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将就 作者：安宫的竹子 文案 从高中到大学，梁琦韵暗恋周明铮七年。 第八年，她谈恋爱了，男朋友不是他。 周明铮人长得帅，成绩好，身边似乎总有一群兄弟跟着。 他身穿蓝色球服，背对着日光，修长的手高举起篮球，投入一个三分球。 他笑起来像光，全世界都为之注目。 某堂课上，同桌周明铮指着书上的图，弯唇不羁笑问：“你知道白桔梗的花语是什么不？” “象征纯洁真诚的爱。” 白桔梗从此成了梁琦韵最爱的花。 而后来侧脸神似周明铮的少年追她时， 送了一束又一束的白桔梗， 就连婚纱上，也是绣着白桔梗花。 * 那年某网站有个热门话题：你爱的和爱你的，你会选择哪个？ 曾经梁琦韵坚定地认为，她会选前者。 可后来，她选了后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琦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而不得退而求其次 立意：沉浮于现实，心中有光 第01章 《将就》 安宫的竹子/文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韵韵，你快点过来吃早餐，第一天去上学还是早点去比较好。” 穿着家居睡衣，面前围着米白色围裙的妇女端着刚煮好的皮蛋瘦肉粥放到饭桌上，一边往房间喊着。 “妈我知道啦，马上就来。” 房间内传来少女清脆的回应声，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道绿白身影踏着碎步，飞速从房间走到厕所。 厕所门应声而关。 “这孩子真是，平时也不这样啊，这上高中第一天也不早点起来。”梁母一转身就见自家闺女急匆匆的模样。 梁父身着深蓝色西装，正坐在饭桌前拿着手机看早间金融新闻，闻言抬头笑道，“你也别急，韵韵自己心里有数的。” 父母在外头的细碎说话声，梁琦韵隔着厕所门和水流声听得并不真切，但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大概也能够猜到。 她洗漱完，拿毛巾擦干脸上泛着的水珠，抬头望着洗手台上悬挂着的镜子。 镜中少女皮肤白皙胜雪，杏眼细眉，眼眸中却是泛着柔光，活生生地增添几分温柔。小巧的樱桃嘴红润，该是昨晚睡得不错的。 梁琦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许是窗外阳光正好，又或者是今天要到新的班级，她对着镜子笑着，小酒窝若隐若现。 “加油，梁琦韵，咱这次一定要多交几个朋友。” 她走到饭桌前坐下，面前是盛好的皮蛋瘦肉粥，热气袅袅升起，倒也不觉得烦闷。 梁琦韵抬眸，笑着和梁母撒娇道，“妈您真好，真是辛苦你了。” 昨晚睡前，是梁母特意进她房间问早餐想吃什么，她才好早起准备着。 当时梁琦韵还在为明天上学的事焦虑着，就顺着最真实的想法回道，“我明天想喝皮蛋瘦肉粥了。” 梁母闻言笑道，“不辛苦，韵韵你快喝吧，待会你爸开车送你去学校。” “好的。”梁琦韵乖巧应道。 从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梁琦韵直接坐到车后排，梁父绕到靠左边开车的位置。 梁母站在一旁，隔着车窗交代着，“韵韵路上小心点，妈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哈。” 她的话中满是担忧。 “妈你放心好了，我自己身体自己会注意着的。”梁琦韵靠坐到车窗边，柔声地安抚着梁母，生怕她待会在家里担心一整天。 梁父也从车窗那探出头来，他的声音有点沉，又透着股稳重，“是啊淑芬，你就放心好了，再不走韵韵就要迟到了。” 见闺女和老公都这么说，李淑芬这才算是稍微安下心来，她又是挥手催促着，“那你们赶紧走吧，韵韵待会可别迟到了，老梁你时间也差不多了，待会要上班呢。” “妈妈再见，等我晚上回来。” “哎好，妈妈在家等你哈。” 告别梁母，梁琦韵挪到车后排中间坐好，她一手搭在一旁的书包上，无聊地扯着书包拉链处挂着的钥匙扣转着。 前头红灯亮，缓慢移动的车流停止不动。 梁康城看着视后镜中女儿百无聊赖的样子，他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韵韵，你去到学校不用担心，爸已经和你们班主任说过你的情况了，他会安排好的。” “好，我没事。”梁琦韵知道这件事，之前高中入学军训的事，还是梁父去给她办的手续。 L中门口停了不少车，多数是穿着绿白相间校服的孩子从车上下来，私家车立即就向前驶去离开。 梁康城倒是多停了会，他隔着车窗望着女儿，少女身子纤瘦，稍显肥大的绿白校服穿在她身上，走路间晃动着，扎在后脑勺的马尾乖巧地垂在后背，显得格外乖巧。 他低叹一口气，难掩担心，但到底是赶着上班的时间，后头车喇叭不耐烦地响着催着。梁康城只好转动方向盘，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那头梁琦韵进了校门后，一路顺着校道走，穿过树林绿荫到教学楼，一步一个台阶地向上走着楼梯，在二楼靠楼梯口那教室前门停下。 她稍微仰起头，前门侧边赫然挂着牌子——高一一班。 自从被L中录取后，她只在注册报到那天来过。后来交学费领校服，包括提交免军训的材料，都是爸爸梁康城过来处理的。 今天是九月一号，正式上学的第一天，也是她第二次来L中。 这个未来要待三年，奋斗高考的地方。 梁琦韵走进教室，往第一排那边避开入门处站着。 现在时间不算早，教室里三三两两地聚满了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坐着。他们穿着同样的校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似乎已经和对方很熟。 放眼望去，都是已经有同桌，前后桌也有人了。 她望到右后方那边，一披着齐肩头发的女生正趴在桌上，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笔。 女生抬起头，眉眼展现在人前。 梁琦韵突然多了抹熟悉感，她记性好，稍一回想就记起，那是报到那天排在自己前面的女生。 当时两人还打过招呼。 比起这个女生，其他人她更加不熟悉。 想起早上在厕所对着镜子时的自我鼓励，梁琦韵脚无意识地摩擦着水泥地板。 她还是鼓起勇气穿过一排排桌椅，绕到那女生旁边的桌子，笑着出声问，“同学，我可以坐这吗？” 那女生听到温婉的声音抬起头，打量了眼前少女几眼，勉强顺眼，她点头道，“坐吧，这里没人。” 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起码这一点头，两人暂时就是同桌了。 梁琦韵顿时笑了，她嘴角边的小酒窝清浅，“好的，谢谢你。” 她把背着的书包挂在椅子后背上，紧跟着在靠走道的一边椅子坐下。 女生低着头继续发呆，似乎没有什么要交谈的欲望。 梁琦韵想着，也没有再说话，刚刚的主动搭话已经算是她在人际关系相处上的一大进步了。 教室里越来越热闹，大多成群结队的来。多数人都挑了中间几排的位置，前面几排也有人坐。 以前梁琦韵也是习惯坐前排的。 只是今天，她想主动认识几个同学。 她望了下黑板的位置，上头右上角零星的粉笔字也都还能看清。 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突然后门传来男生的哄闹声，梁琦韵顺势收回望向黑板的眼神，侧身望到后门。 四五个高大的男生前后拥着进来，嘴角全都咧着笑，说着昨晚隔壁宿舍的吵闹。 梁琦韵几乎是一眼扫过，眼神就定在了最后走进来的少年身上。 少年长得高，眉眼俊朗，侧脸说话时下颌线分明。 他穿着绿白的校服，短袖长裤，衣领的扣子扣到脖子处，很是正经。 和他并排走的男同学伸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笑着商量道，“明铮，我们干脆坐最后一排吧。要不然这地小，咱这长腿没处伸。” “瞧把你给能的，就坐后排吧。”少年笑得恣意，点头应下，又不忘回怼上一句。 他声音清润，不像其他男生处于变声期那般喑哑。 哪怕是教室再喧闹，可梁琦韵还是听清了少年漫不经心的回话。 明铮。 梁琦韵怕被看到，装作随意一扫般收回视线。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俩字，总觉得也很熟悉。还没等梁琦韵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身旁传来动静。 是椅子拉开摩擦地板的声音。 少年清润温朗的声音愈发清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他同桌的稍微唠叨的话语，却是听不出半点儿不耐烦。 梁琦韵望过去，就见刚才的俊朗少年就坐在自己的身旁，中间就隔着一条过道。 许是受刚才对话的影响，她下意识地视线下移，就见少年长腿微屈，随意地敞在课桌外围。 她回看自己，一米六身子的腿曲进课桌里，只差一公分就能顶到课桌。 他长得高，长腿自然是没办法放在课桌内的。 要是坐在中间或者前排，腿放在课桌外靠走道的地方，无疑是挡路的。 男生好动，如果教室人多课桌挤的话，那更是一坐进去，就半点儿也动弹不得。 梁琦韵以前坐第二排，因为少起身走动，狭窄的空间反而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坐着也挺舒服。 倒是这回坐到后排，活动空间大，身后就是抵着储物箱，别有一番体验。 正想着，上课铃响，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很快从前门走进一个中年男子，地中海头，笑得和善。 他站上讲台，环视台下学生一圈，见个个精神抖擞，笑着点头说道，“看来大家昨天都休息得不错，我今天就先不讲课，把班里的事先安排好。” 梁琦韵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班主任刘涛。她只在报道那天来过学校，当时还未分班。 分班后头次见班主任就是军训前天，她正好住院去了，所以今天还是头次见班主任。 其他人都是一脸适应的样子，甚至后排的男生偶尔还大声应答上班主任几句，引起哄堂大笑，氛围挺好。 梁琦韵低叹口气，默默地听着班主任说话。 就听班主任刘涛先是老生常谈了几句高中的重要性，是人生一重要阶段，是成长的关键时刻等等。 话音一转，就听他说，“一个优秀的班集体离不开认真负责任的班委，我们这节课先把班委给定下来。” “经过军训，大家都对同学们有了大致的了解，待会感兴趣的同学可以上台来竞选。” 梁琦韵向来对当班委不感兴趣，也就没有上心。她侧头注意到新同桌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甲，就知道她也是同样的态度了。 教室里前排都是传来讨论声，应该是有人想上台竞选。 她注意到右手边隔着一条走道的少年也是安静的，就连他身旁的同桌也难得没有开口，好似与前排的热闹处于两个世界。 谁知道讲台上的班主任刘涛突然说道，“周明铮的入学成绩是咱年级的第一名，军训期间也是担任着临时班长，带领咱班获得了优秀班集体称号，他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我想直接让他当咱一班的班长。” 刘涛直接望向最后一排，笑着问道，“明铮，你同意不？” 话音一落，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最后一排的少年身上，静待着他的答复。 梁琦韵这回是毫不避讳地望着右手旁的少年。 原来他叫周明铮呀。 那个报道时张贴的新生入学成绩榜上，排名第一的周明铮。 ------ 作者有话要说： 竹子又开新文啦，韵韵的故事一直都想写，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类型，很高兴遇见各位宝们~ 第02章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左侧墙壁高挂着的空调送风声，和吊扇飞速转动的轰轰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周明铮的答案。 梁琦韵也不例外。 她设身处地一想，如果自己被班主任在全班同学面前这么问，只会感到局促不安，整张脸发烫红透，活似刚烫熟的鲜虾。 再站起身来答应班主任说的这件事，她没办法拒绝来自同学和师长的请求。 却见少年依旧坐得肆意，他修长的手搭在课桌上，微微轻敲着，像是在思量些什么，却又不会发出过大的声音引人注目。 倏尔周明铮浅笑着，他站起身，笑着点头应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听老师的好了。” 梁琦韵愣住，又觉得他为人处事太好了。 这话说得，既是给足了全班同学反应的时间，没有人反对也就是没有意见; 又是给了班主任刘涛足够的面子。 这不，讲台上刘涛顿时笑迷了眼，配上那头地中海，活像个弥勒佛。 他点头继续说道，“那行，班长就先定了是周明铮，接下来副班长、学委……我把班委名称写到黑板上，有意向的就直接上台演讲竞选好了。” 刘涛像是又想起些什么，他忙补充道，“现在的座位算是同学们自由选择搭伴的，我也就不做那个坏人拆散你们。就先这么坐着，月考后我再重新调座位。”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全班欢呼。 基本上同学们都是挑着自己军训时交好的同学做同桌的，甚至和前后桌都是约好的。 刘涛此举可谓是深得人心。 趁着老刘还在背对着同学，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字，梁琦韵瞥了新同桌一眼。 女生依旧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偏又抬着头望着讲台，又像是犯困，眼睛眨着，仿佛随时都能合上。 梁琦韵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做自我介绍，“那个，我叫梁琦韵，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添上这么一句官方套话。 女生明显听到了，她勉强忍住困意抬起头来，和梁琦韵打招呼，“我叫张嘉佳。” 说完又像是困了，继续趴回桌子上，不再开口说话。 梁琦韵见状，也不会再多说些什么，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双手交合搭在课桌上，抬头认真听着刘涛讲话，再是各个同学上台竞选。 她没有参加过军训，很多同学不仅面生，更是不知道名字的。 现在的班委竞选也算是她认识新同学的一个机会，梁琦韵只能认真听着。 讲台上热闹着投票，梁琦韵每一环都认真地听着再是投票。 左边一片寂静，张嘉佳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在每回举手表决时，跟着梁琦韵投票。 倒是右边有点热闹，周明铮手搭在桌子上，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正捏住黑色签字笔，一晃一晃地转悠着。 他神色慵懒，既是听着上头的竞选，每回都是前几个举手投票的，可又能分出心思来和他同桌说话。 那个男生一直唠叨着，每回站上台的同学，他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梁琦韵不知不觉间晃了神，她竟无意识般地在听着俩男生的对话，面上却是无半点异常，直视着讲台，未曾移过眼神。 一节课四十分钟，班委竞选结束确定下名单后，刘涛又是交代了不少新班级要注意的事项，不忘说道，“班会课安排在下午第二节 其实是很不合理的。” “现在咱数学课变成了班会课，那下午第二节 的班会课就改成数学课吧。大家有空先预习下。” 在一片哀嚎声中，下课铃响起。 梁琦韵刚放松下来，挺直的腰板稍微松懈下来，就听刘涛突然问，“谁是梁琦韵，跟我出来下，我有事和你说。” 她心中一惊，只听到其他嘈杂又带着疑惑的声音： “谁是梁琦韵，我怎么好像军训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对啊，我好像也没有见过她。” “咱班不是有一个人没来军训吗？应该就是她了。” 议论声不断，倒是右旁俩男生没了说话声。 梁琦韵只觉得整张脸的热气不断聚集并向外散发，她想，脸肯定已经泛红了。 她勉强站起身，开口大声回应道，“老师，我是梁琦韵。” 刘涛似乎也没想到人会直接坐后排去了，他打量了少女几眼，面色红润，倒是和之前猜想的不太一样。 他点头道，“行，跟我出来一趟吧。” 梁琦韵点头，一路走到前门，跟在刘涛身后。 此时她眼神是直的，只能看到前方的路，却是望不见同学的表情和面目，又或者说是不敢看，只能装作不在意。 但她知道，一定不少人都在看着自己，甚至可能连刚才坐在她右旁的周明铮也是。 课室走廊外，一眼可以望到来时笑道的阴翳，还有挽着手打闹的学生，格外活泼。 倒是走廊比较安静，只偶尔一两人打好水经过，直接走进教室。 刘涛率先走到教室后门的走廊角落，他转过身望着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脸颊处还泛着红，就是过于害羞了点。 回想起她父亲交代的事，还有之前提交的那些资料，他主动开口说道，“琦韵是吧？关于你的情况，你爸已经和我说过了，该提交的资料我也已经帮你交上去了。” “至于体育课，你到时候第一次上课时再和体育老师说明一下就好了。” 这样的话，每次升学都会听班主任说道。 梁琦韵也只能点头浅笑应道，“好的，谢谢刘老师。” 她张了张嘴想要努力多说点什么，无奈真的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感谢。 老师对乖学生多有偏爱，想起少女的身体状况和优异的成绩，刘涛面上也柔和上几分，愈发像个弥勒佛。 他点头又是问道，“对了我看你坐在最后排，听你爸说你之前都是坐前排的，需要我调下位置吗？” 虽然他刚承诺班里学生按照他们的意愿坐，但特殊情况也不是不能特殊处理，微调下还是可以的。 梁琦韵怕麻烦，更怕新同桌到时候不满，她急忙摇头说 ，“不用了，谢谢刘老师，后排也可以的。” 刘涛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不用调位置还省了麻烦，他点头说，“那行，你先回教室吧，也快上课了。在学校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到办公室找我。” “好的，谢谢刘老师。”梁琦韵点头应道。 她直接就近从后门走进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左边的张嘉佳这会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过道右边依旧是话唠男生在说着待会中午放学去地下饭堂吃饭，周明铮拿着本历史名著在看，偶尔应答上几句。 梁琦韵把下节课的教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摆好，窗外阳光正好。 她突然觉得， 坐后排其实，也挺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宝们，昨晚竹子突然高烧，跑发热急诊去了，一直忙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家。 会尽量保证按时更新的~ 第03章 很多学生无比期待又放松的，就是每学期开学后各个学科的第一节 课。 一般老师都会说些新学期规划和激励学生的话，而这时学生坐在台下，格外惬意，就像在听老师讲故事。 更别提刚入学的第一学期第一课了，一天九节课，除开最后两节自习课，只要是来上课的科任老师，无一例外地都强调了遍高中学习的重要性。 这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但刚入学的新生又总是对高中生活抱有期盼，以及一股强烈的，对考上大学的冲劲。 教室里多数同学都是挺直着腰背听着老师讲话，面上是无尽的憧憬，眼中的光亮似宇宙星河。 梁琦韵早上还认真地听着，到了下午稍显疲惫，索性就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纤细的双手搭在课桌上，看似认真在听讲，实则在发呆。 L中一天九节课，早上五节课，下午四节课，其中最后两节一般是自习课，留给学生自由安排学习任务，有时候也会用来考试。 周一下午第二节 原本是班会课，现在调成了数学课。刘涛捧着教材和一把三角尺走进教室，开始讲课。 梁琦韵认真听着课，她数学成绩不错，也享受成功解题的喜悦。 听表姐说，高中数学是条分水岭，一不小心就会被远远抛后落下，梁琦韵也不敢分心。 刘涛上课爱提问学生，哪怕是今天头天上课，他也总能问出些概念性的问题。 梁琦韵心稍安，她都会的。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她抓紧时间认清同学的面貌，尽量记住他们的名字。 免得回头在校园里某处碰到，她单方面的相面不相识 ，可就太尴尬了。 这事以前初中刚入学时就发生过。 她只能私底下多下功夫，才能弥补回军训中错过的交友认人机会。 老师似乎总爱把高难度的问题留给成绩最好的学生来回答。 入学后还没有任何考试可以检测学生们的真实水平，唯一可以用来衡量的，大概就是入学成绩，也就是中考成绩了。 作为第一名的周明铮自然受到了各科老师的关注。 此时刘涛问了个难度较大的概念辩证问题，他直接把目光放到教室后排，“明铮，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梁琦韵神色自然地侧脸望向过道对面的少年，他们之间就隔了半米的过道距离，仅能容许两人拥挤着走过。 清晰到可以看清少年眉尾上扬，修长的手指上转动的笔停下，他笑着站起身，坦然地回答着刘涛刚说的问题。 梁琦韵数学好，她心底大概也是有个模糊的答案的，此时听少年这么细细一说，思路顿时又清晰不少。 台上刘涛也是满意的，他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明铮回答得好，这个问题的本质就是……” 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已经回到台上老师的授课上，梁琦韵难得地晃了会神。 和以前初中那些年级前几的同学比起来，周明铮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一个劲地埋头苦读，他会做一些小动作，转笔转得花样百出; 他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偶尔会抬头听讲台上的老师PPT展示的内容，更多的时间是低头看课外书。 甚至偶尔老师说起某些话题，他也会很有兴致地和同桌分享着自己的观点。 许是开学第一天太过于紧张迷茫，又或是只隔着半米距离的同学，少年身上那股明媚如骄阳，恣意闲适的气息，恰到好处地吸引了梁琦韵的注意力。 她还没有意识到，高中生活开端的第一天，绝大部分注意力就已经落到了少年身上了。 从此经年流转，成了心底说不出，又化不开忘不掉的爱恋。 接下来两节自习课过得静谧，不用纪律委员多说些什么，全班都很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书本翻页的沙沙声格外地大。 今天刚上课，也没有什么作业，梁琦韵索性按着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的顺序，一科一科地翻动着教材预习。 作为初高中衔接的内容，预习的内容并不难，梁琦韵几乎是扫了一遍就过了。 有时碰上些有趣的小案例，也会停下继续往下翻页的动作，仔细地看着。 夏日下午五点的日光，不像正午那会那么炙热，也不像夕阳西下时那般柔和，反而刚刚好。 自窗外倾洒而入，少女的鹅蛋脸一半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一半背对着光影，长且翘的睫毛轻颤，眸中仿佛晕了水，瞧着像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姑娘，清纯中带着三分柔，一点娇艳。 下课铃响，住宿的同学赶着去吃饭，回宿舍洗澡;走读的同学也得先去饭堂吃饭。 六点半的晚自习，留给学生自由安排的时间并不多，也就那么一个小时。 学校的人多，一个年级十个班，总共就有三十个班，一窝蜂地往饭堂去，怕是挤得要死。 梁琦韵索性也就坐在原位不动了，她书包里还有些能饱腹的苏打饼干，将就着吃了算了。 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人，张嘉佳是住宿的，她几乎是下课铃一响就离开了。 勉强吃了两块苏打饼干，又连着喝了几口水，梁琦韵起身到走廊外呼吸下新鲜空气。 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相携走过，有说有笑的同学，多少还是有点羡慕。 高中这样的开局，似乎和以往没有多大的区别。 新同桌张嘉佳似乎不太爱说话，除了一开始的主动打招呼，她找不到任何话题去搭话，对方似乎也并没有聊天的心思。 她这一天下来，说过的话竟然不超过十句，多数还是早上走廊外和班主任刘涛的对话。 哪怕是上了高中， 她依旧是费劲地，单方面去认识记住那些同学; 哪怕是已经主动尝试着迈出第一步，结果似乎也不尽如人意。 望着远处天空绚烂的晚霞，红了的半边天透着迟暮将逝的壮烈，却又隐约带着股向死而生的光。 哪怕是夕阳再美，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新的一天还是会来临，朝霞总是比晚霞更让人心动的。 梁琦韵吹了会晚风，就转身回教室了。 初中时没有晚自习，今天是头次上晚自习，倒也多了几分新奇。 梁康城担心女儿身体受不住高强度的学习，早先就试探地问过，要不申请免修晚自习算了。 梁琦韵想先试试看，不行她也不会勉强。 万事总没有身体健康重要。 这是她从小到大进过无数次医院的经历，得出的个人经验。 第04章 六点二十分，陆陆续续有同学回到教室，成群结队的，一坐下总能聊些什么，一瞬间又带动了教室哄闹的氛围。 只不过这样的氛围似乎和后排无关。 梁琦韵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英语书被翻到最后的单词表。 她拿着纸笔开始抄写第一单元的单词，一边背着。 英语算是她的薄弱科目，笨鸟先飞，多背单词积累词汇总是没错的。 再者是，她只能营造出这样的假象，才不会在这热闹的教室显得格外怪异。 教室黑板右旁白墙壁上悬挂着时钟，指针正滴滴答答地转着，临近六点半。 梁琦韵前排的同学也回来了，不过她和她们还不熟，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打招呼。 教室里的空位逐渐坐满，熟悉的少年对话再次传来，愈发地清晰，随着他们坐下在座位上，还伴有一股热气和粗浅的喘气声。 “哎你别说，六班那群人打球还不错，那个陆阳朔投进了好几个三分球。”是周明铮的话唠同桌，唐棣在说话。 下一秒就听到周明铮赞同道，“他球技确实不错。” 梁琦韵悄悄地望过去。 就见少年拿着条蓝色毛巾，正抬手随意地擦着被汗水浸湿的短发，丝毫不怕头发变得凌乱。 他那头黑发，是那种德育处主任来检查绝对能过的长度，又不像寸头那般短，笑起来很有少年意气。 她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快速移开视线，再次落回到英语课本的单词表上。 可少年的神情举止，却是不断在脑海里慢动作回放着。 周明铮算是打破了梁琦韵以前对男生的印象。 她总觉得青春期的男生太过于幼稚，要么是一心沉浸在学习中，要么是心性未定只顾着玩。 少有的像周明铮这般，学习娱乐两不误。 既是年级第一， 还会去打篮球。 掐着晚自习铃响，张嘉佳才回来。 梁琦韵主动出声和她打招呼，张嘉佳也笑着点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晚自习分一二段，一段到八点半，走读生可以先回家，住宿生则继续上二段自习到十点，之后可以选择回宿舍或者留教室里学习。 重点班的氛围好，不仅体现在学生足够地自律，也体现在超强的自主学习能力上。 整个晚自习下来，没有人说话，全班同学各自学习着，窗外走廊偶有值班老师巡过。 八点半下课铃响，安静的教室热闹起来，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知道爸爸已经开车在校门口等着，梁琦韵几乎是铃声一响起，就开始收拾书包。 她把明天要上讲授的知识都预习过了，背着空荡荡的书包站起身。 临走前，梁琦韵还是主动和张嘉佳说，“嘉佳，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张嘉佳像是惊讶，她点头回道。 校道静谧，两侧木棉树上亮着昏黄柔和的光，不少走读生背着书包匆匆而过，单独走的，和同学一起走的。 梁琦韵走出校门，马路旁停了不少车，她找到自家的大众，开车门坐到后座，喊了声“爸”。 就见梁父伸手在副驾驶座位上拿了个袋子递过来，他笑着说，“韵韵饿了没？你妈做了个三文治，饿了就先吃点垫肚子。” “我还真有点饿，我妈还真是了解我。”梁琦韵笑着接过那袋子，笑着说道。 她晚上就吃了两块饼干，现在隐约闻到三文治上肉松诱人香味，还真有点饿了。 “你妈可是最关心你的。”梁父笑着应道，他坐正回驾驶座，转动方向盘回家。 梁琦韵则吃着三文治，偶尔应答上几句梁父的问话。 回到家里，自然又是接受了好一番来自妈妈的关心问话。 梁琦韵只觉得心底熨贴，她的爸妈，真的是把一副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了。 十点半，梁琦韵穿着粉红色全棉睡衣上床躺下，睡前还不忘拿手机看一遍□□和微信，一如既往地没有私聊信息。 倒是家族群很热闹，她看完后退出来去看了下今日新闻。 14年，智能机已经相对普及，哪怕是高中生，也大多人手一台，只是国产机和水果牌手机的区别。 梁琦韵家条件不错，爸妈也疼她，手机也是当下流行的全屏机，小小的一台，比手掌小上一点，具备了市面上的全部功能。 好在她对手机并不沉迷，没有相熟的朋友每天发消息私聊，梁琦韵看过今日新闻后，再次检查了遍闹钟是准的，也就把手机放下，关灯睡觉了。 一天九节课，外加晚自习，这样的学习强度，她身体还是有点受不住的。 接下来几天，梁琦韵几乎适应了高中生活，她和其他人依旧不熟，没有说上过一句话，只偶尔和张嘉佳说上几句。 张嘉佳显然也没啥兴致，她好似不太爱说话，又经常性犯困，早上五节课甚至可以睡上四节课。 倒是隔着过道右旁的周明铮和唐棣精力无限，除去上课外，下午放学后几乎必去打篮球。 偏老师每回提问，周明铮都能准确答上。 周四上午第五节 课是体育课，几乎是下课铃一响，体委就高声喊着全班同学下楼去了。 梁琦韵跟着下去。 “同学们先按照军训时的队列排好。”到了操场，体委站在前面喊着。 梁琦韵顿住步伐。 她没有参加过军训，队列中自然是没有她的位置的。 一时怔愣，还是自觉地先站开，免得挡到其他同学找位置。 军训中的队列是排比列多的，呈方阵式，当时安排的是五列八排的队列。 一班总共四十人，参加军训时三十九人，女生排前列，男生站后列，其次是按照身高来。 正好前三列都是女生，后两列是男生。 第八排最后一列空了个位置。 周明铮长得高，正好就站在第七排最后一列。 临近正午，头上日光正猛烈，梁琦韵只感觉脸有点发烫，还有点局促。 就见少年侧头望向自己，笑得爽朗，“同学，站这边吧。” 第05章 像这种队列中没有自己的位置，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等待老师来一锤安排的经历，初中也有过。 那时的同学年纪更小，毫不掩饰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和身旁人不算小声地指着孤独站在一旁的梁琦韵讨论着。 许是没有恶意，但总归是不舒服的。 今天梁琦韵来上体育课前，就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自认不会像初中那次一样，感到尴尬窘迫。 唯一的意外是， 少年就那么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背着光，笑着招呼着，“同学，站这边吧。” 他随手指了下身旁的空位，像是客气般一喊，却又没有多说些什么。 可偏偏其他同学没有注意到的，他看到了。 梁琦韵愣了会后点头，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步伐轻快。 一步一步地向少年走去。 她站定在那剩下的一个位置上，对齐前排。 而后侧脸笑弯了眉眼，小酒窝甜甜的，柔声真诚说道，“谢谢。” 周明铮像是习惯了这些，他漫不经心回道，“小事。” 可若是细看他眼眸，却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意。 对待别人的感谢，他总是正经些的。 梁琦韵道谢后，也不知道该说啥。 索性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略低着头看着脚上的淡紫色运动鞋。 少年长得高，站着时挺直腰背，正和他左侧的唐棣说话。 梁琦韵一米六，站在他右侧。 队列中同学之间的间隔总是极小的。 梁琦韵头次离少年这么近， 比在教室里仅仅隔着一条走道还要近， 只那么两个拳头的距离。 就连太阳似乎也觉得有趣， 有意无意的， 竟是让周明铮挡去了大半的阳光。 两人的影子半交叠在一起， 竟是比正主之间还要好上三分。 很快体育老师过来，他站在队列的最前面，面向着全班同学，朗声喊道： “全体都有！立正！” 所有同学立即拿出军训时站军姿的架势，双腿并拢，挺直腰板昂起头，瞧着精神面貌极好。 体育老师瞧着很是满意，他点头道，“不错，全部原地坐下。” 一瞬间所有同学稍微拉开点距离，原地坐下。 梁琦韵自觉地往右边移了两小步。 就见周明铮随意地盘腿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半点儿也不在意地上很多人踩过。 大多数男生都是这般， 女生有些直接盘腿坐下，有些半蹲着，怕弄脏裤子。 几乎是在周明铮坐下的后一秒， 梁琦韵没多大犹豫，她先是蹲下，一手往后撑着地上，慢慢坐下。 她稍微侧过身子，屈起双腿立着，尽量让小腿靠近大腿，双手环抱过膝盖下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着。 盘腿久了脚会抽筋，梁琦韵是受不了那种姿势的。 体育老师站在前方，洋洋洒洒地说着运动的重要性，“虽然现在体育不纳入高考范围，但同学们也得重视起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保持健康强健的身体，大家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做与学习有关的事情。” “我们这学期有两件大事，一个是十月份初的体测，每个同学都必须及格，学生档案上都会有记录的，将伴随你们升学。” “还有一个是十月底的校运会，我会留出时间给你们训练的。” “好了，现在先做热身训练，向左转，分成两列绕着操场跑一圈。”体育老师交代完事情后，接着喊道。 不管是什么时候，女生少有会想要跑步的，男生更加热爱打球，对跑步也兴致不高，更别提是在体育课上跑了。 前排后排都没忍住哀嚎一声，又认命地动着。 全体同学向左转，最前面两排先跑，三四排接着跟上，第五排分列两边跟上。 梁琦韵没有动，她等所有人都跑出去后，这才走向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瞧着这女同学不跑步，反而走过来找自己，主动问，“怎么了？” “老师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梁琦韵。” 梁琦韵浅笑着打招呼后，直接说自己的情况。 “我身体不适合做剧烈运动，没办法上体育课，班主任刘涛老师已经帮我申请免修了，他说资料也已经给您备份了，想和您说明下。” “哦我好像有点印象。”体育老师听到这话点头应道，他翻着手中的文件夹，高一一班姓名表后找到了一张申请书和疾病诊断证明。 而后拿着黑色签字笔，在登分表梁琦韵名字后边标注了个“免”字。 他抬起头笑着道，“这事我知道了，那以后体育课你自由安排，待在教室也行，平时有太阳也可以下来走走。” 梁琦韵见体育老师没有多问些什么，反而很爽快地表示可以自由安排，当下连忙点头谢道，“谢谢老师！” “没事没事。”体育老师也能理解，心底暗自可惜，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咋就得了这病呢？ 他像是想起什么，又是交代道，“到时候体测时，你再重新写张免测申请表和相关证明交给我。” “好的，谢谢老师！”梁琦韵再次真诚谢道。 把事情都说完，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退后站到体育老师身旁，不妨碍他远眺观察着操场跑道上缓慢奔跑的同学。 就听见体育老师厉声喊道，“全都给我跑快点，你们以为这是在散步吗！” 话音一落，明显感觉那条队伍移动速度快了点。 跑道上，唐棣脸不红气不喘地跑着，腿长一步迈得远，还真就像是在散步。 听到体育老师催，他转头望过去，隐约看到有个纤瘦的女生站在老师身旁。 好奇心作祟，他也注意到自己身后没人，慢慢地放慢速度跑着，落后到与周明铮并排跑着。 “站在体育老师身旁的好像是梁琦韵，她居然没有来跑步。”唐棣闲不住地八卦说道。 像是怕好兄弟不知道对不上“梁琦韵”是谁，他还仔细解释道，“就刚刚站在你旁边那个女生，她好像在教室里，就坐你过道左边。” “我知道。” 周明铮慢跑着，突然说道。 唐棣愣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周明铮说的是，他知道那个女生叫梁琦韵。 “不该探究的事情别好奇。”周明铮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加快步伐跟上队伍。 “哎不是，你等等我！”唐棣瞬间落到最后，连忙跑着跟上去，一边嚷着。 第06章 梁琦韵见全班同学正往回跑，她退到一旁，等他们队列整齐后，再走回到队列的最后面，先前的位置站着。 期间她甚至一直低垂着眼眸，不敢去迎接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刚才她一个人站在旁边，再明显不过的了。 哪怕是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同学，这会儿也全都看到了。 至于她们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私底下会说笑什么，梁琦韵通通都不在意了。 瞒不住的事情，再怎么努力也瞒不住的。 再差也不过是，再经历一遍初中那些事情罢了。 一节课四十分钟，除去刚上课时体育老师洋洋洒洒二十分钟，他们去跑步时也费了不少时间。 操场是很规范的四百米一圈，对于刚经历过中考体育，要求男女生分别在三分半内跑完一千米、八百米的同学来说，按理是很快的。 奈何他们刚划水摸鱼了，直接半跑半走。 此时一个个神清气朗，竟只是在额头上冒了点汗末，白色上衣校服，半点儿也没湿。 体育老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又放回裤兜内，他抬头宣布，“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全体解散，自由活动。” “好！”男生最先欢呼一声，女生也零零散散地高兴了下。 原本整齐的队伍结伴散开。 对于女生来说，体育课的自由活动，等同于可以回教室自习闲聊吹空调。 前排几个女生大多结伴着往教学楼走去。 梁琦韵寻找着张嘉佳的身影，想着一起回去。 平时张嘉佳在教室里也不太爱说话，现在倒是个不错的相处机会，说不定还能熟络上一分。 张嘉佳大概一米五左右，她站在第一排，此时往后走着，恰似对着梁琦韵这个方向。 在瞧见张嘉佳向自己走来的那一刻，梁琦韵的心突然明亮起来。 就像原本想着要主动去争取的事情，突然向自己奔涌而来。 她渴望交朋友，和张嘉佳相处好。 想要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在学校里有个很好的朋友，在教室里可以说话聊天，去饭堂吃饭或者做其他事情都能够有个伴。 她知道自己笑出来，小酒窝很是可爱，像家里的表姐堂兄弟都会喜欢伸手指戳着玩。 所以这回，她难得地动了点小心思，发自内心地笑着，张口想要喊张嘉佳。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张嘉佳半路突然拐了个弯，往斜对面走着。 远处一个女生也向她走来，俩人碰上面，张嘉佳甚至是主动挽住那女生的手臂，并肩往教室方向走着。 许是太过于高兴，张嘉佳脸上不再冷淡，反而洋溢着灿烂舒心的笑容，说话声音忍不住高扬。 伴着风，吹到梁琦韵稍微冷却下来的心中。 她望着俩女生相伴而去的背影，一路上边打闹着。 心想，她们俩关系真好。 微风拂过梁琦韵白皙细腻的鹅蛋脸，伴随着热意，像是在催促着她快快回教室。 梁琦韵叹了口气，继续浅笑着。 而后迈步回教室。 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她不都已经习惯了吗？ 教学楼是处于上操场和下操场之间，下操场位于我教学楼后边，是个很大的田径场，四百米跑道加绿荫草坪，足球场就在其中； 而上操场要小得多，就在教学楼前面，校道的左边，每天进出校门都会经过。 要回教学楼，就得先绕到教学楼正面走楼梯上楼。 梁琦韵走着，在转身上要走上楼梯时，突然顿住了步伐。 她望着对面篮球场，男生追逐着抢球。 这个点在上操场打篮球的，基本上就都是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 几乎只一眼，梁琦韵就能在那些奔跑起跳的身影中，找到周明铮。 他一身校服短袖短裤，奔跑起来向风，一边避开着面前无数身子的拦截，单手握着篮球，在靠近球篮时，直接一个转身起跳。 篮球自修长宽厚的掌心中抛出。 进球！ 梁琦韵看了几眼，等球传到其他男生手中时，她就转身上楼梯回教室里。 她一进教室就见自己位置上坐了人，是刚才和张嘉佳挽手回来的女生。 俩人这会儿笑得正高兴。 “你回来了？” 梁琦韵难得地听到张嘉佳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她笑着点头应道，“对，下面比较热，回教室里坐会。” 那女生显然也看到了梁琦韵回来，她连忙站起身，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琦韵，我刚坐了你的位置。你快坐！” 说着她赶忙退出来，正好前桌俩人都没回来，直接就坐到张嘉佳的座位前面，转身面对着张嘉佳。 “没事没事。”梁琦韵浅笑着摇摇头，倒是没有拒绝，她直接坐回自己的位置。 旁边俩人继续说着话，她也自顾自地拿出水杯来喝水。 放学铃响前，张嘉佳她们俩人先起身离开，赶着其他班下课前先去饭堂打饭。 梁琦韵坐了会，等她们俩下了楼梯时，才起身去饭堂。 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和同学相处。 到了一楼走出楼梯口，梁琦韵下意识地往上操场望过去。 篮球场上空空如也，刚才打球打得正激烈的一群男生，也早已消失了。 该是冲去饭堂吃饭了。 高中生活似乎进入了正轨，班里学习氛围很好，只是梁琦韵也不认识什么人，有些眼熟的会在路上碰到时打个点头打个招呼。 其余的也就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也是慢慢才知道，那天和张嘉佳那般的亲昵的女生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学，关系好很正常。 张嘉佳和她的舍友关系也好，平时有说有笑的。 梁琦韵现在和她，就处于会说话的阶段，但俩人一般不闲聊。 上课学习方面梁琦韵算是适应了，她也会去上体育课，跟着大伙排着队伍。 等到他们要去跑步练操时，她再站到一旁去晒太阳。 以前初中时，体育课她是直接待在教室的，从来没有下来过操场。 现在愿意下来排队，一是为了多晒太阳，二是，可以站在少年身旁。 这是她和周明铮站得最近的时候。 这点儿微妙的少女心思，也只有梁琦韵一个人知道。 第07章 “十月”这一词，对学生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期待。哪怕是要调休，七天长假也是无比诱人的。 对于高二高三的学生来说，这是紧张学业中难得可以调剂娱乐放松的时间，哪怕各科的卷子不会是不会少的，但也能够喘一口气。 而对刚过了一个月高中生活的高一新生来说，这七天长假是一个心理释放空档。 他们可以去联络交好的初中同学，互相吐槽自己的高中生活，假期过后再回来，就真的很少有时间可以再用来，伤感悲秋了。 九月三十号下午的第二节 课是数学课，临近下课时，刘涛提前结束了讲题时间，他笑着交代道： “知道你们心急着要放假，还有一节自习课呢。你们假期放松的同时，可不要忘了做作业和复习，回来就要月考了。” “这是你们进入高中后第一次正式的考试，也是老师和同学重新认识你的一个机会，希望大家都能够努力，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来。” “知道了。”全班同学齐声应道。 还是坐在最后排的唐棣大胆，也最关心这些，他直接笑着出声问道，“老师，所以我们待会就只用上一节自习课就可以走了是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刘涛，盼着他能够点头。 再没有比大型节假日提前放学更诱惑人的了。 这个消息其实昨天就再传了。 最开始是住宿的同学说，宿管说可以五点放学，那就是直接少上一节课。 平时课间在教室里这么一说，走读的同学也就知道了，一个个全都盼着，可又不敢直接去问老师。 就怕给老师留下个爱玩的印象，刚进入新环境学习的学生总是瞻前顾后，收敛着自己的性子。 刘涛笑得愈发弥勒佛，不仅是脸上笑，那掩藏在蓝衬衫下的鼓鼓肚子也在笑，不断晃动着。 他说话音调难得上扬着，“待会少上一节自习课，提前放学。这可是咱L中的传统了，避开高峰期嘛。” 对于学生来说，是能够提前放学; 而对于刘涛来说，也算是提前下班了。 这简直是件师生同庆的事，无外乎刘涛说起来这么自豪。 顿时教室里响起欢呼声，下课了更是不断有同学走动着在聊天，约着同个地方的同学要一起搭地铁回家。 梁琦韵倒是没啥话说，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老人机，给梁康城发信息。 说清楚待会要提前放学，又交代着让他不要着急，下班过来到学校门口再响下电话就好。 L中是宁城的重点高中，对智能手机的管控是很严格的，一旦被发现将受到严格处置，只允许学生带功能最简单的老人机。 其他同学不知道，梁琦韵还是在书包里备了一台，方便联系爸爸梁康城。 【好，你自己小心点。】 很快老人机小小的屏幕一亮，新信息到了。 梁琦韵看完信息后，就把老人机收好放回抽屉里。 只是今天的自习课，就不复往日的安静。 各科课代表不断从办公室捧来卷子，站在最前排数完把卷子传到后排，接着又去黑板上抄作业。 教室里只剩下卷子往后传的摩擦声，和粉笔不断敲击黑板的咚咚声。 梁琦韵把分发下来的卷子叠好，免得回头收拾起来太乱。 发到最后历史科的卷子时，她伸手从前桌那接过卷子，拿了张给身旁的张嘉佳后，发现还多了两张。 她刚想起身把卷子还给历史课代表，就听见隔壁唐棣在说，“怎么到咱这就刚好少了两张呢？” “找历史科代再拿就是了。”少年清润的声音应道。 说着他就站起身要去找人。 也不知道急的还是勇的，来不及想太多，梁琦韵仰着头看着周明铮，把手中的两张卷子递过去，她出声道，“这里多了两张卷子。” 就见少年顿住身子，侧身望向温婉的声音来源，他伸出修长的指节抓住深灰色卷子的对角，笑着道谢，“好的，谢了。” 他拿过卷子，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就听唐棣在那说，“这还真是巧。” 梁琦韵只觉得脸有点发烫，她低着头佯装着是在看书。 还在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她看似是主动递了卷子过去，可到底是害怕和少年对视，怕那些微妙的情绪抑制不住地外泄。 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周明铮望过来的眼神。 俩人看似是对话了，可却是未有过真正的交流。 可梁琦韵所在意的这些，终究也只有她在意。 周围的同学不是没有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是寻常，也没有多想。 临近下课时，教室里慢慢地响起声音，愈来愈发大声。 是全班同学迫不及待在收拾东西的声音。 “你快收拾东西，咱待会约了六班的打篮球呢。打完咱回来背个包就能走。”唐棣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梁琦韵的耳旁。 就听周明铮应道，“知道了。” 她注意到向来淡定的张嘉佳也在收拾书包，脸上浅笑着，是平时少有的。 因为不知道梁父什么时候会到，梁琦韵暂时没有收拾书包。 她想着等梁父来消息了，再背着书包去校门口等。 下课铃响，几乎那些早有准备的同学扛起书包，一窝蜂地就跑了。 住宿生中午来教室时，早就顺便把行李箱从宿舍那边拉过来放在楼下了。 楼下有专门放行李箱的空位。 梁琦韵听到班里最活跃的，又不太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和他同桌一边往外跑，还一边嚷着，“我要做全校第一个冲出校门的男人！” 稚嫩中二，又出奇地好笑。 周明铮和唐棣也几乎是下课铃一响就冲出去了，唐棣还一边嚷着，“咱得快点，免得回头篮球场给别班全占了。” 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梁琦韵兀自地笑了笑，她索性拿出历史卷子来，先做第一版的选择题。 一小时后，放在桌面上的老人机屏幕亮了下。 【爸爸还有十分钟到校门口，慢慢来，不急。】 梁琦韵看到消息，赶忙收拾起桌面上的历史卷子。 正好整份卷子都做完了。 其他东西早已收拾好在书包里，她把卷子和笔袋放进去，拉上拉链，背上书包往后门走着。 正好这时周明铮从后门进来，两人迎面对上。 梁琦韵这回才算是看清了少年的眼眸。 他有着较为少见的单眼皮，眼神清澈，像是荡漾着水波。此时就见他眼底漾出些许笑意，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梁琦韵反应过来有点惶恐，她连忙也跟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而后周明铮稍微侧过身，示意让梁琦韵先过。 教室一般大，前面桌椅间隙大，后排反而成了仅能容单人走过。 “谢谢。” 梁琦韵注意到他的谦让，连忙红着脸道谢，快步走出教室。 倒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赶着。 第08章 国庆七天，梁琦韵除却做作业复习，就是在妈妈李淑芳的陪伴下，隔天去专门的康复医院做康复。 李淑芳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坐在瑜伽垫上，在康复师的引领下做着舒展动作，纤细的脖颈，和细腻的脸颊全都挂满了汗水。 她只觉得心底酸酸涩涩的，可偏偏又什么都帮不上忙。 中间运动一会就停歇下来，恢复了点力气又再继续做着这些动作。从一开始的舒展动作，慢慢转变成练核心力量。 终于梁琦韵和康复师一齐停下了动作，俩人朝着李淑芬走过来。 李淑芬立即把手中揣着的绵毛巾递给闺女，催促着道，“快擦一下脸上的汗，免得待会感冒了。” 话正说着，她手上还拿着另外一条毛巾，先是把梁琦韵背部垫着的，已经湿透了的毛巾取出来，重新帮忙垫了条干爽的毛巾进去。 “妈，我感觉这回还挺舒服的，不算累。”梁琦韵先是接过毛巾把脸和脖颈上的汗都给擦干净了，这才露出笑容来，说话安抚着李淑芬。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虚。 李淑芬见女儿这样子，也是勉强露出笑容来，她笑着点头应道，“舒服就好，妈就怕你累着。” 说完她和康复师打招呼，“黄医生，我们可以聊一下关于琦韵的情况不？” 黄医生是个比较年轻的康复师，三十岁出头，她长得很端正，此时笑着点头，“可以的，我们来办公室坐吧。” 一行人来到办公室内，刚一坐下，李淑芬就忍不住问，“黄医生，琦韵现在身体怎么样，有进步不？” 梁琦韵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黄医生坐在办公位上，正好瞧见少女的侧脸纤瘦又有着弧度，睫毛挺而翘，阳光下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 可一想到待会要说的话，她还是没忍住在心底低叹口气，到底是心疼这个乖巧的小姑娘。 她直视着李淑芬担忧的眼神，还是把今天观察到的状况说了出来。 黄医生尽量说得委婉些，“琦韵妈妈，今天这一整套核心运动训练动作，琦韵都顺利完成了。我也测过她现在的肌肉力量，和上个月相比没有太大变化，算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李淑芬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和放心的笑容，她连着点点头激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没有退化就好。” “对，琦韵算是保持得好的了，只要保持定期锻炼，没有重大感冒和发烧，基本上不会有退化的。”黄医生笑着肯定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和小姑娘患同样病症的，基本上病情发展得很快，来不及控制。 而梁琦韵是打小就在康复医院接受训练的，家长也重视，家里有这个财力支持着长期的康复费用。 黄医生基本上算是一直负责着梁琦韵的康复训练。她又是笑着鼓励道，“现在高中学业重，平时课间多站起来走走，也算是锻炼。” “虽然现在琦韵这个病暂时还无药可治，但科技在发展，医学在进步，迟早可以医治的。” 黄医生说着，关切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少女身上。 就见少女神情专注，正认真倾听着，此时更是赞同般地点点头，笑起来温暖又治愈。 就听少女柔声说道，“好的，谢谢黄医生。” 她眨了眨难得俏皮笑道，“还好黄医生你提醒，我这阵子课间都是一直坐着在看书。” 黄医生一听，摇摇头不赞同，“这样不行的，你全身肌肉力量不够，全靠锻炼和营养补充才保持着。高中课业多，我们也得尽量找到平衡点。” 她详细地交代一些事情。 有些是老生常谈的，有些是根据今天的身体状况新提出来的调整方案。 李淑芬和以往一样，拿出厚重又有些老旧的笔记本，一字一句地记着。 梁琦韵在一旁看着，目光柔和。 这本子是妈妈李淑芬最宝贝的，上面记满了这些年各个医生说的一些建议和注意事项。 走出康复医院，梁琦韵主动上前挽住李淑芬的手，笑着说道，“妈，我们难得出来一趟，去嘉丽广场逛逛吧。” “行，咱去给你挑一挑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李淑芬仔细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眉眼间漾着笑意，不见疲惫，这才爽快应道。 国庆七天假期一转而过，周一上课这天，早读课基本是废掉了，各科科代喊着要收作业，小组组长接过各科卷子，堆满整桌子。 一班是重点班 ，同学都有一定的自律，又是刚进入高中还有着点表现欲，倒是只有两三人缺交某一科的作业。 梁琦韵在关乎自己身体的方面，还是很用心的。课间时，她基本上都会站起来走动会，到教室外的走廊吹吹风，呼吸下新鲜空气。 从她的位置走到后门出去，每次都得经过周明铮座位后边。 教室后排本来就挤，男生坐的地方要位置宽敞，那更是椅子靠后，后面的过道直接缩小。 周明铮却不是这样的，他上课时会纵容着让自己舒服些，把椅子往后拉，一双长腿有处可安放。 等到下课铃一响，他如果有起身出去，会很自觉地把椅子推回到课桌前; 哪怕是坐在原位，他也会稍微把椅子移进去一点，确保后面有足够的空位，可以单人通过。 梁琦韵几乎每次课间走过，都不会受到阻挡。 甚至是有时唐棣的椅子放得靠后，人却不在，她正想着伸手把椅子推进去点，周明铮在的时候，总会很适时的，随手把椅子往里一拉。 “谢谢。”梁琦韵柔声道谢，她甚至有点惊讶。 印象中男生总是比较粗枝大叶，很少有像周明铮这样细心的。 他的细心更像是习惯了，随手自然而然就做了。 周明铮笑了笑不在意道，“没事。” 上学没几天，就迎来了第一次月考。全班的学习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连课间也安静不少。 不仅是因为这是入学来第一次月考，也因为班主任刘涛说了，将以这次的成绩作为参考，重新调整座位。 月考的座位是全年级打乱了随机安排的，梁琦韵被分在了一楼的九班考试。 九科一共考三天，考完刚好周六放假。 高中老师最牛的一点就是，改卷子特别快。 周一一天，大家都提心吊胆的，每节课都在发成绩发卷子。 梁琦韵倒是还好，她做卷子时就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估测，不会太拔尖，但也不会垫底，这就够了。 到了下午的班会课，刘涛更是一进教室，就直接让坐在靠近门口的同学把全班总成绩排名表贴到后黑板。 若不是顾忌着已经上课了，怕是所有同学都会一窝蜂地冲到后黑板来看。 刘涛也难得地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只是交代了下让同学们先做月考总结，这节课先自习，明天再抽一节自习课开班会。 几乎是下课铃一响，所有同学都挤到后黑板这来看成绩。 梁琦韵坐在最右旁的角落还好，倒是周明铮和唐棣的位置瞬间被人围堵住。 她听到唐棣嘟嚷着太挤了，周明铮率先站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两人直接走出教室外。 倒是半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总分排名，又或是有着足够的自信。 高中的同学看成绩，除了看自己的，还会看舍友的，更加关注的是谁考了班第一，更何况这是在重点班。 没过一会，就听见有同学半惊讶半坦然说道，“周明铮是班第一，也是级第一哎。” 第09章 等到上课铃响，拥挤在后黑板前的同学这才散开，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后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梁琦韵站起身走到后排看那成绩表。 最显眼的莫过于头部的第一名“周明铮”三个字，除了总分年级排名外，后头还跟着一连串的各科科目分数和单科排名。 梁琦韵顺着那第一排望过去，基本上每一科分数都很漂亮，单科排名也是位列年级前排。 只语文这一重要科目，周明铮的单科排名都排到了一百多名去了，显然是拉后腿的弱势科目。 可哪怕是这样，周明铮的总分还是甩班第二名，也是年级第二名二十来分。 她继续顺着名字往下看，倒也不好奇别人考得如何，直到在第十二名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名字，梁琦韵也算是松了口气。 班十二名，级十三名，不算太好，但也属于过得去的程度了。 她不由得感叹，一班不愧是入学分数最高的重点班，最起码年级前十三里，只有一个是外班的。 L中一个年级总共二十个班，有六个重点班，一班属于最厉害的一个班，又被叫做火箭班。二三四班是重点班，五六班总是次重点班。 听到少年和唐棣笑说着走进教室，梁琦韵回过神，正好她也看完了，就赶忙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下一秒就听到他们俩人在后面互怼，是唐棣在无情地取笑，“你这语文也太壮烈了吧?简直是没眼看。” “搞得好像你的政治有眼看似的？“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润爽朗，又带着股和朋友说话间的熟稔。 他又是毫不留情地回怼道，”能够用上‘壮烈’这词的，你语文也不见得有多好。“ 梁琦韵低着头看书，听到他们这对话，没忍住好笑地摇摇头。 她动作很小，就连坐在一旁发呆的张嘉佳也没有发现，更不要说是别人了。 刘涛很快来了，他直接站到讲台上，环视台下一圈说道，”大家都看到后面贴出来的成绩单了是吧？这个成绩不能说是完全反映出你们的实力，起码是能够从中看到你们这阵子的学习状态的。“ ”有的同学很好地保持住了入学时的水平，自然也有同学成绩掉得厉害，这就需要反思一下，重新调整下学习方法了。当然也有同学进步很大，可以说是赶超上来了，这也是值得表扬的。“ 他着重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重重地夸赞了一番，又是接着说道，”你们新的座位表我已经排好了，待会下午放学后就换座位。” “孙尚香，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刘涛说完后，喊了个女生的名字交代道，就直接走出教室了。 梁琦韵抬头望过去，孙尚香明显是紧张的，她同桌、前后桌都在和她说着花，隐约可以听到是在劝慰她不要紧张。 孙尚香长得比较娇小，此时在同学们的鼓励下，毅然决然地迈步跟着刘涛离开教室，倒像是要奔赴战场一般。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孙尚香回来后又喊了另外一个同学去办公室，一个接一个交替着。 慢慢地班里同学倒也悟出来了，刘涛这分明是要找人去谈话呢。 很快张嘉佳也被叫去了，五分钟后她走回来，又是小声和梁琦韵说，“刘老师喊你过去办公室。” “好，谢谢。”梁琦韵听到这话时愣了好一会，才点头道谢。 她站起身穿过后排直接从后门走出，往刘涛办公室走去。 路上还一直想着，不应该啊，自己这次考的成绩和入学成绩也相差无几。 没道理刘涛会找上她。 刘涛办公室在三楼，梁琦韵是知道的，只不过开学一个多月了，她还是头次去办公室找他。 到了办公室门口，梁琦韵一眼就瞧见正对着门口的桌椅，还有刘涛低头研读资料的认真身影。 她抬手轻敲办公室的门，出声喊道，“刘老师。” “哎琦韵来了，快进来。”刘涛抬起头瞧见人，顿时笑着抬手招呼道。 梁琦韵见到班主任这略显慈祥的笑容，才算是松了口气，起码刘涛找她，应该不是坏事。 刘涛却是很客气，直接搬了张椅子喊梁琦韵坐下，见她张口要拒绝，他关切说道，“我也是查过你这个病的，不能劳累，快坐下歇会。” “好的，谢谢老师。”梁琦韵没想到他会想得这般周到，特意去查她病情的相关资料这件事更是让她意外，甚至是有点感动。 在成长路上，她遇到不少老师，有漠然不负责的，但更多都是充满关爱和照顾的。而像刘涛这样子，会特意去查相关资料的，也算是少有的。 刚一坐下，就听刘涛笑着说道，“我看琦韵你这次考得还不错，现在习惯高中的生活了吧？要是有哪里强度过大，身体不舒服了，你就和我说。我去和各科老师交涉下。” “谢谢老师，我现在基本上还算是适应，作业那些也都还好，暂时压力不算大。”梁琦韵笑着应道。 这种事情很常见。 很多老师总会优待着她，看着她身体条件差的情况下，只要成绩能够跟上，就已经很是厉害了。 梁琦韵早已习以为常，她倒是觉得还好，不会有觉得被轻视或者是各种不舒服。 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对她来说，能够活着好好的，能够像现在这样子来读书，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 她也知道刘涛今天找她过来，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情的。 果然就见刘涛递了张A4纸给她看，笑着和她商量道，“琦韵你看看新的座位表，这个位置可以不？我观察过你和张嘉佳平时也没什么交流，或许换个座位多认识点同学也好。” 梁琦韵接过那崭新的座位表，习惯性地望向教室后排的位置。下一秒她瞳孔微张，盯着那紧紧地挨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周明铮|梁琦韵。 原先坐在这个位置的唐被调到周明铮前排的位置。 就听见刘涛继续说道，“明铮性子好，人也负责，你平时有什么需要的也能喊他帮忙。” “这次我调座位，是参考着月考成绩的。同桌本就是互帮互助的，你的语文是全年级第一，他的英语也是全年级第一，正好可以互相帮忙，看看能不能提高下。” 回想起刚才看总分排名表时，少年那一排成绩，语文确实是最惨不忍睹的，同样是文科，英语却是独霸第一。 而自己，从小到大英语就不太好，怎么努力学也不管用，只能是中上的水平。 哪怕是这个中上水平其实不算差，可在高手如云的重点班里，也是妥妥的拉后腿科目。 刘涛说完，见梁琦韵低垂这眼眸盯着那座位纸，也没有说话，只当是不愿意。 他想了想还是补充说道，“当然，还是要以你的意愿为主。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想和谁同桌，直接和刘老师说，我给你调。” 他也是头次带这样特殊的学生，少女心思难猜，刘涛甚至是还请教过自己的老婆。他老婆说，尽量多关心，多尊重她的意愿。 毕竟按照查到的资料病理来说，少女能够走到哪一步，都还是个未知数。 作为老师心情是复杂的，也希望她能够顺心如愿，过好每一天。 “可以的，老师我都听你安排。”梁琦韵纠结一番，还是点头应道。 刘涛说的都有道理，同学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她当初和张嘉佳在一起，是抱着交好朋友的目的去的。或许是功利性太强，张嘉佳一直都比较冷淡，两人有时甚至可以同桌一天都不说上一句话。 一开始她也难免会落寞，后来想开，倒也觉得或许是俩人没有朋友缘，顺其自然就好。 在心底掰扯了这么多理由，可梁琦韵清楚地知道，她还是为了顺着内心的那么一点小期待。 她真诚地盼着，能够离那光风霁月的少年再近一些。 再近一些。 “好，那这事就先这么定了。”刘涛间梁琦韵应下，也是高兴。他挥挥手道，“行了没什么事，你先回教室自习吧，有什么事再来办公室找我。对了，再帮我喊个人过来。” 他又念了个女生的名字。 梁琦韵点头应下，她起身走出办公室，下了楼梯走到教室门前。 外头暖风拂过，似是也能感受到她稍显燥热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变地走进教室，喊了前桌去办公室找老师，自己则坐回座位上。 把早上布置的作业摆放到桌子上琢磨着，梁琦韵脑海里却是轰轰的，无法安静下来。 更躁动的是那颗心，不可抑制地狂跳着，连带着她的脸也像是因为空气稀缺而闷得通红。 还有一节自习课，刘涛依旧不断让人回来又喊一人去办公室，基本上全班同学都被喊过。 临近下课时，唐棣回来，直接一手勾住周明铮的肩膀，笑着说道，”老刘喊你去办公室去一趟。“ 话语中不乏调侃之意。 “瞧把你给能的。”周明铮站起身，不忘小声回怼。 他身为班长，平时处理着班里的事都是沉着稳重的，但平时和好朋友之间的打趣，却又充满着少年意气，那股孩子劲更叫人心动。 梁琦韵知道刘涛这回喊他，应该是让他去拿座位表的。 她忍不住设想少年看到新的座位表时，会是什么神情。 或许他会疑惑，这“梁琦韵”到底是谁吧。 在下课铃响之前，周明铮回来了。他面色瞧着和往常无异，直接走上讲台，朗声道，“同学们，趁着最后这几分钟打扰一下。这是新的座位表，我待会贴到后面，大家下课后去看一下，然后我们换完座位再去吃饭。” 话说完，见其他人都没有说些什么，他就直接走到后黑板把座位表张贴上。 唐棣视力够好，哪怕是不离开座位，他一转身就能瞧见那座位表上的内容。 此时他没忍住低声道，“我靠……" 梁琦韵听到了，但这时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埋头假装做作业。 下课铃响，所有同学一窝蜂地涌到后黑板这边看着，各种哀嚎欢喜都有。 好在座位上都有不少被安排成男女同桌，倒是没有听到有同学多说些什么。 高中生自然是干饭最重要，哪怕是对换的座位多么欢喜震惊或是不乐意，早点移好座位就能早点冲饭堂。 多数同学看完自己的座位后，就马上回去挪桌子了。 梁琦韵这才起身佯装去看座位，她也注意到张嘉佳被安排到教室中间排的位置。 回到座位后，她站着边收拾东西，就听见前排两个女生互相不舍着： “好舍不得你啊，和你同桌真是太好了。” “我也好舍不得你，不过没事啦，咱说不定下次换座位就又换到一起了呢。” 哪怕是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梁琦韵还是下意识地望向张嘉佳。 就见她神色淡淡，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完全没有半点说话的意愿。 梁琦韵低叹口气，她把自己放在地上的水杯那些都摆上桌子来，书包挂好在椅子后背，椅子推进去卡在桌子间，这才用力拉着。 她力气是不够的，拉一套空桌椅都费劲，更别提此时里里外外都堆满了各科的教材和练习册。 哪怕是用了最大的劲，那书桌也不过是移动一点位置。 她正纠结着，就听见身后少年清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他说，“我帮你搬桌椅吧。” 第10章 少年臂膀还没有长到像成年人那般宽厚，可偏偏又给了梁琦韵足够的安全感。 他双手搭在桌子两旁，身子抵住椅子，直接将一整套桌椅，连带着厚重的书一同推到他的座位旁边。 其他同学也在到处移着桌椅，教室里轰轰作响，各条道挤满了人。 梁琦韵顾不得那点羞怯，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前站好。 她扬起笑脸，和身侧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道谢，“谢谢你的帮忙。” “小事，不用客气。”周明铮话应得飞快，他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身为班长，在这些杂事上总是要多管着些的。 周明铮话说完，又直接走到讲台上盯着，指挥着让人把桌椅前后对整齐。 等到全部搞定后，他和唐棣打闹着走出教室，也不知道是去饭堂还是回宿舍。 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梁琦韵一眼望过去，几乎都能喊出对方的名字。 她刚开学时，因为错过了军训，几乎喊不出班里任何一个人名字。 事实上只要肯下功夫，全班不过四十个人，很快就能够全部对上号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鲜袋来，里头放着妈妈李淑芬早晨准备的营养三文治。 自从之前梁琦韵回家说了饭堂太挤的事，李淑芬就想说每天中午傍晚过来送饭。 李淑芬这些年把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到她的身上，照顾得极尽周到。 这份细致温暖的母爱，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梁琦韵的焦虑恐惧，她才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梁琦韵怕妈妈太过辛苦，也就给拒绝了。 最后还是商量好，中午饭重要，还是去学校饭堂吃。至于晚饭，李淑芬早上多做一点三文治备着带去学校，梁琦韵等下午放学后直接拿出来吃就好了。 这玩意也不用加热，再合适不过了。 往常总觉得很短暂的休息时间，今天却是格外的漫长。 梁琦韵吃完后，起身走到走廊外，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天边的霞红。 艳红中晕着暖光，恰似少女此时的心情，茫然中带着点不经意的期盼。 晚风拂过她那纤薄的身子，白皙的脸庞，吹起她鬓间柔软的碎发。 却是驱不散她身上的那股孤寂。 梁琦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作业登记本抄完作业后，又把今晚需要做的练习册和教材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到课桌左上角摆放好。 这样子待会晚自习拿着也方便。 教室里陆续回来不少人。 梁琦韵现在的前桌是个女生，她一回到教室就笑着回头打招呼，“我记得你是琦韵是吗？我叫黄希芸，咱以后就是前后桌啦，还请多多关照。” 话说完，黄希芸还俏皮般地眨眨眼睛。 梁琦韵愣了下，她是认得黄希芸的，印象中看到她和班里很多人关系都不错。 此时她主动和自己打招呼，梁琦韵也是笑着回道，“我是梁琦韵，很早之前就知道希芸你的名字。” “琦韵，你笑起来真好看。”黄希芸望着眼前少女那如春风般柔和的笑容，不禁夸赞道。 梁琦韵还是头次听到除了亲戚以外，这么直白的夸赞，她笑着回道，“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两人说完对视一笑。 临近六点二十五分，预备铃响，黄希芸转身回自己的座位，梁琦韵也翻开作业，拿出笔，一切准备好。 她看似在看书，心底却是有点乱。 哪怕之前和张嘉佳没有什么话题，但她也已经习惯了那种无事不交谈的相处方式，现在猛地换了同桌，正愁着要如何相处。 哪怕不是周明铮，梁琦韵也会纠结这些事情。 更何况新同桌是周明铮啊。 正想着，一阵风吹过，身旁的椅子被拉开，少年坐了下来。 他依旧是习惯性地把长腿伸到走道旁，又紧挨着书桌，不会挡到别人。 梁琦韵听到声响习惯性地望过去。 就见周明铮恰好转头望过来，他眉眼蕴着朝气，浅笑不羁地点头，也算是打招呼了。 既不会太热络， 也不会太冷淡。 梁琦韵同样是回以浅浅一笑，小酒窝若隐若现，点头和他打招呼。 她所在意的事情，纠结了这么久，就无声无息地融化在少年的浅笑中。 像是在说，不用担心，你所期待的所难过的，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点，自然而然地降临。 而你身处其中，享受着就好。 距离晚自习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今晚的教室比往常要热闹。 所有人似乎都和自己的新同桌、新前后桌有很多话题聊，抓紧机会熟络着。 就连前排的唐棣和黄希芸也在说着话。 唐棣本就话唠，哪怕是女生也有很多话题可以说;黄希芸人也活泼外向，唐棣说什么她都能接上两句。 梁琦韵这边却是静谧得很，两人点头打过招呼后，就没有再说过话。 她倒是想多说些什么。 或许是很少有主动找话题搭话的经验，又或者是少有地和男生接触，亦或是少年在她心底终究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梁琦韵沉思半响，最终还是在上课铃响起时放弃。 这个晚自习和往常一样，梁琦韵做着枯燥的各科作业，翻看着白天记下的笔记，不断巩固复习。 这个晚自习也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她偶尔也会分出心来，注意着身旁的动静。 少年理科好，先是拿出数物化生等作业，提笔刷刷刷做完，再像是按照喜欢的程度，开始做史地政，然后是英语，最后才是语文。 那会儿已经是八点，梁琦韵刚好做完一项作业，抬手要去拿放在左上角的课本，不经意间瞥见隔壁的动静。 周明铮坐得不像上课时那般正，左手随意地撑在桌面上，右手拿着笔转悠着，偶尔在练习册点一下。 上头有些简单地写了一两行字，有些是空白的，显然是被跳过的。 梁琦韵刚做完语文作业，她是知道的，空白的那些题目又臭又长，都是些主观题，组织起答案来也很长。 她莞尔一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语文考得比较差了。 八点半晚自习结束，梁琦韵已经收拾好书包站起身。 她犹豫了会，见周明铮抬头望过来，还是柔声说道，“那个……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少年应得飞快，像是就等着这句话。他声音依旧清润，又带着股两个小时未说话的低沉。 走出教学楼到熟悉的笑道上，梁琦韵却是觉得今晚两侧的灯光格外柔和。 “明天见。” 梁琦韵低声呢喃着。 很简单的一句日常问候，也因为对方是他，变得值得回味。 第11章 同桌看似是读书时期最近的距离，但其实如果没有合适的契机，或是两人都有意交好，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周明铮虽说人会处事，又是班长，见到班里的所有同学都能聊上几句，但其实他很少会没事主动和女生搭话。 梁琦韵又半犹豫半羞怯，索性也就和往常一样，不像和张嘉佳同桌那时经常为了想要处好关系而主动搭话。 所以连着三天下来，她和周明铮的日常交流仅限于见面时的打招呼，离开时说上一声。 再就是等到每天早读前交作业时，俩人习惯性地把作业本交叠在一起，由周明铮往前递。 倒是唐棣经常回过头来和周明铮说话，他们俩个关系好，又是同个宿舍的兄弟，平时经常走在一起，什么话题都会聊。 黄希芸也喜欢往后头转，她是个能聊天的人，平时和唐棣处得来，什么都能说上点。 但有时候如果唐棣转身和周明铮说话，俩个男生聊得热火朝天，她也会转过身和梁琦韵说话。 什么都说，什么都能聊，她总是很好地释放出善意来。 梁琦韵自然也乐意和她说话，黄希芸头次让她体会到了来自高中的新友情。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黄希芸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调和着气氛。 最起码在周明铮和唐棣聊得正欢时，她不用假装很认真地在学习，埋头看书。 她也可以找到人聊天。 语文课上，张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她身材瘦小，穿着一身黑白方格连衣裙，戴着一副矩形眼镜，典型地知识分子形象。 这会儿她用鼠标轻轻一点，多媒体播放到最新的一页PPT，笑着说道，“这道课文思考题，今天换个形式来进行。我们按照座位四人一组，今天是这个位置的做汇报人，我随机抽小组回答。“ ”回答得好的，全组加分。“ 张老师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简略地画了个十字口，在左下角那圈了个圈，点了点表示这就是今天的汇报人。 梁琦韵认真听课，她下意识地按照张老师画的十字格对号入座。 她发现，她和周明铮正好和前排的黄希芸唐棣一组，而周明铮恰好就是这次的汇报人。 唐棣果然反应很快，他已经率先转身对着周明铮幸灾乐祸了，“笑死，周明铮你什么鬼运气？” ”张老师都说了，接下来可能都是按照这种形式来上课，谁都有机会。“幸运儿周明铮瞧起来倒是气定神闲，甚至还刻意咬重了“谁”这个字，就差指名道姓了。 黄希芸也转过身来，瞧见这一幕，没忍住和梁琦韵相视而笑，她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有意思，咱快点开始讨论吧。” 唐棣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他试图辩驳道，“我才没那么无聊。” 他试图扯开话题，就拉着斜对面安静地笑着的梁琦韵下水，唐棣戏说道，“咱快讨论吧，语文年级第一的梁琦韵同学在这，周明铮你啥都不用怕了，肯定全组加分。” 这话一出，四个人都笑了。 梁琦韵还是头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周明铮的前后连在一句话里，还是当着周明铮的面说的。 她内心像是有一把微末星火燃起，苗头逐渐烧大，连带着脸也有点热。 梁琦韵甚至不敢去看周明铮的神色，只是笑着对唐棣说道，“我没这么厉害，咱大家一起讨论吧。” 于是四个人面对面坐着，就PPT上展示的文章讨论题展开探讨。 黄希芸语文也不错，时不时也能提些意见；周明铮和唐棣只是偶尔表达些观点，他们两个对语文都不太感兴趣，是典型的理科思维。 唐棣甚至是更加偏理科，周明铮起码英语、政史地那些也是不错的。 在熟悉的领域，梁琦韵探讨起来也自信不少，她稍微放开点，分享着自己的观点。 周明铮却是很是配合，他坐在一旁，每回梁琦韵话说完后，总是立即应上句，“说得好！” 梁琦韵被他夸得有点羞怯，又只能尽力压制住心底拼命向上涌的喜悦。 她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被发现。 就连一向爱和周明铮插科打诨的唐棣，也是一直点头应和着，表示赞同。 黄希芸总时不时地补充些自己的想法。 梁琦韵专门拿出纸笔记着，她写字比往常更用心，想要写出生平最好看的字来，认真地记录着刚才的讨论结果。 她甚至在讨论完之后，又飞速地组织了遍答案，写在了纸张的最下方。 唐棣见讨论完了，就转身回去。 黄希芸最后看了眼正拿着笔仔细写字的梁琦韵，若有所思，到底是没有多说多问些什么，直接转身回去自己的座位上。 梁琦韵把所有东西都记录好，望着纸张上那些端正娟秀的字，松了口气。 她左手捏住那薄薄的一张纸，递过去给周明铮。她浅笑着说道，“这是刚才我们讨论的结果，我全都记录下来了，你看一下。” “好，辛苦了。”周明铮刚才也看到同桌一直低头在写着东西，他笑着接过哪张轻薄的纸。 在看到上头满满当当的笔记，甚至最下面还有完整的答案，是可以直接照着念的程度，他眼底闪过讶异。 就连手里的动作都不由得轻了轻。 梁琦韵见他这般对待那张纸，当下心底一暖。她低头看回自己的语文书，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向上咧开。 原来自己付出心思做的事情，得到在意的人的一点珍视，也是能够让人心生欢喜的。 张老师在班里巡视了一圈，见每个组都讨论得热烈，她也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容。 她走回到讲台上，笑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同学们应该都已经讨论出不错的答案来了，我喊两组来回答下。” 她话刚落，梁琦韵就听到斜前方唐棣在嘀咕着，“保佑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就听张老师喊道，“第一排的第二组代表人来回答一下。” 有同学应声而起回答着。 唐棣可高兴了，他转身笑着和周明铮说，“咱应该不用上了，全班就十二个组，我就不信那么巧，下一个会是咱。” 周明铮笑着，不置可否。 他低头看着桌面上那张纸，上面满满当当的字迹，笔画流畅娟秀，像极了他同桌认真地模样。 他突然觉得，要是没有喊到他们组，梁琦韵这一番心思可就白费了。 梁琦韵没有想太多，她认真地听着那一组人的汇报，发现有些观点和自己组是相似的，当然也有许多不一样。 这样子答案也不算是重复。 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张老师是顺了谁的心，她环视了全班一眼，突然开口道，“第三排的最后一组来回答下这个问题吧。” 梁琦韵一听下意识地抬头，确定是喊自己组后，又是望到周明铮那。 唐棣也是傻了眼，他不敢置信道，“咋还真就这么巧了呢！” 黄希芸听了直接怼道， “你这该不会是乌鸦嘴吧！” 周明铮却是已经站起身，手上攥着那张纸，张口回答着，甚至是讲完答案，他都没有看一眼纸上的内容。 可梁琦韵知道，他说的分明就是那张纸上写的内容，甚至是她最后组织的答案，只有几个字是不一样的。 台上张老师看着少年笔挺地站在那，如松如竹，开口声音清润爽朗，回答的内容也在点上。 她满意地点头道，“回答得不错，看来你们小组有认真讨论。” 话落，张老师又是认真打量周明铮几眼，又补充道，“要是你月考能有今天这水平，语文成绩肯定能上去。” 周明铮是重点苗子，唯独在语文这一科目上稍显薄弱。 刘涛为此还和张老师讨论过这个情况，张老师也喊周明铮来办公室聊过，对于这样一个清俊少年，她也是有印象的。 张老师这话一出，全班同学也都善意地笑了。 唐棣作为好兄弟，笑得最开怀，他小声回头和周明铮说，“今天你还真是蹭了我们的光，居然被语文老师夸了一回。” 梁琦韵也跟着笑，她悄悄地望向身旁少年。 就见周明铮随意地坐下，他望着自己，眼底似有星星在闪耀。 他说，“还真是蹭了你们的光。” 梁琦韵和他视线对上，只觉得心不规律地跳动着。 她再次不争气地，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宝们说一声，周二有事不更哈，周三更~ 第12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语文课，像英语课等小组汇报，也需要分组进行。 许是座位优势，又或者是习惯了语文课上四人讨论的氛围，几乎不用多说，他们四人又是组队一起完成汇报。 梁琦韵现在偶尔会和周明铮说话，不过还是偏含蓄内敛些，多是与上课内容有关的。 周明铮平时没事时，很少会主动和梁琦韵搭话。但只要梁琦韵主动迈出那一步，他也会应答着，甚至是进一步延展话题。 两人聊天，大多数是唐棣和黄希芸在场的，其实也算是四人聊天。 这样子的架势，反而让梁琦韵悄然松了口气。 要是只有她一人和周明铮说话，她怕是会紧张得话音轻颤。 多些人在，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和情绪也能藏住不外泄。 很快到了欢乐星期五，梁琦韵明显感受到，今天周明铮的情绪也高涨不少。 早上他一进教室，俊朗的脸上漾着明晃晃的笑意，少了往日的克制。 听他和唐棣的聊天，梁琦韵才知道，原来是两人约好了周末要去郊外爬山。 她心想，这俩人还真是精力充沛，上学已经够累了，难得放假休息也不闲着。 梁琦韵低头望着下节课要用的语文教材，封面正好是丛山峻岭，云雾袅袅。 她不可抑制地去想，要是自己没有患病，那该有多好。 爬山郊游这些活动，注定是与梁琦韵无缘的。 下午五点，依旧是提前一节自习课放学，美其名曰避开高峰期。 黄希芸老早就收拾好书包了，她转身和梁琦韵说道，“琦韵，那我就先走啦。” “嗯好的，咱周一见。”梁琦韵笑着点头应道，她最近和黄希芸处得不错。 黄希芸也是走读生，有回梁琦韵放学走在校道时碰上了，慢慢地也就发展成两人放学一起走过校道。 梁琦韵坐车回家，黄希芸则走去地铁站。 短短两百米长的校道距离，两人共同走过十几个夜晚，感情也算是增进不少。 今天提早放学，梁琦韵要等爸爸下班后开车来接，选择待在教室里继续自习。 她也和黄希芸说过这件事。 所以刚刚黄希芸才会临走前打声招呼。 梁琦韵从抽屉里往书桌上搬着书，都是些比较厚重的练习册。 “拿这么多书回家吗？”许是心情好，周明铮瞧见她这动作，笑着主动问道。 他也正在收拾着东西，桌面上零散地摆着刚发下来的练习卷。 也就只打算带这些卷子回家。 梁琦韵讶异，她望向身旁的少年，浅笑着解释道，“没有，我要等会才回家，打算先把这些重的练习册作业给做了。” 周明铮手也没闲着，他三下五除二把十几张练习卷沓好，一齐放入黑色书包中，边点头应道，“是这么个道理。” 少年清润的声音荡漾在耳旁，尾音昂扬，昭示其明朗喜悦的情绪。 他说完直接站起身，把拉好链的书包单肩挎上着，又不忘把椅子推进去紧靠着桌子，留出后面的空道来。 就听周明铮说，“那我就先走了。”像是离别前礼貌性地打招呼，又像是在交代些什么。 “好。”梁琦韵点头道别，犹豫了会又柔声说道，“周一见。” 许是声音太小，迅速吹散在穿堂风中。 她抬头望过去，少年早已疾步冲出去，眼角视线只抓住了那黑色书包的一角，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五晚，梁琦韵窝在房间里做作业。这周练习册的作业挺多，梁康城来的时候，她还没做完。 本想着带回家来做，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少年话语轻扬说的“是这么个道理”，是那么地笃定。 梁琦韵当时犹豫了会，还是选择把未做完的练习册塞回抽屉里，大不了等周日晚再回来上晚自习就是了。 她现在抓紧做练习卷，明天还要去做康复的。 还是熟悉的康复医院里，梁琦韵从瑜伽垫上站起身时，双腿都在抖着。 这是运动消耗能量后，整个人失去了力气的状态。 李淑芬在一旁等了许久，见女儿终于做完一整套动作，连忙上前去搀扶着，“哎呦韵韵真棒，咱坚持下来就好了。” 她扶着女儿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毛巾帮梁琦韵换上。 “没事，我休息下就好。”梁琦韵稍微喘了口气，这才仰头看着妈妈，笑着回道。 康复训练总是辛苦的，每次都是在挑战现有身体状况下的不可能。 可除了坚持，她别无选择。 李淑芬关心玩女儿后，又是拉着黄医生在一旁聊关于这次训练康复的情况。 梁琦韵坐在一旁听着，又恍惚没在听。 她侧脸望向窗外正随风摇摆的树荫，远处马路上行人往来匆匆，每个人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平淡生活。 梁琦韵不由得想起那天周明铮说起周末要去郊外爬山时的喜悦，少年的笑容在脑海里闪现，永远朝气蓬勃。 窗外飘过的云层深厚，远处的天边是那么地蓝，应该挺适合爬山的。 “韵韵，黄医生和你说话呢。”李淑芬见女儿半天没反应，连忙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梁琦韵回过神来，抬头望进黄医生善意关切的目光中，她笑着道歉，“黄医生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 “没事没事。”黄医生挥挥手不在意般说道，她继续刚才的话题，“现在身体机能还是保持得不错的，但是……” * 日暮黄昏，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路上人也多，大多数是刚下班赶着回家，当然也有周日住宿生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 梁琦韵下了公交车，往右手边的人行道走着。 她上周五没有带厚重的练习册回家，现在特意赶回学校上晚自习，打算把这些作业给做了。 原本梁康城说要送她，临时公司有事赶回去了。李淑芬又刚好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婆，抽不出身。 梁琦韵拒绝了爸爸说喊助理来开车送的建议，再三保证自己一旦感觉累就会停下来休息，这才出了门。 在L中校门口不远处，有个红绿灯口。 梁琦韵走到时，正好绿灯还剩下十几秒，她自知自己无法跑过去，索性就站定等着下一趟。 很快红灯亮，路口处慢慢聚集起等待的人，其中也有同样穿着绿白校服的人。 等到绿灯亮，梁琦韵跟着人群中过马路，时间正好。 到了对面，她左转站在路口处，继续等绿灯。 这里是个大型十字路口，要到L中需要连续过两个红绿灯。 梁琦韵等待时，不经意间往右边望去，就瞧见了意外之喜。 绿白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少年高俊的身子上，他不羁地靠在栏杆柱旁，半倚靠着格外闲适，单手搭在身旁的行李箱拉杆上。 柔和的霞光穿过云雾，在少年背后的那片天晕染开，壮丽又透着向上的希望。 梁琦韵想，她会永远记着，站在一片霞光中的少年清润恣意的模样。 比晚霞更让人心动的是，少年眼神回转，蓦然漾出笑意来。 只听见他声音依旧清润明朗，“梁琦韵，你怎么也回学校了？” 第13章 这晚的霞光太美，绿灯亮时，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走着，向着同一个方向。 从入学到现在，哪怕是这阵子同桌，梁琦韵也从来没有和周明铮并肩走过。 他们会在教室里并排而坐，也曾在小组讨论时互相交流，甚至是会在上学放学后互相问好。 但多数时候，周明铮是和唐棣走在一起的，梁琦韵多数则待在教室里，或是埋头看书做作业，亦或是吃和黄希芸聊天。 她羞怯于主动和周明铮搭话。 过了马路，L中就在面前。 走在熟悉的绿荫校道上，昏黄的灯光已然亮起，更显得氛围静谧。 周遭也有不少同学回来，他们提着的行李箱轱辘轱辘地划过地面，赶往教室。 梁琦韵想起刚才周明铮的问话，只不过话音刚落绿灯就亮起，她一直还没回答。 她侧脸望向身旁的少年，清俊的容貌在柔光中愈发温暖，沉浸着岁月气息中她所向往的那种朝气活力。 “周五我没把重的教材带回去，今晚特意回来做作业的。”梁琦韵轻声开口解释着。 她克制着，生怕惊扰了这样的夜晚。 “老刘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周明铮轻声笑道。 他那清润爽朗的笑声荡漾着，总是叫人心动。 梁琦韵知道他只是难得地在开玩笑，没有其它意思。 他们男生似乎对男性老师有着一股亲切感，喜欢用这样的称呼。 比如说称班主任刘涛为老刘，又比如说称物理老师为老王。 她想着想着不由得低笑出声，温柔得似晚风吹过，飘散在绿荫中。 周日晚的教室是要空荡些的。 如果是高三，倒是会有不少走读生回校上晚自习。 但他们现在是高一，教室里只有梁琦韵一个走读生回来了。 好在班里其他人虽然惊讶，倒也没有多问些什么，梁琦韵为此还暗自松了口气。 她赶忙拿出剩下没做完的练习册出来做。 晚自习铃响，原本略微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 梁琦韵做完一项作业，又换了本练习册。她侧眼就见周明铮正拿着本书在看。 他坐得随意，不像平时上课或是晚自习时那般拘谨。长腿明晃晃地伸到过道去，当然也是因为这会儿没人走动。 手肘顶着书桌，宽厚的手掌搭在后脑勺那撑着。他侧着半身面向左边的走道，另一只手时不时在书上翻页。 格外自在。 梁琦韵见他这个角度注意不到自己，索性也就放任着，随着心意多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 而后又埋头继续做作业。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下课铃响后，梁琦韵背起早就空荡荡的书包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和身旁的周明铮说上一声。 彼时周明铮正和前排的唐棣说着话，在听到梁琦韵的道别后，他还是耐心地望过来，点头笑着应道，“好，明天见。” L中校外的马路边早已停了几辆车，梁琦韵一眼就望到了自家的车，她迈着步伐走过去。 很快大众车在马路上行驶着，车内梁康城边注意着路况，不忘出声问道，“韵韵，你今晚这样子累不累？身体还受得住不？” 刚好前面红灯，车辆停下，他抬头望着车内后视镜，见女儿面色正常，倒也没有太过于明显的疲惫，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面对父母的关心，梁琦韵总是有着足够的耐心的。她笑着回道，“爸，我没事。今天在家也休息够了，晚上这会儿出来晚自习，也不算累。” “不累就好，爸就怕你这身子受不住。”梁康城眉目也随着女儿的话落舒展开来。 绿灯亮，他专注于开车，不再开口说话。道路安全这些，向来是梁康城最在意的。 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到家人的生命安全，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周一班会课，刘涛在说完近期的班级学习情况和各科老师反馈的问题后，他又是笑道， “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下周五开校运会，最近我会把各项比赛的参赛报名表给到体委，大家有能力有兴趣的都去踊跃报名。” 就听他顿了顿又说道，“校运会开幕式时还有个入场式表演，因为我们现在高一，还需要设计班旗班徽，事情比较多，时间又赶，就由宣传委员和文娱委员一起负责，同学们尽力配合着。” 见台下同学光顾着沉浸在校运会到来的兴奋喜悦，刘涛难得严肃起来，他正色道，“虽然我平时都说学习重要，咱们是重点班要起到带头作用。但校运会也是班集体班风和凝聚力很好的展现时刻，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为班级带来荣誉。” “咱不说争第一，起码别垫底，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梁琦韵在台下认真地听着，忍不住感叹。 刘涛还是和以前初中重点班的班主任不一样的，他会看重学生的学习成绩，同时也会鼓励学生积极去参加体育活动，并不认为这是玩物丧志。 她同时也在忧愁着，校运会的比赛项目她肯定是报不了了，可这样子同学肯定也会有想法。 毕竟她平时体育课不参加训练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这场班会课就这么结束。 课间唐棣兴奋地转过身和周明铮说道，“你打算报什么项目？跳高肯定来一个吧。” “跳高肯定是要报的，其他的到时候看情况。”说起这个，周明铮可谓是气定神闲。 他笑着应道，难得没和唐棣怼起来。平时两人哪怕是随便一句问话，总要互相伤害上一会。 唐棣顿时露出一幅果然如此的笑容，他和黄希芸还有梁琦韵分享道，“你们知道不，周明铮初中跳高时就是破了我们学校的记录。” 他和周明铮是同一个初中的。 “你们想报些什么项目？”他又是主动问道。 黄希芸沉吟了下，笑着说道，“可能会报女主4×100米接力吧，我短跑还行。” “挺好的，那梁琦韵你呢？”唐棣点头表示赞同，又把话题抛给梁琦韵。 梁琦韵本来在唐棣开口和她们说话时就担心着，现在还真是听到他问这些了。 她一时有些怔愣，长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不显得格外怪异。 第14章 梁琦韵早在班会课刘涛提到校运会比赛时，就已经在心底思索着，要是有人问她报什么项目时，该怎么说才好。 她想了好几个说法来，都是合情合理。 但现在面对唐棣的问话，周明铮又在一旁听着，她原本想好的回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梁琦韵张了张嘴又合上，她最后望着唐棣平静说道，“我身体不适合做剧烈运动，所以没有打算报比赛项目。” 末了又带着歉意笑了笑。 “啊为什么？”唐棣几乎是听完后就下意识地说道。说完后他又瞬间想起，平时上体育课时，梁琦韵都是不参与跑步那些的。 奈何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氛围稍微有些凝滞。 下一秒就听见周明铮用熟悉的语气怼唐棣，”成天就你最八卦，你要不报个三千米试试？“ 男生的三千米和女生的八百米，向来是每个班级校运会时最难决定的，因为少有人会主动报名。 最后在校运会跑道上奔跑的，多数是被硬拉上去的。 唐棣见周明铮救场，连忙像吉祥物一般点头应道，“报就报，我还能怕这些不成，说不定还能拿个奖回来。” 他嬉笑着活跃气氛，见梁琦韵和往常一般附和着点头，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黄希芸在一旁瞧着这一切，不由得好笑地摇摇头。 这唐棣还真是，嘴门没把边。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梁琦韵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很快体育委员拿回报名表，他一进教室就直接走上讲台，高声喊道，“各位，我把校运会的比赛报名表拿回来了，大家想报名的可以课间过来找我，全都踊跃点哈。” 他极力地想要同学们的积极性。 对于重点班来说，很多同学都会觉得，校运会没有学习重要，更加不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去课后训练。 哪怕是刘涛在班会课上已经进行过动员，此时也有点冷寂，只有零星几个人点头应好。 这种事情以前初中也有过，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梁琦韵在台下看着，但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 就听身旁周明铮站起身，略微提高音调和唐棣说道，“走吧，过去报名。你刚不是说要报三千米吗？” 这声音不大，却因为刚才体委说完话班里有些安静，较为清晰地传到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梁琦韵看来稍显后知后觉的唐棣，这回却是秒get到好兄弟的意思，他立即配合地应道，“是我说的，这为班级争光的事肯定得报啊。” “你这班长带头了，我哪敢不跟着呢？”他直说着，声音同样提高，作秀作得是明晃晃的。 但起码是有效果的。 梁琦韵见他们两个去体委那交谈几句，拿起笔弯身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字，就悠哉地走回来了。 而后，也有个别同学跑去体委那报名。 其他人要么低着头看书，要么和周围人在聊天，隐约可以听到有“比赛”等字样，总归不是无动于衷的。 梁琦韵想到周明铮刚才的话，是那么地驾轻就熟。 她眼底漾出清浅的笑意，只觉得他这班长当得还挺称职的。 上课的节奏还是和往常一样，倒是宣传委员和文娱委员才算是真的忙了起来。 那是两个身高一米六，长相较为明艳的女生。 她们两个是住宿生，平时中午都是回宿舍休息的。 梁琦韵发现她们这阵子都是直接吃过午饭后回到教室，凑在一起商量着些什么，想来是在为校运会做准备。 于是周四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也就是在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时，她们站到讲台上。 “同学们，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学习了，我们就占用大家二十分钟的时间来说下校运会的事情。”文娱委员李玉荣大方说着，宣传委员陈燕站在她身旁。 梁琦韵闻言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讲台。她侧眸，发现少年正放松般地靠在椅背上，那明亮的视线落在讲台上。 她不合时宜地想，能够被他这般专注地瞧着，也是不可多得的幸福吧。 待到陈燕开始讲话时，梁琦韵也把注意力全都放到台上去。 她说，“校运会到时候还要设计班服，我和玉荣会先弄好模板，再给大家投票选择的。班徽班旗那些也是。入场式的话，我们体育课再排练。” “现在我说一个比较重要的，刘老师说要留住班级记忆，多拍一些同学在赛场上的英姿，留作活动资料，以后做毕业相册那些也可以用。” 话说完，陈燕打开投影仪，在电脑上打开一个表格，赫然是比赛报名表。 她接着说，“我们会安排同学一对一去负责帮参赛的同学拍照，在这个同学参加所报名的所有比赛项目时，抓拍比赛瞬间，你们自行商量好，最后找体委登记下就可以了。” 接下来她又说了很多关于校运会入场式的初步构想。 其它同学或在听，也有人一直埋头在做作业，梁琦韵却是在想着刚才陈燕说的跟拍。 往年校运会，她都是不参加的。一来是那时候的身体更差，不允许她折腾；二来是她不参加比赛，也没有想要去看某人的比赛，索性也就不参加了。 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她是想去的。 特别是在刚才陈燕说了跟拍的安排后，更是给了梁琦韵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去看少年在赛场上意气风发，挥洒汗水。 再没有比同桌这项关系，更适合主动提出去跟拍的了。 此刻，梁琦韵甚至是有点感谢刘涛，感谢他所谓的互助政策，安排了她和周明铮同桌，满足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微妙心思。 她难得发散思维了去想，要是周明铮拒绝，她甚至可以说自己没有比赛项目，是最合适的了。 梁琦韵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直痛恨着的，折磨了她将近十五年的病痛，有朝一日反倒成了她达成某些事情的有力工具。 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可下一秒又从内心深处向上涌现出最真切的希冀。 下课铃响，周明铮和唐棣赶着去吃饭洗澡，梁琦韵把话含在嘴里。 再等等，等会再说。 不要着急。 少女默默在心底安抚着自己。 那股期盼似乎难得活跃起来，不再压制。 等到晚自习前十分钟，周明铮穿着绿白色校服迈步走进教室。 他刚洗了头，许是赶着时间没来得及吹头发，这会儿在白色灯光照射下，隐约可见矮小的发丝还泛着湿。 他坐下身那一刹那，带来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梁琦韵望向他，措辞已久的话最后都变成一句，“周明铮，要不我校运会专门负责给你拍照吧？” 第15章 像是觉得话有歧义，她赶忙又补上一句，“反正我也没有比赛要参加，闲着也是闲着。” 周明铮笑了，他笑得浑然不在意，可应得却是格外庄重，“当然可以啊，到时候可得把我拍得帅些。” 梁琦韵顿时高兴得连连点头，她话音轻扬，嘴角的酒窝明晃晃的耀人，声音柔婉，“嗯好的，你就放心好了。” 见只是轻轻一个点头就惹得同桌如此高兴，周明铮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这个同桌似乎格外容易满足。 周明铮像是想起什么，微蹙起眉头说道，“跳高倒是还好，一直是固定场地的，拍起来倒也方便。” 他思索了会，而后眉头松开，“4×100的话，你到时候就直接在接棒那里拍一个，交棒那里拍不拍都无所谓。” 明明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却是比同龄人要心细不少。 这一句句细致的交代，如同清泉一般，滴滴答答地落入梁琦韵的本就欲起波澜的心，激起一点点涟漪。 他只是在那么一瞬，就把所有的都考虑到了。 梁琦韵的心久久无法平静，面上却是和往常无异。 她望向少年的眼神似乎再也藏不住什么，笑着说道，“好，我会小心的。” 在身边多数人还处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少年已经先他人一步，学会去关心体贴人，哪怕只是出于同学友谊，亦或是自身素养。 但这样不经意间的举动，却是给了梁琦韵足够的关怀。 当天晚上回家，梁琦韵主动和梁康城说，“爸，我们下周五学校要举行校运会，到时候我能不能拿你的单反回学校去拍照？” 她没有说得太仔细，也是怕爸爸多想。 父母的爱很细致，她更是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这个阶段是不能被接受的。 那注定是少女潜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心事。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也只有她一人为此受尽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梁康城以前爱摄影，后来成家后更是喜欢用摄像来留住家庭的幸福瞬间。 他们家家庭条件是很不错的，所以在零几年也拥有了一台单反，近年更是新买了一台单反，拍摄得最多的就是妻子和女儿。 他此时听到女儿对摄影有兴趣，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可以啊，韵韵喜欢就拿去用好了，放在书房的柜子里。” 想到校运会的事，梁康城回过神来又很是惊喜问，“韵韵，你今年要参加校运会？” 往年女儿到了校运会时，总是会请假在家休息，说是身体不舒服。 梁康城其实知道韵韵这是害怕去面对，害怕在青春热情飞扬，激情四射的运动会赛场上，她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羡慕着。 他无奈心痛的同时，也只能够装作不知道，纵容着女儿。 毕竟他和淑芬作为父母，也是不能真切地去体会女儿所经历的痛苦的。 梁琦韵见到爸爸笑得如此欢快，突然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做错了。她因为自己不想去面对，而任性地选择去逃避。 殊不知父母瞧见了，也会为此而伤心难过。 她笑弯了眉眼，戏说道，“换了新环境总是要有新开始的嘛，我也想去看看别人是如何赢得冠军的。” 话里没有半分勉强，甚至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梁康城感受到了，他乐得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韵韵你愿意去尝试就好。” 他像是想起什么，复又担忧地交代道，“爸只有一点要交代，那就是如果觉得累了，立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你不能累到的。” 以前不知道女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等到真正确诊后，梁父几乎是把所有查到的文献资料都看了遍，关于如何照顾，如何护理。 所有需要在意的事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并且不厌其烦地叮嘱着。 当年医生的话仿佛还在耳旁，“病情是进行性的，患者全身的力气会一点点丧失，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可能会慢慢地丧失走路能力，需要坐轮椅，甚至是到最后无法呼吸，只能靠呼吸机生活，直至走向死亡。” 这样的话医生似乎经常说，面目平静无波。 “这个病现在无药可治，你们家长就尽力照顾好孩子吧，能开心过一天是一天。” 这些话在当年，对梁康城和李淑芬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无数个午夜梦回，医生的宣判在脑海中回荡着，久久无法入睡。到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平静且乐观地去面对了。 体育课上，老师也知道最近各班为了入场式的事在抓紧排练。 不用宣传委员去商量，他就主动说道，“这两周的体育课都留给你们校运会排练，入排练入场式也好，或是比赛训练都行。” 顿时全班都自发地鼓掌，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体贴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是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一身休闲运动服更是衬得整个人很是随和。他此时笑得憨厚，笑得欢快，“好了，你们自由安排吧。” 几乎是体育老师一走，陈燕和李玉荣就站到原先老师站着的位置，面对着全班同学。 李玉荣朗声说，“我们这节课就来排练入场式。大家听我说……” 梁琦韵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换着姿势，侧向右边来承受重量。 她的右腿比左腿要有力量一些。 入场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轮到自己班时，跑步进场，然后在跑到主席台时转身面向校领导，展现班级风貌。 在这个环节，李玉荣和陈燕设计一连串的动作，这也是这次排练的重点。 末了陈燕又说，“对了，到时候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挥旗入场，女的捧着圆框班徽。有谁自愿想当旗手和举班徽吗？” 一阵沉默，似乎谁也不愿主动去出这个风头，亦或是觉得不合适。 毕竟站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不管是挥旗还是捧班徽，都是代表着班级形象，自然是能者胜之。 这个能者，不是指学习成绩，而是单纯地论外貌身形条件。 下一秒，就听陈燕突然望向后排道，“周明铮，要不然你来当旗手吧？” 一瞬间，所有人都转身望向后排，而后又是起哄道，“对啊，班长当旗手最合适不过的了。” 就连梁琦韵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她生怕自己的呼吸影响了周明铮的回答。 少年的声音清润依旧，他笑得肆意，像头上骄阳般猛烈，“好啊。” 意料之中，又在期盼之外。 梁琦韵低头看着鞋尖，自己纤瘦的身影隐没在红色的操场跑道上，是那么地不起眼。 她抿着唇，牙关紧闭。 似乎还能听到唐棣笑嘻嘻地说，“也不知道哪个女生到时候捧着班徽和你一起并排走？” 话中还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爱开这方面的玩笑。 可是，不管是哪个女生，都不会是她。 光是跑步进场这一条，她就已经做不到了。 第16章 陈燕又问了一遍，“有哪个女生愿意负责捧班徽吗？” 见底下无人回应，她笑得自若，颇有几分舍我其谁的意味，“那就由我来负责吧。” 她身旁站着的李玉荣见这件事终于定下人选，出声催道，“行了，我们现在就开始排练吧，大家先听我讲。”她说着一些具体的队列细节。 陈燕悄然退到一旁，她绕到后排来。 梁琦韵以为她是来找周明铮的，低垂下眼眸。 “琦韵，待会的入场式训练你不用参与，要是累了可以先回教室休息。”陈燕走到梁琦韵面前，笑着说道。 梁琦韵闻言抬头望过去，就见陈燕笑得友好，少了几分刚才站在前排说话的气势，明艳的笑容如娇花般盛开，让人忍不住想要细心呵护。 她提起笑容，点头答谢道，“好的，谢谢你。” “没事，都是些小事。”陈燕笑着应道，她指了指前排说，“那我就先回去啦。” 话说完，她又像是瞥了梁琦韵身旁的周明铮一眼，而后转身走回前排。 梁琦韵望着她转身甩起的长马尾辫，明艳大方，更加显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起眼。 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陈燕这样，隐晦地展露自己的心意。 她甚至是，只能羡慕陈燕。 接下来的入场式排练，梁琦韵就选了个有树荫遮阳的地方站着，边看着班里的同学排练。 周明铮因为定了是旗手，也是不用参与入场式排练的。 不过他倒没有站开，而是继续从后排那退后几步，离队伍不远不近地看着。 校运会的事情准备得如火如荼，班服的版式很快也定了下来，是白色T恤。 T恤的正面是山水画，背面是“一表人才”四个字，“一”也代表着一班。 倒是某天陈燕过来找梁琦韵，她笑着说，“琦韵，我看到登记表上写着，你负责帮周明铮拍照。” 她说明来意，“我想问问，到时候我们班入场式的时候，你能不能到主席台后的观众席上帮我们班拍照？” 梁琦韵笑着点头答应了，“好的，没有问题。” 入场式活动范围不大，她只需要固定站在观众席上也能够拍到。 这样也算是有为班级出力，可以减少些负罪感。 她长相本就偏柔和，此时笑起来小酒窝若隐若现，更加显得整个人可爱娇俏。 陈燕瞧着，没忍住伸手捏捏梁琦韵的小酒窝，“天哪，琦韵你笑起来好看哎。” 梁琦韵还是头次碰上这种自来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淡淡地笑了笑。 不过私下里，她还是和爸爸梁康城请教过一些拍摄技巧，还有拿单反的注意事项。 梁琦韵很看重这次的任务，帮班级拍照很重要。 当然她更加期待的，是拿着单反去记录少年在赛场上发光发亮。 那将会是难得的一次机会。 她可以明目张胆地追随着少年的身影。 校运会的日子迫近。 定制的旗子、班徽、班服也全部到位。 那周的体育课，班里的同学依旧在排练着入场式，一连串的动作可以算得上是行云流水了。 到了周五早上，梁琦韵穿上了白色校服到了学校，她把书包放在教室，顺便坐在椅子上歇会。 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只有走读生，住宿生吃过早饭后，直接掐着点到操场就好。 确定身体稍微缓过来些许力气，梁琦韵看了眼细白手腕间的绿色手表，离集合的时间差不多了。 因为害怕手猛地失力，误把贵重的单反摔到地上，梁琦韵在起身前特意先把带子绕到修长的脖颈后挂起。 而后起身走去操场。 操场早已响起了运动进行曲，激昂奋进的节奏萦绕在耳旁，连带着身心也跟着沸腾。 梁琦韵一踏入操场，少有地体会到那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一般。 初升的太阳倾洒在绿荫草坪上。 哪怕是她不能跑，不能跳，也同样感受到了青春的激情四射。 她寻着高一一班集中的位置。 此时四百米的规范跑道站满了人。 因为入场式是按照高一到高二，一班到年级最后一个班的顺序，所以高一一班在队伍的最长列。 班里的其他人梁琦韵都不熟，恰好这时黄希芸匆匆跑来，她索性就站在黄希云身旁，偶尔和她说会话。 黄希芸还在喘着粗气，她摇摇头庆幸道，“今天地铁错过了一趟，还好没迟到。” “没事，还有好些人没来。”梁琦韵笑着安抚道。 她今天穿着白色班服，T恤松松垮垮地勉强挂在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纤瘦。 就那么站在柔和的光晕中，她那本就白皙的鹅蛋脸更是白到发亮。 黄希芸侧脸和她说着话，平时不觉得，现在倒是无端端地瞧出些病态来。 她不禁地摇摇头，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只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才会有刚才那种想法。 到了临近集中的时间点，住宿生更是一大批一大批地走来。 梁琦韵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周明铮。 他身穿着白色班服，随着走动，胸膛前的山水画一晃一晃地，仿佛是活了过来。 体委和文娱委员站在队列前面喊着大家排列好位置。 因为入场式的阵列是正方形形式，本身就没有安排梁琦韵的位置。 她自觉地站到一旁，想了想也无事，索性就和黄希芸说过一声后，直接走到主席台后的观看台。 都说站得高望得远，当梁琦韵站上观看台最高的那一级台阶，甚至是可以看到整个操场的大致动向。 她下意识地望到自己班队列的最前面，少年身高挺拔，一身白衣衬得整个人少年意气十足。 他此时正手握住班旗旗杆，稍微和身旁人拉开些距离，走向前挥舞着旗帜。 紫色鲤鱼旗帜在风中飘扬，许是倾注了少年的气力，甚至是撕裂风声传来。 格外有气势。 梁琦韵没忍住拿起单反聚焦，将少年这一幕拍下。 她迫不及待地按着回放，照片闪现在微小的屏幕上。 高清的像素上，少年潇洒如风的挥旗动作，清俊的面容上是不变的恣意。 傲气和自信并存。 唯一碍眼的是，单反也把少年身旁站着的陈燕，那灿烂明媚的笑容拍得一清二楚。 她侧着脸望着少年所在的方向，明亮的眼眸中情绪复杂。 梁琦韵不愿去猜想这其中有没有和自己一般的情绪。 她按了返回键，相片消失，回到了摄像界面。 很快在校领导的讲话下，校运会正式开始。 “迎面走来的是高一一班，这是一个青春靓丽的班级，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主持人正字正圆腔地念着入场式介绍词。 原先排列整齐的队伍瞬间以匀速步伐跑步入场，站在最前头的少年左右挥舞着紫色旗帜，虎虎生风，少女捧着圆形班徽，并排跑着。 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梁琦韵从一开始就拿起单反拍摄着。 她的目光追随着少年的身影而动，像是在追光。 等到高一一班的队列再次顺着跑道，跑步立场。 梁琦韵这才回过神来，她放下一直高举着的单反。 手已经开始脱力，就连足底也开始发麻。 她只好顺势在台阶上坐下。 对其他班的入场式不感兴趣，梁琦韵拿起单反翻看着刚才拍摄的照片。 学生的青春活力，高一一班的精神面貌在刚才短短的三分钟内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主要是看少年的身影，把每张图片都放大仔细看过。 和少年并肩的一直都是另外一个女生。 修长细腻粉粉的手指在屏幕上描摹着少年干净的面庞，而后毫不留恋地关掉摄影机。 梁琦韵眺望过半个操场，看到少年已经和队列一起在草坪上盘腿坐下，调整气息。 没关系的。 等到比赛开始，她就能只拍他一个人了。 就他一个人。 第17章 从高一到高三差不多有六十个班级，光是三分钟的入场式，也能折腾三个小时。 早上是没有安排赛事的，但已经表演过入场式的同学也还不能走，只能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坐在草坪上等着。 梁琦韵没有过去，那里的队列没有自己的位置。 若要直接坐到最后面一排，前面也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同学了。 周明铮作为旗手坐在第一排，黄希云因为身高站在中间排，最后面的都是男生。 唐棣倒是在后排，不过单独处也尴尬。 她索性在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后，就直接偷溜回教室了。 反正她所期待的本就不是入场式。 中午依旧教室依旧是安静的，只有少许的走读生窝在自己的座位上，难得悠闲地看着课外书。 梁琦韵窝在自己的座位上趴着休息。 她现在多休息会，下午就多点力气，才能撑下整个比赛时间。 才能将少年比赛的模样，完完整整地拍下来。 黄希芸吃完饭回到教室，就见梁琦韵趴在桌子上睡觉。 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就连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都是轻手轻脚的。 “琦韵，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黄希芸转身瞧见梁琦韵手指头动着，以为她还醒着，没忍住出声说道。 梁琦韵听到声响，她直起身子，整个人还有些迷糊。 因为趴在桌子上睡觉，手肘正好压到眼睛，此时看人有些朦胧。 但她知道眼前人是黄希芸。 于是笑着说道，“没有，我刚刚趴着休息会。” “这样子，不好意思，我看你手指在动，还以为是醒着呢。”黄希芸一听，连忙带着歉意说道。 “没事没事，我本来也只是趴着休息。”梁琦韵见她这么愧疚，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来，忙挥手解释道。 她哪怕是睡着后，手脚都会轻颤，只不过手指的幅度会明显些。 这些都是病症的表象。 小时候最怕的都是和同龄人玩一二三木头人。 因为手指上的颤抖根本就不能控制，她总是最快输的人。 为了转移话题，梁琦韵笑着问道，“对了我们班的入场式拿了多少名啊？我刚提前回来了，也没能看到。” 她现在视线恢复清明，也能瞧见黄希芸乐开怀说道，“咱们班是一等奖！太厉害了！” 班级获得荣誉最让人兴奋，莫过于是自己参与其中，为这份荣誉奉献了自己的力量。 梁琦韵虽然没有参与入场式全程，此时也笑弯了眉眼，“太厉害了吧，我们班好棒！” 她对此是与有荣焉。 此时内心涌上的喜悦也是那般的真实。 这是她对高一一班的归属感，为自己是班级的一份子而骄傲。 梁琦韵突然后悔早上的任性。 她不该任由那些小情绪占据了主导，就这么悄悄回了教室休息。 如果颁奖的那一刻。 她也在场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和少年共享这一份喜悦。 那将会是一群人的欢喜。 到了下午两点半，梁琦韵因为休息好了而显得精神抖擞，明亮的眼眸闪着亮光。 她和黄希芸一同走到操场去。 到了校运会比赛项目时，是不要求全班集中的。 同学各自去参加自己所报的比赛项目，也可以随意去给好友加油鼓劲。 黄希芸也有要负责拍照的对象，但不是唐棣。 她朋友多，和班里很多女生关系都好，这回就是帮其中一个拍的。 到了操场后，黄希芸就挥手和梁琦韵道别，要去找对方了。 梁琦韵独自站在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同学搭伴走过，嬉笑说闹着。 她想着，第一个项目虽然不是跳高，但待会有跳高，直接去跳高的场地等着总是没错的。 谁知道刚走没几步，就看到周明铮从操场靠近宿舍的那个路口走来。 少年迎着光，丝毫没有避让，就那么坚定不移地向她走来。 梁琦韵的心，随着他的脚步一抬一落，轻颤着。 周明铮很快走近到眼前站住，就听他问，“梁琦韵，你今天带了老人机没？” 哪怕是校运会，L中也是严格管理，不允许学生使用智能机的。 至于老人机倒是可以用，周明铮平时也见过梁琦韵用老人机来发信息，所以才会这么问。 梁琦韵听得一愣，她明明是带了老人机的，可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裤袋，确定真的有坚硬的东西在里面后，才笑着点头。 “有带老人机的，怎么了？” “咱留个手机号，待会方便联系，你也不用干等着。” 周明铮说着，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台黑色按键的老人机。 他是不喜欢这些的，这台老人机还是妈妈强行塞给他，说平时住宿时好联系。他甚至是不会带去教室，直接关机了丢在宿舍里，又在固定的时间点开机和妈妈联系。 倒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哦好，我这叫开机。”梁琦韵反应过来，甚至是顾不及去体会惊喜、喜悦、激动等情绪，直接就伸手拿出老人机。 她长按着开机键，屏幕亮起，熟悉的动画播放着。 头次，她觉得老人机开机真慢。 “没事，不急。”周明铮像是看出了对方的焦急，出声安抚着。 许是刚睡醒，他的声音不似往日清润，反而低沉了些，像是在低声呢喃。 好不容易开机成功，梁琦韵轻声开口问，“我记一下你的手机号吧。” “好，135……”周明铮点头应下，他熟练地报着一串数字。 哪怕是平时不怎么用这台老人机，可里面的卡还是他往常用的电话卡，所以号码记得牢固。 他低垂下眼眸，就见少女挺直了腰背站在眼前，身形纤瘦，粉嫩的指尖在黑色外壳的按键上轻戳着。 她的鬓间的碎发从耳后落下，垂在脸庞，整个人瞧起来格外柔和。 鼻尖是淡淡的柑橘味，平时在教室里闻惯了的。 许是操场风大，那么一吹，清甜的柑橘味似乎沾染到他的衣服上，愈发明显。 梁琦韵飞速地把号码输进通讯录，规规矩矩地添上“周明铮”三个字。 她抬头望向面前的少年。 “号码我已经记下了。”她顿了顿，又是主动问道，“那我把我的手机号码报给你？” 要不然待会周明铮也没法联系自己。 梁琦韵这般想着。 “你响一下我电话，我存起来就好。”周明铮浅笑着，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黑色老人机，笑着说道。 “哦哦好的。”梁琦韵只觉得自己刚才犯蠢了，居然忘了这么简单的方法。 她伸手在通讯录那一按，播出电话。 很快对面周明铮那黑壳老人机屏幕亮起，悠扬老旧的铃声如期响起。 遗憾的是，她拨给少年的第一个电话。 他没有接。 只见周明铮单手拿着老人机轻点着。 他的手掌宽厚，黑色老人机在他手中反而显得袖珍。 在手机按键上轻点几下，周明铮退出界面。 他晃了晃手中的老人机示意道，“号码我存下了，待会可以短信或者电话联系。” “好。” 梁琦韵重重点头答应着。 格外郑重，像是在许下最虔诚的承诺。 第18章 交代完这件事，周明铮挥手转身离去。 他玩得来的兄弟多，这会儿自然要凑热闹去观看比赛的。 梁琦韵在原地站了会，直到望不见少年的身影。 她其实对比赛本身不感兴趣，为了待会有更好的精力摄像，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走到离跳高场地最近的看台坐下。 操场上现在各自聚成一团，第一个项目是沙池跳远。 那边人潮涌动，时不时传来欢呼声。 大概是半个小时后，梁琦韵握在手心里的老人机亮了。 因为一直关注着，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拿起手机查看。 果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周明铮：【跳高马上开始了，我在气垫这边。】 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前缀称呼，也没有后缀感谢语，可梁琦韵就是莫名地感到一阵熟稔。 她琢磨着要怎么回复好，顾忌着时间急，飞速在按键上敲了几下，发送。 梁琦韵：【好的，这就来。】 周明铮看完黑色老人机上的回信，而后手轻微一转，就揣进兜里。 几乎是随着比赛场地的更换，一波一波的同学也奔向跳高气垫这边。 好在梁琦韵在收到消息后，就快步起身走过来。 也是距离近，她得以抢占较好的拍摄位置。 她站的地方，正好可以拍摄到选手从等候到跑步助力，再到跨越栏杆的一幕。 周明铮此时白色校服胸膛前挂了件马甲，是“7”号选手。 他站在等候区，和其他选手一起，无疑是最耀眼的。 闲适自如的站在那，偏头和身旁人说话，嘴角噙着一抹不加掩饰的灿烂笑容。 不经意间的，又像是有目的性的，他视线从近到远环视着望过来，似乎是在搜寻些什么。 梁琦韵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单反，聚焦对准少年。 在少年视线望过来的那一刹那，她的手几乎是有意识的，按下快门。 这是头次，她想要拍下这一幕的迫切心理克服了来自手神经本能的颤抖。 少年像是注意到了，他对着镜头笑得愈发开怀，像是向日葵朝着太阳。 梁琦韵连续按下快门，记录下这叫人难以忘怀的一刻。 很快比赛开始，最开始是分组跳决出决赛的十二名选手。 也是到了这一刻，梁琦韵才算是见识到唐棣所说的，周明铮在初中时破校记录是什么概念。 几乎是迅速又毫无悬念的，周明铮进了决赛。 过了周明铮这一组，梁琦韵也算是找到机会休息。 她舍不得离开这绝佳的拍摄位置，生怕一旦退出，待会被别人占了。 可偏偏腿又开始泛酸发软了。 就在两厢为难之际，周明铮身穿黄色“7”马甲，内衬白色班服，丝毫不损帅气，步伐坚定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梁琦韵就这么望着他越来越近。 没有缘由的，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周明铮是朝着自己走来的。 而后少年穿过汹涌的人群，走到她身旁站定。 他侧身低垂下眼眸，温声商量道，“我在这边看他们比赛，要不你先去看台歇会？” 难言的暖流自心头涌上，梁琦韵灿然笑了，她点头答应，“好，恭喜你进入决赛啊。那我先去看台歇会，待会决赛再过来。” 明明都是青春肆意飞扬潇洒的年纪，可周明铮总是比其他人要心细三分。 他会顾忌着她的身体不适，而时不时地迁就着。 就像现在他以观看比赛为由占住这个位置，让她能够安心去休息。 梁琦韵坐在看台上，跳高那边人潮涌动，时不时有人鼓掌叫好。 她一眼就能望到原先自己站着的位置。 少年正休闲地站在那，望着看台时不时为选手鼓掌，偶尔和身旁人谈论上几句。 不管在什么时候，在她的世界里，他总是最耀眼的存在。 后面的几个队伍也很快赛出晋级者。 在决赛即将开始时，梁琦韵扛上单反，一路喊着“麻烦让一下”才勉强挤回最靠里的位置。 周明铮见她回来，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步伐移动，转身准备去候场区。 “加油。” 许是他今日的温暖举动给的勇气，梁琦韵难得主动一回说道，抬手握拳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少年已经转身往前走。 明黄色的马甲上是大大的“7”。 他没回头，只是高抬起修长的手比了个“OK”。 仍旧是记忆中的自信和骄傲。 梁琦韵不由得笑了。 她的主动得到了回应不是么？ 这就够了。 决赛从标准高度开始，每回升高两厘米。 每一回周明铮在助跑后撑杆一跳，轻松跨越过栏杆，在气垫上翻滚一圈顺势利落地站起。 而横杆稳稳当当的，没有任何晃动迹象的。 每当这个时候，梁琦韵就一直在抓拍着少年的精彩动作瞬间。 到了最后白热化阶段，就剩下周明铮和另外一个选手的角逐了。 横杆的高度升到了一米七八。 周围全都沸腾起来，互相讨论着。 这是L中之前的跳高最高纪录。 现在很有可能破纪录，而他们能够有幸见证这一幕，自然是兴奋的。 连带着梁琦韵也沉浸在这场青春的喧嚣中。 她难得那么强烈的愿望。 希望周明铮能赢，希望他能够创造新的L中跳高纪录。 这个耀眼的少年，将在14年的校运会里，惊艳所有人。 许是消息传了出去，源源不断的人挤在外围凑热闹看着。 而赛场上，两个选手正在进行试跳。 另外一个选手是六班的陆阳朔，这还是梁琦韵听身旁那些同学激动讨论说的。 随着试跳开始，在场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在选手顺利跨过栏杆后高喊一声“好”，并送上热烈的掌声。 周明铮三次试跳都成功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还有余力。 在越过横杆时，他下意识地微抬起手，离触碰到还有几厘米的距离。 而陆阳朔在前面两跳都成功了，可谓是和周明铮旗鼓相当。 但在第三跳时，他在翻身越过横杆，抬起手时不小心碰到栏杆。 他落地站稳了，所有人的目光却是聚集在横杆上。 只见横杆摇摇晃晃的，最后在风一吹下，落地发出“砰”一声，滚动了几圈而后停止。 全场唏嘘，胜负就这么定下。 没有破L中记录，但也是L中的最高记录了。 梁琦韵抬眸望向周明铮。 少年因为连续的剧烈跳动，饱满的额间已经沁满了汗水。 他笑得放松，和陆阳朔击掌庆祝。 唐棣也一边欢呼着走过去，用尚未厚实的肩膀碰撞了下周明铮的肩膀，以示庆祝。 那是他们打篮球习惯性的庆祝方式。 三人一起说笑着离开跳高场地。 夺冠者没有高呼呐喊； 亚军也足够有风度。 因为平时经常会看周明铮打球，梁琦韵也认得那一面孔。 平时六班的陆阳朔就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球的。 这场比赛周明铮一战成名，比之优异的学业成绩，跳高无疑是为其增色加分的。 有不少人上前要找他拍照。 梁琦韵默默地退出人群，她走到最近的最近的看台坐下休息。 今天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周明铮另外一项比赛4×100在明天上午。 长跑的话，像女子的八百米，男子的一千米和三千米都是在明天下午。 这也是经常被学生痛骂的一点。 校运会要办两天，但是L中又舍不得连续割舍掉两个学习日。 索性就安排在周五周六两天。 这样子学校心里舒坦些，觉得不会太耽误学生学业，领导觉得这样子学生意见也不会太大。 毕竟还有个周日休息不是么？ 但其实私底下，依旧有不少人会痛骂学校这个拍脑袋决定。 光是梁琦韵偶然间听到的，就有好几次了。 她打开单反，满意地看着刚才拍的一张张照片。 日光绚丽，少年笑得开怀，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 他动作矫健灵活，跑起步来气势十足，撑杆一跳越过横杆时更是帅气。 那一刻，所有人都成为了背景布，单反聚焦的点在少年那。 她的心也是。 第二天上午，4×100如期进行。 依旧是分成小组比赛，以总用时排名决定冠亚军。 到了周明铮那组时，梁琦韵提前地站在交接棒的位置。 L中的操场是标准的400米跑道。 他是跑第三棒的，正好在半圈转弯的位置。 梁琦韵大致看过，到时候她拍完周明铮起跑之后，只需要直线穿过草坪，走到下一个交接棒的位置等着就好。 那样子正好可以拍到他迎风跑来的模样。 所有选手准备就位，全都站到自己要起跑的位置。 梁琦韵拿起单反对着少年，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少年如松，挺直了腰杆站在那红线上。 他偶尔伸手抬腿，活动着身子。 因为短跑的缘故，他今天特意穿了短袖短裤，愈发衬得腿长。 许是因为平时除开运动时，基本上都穿长裤，他的腿并不像其他男生那般黑，反而匀称显白。 黄希芸走过来凑到梁琦韵身旁，她递了瓶水给梁琦韵。 梁琦韵不解，“希芸，这是？” “家委那边送了两箱矿泉水过来，给他们比赛完喝的。”黄希芸笑着解释着矿泉水的来源。 她指了指手中的那瓶矿泉水说道，“唐棣跑最后一棒，待会等他跑完给他送水。” “你手上这瓶水先拿着，待会等周明铮跑完给送给他就好了。”黄希芸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梁琦韵不敢去猜想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只能笑着应下。 黄希芸几乎是在她点头答应下来后，就转身跑回第四棒那等着。 梁琦韵低头看着手中的那瓶某宝矿泉水，用力握紧又松开。 他们是同桌，送水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哪怕是青春期的男女再敏感，也不会有人察觉到的。 黄希芸只是因为长期相处，又心细了点。 她把矿泉水塞进单反包里，这样子才能腾出双手举起单反，不至于因为手颤抖而让照片拍糊了。 起点处一声枪响，操场全是“加油”的呼喊。 梁琦韵回头看见身穿自己班白色校服的男同学一往无前地跑着，在第三位。 而后第二棒交接。 她回头看到周明铮已经做好起跑准备，正回头望着第二棒的同学跑来。 距离越来越近。 单反已经举起。 周明铮起跑，手背在身后接过接力棒，速度加快。 梁琦韵赶紧转身，疾步直穿过草坪。 她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甚至是顾不得腿在发酸。 她就想着快点，再快点。 一定要在交接棒之前赶到那里。 少年穿过风声而来的模样，她想要记录下这一幕。 耳旁是无数人的尖叫呼喊。 她听到有人说，“快看，那个白色衣服的赶超了一个人！！！” 会是他吗？ 好像只有他穿的是白色班服。 梁琦韵喘着气站到交接棒前内围的绿荫草坪上。 她强忍着脱力举起单反聚焦，看到小小屏幕前的少年正奔来。 按下快门键。 少年在临近交接棒时，再次赶超了一个对手，成为领跑之人。 他跑过线，伸手把交接棒递给唐棣。 接着唐棣如脱弓的箭般飞去，身后其他人才刚交接棒完成。 小组第一似乎已经毫无悬念了。 梁琦韵站稳身子，强撑着不倒下。 她瞧见周明铮走到草坪这边来，想要拿出那瓶矿泉水递给他。 可少年似乎半点儿也没看到她，慢跑向着终点去。 其他围在草坪旁的同学也都向着终点跑去。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着去见证最后冲线的一刻。 那才是校运会上，任何比赛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幕。 日光似乎愈发猛烈了，落在身上竟有些灼烫。 周围没什么人走过。 梁琦韵终于不再强撑着。 她放松下来，纵容着双腿发软，就这么随意地坐下在草坪上休息。 稍显剧烈喘着气。 她这回没有再去看单反里拍的少年照片。 而是看向单反包，上头竖立着一瓶矿泉水，里头的水还在摇晃着。 她拿出来，手放在瓶盖上想要拧开。 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 瓶盖却是没有任何转动的迹象。 反而是她那细嫩的手指腹满是红。 终点处欢呼声传来。 梁琦韵望过去，只能看到人潮涌动，各色班服的同学凑在一起。 那是一群人的狂欢。 只是不属于她的。 这边安静得只剩阳光陪伴。 她和他们，本就处于两个世界。 第19章 那天梁琦韵坐在草坪上恢复力气。 没多久，她面前洒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 就见黄希芸笑得坦荡，她弯身并肩和梁琦韵坐下。 “我们班是小组第一。” “我猜到了。” “按照总用时来算，前三肯定是跑不了的，就待会其他小组比完公布成绩了。” “真好。” 黄希芸莫名眼睛有点发涩。 她侧身望向身旁少女，阳光下整个人面色发白，原本略显娇艳的唇色也已褪去。 像是花骨朵尚未盛开，就已经被风霜吹得落败。 她放低了声音说，“琦韵，没关系的。” “好，我知道。” 梁琦韵听到她这么说，挺翘的睫毛颤了颤，最后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她应道。 下午的校运会哪怕没有周明铮的比赛，她也还是坐在看台上看着。 14年的校运会，天晴人暖。 少年的一举一动总是伴着热意，暖风一吹，就叫人心乱。 她永远会记得。 少年曾翻转着黑色老人机，笑着问，“咱留个手机号吧，待会方便联系。” 他也曾在人群中坚定地向着自己走来，柔声商量，“我在这边看他们比赛，要不你先去看台歇会？” 他会在唐棣跑三千米的时候，高举着紫色锦鲤班旗在草坪内围陪着跑。 阳光倾洒下，少年笑得恣意。 他身上总是有股少年意气，叫人心动。 哪怕是只瞧上一眼，就记在心上了。 校运会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校园生活。 梁琦韵因为那两天用力过度，只要是放假了就去康复医院待着。 甚至是有时候撑不住了，就直接请假去康复医院。 对此学校里其他人都没说些什么。 只黄希芸私底下试探着问道，“琦韵，你没事吧？” 她生怕自己问得不对，叫梁琦韵听了不舒服。 “没事，我休息几天就好了。”梁琦韵笑着摇摇头说道。 那天黄希芸陪着她在草坪上坐着，而后站起身时，还是她帮忙搀扶着站起来的。 在那之后，她和黄希芸也比先前亲近一点。 就像是找到一个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不嫌弃，还会无声地安慰自己的好友。 对于周明铮，梁琦韵还是和以前一样。 就那么在同桌的界限之内处着。 他们每天会在离开教室时，互相和对方说上一声。 在上课时，也会因为老师要求讨论问题，而凑在一起交流想法。 又一周班会，刘涛提醒道，“我看大家最近还是有点欢快，是还处于校运会的激动中吗？还有两个星期就是月考了，每回我都会重新排座位的。” “对了，下周有体测，大家要准备好。这个体测成绩是要记录在学生档案中，以后上考大学那些都是会用来作参考的。” 刘涛最后免不了用所有同学最关心的话题来作为结尾。 毕竟不让这群孩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都不知道重视。 梁琦韵也在笔记本上写着待办事项，等回家准备好疾病诊断证明，正好周四体育课交给体育老师。 她把笔记本收起来，而后拿起英语卡片开始背单词。 英语向来是她的弱项，要想在学业成绩上取得突破，还得靠攻克英语。 梁琦韵还想继续和周明铮当同桌。 哪怕只是平时一些很日常的交流，就足够让她心生欢喜，雀跃无比了。 十月的风随着校运会的结束而散去。 那场青春激情飞扬的狂欢注定留在盛夏的末尾。 随之而来的，是稍显秋凉的十一月。 也是在月初这一天，梁琦韵迎来了升学的第二次月考。 她这回很幸运，正好被随机安排在原班考试。 不用在每次考完试后来回走动，奔波于楼层之间。 高中的老师在改卷方面，大多是以速度奇快著称的。 基本上是考一科改一科，到了月考结束那时，就剩下刚考完的那科没改，其他都改完了。 因为有各科科代进出办公室，多少也走漏些风声。 比如说数学第一依旧是周明铮，语文第一依旧是梁琦韵之类的。 梁琦韵没有去管这些，她正赶着回家。 爸爸梁康城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L中就是这点好，喜欢把月考放在周三、四、五，考完就直接放学。 这是自他们俩同桌后第一回 。 梁琦韵没有特意等周明铮回来，和他说上一句“我先走了，周一见”，就先行离开了。 她背上空荡荡的书包，直接走出教室下楼梯。 在下楼梯时，梁琦韵的手紧紧抓住扶手。 生怕到时候脚一软，就那么直直地摔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高一一班的教室里。 周明铮回来收拾东西，见身旁的座位桌面上空荡荡的，还征愣了会。 他难得主动问斜前面同样在收拾东西的黄希芸，“黄希芸，梁琦韵呢？” 黄希芸头也没抬，就回道，“琦韵啊，已经走了。” “这样子。”周明铮呢喃道，他又是礼貌性地谢道，“那行，谢了。” 周末的梁琦韵仍旧是在康复医院度过。 她现在完成一套核心动作的训练比之前要艰难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用力过度后的脱力，更是因为天气转凉了。 都说南方没有秋天，都是一夜入冬。 可是以梁琦韵的身体状况，却是最容易感受到天气变化了。 此时黄医生正在安抚妈妈李淑芬，“这种情况是随着转冷才出现的，就比如说天气冷了，琦韵脚步的血液循环受到限制，再加上穿的衣服厚了，都可能会对全身力气产生影响。” 她肯定道，“只要保持得好，明年开春肯定就会恢复力气的。” 梁琦韵在一旁听着，心情却是一点波动也没有。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年都会有。 妈妈李淑芬总是会担忧地去咨询黄医生； 而黄医生也总是会劝慰她说不要担心，会恢复的。 可是只有梁琦韵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 消逝的力气哪怕是到了明年开春会回来，也总是少了些的。 她望向窗外，远处的马路依旧是人来人往。 原本绿荫茂盛的树现在也挂满了枯黄的枝叶。 那是与她最能感同身受，知道秋天到来的同伴。 周一回去，在周围其他同学还是一身短袖长裤时，梁琦韵已经会在椅子上挂上一件薄校服外套了。 这样子觉得冷了，也能及时穿上外套保暖。 她是一点儿也不能感冒的。 这会儿课间，她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身上披着件薄外套。 腹部一阵一阵痛的传来。 女生来大姨妈本就虚。 而梁琦韵每次来大姨妈的时候，除了会痛，身上的力气也会大打折扣。 她今早还是碰巧遇上黄希芸，对方帮忙扶着她才上楼的。 想起书包上有妈妈李淑芬不放心才塞的红糖姜茶条，梁琦韵想着泡个红糖姜茶水喝。 她坐起身打开保温杯，里头的水已经空了。 梁琦韵这会儿痛到没力气走动，只好喊黄希芸帮忙，“希芸，你能不能帮我去装点热水，我想泡点红糖水喝。” “好的，你现在看起来面色好苍白，真的没事吗？”黄希芸转过身一听，就见少女如霜打茄子，几近衰败。 她有些担心，想起早上对方几乎是咬着牙，在自己的搀扶下，才勉强走上二楼来的。 “没事，我休息过了就好。”梁琦韵摇摇头，虚弱地露出些许笑容。她说，“谢谢你的帮忙。” 说着竟是连挺直腰板都觉得累，蓦然松懈了力气，勉强地坐着。 黄希芸拿了她的粉色保温瓶去装水。 梁琦韵顺势趴下，她双手交叠着垫在桌面上，而后头轻轻枕上去。 她这回侧头面向的是周明铮这边位置的方向。 因为周明铮不在，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面向这边。 说是睡，其实也不困。 就只是想这样懒懒地趴着。 就见周明铮突然闯入视线。 梁琦韵几乎是下意识地坐起身，她瞧见少年手里握着个粉色保温杯。 是她的。 就听周明铮笑着说，“梁琦韵，你的水。” 第20章 这个时候，对于审美偏好还比较固化。 男生接触粉色的物什，本就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 如果是非单身的话，那么大多是帮女朋友拿东西。 周明铮本身就是很有阳刚气的人，他所用的东西哪怕是偏暖色系的，也绝不可能是粉色。 可是就是现在，他那宽厚的掌心握着粉色保温杯，修长的指节圈过杯身。 有些突兀。 梁琦韵一时征愣住。 周明铮像是见她没有伸手来接，一点儿也不介意地解释道，“刚才我回来，在饮水机那里碰到黄希芸。老师找她有事，她就让我帮忙拿回来。” 少年说了很长的一句话，没有半点儿不耐。 梁琦韵勉强抬起手去接那粉色保温杯，柔声谢道，“好的，谢谢你。” 保温杯本就不轻，连带着满满一杯水的重量，瞬间压在手上。 她一下子拿不住，手连带着保温杯直直地坠落。 周明铮因为注意着她的动静，这会儿眼疾手快地搀扶住梁琦韵的手。 哪怕是穿着长袖，隔着布料，梁琦韵也能感受到少年那滚烫的手。 许是急，他手上使了力，一把圈住了她的手肘。 灼烫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来。 不像她，浑身都是冰凉的。 “谢谢啊。”梁琦韵勉强露出一抹笑，她使劲想要笑出小酒窝来，可也不知道有没有。 她本以为周明铮会问些什么，比如说： “你没事吧？” “你的手力气怎么这么小，连保温杯都拿不稳？” 可少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一手搀扶住她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把粉色保温瓶直接放到她的课桌上。 而后另一只手也跟着松开，热源散去。 就听他沉稳地说，“小心点。” 上课铃响，周明铮坐回座位上，从抽屉里抽出这节课要用的课本。 他抬头见同桌打开粉色保温瓶，手上拿着一条冲剂，正努力想要撕开，偏又撕不开。 就在梁琦韵折腾半天撕不开，暗自懊恼着没有随身带把小剪刀，就突然听见身旁少年开口道，“我帮你吧。” 少年直接伸出手到面前，宽厚的掌心向上。 他就那么好以整暇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着她把手上的东西放上去。 “谢谢。” 梁琦韵鬼使神差地，就把手中的红糖姜茶条递了过去，轻轻地放在他的手心上。 动作轻到，生怕一用力，那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就这么收回去了。 也是在看到少年接过那红糖姜茶条后，耳尖突然泛红，梁琦韵才反应过来。 她跟着脸颊发烫。 青春期的男女总是对这些讳忌难言，更何况是对异性来说。 热水，红糖姜茶条，虚弱，肚子痛。 一样样凑在一起，什么情况昭然若揭。 周明铮那么聪明，学习成绩又好，他该是猜到了的。 梁琦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整个人似乎暖起来了。 热乎乎，脸颊向上半身蔓延，像是置身在火炉中。 只下半身仍旧是冰凉的。 她看着周明铮手捏住那红糖姜茶条的开口处，轻轻一撕就有了个小开口， 梁琦韵本想着接过那茶条，自己倒入那保温杯中。 却见周明铮单手拿着那红糖姜茶条，伸出另外一只手把她面前的粉色保温杯拿了过去。 他把保温杯杯盖拧开，又把手中红糖姜茶条粉尽数倒进去，再把杯盖拧上。 而后拿起保温杯用力摇晃了会，再递到梁琦韵面前。 他笑着说，“可以了，你喝吧。” “谢谢。” 梁琦韵的心跟着脸颊一起发烫，她柔声谢道。 这天，喝着粉色保温杯里的红糖姜茶，梁琦韵只觉得全身都是暖的。 红糖的甜在舌尖泛开，姜那种苏苏麻麻的味道缠绕在心头，叫人难以忘怀。 那是梁琦韵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红糖姜茶。 只因为是那个少年帮忙冲泡的。 等到大姨妈一离开，梁琦韵力气也稍微恢复了些。 但还是不能和刚开学那会相比。 等到入冬了，她穿上厚重的衣服，连走路抬手都费劲，就更加不爱动了。 平时大多是窝在教室里，只课间撑着桌子起来站会。 整个冬天，她都是这般懒洋洋的。 偶尔也会佩服周明铮。 哪怕是在这么冷的天，也好像一直精力十足。 除开愈发繁琐的学习任务，还能经常喊上好兄弟去球场打球。 北风呼啸着，连教学楼前枝叶都晃动得沙沙作响。 上操场那却是一片热闹，篮球投篮而入，顺着落地的砰砰声似乎也砸在每个人心上。 梁琦韵双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 哪怕是夕阳消逝，日暮迫近，站在教学楼上，她也能够一眼瞧见少年奔跑投篮的模样。 他似乎总有使不完的气力。 此时身穿着短袖校服，像是寒风也吹不散少年身上的热血。 就这么奔跑着，连走三步起跳扣篮，引得全场欢呼。 这个寒冬，因为有了心动的少年在身旁，哪怕只是偶尔说上几句话，也足矣叫梁琦韵有更强烈的信念。 她想要挺过这个寒冬。 她真切赤诚地希望，明年开春时，还能陪在少年身旁。 十二月月考虽迟但到。 考前总免不了班主任刘涛的一番提醒敲打。 这也算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次月考了，一月份是没有的。 梁琦韵这学期不说进步，起码成绩一直稳住了。 随着学习的各科知识加深，大家都在下更多的功夫，想要取得进步。 L中是重点高中，学习氛围自然是没话说的。 身处其中，哪怕是再没有学习斗志的，也会被带着去尝试学习。 更别提重点班里的同学本就学习斗志坚定。 好在十二月月考后，刘涛再次调整座位，梁琦韵依旧是和周明铮同桌。 私底下，刘涛也关心过梁琦韵的情况。 爸爸梁康城曾经和刘涛交代过情况。 刘涛虽是男老师，但却是少有的心细。 几次观察下来，他也知道梁琦韵最近身体状况不如刚开学的时候。 他问过，“琦韵，要不要老师帮你换个女同学来同桌，有什么要帮忙的，女孩子也方便些。” “谢谢刘老师，我现在还挺习惯的，暂时还不想换同桌。前桌的黄希芸人也挺好的，有什么都能帮上忙，周明铮也帮了我很多。” 梁琦韵组织着语言，谢绝了刘涛的好意。 她生怕自己说得太明显，叫心细的班主任发现些什么。 也害怕自己说得不够明显，刘涛坚持给她换个女同桌。 好在刘涛听了没有多想些什么。 或者说是觉得，这么乖巧懂事又有着这样罕见病的女孩子，不会轻易动情丝。 他点头，像是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那行，既然琦韵你觉得现在这样子可以，我就先不换四个人的座位。”刘涛承诺道。 他笑着说，“也是你们四个人争气，成绩都没掉，要不然我还真没法搞。” 当班主任哪怕是能对学生有特别照顾，但也得服众。 周明铮很好，梁琦韵、黄希芸、唐棣的成绩也不错。 四人各有弱势科目，但也能够互补。 这样子，也算是符合他向来安排座位的原则：互帮互助。 到了十二月月底，天冷了，学校安寂许久。 加之月考刚过，同学们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恰巧碰上那么个浪漫的节日，多少有些蠢蠢欲动。 黄希芸私底下也拉着梁琦韵神神秘秘地说过。 “琦韵，圣诞节你有什么打算吗？自从上回周明铮在校运会大出风采后，其他班可是有不少人惦记着呢。” 她顿了顿，回想了下又补充说道，“咱班也有人惦记着呢。” 梁琦韵知道她的意思。 圣诞节这样的日子，同学间互送礼物倒也没什么，只是单纯的同学友谊。 但若是给异性送平安果，再添上甜甜的巧克力，还有一张小卡片，那就多了几分绮丽的心思了。 事后，梁琦韵偶尔也会想起这件事。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要不要送平安果给那个少年。 送了，就有一定的几率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 不送，起码她和周明铮还是同桌，还能像现在这样有着适宜的交流，像朋友一般。 平安夜是在周一。 周日这天，梁琦韵还是在妈妈的陪同下在康复医院做锻炼。 做完一整套运动后，妈妈李淑芬依旧是在和黄医生进行日常交流。 梁琦韵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望向窗外。 她看到外头风和日丽，行人各自匆忙走过。 医院对面的有家大超市，靠近门口那里左右摆着两摊红彤彤的苹果。 其实看得不太真切，只能凭着那一片红还有近来的日子去推测。 商家最爱搞这一套了不是吗？ 也有不少人驻足买了些苹果回去。 “今天测的肌力是比之前小了点，不过只要坚持训练，明年开春肯定可以恢复的。” 她听到黄医生再次说着重复的话，安慰着爱女心切的妈妈。 从小到大，她几乎可以算是在康复医院长大的。 做着日复一日的锻炼，她童年哪怕是现在青春期，甚至是未来，好像平淡到一眼就能够望到尽头。 梁琦韵再次望向窗外，恍惚瞧见有光洒进窗户，落在脸上。 轻轻柔柔的，像是在轻哄着她。 蓦然的，她突然自内心涌现出一股冲动。 黄希芸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她想要勇敢一回，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不管少年会不会给予回应，她都想要主动一回。 就这么一回。 大脑处于极度兴奋中，梁琦韵站起身和妈妈还有黄医生说，“黄医生，妈妈，我想去楼下买点东西。” 好在这会儿李淑芬和黄医生正聊得起兴，她只是交代，“好，韵韵你小心点。” 站在马路边，梁琦韵面前不断驶过的汽车，偶尔见到对面超市服务员正忙着称苹果。 不远处头顶的红绿灯正在倒计时，她仿佛能够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落在心尖。 绿灯亮。 梁琦韵顺着人流过马路，她来到超市门口。 两大摊红彤彤的苹果摆在那供人挑选，服务员正忙着称斤收钱。 她也走过去挑着。 她不知道怎样质感怎样颜色的苹果才是最好的。 但就是想要挑成色最好看的一个送给她爱的少年。 走出超市时，梁琦韵手里多了一袋苹果。 她本来想着直接过马路回医院，却见隔壁家店铺熟悉的礼盒纸，各种绸带。 小时候她还不懂事时，哭着闹着不想做那些累人的康复运动。 妈妈李淑芬就是来这里买彩纸，折成各种小女生喜欢的玩意，作为她完成康复任务的奖励。 经年流转，这家铺子还在，甚至是跟上新潮，推出了各种用来平安夜装苹果的纸盒子。 多数是红色纸盒子上印着圣诞树的图案，加上这美好寓意，总是叫人瞧着心动的。 梁琦韵顿住了步伐，还是又转身去了那家铺子。 “黄医生，送你一个平安果，提前预祝您平安夜快乐！”梁琦韵回到诊室内，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送给黄医生。 寓意美好，又不存在太多的金钱利益关系。 黄医生瞧见了也是高兴，她笑着接过那苹果，伸手拍了拍梁琦韵的肩膀笑道，“琦韵真乖，黄医生也祝你平安夜快乐！” 回家路上，李淑芬脸上还挂着笑，她欣慰道，“我还以为韵韵你觉得医院闷，要出去走走呢。” “我是这么想的，刚好看到超市很多人在买苹果，想着明晚是平安夜，就买了点，你和我爸也有。”梁琦韵笑着解释着。 她一共买了四个平安果。 一个送给黄医生，另外两个送给爸妈。 最后一个，送给她爱的少年周明铮。 李淑芬听了笑意愈发明显，“韵韵平安一辈子就是我和你爸最大的愿望。” 她怕女儿提着那袋子苹果累，就帮忙接过过来提在手里，更是瞧见了里面装着有三个苹果。 只以为是韵韵给他们一家三口准备的。 那天晚上，在卧室小书桌昏黄的灯光下。 原木色桌面摆放着一个长得圆润，色泽红艳的苹果，还有一些零散的纸片。 梁琦韵动作轻柔地把那个平安果放入方形纸盒子中。 商家还送了一张小贺卡。 她拿起平时上课用的黑笔琢磨许久，最后写下一行字。 【To周明铮： 祝你平安喜乐！ best wishes】 把包装好的平安果放进书包里，梁琦韵起身去洗漱，而后躺到床上。 临睡前，她难得没有碰平时放在家里的智能机，反而拿着老人机。 黑色老人机小巧的屏幕上亮着，赫然是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 最上方的是最近新添加的一位联系人。 【周明铮】：135×××××××× 梁琦韵看了许久，直到眼睛有点发涩。 她伸手在按键上轻点操作着，而后点了“保存”。 屏幕刷新，变成了： 【serendipity】：135×××××××× 她轻呼一口气，退出通讯录页面，而后长按关机。 老人机无声地躺在床头柜上，梁琦韵盖好被子。 静谧的夜晚里，只剩下少女悠久绵长的呼吸声。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很日常的一个画面。 梦里的她坐在教室座位上，正抱着买来的单词本背着单词。 “serendipity，不期而遇的美好。” 彼时坐在她身旁的周明铮正笑着和前桌唐棣聊天， 许是说起打篮球的事，少年俊逸的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意。 那天的阳光正好，柔柔地穿透玻璃窗倾洒而下。 风吹过，少年清润的声音似乎就在耳旁。 彼时的梁琦韵不会知道。 “serendipity”意为不期而遇的美好，可本身就带着“最后变成遗憾”的意思。 少年如朝阳如暖风。 是她不期而遇的美好，也是她潜藏在花季年华的遗憾。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serendipity】的灵感来自网络，注明下。 第21章 周一的课堂上课依旧是热闹的，老师站在讲台上讲得激情四射，台下的学生也热情地回应着。 只等到课间，班里躁动着。 大家都直接掏出平安果，或是包装过的纸盒子，直言不讳地递给好朋友，嬉笑打闹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时不时有女生站在门口问靠近门口的同学，“你们班的周明铮在吗？可不可以帮我喊下他？” 这一天上午，周明铮无奈被喊去教室好几次。 隔着玻璃窗，梁琦韵只能看到周明铮俊逸的背影，还有女生略带羞涩，如娇花含苞待放的神情。 她瞧见女生满怀期待的，抬起双手递给周明铮一个红彤彤的小方形盒，小嘴张合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但大概也能够猜到在说些什么。 梁琦韵低下头盯着课桌上的教材。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既觉得心里难受，又觉得理所当然。 周明铮很优秀，他很好，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没多久，身旁座位有人坐下。 就听见唐棣兴奋的声音，想也知道这会正转身回头八卦着。 他问，“周明铮，你居然没收人家送的平安果？” 没收？ 梁琦韵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她悄然竖起耳朵，想要听少年会说些什么。 清润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来，有点凉，又有些微末的喜悦自心间向上涌着。 他说得坦然，“人都不认识瞎收什么平安果，收了反而还麻烦。” 梁琦韵嘴角没忍住向上弯起。 这一上午，周明铮拒绝了所有来找他送平安果的女生。 这番作态，倒是叫班里想要送平安果同学的给愣住了，她们也怕被拒绝。 青春期的女孩子脸皮薄，光是送平安果这件事就已经耗尽了她们的勇气。 这要是被拒绝了，那该得多尴尬啊？ 倒是到了下午，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大多是趁着下午放学后周明铮不在，就直接把平安果放到他的课桌抽屉里。 班里的女生都是直接拿了平安果过来放他课桌上，倒也不避讳着梁琦韵。 梁琦韵也只能假装不在意，不去看。 因为L中有不能串班的规定，所以外班的女生下午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喊靠门口的同学帮忙，把平安果塞到周明铮的课桌抽屉里。 梁琦韵望过去，还能瞧见桌面上摆放着的，除了平安果，还有各种巧克力长条糖果等。 五颜六色的，像极了少女花季年华中最绮丽的心事。 五点四十分的教室还挺热闹，时不时有人拿了东西放到周明铮的课桌上。 等到了六点，连教室里的人都少了不少。 只剩下和往常一样的，固定这个时间点不去吃晚饭不回宿舍的同学。 他们大多在前排，沉迷于看书，很少会回头看。 后排只剩下梁琦韵。 连外头的走廊也是无人经过的，静悄悄的。 梁琦韵转过身子，把手伸进挎在椅子后的书包里，勉强拿出那个事先准备的纸盒子。 再三确定周围无人会看到后，她才小心地把那份心意塞进周明铮的课桌抽屉内。 偷偷的。 这份心意本就见不得人。 就像她最后还是没有在贺卡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一样。 那个纸盒子塞进抽屉里。 和其他精致的纸盒子一比，不太显眼。 做完这一切后，梁琦韵坐回自己的座位，继续低头看书。 看似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书海中，其实脑海里乱哄哄的。 她想着周明铮回来会怎么处理这些礼物。 毕竟现在课桌乱糟糟的，他今早又是全都给拒绝了。 少年有礼貌，在待人接物方面向来受人喜欢。 在班里，大多同学都和他关系好，聊起天更是欢乐。 但其实他也怕麻烦，就像他和唐棣说的，“人都不认识瞎收什么平安果，收了反而还麻烦。” 黄希芸是周围同学里回来最快的，她瞧见周明铮桌面上摆着的那些东西，笑着说道，“这果然只要想送，总是有办法的。” 她瞧见梁琦韵只是在一旁腆着脸笑着，暗自感叹。 以琦韵这么害羞的性子，估计是没有送平安果的。 那天最后周明铮回来后，瞧见满桌子的平安果是什么神情，梁琦韵其实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少年无奈地摇摇头，而后把所有的礼物都给装到仅有的环保袋里，放在两人座位间的缝隙里。 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她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夜色很美。 周明铮还是和往常一样，晚自习思考时会转着笔，对着语文作业上的问答题依旧是能跳则跳。 下了一段晚自习，周明铮习惯性地侧身面向他那边的走道看书。 梁琦韵站起身背起书包，她望着少年最后的背影许久，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明天见。” 那句“祝平安夜快乐”到底是没说出口。 那年还没有兴起“一起跨年”这一说，但因为第二天元旦放三天假，L中还是在周三这天下午提前一节课放学了。 梁琦韵和往常一样，在放学会依旧留在教室里做作业。 爸爸梁康城今天也是得晚点才能到教室接她。 班里同学三三两两的一起离开。 黄希芸已经先走了。 周明铮先回了趟宿舍拉行李箱，这会儿回来教室背书包。 哪怕是他平时脑筋转得快，又对课本知识熟悉，做起作业来飞快，这回书包也鼓囊起来。 元旦三天假期的作业可不是说着玩的。 L中的老师在这方面向来不会手软，发起卷子来都是一沓一沓的。 临走前，他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和梁琦韵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了。” “好，明年见。” 梁琦韵听到声响侧身望向少年，笑着说道。 她眉眼弯弯，澄澈的眼眸中漾着清浅笑意，小酒窝格外显眼，招人喜欢。 许是刚才听多了同学们互相以“明年见”道别，梁琦韵这句话在舌尖酝酿许久，才能在这一刻坦然地说出口。 不是熟悉的“明天见”，而是寓意着美好未来的“明年见”。 希望明年的他们还能如今日一般，岁岁长相见。 周明铮蓦然笑开，他点头应道，“那就明年见。” 第22章 当天晚上，梁琦韵和爸妈互道晚安后，窝在温暖的被窝里。 她侧身躺着，看着手上老人机小巧屏幕上不断翻滚的信息条。 都说“要一个班群死只需要里面有个班主任，要一个班群活只需要一个红包。” 可这句话，在14年末在她们班，似乎还不太应验。 这个□□群是当初第一次分班报到后，刘涛组建的。 梁琦韵当时不在，也就没有进班群。刘涛可能也是忘了这件事，没有提前过。 还是在校运会过后她与黄希芸熟起来，加了黄希芸的□□，黄希芸拉她入群的。 这会儿班群突然热闹起来，是因为刘涛率先在群里发了条：【各位小朋友新年快乐，不要忘了完成作业喔。】 紧接着是许多同学附和着发出【新年快乐！】的祝福。 消息刷新得极快。 梁琦韵按住上滑键，好不容易滑到刘涛发出的祝福消息那。 看着消息上方的时间，几乎是刘涛消息刚发出来几瞬，立即有消息顶上来。 最上面一条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班群一般都是要求学生实名的。 周明铮：【老刘新年快乐！各位同学新年快乐！】 后面接着其他同学的新年祝福。 竟是比正经的过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梁琦韵纤细粉嫩的指尖微动，隔着微亮的小屏幕，摩挲着那行字。 指尖触及到的是冰冰凉凉，可她偏又忍不住心生欢喜，嘴角向上扬着。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礼，偏又透着股洒脱。 少年的□□头像是简单的蓝天白云，像极了他平时对一切都淡淡不在意，悠然自在，偏又积极地承担起班长的责任。 但凡是班长要做的，他总是尽力做到最好。 梁琦韵对着屏幕浅笑着，按着向下滑动键慢慢看着。 看着同学们一句句【新年快乐！】，仿佛收到了无数的祝福，叫人幸福感十足。 末了，她也在聊天框里打了几个字，按下发送。 小巧的屏幕上很快弹出一条新信息，不断被顶上去，消失不见。 梁琦韵：【祝大家新年快乐！】 她发完消息看到右上角的时间，才惊觉原来已经十一点多了。 平时这个点她已经睡好一会了。 退出班群的聊天页面后，梁琦韵的手顿了顿。 她鬼使神差地又点进去，点进周明铮的头像主页，最下方显示出添加好友和发消息两个选项。 许是黑夜静谧，无端端地放大了她的爱意和勇气。 梁琦韵点了“添加好友”这个选项，系统自动显示申请理由为：【我是来自“永远的高一一班”的梁琦韵。】 她怕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勇气散去，或是说没有想到其它更加合适的申请好友理由，索性就默认了系统弹出来的理由。 梁琦韵按了确定键，她就那么停留在盯着手中的老人机。 盼着那提示音响起，盼着页面能够弹出消息提示，“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可是直到眼睛因为长期盯着光亮屏幕而变得酸涩，也没有任何提示音响起。 快十二点了，梁琦韵原本发热的心慢慢沉寂下来。 她认命般地退出□□，长按手机键关机。 随着屏幕熄灭，整个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中。 梁琦韵把原本枕在被子上的双手全都缩进，合上双眼，尽量不起想未得到回应的事。 第二天，梁琦韵醒来。 她望着窗外旭日东升，云层成团飘散而过，远处路边枝叶随风摇晃。 倒也是个好日子。 回过神来，梁琦韵没有和往常一般起身，而是赶忙伸手拿过床边的老人机。 长按开机键。 看着开机动画，这是她第二次觉得老人机开机很慢，恨不能再快点。 像是在拆未知的礼物一般，梁琦韵满怀期待，在心底虔诚地期盼着。 如果周明铮同意了添加好友，她会高兴一整年的！ 屏幕亮起，她立即操作着进入□□页面。 联系列表的最上方多了两个小红点，是周明铮的头像在闪动！ 梁琦韵蓦然笑了起来，她颤抖着手点进去聊天框。 第一条消息是系统自动发的。 2014.12.31 23:59 周明铮：【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接着还有第二条。 2015.1.1 00:00 周明铮：【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梁琦韵盯着这句祝福，这个时间点，这个云朵头像好一会，而后轻笑起来。 因为房间只她一人，她再没有克制地笑。 她几乎是激动地坐起身，头次觉得起床这个动作不费劲。 梁琦韵按键打字，几乎是冲动性地发了消息过去。 2015.1.1 8:20 梁琦韵：【早上好！】 梁琦韵：【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少年送给她最想要的祝福。 梁琦韵却是一时想不到发什么祝福语。 少年似乎什么都有，什么都能靠自己去争取。 那么她就祝他，万事顺意。 愿他以后所求皆所得，享尽世间所有美好。 发完消息后，梁琦韵心安下来。 她起身，顺手把息屏的老人机揣进衣兜里，穿上可爱的兔子棉鞋，走到窗台前。 窗外蓝天白云，车水马龙，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样尽显城市繁华，可偏又多了点岁月静好。 梁琦韵轻笑，清脆娇俏。 2015年伊始，她收到了最好的新年礼物。 新的一年，是值得期待的。 第23章 进入一月，南方才算是真的冷。 气温真就低，湿冷的风一吹，耳朵刮得生疼。 梁琦韵穿了一件保暖内衣，一件贴身羽绒服，外面再套上一件校服外套。 从车里出来时，是爸爸梁康城帮忙给她穿上校服大棉袄。 这样子四件衣服，才勉强抵御住一月的冷。 “韵韵，你走路小心些，不要急。”梁康城看着女儿穿着厚重的衣服，不放心地交代道。 梁琦韵的鼻子耳尖被风吹得泛红，她点头应道，“好。” 走在校道上，梁琦韵一步一个脚印。 好在时间足够，她也不急，向前迈出一步总要踩稳了，才会抬起另外一只脚往前。 上楼梯时，她更是特意走在左边，单手搭在扶手那往上走。 这样子哪怕是待会腿发软，也能减少直接摔倒的机会。 这般折腾着到教室坐下，上课铃刚好响。 梁琦韵把最外面的大棉袄脱下来披到椅子上，这才拿出教材来准备上课。 “真就这么冷？” 周明铮坐在自己座位上，他笑着问道。 少年身子像是火炉，有散不尽的热意。他此时也不过是穿了件黑色卫衣，外面按照规矩套着一件校服棉袄。 校服棉袄是深黑色，本就比较宽大。 少年此时坐着，衣摆顺着椅子边缘垂下，格外闲适。 倒也有几分冬天韩版风。 一见到周明铮，梁琦韵莫名地就想起那天恰好零点发来的祝福。 光是“新年快乐”“平安喜乐”这两声祝福都叫她兴奋了整整三天假期。 此时见到发来祝福的人，梁琦韵稍显沉静的心难免有些波动。 可少年笑着随意搭话，像是那天的事从未放在心上，没有要提起的意思。 她指尖没忍住捏住书页角，浅笑着出声解释，“可能是因为平时少运动，一到冬天血液不通，就感觉挺冷的。再加上风一吹，总感觉穿多点才舒服。” 少年听完像是一愣。 而后他点头承认道，“你说得对，自然是得穿暖了，身体健康最重要。” 一月的课程比较松，各科课本上的内容基本上都教授完了。 老师上课也挑了不少题目，都是根据之前几次月考和作业中做的不好的题目，重新找的同类型给学生加强训练的。 这个阶段才算是知识的巩固和拔高阶段。 各科老师都很重视这次期末考，连带着班里的同学也是。 用刘涛在班会课上振振有词的话来说就是： “咱们是重点中学，期末考都会全市其他几所重点中学联考，你们这次考试取得的排名也很大程度上等于在全市的排名。你们想知道自己在全市中的水平，就看这一次考试了。” 梁琦韵明显地感受到班里同学更加努力了，哪怕是在寒冬天冷，他们总是不辞辛苦地埋头看书刷题。 她暗自感叹，刘涛不愧是经验老道的班主任，三言两语便调动起整个班的士气。 连带着梁琦韵也不由得重视起来，旁人都在努力，她自然是不甘落于人后的。 反倒是周明铮这个年级第一，哪怕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六校联考，也依旧是气定神闲。 他理科好，文科要稍逊些，但却是格外爱看历史书。 这会儿自习课，班里其他同学都在刷题复习，梁琦韵也不例外。 她正把之前订正的英语错题集拿出来，一道题一道题地重新再过一遍。 把刚才错的语法知识点搞懂后，梁琦韵余光中瞥见周明铮正侧坐着身子在看书。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淡淡的愉悦都在眉眼之间。在翻动书页时，更是少了几分平时的率性，轻柔地捏起一页书翻过来，生怕把书本弄皱。 梁琦韵知道那本书，她前几天瞧见周明铮借回来的。 是一本有关历史的书籍，少年总是爱看这些，这大抵是他除了打篮球外的第二爱好。只要做完作业，他总是会在自习课上看这些书。 格外珍视。 这个冬天送来了刺骨的冷风，可在教室里，许是因为身旁少年充满热情和精力的身子散发着热意，倒也温暖不少。 梁琦韵勉强熬到考完试。 从六校联考完后各科老师开始讲评试卷，再到真正的放假，中间大概有一个多星期。 讲评完试卷后，有两天的全天自习时间，刘涛喊了周明铮挑些好看的电影，回头在教室用投影仪投着看。 这可把全班同学给高兴坏了。 即将放假的喜悦和能够在平时拼搏努力的教室悠闲地看电影，简直是爽上加爽。 梁琦韵就坐在周明铮身旁，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消息。 少年没有一言堂，先是和唐棣讨论出几部合适的电影后，再起身走到讲台上说与班里同学听，让他们投票决定。 这会儿还没有出六校联考成绩，同学们娱乐起来也少了些负担。 最后投票选出的是一部丧尸题材的电影。 梁琦韵也是高兴的，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学期她和周明铮一直是同桌，那是学生时代男女间最近的距离。 哪怕两人相处起来平淡得和普通同学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她和周明铮未来都不可能共同去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 那起码现在，在他们共同学习的教室里，能够共同看一部电影。 可命运总是那般地会作弄人。 在高兴完的那个夜晚，梁琦韵睡着觉得有些冷，喊妈妈李淑芬多盖上一床被子也仍然是觉得冷。 第二天醒来，她只觉得鼻子堵塞，喉咙抽痛，沙哑到说不出话。 “天哪，这好好的怎么就感冒了？今天先不去学校了，爸妈带你去医院。”李淑芬见女儿这幅样子，心痛焦急得不成样子，就这么做了决定。 梁康城同样也是急的，他原本都套上西装准备送女儿去上学了。这会儿也顾不了上班的事，连忙道，“淑芬，你先给韵韵穿多点衣服，拿好病例那些下楼等，我先去车库开车。” 他们当父母的这般焦急，绝不是小题大做。 而是曾经血的教训。 只要女儿一感冒发烧，就会引起身体退化，病情加重，身上的力气也会跟着变小，再难回来。 梁琦韵很难受，也说不出话，就这么听爸妈做了决定，请假去医院。 她难得那么期盼一件事，可依旧是得不到。 今天是班里要一起在教室看电影的日子。 是就连班主任接了电话都会安慰着说，“琦韵爸爸就放心好了，琦韵身体最重要。今天班里只是看电影，不会耽误学业。”的日子。 是哪怕连平时不甚在意女儿学习情况，最看重身体健康的梁家父母听了都会松了口气，笑着安慰梁琦韵说，“韵韵不用担心，今天不用上课，不会耽误学业。”的日子。 他们站在老师和家长的角度，觉得这是最适合请假的一天。 无论从哪个角度，学业上还是身体上，去医院都是个最好的选择。 梁琦韵坐在车上，靠在妈妈李淑芬的肩膀上，听了他们的劝慰，无力地点点头。 心中的酸涩无人知。 可似乎在此时此刻，真的不重要。 她也想不清了。 第24章 那天在医院折腾挺久，医生在问完既往病史和看诊后，又是再三翻看梁琦韵的过往病例，看看之前都是开些什么药，生怕不小心开了重药。 她这个病15年在国内，仍旧是只有少部分神经科医生才了解。 但打小只要有发烧感冒看病，医生生怕因为下重药吃了后加重病情，一般都是选择开些药性小的药。 宁愿病好得慢一点。 梁琦韵这次确实病得重，甚至是那天看完病回家后的当晚还发起了低烧。好不容易才用药给压制住，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 也因此，直到高一第一学期散学，她都未能回学校上半天学。 那天还是爸爸梁康城去学校帮忙拿寒假作业，还有一些书和练习册的。 他回来时，梁琦韵披着长款羽绒服坐在客厅沙发里，正在吃药。 “爸，辛苦了。”梁琦韵见他提着两大帆布袋书回来，笑着说道。 “没事爸不辛苦，我就是开车到学校门口，你们班主任交代了同学帮忙提出来的。”梁康城笑着说道，他回想起刚才在校门口简单的两句对话，又是说道， “那个小伙子人长得高，挺精神的，还问了下你的身体情况。”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评价女儿的同龄人，“挺精神”算是个不错的评价了。 梁琦韵一听，翻动帆布袋拿书的动作一顿。 她低垂着眼眸动作着，眼睫毛颤了颤，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哪个同学啊？” “他也没说，不过你们班主任信息里是说喊你同桌帮忙拿出来的。”梁康城听女儿这么问，回忆了下继续说。 梁琦韵没有再细问，怕问再多的惹得爸爸起疑。 可心底却像是在孤寂雪地中猛地窜起抹微末火苗，颤颤巍巍的，好似只要一阵小风吹过都能熄灭，偏又那么绵长地燃着。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还问了你的身体状况。 这句话光是在心尖转悠一圈，都足够引起一阵阵战栗心颤。 而后又是暖洋洋的。 这或许是冬日暖阳里，她病了这么久，关于周明铮唯一的消息了。 梁琦韵从帆布袋里拿出自己平时做的练习册和书，还发现了九大本寒假作业。 L中寒暑假一直都是由各科科组单独编纂作业的，这也是最有特色的一点，都是总结了过去一学期考试中不理想的题目，重新汇编而成的。 进入高中的第一个寒假正式开始，在梁琦韵还不知不觉间。 她的小日子向来很简单，就待在家里做作业看书，和妈妈去康复医院做运动。 除夕夜吃年夜饭，大家族聚在一起。 梁琦韵偶尔和堂哥堂妹说上几句话，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吃菜。 这种团圆场合，她向来是融不进去的。 大伯一家说起堂哥近来在学校月考考了三百名，取得了进步奖。 直把爷爷奶奶高兴得连连点头，他们两个老人家满怀欣慰说，“好好好，庆远学习用功，有进步就很好，但也要注意身体，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这其实也没什么，但两个老人家末了总要添上一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假的。身体不好，成绩再好也没用。” 梁琦韵静默地夹了块豆腐继续吃，没有什么反应。 以前她总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才听出另外一层意思。 她是从小到大成绩都比较好，不说第一，但也是名列前茅。 但堂哥的话，学业上相对差点，他在学习上不怎么下功夫，高中一直级排三四百名之后。 梁琦韵吃完豆腐，抬头望了下饭桌前各人神色。 爷爷奶奶是真的在为孙子进步开心，刚才末尾那句话就像是随口一说； 大伯一家也是高兴的，但高兴中带着点得意，像是终于扬眉吐气； 爸妈则是不咸不淡地笑着，不怎么热络，显然也是被刚才的话影响了心情。 她在爸妈望过来时安抚性地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左不过是吃一顿饭罢了，很快就过了。 这夜梁琦韵回到家，洗漱完后枕在被窝上，智能机躺在另一边枕头上，她手上拿着老人机正犹豫着。 屏幕上赫然是和serendipity的聊天页面。 那天元旦回复完祝福消息后，梁琦韵就把□□上周明铮的备注换成了serendipity。 她总觉得这样子，好像属于少年的这个秘密，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哦不，还有老人机会记住。 因为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纯黑色的老人机也透着光亮，被她珍视着。 许是今晚年夜饭吃得太过憋屈，总觉得心底闷了股气。 她想要发一条除夕祝福给她爱的少年。 可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纠结许久，梁琦韵想过直接发;【周明铮，除夕快乐，新的一年祝你万事顺意！】 可又觉得太过于明目张胆。 她又想出另外一个较为官方的说法，伪装成群发消息发上一条：【除夕快乐，祝新的一年万事顺意！】 这般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来袭，梁琦韵手握着老人机睡了过去。 老人机的屏幕停留在聊天框中，过了一分钟无人操作，便自动息屏。 第二天梁琦韵起来，就看到老人机里编辑到好的伪装的群发消息。 到底是最后没有发出去。 现在也已经错过发祝福最好的时间点了。 梁琦韵只好作罢，她操控着老人机退出□□界面，而后长按关机键。 正月里的人来人往，梁家自然也有。 爸爸梁康城是企业的高管，平时总有些应酬，到了过年更是成倍地来。 好在熬到正月十五后，冬天的寒冷被春天的气息吹散，大地回暖，新学期也来了。 梁琦韵整个身子力气也随着春天一般复苏，感觉身子多了点力气。 可也比去年夏天时要少了点力气了，冬天里那次感冒后她就感觉手部的力气小了许多。 现在左手要高举起来，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本以为开春后说不定会恢复了，但现在应该是不能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梁琦韵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只要一想到开学回去上课，又能见到想见的人，她就不由得露出笑容。 就连春风吹过都是温柔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就是，洗澡时举不起花洒，挤不出沐浴露，累到心跳加速。——韵韵病友原话。 年复一年，感受自己身上力气越来越小，很多事情从可以变成我本可以，真的是件很绝望的事。 冬天来了，宝们注意穿好衣服，照顾好自己，春天就在不远处啦~ 第25章 回到学校，第一节 课就是班会课，刘涛先交代些开学要处理的事，又让生活委员安排人打扫教室，这才让各科科代收寒假作业。 现在开学到下次月考前，都还是暂时按照上学期的座位坐的。 班主任一走，教室瞬间变得乱哄哄的，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上几分。许多同学都是隔了一个寒假没有见，总有许多激动的事情想要分享。 梁琦韵把笔袋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到课桌上，还要水杯那些。 周明铮领着班里的男生去领这学期班里的教材了。 黄希芸动作快，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笑着回头看了梁琦韵几眼，忍不住感叹，“琦韵，你这脸都小了一圈了，现在身体养好点了吗？” 之前过年俩人倒是有通过□□聊过几次，黄希芸是唯一一个问起她身体状况的高中同学。 也不对，还有一个人。 梁琦韵心底暖暖的，她笑着点头应道，“哪有这么夸张？在家养了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黄希芸说得倒是真的，她一生病就虚，最明显的就是体重变化。 她这回还真的就瘦了好几斤。 她们又说了些其他话题，就见周明铮捧着一沓教材进来，后面还跟着不少男生也是这般捧着教材进来。 下一秒就听少年高声喊，“各位同学先回座位坐好，现在要发课本，各位及时传下去顺便清点课本。” 他声音依旧清润爽朗，和去年盛夏并无太大区别。 班长的号召力自然是非同一般的，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各自坐回原位。各科科代不用周明铮再喊，全都自觉地上去分发自己负责的那科的教材。 他们数着教材，从每组的第一排传下来。 因为周明铮还在讲台上忙着，他的书也是梁琦韵帮忙从前排接过来放好的。 她仔细地清点着，生怕少了哪一本。 又是帮忙把他拿到的那些教材整齐地沓起来。 今天光是发的教材就有九本，至于这学期各科的练习册还得再等几天才能发。 梁琦韵柔和的目光一直落在讲台上的少年身上。 他就那么站在讲台上，更显得人高，如青松伫立，岿然不动。 等到各科科代把书全都发完，他才动了，不紧不慢弯身把散落在地上的，原本用来捆绑书的塑料带和纸皮一一捡起来，扔到班级垃圾桶那去。 他处理完这一切，就走下讲台。 梁琦韵生怕被他发现自己一直望着他，连忙低垂下眼眸，拿起笔开始在刚发下来的书页那写上自己的名字。 正好这也是发书后必做的事情，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等到感受到身旁有人坐下，她才装作不经意间抬头，随口说道，“你的书我全都帮你清点好了，没有少。” 周明铮看了眼课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课本，眼底漾出清浅的笑意。他笑容俊朗，声音清润，“好，谢了。” “没事，应该的。”梁琦韵见他笑，也忍不住露出小酒窝浅笑着。 高一的学业说重不重，因为还在初高中衔接中，这学期刚入门，知识深度尚且；但其实说重也重，毕竟有九科，光是完成当天的作业就得费不少时间了。 这个学期依旧是平平淡淡，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每个月的月考如期而至，梁琦韵也一直保持着上学期的排名，有小小的进步。 许是她和周明铮同桌，俩人的薄弱科目都有进步，又或是刘涛心里自有盘算，其他同学倒是经常换同桌，他们这后边的四人却是常在一起，不曾被拆散。 只是调整了组别，如从原来的第三组后排往右移到第四组后排，下次再移到第一组后排，不断轮换着。 五月语文课上，陈老师正热情澎湃地讲述着曹禺先生的《雷雨》。 她说，“同学们现在还在基础年级，就应该多看书。咱们学校的图书馆都是可以借到这些书的，你们要利用好这段时间，等以后上了高三就没有空看书了，基本上都是在埋头刷题。” 那天之后，班里陆续有人去图书馆借《雷雨》回来看。 梁琦韵读教材上的片段时，就觉得很有意思，对整个故事也挺感兴趣的。再加上陈老师这番话，某天下午放学，她独自去图书馆借来了《雷雨》。 L中的教学楼很神奇，教学楼的右边尽头还连了一栋小楼，图书馆就在那边。 也不用特意下楼，梁琦韵就从教室里出来走到右边尽头，拐上另外一道楼梯就到图书馆了，很是方便。 她简单吃过三明治后，就拿起刚借来的书看了起来。 等到教室越来越热闹，身旁座位的人回来了，梁琦韵才稍微从书中的世界回过神来。 就听周明铮问，“你刚去借书了？” “嗯，这个故事还挺戏剧性的，我想看看。”梁琦韵闻言合上书，向□□斜了让他能够看清书的封面。 “不错，等你看完后借我看吧，我就不用跑一趟图书馆了。”周明铮笑着点头随口说道，他说得坦然。 “好。” 梁琦韵微惊，她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封面，点头应道。 少年的语文不出彩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这么久同桌下来，梁琦韵发现他做语文作业时，总是会跳过那些冗长的主观题，直接看答案。 她也看过周明铮月考的语文卷子，在阅读方面总是失分最多的。 还有就是，他是会隔阵子跑图书馆只为了借相关历史书回来看的人。 但如果不是现在的谈话，梁琦韵想，他怕是根本没把语文老师的推荐放在心上。 这样想着，总是觉得有股甜意萦绕在心头。 梁琦韵就这样带着愉悦心情开始晚自习。 一段下自习后，她收拾东西回家。 作业其实已经做完了，她平时都是背着空荡荡的书包回家。 今天不一样，书包要稍微重些，她特意把那本《雷雨》放进去，格外珍重。 从回到家，梁琦韵洗漱完和爸妈打完招呼后就直接进房间了。 她躺在小被窝中盖着薄被子，五月的天还不算是太热，这样子格外舒适。 床头柜的小台灯亮着，她靠在床背那，手捧着书，从晚自习开始前看到的位置继续看。 一时入了迷。 “咚咚咚！”房间门外传来三声轻敲，梁琦韵回过神来，就听妈妈李淑芬在外面劝道，“韵韵，已经十一点了，作业做不完就先不做了，早点睡吧。” 是房间门底部的缝隙还透着光。 “嗯好的妈，我这就睡觉。”梁琦韵应道。 从九点半到现在，原本不算厚的《雷雨》也已经往左翻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 她到底是顾忌着身子不敢熬夜，把书放到床头柜旁，熄灯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梁琦韵课间只要有空就都在看书。 剩下的最后一点内容很快的。 这般快速地看完一本书，还是头次。 梁琦韵合上书，递给身旁的少年。 她笑着说，“我看完了，你拿去看吧，还挺好看的。” 周明铮像是惊讶，他单手接过那本书草草翻看几页，笑着说道，“这么快就看完了？看来还真挺好看的，那我最近看一下，看完后我直接帮你去图书馆还吧。” 他像是很感兴趣，就这么笑着应下来。 “好的，那就谢了。”梁琦韵点头答应下来，她也没有想到周明铮会说直接去还书。 都说语文好的女孩子多少都有些文艺心。 梁琦韵更是比普通女孩要敏感上几分。 此时此时她是高兴的。 高兴周明铮能够因为她而对看《雷雨》感兴趣，也真诚地期盼他能够在看书时有所收获，重拾对语文这一科目的兴趣。 第26章 梁琦韵有注意到，周明铮把那本《雷雨》放到了课桌最显眼的左上角，随手就能够拿到。 他课间也还是和往常一般喝水，或是和唐棣说些感兴趣的事。 倒是下午自习课的时候，他快速做完理科的作业，就直接拿起那本《雷雨》看了起来。 梁琦韵偶尔抬头见他看得认真，该是感兴趣的，也有点高兴。 下午放学后，少年如风一般和唐棣冲出教室，应该是要去打篮球的。 这天有语文晚练。 其实晚自习真正开始是在晚上六点五十分，六点半上课铃打响后，有二十分钟的晚练时间。 上学期因为级组没有安排，所以就晚练连着晚自习一起直接给同学们自习了。 这学期的话，晚练是由语文和英语科组轮着来安排的。 梁琦韵本以为“晚练”顾名思义就是做各种练习或者测试，轮到英语科组时就是安排了做小测卷。 语文课上老师提起来，也是神秘地笑道，“晚练前我会把资料给到科代那的，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直到六点三十上课铃响，同学们全都回到教室坐好。 语文科代这次走到讲台上操控电脑，紧接着投影布上出现了视频动画。 就听她说，“今晚晚练我们看《雷雨》电影版。” 同学总是对看视频感兴趣的，顿时欢呼。 梁琦韵听到唐棣后回头和周明铮说道，“这可比看书有意思多了。” 显然他也是知道周明铮下午在看《雷雨》的事。 “看电影自然是有趣的，看书也不错。”周明铮靠在椅背上，笑着应道。 他也还是少有的，能够看点文学课外书。 两节自习课下来，自觉很是不错。 最起码现在，他看着正在播放的电影，分得清谁是谁，甚至隐约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有老师上课讲过的，也有下午看书了解到的。 看电影时，为了投影效果更好，教室里的灯是全部关掉的。 整个教室的光亮只剩下讲台上幕布散发出的光，明明晃晃，随着剧情内容不断变换着。 梁琦韵处于黑暗中，反倒觉得连身边人的呼吸都清晰起来了。 匀称又绵长，起伏着很是有节奏。 少年笑着怼唐棣时，是那么地肆意，又透着亲近。 他说话甚至是带着气音，总是那般地悠扬。 叫人停了心随之荡漾。 这样的氛围，其实倒还真有点看电影的感觉。 她和周明铮一起。 就像是弥补了冬天里那次的遗憾。 到了六点五十分，这会儿是没有铃声提醒的。 语文科代从座位上站起身，先是去开了教室的灯，再走上讲台操控着鼠标，暂停正在播放的视频。 全班同学正看到兴头处，都很不舍。明知是不可能的，可又全都本能地轻声喊着，“别……” 语文科代是个身形娇小的女生，她伸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今天就先看到这里，语文老师说后天晚练还会继续看的。” 话落，她毫不犹豫地关了电脑和投影仪，走下讲台回到自己座位。 班里同学还能再说些什么，刚才也不过是太激动了舍不得，这会儿平息了心情，立即拿着练习册准备做作业。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晚自习开始。 这一周在梁琦韵后来的记忆里，可以算得上是雷雨周。 这周语文课上多数是在讲《雷雨》这篇课文，从文章内容到人物赏析，再到主题鉴赏； 她从图书馆借来《雷雨》这本书并在两天内看完，跟着周明铮把书借去看。许是真的感兴趣，又或是氛围使然，少年也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看完了； 还有就是隔天的语文晚练时间，全班都在一起看《雷雨》这部电影。 这种全班共度一篇佳作，从节选到全书再到电影的氛围，身处其中，无疑是会被带着变得积极向上的。 梁琦韵后来不止一次地怀念起这种，单纯简单地只为读书，身旁还有她爱的少年的日子。 到了六月，更多的选择和愁绪却是接憧而至。 刘涛在班会上说，“这学期结束后同学们选了文理科，年级也会重新根据成绩排名分班。现在距离最后提交分科意愿书还有半个月，我希望大家能够考虑清楚。” “分科不是单纯地根据优势科目来选择，而是要考虑到未来想读的专业甚至是就业，我也会在家长群上说清楚的。你们和父母多商量下，有什么疑惑和不解的，欢迎随时来找我探讨。” 这几乎是个无可避免的话题。 刘涛所说的是句句在理。 L中素来是出了名的重理轻文，而这一年仍旧有很多家长连带着同学都奉行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的硬道理。 在高一一班这个重点班，其实纠结的事情会更小，多数同学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理科。 一来这是他们多数人的优势科目； 二来是很多学生都默认的，理科未来的就业方向会比文科广； 三来是以L中的往年的数据，理科重点班考上985的概率基本上能够达到百分百，清北的也能站到二成，可文科班重点班考上985的却是凤毛麟角。 但梁琦韵却是真的在纠结着。 唐棣正在附近招呼着，他先是问了同桌黄希芸，“哎，你是选理科的吧？” “那当然，我政治那么差，死都不去受苦的。”黄希芸几乎是没有犹疑地就点头应了。 “那咱应该还是一个班。”唐棣笑嘻嘻地应道，每年分文理科，重点班的人员几乎都是保持不变的。 他回头笑着说道，“我和明铮肯定也是选理科的。” 周明铮坐在一旁，含笑点头，算是默认。 唐棣又是习惯性地再问梁琦韵，“梁琦韵，你应该也是选理科吧？”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却没想到梁琦韵笑得有点勉强，只听她说，“我其实是想选文科的。” 选文还是选理，其实这件事在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她偶然也和父母聊起过这个话题。 梁琦韵很喜欢和文字打交道，她的文科科目都不错，不拘于只是背书，而是能够真正地去理解其中的知识点。 上了高一将近一学年，单论文科排名，那是周明铮也比不上的。 文科就业窄倒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相反的是，一开始她和爸妈都觉得选文科好，是因为文科就业对身体要求比较低，以后和文字打交道更适合她。 不像理工科，很多对身体素质要求挺高的。 这是她们家一开始就认定的选择，梁琦韵也是真的喜欢文科。 可谁也想不到，她会在高一这短短一年里，喜欢上一个如风的少年。 如果他注定要选理科，而她最后选了文科，以后俩人可能就是不同班，甚至是不同楼层，连见面都难了。 可她真的要改变早就已经做好的选择吗？ 梁琦韵想不准，纠结着。 这是她头次遇上关乎情感和理智的抉择，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无法说与他人听。 她原本想选文科的话一出，唐棣的笑容僵住。 他像是想不通，在重点班里成绩上等的梁琦韵会这么想不开要选文科。 黄希芸也是难得地不说话，她是唯一一个多少能够猜到梁琦韵心思的人。 也知道她如果事先已经做好选择，此时又是在为什么而纠结。 却没想到打破这寂静氛围的是周明铮。 少年坐着还是如一开始那般闲适，颇有几分古人闲庭信步的姿态。 他就那么坐在座位上，修长的手指圈着笔转悠着，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像是给予生平最大的肯定。 他眉眼蕴着笑意，点头说道，“你其实挺适合学文科的，选文科挺好！” 这话是肺腑之言。 周明铮是真觉得挺好的。 第27章 其实后来梁琦韵想过，如果那天周明铮说得是“其实你学理科也挺好的”，她可能真的会放弃早已选好的选择，转而选理科，依旧留在这个班里。 继续和他一个班。 能和爱慕的少年同窗三年。 光是想想，就已经有股难言的幸福感浮跃上心头，泛着甜。 可当时周明铮说的是“其实你学文科也挺好的。”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她退缩的理由，又或许是少年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去追逐光。 梁琦韵想了好几个夜晚，更是和爸妈重新探讨过。 他们全都坚决地认为，“韵韵，我们选文科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本来文科就好，学起来也不累，以后找工作什么的对身体都好。再说了，这不也是你真正喜欢的吗？” 交分科表的那天早上，阳光猛烈地不像话，自地面向上涌着热意。 人光是坐着不动，汗都自顾自地往下流。 梁琦韵看着手中的分科意愿表。 上头清晰地写着： 姓名：梁琦韵； 选科：文； 家长签名：梁康城。 她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 就算是日后文理分科，她和周明铮不同班不同楼层，但总还是在一个学校。 等两年后的高考，他们也还能考同一所大学。 刘涛站在讲台上，喊着让各位同学把分科意愿表交到讲台上来。 梁琦韵正想起身，就听身旁周明铮主动说，“我顺便帮你交上去吧。” 他就那么坦然地伸出手，笑着望着她。 梁琦韵几乎是一咬牙才下定决心把分科表递到他宽厚的掌心里。 两张轻薄分科表交叠在一起，是微不足道的轻。 可从此，她和她爱的少年，一文一理，交集只会越来越少。 接下来的日子，明明班里还是那般热闹，上课时活跃着回答问题，下课了打闹着。 可梁琦韵眉间却是多了抹愁绪。 她格外珍惜这样同桌的日子，余光中总能够瞥见少年清俊的模样。 好像只要他就这么坐在身旁，心就是安的，格外满足。 这学期是七月七号开散学典礼，而今天还是六月十八号。 梁琦韵偷偷在房间书桌上自制了个倒计时。 日子一天天的过。 白天她在教室里，还是和平时一般与周明铮相处。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在她的小房间里，梁琦韵拿着黑色签字笔悄悄地那张“倒计时”纸上郑重地划去一个数字。 笔锋划过纸张，轻飘飘地，却是一点点划在她的心上。 这学期期末依旧是六校联考。 不同的是，这回期末考已经是按照文理分科后的六科来考。 为了同学更好地复习，九科老师的课还是照上。 只是如果选了理科的同学，上政史地时就可以自主复习，不必听课。 反之亦然。 而一班大部分人都是选了理科，只有四五个选了文科。 这就导致了上政史地时，大部分同学都是在埋头刷题复习。 梁琦韵抬头一看，就四五个同学抬头在认真听课。 其实这种形式无疑是会加重选文科的同学的焦虑。她们在这样的氛围中，难免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会正确。 刘筱颜也是选了文科的，她的文科成绩相比理科成绩要好些，平时在班里属于文静的那一批。 她倒是主动找过梁琦韵几回，多是倾诉些内心的焦虑。 倒也几分报团取暖的意味。 梁琦韵之前是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不过此时倒是没有拒绝她的主动示好。 她知道自己只是对方的退而求其次，因为其他三个选文科的同学恰好是同宿舍的，刘筱颜融不进去。 她其实也有点忐忑，害怕去到新的班级没有好朋友。 就这么也热情地回应着刘筱颜。 两个同样文静的女生凑到一起，起初的话题是关于学选文科的一些迷茫和纠结，而后慢慢向娱乐向生活延展。 梁琦韵倒是意外发现她们俩人之间还挺有共同话题的，这样子相处下来，慢慢地也就相熟了。 反而是黄希芸有些吃味，晚上放学走在校道，她挽着梁琦韵的手臂戏说道，“琦韵，你最近和刘筱颜走得近，平时都很少和我们说话了。” “哪有这么夸张？”梁琦韵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 话说完，她发现现在课间多是被刘筱颜喊到教室外去聊天，回到教室就是上课，再加上想着在六校联考上取到好成绩，更是比平时用功。 确实比起以前，她和黄希芸说话的频率大大降低。 甚至是，她和周明铮的对话，从偶尔对方兴起也会在课间聊天，到现在只剩下上下学的打招呼。 果不其然，黄希芸压低声音笑着说道，“哪里没有，你连和周明铮说话频率都降低了。” 梁琦韵听了脸有点发烫，好在在夜色笼罩下看得不太清。 她同样是压低声音回道，“我错了，我最近去确实是紧张了点。” 当班里多数人都选择理科，甚至是未来可能还会同班，相当于一班只是出去几个选了文科的同学，再把成绩好的理科同学调进来，无形的隔阂就已经形成。 刘筱颜曾经靠在教室门外的走廊，略带惆怅地说道，“琦韵，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在这个班像是外人？” 好在梁琦韵附近的人都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意味，起码她们四人组里不会。 她回挽住黄希芸的手，笑说着走出校门。 接下来这段日子里，梁琦韵稍微注意些，除开和刘筱颜聊天外，也会和原来一般和黄希芸说笑打闹。 和周明铮也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方式，他们仍旧会在语文课上为某些话题而展开讨论。 那天语文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激情四射地讲述着课文。 梁琦韵听得入神，突然听到身旁人难得低沉着声音说话。 她听得不太清，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猜测她短时间内不会望过来，这才侧脸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眉眼俊朗，下颌线分明，嘴角向上弯起，像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梁琦韵同样是小声问道。 就见周明铮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面前上本右下角，弯唇不羁笑问，“你知道白桔梗的花语是什么不？” 梁琦韵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她望向书本上的白桔梗。 花骨朵正盛开，纯白得像是这世间最后一抹白，可偏偏根茎又是格外豆绿。 但梁琦韵平时不太关注这些，平时看到也只是看过就算，从未去了解过。 她如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少年像是喜欢，笑容清浅。 空调送风和头顶吊扇转悠的轰轰声，还有语文老师用麦讲课的声音，周围同学偶尔的回应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梁琦韵的双耳。 她听见少年说，“象征纯洁真诚的爱。” 第28章 后来梁琦韵经常会回想，那天周明铮为什么会突然说那一番话。 白桔梗象征纯洁真诚的爱。 又是从她爱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怎能不让她多想？ 可是时光往复，岁月如梭，终究回不到那一刻，也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那天梁琦韵听完后，愣了好一会。 她心底闪过无数的念头，或许是少年只是单纯一说，亦或是意有所指。 她习惯了逃避，习惯了退缩，更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以只是几个想法回转，或是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反应，梁琦韵淡淡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花语挺好的。” 周明铮像是也不在意她回答些什么，只是兴之所至分享罢了。 他依旧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眼底没有喜悦也没有其他情绪，和平时一般。 周末，梁琦韵依旧是和妈妈李淑芬去康复医院锻炼。 结束后，她和妈妈李淑芬牵着手走出来。 李淑芬因为刚才黄医生夸赞女儿核心力量有加强而高兴。 因为病情是进行性的，长期的康复锻炼不过是盼着女儿身体状况能够保持住，但就连这么低的要求都是很难达到的。 这还是这么多年头次，黄医生夸赞女儿核心力量有加强。 她嘴角是掩不住的笑容，高兴问梁琦韵，“韵韵，咱今天中午去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李淑芬也是想着女儿最近学习累了，顺便放松下。 梁琦韵知道妈妈为什么高兴，她也是忍不住露出小酒窝浅笑着。 在过去的人生里，身体病症无疑是最让她苦恼的。 如今能得到医生一句“琦韵很棒，核心力量比上个月加强了”就已经很是满足了。 她心生雀跃，笑着挽住妈妈的手臂，“我想吃烤鱼了，要重庆麻辣的！” 南方人不太能吃辣，可重庆麻辣味的烤鱼真的是绝了！ 李淑芬也是吃不了辣的，但是母女俩对这重庆麻辣味的烤鱼是情有独钟，顿时笑着点头应道，“行！咱中午就吃这个。” 母女俩直接去了附近的嘉丽广场，那里就有一家烤鱼店。之前母女俩也去吃过几次。 吃饱喝足地走出烤鱼店，梁琦韵跟着妈妈坐直升梯下到一楼。 在快要走出广场时，她余光中瞥见一家花店。 鬼使神差地，少年那句温润的“象征纯洁真正的爱”浮上心头，揪得人心底酥酥麻麻的，想忽略也不行。 梁琦韵止住步伐，她和妈妈李淑芬说道，“妈，我们去花店看看吧？” 李淑芬顺势望过去那家花店，门口摆着鲜艳各色的花，看着就心情舒畅。 她虽然好奇女儿今天怎么突然对花感兴趣，但还是笑着点头应道，“好，那咱过去看看。” 梁琦韵牵着妈妈的手走进花店，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她佯装感兴趣的一样一样望过去，有常见的玫瑰月季，还有一些已经包装好的花束。 店员热情地上前招呼着想要介绍，李淑芬既然进来了，倒是挺感兴趣，也就听她介绍着。 其实那天周明铮说了之后，她回家用智能机百度过白桔梗的相关资料。从生长环境、历史发展渊源等都看过，更是记住了白桔梗的模样。 现在六月底按理说正好是白桔梗的花期才对。 梁琦韵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白桔梗。 她走回到妈妈身旁，等服务员介绍完停顿下来后，这才出声问，“你好，我想问一下现在有白桔梗卖吗？” “韵韵你对白桔梗感兴趣啊？”李淑芬惊讶问，这花很小众，一般女孩子都喜欢满天星那些。 梁琦韵笑着点点头，她小声解释道，“前阵子语文课上讲到的，我还挺感兴趣的。” 服务员等面前母女俩说完话后，连忙笑着说道，“我们店里有的，在里面一些，你们跟我来。” 她领着梁琦韵走到花店稍里头，就见一枝枝白桔梗插放一起。 许是刚喷过水，花骨朵上还滑动着水珠，在昏黄的暖光照耀下格外柔和。 旁边摆放着一些小盆的白桔梗盆栽。 梁琦韵走近用手触碰下白桔梗的花骨头，冰冰凉凉的，当真是纯白得如同这世间最后的净土。 许是有了少年所说的美好花语，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梁琦韵一见到白桔梗就喜欢上了。 那天她买了七枝白桔梗，让花店店员帮忙用豆绿色的包装纸包起来。 为此还特意买了一个小清透绿花瓶摆放在房间书桌靠左上角，正盛开的一束白桔梗插放在其中，无端端添了几分浪漫。 梁琦韵爱上了在书桌前学习。 当她累了抬起头时，就能够瞧见那代表纯洁真诚的爱的白桔梗在视线处安静生长着。 无端端的，她的心底涌现出满足、宁静、甚至是淡淡的甜。 白桔梗因为少年的一句话，于她而言，有了独特的意义。 七月如期而至，梁琦韵这次分到了十七班去考试。 一到十五班是理科考场，而十六到二十班是文科考场。 刘筱颜分到了十六班考试，她也还算是有个伴。 每科考完后，只要走到教室外，总能够和刘筱颜说上会话。 不至于说两眼摸黑无人认识。 考完试后，还是和上学期一般的安排。 在成绩未出来前，各科老师先轮流讲评试卷。 而后是按照老习惯，班里安排在教室里看电影。 梁琦韵这回总算是没有错过。 哪怕是播放的是末世丧失这种她不感兴趣的题材。 但因为有少年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电影，她也觉得很是满足。 七月七日早上散学礼，高中生涯的第一年正式告一段落。 开完散学礼后不到十点，有住宿生直接回宿舍提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的，也有走读生回教室背书包的。 原本堆满书的课桌抽屉现在已经全部清空，连课桌桌面也清得干干净净。 今天L中管得不严，因为已经散学了，算是默认学生可以在学校里拿智能机。 所以很多同学都是人手一部智能机，有事没事看眼微信啥的。 梁琦韵坐在座位上，前排黄希芸很兴奋地转身过来说道，“琦韵，难得今天带了智能机，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上学咱用□□联系，放假用微信联系。” 她说了一连串竟是一点儿也不绕。 “好，刚好我今天也带了智能机回来。”梁琦韵听了不由得笑出声，原本就精致的鹅蛋脸更是盈上了柔光。 她今天也是特意带了智能机过来，想着方便用。 黄希芸怕她不会，还特意提醒道，“你点开微信主页的二维码给我来扫就好了。” 梁琦韵在她的提醒下按着步骤打开二维码，递过手机到黄希芸面前，“这样子应该可以了，你扫吧。” 滴！ 黄希芸的智能机发出声响，是扫码成功的提示音。 梁琦韵还没来得及把智能机收回来。 就见周明铮走进教室来，他的书包还挎在座椅上。 少年像是心情好，笑得随意。 他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来，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加下琦韵微信，以后好联系。”黄希芸头也不抬地回道，她正添着申请请求，而后按了发送。 梁琦韵也顺势望着眼前少年。 淡淡的离别愁绪萦绕在心尖，好像从这天后，她们就再也不是同桌关系了。 以后仅仅是高一同过班的同学。 就见周明铮弯唇笑得肆意，他举起手中的智能机晃了晃，声音依旧如记忆般清润，“那咱好歹也是一年同桌，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第29章 梁琦韵望着少年。 他这话说得是那么理所应当，像是不知道要微信这件事，本身就容易叫人心动。 她想。 她这辈子听过最叫人心动的话就是： “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以后”这个词本身就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或许她也可以期盼着，她和少年能够有以后。 梁琦韵伸出右手，把屏幕还亮着的智能机递到周明铮面前，就见他举起手机对准扫着。 滴！ 明明还是同样的提示声，梁琦韵却是觉得比先前的清脆悦耳一点。 她迫不及待地把手机收回来，看到通讯录有个红点，先是点进去通过了黄希芸的好友申请，而后打上备注。 搞定这一切后，梁琦韵退出接着蹦出来的聊天框，就见通讯录有了新的小红点。 她几乎是满怀虔诚，粉嫩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弹出新添加好友页面。 还是和q.q一样的头像，蓝天白云像极了他自由不羁的性子。 备注的申请消息很简单：【我是周明铮。】 梁琦韵注意到他的微信昵称是“阿铮”。 阿铮。 这两个字光是在舌尖转悠上一圈，都带着股天然的亲昵和羞涩。 因为正主还在这，梁琦韵怕被发现，就随手点了同意备注。 下一秒屏幕弹出聊天框，左上角是明晃晃的“周明铮”三个字。 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有意外之喜，就这么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还是少年主动扫码添加的。 这多多少少驱散了梁琦韵心底不少愁绪，平添了几分欢喜。 黄希芸偷乐。 她笑着看周明铮拿着手机扫码添加梁琦韵的微信，见他们搞定了，就笑着打趣道： “周明铮我也加下你吧，还是说只加梁琦韵这个同桌？” 这话其实是有些过界了。 就好像是在说，她于周明铮来说是不一样的。 周明铮是特意问她要微信的。 梁琦韵羞得脸有点烫，她躲避着不敢去周明铮的眼神，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泄露了那点情绪。 就听少年漫不经心地笑着，“我们俩同桌一年自然是不一样的。” 梁琦韵原本就紧张的心，瞬间随着他这句话说出提到极致，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周遭的声音瞬间全都浸没，只剩下心跳声。 就听到少年声音顿了顿，蓦然变得温润开朗，“所以先加她，再加你。” 这话一出，梁琦韵不可避免地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是泛起淡淡的落寞。 “懂了。”黄希芸看了梁琦韵一眼，见她发白的脸都已经泛红了，也就没有再打趣。 只是继续点了“扫一扫”功能去扫周明铮的二维码。 点完添加发送请求后，她就直接把手机锁屏，不再去看。 “那我先走了，下学期见。”周明铮随手在智能机上点了“通过”，修长的指节在右键上用力一按，就直接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道别。 他转身得毫不犹豫，消失在教室后门的拐角处。 梁琦韵望着他离去的俊逸背影，隐没在光晕中。 当时她还因为紧张羞怯，离别的愁绪消散许多。 就好像是过去一年里，她们之间说过无数次的“明天见。” 而这次周明铮说的是，“下学期见。” 暑假一晃而过。 这个盛夏里，梁琦韵哪怕有着少年的q.q和微信，甚至是电话，两人却是从未私下联系过。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爱发q.q动态或是朋友圈，多是吐槽些身边的事，或者是发上美美的照片昭示着自己的过得很好。 梁琦韵就多次刷到过表妹发朋友圈自拍，在q.q空间那里也看到过初高中同学发说说。 她很少发这些。 一来是总觉得发说说和朋友圈这些展示自己私底下的生活很尴尬; 二来是她的生活无趣到，就是家里、学校、康复医院三点一线。 自己都尚未活明白，又怎么好意思把糟糕透的生活展示在人前呢？ 不过，梁琦韵倒也很好奇。 自从两人添加上微信，周明铮只偶尔会在朋友圈发张蔚蓝天空下飘散着白云的图片，昭示着少年的好心情。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有关他的消息。 梁琦韵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刻窝在被窝里，看着那张蓝天白云图，想象着少年笑起来该是多么明媚如朝阳，心情也就跟着明朗起来了。 开学后，梁琦韵如愿和刘筱颜进入文科重点班高二十六班。 之前一班选文的另外三个同学也一起进了十六班。 其他同学都还是眼生的，但因为大家都是头次聚在一个班级里，不像之前有过军训的磨合，相处起来都还带这些拘谨。 梁琦韵努力地记住这些同学的名字，并且争取能够把名字和人脸对上号。 这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社交能力低下的同学来到新班级的第一反应。 好在虽然大多同学不认识，许是之前刘涛有交代过，新班主任对她很和善，甚至是私下里问过她想和谁同桌。 新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知性女老师，笑起来很温柔，她轻声细语地和梁琦韵聊天。 了解她的病情，询问她在班级里需要什么帮助，甚至是想和谁同桌。 入学一年，梁琦韵已经不再抱着要努力结交新朋友的天真期望了。 如今班主任能够给她选择的机会，她自然高兴的。 开学那天座位是自由挑选的。 梁琦韵和刘筱颜就是挑了中间排的位置坐着。 新班主任李老师说话柔柔的，处理起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开学当天下午放学前就排出了新的座位表，由新上任的班干部组织换座位。 梁琦韵看了新鲜出炉的座位表，她和刘筱颜的几乎可以原地不动，不用移动座位。 刘筱颜看了还挺高兴，她拉着梁琦韵的手兴奋道，“琦韵，我们刚好不用移桌子哎。” 后来回想起高二那段日子，梁琦韵其实记忆很模糊，能记得不多。 她记得语文老师还是高一时的陈老师，她带高二一班和十六班，一理一文。 陈老师在语文这一科上，向来是主张单科排名应该文理合并来看，说是级里文科班太少，不具有参考性。 每回月考后，陈老师在班里讲评试卷，特别是阅读部分时，总会恨铁不成钢，“阅读算得上是高考语文的半壁江山，和作文同样重要。” “咱们文科班还是占有优势的，阅读这部分的平均分是全级第一名。一班排在第十一名，就连周明铮那样的理科第一，在阅读部分也是被拉分的。” 这是梁琦韵为数不多的，可以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地听着有关周明铮的事。 上了高二，他依旧是理科的级第一，稳稳地甩第二名二十来分。 只是单论语文这一科，却是经常被陈老师嫌弃的。 这种嫌弃不是针对周明铮，而是觉得这样的少年为什么能学好其他科，那么优秀，单就语文这一科不行的挫败感。 分班以后，真就如梁琦韵先前所担忧的那般，从此分隔两层楼。 一班在四楼的最左侧，而十六班在三楼的偏右侧。 只有每回要去找班主任时，她才有机会从一班窗外经过，不经意间偏头望进去搜寻少年熟悉的身影。 他还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依旧是和唐棣同桌，一手转着黑色签字笔，偏头和唐棣说笑。 平时她很少上四楼，身体越来越差，力气也小得只够她平地走动了。 平时上下楼，都是去乘坐教职工电梯上来的。 她不好意思就为了自己那么点小心思，特意乘坐教职工电梯上去四楼。 只好每晚下午放学后，一个人沿着教室外的走廊往左走到尽头。 双手搭在走廊台那，远望着上操场打篮球的少年。 她总是能够一眼地就从那群疾风奔跑抢球的少年找出周明铮来。 他依旧是沉迷打球。 一周五天，至少有三天能够见到他的身影。 光是每天能够看他一眼，对于那时的梁琦韵就已经很是满足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仅仅只是持续了两个月。 梁琦韵很快就发现，她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看到周明铮在上操场打球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在周五那天晚上发消息给黄希芸。 【希芸晚上好，我想问你件事，周明铮最近是很忙吗？】 按下发送键后，她心底蓦然松了口气。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周明铮的现状，而黄希芸又是唯一的知情人。 第30章 自从上了高二后，梁琦韵就很少和黄希芸放学一起走校道了。 现在有一部分走读生为了学习能够跟上，也会开始留下来上完二段晚自习再回家。 黄希芸就是其中一个，她成绩在一班属于中下等，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跟上大部队。 梁琦韵发完后，抬眼看了下老人机左上角的时间显示，才九点半。 估计这会黄希芸还在上晚自习，她也不盼着立即就能收到回复。 索性就利用起时间，拿着政治书开始背最新的知识点。 晚上十点多，窗外稍微起了些凉风，梁琦韵只穿着一套长袖睡衣，无端端地觉得脖颈有些凉。 她放下书，撑着面前的桌子站起身。走到桌子旁，梁琦韵侧身，双手并用去拉那窗户门栓，勉强把窗户关小一点。 顿时觉得暖和不少。 她坐下身，也没有再去拿书继续背，而是拿起老人机。 黑色外壳上方呼吸灯闪烁，是有新消息进来。 梁琦韵给老人机开锁，小巧的屏幕立即弹出最新消息。 黄希芸： 【琦韵不好意思呀！我刚放学。】 【班里最近挑了人去进行数学物理生物竞赛培训了，周明铮也在其中。】 【大部分培训时间都是在下午放学之后到晚自习结束，还要周末。】 原来是这样子。 也是，L中理科向来都会培训最优秀的学生去参加竞赛，如果能够取得优异成绩，还能获得名校的降分录取或是保送资格。 像理科生最向往的青大，要靠裸分考上不是不可能，只是更有难度。 竞赛保送或是降分录取，无疑是为志在清大的理科生提供了一份坚实的保障。 梁琦韵记得高一的时候，有几次周明铮和唐棣开玩笑，也曾笑着说过，清大是他的梦想。 她浅笑着，之前因为一周未看见周明铮而日渐积聚的担忧全都消散。 现在反倒是期盼着周明铮能够得偿所愿，离他梦想的青大再近一些。 再近一些。 哪怕是因此，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他。 十一月的校园活动有很多，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和体侧。 只不过这时的周明铮还是没能参加，他和其他人一起去参加省级竞赛了。 梁琦韵因此也对校运会失了兴致。 她上一年会那么兴奋地参加校运会，全是因为她爱的少年参与其中的比赛，在为班级争光。 而她想要去见证他意气风发、肆意飞扬的一面。 今年的校运会梁琦韵没有全程参加。 她只是和刘筱颜一起去看了跳高比赛。 因为走得不是很稳，基本上刘筱颜一手搀扶着她的。 梁琦韵看着那群意气风发地少年疾风跑来，撑杆一跳，越过栏杆，场上欢呼声不断。 她仿佛回到去年那个初秋，少年笑得眉目张扬，会在赛场上撑杆一跃，达到了L中跳远的最高纪录。 他会温柔地问说，“留个电话待会好联系。” 他会无声地站到她身旁说会在这看比赛，借口让她去看台休息。 可惜的是，今年的初秋L中赛场上没有他。 他正在他所擅长的领域上，为着自己的梦想发光发热的。 刘筱颜也跟着在欢呼，她兴奋和梁琦韵说道，“琦韵，我感觉今年这个八号选手可以啊，和去年周明铮有得一拼。” 去年周明铮差点破纪录一事，也算是引起轰动。刘筱颜作为同班同学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她当时没有亲眼看到。 “如果周明铮在的话，说不定今年可以破纪录的。”梁琦韵说话依旧是柔柔的似水，可话中的坚信又是非常有力量的。 她坚信周明铮会赢，会破纪录的。 毕竟在去年，迎风笑得肆意的少年最后一一跃时，身子离横杆还有一个巴掌的距离。 刘筱颜还是头次听梁琦韵说这么有力道的话。 她这个同桌，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说话时总是柔弱地仿佛风一吹就消散了。 之前体测时看到梁琦韵拼命吹，肺活量才八百，刘筱颜也是震惊了。 她此时更是震惊，梁琦韵对周明铮的信任和肯定如此之高。 不过想起那个哪怕是在高手如云的理科班，从入学后就一直稳居第一的男生，刘筱颜也是由衷地佩服。 她笑着点头应道，“或许是可以的。” 那个学期梁琦韵很少在学校里看到周明铮。 后来她听黄希芸说，在期末考试前周明铮回来了。 她发来的信息难掩震惊。 【！！！】 【琦韵，周明铮考试前回来了！】 再就是六校联考出成绩后，黄希芸再次发来消息： 【琦韵！你知道周明铮有多牛吗？！】 【他基本一学期都没有在学校听课，六校联考还是理科级第一！！！六校排名第三！！！】 【简直没天理！！！】 梁琦韵隔着屏幕，都能够感受到黄希芸的激动和无奈。 她忍不住笑了，恬静的笑容融化在暖冬中。 冬天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挑战。 天冷了她走路越发艰难，气喘得愈发厉害。甚至是多走几步，就会累到心跳加速，腿软到仿佛随时都能摔倒。 每年一入冬，她就期待着春天能够快点到来。 她生怕自己熬不过这个寒冬。 可此时再次听到有关周明铮的消息。 知道他过得很好，依旧是霸占着年级第一，是那个令人惊叹的少年。 梁琦韵突然想到英国诗人雪莱的那句名话：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今年冬天，她会努力熬过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英国诗人雪莱。 第31章 开春，梁琦韵又去康复医院加强了锻炼。 好在虽然身体情况一年比一年差，好歹她还能继续走路，支撑着日常生活。 高二的学习氛围越来越紧张。 除了原本的文科学业外，梁琦韵还得开始准备学业水平测，即物化生的结业考试。 理科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需要准备的是政史地。 这个考试也是和一年后的高考挂钩的，要想考上最顶流的大学，这三门成绩就必须拿到3A。 梁琦韵心底其实有了目标，所以她从这学期开始，也加大了在这三门课上下的功夫。 物化生从这学期开始复习过去一年半学过的知识，因为到时候的试题全是选择题，只需要让学生学会基本的原理和计算方法就好了。 文科班这边学习氛围一下子就变好了，最起码上物化生时抬头率变高了。 之前哪怕是在文科重点班，很多同学也是会选择牺牲掉不是很重要的物化生上课时间，选择用来攻克主科科目。 进入五月，L中教学楼也张贴上了有关高考蟾宫折桂的祝福。 学校里的学习氛围在六月来临之际是愈发地浓。 自从上学期周明铮去参加省赛获奖，进入决赛后，梁琦韵听说基本上整个寒假他都在集训中。 这学期更是少有去教室上课，一直窝在实验室中，再就是外出参加省队的集训，备战国家级竞赛。 六月，天气越来越燥热。 梁琦韵也意外地收到黄希芸的消息。 黄希芸：【琦韵，周明铮回来了！他应该是回来准备学业水平测的。】 那天窗外阳光正好，天蓝得纯粹，像极了梁琦韵此刻的心情。 她回完消息望向窗外，忍不住浅笑着。 回来就好。 哪怕是将近一年没有正经地上课，好在政史地又是只考选择题。 以他的实力，还有一周的复习时间，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梁琦韵相信他。 他一定可以如愿拿到3A，拿下考上青大的第一战。 进入六月上旬后，高二十六班教室窗外也张贴上了不少七彩的便利贴。 这也是L中六月的一大风景。 关系好的同学会写下对对方最虔诚的祝福，张贴到对方的教室靠走廊边的窗户上。高三教室外是最多的，高二教室外也不少。 当然，收到祝福的同学一般也会写回祝福张贴在对方的教室外窗上。 刘筱颜最爱的就是，平时下课放学后拉着梁琦韵仔细地去窗外瞧那些祝福。 她也收到了来自之前高一同班的旧同学便利贴祝福。 “琦韵，我打算今晚写点祝福，明天拿过去一班那边贴着。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刘筱颜笑着看完以前旧同桌写的祝福，主动邀请梁琦韵。 梁琦韵几乎是愣了下。 一班不止有周明铮，还有黄希芸。 她之前就有想过的。 明天如果是和刘筱颜一起上四楼贴祝福，应该算是正常的。 她点头应道，“好，我明天去给希芸她们贴下祝福。” 当天晚上回到家洗漱完后，梁琦韵坐在书桌前。 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之前买的便利贴，淡蓝色为主基调，边边角角勾勒着白云，看起来很有朝气。 梁琦韵先是给黄希芸写了祝福，再是给周明铮写。 她其实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在上操场的篮球再没有看到那意气风发的少年。 就连偶尔去办公室找李老师时，不经意间地往一班教室内一瞥，也很少能够看见少年和人谈笑风生。 梁琦韵握紧签字笔，一字一句地在淡蓝色便利贴上写着。 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最后落在纸上的只剩下最简单的祝福。 To周明铮： 祝你学业水平测拿到3A~ 梁琦韵 她小心地把这本便利贴压在课本内，打算明天到了一班教室门口再撕下来。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梁琦韵和刘筱颜没有和往常一般去饭堂，而是并肩上了四楼来到一班教室外。 窗户上的便利贴不少，梁琦韵一眼望过去，写给周明铮的祝福是最多的。 有同级的同学，有之前一个社团的学长学姐，也有慕名而来的学弟学妹，当真是受欢迎到极点。 真好。 她爱的少年真的很优秀，优秀到所有人都能够看到。 “琦韵，我们赶紧贴完去吃饭吧。”刘筱颜早已撕着已经写好的便利贴在窗上贴着，她上课早就饿了，忍不住催促道。 “好。”梁琦韵回过神来应道。 她找了个伸手最容易够到，又不会太边角的地方，先是撕下最上面写给周明铮的祝福贴上去粘稳，再是把底下写给黄希芸那张祝福也张贴在旁边。 再三确定那淡蓝色便利贴粘得稳，不会被风吹走后，梁琦韵也是松了口气。 她回头和已经在一旁等着的刘筱颜道，“筱颜，我可以了，咱们走吧。” “好，我们赶紧吃饭去。” 学生时代的祝福，最期待的莫过于能够得到回应。 梁琦韵在去一班教室外贴上祝福便利贴时，也是抱有着一点小期待。 期待着能够得到回信。 接下来几天她还是和刘筱颜一般，会在下午放学后走到窗外看祝福帖。 一张一张地扫视过去，看到了黄希芸回的祝福。 她浅笑着，这是她收到的第一张祝福便利贴。 总是意义不一样的。 可是一直到高考前夕，梁琦韵都没有从教室外的窗户上看到来自周明铮的祝福。 本来以为怎样都行的。 她送出自己最真诚的祝福，有没有回信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少女暗恋总是期盼能够得到回应，哪怕只是给所有祝福者都会有的回信。 以周明铮之前待人的合乎礼貌， 怎么都应该会有的。 风吹过，少女的心终究是难掩落寞。 新的一周到来，周二下午第三节 ，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交代着布置考场的事宜。 她再三交代，“高考后接着就是水平测了，这次考试关乎到你们以后能够上什么样的大学，大家这两天在家一定要好好复习。” 说到最后，话变得语重心长，“我真的不希望一年后的高考你们取得心仪的成绩后，却因为三天后的学考没有达到相应的要求，最后错失心仪的学校。” “这个世界上最遗憾的就是，我本可以。” 见班里的同学全都沉默，也知道她们全都听在心底了，李老师望了下窗外贴得满满的七彩便利贴交代道，“你们待会放学自行把属于自己的祝福撕下来收着，今天值日的同学把剩下没人收的祝福全都清理掉吧。” 放学后，梁琦韵等到教室窗外撕便利贴的人少了点后，这才起身去教室外，把黄希芸写的那张祝福贴撕下来。 她不死心地再次把窗外所有的便利贴看上一遍，还是没有周明铮的回信。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梁琦韵拿着黄希芸那张便利贴走回教室，开始收拾书包。 她已经把课桌大多数的书本收到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里了，只剩下一些要拿回去复习的，重量也不轻。 “琦韵，我们早点出去吧，回头我帮你把书包背出去，我再去赶地铁。”刘筱颜一边收拾着书包，头也不抬地说道。 梁琦韵点点头应着，“好，谢谢筱颜。” 爸爸梁康城知道今天要拿的书多，也特意提早过来校门口等着了。 她们俩几乎是收拾完就立即走了。 刘筱颜背上背着自己的书包，左手挎着梁琦韵的书包，右手帮忙搀扶着梁琦韵，往下了楼梯后俩人走在校道上，向着校门走去。 高二十六班的教室外，还残存着将近十张便利贴。 负责收拾窗外的同学走出来，把便利贴一张张撕下来。 撕下右上角一张黄色便利贴时，她没忍住嘀咕道，“奇怪，这张便利贴怎么这么厚？” 她举起那张便利贴看了下底部，除了黄色下面还有一层蓝色的。 “原来有两张便利贴，怪不得。” 她撕开最上面那张黄色便利贴，露出下面的蓝色便利贴。 笔锋藏着张扬，字迹工整，像是在克制着。 “原来是周明铮写……写给梁琦韵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这么绝，还把便利贴贴到别人的上面……” 她抬头望了教室内，梁琦韵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 “算了，扔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32章 六月九号上午，高考结束的第一天，全国各大媒体都在高声庆祝。 但仍有一群学生准备开始学业水平测试。 这是整个省一起的。 因为考场拉起了警戒线，得等到铃响才能入场。 L中特意把靠近上操场那栋楼的一楼礼堂开放出来，供考生在里面备考休息。 全级二十个班都在里面，是按照班级顺序每班五排的位置坐下来的。 梁琦韵和刘筱颜坐在一起，她望着空旷的大教室里人潮涌动，周遭各班班主任和相应的科任老师巡视着，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往一班的方向望过去。 一班在靠里的一至五排，而十六班在靠外的中间五排。 相隔很远，其实是看不太真切的。 梁琦韵只能望见不少人的背影，低着头在背书，有个穿着绿白校服的男生站在最前面把控着纪律。 但她一眼就能认出，那不是周明铮。 她之前听黄希芸提起过。 周明铮自从去参加竞赛，时常去集训，很少回来上课后，刘涛就重新选了个同学来当一班的班长。 毕竟班长是要协助班主任处理班级事务的。 不再去想这些，梁琦韵低头记着自己抄写的小卡片。 这里面都是些她易犯错的知识点。 哪怕是已经做足了十全的准备。 可在临了上战场前，还是忍不住再看一眼。 寻求着心理安慰。 那天考完之后，梁琦韵也算是放松了些。 接着又投入到紧张的期末复习中。 这次的期末六校联考是高二最后一次考试。 上了高三就是进行总复习了，所以这次考试很有参考性意义。 至于周明铮。 梁琦韵听说他考完后又去参加集训了。 国家级的竞赛就在七月，迫在眉睫。 为此这个竞赛，他高二一年很少在学校里跟班学习，甚至是连这次期末的六校联考也没能参加。 她每晚坐在房间书桌前背着政史地，这些知识点零碎却又必须得记着。 哪怕是梁琦韵学习能力好，私底下也得下不少功夫。 有时候看书看得累了，梁琦韵就抬头望向桌面左上角那瓶白桔梗。 现在又到了白桔梗的花期，妈妈李淑芬知道她希望白桔梗，每回枯萎了都会及时去买新的换上。 透绿的花瓶上插着一束包装得靓丽的白桔梗。 纯白中透着豆绿。 养眼得很。 光是这么瞧着，她就充满动力。 她想着自己再努力一点，就算是现在两人只是普通同学，就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但没有关系的，以后她还能和他考同一所大学。 他们之间还有很长远的未来去相处。 高二升高三的这一年暑假特别短。 八月正热的时候，L中就已经有不少学生返校学习了。 是高三提前一个月开学。 各科老师从这一刻开始，全都开始进行总复习。 将过去两年所学过的知识点全部按照板块来复习。 八月三十这天是周六，也是高三学子最后一天上课。 而后有幸获得周日一天假期休息，九月一号和高一高二的一起回来参加开学典礼。 那天中午，梁琦韵和刘筱颜吃完饭走出饭堂。 刘筱颜搀扶着她的手指了指教学楼拐角的小卖部，“琦韵，待会我们去小卖部那买个糯米糍吧。” 她说的糯米糍是那种外皮软糯，内里裹着冰淇淋的甜品。 刘筱颜很喜欢吃，基本上每周都会买上一次。 梁琦韵却是不敢吃的，她吃不了一切冰的东西。 “好，那我去买瓶牛奶。”她点头应道。 小卖部其实不大，小小的一间房子，里头分隔着两个空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和常见的文具。 梁琦韵在最外头那里拿了一瓶牛奶，付了钱后在门口等着。 刘筱颜进了里头冰柜拿东西。 她也知道梁琦韵力气小，没法久走久站，因此自己一个人进去挑东西。 梁琦韵百无聊赖，又觉得四处瞧万一撞上其他同学的视线太过于尴尬，索性拿着手头的纯牛奶看着配料表琢磨着。 她的鞋后方是一点点光影，突然就暗了下来。 接着左耳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蕴着笑意，还是那般清润爽朗：“梁琦韵，你也来买东西吗？” 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多。 梁琦韵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声音往左边望过去。 少年像是又长高了点，背着光而站，看不太清面庞。 可就凭刚刚带着笑意的主动打招呼，梁琦韵就相信他此时该是笑着的，眉眼间尽是柔意。 “周明铮……”梁琦韵低声喊了一声，她脚尖下意识地磨蹭着地，柔声解释道，“我陪筱颜过来买东西，刚才也买了盒纯牛奶。” 她说着，忍不住轻抬起手，把那盒纯牛奶展示在人前。 周明铮瞧了后，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像是瘦了点，侧边望过去脸线愈发坚毅俊朗。 他说，“这么巧，唐棣那小子说要去买可乐，我们就过来了。” “是啊好巧。”梁琦韵浅笑着，她的心像是阳光下的七彩泡沫，蓦然生长出来飘荡着，又虚得仿佛随时都能破灭。 她其实已经，将近有一年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以前同桌时，他们聊天也是淡淡的，像是夏季的热风说来就来，散去也快。 本来想着隔了一年，哪怕是再见面，她也不一定可以有勇气上前去打招呼。 可就在这八月的最后一天，天热得叫人燥热。 他就这么出现在身旁，笑着和以前一般，主动和她打招呼。 两人就这么站着。 刚才那个话题结束，瞬间安静下来。 氛围静谧到让人无所适从。 梁琦韵望着少年愈发坚毅如青松的身影。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一次，不愿意这么干站着。 想了许久，她顿住了脚尖站稳，仰起头直视着少年清俊的面庞。 声音柔柔的，像是沉浸在岁月当中般缥缈。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呀，拿了国家级竞赛的奖。” 说起这个，周明铮笑得坦然：“算是意料之中吧，能够降分就很不错了。高三还有一年，再努力些应该是来得及的。也谢谢你。” “也谢谢你。” 这四个字像是珠玉落盘，在梁琦韵的心尖上叮咚作响，清脆得叫人心发颤。 梁琦韵想起八月初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只觉得心疼。 所有同学，还有老师，都坚信以周明铮近期集训的战绩，该是能够在全国竞赛中取得一等奖的。 可上天像是嫉妒少年英才，想要给他平坦光明的前途上多添加些障碍。 就在比赛前天，他发烧了。 最后成绩出来，是二等奖。 获得了青大的降六十分录取资格。 这在普通人那可以算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梁琦韵就是固执地觉得，不应该的。 她的少年不应该止步于此。 他明明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可万般不平和心疼，在此刻全都消失。 她的心变得平静。 因为周明铮他说： 没有关系的。 还有一年，他还来得及，还有时间。 第33章 梁琦韵后来回忆起高三的日子，只剩下教室里纷飞的试卷和考不完的月考大测小测，以及偶尔年级月考总结会上的“相遇”。 L中为了充分鼓励高三学生，基本上每次月考后都会在一楼礼堂那里开年级大会。 除了总结过去一个月的年级学习状况，宣布下一个月的教学复习计划，再就是对月考中成绩优异的学生进行表彰。 这个时候总是从理科班开始的。 级长站在演讲台上，大屏幕出现了一排排人名、分数、级排名。 他显然也很是兴奋，浑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到礼堂每一个角落。 “我们现在先来表扬理科前一百五十名。” “周明铮、林远、李向……” “因为名字太多，我就只念第一页，大家可以抬头看大屏幕。” “接下来是理科语文前十，第一名林远……” “理科数学前十，第一名周明铮……” “理科英语前十，第一名周明铮……” 级长还在一个个地念着名字，“周明铮”这三个字无疑是出现频率最高的。 刘筱颜原本对理科班那边没兴趣的，一直低着头在背书的。 这样子一连番下来，也是忍不住和梁琦韵感叹道，“周明铮还真是厉害，除了那几次没有参加考试，从入学到现在一直都是级第一。” “除了语文，基本上每科都是级前五。” 梁琦韵光是听着级长念的一声声“周明铮”，一班那边一直在起哄鼓掌，心底也是跟着激动起来。 此时听到刘筱颜的夸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他是真的厉害。” 八月底遇到的那次，他说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努力。 哪怕是高二将近一年没有在教室里正经上过课，但少年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追上来了。 甚至是直接登顶级第一。 不止是理科班那边在起哄，文科班这边也在热烈议论。 表彰理科班这边费了不少时间，等到表彰文科班时速度就快了不少。因为理科有十五个班，而文科才五个班。 级长继续念道，“现在我们来表彰文科级前十五名。” 梁琦韵上了高三后，总分基本上能够稳定在级前三，语文和数学更是常年拿级第一，文科生特有的政史地也不差。 在表彰文科这边，也时常念到她的名字。 只是梁琦韵的心思并不在上面。 她微仰起头，把视线投向一班那边。 因为离得实在是太远，哪怕她知道周明铮就坐在其中，也还是望不清他的背影。 一班那边一直很配合地在鼓掌。 或许他也是。 梁琦韵突然很满足。 那些无数个日夜学习，除了是心之所向，朝着梦想努力。 她还有着个小愿望，想要离他再近一点。 哪怕只是在同一个礼堂内，两人的名字曾前后出现过。 高三的日子很难熬，除了学习时间成倍地增加，周末只能休息一天外，还要面临一次次考试的打击。 很多住宿生中午也不回宿舍休息了，吃完饭后就直接回到宿舍继续复习刷题。午休时间过半后才逼迫自己趴在桌子上休息会。 某次月考出成绩的那天中午，梁琦韵本来趴在桌子上午休的，她迷迷糊糊听到些啜泣声，还有安慰声。 原本八分的睡意少了三分，不过她没有抬起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别人不一定会喜欢自己脆弱的样子被看到。 啜泣声伴随着些许压得很低很低的无奈和心灰意冷的话语： “我明明都很努力学习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进步，这次考得比上次还差？” “我现在排名连普通班的排名都不如……” “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两个月了，我该怎么办啊……” 一声声自我质疑像是在呢喃，但因为教室安静，梁琦韵又和她们离得近，所以勉强能够听清。 接下来是女生的同桌在安慰着她。 梁琦韵听得难免有些惆怅。 高考对于十八岁的青年男女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一关。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起码在现在，她只能够努力。 四月山花始盛开，六月白桔梗长得正娇艳，九月桂花飘香。 如果幸运的话，她应该会和周明铮在大学校园相遇的。 到了那时候，她一定会主动一次。 五月迎来二模。 梁琦韵总分还是很稳，甚至是难得地拿了文科级第一。 六月初L中还是安排了三模，考完就进入自主复习了。 三模刚好安排在端午节假日内。 那天考完回到班里，下午五点过一点。 当天晚上还有晚自习。 班主任李老师提着两大袋东西进来，她笑着看着班里的人，座位还算是满的。 “大家先别走啊，我买了粽子回来，一人过来拿一个，吃了后六月份高中哈。” “哇哦！” “老师您真好！！” 班里顿时都是欢呼鼓掌。 梁琦韵也激动得鼓掌，和刘筱颜相对而笑欢呼着。 这一声声嚎叫，是积攒许久的情绪释放。 是三模过后突然起来的惊喜。 喜的不仅仅是收到粽子，更是在那“高中”的美好寓意，是李老师作为班主任最美好的祝福。 一个个走上讲台去领粽子。 梁琦韵和刘筱颜跟着上去排队。 轮到梁琦韵时，她笑弯了眉眼，“谢谢李老师。” 她伸出双手接过那个寓意美好的粽子。 就听李老师微带鼓励说道，“琦韵，老师很高兴你能够坚持走到这一步，继续加油，胜利就在不前方了！” “好的，也谢谢老师的关心。” 过去梁琦韵吃过无数粽子，有在外面铺子买的，也有妈妈亲手包的。 可再没有一个粽子，比她十八岁高考前夕吃到的这个香，更加让人感动，回味许久。 那个盛夏，日暮、教室、老师、同学、高考、粽子。 所有好的不好的，期待的不期待的词语汇聚在一起，就是最青葱的十八岁。 六月九号那天下午四点五十分。 一楼文科考场中，梁琦韵在英语作文答题区域写下最后一个单词，落下英文式的句号。 她把答题卡翻到正面，再三检查考生信息部分没有出错，这才合上笔盖。 她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想起那年网络上关于高考很火的一句话： “愿你合上笔盖的那一刻，有着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 许是还有最后一点坐在L中教室里的时间，许是这样的日子注定引起考生的感伤。 梁琦韵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 第一次月考后换座位，她和周明铮成为同桌。 那天移桌子，是他主要来帮忙的。 他语文相对要差些。 所以在语文课上小组讨论时，她总是尽力把小组讨论的结果写得极近完善。 当他站起身如青松般挺立，一字一句清晰地念着纸张上的答案。 声音清润爽朗，传遍整个高一一班教室，似乎也成了那个十月最温柔的秋风。 校运会上，他迎着光走来，笑着说，“咱留个手机号，待会方便联系。” 是那个跳高差点破了L中最高纪录的少年，是那个会在中场休息时走到她身旁，借口要站在那看比赛，让她去看台坐着休息的少年。 他曾在跨年夜时发来祝福：【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高一第二学期快结束时。 他就那么随意地敞着腿坐在座位上，笑着指着课本上正盛开的花，说： “这是白桔梗，代表着真诚纯洁的爱。” 他曾主动举着智能机，弯唇不羁一笑，“加个微信吧，以后好联系。” 是那个只要有空，下午放学后总要在上操场打篮球的少年。 哪怕是将近一年没有见过面，他就那么不经意间出现在身后，背着正热烈的日光，主动打招呼，“梁琦韵，你也来买东西吗？” 是那个优秀到获得国家级竞赛二等奖，青大愿意降六十分录取的少年。 是那个永远是级第一的周明铮。 铃声响，高考最后一门科目英语结束。 梁琦韵垂下双手在两侧，等待着监考老师下来收卷。 2014-2017，她的高中就这么结束了。 这三年里，她就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学习，二是爱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愿你合上笔盖的那一刻，有着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引自网络。 第34章 高考后未出成绩前，无疑是精神紧绷一年的考生最好的放松时间。 过去一年想吃的想喝的想做的，都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去实现。 梁琦韵回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去康复医院做长期集中训练了。 她期盼着能够利用这长达三个月的暑假，好好地通过康复训练，把身体状态尽可能地调整好。 高中三年下来，随着年龄增长病情也在发展，再加上做康复训练的时间逐年减少，整个身体也是呈现出退化状态的。 她现在甚至是走路抬腿都有点费劲。 从高考结束到出成绩，之间足足有将近二十天。 梁琦韵心底有数，成绩应该不会太差的。 出成绩之后就是填报志愿。 她其实都想好了，哪怕是成绩不够，再不济也可以选择和周明铮在同一个城市的学校。 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刻苦训练，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到时候也能更有勇气地去和爸妈争取，去北城读书。 日子一天天地过。 六月十五这天，梁琦韵记得很清楚。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迷迷糊糊，撑着床头柜站起身后，刚要迈步，右腿突然发软。 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栽下去。 天昏地眩，右腿自膝盖那开始曲着，自脚底向上泛着痛。 因为高度差太大，头是晕的，自胃部向上泛着恶心。 屁股墩也痛。 梁琦韵痛得眼眶都湿了，她等头没那么晕了之后，才大声喊道，“妈！快过来！” 那天李淑芬几乎是费了大力气，先是拿了张矮凳子放着，把女儿抱坐上去，歇了会后又从矮凳子那抱到床上。 “哎呦韵韵，你这脚板和小腿全都肿了。” “我们赶紧去医院。” 她立即打了电话给梁康城，夫妻俩协作带着梁琦韵到了医院看骨科急诊。 那医生俯身瞧了下梁琦韵的脚踝，摇头叹气道，“都肿成这样子了，大概率骨折，开个单先去拍片吧。” “什么？”父母不敢置信，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啊。 李淑芬都带着哭腔了，但是还是不敢耽误。梁康城眼眶有点泛红，他点头应道，“好的，那麻烦医生了。” 梁琦韵疼到没法说话，她坐在进医院时租借的轮椅上，听到医生的话后只是微微低下头。 爸爸梁康城把她抱到拍片床上，扶着她躺好，就走出门外去等着。 冰凉的床，轰隆隆的机器声。 “梁琦韵是吧？脚踝部分稍微往右侧。”话筒传来医生的交代。 梁琦韵试图移动右脚，但脚踝处剧烈地疼痛着，她始终是没法往右下压。 “可能会有点痛，稍微忍一下。”医生索性走过来帮忙上手挪动着，“可以了，坚持别动啊。” 她火速走回小隔间内操控着机器。 轰隆隆的机器移动声充斥在耳边。 梁琦韵右脸贴着冰凉的拍片床，此时才稍微有点真实感。 她起床摔倒了，进了医院，医生说很有可能骨折了。 “大概率是骨折了。” 强忍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宣泄，梁琦韵眼尾泛红，悄悄地挪动右手擦干夺眶而出的眼泪。 万幸的是，结果是好的。 没有骨折，只是脚部肿胀和韧带撕裂，贴上膏药缠上绷带，梁琦韵回到家里休息。 接连每天都要上药换绷带，妈妈李淑芬可以代劳。 她就窝在房间床上休息，只上厕所洗澡时会坐着轮椅到厕所，就连吃饭都是在床上搭了张桌子过的。 寻常人右腿摔伤，尚且能够一蹦一跳移动。 右腿是她平时大部分力气的承重点。 她受伤了，却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依靠轮椅，在妈妈的帮忙下挪去厕所。 其实躺在床上的那个星期，梁琦韵尚且是有期待的。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好的，右腿已经没有那么肿胀了，脚踩着着地时也没一开始那么痛了。 她也知道，很快就要出高考成绩了。 六月二十日。 官方公布了出成绩的日期和时间点，随着信息网络的推送，全网都知道了，期待着。 六月二十四日，高考出成绩前天。 李淑芬帮梁琦韵拆掉绷带，拿着湿毛巾把伤口处的药油那些擦拭干净。 她期待地瞧着，“韵韵，你快点站起来走走，看看脚还疼不。” 梁琦韵也是激动的，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星期，此时如刑满释放一般。 她点点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左手撑着床头柜，躬身站起来。可偏偏就在抬腿迈步时，梁琦韵惊讶地发现，她根本动不了。 双腿仿佛灌了铅，使尽力气也挪不起来。 “妈，你扶我一下。”梁琦韵下意识地喊道，她心有点慌。 “哎好。”李淑芬见女儿顺利站起来，笑眯了眼，她只以为女儿是怕重复上次的意外，谨慎了些。她上前走到女儿的左手边，搀扶住她的手。 梁琦韵把左边身子的大部分力量倚在妈妈的手臂上，稍微侧着身子，才勉强把右腿抬离地面一厘米，向前迈了一小步。 在打算换左腿往前迈的时候，要用右腿来承重，梁琦韵发现她根本就不敢踩下去。 因为她知道，踩下去肯定会腿软到摔倒的。 李淑芬一直在旁边瞧着，见女儿半天才迈了一小步，迟迟不见下一步。忍不住张口想问，就见女儿抬起头，泪水已经模糊了白皙的脸庞，就听她带着哭腔。 “妈，我好像..真的走不了了。” 还是那家三甲医院，当年确诊的神经科诊室，熟悉又陌生的医生正在检查者梁琦韵的肌力。 她比十年前要威严许多，见惯了这类的情况，只是轻叹了口气道，“应该是这星期因为受伤减少了运动，腿上的肌肉退化明显，一下子走不了。” “现在国际上虽然也有不少医药公司开始研制药品，这个过程注定是漫长的。现阶段的话，因为刚才试过患者还是能勉强抬腿往前移，只是力气不够，家长可以尝试着带去康复医院多训练，趁着刚退化，说不定还能再恢复些。” 本该是有着光明未来的少女，一朝不能走路，那医生哪怕是在医院里见惯了，还是忍不住惋惜。 梁琦韵无声地啜泣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身体的退化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她可能……可能未来都没法走了。 梁康城和李淑芬显得要沉默许多，他们是伤心的，但又不敢在孩子面前显露出来。他们这个时候更要冷静，紧紧地抓住医生末尾的那点带着不确定性的建议。 直接就开车把女儿带到了平时的那家康复医院。 黄医生虽然很惊讶，但也迅速调整出了最近三天的康复训练方案。 梁琦韵这回之前比任何一次都更加配合，更加积极，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其他一切。如果她真的不能走了，其他一切她所盼望期待的，都会没有了的。 李淑芬和丈夫商量后，更是直接在康复医院办了住院手续，回家收拾衣服过来，就这么打算陪着女儿锻炼。 她坐在椅子旁守着，看着韵韵在康复师的带领下，尝试着做之前的动作。从最简单地抬腿开始练的。 妈妈总是最相信孩子的，过去她曾陪着女儿住过各种医院做康复治疗，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挺过去的。 高考出成绩那天，梁琦韵依旧是在训练房里，在康复师的带领下，扶着带轮子的推壁，尝试迈腿。 等到中午吃饭时，她的老人机连连震了记下。 自从走不了那天后，梁琦韵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可是在妈妈李淑芬问她需要从家里再带些什么，她鬼使神差地张口，“妈，你帮我把床头柜上放着的老人机拿过来吧。” 夜里累得撑不住时，她总会看着老人机上通讯录的备注。 看着很久以前，周明铮曾经给她发过的短信和q.q信息，从中汲取力量。 【serendipity】 不期而遇的美好。 这么美好的词汇每回萦绕在梁琦韵的心间，都能带来一股温热的暖流，滋润着她稍显焦躁的心。 沉下心来，继续做康复锻炼。 梁琦韵打开老人机一瞧，主要是高三十六班的班群很热闹，甚至是有人在群里念着金刚经。 再就是私聊那里，有黄希芸发来的信息，有刘筱颜发来的。 都在和她说有关高考成绩的事。 中午十二点出成绩。 梁琦韵看了眼老人机右上角，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刚才省招生办刚公布了分数线。 如果不是她们的突然问候，梁琦韵甚至是忘了这回事。 曾经无比期待的高考成绩，以及以后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 如果她连走都走不了，又要拿什么去见他。 不过梁琦韵消化完信息后，舀了一口白饭吃下后，还是勉强笑着和李淑芬说道，“妈，待会十二点出高考成绩。不用上网查，我爸的手机应该是会收到信息的。” “哎呦，我都这几天一忙都忘了这回事。”李淑芬听了一惊，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她瞧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赶紧打电话给梁康城。 铃声响起，就在不远处。 梁康城急匆匆地赶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的饭壶。他笑着坐下说道，“还好赶上了，我一下班在公司饭堂打了饭就过来了。” 他瞧着小桌子上的饭菜，赶忙把自己带来的饭菜都打开。 里面有梁琦韵爱吃的红烧肉，酿茄瓜。 “瞧你这满头汗，快拿纸巾擦擦。”李淑芬拿了张纸巾递过去，“哎我刚听韵韵说待会十二点出成绩，就几分钟的事了，这几天一忙起来就忘了。” 梁康城三两下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擦干净，笑着说，“这个我倒是记得，这不特意赶过来了吗？” 梁琦韵坐在一旁听着愣了下，没想到爸爸还记得，特意跑过来的。 他这两天都是一下班都跑过来。她劝过，梁康城却是说，“哪怕是帮不上忙，爸在一旁看看也是好的。” 话正说着，叮咚一声，是梁康城的手机在响，短信进来的声音。 三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梁康城掏出手机点开短信，激动得手都在颤抖，“韵韵考了645！文科645！” “真的？”李淑芬顿时乐弯了眉毛，她赶忙起身拿过丈夫的手机看了起来，“真的是哎，我们韵韵真棒。” 这个消息足矣让人振奋。文科645和理科645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个分数运气好些，都能进省前五十了。 梁琦韵终于放松地露出笑容，很是知足，起码她真的做到了。 她后来也看到了自己的分数，省排名，各科分数。之前老大难的英语难得地考出了历史最高分。 班群里李老师发出消息，让私信发送成绩截图，又交代了三天后下午到学校填报志愿。 虽然现在是考后填志愿，但学校为了最大程度地实现志愿合理化，还是坚持让考生和家长商量后，到学校电脑室填报志愿。 梁琦韵依旧是待在医院里做康复训练，妈妈陪着。 关于志愿的事，高考后第二天梁康城过来陪她们母女俩说话的时候，也谈起过这件事。 “韵韵这个分就是省心，咱直接报江大，什么专业都是可以的，就选韵韵之前最喜欢的那个专业，那什么……档案管理学。”李淑芬说起这个很高兴。 梁康城也是跟着点点头，“这个专业虽然说冷了点，但未来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也适合韵韵。江大是咱们南方这边唯一一所开设这个专业的大学，肯定是有自己的特色在的。” 这个答案，在未上高中之前是梁琦韵的心之所向。 她是真的喜欢江大，喜欢这个听起来有点冷门的专业。 可是因为遇到周明铮，她有了更想去的大学。 她努力地想要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梁琦韵小声开口问，“爸妈，我这个分其实也能去青大了。” 这话一出，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置于喧嚣的集市中突然被发现，原本热烈的讨论沉寂下来。 “是北城的那个青大吗？韵韵想报那里？”梁康城最先开口，他尽量冷静地问。 梁琦韵头次见到疼爱自己的爸爸这么严肃，她突然不确定了，但还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那天爸妈说了很多。 “韵韵，北方太冷了。我们这边气候算是暖和的，一到冬天都没法承受得住，我们怕你到北方受不住。” “在江大读书的话，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和你妈随时都能到。可要是去了青大，哪怕是直接订机票飞过去，进城到学校，最少也要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实在是太远了。” “我们知道你很努力，但是现在身体能不能恢复还是未知，留在江大，我和你妈照顾你也方便。” “江大的档案管理学一直都是你喜欢的，就选它好吗？” “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和你妈都一直无条件地答应你。所以……这回算是爸妈求你了，留在江大好吗？” 填报志愿那天。 梁琦韵依旧是待在医院里做康复训练，她现在勉强能够扶墙往前走几步了。 康复师说，如果顺利的话，两个月下来应该是能够恢复到以前的三分之二的。 她不敢让昔日同学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也怕自己反悔临了改了志愿，是梁父代为去学校填报志愿的。 L中六月的校园还是那般静谧，高一高二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反倒是高三教室里时不时传来轻笑。 学校里只有两个信息室，同一个时间段只有两个班能进去填报，级组是按照从一班到二十班的顺序来安排的。 梁康城来得早，女儿的事他向来放在第一位，索性请了假过来。 李老师听了情况，直接领了他到信息室，还是忍不住感叹道，“我们原本以为以琦韵的成绩，会选青大的。” 这要是其他学生，那肯定是要劝着再三考虑的。多一个考上青大的学生，L中的脸面就多增添上浓厚的一分。 可梁琦韵这个学生的情况特殊，李老师也只能惋惜了。 正好信息室最后一排还剩了一个位置，李老师说着领梁康城过去，“梁先生，你就用这台电脑填报好了。我还得回班里和学生交代些东西，就先走一步了。” “好的，辛苦李老师了。” 梁康城偶尔听到周围学生的讨论声，互相问着报哪里，忍不住想，要是自家韵韵身体康健，她想去哪里，他都会支持的。 可惜，没有如果。 他打开网站，拿着抄好的账号密码登上去，火速填完几个号码串，选好专业，保存确定，退出账号。 梁康城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往左望过去，两个长得高俊的男生也坐在那填报志愿。 最右边的那个男生好似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庞，连眉梢都晕满了不羁和肆意，应该是考得不错的。 梁康城莫名地觉得眼熟，他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身离去。 韵韵还在医院等着。 他得回去告诉她，志愿已经填好了。 第35章 九月，梁琦韵来到江大报道，成为了江大档案管理专业的新生。 万幸的是，她在经过暑假将近三个月的康复训练后，勉强能走路了。 但身体还是退化了一点。 假使说之前是能走五百米，现在勉强走两百米，就必须停下来休息。 她现在也容易因为脚突然发软而直直地摔倒，所以在走路上也更加小心了。 江大的宿舍是六人宿舍，三张上下铺，梁琦韵选了下铺。 她现在状况明显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舍友都很友善，会在细节上注意着，却从来不会莽撞地开口去问。 档案管理学这个专业是她之前所热爱的，现在也是，梁琦韵在学习相关课程时，倒也不觉得乏味。 她很快习惯了江大的新生活。 工作日在学校里上课，没课的下午去图书馆窝着看书，或是和舍友去附近走走。 周末没课的时候，她就回家陪妈妈，白天一起去康复医院，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 生活好像回到正轨，平淡得如水，不见波澜。 只是有时候梁琦韵在图书馆看书时，她经过历史书领域时，总会想起那个不爱看书却偏爱历史的少年。 去饭堂吃饭经过篮球场时，她会不经意间望过去，看到里头飞奔抢球的人群，也会想起曾经那个放学总要去打球的少年。 可惜的是周明铮不爱发朋友圈，梁琦韵和他也从来没有过私下里的联系。 至于从前的消息传递员黄希芸，也去了北方一所理工科大学读书。 她除了和一个曾经很好的朋友只能保持着线上联系外，也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上了大学后，梁琦韵没有参加校级组织社团之类的，她安静地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只和同宿舍的人才稍微有交流。 每回走在校园上，因为走路姿势稍显而引起他人过多的瞩目，她也能够做到视若无睹了。 现在的生活很好，可梁琦韵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迷茫中，或者是自我颓弃中。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她经常会因为细想而无声落泪。 因为怕影响到舍友，也因为怕自己脆弱的模样被她们瞧见，梁琦韵只能拼命压抑着，无声地落泪。 这些事情她没法和家人、朋友倾诉，只能自己痛苦着。 梁琦韵像是钻了牛角尖，经常会在深夜时侧身躺着面向墙壁哭着自我拷问：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过去那么多年，她能够坚强乐观地熬过来，是因为有父母的支持。 可现在她会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没有得这病，她是不是可以顺着心意去北城，和周明铮读同一所大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来到江大。 江大很好，只是没有他。 没有他，江大再好，也不是她所愿的。 可是这些话，她没法说出来。 只能在黑夜里哭，甚至是不能哭出声。 大一很快过去，梁琦韵瘦了不少，身体单薄到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最明显的是，她再没有像高中那般轻松地笑过了，甚至是会自暴自弃地想过，说不定很快她就会因为一场意外病情加重直接呼吸道衰竭死去。 不仅仅是无缘周明铮，更是因为这件事引发的一系列恐惧。 她当年因为摔倒而突然走不了，其实心底很恐慌。就是靠着那么股强烈的渴望撑着，她不愿意从此就那样了，她的人生不应该是那样的。 她必须得努力做康复锻炼，去恢复。 上了大学后，学业没有那么繁重，梁琦韵接触到的成人世界愈发广阔。 与此同时是个人思想的成熟，思考得不再是从前的如何学习，而是在和其他同龄人对比下的自我厌弃。 也是在大一这个暑假，她通过q.q加入到了这个病友群，对这个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她也认识了同龄的病友。 这种隔着网络距离，却因为患有相同病痛而互相聚在一起的感觉很神奇，梁琦韵是快乐的。 她知道了其实在国外，2016年就研制出了治疗这种病的特效药，已经有人用上了。 据说消息公布的那天，正好是圣诞节。 漫天飞雪的日子，患者最恐惧的冬天，迎来了曙光。 对方网名叫做陈陈，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梁琦韵和她交流起来很自由，她们在对病痛上的观感是一样的，她们所分享的生活小体验是能够得到对方的支持的。 陈陈的病情要更加严重些，她甚至是没有读过高中，因为身体已经弱到只能终日躺在病床上，只有吃饭时能够坐起来会，连说话久了都会大喘气，夜里需要用吸痰机吸痰。 她曾经开玩笑说，“万一哪次我爸妈反应不及时，我一口痰那么堵住，可能就那么去了。” 梁琦韵知道她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在担忧。 因为她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陈陈很乐观，她的乐观一定程度上也感染了梁琦韵。 她觉得，陈陈都这么努力地活着，自己有什么理由放弃。 她们要一起！ 想通了那天，梁琦韵去学校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小束白桔梗。 她拿回宿舍后摆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就那么随意地靠着墙。 光是平时抬头看着，就足够令人高兴了。 大二那年，梁琦韵明显开朗很多，她愈发地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会喜欢夜晚和舍友去散步，会喜欢白天在江大的湖畔旁吹风。 用她舍友的话来说就是，好像是本来迟暮的老人突然焕发生机，韵韵变得格外会养生了。 李淑芬和梁康城作为父母的，自然也是感受到女儿的变化，欣喜不已。虽然过去一年女儿笑着，但他们总感觉韵韵不开心。 夜里李淑芬曾经也会后悔问过，“你说韵韵真就那么喜欢青大？” 彼时梁康城也是想不明白，叹气揽过妻子的肩膀，“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他们觉得女儿会自己想通的，毕竟她总是那么懂事。 选择江大，会是最好的决定。 大学的生活很安静，身旁的舍友一个个陆续脱单。 梁琦韵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就想守着心底那个人平静地度过大学四年。 之后呢？ 之后就……再说吧。 第36章 日暮黄昏，天边晕出了火红的云霞，竟也有几分壮丽。 江大图书馆门口陆续有学生成群结队地走出来，边说笑着往饭堂那边走去。年轻男女总是朝气蓬勃，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是积极向上的。 等到离开图书馆的一波人潮散去，最后走出一个女生。 绚烂的霞光在她的脸上漾开，清秀的眉眼皆是宁静的气息。 她身穿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搭配着格子半身裙，细嫩白皙的双手捧着两本厚重的历史书，真让人怀疑那柔弱的手能否承受住历史的厚重感。 路上碰上不少成群结伴的，有和舍友一起的，有和男朋友一起的，总归是热闹得很。 梁琦韵独自走着，倒也不觉得孤独，她现在格外享受独处的感觉，整个人脑袋都是放空着的。 “滴。”绕到树荫拐角处，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下，是微信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她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反正很快就到宿舍了。 哪怕是没有打开手机，她大概率也可以猜到微信的提示音，要么是各种订阅号公众号推送最新消息，要么也只有那一两个人发消息过来了。 毕竟她微信里经常会联系的，也就那几个人。 拿着钥匙开了宿舍门，里头安安静静的，另外三个舍友都不在，她们应该是去饭堂吃饭了。 梁琦韵把新借回来的两本历史书放到书桌上，这才坐下来，从斜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打开微信，赫然就是高中的老同学，现在的好朋友黄希芸发来了两条信息。 【你是我的svip。】 入眼的信息很无厘头，梁琦韵耐着性子点进聊天框，在这句话上头还发来一张图片。 上头分别是目前比较盛行的四大社交联系方式图标，分别是手机电话、□□、微信还有某短视频网站。 最下面附带的文案是，“能够同时拥有我这四大联系方式的，才是我的svip。” 她们俩人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前阵子对方更是分享了某短视频网站过来互关，说是可以随时分享看到的搞笑视频。 这样想着，梁琦韵嘴角漾出了清浅的笑容，小酒窝若隐若现。她细嫩的指尖在手机屏幕轻敲着字，最后点了发送。 【你也是我的svip。】 手指右滑要退出微信，正要按键息屏，梁琦韵在看清最上头的联系人时，原本淡淡的笑意消散了些，连呼吸都停滞了半分。 她伸手，轻轻地触碰着上头“serendipity”，有点恍然。 空荡荡的聊天页面，只有系统自动发送的提示音。 2015/7/7 10:52 系统：您已同意添加了阿铮，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是他们在微信聊天框上唯一的一句话，还是系统自动发送的。 当初是他亲口说的，“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可是真正加上微信后，竟是连一个表情包都未曾发过。 梁琦韵看到手机左上角年度那一行：2019。 她不由得苦笑，原来，已经过去四年了。 或许是从高一末文理分科后开始，她和周明铮就已经向着两条不同的道路走去，永远不可能再相逢。 他们曾经互换过手机号码，先后加过q.q和微信，可惜终究还是走散在时间长河中，永远不会有第四个联系方式。 他终究不是她的svip。 2019年冬，梁琦韵还是艰难地在过着。 这年她大三，是她们专业的第一名，只是除此之外，再没有在其他地方听说过她的名字。 十二月，沉寂许久的班群再次响起，是之前高三十六班的在问今年寒假过年要不要搞同学聚会。 起初是班长先说的，又有几个当年她交好的朋友出来应和着。 或许是上了大学后的，都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怀念高中一起拼命奋斗的一群人。倒也有不少人出来应和着，很快敲定了日期还有地点，开始组织接龙。 梁琦韵看完之后，悄然退出，她私聊发信息问刘筱颜去不。 毕竟在曾经的文科班中，刘筱颜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如果她不去的话，其实这个同学聚会去不去倒也无所谓。 很快刘筱颜回了消息：【琦韵，我刚刚也看到群里消息了。不过我刚好过年要去奶奶家，不在这边，可能就没法去了。】 看完后，梁琦韵也简单回过消息，她决定也不去了。 过年还是窝在家里陪爸妈就好，还能去康复医院多待一会。 也是在这年圣诞节，梁琦韵加的那个患者群再次消息疯狂震动。 她打开一看，发现是国家医保局官宣了，16年在国外上市的第一个治疗她这个病的特效药也成功进入到国内。 那天阳光很好，哪怕是简单地穿着毛织衣，也不觉得冷。 这个消息如同冬日暖阳一般，照耀在梁琦韵的心中。 她不由得浅笑着。 只觉得：啊，终于等到这一天。 与之遗憾的是，特效药伴随着的是天价。 面世初期，药企必须要收回研制成本，而后才是盈利。基因药的出现是疾病里程碑的进步，同时研制成本也摊分到药价上，年度药费高达上百万。 病友群里都沉默了。 梁琦韵有点难受，又自我安慰说其实还好。 起码现在有药进国内了。 再有小朋友确诊，再也不用经历她当年那种绝望了。 医生不会再说，“现在这个病无药可治，你们家长回去后多照顾孩子吧。” 医生会说，“现在这个病在国内有药了，只是药价还很贵，我们努力照顾好孩子，再等等，很快就能用上了。” 她那天又去学校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小束白桔梗，摆放在宿舍书桌上。 平时看书累了抬头瞧会，就忍不住露出小酒窝浅笑着。 生活总是在变好的，不是吗？ 这消息很小众，甚至只是在医保局官网和这个病患组织上出现过。但是真正有心了解的，自然会知道。 梁康城工作忙，之前顾着家里，女儿去上学后他也跟着轻松不少。 这个消息他也是很快就看到了。 年底放寒假了在家里，饭后他像是聊天般随意地提起，“韵韵啊，我也看到那个药在国内上市了，应该明年就能够在医院用上。我们要不就试下？” 李淑芬显然也是知道的，她坐在一旁笑着，显然是兴奋支持的。 “爸，药价太贵了，我觉得很快还会降的。”梁琦韵下意识地说道，她把自己这阵子查看的数据分享出来，“这种药是终身用药，每年都是这个价格的话，我们家撑不下去的。” “而且这个药效可能没有你们所期待的那么大，实验数据说起码一年后才能有明显效果，手脚慢慢多点力气，长期用药会恢复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那天其实梁琦韵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哽咽。 有药了谁都期盼着能够用上，毕竟等了那么多年，是生的希望。 但是就，她也不希望爸妈太辛苦了。 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那天梁康城沉默了会，他话很坚定： “这些我和你妈都了解过了，对爸爸妈妈来说，韵韵只要身体没有退化，就是最大的进步，是我和你妈最大的希望。” “至于钱的话，我把老家那边那套房子卖掉，也能够用上两三年了。” 最后他们还是被梁琦韵说服了，如果一年后还是这样，那么就用药。 梁琦韵把这件事分享给陈陈之后，对面沉默许久。 陈陈：【其实你父母挺好的，真的。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起码我父母不能，他们的要求很低，只要我还活着就好。所以用不用药，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的。】 年初五，梁琦韵夜晚在刷手机朋友圈时，不小心按了退出，她随手一点又进去。个人主页下方刷新出一条新的朋友圈。 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serendipity”。 她连呼吸都轻了，生怕一眨眼眼前的这条朋友圈就不见了。 简单一张集体合照，所有人像极了高中拍合照那般前后三列错落站着。 只是不再穿着绿白校服，不再拘谨，和身旁人勾肩搭背的，全都放肆得笑着。其中很多人都很眼熟，又比记忆中要模糊许多。 梁琦韵几乎是一眼就认出站在最后一排较高的少年，或者说是一个稍显成熟的青年了。 周明铮依旧是和唐棣站在一起，和高中时一般眉眼间蕴满了笑意，左手随意地搭在唐棣肩膀上，依旧是那般潇洒。 这是高三一班的同学聚会，里面没有看到黄希芸，她留在北方过年了。 梁琦韵点赞后，又是手指轻触，保存下这张图片。 她退出微信转而打开q.q，永远的高一一班静谧到，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在2015年八月。 也是，很多人毕业后，再回想起青葱且试卷满天飞的高中，都只剩下最后高三那个班级了。 哪里会有什么永远的高一一班。 偶尔活跃下的，大概就只有高三一班和高三十六班了。 第37章 2020年大四，梁琦韵开始实习。 她先是去学校安排的合作单位实习。这其实也算是她第一次走出社会，收获良多。 实习结束后，她回到学校里。 那时候十一月，其实很多同学都在准备考研的最后冲刺了，宿舍格外安静，舍友全都早出晚归待在图书馆里。 梁琦韵因为不打算考研，所以这段时间倒是难得地轻松。 这个时候天转凉了，套上了薄外套。 她索性继续去康复医院训练。 许是这几年心态好了，反而觉得过冬时要轻松许多。 又或是过去几个好消息都是在冬天传来的，她开始变得不再抗拒冬天。 十二月底病友群里经常会有人在问，啥时候出结果。 今年药品也进了医保谈判的现场谈判环节，官方说预计月底出结果。 过去许多年里，各地家长都在不断努力。 而在2020这一年，各地陆续出了商保，不限既往病症。 也就是梁琦韵以及她的小伙伴都是能买的。 盼了许久的结果出来了。 那天梁琦韵几乎是秒看到发出的公告，没有她们这个病的药品。 意料之中，但又还是难免失落。 但是在跨年之际，2021年伊始，反倒是药企送上了最好的新年礼物。 药品降价了，年度药费变成五十五万。 同时病友群传来好消息说，商保正式生效了，可以报销该药。 梁康城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他这次态度很坚决，“韵韵，一年十七万这个药价我们家绝对是承担得起的，我们早点用药，也能够早日进步，防止进一步退化。” “我和你妈都知道，你是不想我们太辛苦。但其实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不辛苦的。” 总有父母，能够把毕生所爱都倾注在儿女身上。 梁琦韵这回答应了。 这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笑得开怀，比过往每次都高兴。 她等了这么多年，真的能够用上药了。 梁康城夫妇带了梁琦韵去当年确诊的医院做了用药评估。因为赶上年关，得等年后才能用药。 一年四次腰穿用药，梁琦韵已经做好了准备。 2月14日。 夜晚梁琦韵窝在房间里看书。 她偶尔看得累了，就打开手机看看朋友圈。大多是情人节秀恩爱的合照，其中就有她的舍友。 顺着评论区发出祝福：【祝99！】 等到临睡前她再次打开手机，想着最后看一次朋友圈。 沉默许久的“serendipity”再次发了条朋友圈。 这个时间节点。 梁琦韵长且翘的眼睫毛颤了颤，她抿唇咬紧牙关，还是逼迫自己看下去。 【你比月色更美！】 配图是霓黄灯光下，映在地上的一个女孩子的倒影。 她像是稍微倾斜着身子，举起右手在比耶。 光是一个黑到模糊的身影，都能想到镜头前的女孩子笑得该有多甜。 她澄澈的眼眸中，盈满了正举起手机拍照的他。 这其实很正常。 男生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会谈恋爱的。 迟早都会有，反正不可能是她。 梁琦韵想着，习惯性地右手握紧成拳放进嘴巴里，轻轻咬着。 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落下，滑落在棉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被单上的水渍又证明着它们的存在。 因为她的微信没有加高一的同班同学，只有黄希芸和刘筱颜。 所以现在图片下方的评论区还是安安静静的。 她忍不住想，或许此时其他曾经的同学早已在下方刷起了【祝99！】 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少年。 她爱的少年，此时也有了女朋友了。 很少发朋友圈的周明铮，会在情人节这天，发那个女孩子的身影照。 他说，她比月色更美。 梁琦韵回想起过往。 少年曾经离她那般地近，又好像那般地远。 以后，她可能连暗恋周明铮这件事都没法说出口了。 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梁琦韵和大一那时一般，无声地哭着。 她生怕自己抽泣的声音一大，就惊扰到一墙之隔正在睡觉的父母。 她终究是没能坦然地发出一句【祝99！】 那天晚上，梁琦韵把高中时用的老人机翻出来。 她把曾经和“serendipity”的手机短信，q.q过年互发祝福，甚至是微信空白的聊天框全都看上一遍。 "serendipity." "serendipity." "ser end i pity." 梁琦韵一遍遍地念着，念着念着又忍不住继续无声地落泪。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吗？ 不期而遇的美好，本身就包含了遗憾和结束的意思。 第二天醒来，梁琦韵把老人机关机，放到书桌最底部的抽屉里。 这才起身走到客厅。 妈妈李淑芬瞧见了她还惊讶道，“韵韵你这是怎么了？眼睛全都肿了。” “没什么事，我不是最近买了书回来看吗，昨晚给看哭了。”梁琦韵笑着，像是浑然不在意般。 李淑芬这才松了口气，她说，“没事就好，你晚上早点睡，情绪别太激动。我们再过一阵子就能用上药了，这时候可不能出岔子。” “妈，你就放心好了，我没事。” 梁琦韵当时挺怕黄希芸找自己的，怕从她口中听到周明铮和他女朋友的消息。 好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段时间黄希芸都没有发过消息给她。 再联系时，双方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周明铮也再没有发过朋友圈，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看权限。 梁琦韵有一次无意中点进他的的个人主页，朋友圈那一块干净得像是张白纸。 就像是，情人节那天的朋友圈只是一场梦。 一眨眼就消失了。 可偏偏梁琦韵头脑清醒得很，知道那是真的。 她爱的少年，终于也谈恋爱了。 四月，梁琦韵躺在医院里上了麻药，陷入昏睡中。 腰穿注射听起来吓人，可其实也就在病床上躺了八个小时，就能够出院了。 用药之后，她搭配着康复训练。 再就是进行毕业论文收尾和答辩了。 六月毕业季。 梁琦韵穿着学士服喝舍友拍照。 梁康城夫妇也来了。 “韵韵，恭喜毕业！”李淑芬笑着把手里刚买的花束递给女儿。 “谢谢爸妈。”梁琦韵笑得高兴，小酒窝明显得很。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捧花。 经典的豆绿色包装纸上裹着二十二枝白桔梗，上面还点缀着些许满天星。 是她过去最爱的白桔梗。 那天梁琦韵坐在自家车上离开江大。 身后是不少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箱准备离校的毕业生。 江大气势磅礴的校门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缩小成一点，再隐没在城市中。 梁琦韵靠在车内椅座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韵韵怎么了？”李淑芬坐在副驾驶，听到女儿叹气忍不住回头问。 梁琦韵望着妈妈担忧的脸，她笑着说，“没呢，想着这么快就大学毕业了。” “是啊，一下子四年就过去了。”妈妈李淑芬感叹道。 在江大四年里，梁琦韵成长了许多。 她曾经颓丧过，也重新乐观起来。 她曾经在经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怀念着她的少年。 从高中到大学，她暗恋了周明铮七年。 如今，也算是道别吧。 她在努力地成长，努力地学会和岁月释怀。 梁琦韵很快入职了一家企业，负责资料整理分析。 年底国家医保开启了新一轮药品谈判。 她们的这个药也再次进入到现场谈判环节，结果将在十一月底公布。 梁琦韵和陈陈就这个事情聊过。 陈陈的话语总是叫她震撼。 她说：【我一直觉得我能用上药，只不过是早晚罢了。哪怕是熬到专利期过了用仿制药呢？我不信我活不到四十。】 梁琦韵其实也觉得，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她期盼着这次谈判能成功，又觉得说起码还得等几年。 11月30日，十一月底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地就有新闻报道药品作为首个罕见病天价药谈判成功了。 群里的病友都抑制不住地高兴，偏又得抑制住喜悦说，【大家冷静，静待官宣。】 梁琦韵也跟着焦急。 反倒是陈陈说：“【不急，咱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天。】” 出乎意料的是，这天没有任何消息。 12月3日这天，梁琦韵如同往常一样打开手机群，就见病友群已经开始过年了。 曾经年度药费高达百万的真的，进医保了！ 梁琦韵激动到想吐，想哭。 她仍旧是无声地哭，因为已经习惯了无声地哭。 不能让任何人听到她在哭。 她边哭边看着网络上正疯传的谈判现场的视频。 温柔且坚定的女谈判家说：“每一个小群体都不应该被放弃。” 这句话如同冬日暖阳般照进过去隐忍的生命中，所有深夜的不甘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解脱。 曾经梁琦韵很讨厌冬天，她每年都在煎熬，担心着身体会不会进一步退化。 现在梁琦韵慢慢发现了冬日暖阳其实真的很耀眼，关于病痛所有的惊喜都发生在冬天。 ------ 作者有话要说： 2021.12.03永远值得铭记。 第38章 一家装修偏棕色，很有情调的咖啡馆内，悠扬舒适的音乐从天花板上的音响倾泻而下，舒缓地萦绕在耳边，柔柔的，既不会显得吵闹，又很有氛围。 梁琦韵靠坐在窗边，早日阳光隔着玻璃窗亲吻着她那精致白皙的面庞。她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摩卡咖啡，放在唇边轻抿一口，醇香且泛着淡淡的涩味。 她周末休息，早上梁康城出门急忘带了一份重要资料，梁琦韵正好没事，就自告奋勇地给他送过来了。 这家咖啡馆就在梁康城的公司对面，梁琦韵看着今天天气好，索性就走过来这边打发时间。 岁月沉淀下，她依旧是年轻温婉。 曾经年少时所在意的，所痛苦纠结的，似乎都随着去年那一场轰动的消息传来而湮没在时光长河中。 梁琦韵满打满算已经用药一年了，效果可能在其他人看来约等于无。 可只有她自己能够深切地体会到，走路已经能够连续走八百米了，再不用时刻担心着会不会突然腿软而摔倒，冬天来临时她不用再去害怕担忧。 她的走路姿势也慢慢地在黄医生的指导下矫正回来，走在大街上再也不会像曾经在江大读书那般明显得引起他人的注意。 生活在变好，就像现在爸爸梁康城也放心让她帮忙送文件来公司了。 他们夫妻俩这一年里明显要轻松许多，就好像一直压在心中的重担慢慢地被挪开。 看到女儿慢慢地能够如同正常人一般朝九晚五去工作，再不用时刻担心某天一场感冒发烧就随时都会失去生命。 在今年新拍的一家三口全家福中，他们穿着大红色的衣服，眉眼中尽是笑意，再无愁绪。 梁琦韵从小到大，喝过无数偏方药，她甚至是在朋友中出了名的养生，从来不碰奶茶饮料，连咖啡都不敢喝。 过去如果馋了不想喝白开水了，就泡一杯葡萄糖水或者菊花茶、枸杞红枣茶之类的喝。 自从年初她尝试了咖啡之后，就爱上了这醇香又泛着涩苦的味。像极了她的人生，苦尽甘来。 见时间不早，梁琦韵站起身走出咖啡馆。 在门口，她与一高大的男子擦肩而过。 对方穿着长款黑色大衣，宽厚的右手举着耳机正在和人打电话，应该是在交代些工作上的事情。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同样黑色外壳的手机，上头青筋显眼。 梁琦韵不经意地抬头望过去，发现自己大概只到对方的下颌。 在看到对方的侧脸时，她愣住。 险些以为他是周明铮，想要开口喊住他。 仿佛回到许多年前高三一班的教室里，风扇轰轰地转，空调风呼呼地吹，教室外蝉鸣声不断，老师在讲台上激情讲着课。 而她身旁的少年，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节正灵巧地转着笔。 他那俊逸的侧脸，下颌线分明，仿佛能够看到眉眼间的不羁和认真。明明是那么矛盾的两种感觉，偏偏在他身上融汇得自成风采。 那个黑色大衣擦肩而过后，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地向咖啡馆那走去。 只带起一小阵风，微凉，吹散了梁琦韵不合时宜的征愣。 梁琦韵抬眼直视前方，高大冰冷的建筑前人来人往。 她好笑地摇摇头，浅笑着。 真是魔怔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不是说好要慢慢放下了吗？ 会的，会放下的。 她心底拷问着，而后像是得到回应，这才释然地迈步往前走。 身后是渐盛的日光，追随着她。 或许真是有缘。 公司最近和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在合作，梁琦韵负责分析材料那些。 她那天在公司会议上见到了对方的负责人，是之前在咖啡馆擦肩而过的黑衣青年。 原来他叫傅陈深，是这家软件开发公司的创始人，年纪轻轻的CEO。刚创业起步初露矛头的青年企业家总是亲力亲为，包括这次两家公司的合作。 每次他在会议室里，面对着两家公司的人，镇定自若地分析着合作的可能性，都能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梁琦韵也坐在会议桌旁，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巧看到了青年的侧脸。 真的很像。 她不经意间也会想，少年的周明铮慢慢地成为青年，走向社会，他应该也会如眼前人一般耀眼。 一定会的。 随着两家公司合作确立，梁琦韵和傅陈深的交集越来越多，私底下互相加了微信。 从工作延伸到生活，她意外地发现，和傅陈深之间有很多共同的爱好。 梁琦韵其实在开始之前有过迷茫无措。 她私下和黄希芸打过电话：“他真的挺不错的，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合拍的异性，就无论是喜好兴趣，都很合适。” 电话那头留在北方工作的黄希芸耐心地听完后，她笑着说道，“挺好的呀，琦韵我真的觉得遇到合适的不容易，你可以试着尝试一下，真的。” 她感叹道，“其实这个傅陈深也挺幸运的，他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出现了在你身旁。” 梁琦韵默然，她没有说话。 确实，如果是过去在江大念书时，她遇见了傅陈深，她可能不会有这些纠结。 因为那时的她心底守着一个人，守着一段无望的暗恋，哪怕是没有结果，只那般在心底念着就足够了。 而傅陈深足够幸运，他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出现。 他出现在梁琦韵想要努力放弃曾经爱了七年的少年之后，出现在她想要开启新生活，愿意尝试着谈恋爱之后。 梁琦韵觉得她自己也挺幸运的。 年少时她暗恋着最优秀的少年，经年流转，在她愿意尝试着放过自己之后，傅陈深就那么不期而遇地出现了。 想通这些后，梁琦韵不再抗拒和傅陈深接触。 两人相处多半是傅陈深主动，他会约着她周末去参观附近有名的博物馆音乐展。他如果忙的时候，也会约她一起到第一次擦肩而过的咖啡馆里。 她看书，他办公。 他们的关系近到，连梁康城他们都知道女儿最近新交了个男性朋友，经常约着周末出去。 遇见傅陈深的第一个年关。 对方掐着零点发来新年祝福；【琦韵，新年快乐！】 【陈深，新年快乐呀~】 梁琦韵也醒着，正打算发出这条消息。就见对方先一步发来信息，她不再犹豫点了发送信息。 傅陈深：【还没睡？】 梁琦韵：【还没呢，想着发完祝福先。】 傅陈深：【我的荣幸，那如果还不困，方便电话不？】 梁琦韵看到消息时心一跳，她从床上坐直身子，靠在背枕那，拉起棉被裹住身子。而后才在手机上回：【好的。】 下一秒就是微信语音通话响起。 “是我，陈深。” “我知道。” 两人那天晚上说了很多。 对方声音微醺，他还和梁琦韵分享了自己名字由来，“我叫傅陈深是因为，我爸姓傅，我妈姓陈，至于深字，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搭配好听。” “从知道你叫傅陈深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梁琦韵轻笑。隔着网络距离，她仿佛能够想象到对方此时的神情。 原本稍显清定的眼眸染上朦胧，清俊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耳后根却是红了些许，短刺的头发在夜里也变得柔软。 说到最后，就听到傅陈深问：“琦韵，我们后天出来玩好不？” 后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都到这一步了，就差最后一层窗纸没有捅破。 她知道如果答应了出去，那天会发生什么。但是早已想清楚的东西，就不应该犹豫。 她愿意勇敢去尝试。 梁琦韵轻轻地点头，像是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这才浅笑着柔声应道，“好，那我们后天见。” 2月14日情人节这天。 天气依旧挺冷的，但是白天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适暖和。 梁琦韵穿着长款毛呢出门。 傅陈深已经开车在小区门口等着了。他穿着去年冬天初见时的黑色大衣，嘴角是明晃晃的笑意。 他手拿着一捧花递给梁琦韵：“琦韵，节日快乐。” “谢谢。”梁琦韵红着脸接过，她低头望去，是她最爱的白桔梗。 这花语她曾经在心底默念过很多遍。 真诚纯洁的爱意。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伸手在梁琦韵弯身坐进车时护着，而后关上车门绕回主驾驶位上车。 那天傅陈深安排了很多项目，两人先是去一家刚兴起的网红店吃了午饭，又去游乐园玩了一下午，再是吃过晚饭后到江边漫步。 对岸是不断燃起在空中绚丽绽放的七彩烟火。 梁琦韵和他并肩漫步走着，只觉得这样子的夜晚格外静谧，却不无趣。 傅陈深突然顿住步伐，侧身低眉望着梁琦韵。 梁琦韵也望向他，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心跳加速，也跟着紧张起来。 青年的声音比起少年时期少了几分清润，多了几分沉稳，叫人心安。 傅陈深捏了下眉骨，面对着心爱的女孩子，他尽量声线平稳地把私底下演练许久的话说出来。 “琦韵，做我女朋友好吗？” 年少的悸动再次焕发，比高中那时更猛烈，更直接，也更容易说出口。 梁琦韵点头，认真应道：“好，我答应你。” 她嘴角的小酒窝是那般显眼，眉眼间蕴满笑意，眼底是繁星点点，映着面前青年突然露出的明媚笑容。 下一秒她被涌入薄荷香的怀抱中。 傅陈深双手搭在梁琦韵的纤腰上，用力拥住她。他把下颌搭在梁琦韵纤薄的肩膀上，两人温热的脸庞互相挨着。 就听他说，“韵韵，我很高兴，真的。” 两人就这么谈起了恋爱。 热恋期的小情侣总是有说不完的爱意，梁琦韵和傅陈深的微信聊天越来越频繁。 傅陈深很忙，公司正在起步期。 但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来和梁琦韵见面。 有好几回他都是在深夜加班后，开车到梁琦韵家小区附近，抬头望着她房间的窗户是否还亮着。 如果还亮着，他就发信息给梁琦韵，两人在夜色中拥抱，聊一会天，而后各自归家； 如果没亮，他就靠在车窗外仰头望着她房间的方向，孤月繁星作伴，待一会就回家休息。 两人谈了半年，感情愈发深厚。 某天傅陈深提到说，要上门拜访她的父母。 梁琦韵正想答应，她想起一件事，还是坦诚地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把过去的病痛，病理，以及现在的情况全都告诉他。 “这个以后是需要终身用药的，我自己也能负担得起。还有就是它是基因遗传病，比如说我爸妈都是携带者，生孩子有百分二十五的几率会生下患者，我就是那个幸运儿。也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是正常的，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携带者。” “像我是患者话，配偶最好是正常人，就不是患者也不是携带者，这样子孩子最多是携带者。” “我觉得你可以再想清楚些，不管怎样选择我都能接受的。” 梁琦韵越说声音越低，垂下的眼眸有点发涩。 傅陈深沉默许久，他把梁琦韵揽进怀里，像是哄孩子一般拍着她的背部，柔声哄道：“我们韵韵受苦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好了。” “不管怎样，我的选择永远是你。” 梁琦韵和父母约了时间，可私底下还是会担心，傅陈深到底会不会介意。 涉及病情甚至是未来孩子，乃至是他们的生活的，梁琦韵生怕他现在坚定，未来却慢慢后悔，那样对两个人甚至是两个家庭都不好。 大概是三天后某个晚上，梁琦韵收到傅陈深发来的消息。 【韵韵，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一趟不？】 梁琦韵赶忙站起身，她走到窗户旁望向小区门口那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应该就是他了。 【好的，我马上下来，你等我一会。】 “陈深！”梁琦韵快步走过去，自然地牵起傅陈深宽厚的手掌，抬眸笑得明媚，声音软得像是在撒娇，“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啦？” “想你了。”傅陈深笑出声，他手灵活一转反握住那温软小手，十指相扣握住。两人走到小区门口的花坛边椅子坐下。 他这才略微正经上几分说，“其实是今天收到了一份文件，想拿来给你看看，哄你开心。” “什么文件啊？是最近谈的合作签了合同是吗？”梁琦韵和他腿并挨着坐，两人的手依旧牵着，坚毅和柔软交缠着。 傅陈深把那份文件递给梁琦韵。 “基友检测报告？”梁琦韵看清上头的字低声念道，她猛地抬头惊讶问道，“你去做了基因检测？” 傅陈深笑得坦然，他说：“知道你不放心，那天回去我就去查了相关的资料。每年用药费用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肯定是能够用得起的，终身用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结婚生孩子，且不说我们可以不生，这份报告是为了让韵韵你安心。报告显示，我不是这个病的隐藏患者，也不是这个病的基因携带者。” “所以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和物可以阻止。” 他说得平淡，却是叫梁琦韵心底发颤。 从两人认识，到后来谈恋爱，再到现在，傅陈深总是很好地顾及到她的喜怒哀乐。 他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就像之前坚定告诉她，不管怎样，傅陈深的选择永远都会是梁琦韵。 就像这回悄悄去做了基因检测，用医学上权威的数据告诉她：他们两个真的很合适，不管是在医学上还是在情感上。 他无声地抚平了梁琦韵的最后一点担忧，让她再没有后顾之忧，坚定地去回应这段爱情。 七月傅陈深上门拜访了梁琦韵父母。 过了一个星期，他又领着梁琦韵上门拜访自己的父母。 两家八月见面谈定婚事，先订婚，年底再结婚。 黄希芸知道了后还忍不住笑道，“恭喜啊琦韵，没想到你比我先结婚。我到时候一定要当你的伴娘。” 彼时梁琦韵笑得一脸幸福，“好啊好啊，我很高兴真的。希芸，我总觉得能够走到这一步，老天真的很眷顾我。” 到了十一月，有关婚礼的事宜全都开始准备起来。 婚礼定在梁琦韵和傅陈深在咖啡馆初遇的同一天，梁琦韵和傅陈深共同参与了这次婚礼的准备事宜，包括选酒店、拍婚纱照、喜帖、喜帖伴手礼等。 傅陈深还特意去一家梁琦韵很喜欢的婚纱品牌店请人定制婚纱。梁琦韵和他说过自己的一些想法后，他再去交涉的。 12月25日，圣诞节，天气晴。 四季酒店三楼婚礼厅上，台下坐满了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 熟悉的婚礼进行曲悠扬响起，渲染得整场氛围浪漫而又温馨。 黄希芸忙完自己的伴娘工作，悄然走到台下坐着。 她这会放松下来才有空打量这婚礼现场，红毯两侧摆放得是白桔梗盆栽。这个时候明明不是白桔梗的花期，但现场的白桔梗娇艳到仿佛正当时。 她收到的婚礼请贴上边角花纹也是白桔梗的勾勒金边。 就连早间她陪着新娘子换上婚纱时，那时还惊叹：“天哪琦韵，这婚纱上居然绣着白桔梗，是纯手工的。” 其实不少人知道，梁琦韵最爱的花是白桔梗。 每年夏天，她的桌面上时常摆放着新鲜的白桔梗。 但是今天英俊的新郎在冬日也为美丽的新娘子献上了一场浪漫的白桔梗婚礼。 司仪念着结婚誓词。 黄希芸抬头，就见美得惊艳的梁琦韵笑得满脸幸福，声音依旧柔柔的，但很坚定，穿透话筒传遍了整个婚礼现场： “我愿意！” 那天黄希芸看着看哭了，她喝了不少酒，回到家后直接躺倒在床上，神奇地做了个梦。 梦里是很多年前的场景了： 那天是她回学校填报高考志愿。 高三一班是第一个去信息室填报志愿的。黄希芸填完后，因为还有事要找班主任刘涛，她又跑去了办公室。 当时周明铮和唐棣也在，他们和刘涛说笑着正高兴。 不知道是说起什么，刘涛突然感叹道，“一下子就三年过去了，从高一到高三一直带着你们。我记得高一你们三个和琦韵倒是常年坐在教室最后面两排。” “就是可惜了那孩子，成绩那么好都可以直接报青大的，最后报了江大。” 黄希芸震惊，梁琦韵完全没有和自己说起这件事。 她以为梁琦韵分数够了，肯定会报青大的，因为周明铮铁定是要报青大的。 更让她震惊的是周明铮的反应。 少年潇洒不羁，澄澈的眼眸中有着梦想和远方。他是今年的理科省状元，报的是心之所向的青大。 可是此时他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错愕和迷茫。 他的声音不再清润，而是带着股颓然，“为什么？我以为她会报青大的。” 黄希芸惊醒，夜半十分只剩下窗外道路的亮光，朦朦胧胧的。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继续睡。 年少时的青涩暗恋，或张扬或隐忍。 所有无法说出口和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永远地留在青葱的高一吧。 晚风吹过，微凉，微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4 00:14:20~2021-12-04 22:0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麻汤圆 20瓶；家人之间何必这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 高一刚入学，周明铮其实适应得很快。 男孩子本就对周遭的环境改变更有适应性，更何况当时周明铮和唐棣同桌，同寝。 他们本就是初中交好的同学，相处起来其实很顺畅。 那会上课，他喜欢靠坐在椅背上，右手搭在课桌上转着笔，边听老师讲课。 下课后要么起身出去教室外走走，要么就是和唐棣谈天说地。 偶尔思绪放空时他也会忍不住想，右边那对女同学怎么做到一整天不说话，只必须时交谈几句的？ 他记性好，知道靠走道这边坐着的是梁琦韵。 * 第一次体育课，周明铮排在队列中。 他漫不经心地站着，只觉得头顶的太阳热得很。抬眸望去，就见身影纤细的女同学站在那，无端端地弥漫着孤独的气息。 其他同学都陆续排好队了，她仍旧是站在那。 周明铮认出那是梁琦韵，好像是没有参加军训，所以之前的队列里没有她。 他主动开口说，“同学，站这边吧。” * 第一次月考后换座位。 周明铮那天从班主任刘涛手中接过座位表，清晰地看到上面写着： 周明铮|梁琦韵。 是那个很安静，又看起来很孤独的女生。 他当时只是在心底打了个转，倒也没有多在意。反正按照老刘的意思，每次月考后就换一次座位。 组织完同学换座位后，周明铮从讲台上走下来。 就见少女背对着站在那，双手搭在课桌两边边缘，白皙粉嫩的指尖因为拼命用力而变得通红，那课桌却仅仅只是轻微移动一点。 到底是最起码一个月的同桌呢。 周明铮从小受到的教育习惯使然，他主动走过去说，“我帮你搬桌椅吧。” * 语文课其实对于周明铮来说，不是很感兴趣。他更热爱数理化，甚至是英语那种，有规律可循，答案唯一的科目。 语文那些简答题，繁冗的文本提干，周明铮是能避开就避开。 那次语文课上的小组讨论，周明铮算是认真参与了，但也抱着股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真那么不幸被抽中，他站起身也能扯上，不会出彩，也不会丢人就是了。 但当他接过梁琦韵递过来的纸条。 上头是满满的娟秀字迹，甚至是直接把刚才的讨论结果整理成句，站起来就能直接念出来的那种程度。 他突然觉得，新同桌做事挺认真的。 在唐棣庆幸应该不会抽到他们组时，周明铮不合时宜地想着，要是没抽中，他同桌的努力就白费了。 等到语文陈老师真的抽中他们组时，周明铮突然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了。 他站起身，把刚才认真看过的句子用自己的措辞说出来。 意料之中地得到陈老师的夸赞，他落座，瞥见梁琦韵嘴角清浅的笑容，小酒窝若隐若现。 唐棣还在起哄，周明铮顺着笑道，“还真是蹭了你们的光。” 应该是幸运的，最起码她准备的纸条没有白费。 * 其实慢慢相处下来，周明铮发现梁琦韵其实挺擅长聊天的。 不管他说了什么，她总是能够很好地应答上来，甚至继续纵向延伸。 她声音柔柔的，却又很耐心。 只要周明铮和她说话，她总是会浅笑着回答上几句。 那次周日傍晚回校，周明铮像平时一般拉着行李箱，走到马路那里等红绿灯，习惯性地倚靠在栏杆那。 日暮渐沉，天空晕染成深紫色，泛着灰，铺天盖地般压下来。 周明铮不喜欢日暮，他喜欢红日初升时的朝气，喜欢蓝天白云散发出的自由气息。 他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身影。 少女一身绿白色的校服，背部挎着平时用的粉色书包，白皙粉嫩的指尖紧紧抓握住两条粉色背带。稍显宽大的校服被背带扯着向后，勾勒出明显地纤细腰线。 她微仰着脸望向马路对面，身侧是壮烈的霞光，无端端晕染出一副末世佳人绝美画卷。 周明铮难得看得走神，他蓦然笑出来，出声喊道，“梁琦韵，你怎么也回学校了？” * 校运会要安排同学给参赛者拍照。 那天晚自修前，听到梁琦韵主动说想要帮忙拍照，周明铮的第一反应却是她身体行不行，会不会太累？ 毕竟这段时间下来，他多少观察到梁琦韵身体其实没办法做任何剧烈运动，甚至是有时候走几步路都会有点气急。 他想拒绝的。 可少女的声音温婉柔和，眼眸中是繁星点点和无尽期盼，小酒窝浅浅的，她说了很多。 周明铮到嘴边的拒绝话语到舌尖打了个转，飞速地盘算过后，他点头应了下来，笑得如清风明月，甚至是开玩笑道，“当然可以啊，到时候可得把我拍得帅些。” 少女像是很高兴，连连点头，嘴角的小酒窝甜到晃人。 周明铮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个同桌这么容易满足。 他难得在这些无关的小事上考虑得这么周到，细致地为梁琦韵考虑到时候要怎么拍照。 校运会那天下午，跳高比赛未开始前。 周明铮从宿舍走到下操场上，看到梁琦韵穿着绿白校服影绰地向自己走来，身后的马尾辫一晃一晃。 日光猛烈，少女仿佛踏着光而来。 周明铮抬脚走过去，心念一动，主动问对方有没有带老人机。 他是知道梁琦韵平时裤兜里都会放着老人机，这样子方便和家人联系。 少女像是惊讶，又是如周明铮期待一般点头。 周明铮当时心底莫名地有点小窃喜，他顺势说道，“咱留个手机号，待会方便联系，你也不用干等着。” 后来周明铮其实也想过，如果当时要手机号，比赛的因素占三分，那么他自己的兴之所至要占到七分。 他报了手机号，低眉见少女站在那专注地按着手机。 两人当时面对面站着，不算近也不算远。鼻间是淡淡的柑橘味，是之前在教室里同桌而坐的闻到的甘甜。 风一吹，似乎清甜的柑橘味也沾染到他皂香味的绿白校服上。 * 男生宿舍夜话，有时候总会谈到女生。这是青涩年龄中自然焕发的对异性的欣赏。 有一晚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到了班里女生谁最漂亮上。 若是其他话题，周明铮多少也会应答上几句。谈及女生的话，从初中那会他就不会参与这些，只是躺在自己床铺上不说话，随意地听着。 是不在意不感兴趣，不在背后评道她人。 那天舍友们轮流提到几个名字，有陈燕，有黄希芸，有刘筱颜…… 唐棣突然感叹道，“其实我觉得梁琦韵也挺好看的，就是太安静了。” 彼时周明铮躺在床铺上，双手悠闲地交叠枕于脑后。听到唐棣这句话后，他不由得回想起白天教室里两人的相处。 安静吗？其实熟了以后会发现，她挺能聊的，什么都能接上几句。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硬找话题，而是真的兴趣广泛，有所了解。 想着，周明铮闷笑出声。 唐棣有点倒是说对了，她还真挺漂亮的，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 * 冬天，周明铮发现梁琦韵更加不爱动了，课间经常是窝在自己的座位上。 那天正好他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在经过大型饮水机时被黄希芸汗珠。 黄希芸说要去办公室，让他帮忙把梁琦韵的水瓶拿回教室。 其实那个时候在青春期的男女之间，这事说小也很小，因为他们是同桌，互帮互助很正常；但周明铮也曾经见过不少兄弟帮女朋友拿水瓶的瞬间。 他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想岔。 但还是坚定地接过梁琦韵的粉色保温瓶，宽厚的手掌触碰到冰凉的瓶身，修长的紧紧抓握住。 周明铮快步走回教室，看到少女穿着厚实的校服大棉袄弯身趴在课桌上，他眼底染上了笑意。 走过去见少女睁开朦胧的眼睛，盈满了水，周明铮有一瞬间被戳中，“梁琦韵，你的水。” 她像是惊讶，又像是高兴。 伸手接过粉色保温瓶，又因为瓶身带水太重，差点没拿稳。 周明铮因为看着她，这会眼疾手快地圈住她的手肘，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其纤瘦。 就听少女声音有点虚，有点弱，又有点软糯道，“谢谢啊。” 周明铮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小，可能是刚睡醒吧，不过她看起来确实比较虚弱。 不由得暗自懊恼着，刚才应该直接把保温瓶放到她桌子上的。 他顺势坐下，从抽屉里拿出课本来。 就见梁琦韵拧开保温瓶，拿着一长条冲剂，指尖像是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仍旧是没有撕开。 周明铮开口道，“我帮你吧。”他伸出手掌向上摊开。 等到看清那长条冲剂是红糖姜茶后，周明铮瞬间反应过来，他感觉耳尖在发烫，满是燥热。 怪不得她今天看起来那么难受。 他强装镇定，把这红糖姜茶冲剂撕开一个小口，直接伸手把保温瓶拿过来，把冲剂粉尽数倒进去，而后把瓶盖拧上，用力上下摇晃后这才递给梁琦韵，“可以了，你喝吧。” * 跨年那天晚上，班主任在q.q班群里祝新年快乐。 周明铮那时刚好拿着手机在玩，点进去也跟着附和上一声。 难得放假，他学习好，也爱玩游戏。早先就和唐棣约了今晚上机打几把。 等到打完游戏，周明铮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零点了。他索性站起身去洗了把脸，再躺倒在床上看手机。 因为q.q里有不少人，以前总有人给他发新年快乐，周明铮久而久之已经学会了，率先设置好定时群发祝福消息。 他看了眼手机，有条新的好友申请。点开一看，才发现是梁琦韵。 周明铮点了通过，他注意到时间是23:59，快到零点了。 原本想发句“新年快乐”，他思索了下又觉得会不会太简单，再添上句什么呢？ 她身体不好，就再祝她“平安喜乐”吧。 2015.1.1 00:00 周明铮：【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那个句号是少年时期，怕暴露自己情绪的绝佳掩饰。 * 六校联考后班里看电影。 周明铮发现梁琦韵没有来，听老师说是生病了。 他想过要不要发信息问一下。 他们之间有手机号和q.q两种联系方式，怎么都能联系上的。 夜里无事，他躺在床上拿着老人机，对着聊天框纠结许久，打打删删最后清零。 如果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周明铮就直接发过去了。 但是对方是梁琦韵，周明铮迟疑了。他其实慢慢地意识到了，他对梁琦韵是不一样的。 最后消息还是没能发出去。 散学典礼前天，周明铮接到班主任的交代，让他帮忙整理梁琦韵的书，拿个袋子装好拿下去给梁琦韵的爸爸。 他回到教室，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个大的帆布袋出来。 而后开始帮梁琦韵收书。 少女每回放学回家，总要把课桌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抽屉里的书也是摆放整齐的。 周明铮照着自己抄得作业清单还有标记需要带回家的课本，一样一样地全都给准备好。 到了时间点，他提着那一袋子书来到校门口。 梁琦韵爸爸接过那袋子书，笑着道谢，“同学太谢谢你了哈。” 周明铮来之前纠结了许久，此刻却是下意识地问道，“叔叔，琦韵身体还好吧？” “没什么事，她就是前阵子感冒有点发烧，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在家休息。” “那就好，谢谢叔叔。” 周明铮几不可见的，在心底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既然这样，那就年后见吧。 * 周明铮喜欢看历史书，不喜欢看语文名著。 以前勉强看下去的，都是语文老师明确要求说考试会考的，他才会去看。 那天语文课上讲曹禺的《雷雨》节选，周明铮也只是听着。 语文陈老师强烈推荐他们去看原著，他其实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的，也没有打算去看。有那时间，多刷几道数学压轴题不好吗？ 等到他傍晚回教室准备上晚自习，看到梁琦韵在看书，赫然就是曹禺的《雷雨》。 周明铮突然来了兴致，他问，“你刚去借书了？” 在听到梁琦韵夸赞这故事还挺戏剧性的，他笑得随意，“不错，等你看完后借我看吧，我就不用再跑一趟图书馆了。” 他当时只是想看看，她看过的书是怎样的有趣。 周明铮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梁琦韵就和他说已经全部看完了。 他笑着接过那本书，端正地放在课桌上。 自习课上，周明铮难得地没有做作业刷题，而是拿起那本书看着。 很神奇，那是他头次主动想要看一本语文名著，不是因为父母老师的要求，而是自发的。 许是剧情太过吸引人，许是书上的柑橘香淡淡清甜，周明铮难得地看了进去。 几天后晚练也是看《雷雨》的电影版。 周明铮因为事先看过原著，再看起电影，对剧情也有了种先知的把控，很让人舒适。 教室里黑暗中只有投影幕布上亮着光。 唐棣还在那意味深长地说，“这可比看书有意思多了。” 周明铮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调侃。 他靠坐在椅背上，笑着骄傲，“看电影自然是有趣的，看书也不错。” * 高一第二学期期末，文理分科。 周明铮几乎是没有犹豫，坚定地选择理科。 他身边的朋友基本上都是选择理科，班里的同学也是。 不过梁琦韵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周明铮心底不免有了猜测，当时心底其实是有点发堵的。 他之前想了很多，比如说他们会一直同班同桌到高三。等到高考结束，他就告白。 少年成熟，他的爱意不是那种在青涩年华爱了一定要在一起，他更愿意在彼此都情投意合，在合适的时机后，在家人朋友的诚挚期许下在一起。 早恋很美好，但大多不长久。 周明铮想要和梁琦韵有长久的未来，那么不过是两年，他等得起。 而且梁琦韵看起来就很乖，也不像是会早恋的。 周明铮不想让她为难。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梁琦韵会选文科。 他私底下想了很久，试着去理解去包容去接受去支持。 所以那天唐棣回头问选文理科的事，梁琦韵说想选文科时。 周明铮能够站在她的角度说上一句真心话，“你其实挺适合学文科的，选文科挺好。” 这话是肺腑之言。 周明铮是真觉得挺好的。 长久且真诚的爱，不是在年少时以爱之名自私地让对方为自己去妥协，而是各自选择心之所向，各自努力，有缘自会在顶峰再相遇。 而当时的周明铮觉得，他和梁琦韵都能够当一年同桌不被拆散，那自然是再有缘不过了。 * 语文课陈老师在上头激情地讲课。 周明铮翻着课本，看到白桔梗，愣了一下。他也是之前偶然一次知道白桔梗的花语的。 许是即将分别，哪怕还是同级同校，以后再想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潇洒肆意的少年也在所难免有点愁绪。 他心念一动，嘴角浅笑着，见老师没有注意到这边，主动和身旁认真听课的少女说道，“你知道白桔梗的花语是什么不？” 少女眼神先是落在书本上，又是移回到他的脸上，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周明铮笑容清浅，他难得柔声说道，“象征着纯洁真诚的爱。” 那天周明铮都想好了。 等到高考后，他和梁琦韵告白，不要玫瑰花要白桔梗。 他会捧着一束漂亮的白桔梗送给梁琦韵，请求她做周明铮的女朋友。 * 很快到了散学典礼，过了这个暑假后就是高二了。 周明铮那天回教室拿书包，看到梁琦韵还在时有点惊讶。 在听到她们俩在互加微信时，周明铮心念一动，从举起手中的智能机晃了晃，笑着和梁琦韵说道，“那咱好歹也是一年同桌，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他想要再留多点少女的联系方式，以后就算见不到人，总有一个能够联系上的。 那时黄希芸笑着打趣他们。 周明铮漫不经心笑着，“我们俩同桌一年自然是不一样的。” 现在只是同桌，以后会不止是同桌的。 * 高二比周明铮想象中的忙。 他参加了数学和物理竞赛，一开始还有空在放学后去打篮球，后来变成白天在教室里上课，放学后和周末去实验室听课刷题。 等到省队比赛将近，周明铮他们那批人更是直接整天窝在实验室集训，每月去教室。顺利在省赛中拿奖，进了省队集训准备国家级比赛，已经是第二学期的事了。 其实竞赛这条路多得是人付出许多却一无所获，可能竞赛没拿到奖，回来课业也落下了，压力真的很大。 哪怕是周明铮向来看得开，承压能力好，有时候也会没忍住情绪低落。 青大是他从初中时就确定下来的目标。 而竞赛可以帮助他离梦想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是不能保送，降分也是能够为其以后保驾护航的。 有时候累了，周明铮也会想到学校里文科班那个女孩。 她应该还是很安静很认真地在上课，娟秀的字迹在笔记上工整地书写着。 他多次对着手机屏幕，想要给她发消息。 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要发些什么，有很多想说，又好像都说不出口。 六月，周明铮回学校里准备政史地三科的学业水平测。 要想考青大，肯定政史地这三科得拿3A的。 他前面落下不少课，这会只能加倍地复习。 紧张复习之余，偶尔周明铮也会放空思绪想起那个文科班的女同学。 她学的是政史地，应该在这方面很擅长。 她物化生不错，上课又认真成绩也好，应该也是能够轻松拿三A的。 高一时他们某天课间聊天曾经说起过心仪的大学。 周明铮曾经说过自己的目标是青大，当时梁琦韵笑得怡然，她说，“青大挺好的，我也努力。” 那阵子教室窗外陆续张贴上不少祝福便利贴，五颜六色。 周明铮当时也想着要给梁琦韵写上一张，祝愿她学业水平测顺利。 那时他收到不少朋友和学弟学妹的祝福，只要是收到了他就全都回了，这是礼节性问题。 但只有写给梁琦韵的那张祝福便利贴，是周明铮自己想写的。 平时只要在学校，周明铮大多都是和唐棣走在一起的。 但是那天周明铮在午后放学独自来到高二十六班，把写的祝福便利贴张贴到教室窗外靠右边。因为怕被风吹落，他还特意拿手用力地按紧按稳几回。 他临走前望进教室，没有一人。 这个点她应该是去吃饭了。 那天之后周明铮也难得分心关注起教室窗外七彩的祝福便利贴，一张张地看过去，找寻着。他知道梁琦韵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回的。 没人知道，周明铮在看到教室窗外那张蓝色便利贴上娟秀的字迹署名时有多高兴。也无人看到他真诚满足笑起来的样子。 布置考场那天，刘涛让人各自把教室窗外属于自己的祝福便利贴收下来收好。 周明铮把外面所有写给自己的祝福撕下来收好，厚重的一沓。 回到家后，他特意把蓝色的那张便利贴拿出来放进自己最爱的那本书籍中，摆放在触目可及的地方。 其他的则沓在一起，塞进书柜里尘封。 * 许是过去的日子太过顺利，老天不会永远眷顾同一个人。 在国家级竞赛前天周明铮发烧了，他强撑着考完试。抬头望着以前最爱的蓝天白云，他知道自己应该算是失败了。 如果发挥得好，顶多也就是获得降分资格。 八月，周明铮回到班里和昔日同学一起进入了总复习的紧张节奏中。 时间不容他颓丧迟疑，之前高二一年落下的课程，他必须尽快追上来，并且回到级第一的位置。 月底那天，周明铮和唐棣吃完饭准备回教室。 他们现在中午不回寝室休息了，直接回教室看书刷题，累了就趴桌子睡一觉。 走到一半，唐棣说要去小卖部买可乐，周明铮和他一路，也一起走过去。 他走近才看到少女身姿绰约地站在那，绿白校服好像变得更加宽松了，她瘦了。 那种不期而遇、久别重逢的欢喜叫周明铮平淡的心再起波澜。 他走过去笑着打招呼，“梁琦韵，你也来买东西吗？” 少女的眼眸依旧蕴满笑意，如繁星般闪烁。 她声音温柔婉约，笑着恭喜他竞赛获奖的事。 周明铮那天心出奇地安宁下来了。 他说，还有一年，还来得及。 * 高三那段日子，周明铮很刻苦。 以前他对学□□是肆意轻松的，因为不需要多用功也能名列前茅。 但经过竞赛那件事，再加上心底不期然的约定，他总是想着再努力一点。 他想要上青大，再是捧着白桔梗送给心爱的女孩子表白。 那段拼搏的日子里唯一的放松时间，是在每次月考后的年级表彰大会。 高三一班和高三十六班的距离很远。 他就坐在自己班的位置上。 在级长表彰文科班，念到梁琦韵的名字时，真诚且热烈地鼓掌。 而后更加加倍地努力学习复习。 高考后，周明铮刚好碰上家里有事。 他忙完后算了下日子，离出成绩也快了，到时候再和梁琦韵联系吧。 出高考成绩那天，周明铮提前收到班主任的消息。 他高三最后几次模拟考，在六校中排前三。但这次属实是超长发挥了，成了那年高考的理科状元。 铺天盖地来的是来自家人亲友老师的祝贺，可惜的是周明铮没有等到梁琦韵的消息。 他直接打了电话，传来的是机器般冷漠的关机提示声。 他发了q.q和微信，对方也没回。 他想着马上就要回学校填报志愿了，到时候总能见到的。 春风得意马蹄急，少年眉眼恢复了往日的张扬，像是笃定了一般。 填报志愿那天，周明铮在信息室志愿填报系统里填下惦念许久的青大，坚定地点下“最终确认”键。 他发现了同排右座有个中年男子，有点眼熟，不过当时正高兴着，也没有太在意。 办公室内听到刘涛说的话。 周明铮是错愕的，他瞬间颓然，“为什么？我以为她会报青大的。” 那个暑假，周明铮一直没能联系上梁琦韵。 世事无常。 曾经相邻而坐的两人。 一个留在了南方，一个去了北方； 一个选择了江大，一个奔赴了青大。 从此再难相见。 再后来。 他谈恋爱了。 她也结婚了。 暗恋无声。 那些曾经说不出口的话，悄悄为对方做过的事，永远湮没在岁月中，只有时光知道。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其实周明铮的视角一直都很想写。 正文结局那里，韵韵最终也走出来，找到真正爱自己的人，竹子感觉也挺完整了。 昨晚想过这个周明铮视角的番外是否还要写，也和基友讨论过。 最后还是决定写吧。如果不写，周明铮曾经那些百转千回说不出口的事情，悄悄做过的事情都将湮没在岁月中，真的就只有时光知道了。 梁琦韵这个人设，其实竹子很心疼她。 女孩子在花季年华中遇到爱慕的少年，她的暗恋和许多人一样，藏在心中开不了口。 她的自卑来源于病痛的折磨，她甚至对未来都是带着淡淡的不确定的。 她是悲观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她的未来是望不见光的，她的未来不可期。 所以她爱周明铮，从一开始鼓起勇气去尝试，到后来随着病情加重，她其实只是单纯地暗恋着这个耀眼的少年，不期待去拥有。 这样一个连哭的时候，都只是咬着拳头无声哭泣的女孩子，她又是幸运的。 她有爱她的父母，有不介意她病情所带来异样而真诚待她的好朋友。 所以竹子最后自私地让她拥有了个稍显幸福的结局，她曾经黑暗痛苦的人生随着药物进医保始见光明。 * 至于周明铮最初的设定，是光风霁月，“不喜欢梁琦韵”、“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只是单纯地在那个年纪不想谈恋爱。 可是行文过半后，竹子也曾经怀疑过，和基友吐槽过。 笔下的周明铮仿佛活了过来，他有了自己的意识，会被梁琦韵所吸引。 这样敏感纤细，乐观开朗，努力地在活着的女孩子，周明铮没有理由会不喜欢。 所以有了这个番外。他是骄傲的，他的爱是包容成熟希望在顶峰相遇的。 可惜最终还是错过。 * 说起罕见病，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 “罕见病在没有特效药之前，是全人类面临的难题；但当特效药面世后，就只是家庭所面临的难题了。” 现实中更多的像陈陈一般的罕见病女孩，她们可能会因为自身病痛失去很多寻常的快乐，她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默默地暗恋着风华正茂的少年，却无法开口。 她们身处寒冬，仍心向光明，努力地在活着。 愿所有的罕见病女孩都能迎来照耀自己的冬日暖阳！ 愿病罕见，爱不罕见！ * 最后感谢各位小天使陪竹子走过这个寒冬，也愿冬日暖阳都能够温暖你我~我们有缘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