剧组要么工作，已经很少下厨。 纪薇打开冰箱，好在温斯年昨天过来，买了不少菜。 燕岚记得纪薇厨艺不错，就在她边上打打下手。 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纪薇还炒了一个肉哨子，打了豆浆，切了水果。 饭菜烟火的香味最是勾魂夺魄，能抵达人最柔软的地方。 “哇，姐姐，好香啊！” 纪楠迷迷糊糊中开门走了出来，他眯着眼，右手还揉揉眼睛。 “看这是谁？” 纪薇双手一指。 三秒之后，纪楠使劲揉眼，确定不是做梦之后，几步奔了过去。 “燕岚姐姐，真的是你啊！我画了你的画像……” 纪楠这追星的样子比纪薇有过之无不及。 从吃早餐开始，就缠着燕岚，给她讲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自己的朋友。 厨房里纪薇听着他俩的欢声笑语，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同上次燕岚来时一模一样，除了没有母亲在。 温斯年看她慌神，打断道：“我有点事要问你。” “嗯？” 温斯年把开大水龙头，让水声盖过人声。 “燕岚和南谦是什么关系？” 纪薇洗碗的手顿住。 南谦和燕岚的事情，她没有听当事人亲自说过一句，自己也只是从南谦那些不寻常的动作里猜。 他们也许曾经是情侣。 “不是也许，可以肯定。” 温斯年笃定开口。 “是南医生和你说的？”她问。 温斯年摇头，“燕岚是纵横娱乐的艺人，我如果要了解，并不是难事。” 纪薇看着外面和纪楠玩得正开心的燕岚，“那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 “其中纠葛，恐怕除了他们两人，没有谁清楚。” 纪薇又想起一个人。 “伊人对南医生……” 温斯年关上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 “事情需要一个结束。”他说。 感情亦是如此。 * 像是为了验证温斯年这话一样，吃过午饭后，纪薇家中前后脚又迎来两位贵客。 ——温伊人和南谦。 温伊人自然是冲着亲哥温斯年来的。 今儿一早听说温斯年彻夜未归，宿在了纪薇家，吃过午饭就赶着来“捉奸”。 “小鬼，说说你昨晚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温伊人刚到楼下，正好碰到纪楠一个人拎着一大袋垃圾去扔。 顺手帮忙丢完垃圾后，温伊人挤眉弄眼开问。 纪楠见是温伊人，叫苦不迭，但也只能乖乖喊“姐姐”。 他这幅小憋屈的模样，看得温伊人心情大好。 “快告诉姐姐，有没有奇怪声音？” “没有没有。” “骗人，小鬼头，我告诉你……” 温伊人带着他一路打打闹闹上楼。 “哥，我可听纪楠说了，昨晚你可是……” 进了门，温伊人像是来到自己家，扯着嗓子就问。 “可是”后面的话卡了一半，“燕岚？” 视线再往里，这才看到自己亲哥和纪薇说着什么。 燕岚和自家老板的亲妹基本没有过接触，但拜纪楠所赐，温伊人的大名倒是听了不少。 她侧身点头，“温小姐好。” 温伊人好奇，悄声问纪薇燕岚怎么会在这里。 纪薇指着家里燕岚的海报，“别看纪楠小，可是个追星小传奇。” 温伊人想起之前纪楠画的画，脑子瞬间明朗，醋味涌上心头。 一刻也没耽搁，跑去找纪楠算账，“小没良心的，姐姐带你胡吃海喝这么久，送姐姐的礼物呢？” 于是，弱小无助可怜的纪楠，在温伊人的淫威之下，只好从书包里翻出画笔开始画画。 燕岚坐在一旁，静静看纪楠。 浓密的睫毛，大大的眼珠，小巧的嘴唇。 还有被迫营业的小憋屈。 鲜活而可爱。 她出了会儿神，经纪人一通电话打来，这才起身准备要走。 纪楠哪肯，一听说她要走，也顾不得温伊人那刀尖儿似的眼神，跑上前抱大腿。 “燕岚姐姐，再呆一会儿，好不好？” 他眼珠子一转，“等给伊人姐姐画完画，我叠纸鹤送你。” 小脸儿一脸的郑重。 孩子的想法总是特别单纯，纪薇正要去劝，门铃响了起来。 一打开门，竟然是南谦。 南谦见纪薇面露讶异，先笑了笑，“我来找温总。” 纪薇回神，赶忙请人进来。 南谦也没有想到，屋子里除了约他来的温斯年，还有另外两人。 恰恰，这两人是曾经和现在令他头疼的燕岚和温伊人。 温伊人眼尖，收敛了坐姿，立马站起来一副小女人姿态。 “南…南医生你也来了？” 听到声音，和纪楠逗闹的燕岚猛然回头，同南谦的眼神撞在一处。 半响，是南谦先反应过来，避开她的眼神。 “阿楠过来，我给你带好东西了。” 纪楠摇头，“不，我一松手，燕岚姐姐就要走了。南谦哥哥，你也来劝劝她留下，好不好？” 南谦绕开燕岚，走向了窗边的温斯年。 纪楠不依不饶，“南谦哥哥，帮帮我嘛！” 接着，像个大腿挂件似的，抱着燕岚不松手。 燕岚笑了一声，“阿楠，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姐姐的。” 南谦也莫名笑了一声。 只是与其说是笑，不妨说是讽刺。 “要留便留，别拖泥带水伤害孩子。” 燕岚一愣，摸摸纪楠的头，“阿楠，再给姐姐画一幅画好不好？” “你不走了吗？” “嗯。” “耶！”纪楠猛地跳起来，在屋子里跳来跳去。 看得纪薇立马紧张起来，担心他运动太激烈，引发病情。 纪薇家面积本就不大，现如今塞了一屋子的人，更显得拥挤。 这一屋子的人中，有人喜有人忧。 最快乐的莫过于纪楠和温伊人。 纪楠险些变身十万个为什么和小彩虹屁王，每每问完燕岚问题，就用自己不多的词汇猛夸一番。 相比之下，温伊人则内敛许多。 只不过，屋中“南谦哥”的称呼不曾断过。 南谦这次来，是温伊人特意请来商量纪楠手术的事情。 这是最终得听纪薇的主意，于是三人待在书房里讨论了好一会儿。 书房里的人商量正事，另外三人便有些无聊。 温伊人走来走去，刚想开口叫“南谦哥”，想起他们听不见又只好作罢。 实在无事可做，温伊人瞧了一眼站在阳台上抽烟的燕岚，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阿楠，姐姐问你个问题。” 纪楠安心画画，“嗯。”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燕岚姐姐？” 送命题。 纪楠小眼珠一转，“都喜欢。” “不行，只能选一个！” 纪楠纠结半天，弱弱地说：“燕岚姐姐。” 眼见着温伊人那虚张声势的巴掌就要下来，小鬼头赶忙补充了几句，“伊人姐姐有斯年哥哥，有叔叔阿姨，有温爷爷。燕岚姐姐都没有。” 巴掌落下来的一刻旋转成朵花，五指抚摸上他的小脸。 “小鬼嘴真甜。” 第42章 医院 在温斯年的建议下，纪楠的手术定了时间，在这之前纪薇要保证他身体各项机能的达标。 见纪薇心情有些沉重，温斯年握住她的手，“别担心。” 仰头碰到他坚定的眼神，手背上的温热如源泉般注入心间。 纪薇点头。 她相信南谦，相信温斯年，更相信纪楠。 一切商定就绪，南谦终于忍受不了撒狗粮，到阳台上抽了一支烟。 末了，想起屋内有孩子，便到洗手间洗个手。 不想刚到门口，撞上同样操作的燕岚。 南谦闻到她身上极淡的烟草味，眉头皱起。 燕岚见状，以为是他讨厌自己，挪出位置，“当了南医生的路，请便。” 她手上原本拿着手机，因挪位置，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燕岚弯腰去捡，却觉得眼前恍惚，晕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扶着墙根站起来。 南谦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错身的刹那，却口是心非道：“燕岚大明星的演技还真是一流。” 以前，她总是用这样的把戏骗他。 骗得他焦急万分时，才肯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插着腰哈哈大笑。 燕岚哑了半天，最终没有说话，出了卫生间。 纪薇翻出了以前纪楠的画，抬眼看见燕岚，招手让她一起去看。 燕岚刚提脚，手机再次掉落在地。 她蹲身捡起，正欲起身，天旋地转，片刻后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屋内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声音吓到，一看是燕岚，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纪薇和纪楠吓得脸色发白，怎么叫燕岚都叫不醒。 连温伊人都紧张起来。 只有南谦冷冷走近，“燕岚，现在不是你展示演技的时候。” 没有回应。 南谦皱眉，“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想故技重施？” 依旧无人应答。 他蹲下身，伸手去挠她的腰。 可他算错了，他没能像多年前那样，将装晕的她挠醒。 南谦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神色慌张，“燕岚，燕岚……” 呼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 看着燕岚发白的唇色，南谦全然乱了套。 屋子里尚能保持冷静的是温斯年，“去医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南谦公主抱就将燕岚抱了起来。 因车内位置有限，温伊人带着纪楠打了车。 从纪薇家出门到医院，这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 南谦本身就是医生，但在这个时刻，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能力。 病房外，医生给燕岚输好液。刚出门，南谦一个箭步抢了上去，“怎么样？” “没事，就是饮食不规律，低血糖，应该没多久就醒了。” 南谦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靠着墙，摸出一根烟，正要点火，又想起这里是医院，边上还有孩子，又将烟放了回去。 经过这一番兵荒马乱，纪薇稍微放了心。 “燕岚姐，有低血糖吗？” 南谦点头，“二十岁时，为了争取一个角色，她一个月里瘦了三十斤，从那时候留下的毛病。” “你们那个时候就认识了？”纪薇有些诧异。 “我和她认识时，还是一医学专业的学生，她也还是大学生。” 那时候，燕岚身体就不太好，有一次演完瓢泼大雨中的路人甲后，因为受了凉，肚子痛到缩在路边发抖。 正巧南谦路过，送她去了医院。 两人就由此发展成情侣。 虽然不能曝光，他们的关系很好，随着燕岚的事业越来越好，两人难免产生了一些矛盾。 生活吵吵闹闹，但两人一直都没有想过离开。 直到燕岚怀孕，成了两人爆发的焦点。 燕岚当时27岁，不再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她当时是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一旦宣布结婚或者生子，对于事业是毁灭性的打击。 公司给她下了死命令，拍戏和孩子只能二选一。 南谦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再加上他是医生，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便先离开，两人产生了无法调和的争吵。 但毕竟是爱的结晶，燕岚松了口。 南谦回忆往昔，“见燕岚坚持，经济公司无可奈何，那时候以为，一切等孩子生下来便会好起来。” 说罢，自己苦笑了起来，“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她得来一次参演好莱坞大片的机会……” 他没有接着再往下说，那张柔和的脸上，尽是无法纾解的哀伤。 不用细说纪薇和温斯年也明白，当年燕岚因为那部好莱坞制作一时风头无两，时至今日，依然是最能打的国内女演员之一。 温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难怪他对于包括伊人在内的任何优秀女生追求都无动于衷，一个人若曾经彻底醉过，便很少再会喜欢白开水的味道。 * 两小时后，燕岚醒了过来。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晕倒的事情，“麻烦你们了，好好的周末被我给搅黄了。” 纪薇早买了一堆吃的来，“燕岚姐，医生交代你低血糖，饮食上要多注意。” 纪楠刚被吓得不轻，现在也终于拍拍胸口，“燕岚姐姐，你刚刚吓死我们了。” 燕岚摸摸她的头，“那姐姐答应阿楠，以后有时间就来看你好不好？” “Wow！” 南谦的眼神没有片刻离开过，“这么多年了，不注意饮食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过来吗？” 燕岚脸色缓了一些，对于他的质问却显得不屑一顾。 “南医生是职业病犯了，难道以为我也是你的病人？” “你难道不知道你有贫血的毛病……” 话未说完便被燕岚打断，“我怎么样，和南医生有关系吗？” 她手上输着液，唇色及淡，但常年练习台词的缘故，质问的话语气势一点都不弱。 南谦垂眼，上前帮她压了压被角，“注意身体。” 燕岚似是未曾预料到他还有这般举动，眼底诧异，随即将眼神移开，“不必南医生惦记。” 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奇怪，纪薇上前把燕岚的枕头垫高了一些。 “燕岚姐，还输着液，别动气。” 纪楠在边上站了半天，这下也挪了过去，摸着燕岚发冷的手，“燕岚姐姐，别生气了好不好，别骂南谦哥哥。” 大人们间的恩怨纠葛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这里都是待他好的人。 他不想见到他们不开心。 纪楠的手很软，但掌心传来的热度却像一盆炭火，自掌心到心底。 烧得燕岚心底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再也忍不住，反手紧紧握住纪楠的手，像是要握住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他如果还在，该有阿楠这么大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光线之下尘埃到处飞舞。 南谦眼底哀伤，半天，吐出几个字，“别说了。” 眼泪像是情绪的催化剂，燕岚从大哭变成了大笑。 “南谦，是，是我当年自作自受，一心想着要去好莱坞，但孩子出事，不是我故意的。” 她靠在床头，输液的手攥紧被子，“当时我视频连线导演，一切都谈得很好，电影开拍没有那么快，生完孩子完全可以，决定见面细聊。” 回忆带了针芒，从肌肤渗入，一寸一寸，连呼吸都痛。 她不忍回想，闭上眼睛，“见完导演，刚出大厦被人撞了一下……” 燕岚哽咽，眼泪已经从眼眶蔓延至嘴角，攥紧被角的手已经挪出，指甲掐进掌心。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孩子没有了。”她豁然睁眼，看向南谦，“你没有在身边。” 她呼了一口气，死死盯着南谦，“南谦，你怪了我五年，怪我为了红不顾一切，甚至连亲生孩子也能放弃。可在我失去孩子的那些日子里，你有没有哪怕关心过我一句，多问我一句。”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她说。 南谦几乎面如死灰，如遭重创。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你的经纪人告诉我，孩子没了，接下来你可以专心自己的事业。” 他记得清楚，自己的记忆一向很好，他亲眼见到经纪人在病房外笑着打电话。 他一直以为是她用甜言蜜语将他骗住，一回头却干脆利落地打了孩子。 南谦从衣服内里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五年前的手机，款式在当时很新潮，但如今已经过时。 他翻出一条短信。 【对不起，孩子还是走了，好莱坞那部电影已经签下来了。】燕岚也同样震惊，当年她在生死边缘挣扎，哪里还能给他发什么短信。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样一条短信，他留了整整五年。 事情到这一步，真相几乎已经渐渐明朗。 当年燕岚还在星海娱乐，是公司里最挣钱的女星，是当之无愧的一姐，资本是绝对不允许她放着钱不挣，而去在意自己的理想。 当时燕岚的经纪人是孟丹妮，一个极为强势的女人，是她一手将燕岚送上了当红女星的位置。 后来她和公司解约，自己出来创办了公司，没两年因为账务问题入了狱。 如今刚出来没多久。 燕岚记得她当时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孟丹妮安慰她，说她天生就是该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其他的都只是阻拦她前进的藤蔓。 那时以为是鼓励，如今细细想来，却是胜利者的宣言。 听起来残酷无情，可这就是娱乐圈最基本的现实。 资本家轻轻画了一条线，放到他俩之间，就成了五年来白蚁噬心的滔天银河。 隔了生死，隔了爱恨。 良久，一滴泪砸落在地。 南谦红着眼眶上前，“岚岚，对不起。” 五年多，将近两千个日子里。 他没有再这样叫过她，她也没有听到这样恍如隔世的称呼。 燕岚怔住，她也许从来没想过南谦会同他说这句话，到嘴边的话溜了半天，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见温斯年也在，燕岚正想开口，温斯年先摆手，“好好休息。” 说了一会儿话，纪楠先发现病房内不对劲，“伊人姐姐呢？” 似乎从来到医院，就没有再听到温伊人的声音。 按照她的性子，这不对劲。 温斯年拉起纪薇和纪楠，“我们先走了。” 眼下，两人需要太多的时间来处理这些年错过的点点滴滴。 纪薇点头，把手帕纸塞到了南谦手里。 “以前你总对我说世间美好不要放弃，这一次你也是。” * 医院楼顶是一片很空旷的地方，视野极好。 温斯年花费了些时间，才在楼顶一个水箱后发现了温伊人。 她双手撑着头，直直看着远方。 “哭吧。”温斯年在她身边坐下，递了两张手帕纸。 这话像是一根弦，拉开了那极力支撑的闸门。 闸门之内，是汹涌的滔滔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温伊人嚎啕大哭。 就像她自己从来没见过那样担忧焦急、谦和不再的南谦，温斯年也是第一次见哭得如此痛彻心扉的温伊人。 在纪薇家里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燕岚身上。 只有温伊人注意到南谦的钱包掉在了地上。 南谦叫唤燕岚时，温伊人在叫南谦，想把钱包给他。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见一个字，没有将目光给过她一分。 在南谦的钱包夹层里，温伊人见到了一张蜷边的南谦单人照。 她将那张单人照取出来，却发现照片原来是合影。 另一个人被折在了钱包内侧，像是被珍藏，也像是被遗忘。 被折照片的背后，写着一句话：南有山岚，不可忘之。 是南谦和燕岚。 那是青春洋溢的时光见证，温伊人这才知道，原来南谦曾经也笑得那般开怀。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她连战场都没有到达过。 一腔热情，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 温伊人哭得肝肠寸断。 “我没有爱情了。” “我……的爱情死了……” 温斯年少有的，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你如果坚信，不管多久，它都会来。” 温伊人将头埋进膝盖里，良久，仰头擦干眼泪。 “哥，我改变主意了。” 温斯年还以为温伊人犟脾气上来，还是不肯死心，却没料到她说。 “我出国读书。” 大二开始，学校就有国际名校交流的项目，原本她一门心思在南谦身上，最开始报了名，最后阶段又改了主意。 但现在，她再次改主意了。她知道哥哥的能力，只要她想去，他就有办法。 “想清楚了？” “嗯。” “确定？” 温伊人想起她和纪楠一直追的《武林外传》，里面莫小贝的台词。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脸庞上的眼泪在风中逐渐没了痕迹，温伊人舒了一大口气，掏出随身带着的墨镜戴上。 她站起身，把手里一堆擦眼泪的废纸扔进蓝色垃圾桶，利落又决绝。 “从此之后，本公主醉心学习，谁都不爱。” 第43章 绑架 温斯年的动作很快，对微讯科技的处理几乎是突然将了左浪一军。 左浪怎么也没想到，对于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刘威，温斯年是真的下得了手。 他当着所有公司高层的面，将业务报告摔在了刘威头上。 “刘总，刘经理，很好。” 温斯年摔了一堆调查资料在桌上，语气像是冬日寒风。 “从上到下，如诸位所愿。” 作为在场的第二大股东，左浪的笑声打破了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温总，公司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身为董事长的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他抽了一口烟，长年累月的习惯，可以花式吐出烟圈。 一个一个圆形的烟圈顺序从嘴里飘出来。 像鱼，吐着泡泡。 温斯年盯着他，“左总的言下之意呢？” 左浪将烟蒂摁进烟灰缸，扬眉道：“失察罪，渎职罪，用人不当，温总这个董事长做得可真是相当优秀。” 巧言令色，强词夺理，一向是左浪的本事。 温斯年看着他那张嚣张的脸，此刻再也不想低调处理。 右手边摆放着一个适才没有打开的文件袋，他捏着袋边扬手一挥，文件袋准确无误砸到左浪眼前。 抛物线的轨迹煽动起堂风，左浪冷得向后躲了一下。 “公司的亏空会由我个人补上。” 听得这话，不仅在场的高层，连左浪也惊得抬头。 虽然微讯只是纪元集团其中一个子公司，但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字。 真要填补的话，温斯年这两年的年薪都不够。 周潇本在边上做会议纪要，敲键盘的手蓦然顿住，“温总？” 温斯年脸色平静，“欠公司员工的绩效奖金，限一周内发清。对小微企业的付款，三天内付清。迟一分，警察局、法院见。” 他环视了一圈，“至于在座诸位，以后是警察局见还是荣升，咱们拭目以待。” 左浪原以为这不过是温斯年敲山震虎，直到警察真的敲们，出示传讯令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温斯年的决心。 这么些年，左氏集团也不是白拓展的。 因为他关系广，再加上及时补上了款项，认错态度也比较积极，并没有在警局待了多少时日。 但等他重新回到家，却发现温斯年的手段显然不止这么点。 左氏集团的股票在短短几天里狂跌，之前谈好的几个项目也打了水漂。 与之相对的，是纪元集团的一路持续上涨。 除了他，振辉集团也很是不好过。 周潇按照温斯年的意思，同样对海灵文化进行了详细的财务调查，同样也撸了一批人。 左家别墅，顾明珠难得亲自来找了次左浪。 她参加完一个盛典，妆还没卸，大红色的裙摆从门口一路拖地进了屋。 左浪正对着佣人大发脾气，听见人来报顾明珠来了，片刻间变了个人。 顾明珠在左浪面前向来不顾及自己形象。 刚进了屋，便将七厘米的高跟鞋蹬开，一脚踏上了欧式沙发，蹲着抽起了烟。 左浪拿了两个红酒杯，启了一瓶红酒，“最近刚得的，尝尝。” 趁着递酒杯，趁机抢走了顾明珠手里的烟，自己抽了起来。 顾明珠此时也顾不得他的动作，像是喝水般灌了两口。 “温斯年怎么能这么狠！” 左浪此时反倒平静下来，“你以为他姓温，就温柔了，名字里有斯，就斯文了？” 他将半杯酒一饮而尽，“现在他羽翼丰满，正是开始算账的时候。” 因为温斯年的彻查，顾家损失惨重，顾振辉最近焦头烂额。 以前别人顾及顾家和温家的关系，多少还会给顾振辉些面子。 如今看着温斯年的动作，一个个人精都明白了温斯年动了真格，对顾家也就不再客气。 短短数日，丢了很多客户和项目。 顾明珠又想起纪薇，温斯年这样的人，竟然肯为了纪薇亲自和奢侈品品牌L＆A定了礼服。 她攥紧高定礼服，就快把布料扣出洞来。 “纪薇！” 她咬牙切齿，“都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纪薇，一切都不会改变，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左浪将她紧紧攥着的手掰开，“别伤了自己。” 顾明珠哪是听得进话的人，赤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纪薇也是个狠角色，她妈天天躺在医院，自己还有心思拍戏参加典礼。” 说到这里，顾明珠火气更大。 叶琴出事后，原本以为能对纪薇造成致命打击。 “没想到纪薇竟然反倒以此做文章，博取大众的同情心，顺便还塑造自己自强不息的人设。” 她又倒了一杯酒，目露凶光，“我就不信毁不掉她。” 左浪定定看着她，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明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顾明珠似是愤怒到了极点，“要她消失！” 左浪见她终于不再抵触自己的肢体接触，轻轻执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好。” * 纪薇不见了。 和《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导演碰完面，纪薇说自己要去一趟超市，给纪楠买菜做饭。 阿束和经纪人梦姐也没有多想，交代了几句，三人便各自回了家。 没想到当天纪楠一直等到晚上，纪薇也没有回家。 等到了第二天，见姐姐还没有出现，纪楠这才打了温斯年的电话。 这一联系便发现了不对劲。 纪薇音讯全无。 报警之后，警察调查了监控，纪薇最后出现的镜头是上了一辆出租车。 根据排查，这出租车是套牌，发现的时候，车子已经被遗弃在路旁。 警察在纪薇家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万一有人打电话来。 纪薇也算是时下最火的新人演员，搞不好有人想敲诈勒索。 但自从警察入家的二十四小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打进电话，甚至连温斯年都没有联系过。 纪楠一开始哭着要姐姐，任谁都哄不好。 后来被温斯年劝明白，但他不肯去温家，固执的待在家里。 一定要等姐姐会来。 温斯年几乎没有合过眼。 他最近的动作大了些，难免会得罪人。 之前他一直叮嘱周潇要注意纪楠、叶琴的安全，却忘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纪薇。 张队和他是旧识，见他等在一旁，眼中光芒渐熄，拍拍他的肩，“兄弟们都在外面排查，快去休息会儿，你看看你的眼睛。” 温斯年捏着手机，摇摇头，“我还能坚持。” “别逞强，你累倒了那可是关系到多少人的生计。” 纪元集团每年为余市提供的工作岗位、创造的税收，在当地那是位居前列，他真要是出点问题，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因为在意，所以不累。”温斯年轻声道。 警方在排查的同时，温斯年也没有闲着，他也安排人做了私下做了调查。 如果不为钱，那就只能是报复。 不是因为利益受损报复他，那就是眼红纪薇的人气，嫉妒她。 但不管是哪一样，后果都不容乐观。 周潇几乎跑断腿，气喘吁吁给温斯年打电话，“温总，这几天左浪一直在江城参加活动，明天才回来。顾明珠也身在泰国……” “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周潇丧气道：“没有，他们的行程和之前的都能对上，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正要挂断，突然想起来，急急忙忙开口，“我听说，左浪和顾明珠上周见过一面，据说当时顾明珠的情绪特别糟糕。那天她没有回自己家，在左家呆了一整晚。” 温斯年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起了波澜，“我知道了。” 这就是不寻常。 左浪十八岁时就喜欢顾明珠，整整十年，一直在她身边。 但对顾明珠来说，她几乎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 更不可能在左浪家过夜！ 张队听完他的分析，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他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看正常得很。” 温斯年坚持自己的看法，最终没有办法，他约了左浪。 但对方的手机一直提示繁忙。 * 余市郊区一处废弃的厂房内，纪薇被反绑着靠墙坐在地上。 “梆”地一声，一个铁盒子掉在地上，滚了几下，正正滚在她脚边。 她身体虚弱，两眼发黑，费了不少时间才看清这是一个鱼肉罐头。 两天里，纪薇只吃了极少的东西，此刻已经没了多少力气。 两彪形大汉手里捧着卤香味的泡面，吼了一声，“怎么，想吃？” 她缩在墙角，不说一句话。 这两天时间里，她能说的都说了，但是这两人除了给她吃的，没有半点放她的意思。 甚至，她连是谁对自己动的手都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会儿，嘿嘿笑道：“嘿，脾气还挺硬。” 这地方阴暗潮湿，地上有蚂蚁跑来跑去，晚上的时候，她还听到了老鼠。 一开始纪薇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随着时间消失，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可是这样的处境，她几乎毫无反击之力。 “看着是个美女，可惜了，快变成哑巴。” 左臂纹了白虎的大汗色眯眯的看着纪薇，“老二，想不想那个啥？” 老二几乎秒懂，把泡面一丢，兴奋地搓着手，“早都想了。” 刚走两步，老大大一脚踹了上来，“没听指示吗，我们只负责绑她，出了什么事，还怎么拿钱？” 老二吃了一嘴灰，不甘地看了看纪薇。 “行，那说好了，一百万到手后要去巴厘岛……” 看着两人走远转悠，纪薇适才冰凉的四肢这才慢慢缓了一些。 低洼不平的地面上满是灰尘，但在那裂缝之处，有顽强的小草长了出来。 一点点的绿意，是此刻纪薇眼中唯一的色彩。 也许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也许是饮食问题，晚上纪薇发起了烧。 一开始只是双眼迷糊，到了后面，她开始说起了胡话。 负责看护的两人一看这人烧得跟个烫手山芋，赶紧上报情况。 第44章 当年 纪薇这一次，烧得很是严重。 在那个水深火热的梦里，她记起了一些事情，遥远的仿佛上辈子的事，清晰的却又像刚在眼前上映。 似梦似真实。 梦里她好像悄悄拿了母亲的什么东西。 同样是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她碰到过一个男生，男生在躲仇人，是她帮忙引开了那批凶神恶煞的人。 再后来，她成功逃脱之后，却又遇到前一天欺负她的一群混混，当街要抢另一个男生的钱。 她一时恨不过，顺手拿走了混混的摩托车头盔，准备来个偷袭。 没想到被人发现，她套上头盔骑上摩托就跑。 见着那男生有些可怜，她也一并将他拉上了摩托车。 摩托车没走多远，左转路上碰到了一辆闯红灯的货车。 记忆定格在漫天的大水，自己慢慢往下沉。 她被噩梦吓醒，睁眼的时候，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两个彪形大汉早没了影子，眼前，左浪双手插兜看着她。 “纪小姐，醒了？” 她打量起四周环境，已经不是在那个昏暗的厂房，反倒像是酒店的房间。 余光略过桌上，上面摆放着一个足球，放足球的摆件是印有LOGO，有些眼熟。 纪薇仔细想了想，脑中一灵光。 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国际春天会馆。 之前温斯年带她来过一次。 这地方很是隐秘，不少富豪购置了会馆的房产，有的用来度假，有的再投资。 物种的装饰有些凌乱，风格较为阴郁。 应该是左浪自己的房产。 她低头一看，右手背上居然输了液。 纪薇嗓音沙哑，“是你？” 左浪面露遗憾，“纪小姐现在才猜到？我还以为以你的聪明，早知道了呢。” “你救了我？” “救？”左浪笑了起来，“纪小姐有几分天真。” 正因为如此，纪薇才觉得十分奇怪。 左浪巴不得她身败名裂，不可能救她。但眼前手上的输液管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是眼前这个人将她带离了阴湿之地。 她全身乏力，“为什么？” “为什么？”左浪重复她的反问，“这还用问吗？” “是为了顾明珠？” 左浪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但也不全是，失去的滋味，我想让温总也尝尝。” 他手里拿着把蹭亮的匕首，刀面反射出他扭曲的脸。 “你想怎么样？” 他凑近她的耳朵，“让你消失。” 见她不说话，左浪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快就没问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挑弄她的下巴。 “这张脸，也难怪温斯年着迷。” 他弯腰凑得很近，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还别说，你和明珠还真有点像。单看这张脸，我竟然还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 这倒不是瞎话，从第一次见到纪薇，他就觉得似曾相识。 知道后面知晓，她和顾明珠原来是同父异母的节目，这才明白了那股熟悉感缘何而来。 纪薇被他捏得动弹不得。 刚想开口，却蓦然看到他脖颈上滑落出来的吊坠。 那是一个银质的小伞样式，做工精致，伞柄处刻了字。 吊坠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但却被保养得很好。 左浪循着她的目光，随后及其小心的将吊坠塞了回去。 “你也配看？” 纪薇脑子里天旋地转，她想起温斯年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她，有没有去过江城。 那时，她都如实回答：没有。 可在刚刚那一刻，她才知道记忆有时候也会骗人。 脑子里的片段画面慢慢连成线。 她大概明白了，温斯年为什么会那样问她，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 纪薇大约是第一次这样仔细认真打量左浪，极其认真。 从额头到眼睛到下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测着年龄，“你十八岁时，有没有去过江城？” 没等左浪开口，她接着开口。 “你有没有在一个下过雨的夜晚，被三个混混揍过。” “你有没有遇到一个带着头盔的女生，她将你拉上了摩托？” “你有没有恶狠狠地对她说多管闲事？” 左浪的脸色，从一开始的不屑，到愤怒，再到震惊。 “那辆摩托最后撞上了大货车，女生掉进河里，那你呢？” 纪薇盯着他胸口的位置。 “那个女生从母亲那里，偷偷拿了母亲一直珍藏的项链。因为母亲原本姓古，项链上刻了拼音的‘GU’。” 她将这些话说话，房间里两人四目相对。 屋内寒意升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浪才回过神来，他几乎咆哮道：“你胡说什么，你妈明明姓叶，‘GU’那是明珠的姓！” “古字重新组合，就是叶字。” “那根项链，是顾振辉当年送给我妈的。” 纪薇冷笑一声，“我妈珍藏了很多年。可后来才知道，原来顾振辉的每一任女友，他送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项链。” 左浪彻底暴躁起来，“说，这些话都是谁同你说的！” 纪薇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刚刚想起来。” 房间的墙上，挂着四四方方一个钟。 纪薇说完话，只有秒针滴答。 左浪盯着纪薇，半天，他一把揪下了那根项链。 扬手就要丢在地上，却在几乎脱手的刹那，重新紧握在手里。 有些事情，他从没对人说过，哪怕是顾明珠。 有些感情，他从来不曾怀疑，哪怕那人不爱自己。 可如今有人却告诉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左浪双眸嗜血，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 纪薇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四下折腾。 “松……松手……” 手下奋力挣扎的一张脸，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他却蓦然想起来当年头盔下的那双眼睛，轮廓与眼前的逐渐重叠。 他猛地松开手，攥紧了那根项链，随后摔门而去。 纪薇隐隐约约听到了他的狂笑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是你！” 紧接着，她听到了似乎有人挨揍的声音。 * 温斯年攥紧拳头，一拳将左浪捶翻在地。 他身后是那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壮汉，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地上求饶。 “温总，不…不管我们的事，饶、饶了我们吧。” 温斯年一把将左浪拎起来，眸中盛怒，第一次骂了脏话，“你他妈欺负女人算什么？” 左浪右脸开始肿了起来，嘴角渗血。他吐了一口，看着温斯年就大笑起来。 “算什么？我算什么！” 他一把震开温斯年的束缚，活动起筋骨，这么多年的怨气终于汇集成滔天怒气。 “凭什么，谁都喜欢你？明珠喜欢你，纪薇也喜欢你！连他妈的我爸我妈都经常夸你！” 口中血腥味弥漫，他舔去嘴角血渍。 温斯年不想废话，一拳下去，他再度跌落在地。 “纪薇如果出了半点问题，我让你陪葬！” 房门打开，见到纪薇的那一刻，温斯年紧绷的神色终于松了下来。 他两步冲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瞧见了他发青的烟圈，下颚上冒出的胡茬儿，抱紧她时微微发抖的双臂。 纪薇这些天的委屈似江河决堤，全然顾不得手上还输着液。 “温斯年，我真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温斯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在，不会有那一天。” 他等了那么久，才终于等到她。 害过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纪薇花了一些时间才从阴影中走过来。 这些时日，温斯年一直不放心，强制她住在温家。 纪薇母亲那里，又安排了人去照顾。 吃过午饭，纪薇接过保姆的工作，给花园水池中养着的金鱼喂食。 温斯年悄悄走近，蒙上她的眼睛。 纪薇噗嗤笑了出来，“温大总裁，什么时候爱上了小孩子的游戏？” 温斯年撤开双手，顺势往下，移到腰间从后面抱住她。 “我们结婚吧。” 纪薇手里的鱼食险些撒了大半。 温斯年一笑，“怎么，你不想？” 纪薇赶忙摇头，“不是。” 而是一切似乎太快了。 况且现在母亲未醒，纪楠马上要做手术。 温斯年知道她的顾虑，也没着急再催，“明天外公外婆和几位舅舅会来家里，到时候一起见一面。” “嗯。” 不远处，温伊人见着这场景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亲哥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纪楠蹲在草地上玩火车，见温伊人见鬼的样子，立马起身要看。 温伊人眼疾手快，移动的墙面似的挡在他面前。 “看…看什么看，火车不好玩吗？草地不好看吗？” 纪楠刚想辩驳，温伊人一把捞起，“算了算了，回家一起看小猪佩奇。” 纪楠哪是喜欢看小猪佩奇的孩子，猛摇头，“不要，要看燕岚姐姐的剧。” 提到燕岚，温伊人想起南谦钱包里两人的合照，身子一僵。 纪楠立马改口，“算了算了，我陪你看小猪佩奇吧。” 温伊人苦笑起来，笑容里藏了无尽苦涩。 金鱼一个个吃饱后潜入水底，没了踪影。 正准备要往回走，纪薇叫住了温斯年，定定看他，“我都想起来了。” 温斯年有一瞬间疑惑。 “有一个男生，他砸了我的头，吃了我的面包。” 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和我约定第二天见面，但我失约了。” 温斯年欣喜若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 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我想起来，都想起来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 温斯年从认出她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忘得这么彻底。 但能确定的是，一点不是好事。 纪薇眸光闪了闪，“我引开那帮人后，没有被追上。” 她顿了顿，“我遇到了另一个男生。” “嗯？” “是左浪。” 温斯年的诧异程度不亚于当时得知真相的左浪，纪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在遇到温斯年的前三天，母亲就带着纪薇到了江城。 但母亲没有告诉她来这里做什么，只让她住在小旅馆里，为了安抚住她，还给她买了一只猫。 遇到温斯年的前一天，她出门买吃的，在巷子里碰到一帮混混。 她自小学过跆拳道，便想仗着那点功夫和人打了起来。 但因为寡不敌众，不仅落得一身伤，还被抢走了身上唯一的十块钱。 这是母亲叫她保管的，母女俩两天的生活费。 她帮温斯年引开那群人后，却正好在同一个地方，又撞上了混混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一男生。 纪薇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于是她偷袭了那三个混混。 想着那个男生如果留下，肯定还会挨揍。她骑上了摩托车，拉上男生一路狂奔。 那时候她虽然年龄小，但以前常常和赵茉偷偷尝试赵茉父亲的摩托，所以很熟悉。 原本她的想法是，摆脱这群人后，找个安全的地方丢下摩托车，再跑。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车祸来得猝不及防。 “从那之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有一个问题，温斯年想不通。 “为什么叶阿姨要隐瞒呢？甚至连你们去过江城的事情都从来不曾提起。” 纪薇眼神暗了下来，前两天温斯年陪着她回了一趟家。 收拾母亲房间的时候，她发现了母亲的一些旧物，里面包括锁起来的日记。 “因为母亲带我去江城，不是去旅游，也不是走亲访友。” “是什么？” 纪薇沉了一口气，“自杀。” 温斯年眉间一跳，“什么？” “那样的年代，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很难很难……” 那个时候，叶琴丢了工作，身边又有不少男人环伺，每天遭受着流言蜚语的侵扰。 与此同时，母亲偶然间看到了顾振辉的新闻，看他过得风光无限。 叶琴一时间想不开，便收拾了家当，带着纪薇去了江城。 因为这里有纪薇一直想看的海。 她原本打算陪纪薇实现看海的愿望后，便带着女儿跳海自杀。 可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天气不好，那几天总在下雨，她们一直没来得及看海，直到纪薇出了车祸。 医院里的叶琴对着昏迷不醒的纪薇哭到失声，一切如醍醐灌顶，她清醒了过来。 死这样可怕的事情她都不怕，还担心活着吗？ 纪薇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叶琴觉得这是上天给她再一次生活的机会。 从此，便再也没想过自杀的事。 大约是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叶琴再也没对人说起过去过江城。 温斯年听完前因后果，紧紧牵住她的手，“还好，最终找到了你。” 纪薇觉得奇怪，“为什么当时左浪也会在江城？” “当时我父亲去寻求帮助的那个肖总，是他的舅舅。”他轻声说道。 他和左浪，从那时候就注定了恩怨不休。 第45章 是你 左浪对自己绑架纪薇的事供认不讳。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一句顾明珠，将所有的事情抗了下来。 他托人带话出来，说想见一见温斯年。 温斯年原本要参加一个会议，略微思索，吩咐周潇取消了会议行程。 温斯年和左浪在很多的场合斗智斗勇过，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场合，左浪总是一副桀骜的样子。 这一次，他竟然在左浪身上看到了平静两字。 又或者说，这才更接近他的本质。 温斯年同他一同拿起电话。 左浪看着眼前这个他斗了这么些年的人，还没开口说话便笑了出来。 “温斯年，有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 他凑近玻璃，似乎试图将温斯年看得更清楚。 “耐得住寂寞。” 说完这话，身子往后一靠，松松垮垮靠着椅子。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你一直没有找到纪薇，你会怎么办？” 温斯年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我不做这样的假设，所以最终不会有如果。” 温斯年似乎永远都这样胸有成竹。 这一点，正是以往左浪最嗤之以鼻的地方。 但此刻他却笑了起来，“所以啊，你找到了正确的人。” 左浪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交握的大拇指不停绕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天，终于开口道：“纪薇……还好吗？” 温斯年想起当时看到纪薇的样子，眸底有凶狠寒意涌现。 但只是刹那，淡淡道：“你觉得呢？” 不管是内心有多强大的人，经历过被人绑架身处黑暗的悲惨境地，都很难用好字来形容。 左浪听着他这话，高仰的头终于垂了下来，眸光几闪。 那开不了口的话，终是说了出来。 “替我说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 沉默着两个人似乎都各有心事。 “好。”温斯年回答。 温斯年看了一眼手表，眼见着时间快到了，“你确定没其他要说的？” 左浪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猛然睁眼。 “明珠……替我转告她不用再来了。” 自打他进来之后，顾明珠几乎日日都申请来看他，但左浪一次都没有答应。 “为什么？” “为什么？”左浪喃喃自语，“如今这幅样子，我不想她瞧见。” 温斯年突然有些感慨，或许一直以来，他们都不懂得怎样去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 见左浪面色复杂，温斯年拿出了一张小卡片。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话，我倒是有几句要告诉你。” 他把对折的卡片打开，里面用黑色笔花了简笔画，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结婚的场景。 左浪点头：“你要结婚了？恭喜。” 温斯年沉声，“明珠的手作，难道你不认识？” 他合上卡片，将正面的字展示在玻璃窗前。 【我等你。】落款是无比端正的三个字：顾明珠。 左浪死灰般的神情慢慢点燃，语无伦次，“明珠她……” “她在等你。” 温斯年转身离开的时候，左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很难想象，那么骄傲桀骜的一个人，会哭得如此没有形象。 温斯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左浪又被拷住带回了监牢。 他仰头看着这四四方方晴好的天，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 是他以往的那种诡异。 他在调查跟踪纪薇家人的时候，还发现了纪家另一个秘密。 那纯属是个意外，错验了某两个人的DNA，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 这个秘密一旦公开，恐怕又是娱乐圈一番血雨腥风。 原本打算拿着这个秘密，去同燕岚敲一大笔钱，后来不知怎么就耽搁了下来。 左浪嗤笑一声，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恐怕这个秘密，相关的人没一个人知道。 与其说是秘密，不妨说是发现。 他们那么紧张那个小鬼的病，那么排斥寻找他的父母。 也许都敌不过命运的安排呢？ 兴许早都安排在身边了呢？ 想到这里，左浪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坏人哪这么容易就洗心革面？ 他刚刚本想提醒温斯年几句，想起以往燕岚的种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如今已是这番天地，哪里还帮得了别人破镜重圆。 “睡觉去啰！”他伸了个懒腰。 * 外面天气晴朗，温斯年抬头，白云被微风推着流走，空气里有清甜的桂花香。 左浪和顾明珠，是错认人的开始，但感情却不是假的。 也许顾明珠都不曾知道，这些年她一路追着温斯年的脚步，越来越不像自己。 只有在左浪面前，她才最恣意潇洒，永远是真实的模样。 温斯年发动车子，路边等绿灯的时候。 一旁边的人行道上，有一男生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生，两人手中的文件都洒了一地。 他俩忙蹲身去捡，离开后几步，男生又反方向折了回去。 原来两人的文件拿错了。 温斯年瞧着这一幕，却有另一种假想。 倘若左浪没有因为自傲认错人，而是如同自己一样，等着当时帮他的那个女孩子。 那今日又该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手机为敌滴滴响起，是纪薇发来的消息，问他到哪了，一家人都在等他回去吃饭。 温斯年点开语音：很快，在路上。 * 温斯年的外公外婆随他的二舅舅常年生活在国外，这次回来一是见见温老爷子，二则是看自己的外孙媳妇。 外婆年轻时候是标准的东方美人，鹅蛋脸、柳叶眉。 即便是现在已经年过八十，却一身秀红旗袍，相当有气质。 “赵奶奶。”纪薇恭敬给老人家敬茶。 因为还没有正式见过，纪薇不好随温斯年称呼外婆。 老人家慈眉善目，将纪薇拉了在身边坐下，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将自己手腕的翡翠镯子褪下来。 拉过她的手腕，亲自为她带了进去，“好孩子，该改口了。” 纪薇两眼一热，鼻尖有些酸，起身抱住老人家。 “外婆。” “好好好。” 这原本是两家人第一次这么完整的见面，但除了温家人，来的只有纪薇和纪楠。 老人家早听说了叶琴的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孩子，苦日子都过去了。” 纪楠从一众过分热情的逗弄中挣脱出来，找到了老人家这位更厉害的靠山。 “婆婆，我不要画猫脸。” 老人家将他护在怀里，“有我在，看谁敢？” 找奶奶胸前带了仙鹤的胸针，既贵气又优雅。 纪楠伸出小手摸了摸，一只手掌轻轻按住胸口的地方，“婆婆，你这里也会痛吗？” 不然怎么会像他一样，在胸口放了一个他喜欢的东西。 赵奶奶搂住他，怜惜他这么小就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婆婆也会痛，以后阿楠疼了，就来找婆婆好不好？” 纪楠刚要点头，又坚定地摇头，“不好。” “为什么？” 纪楠脆声道：“姐姐说，别人看着我疼，那个人会更疼。” 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像个小天使。 纪薇蹲下身，帮他擦干净手上的蛋糕，“姐姐不怕疼。” 纪楠搂着她，“姐姐最会说谎。” * 这顿饭吃得很是愉快，纪薇原本担心会被刁难，但她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反倒是另外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席上吃饭的多是老中青三代，这么大的家族，竟然没一个小辈生孩子的。 于是，作为在场唯一的纪楠，备受关注。 待在温家的这些日子，纪楠倒也算是见过了大世面。 一会儿应三表哥的要求，背起了《离骚》。 一会儿应老祖父的要求，讲起了童话故事。 最后，小小年纪的他以一首超乎年龄的英文歌《我心永恒》，技惊四座。 温斯年的表妹挤到纪薇边上，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 不几下，纪薇碗里的饭菜堆得像座小山。 感受到纪薇求助的目光温斯年用筷子止住表妹夹菜的动作。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表妹白了他一眼，“直男！” 想着气不过，拉着纪薇道：“薇薇姐，你是怎么忍受他的？” 纪薇被她夹菜夹怕了，悄悄将碗递给温斯年，回道：“他平时不这样。” “怎么可能，你看看伊人，都被表格摧残得不活泼了。” 对面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温伊人，莫名被点了名。 她咳嗽两声，“别cue我，没结果。” 表妹没了吐槽小姐妹，又把目光转向纪楠。 这倒好，温斯年那几个表妹表弟，一致缠着温斯年和纪薇。 让他们赶紧生个孩子来玩玩。 纪薇：“……” 温斯年：“……” * 好不容易吃完饭，将老人家安排睡下，纪薇又陪几位舅妈打了会儿牌。 纪薇牌技不好，输了半晚上，倒是惹得几位舅妈不好意思，说改天一定要好好教她。 她一一应了下来。 待把所人有安排妥当，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她蹑手蹑脚走近纪楠的房间，帮他盖好被子。 刚一出门，碰上温斯年拿了两个杯子。 “这是？” 两分钟后，两人到了阳台，凌晨风凉，温斯年还特意给她拿了条毯子。 月亮已经偏向东方，星河依旧耀眼。 倒好酒，温斯年递给她，“温夫人，辛苦了。” 纪薇知道这是指她今晚的表现，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给你丢脸那就好。” 纪薇摇头，“明天要出差吗？” 他的事情一向很多，最近是外公外婆难得回趟国，这才在家多待了几日，明天要飞新加坡。 温斯年摸摸她的头，“还没分开就舍不得了？” 纪薇悄悄锤了他一拳，“才没有！” “真的？”他步步紧逼。 纪薇说了实话，“有一点。” “别怕，你见过外公外婆和几位舅舅了，他们都是明理人，不会为难你的。再说了，”他想着他今晚的表现，“柔意表妹那么挑剔的人，都难得夸了你。你的能耐啊，可是厉害得多。” “顾振辉今天给我打了电话。” 她的声音软软的。 “说了什么？” “他说，想补偿我和我妈。” 许是经历这么多，顾振辉终于懂得看清时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温斯年同她碰杯，“他昨天找过我和我爸。” 纪薇讶异，“因为顾家的事？” 温斯年之前的整顿，可是害得顾家损失严重。 出乎纪薇的意料，他来找温绍元和温斯年，为的是两家的婚事。 “当初顾家和温家随口定了亲。” 纪薇愣得一下从他怀里直起身来，“他还要你娶顾明珠？” 温斯年低低笑出声来，“你往日的聪明劲呢？” 片刻后，纪薇了然，愣住了。 “顾振辉并不是只有顾明珠一个女儿。” “他的意思是……” 温斯年环住她的胳膊，“他和韩馨离婚了，承认了你是他的女儿。” 纪薇心中气愤，咬着下唇，这么多年，她和母亲的吃的苦算什么？ 温斯年瞧着她的样子，不动声色将她的注意力移开，“你什么时候连经济学也知道了？” 温斯年的三舅舅是有名的经济学家，在是滨城大学的教授，还是博导。 没想到今晚席间，纪薇竟然能和三舅舅聊了许久的博弈论，聊到纳什时，三舅舅更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 纪薇靠在他肩上，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自学的，很久了。” 温斯年能想象出她一边拍戏一边苦学的样子，将她身上的珊瑚绒毯子裹紧了些。 “如果累了，那就放松一些。有我在，不用这么辛苦。” 纪薇仰头看他，眸光像星子，月光落在头发上。 “因为喜欢所以不累。” “喜欢经济？” 如果她喜欢，他倒可以手把手教她。 未来顾振辉的产业，多半是没有办法指望顾明珠。 纪薇作为顾家的长女，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她向来学习力强，早日接触，于她接手家产也有好处。 纪薇悄悄凑上去，双唇相接的时刻，月光挂在天边，像是将那一轮圆月含了进去。 “是你。” 温斯年眼中惊喜，有许多话想同她说。 但这一刻，只想静静享受原始的温存。 而那一轮月亮，悄悄地拉过一朵云彩，遮住了眼睛。 留一夜温柔月色，没入大地，洒落江河。 这世间柔情，留给了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