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在逃师兄,魔界在逃新娘》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仙界在逃师兄,魔界在逃新娘》作者:湫主任 文案: 叶君晰是仙界第一沈仙师唯一的亲传弟子:天资聪颖、样貌卓绝又为人亲切,是龙阳剑派弟子们心中偶像。师慈徒孝了几十年。 一日,师尊闭关回来,一切都变了。他做什么,在师尊眼中都是错。 倒是谢颜小师弟依旧会每日来给他带宵夜。 师尊的无情无义,让他感慨惆怅,独酌一夜忽然三千青丝化银发。 师叔见了他惊呼:“错不了!书里的反派就是他!赶紧将他的灵根废了赶出去,以绝后患!” 他并不知,闭关后的师尊师叔师伯都变成了穿书者,看见他满头银发,料定他就是书中的大反派,为了苟命只能先下手为强。 *** 叶君晰不明所以,却不想坐以待毙,愤然下山还被师叔一剑戳心坠下山崖,还好路遇义士出手相救,捡了条命。 可万万没想到,这对他百般照顾的义士竟是魔尊独子! 听说魔尊好男色,前不久才从仙界掳了个仙师做夫人。 这人莫非是,想把我也掳回魔界给他当小娘?! 看着魔尊对自己“甚是满意”的眼神,叶君晰浑身打颤,救命恩人真的是要骗他去做小娘! 逃吧!连夜逃! 魔界众人:魔尊的儿媳妇连夜跑啦! *** 叶君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还背上了残害师妹的骂名,好在遇到小师弟搭救,与自己一同躲在凡间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看事情有了些眉目,师尊、师叔他们竟找上门,指着小师弟冲他惊呼:“离他远点!快到我们这个阵营来,他才是书中大反派,是魔尊独子!还想将你掳回魔界当媳妇!” 叶君晰:!!! 【阅读指南】 1.cp:外表清冷内心温柔的美人受 X 白切黑绿茶兼舔狗的师弟攻 2.文案废,拜托各位一定多看几章! 3.关于修真境界:见第四章 作话(详细对比表) 4.剧情和感情双推,攻受身心1v1!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君晰、谢颜 ┃ 配角:师尊、钟道友、魔尊、妖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绿茶师弟,追着我舔 立意: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遵循己心 第1章 师慈徒孝 叶君晰刚刚摘下易霖榛果,那株易霖草就开始迅速枯萎,死亡的气息顺着草茎蔓延至根部。 阴云移幕,弯刀似的血月照在这株枯萎的易霖草上,映出雪地里盘根错节的黑根,叶君晰这才发现这么一株三寸不到的仙草竟将整座雪山盘拢了起来。 迅速粉化成灰的仙草再也无法支撑这诺大的雪山。 他的脚下立刻地动山摇。 来不及多想,叶君晰立刻念动灵力,在对面划出一道灰黄的时境圈来。 “你们快走!这座山要塌了!” 叶君晰为了顾及自己的师弟师妹将那离开秘境的圈门画在他们面前,自己却陷入了危机。 先前坚若磐石的冰山之巅,此刻正如散沙一般迅速倾灭。 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物体,也来不及施展任何法术,他就随着破碎的山体直直朝下坠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葬送在此时,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吸纳入圈门。他一个踉跄冲了出来,并没有直直摔在地上,而是被一双温暖可靠的手稳稳扶住。映入眼帘的是让他孺慕敬爱的师尊。 “君晰!” 听到师尊唤他,叶君晰冰冷的眼底瞬间柔化了,仿若化了融的春水,眼波流转令人心醉。 “师尊,你怎么来了?” 叶君晰将自己的师尊仔细检查了一番,紧接着就说:“师尊还未伤愈,下山来做什么。我有乐师妹和谢师弟做副手,去趟赤月苍境不是什么大难之事。” 他刚说完这才发现自己口中乐师妹还在结冰的湖面上打着滑,刚要站稳,又被从时境圈中飞出的谢师弟撞了个狗吃屎。 两人扭打在一起引得叶君晰轻轻一笑,如竹林翠叶间散落下的细碎阳光,温柔而静谧。在旁人眼中,他与同样仙姿卓绝的沈师尊叠肩并站宛若一对璧人。 师尊拍了拍他的手,感慨道:“你若不是为了我,又哪里需要闯那般险境,九千丈的赤月山不好爬,山上又全是金丹级别的精怪!纵使柳长老和你同去我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带着两个师弟师妹。乐沅荀倒也罢了,她还尚能自保。谢颜顽劣,他那剑术,哎……” “师尊言重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岸边的众人见四人安全回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当他将手中的易霖榛果递给师尊时,更是迎来一众弟子凑上前围观。 “哇,这就是易霖榛果?大师兄好厉害啊!” “大师兄!赤月山是不是真的有九千丈?山顶冷不冷啊!” “大师兄这趟去杀了多少精怪?再过段时间是不是可以晋升金丹末期了?” “大师兄待沈掌门真好,怪不得沈掌门只收大师兄这么一个徒弟!” …… 周围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叶君晰面上淡淡微笑,心中却在疑惑刚刚那一道无形的吸力出自哪里。他明明赶不上时境圈了,如此强大的扭转空间之力必是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的。 纵使他在龙阳剑派的弟子中修行最高,也才只到金丹中阶。难道说,方才在赤月苍境中还有第四位修者的存在? 他正想着,以至于师尊的话都说完了,他才回过神来。 他只记得半句“可好?”,现下只能局促地盯着手中仙笔,听着耳边众人的议论来判断师尊刚刚说了些什么。 “沈仙师果然最宠大师兄,这么好的笔随手就送!” “那还不是被大师兄舍命取榛果感动的?要我是沈仙师,我也只收大师兄这么一个徒弟!” “啊啊啊!你们听见没,沈掌门还说回去以后要大师兄用这天极宝物——南化神笔给他画人像。美人画美人,那场面想想就让人激动!” 叶君晰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连忙低头应声:“是,师尊。”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到此为止时,身后的谢师弟突然举着弯刀走上前来,大声说道:“沈掌门,大师兄可厉害了!不仅找到了易霖榛果,还给我弄了把玄影弯刀。您瞧!是不是顶好的?” 谢颜师弟本不该随他一起去赤月苍境,他才只是个筑基的修士,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混了进去,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抖抖索索躲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好在没有出事。 如今得了宝物安全回来,反倒得意起来。 唉,小孩子心性。 他的一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根本没注意一旁的柳长老直接将他手中的弯刀夺了过来,握在手里翻看。 柳长老:“上品弯刀,师弟的君晰可真厉害!谢颜,你把此物孝敬给为师怎么样?” 谢颜水灵灵的黑眸无辜又皎洁,像是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他伸手就要去夺,嘴里更是叫嚣起来:“师尊~那怎么行!这可是大师兄亲手给我挖来的宝贝,天上地下独此一份,我要拿回去供着。师尊你快还给我!快点!” 沈向卿转过身来,匆匆瞥了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对着叶君晰淡淡一笑:“君晰,为师说什么来着,你身为首席大师兄要严苛一些,不要太宠溺派中的弟子,尤其是谢颜。赤月苍境如此险境,你拿了榛果就该速速回来。” 叶君晰望着与柳长老没大没小的谢颜,清冷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暖意,他低头恭敬地说:“师尊,我知道了。” 沈向卿嘴唇磨了磨,最终没再说什么。 *** 叶君晰跟着沈向卿回了子含峰,服侍完沈仙师入寝后,便回了自己的住所。还没推开门,就闻见屋里的淡淡酒曲甜香。不想也知道,桌案前坐着的一定是他那个样貌平平,却可爱贴心的谢小师弟。 “大师兄!” 叶君晰应着那声比酒酿甜羹还要甜腻的轻唤落座在桌前,谢颜正单手撑着脑袋,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眸期待地望着他。 谢颜笑着催促道:“快尝尝,上品仙米酿的酒曲,算着日子发酵的。今天刚好可以做一锅。大师兄要是喜欢,酒糟还多,还能做上许多。” 叶君晰端起玉碗闻了闻,一阵扑鼻的酒酿香,让人未吃先醉。入口软烂的香甜酒酿,配着黏糯又有嚼劲的丸子,口感实在是说不出的好。仅暖暖的一口便能卸下了他一天的疲惫。 “好吃吗?” 谢颜歪头看着他。 叶君晰抿嘴微笑,吃了一口又一口,只等碗都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咬唇问道:“还有吗?” 他话音未落,谢小师弟就端着玉碗麻溜地跑了出去。 叶君晰也不知道他这个小师弟为何整天都一身的劲,明明和他一样刚刚从那赤月险境中出来,却一点也看不出疲惫。还不忘晚上给他做宵夜吃。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平日里教他的那些剑术抵不上谢颜平日里端茶倒水送夜宵的赤忱热情。这才特地在秘境中给他找了一把上品弯刀相赠。 师尊说他宠溺师弟,他倒是真不这么觉得。龙阳派里的弟子都对他恭敬有加。想要向他献殷勤的师弟师妹,多到能从四千丈高的子含峰山顶排到山脚下,他们似乎都听从于谢颜小师弟的安排,井然有序又把握着分寸,不会给他徒增烦恼又能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到师弟师妹们的热情。这些不都得归功于谢小师弟? 他正想着,人就又从门外端着玉碗喜滋滋地走了过来。 谢颜:“大师兄,让你等急了。” 叶君晰将碗推到谢颜面前说道:“你自己不喝一碗吗?” 玉碗被小师弟又推了回来,他双手捂了一下玉碗,上头的热气立刻消减了些,冲着叶君晰嘿嘿一笑:“大师兄,这下温度刚刚好。你不用顾着我。我弄了一下午,尝过好多遍了,喝得我肚子都涨了,一直到味道正正好,才端上来的。大师兄不会嫌弃我吧! 叶君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刮了一下他圆顿的小鼻子,轻笑道:“嫌弃你偷喝我的酒酿,怪不得一嘴的甜香!” 谢颜摇头晃脑颠颠了起来,他的眼神静静扫过叶君晰深邃的眼窝、精致的鼻头、微翘的唇峰、巧尖的下巴,还有那上下滑动的迷人喉结…… 他的大师兄,永远都是这般好看又单纯。 他的大师兄,马上就要醉了,还有一息、二息、三息…… “谢颜,这酒酿怎么也这么上头?我……” 叶君晰眼前迷糊起来,终是没有看清谢颜嘴角勾起的坏笑就倒在桌前,任由谢颜将他搀了起来。 谢颜将人扶到床上,此时的叶君晰已经醉入了梦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谢小师弟酿的酒糟比那千年佳酿后劲还要大。 谢颜算准了他今日一定能得手,特地和乐师姐说今日不回奥南峰。他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谢颜挑起叶君晰的腰带,将它轻轻解下搭在床头,扯下外袍和裤子堆叠在床尾。而后将他整个人翻过身来趴附在床上,摆弄着两条修长的腿做出外跨的诱人姿势。 锦绣棉枕半遮半掩出叶君晰绝杀的侧颜。 已是这般谢颜却还觉得不够,他的双手穿过美人的脖颈,顺着锁骨找到最里件的中衣,特地揉松了一些,又朝着外头拉扯了一番,露出半片骨感迷离的美人肩。 正当他要进一步动作时,门外陡然响起沈向卿浅浅的呼喊:“君晰。” 谢颜面色一沉,狡黠可爱的黑瞳立刻阴狠起来,眼光如刀,仿佛能直直戳破窗棂捅向沈向卿的喉咙。 第2章 人心难画 大师兄因为沈渣师生我的气了…… 谢颜抬手一扬,屋外立刻隆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屋舍罩了进去。 透明的结界直切下来,削下沈向卿两缕飘扬的长发。他若刚刚再向前一步,兴许就要见血。 叶君晰断不会用这等阴狠的结界之术。 沈向卿立刻厉声道:“何人在屋内?!” 谢颜挑眉站在门前并不开门,只是勾起唇角邪魅一笑,语气还是那样的乖巧:“沈掌门,是我,谢颜。大师兄他睡着了,我怕外头的夜蛙吵了师兄好梦,刚刚随手置了个结界,没想到沈掌门您在外面。若有对掌门不敬之处,还望仙师谅解。” 门外好一阵沉寂,沈向卿这个时辰过来必然有私事要找叶君晰,此事若换了旁的弟子,必然会叫醒叶君晰。 可谢颜却只是站着,平日里乖巧的身影映在暖黄的窗棂上反倒显得有些阴森跋扈。 “谢颜,君晰既然已经睡了,你留在他房中做什么?” 谢颜在门内无声地笑,他隔着门都能想到沈向卿不悦至极的“尊容”。 “沈掌门,大师兄累了一天好不容易睡下,我还在收拾房间,沈掌门有急事吗?” 谢颜朝后退了一步,漆黑的影子被拉得更长,像一支削减的木箭直戳门外的不速之客。 “谢颜……你也早些回去吧。” 沈向卿说完便飞身离开,谢颜又驻足了一会儿,确定门外无一活物才将结界撤了。 他转身回望,床榻上抱着香枕的美人引得他心中一番悸动。 如果说白日里的大师兄是清晰明澈的翩翩君子。那此刻半解衣裳的叶君晰就是五彩瑶池中孕育而出的水中精魅。 连那随意散乱的缱绻青丝都似乎在对着谢颜勾手招魂…… 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嘴唇近在美人咫尺,差点就要吻上叶君晰的鼻尖。 不得了!不得了! 谢颜连连倒退两步,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不断提醒自己今天是来画美人醉卧图的,不是干父亲常干的事情。 他慌慌张张从怀里摸出一只笔,在桌案上摊开画轴准备描绘起来。 他与别人有一个赌约,只要他寻得世间最美最艳的美人醉卧图,便可得上品灵石十万颗。要说容貌,仙界公认第一是沈向卿。 但要他承认沈向卿比大师兄美,那是绝不可能的。画美人,自然要画他心中觉得最美的那一位。 谢颜当然知道,平躺着的姿势再美的人画起来也是无趣。而他这个一身正道的大师兄又怎可能如他所愿,自愿摆出这等“丧风败俗”的姿势来。 还不得他亲自动手? 谢颜想了想,就觉得自己无上聪明。可每当他抬起头看那榻上衣衫半解的美人时,却又觉得自己是在给自己找难题。 大师兄实在是太勾人了! 在这房中呆得越久,他就越生出些不好的念头来,不是与大师兄巫山云雨,就是与叶君晰颠鸾倒凤。 他越握越紧,手中的笔杆突然着起火来,谢颜暗骂自己没用,竟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抄起玉碗和画卷就溜了出去。 失策失策!明日再来! *** 时光一晃就过去三载,秋去春来,海棠花开。沈向卿的身体却没有大好,只能强制闭关修行期待体内的易霖榛果能发挥全效,治好他身上的内伤。 这是叶君晰拜师以来第一次师尊独自闭关。往日沈向卿都选在和他相同的时间闭关,派中的一切事务都会交由两位长老打理。而这次,沈向卿则是将这权利交给了他。这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经此一别,就是隔世。 叶君晰心中自有万千不舍,可他是龙阳剑派所有弟子的大师兄,又怎能直言不愿? 师尊不在的日子里,叶君晰都在描绘沈向卿的画像。 今夜亦是。 不知何时,谢小师弟端着水果羹走了过来,凑到他身边问道:“大师兄,你给沈掌门画过那么多幅了,干嘛还要画啊!”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沈掌门?修者筑基之后容貌就不会再变化了,沈掌门已经是元婴末阶,样貌更是不会变。” “画人画神韵,师尊此番若能突破化神,气度风采便会不一样,我画的是出关以后的师尊。” 谢颜悄悄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大师兄,这么晚了,别画了,吃了夜宵就早点就寝吧!” 叶君晰侧目盯着玉碗中五彩斑斓的水果甜羹,又看看自己还未着色的人像,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舍地将画卷起来,重新插回桶里,感慨道:“师尊还有两年零三个多月才会出关。” “是吗?那可……”谢颜努力将“太好了”三个字咽了回去,扯出个虚伪地笑容:“……太让人期待了!” 叶君晰淡淡一笑,他起身伫立在窗前,望着隐隐残月,眸光清远。 谢颜忽然有些心虚,害怕大师兄听出他那句虚假的恭维,他小心翼翼挨了过去,用食指勾了勾师兄背在身后的小指,轻轻试探:“大师兄在想什么?水果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君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先去睡吧,我想看会儿月亮。” “我们在秘境山顶看到的血月也如今日这般是弦月,师兄是想起了那个?” 叶君晰并不接话,谢颜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夜的师兄好厉害,一剑就刺穿了冥狼王的心脏,它差点就扑到我身上了呢!嘿!哈!师兄那一招叫什么?仙人指路?” 叶君晰听到身后的谢颜已经在屋子里凭空舞了起来,正当高|潮之时,突然听见谢颜一声闷哼,紧接着身后的瓷器就碎了一地。 叶君晰连忙回头,看见谢颜正捂着胳膊惊恐又痛苦地站在狼藉边缘。 ——他是被竖立的画轴撮到了伤处,谢颜打碎了乐师妹的紫金瓶,师妹不知下了多大的狠手,一连十天过去,谢小师弟手臂上的青紫都未曾消下去。 叶君晰将唇抿成了一条线,脚下有些仓促,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感染得有些冷酷。 “啊,这,我不是有意的,师兄……对不起,对不起……这白瓷画筒对大师兄很重要吧……我……对不起……对不起……” 谢颜连说了好多声对不起,甚至蹲下|身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叶君晰将他拉到一边,皱眉道:“已经碎了,多说无意。” 他的语气冷冷,虽然已扶着谢颜到一边,余光却还是撇向地面的碎瓷上。 “倒忘记给你上药,你等一下。” 叶君晰将他安置在座位上就去仓库里找药,独留谢颜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谢颜直直地盯着散落了一地的画卷,甚至想将桌案上的甜羹泼翻在上头。 那白瓷画筒是沈向卿的东西,纸是龙阳剑派掌门专用的上品银宣,里头的每一幅画卷都和沈向卿有关,不是出自大师兄之手,就是沈向卿自己画来送给叶君晰的。 他讨厌沈向卿,尤其是他和大师兄搭上边的时候。 他原本觉得这东西立在大师兄的房间里,让人碍眼。没想到碎了反而更让他郁结,特别是当大师兄拿着云肌膏回来,没有直接找他,而是将地上收拾了一番才过来。谢颜只觉得心中更加窝火。 这股无名火一路窜到头顶都要冒了烟,却被叶君晰的一句话瞬间浇灭。 “下次不要再这般胡闹!” 谢颜一下子就萎了,他生怕叶君晰再说一句“否则就赶你出去。” ——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师兄去哪里了?是他不够无辜可怜吗? 谢颜嘟着嘴,用他人畜无害的狗狗眼望着叶君晰:“嘶……这云肌膏涂上怎么火|辣辣的。” 叶君晰:“……” 谢颜:“我……” “早点睡吧。” “大师兄,甜羹还没有喝呢!我拿去热一热。” “不用,我乏了。” “哦。” 叶君晰默默将云肌膏收好,独自回了卧房。 *** 晚上叶君晰做了个噩梦,梦里师尊被关在一座牢笼里,破碎的衣料下满是鞭伤,双手戴着枷锁反剪背在身后,跪在地上,手指鲜血淋漓像是被拔去了指甲。 “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出去吧……” “我真的没有不忠,我和他还没结为道侣,还不算……还不能算……” “咚!” 一道无形的力量压着沈掌门的头,让他重重磕在地上。 他的呼喊是那样的惨烈,那样的无助,像是被折了翼的仙鹤,匍匐在地上悲鸣。 沈掌门似乎想要抬起头来却无能为力,无形的利刃削着他的皮肉,却唯独避过他那张俊美的脸。可他自己已将面容变得狰狞,口水混着血从嘴里溢出,人也似乎疯癫了起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配!你算什么……啊啊啊啊……疯子……你是个疯子!!” 叶君晰猛得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想被魇住一样,四肢百骸慢慢苏醒过来,重回他的操控之中。 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师尊那里要出事。 *** 第二天清晨,派中两位长老果真朝着沈掌门闭关之处赶去,特地叮嘱他留守在派内,若再有魔尊、妖王挑衅便装作沈向卿的模样先将人吓走,切不可与之对抗。 叶君晰正坐于大殿中,手指一刻不停地捏着自己的手肘,都快将那层布料揉烂了。 “轰隆!” 一声巨大的雷响,殿外晴空万里,惟有远处的岐南山上聚了一团乌云。 是渡劫云! “沈仙师不是还未突破化神境界,怎么会引来天雷?” “事出反常,沈仙师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颜听到旁人这般议论,以往本该雀跃得心中放炮。可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却后怕起来。 ——要是那个沈向卿真出了什么事,大师兄会不会觉得打碎画筒是不吉利的前兆,从而迁怒于他? 大师兄会不会气得再也不想理他了?大师兄会不会伤心欲绝?大师兄会不会…… 谢颜咬了咬牙转身就要去岐南山救他最厌恶的人。 乐沅荀突然冲过来拦住他:“谢颜,你干什么?!” 谢颜愣了一下,他差点急忘了,这些龙阳剑派的弟子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仙界的天雷根本劈不散他的元魂,顶多是受点剥肤及髓之苦,忍忍也就过去了。 “我,我去看看,兴许可以帮上忙。” “帮忙?你怕不是个傻子,没有结丹的修士一道天雷就能劈得你魂飞魄散。” “我……” 他正要开口与乐沅荀争辩两句时,余光却瞥见叶君晰面色阴沉,语气也不悦到了极致:“谢颜,你还没有胡闹够吗?” ——完了,大师兄果真生气了! 挡住他的乐沅荀也是一愣,鲜少见大师兄这般严肃过,立刻说:“我去看看,师兄你和谢颜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外头的天雷不断,派中知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大殿里聚满了人。 约莫又过了半日,突然得见沈向卿带着两位长老与乐沅荀回到了正殿。 叶君晰第一个冲上前,半跪于地,双手托着画卷恭敬地说:“弟子携画,恭迎师尊出关!” 殿中响起附和之声,沈向卿面色淡淡,并没有如往日一般立刻将叶君晰从地上扶起来,而是接过那画卷展开看了一眼。 沈向卿表情变化莫测,他将画翻转过来,让大殿上的众人都能看得清晰。 画中的人神采奕奕,周身似有光晕环绕,一眼一唇如同照镜,比之现在的沈向卿只是更加柔和亲人了一些。 “大师兄画得妙啊!未卜先知,提前画出了沈掌门抵达化神境界的风采!实在让人赞服!” “是啊是啊!画得真好!” “一笔一划皆是十分传神!简直像在照镜子!” “都说用这南化神笔,越是熟知便越能惟妙惟肖,反之则越生硬。沈掌门送了,大师兄画了,又画得这般好。有时候想想,沈掌门和大师兄真是天造地设。” …… 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率先说了一句,而后大殿中就开始附和起来。越说越是没谱,连叶君晰都觉得过了。 沈向卿似乎充耳不闻,依旧淡漠地望着半跪于地的叶君晰。半晌之后,冷冷地叫了一声叶君晰的名字。 “师尊?” 沈向卿迷惘地抬起头,怎么也没料到今日会成为他噩梦的开始。 第3章 谁在演戏 沈渣师居然当众侮辱大师兄(…… “你可知我是你师尊?” 沈向卿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众人皆是一愣,静待沈掌门后续如何说。 沈向卿将画拎到叶君晰的脸侧,微微俯身说道:“我允你画我,你才有这个资格。否则……便是对本座徒生觊觎之心,懂了吗?” “是,师尊。” “我的好徒儿,下不为例!” 沈向卿看似在笑,他手中的画卷却陡然焚烧起来,顷刻间便化成了一堆粉末,沾黑了叶君卿半边雪白的道袍。他像是从地狱里回归的恶魔,天使跪在地上任他欺凌。 沈向卿负手绕过叶君晰的身侧,连一点余光都不愿赏赐,如一朵傲世的黑莲,众人皆为淤泥。 …… “沈仙师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烧画?嫌大师兄画得不好吗?我瞧着挺好啊!” “沈掌门不是最喜欢大师兄给他画像了,怎么今日就成了不敬?难不成突破到了化神,心境也不一样了?” “他是气大师兄没去岐南山护法吗?大师兄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留下的吗?大师兄好可怜啊!” …… 叶君晰的两眼发直,他恍然间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想起身追上师尊的步伐,却见有人从人群中冲出来,朝着沈向卿的背影怒吼。 “沈向卿!” 沈掌门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来用一双凤眼斜睨着火冒三丈的谢颜。 谢颜的一双拳头攥得紧紧,反复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揍到沈向卿的脸上:“这是大师兄半年的心血,沈掌门不喜欢可以退回去,何必在这大殿上辱人难看?!” 沈向卿旋转了一下拇指的紫玉扳指,孤傲的嗓音中带着不由分说的怒气:“本座身为龙阳剑派的掌门,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他的声音再次拔高了几分,像是一把铁尺扇在叶君晰的脸上,“叶君晰,为师这半年不在,你就教着底下的弟子如此嚣张跋扈,蔑视尊上吗?” 叶君晰来不及多想,直接跪在地上,恭敬地说:“是弟子疏忽。谢颜小师弟一时冲|动,冒犯师尊,错在我育下不严,请师尊责罚!” 他见谢颜还要开口争辩两句,立刻给他递了个噤声的眼神。 随沈向卿一同回来的乐师妹忍不住开口:“沈掌门,谢颜他在奥南峰上一直这样,我师尊说他都不听。大师兄又哪里管得住,要罚就罚谢颜一个人!” 柳长老拽住乐师妹的衣袖将她护在身后,看似与往日无异,却并没有帮着叶君晰说话:“叶君晰自己都认罚,你在这儿瞎参和什么?!” “这里还是不是龙阳剑派?沈向卿还是不是这里的掌门?!” 粗宏的男子声音从沈向卿的身后传来,那是平日里不多话的郑秉一长老。 众人见两位长老都发了怒,原本想攒上前求情的师弟师妹们也都低头不语。他们虽然敬慕大师兄,却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掌门和两位长老。 再说,顶撞了一句而已,又能罚得多重?顶多去思过崖上闭关三日罢了。 “叶君晰,你身为我龙阳剑派首席大弟子,一言一行均应有得有当,如今治下不严,思想不正,自去七绝殿领二十法鞭。还有你,在大殿上直呼本座名讳,质疑掌门,也去领十鞭。” 谢颜听到沈向卿如此重的责罚忍不住又想开口争论,余光却瞥见跪在地上眼尾泛红的大师兄。 一股酸涩顿时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现在活剥了沈向卿。 可他为了大师兄……得忍! 待沈掌门走后,一众弟子立刻涌上前安慰起叶君晰来,还有人搓着谢颜的脊梁骨愤恨道:“都是你!没事逞什么英雄,害得大师兄也被责罚!” 谢颜咬着唇,指甲都扣进了肉里。心中又气又恨,却也不愿开口辩驳,他扶着大师兄站起身来,就朝着七绝殿的方向走去。 叶君晰盖住他气得发抖的手,轻轻地说:“我不怪你,你莫要听他们胡言。” “今日沈……” “师尊闭关遭了天雷,有些异样也属正常,他能平安回来就好,我的心思不值一提。” 谢颜听到叶君晰这般说,心中更加难受,像是要吐的时候突然被人捂了嘴,硬生生还要将恶心的东西咽下去。 他自然知道在叶君晰的眼中,沈向卿有多么好,好到大师兄的眼里只有自己这位师尊。以前他也不是没在叶君晰的耳边说过沈向卿的坏话。可说了,也只会招致大师兄的厌恶。 今日这事,不提也罢! *** 七绝殿里,挥扬的法鞭撕开沉寂的空气,呼啸着朝着二人直挺的背扑了过去,誓要在那白衣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啪!” “啪!” …… 行刑的师弟打得不狠,可叶君晰还是落了一身红紫的鞭伤,谢颜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这样不行,他得想个法子! 待抽到第十鞭时,谢颜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柔柔弱弱地倒向一同跪在地上的叶君晰。 他靠着叶君晰的肩膀,抬起一只手抱着头蜷缩着,气若游丝地说道:“费……师兄,别打了,你再打十鞭,大师兄也要吐血了……咳咳咳……大师兄平日待你不薄……” 行刑的师弟叹了一口气,偷偷扬了扬手示意他们乘着监刑之人不在赶紧走。 叶君晰刚想开口说一句这不合规矩,谢颜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立刻低喃哀求道:“大师兄……我身上好疼……费师兄都放我们走了,能不能先带我回去……唔……” 谢颜一口血涌上来又吐了一地。 叶君晰:“!!!” 费师弟:“!!?” ——我有下这么重的手吗?谢师弟的身子怎么那么弱?! 行刑的费师弟倒退一步,开口催促:“叶师兄,谢颜小师弟伤得不轻啊!方才乐师姐都不帮他说话,回了奥南峰估计也是遭罪。你赶紧带他回去治伤要紧!” “多谢!” 叶君晰眉头紧锁,背上谢颜就立刻往自己的住所赶去,行至一半谢颜的身体似乎变得冰冷如尸。 叶君晰连忙轻拍他的脸颊,试图唤醒他:“谢颜?谢颜??” 身后的小师弟幽幽转醒,他的双臂无力地搭在自己肩头,嘴里已经是呓语:“大师兄……我好冷……我想去泡暖汤……暖……汤……热的暖汤……” 叶君晰立刻改了方向,朝着西山暖池方向飞去。他将二人身上多余的衣物去除,扶着谢颜入了水池让他刚好能靠着自己坐在水中。 西山的暖池有疗伤的功效,但水温极高,一般人耐受不了,可却十分符合叶君晰的喜好。他越是不开心的时候,就越想靠着沐浴热汤解除心头烦恼。 暖气腾得人入醉,叶君晰不知不觉与谢颜靠在一处睡着了。 一个人的入眠紧接着就是另一个人的清醒。 谢颜的一双黑瞳倏然睁开,像狂风吹云后突显的玉轮。唇上的血已经被叶君晰着水揩尽,唇角挂着的水珠仿佛还带着他指腹的温柔。 谢颜盯着水中那双纤若玉箸的手出神,忍不住顺着暖暖水流穿过去。 叶君晰纤细的手指握在他掌心反而有些凉,他不大喜欢这样热的水温,便想探索更多的凉爽。 谢颜顺藤摸瓜,一路抚上叶君晰的胸膛,水波也像是贪念仙人的姿色,一下又一下冲击着他的胸膛,与那松垮的中衣推推搡搡好不知羞。 谢颜一阵心烦,干脆伸手将那碍眼的衣料全剥了。 鞭伤已经在暖汤中由紫转红,有些稍轻的伤痕已经变成粉色,衬得他肌肤更加白皙诱人。 莹润的朱果或浮或潜,旖|旎风光却如一道辛辣的佐料,让整个汤池都变得火|辣辣的,浸泡在内的谢颜浑身都被刺得发烫。 他再也呆不下,连忙从池子里退了出来,穿好衣服坐在稍远一些的圆石上,待叶君晰一身伤痕恢复得七七八八才将他唤醒。 …… 叶君晰缓缓睁开眼睛,看谢颜已经穿好了衣服,还以为自己睡了许久,连忙问他伤势如何,现下又是什么时辰了。 谢颜回答了叶君晰的话,跟在他身侧走着,踌躇了一路。 他知道叶君晰多半不会听他的劝,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大师兄今日还要去沈掌门那里吗?他既心情不好,师兄不如明日再去跟前服侍。” 叶君晰淡淡回答:“如果师尊心情不好,我便要躲着他,我就不算是他的徒弟。” *** 子含峰上阴测测的寒风吹得人打颤,沈向卿将支窗合上,抱胸听着正在争论的柳郑两位长老。 与其说是长老,不如说是老乡。 当时岐南山上乌云闭幕,连降十三道天雷。柳郑两位长老为沈向卿护法,天雷将他们三人劈得魂飞魄散,异世的魂魄就正好冲进了沈、柳、郑三位仙人的身体里,如同夺舍。 为什么独独是他们三人,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的了解过眼下这个修丨真丨世丨界。 这里原是一本古代耽美仙侠小说,沈向卿是书中的主角受。故事的前端没人说得上来,却大约知道后面的结局。 此刻,平日里不太说话的郑秉一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鼠辈,叫嚣着四处乱窜:“你们还等什么?等叶君晰将来黑化端了龙阳剑派,将沈向卿囚起来虐,再后悔吗?!!你沈向卿抖m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我只是个炮灰配角,等到男主来救你,我坟头草都换了三茬了!!!” “郑秉一,你不要激动。我们才第一天穿过来,很多事情都没搞清楚……” 柳司纯扶着额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支着手肘坐着,没有半点从前的玉女之姿,她心中也烦得很,脑子里全是柳司纯从前的记忆在来回翻滚。 “搞清楚?!还要怎么搞清楚??这里是不是龙阳剑派?沈向卿是不是只有叶君晰这么一个徒弟?书里面是不是写明了,沈向卿的徒弟其实是魔,将来会血洗整座龙阳剑派,唯独留下沈向卿一人囚禁起来?” 郑秉越说越激动,冲到柳司纯的面前指着她怒问:“你不是说你看过很多古耽仙侠文?这种因爱生恨的戏码还要我给你科普吗?爱而不得,强制囚禁,你看看叶君晰长得那个模样,你再看看他的模样!!!” 沈向卿被指着往后退了一步,他此刻亦是头痛欲裂,被郑秉一这人咋咋呼呼吵得更心烦。 郑秉一还在不依不饶地劝说两人今日就找个理由结果了叶君晰:“你们忘记刚回到殿里,叶君晰对上沈向卿的那个眼神了吗?简直是柔情似水,缱绻流转啊!还有那副画!哪个正经的徒弟会在师尊闭关的时候给师尊画人像,还什么画了半年?” 郑秉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到沈向卿的面前,抓住他的双肩期盼地问:“你上辈子是同性恋吗?你要是愿意去和叶魔头搞基,兴许我们还有条活路……” 第4章 能者多劳 每天都在心疼大师兄! 沈向卿立刻翻了脸,一掌将郑秉一推得老远,愤愤骂道:“滚!” 郑秉一趔趔趄趄,站稳脚步后更是着急,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沈向卿,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装什么清高!” 一旁坐着的柳司纯也烦躁起来,一样照着茶几拍了一掌,尖锐的女子嗓音立刻压了郑秉一一头:“你他妈有完没完!又是让沈向卿去搞基,又是要杀叶君晰,你这么着急,你怎么不去啊!” “我,我,我……” 郑秉一指着自己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向卿默默将堂中的画摘了下来,仔细地欣赏一遍,慢慢分析道:“叶君晰,金丹中期,不日应该就要突破金丹末期。郑秉一,你与他同在金丹中期,却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叶君晰在龙阳剑派的威望很高。不亚于沈向卿的存在。如果冒然给他治罪,我的身份也会暴露。我记得血洗龙阳剑派之前还有个魔尊大婚的剧情,在此之前都再等等。我们三人的记忆还很混乱,他如果真的是反派,总会露出马脚。郑秉一,你不要急于一时。” 沈向卿将画卷收了起来,并没有挂回墙上,起身的柳司纯朝他投来赞同的目光。 “向卿说得有道理,你贸然行事会让别人怀疑我们是夺舍。向卿现在只需要冷落叶君晰,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因为极度的落差暴露了马脚。如果是,届时我们做什么,派中弟子与其他仙门都不会有异议。” 柳司纯说完,就拽着郑秉一回去。沈向卿在扫了眼屋内的狼藉,拿出传话镜叫来一位道童为他收拾房间。 *** 而另一边,谢颜说是去厨房做夜宵了,其实还是偷偷跟在叶君晰的身后。他既希望沈向卿不允叶君晰进屋服侍,这样大师兄便可以早些回房歇息,又担忧今日那个阴阳怪气的沈向卿又说出什么狗屁话来惹得师兄不快。 叶君晰已经在门口站定,等了许久有个小道童抱着一卷画从门里钻了出来,小声说道:“叶师兄,掌门他说……嗯,他说以后不用叶师兄服侍他入寝。这个时辰,以后都不必来。” 叶君晰的目光落在那卷画上,倏得收紧。 躲在树上的谢颜已经透过外头的全绫布分辨出这是那副挂在沈向卿房中的千山暮雪图。 听乐师姐说,这是大师兄送给沈向卿的第一份贺礼,也是沈向卿从前最喜欢的一幅。那时他还没有拜入龙阳剑派,沈掌门喜欢雪景,大师兄为了画这副画,足足在冰寒刺骨的雪山脚下住了大半年,生了一手的冻疮。 他都看得出来,师兄又怎能不知? 叶君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副画,面上还维持着平静:“沈掌门是要将这画放在何处?” 小道童将画转了转位置,无奈地说:“叶师兄,您就当没看见便是。沈掌门是有些怪,但也不一定就是要针对师兄您。” 小道童鞠了个躬,抱着画就要跑。他可不敢直视叶君晰那双凄切的眼眸,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中愁堵。 叶君晰拎住小道童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锁眉问道:“你告诉我,我想知道。” 小道童低着头,纠结了半晌只能言简意赅地吐出八个字。 “沈掌门说……拿去烧了。” 叶君晰的手突然就将小道童的领子松开了,他落寞地转身离开,未言一句。 他第一次觉得下山的路是那般的长,那样的冷。 夜风吹得他脸颊疼,抬手想挡住那冷冽的风,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也沾了泪。 那份湿润映着浅浅月光朝下滑落,快要走不到手腕之处时,又有一滴泪滴落在上头,给这一份苦涩续上。 翻涌的心事无人诉说,他垂着头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却也没瞧见往日来送夜宵的谢小师弟。 是啊,人和人之间终究是有距离的,他凭什么要求别人一直亲近自己呢? 师尊是,小师弟也是。 叶君晰将自己屋内收拾一番,正准备上|床歇息。屋外却响起了谢颜熟悉的声音。 “师兄!大师兄!热乎乎的烤地瓜在门口等候哟!” 叶君晰重新穿上鞋袜,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将谢颜迎了进来。 谢颜捧着两个焦黑的红薯,衣服上都沾了灰,脸上也似小花猫一般,配让那双莹润可爱的眼眸,更让人觉得天真无比。 谢颜没有将红薯直接递给叶君晰,而是从他卧房中找了张干净的草纸,将红薯对掰以后用纸托在下方,不知何时又从怀里掏出了根铁弯勺,朝着里头橘黄色的软馅直直插了进去。 他将半块红薯捧给叶君晰,自己拿着剩下半个边吃边说:“喔,好烫,师兄你小心点!” 叶君晰被他烫嘴的样子逗乐,嘴角总算是扬了微笑。 甜甜热热的番薯烤得溢了糖汁,挖一勺送进口里,绵延不断的甜味便会顺着舌头爬进喉咙里,好像是心头都被人用温烫的手掌包裹,又像是寒冷的冬季有人掀开暖暖的被窝将他搂进了怀里。 “师兄,好吃吗?” 谢颜的问话甜甜,像是西瓜撒了糖霜。 叶君晰看他吃的满鼻子满嘴,忍不住伸手替他揩去,刚刚伸过去抹掉鼻尖的一块就被谢颜一双手抓个正着。 谢颜嗦过那只白玉手指,状似顽皮地说:“师兄不许和我抢,鼻子上的也不行!” 叶君晰心头一颤,连忙收回手来,白皙的手腕上留着始作俑者的黑爪印,像个手铐似的突然将他白日里一颗飘忽不定的心也拴住了。 他看着谢颜三下五除二吃了半个番薯又重新掰开了半个给自己。突然觉得有夜宵吃,是多么的让人心情愉快,如果这份愉快可以带给师尊,师尊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大发脾气? *** 第二日,剑术课结束后叶君晰就立刻开始准备食材。他记得师尊最喜欢吃百合琉璃羹,需得用上品的香蕊百合配上刚刚成熟的琉璃果才能制成最美味的甜羹。 琉璃果树他的院中就有,香蕊百合乐师妹亲自送了过来。 熬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将这羹汤做好了。 叶君晰拎着描金食盒迅速爬上山,叩了叩沈向卿的卧房房门。 此时的沈向卿正在榻上弛然而卧,听见有人敲门,立刻警觉起来。翻身而下走了出去,见到门口恭恭敬敬的叶君晰,顿时面色一沉。 他心中百般不悦,还是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到本座这来做什么?” 叶君晰似乎并没有被他冷冷地语气吓得,而是平静地说:“师尊,可否容我进去说话?” 沈向卿挑眉,他看出白日叶君晰就有意要凑上前和他说话,所以他故意找机会避开他。现在人堵到了家门口,如果直接赶了回去,会不会过于OOC? 沈向卿琢磨了一下,让叶君晰进了自己卧房。刚坐下来,他又后悔了,叶君晰给他带了吃的,还是什么百合琉璃羹? 沈向卿盯着玉碗中晶莹剔透的甜羹,暗暗怀疑叶君晰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故意用吃食来试探自己的喜好。 沈向卿过去的记忆还很混乱,他实在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原主喜欢的食物,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百合琉璃羹。 与其纠结,不如…… 沈向卿垂眸冷冷地说道:“本座记得告诉过你,修道之人要忌口欲,看来时间久了,你倒是将本座教的全忘了!” 沈向卿猛然站起身,伸手状似无意间打翻了甜羹,又下了一剂猛药。 “收拾干净就走!” 他转过身去,不去看叶君晰受伤的眼神。 本以为叶君晰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开口追问道:“师尊,我哪里做的不对,您能直接告诉我吗?您虽然叮嘱过我修道之人要辟谷,可我做的百合琉璃羹您还是会尝一尝的,这是您最喜欢的甜羹,为什么岐南山回来一切都变了呢?您……” 沈向卿唯恐他分析出什么来,连忙打断他的话厉声喝道:“你想多了!本座已经是跨入化神境界的修士,参悟了许多你现在还不明白的道理。为师五十载,该教的也都教给你了,不要像个孩子一样黏着我,你记住,我只是你的师尊,没有义务去给你提供父慈子孝的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 沈向卿听到叶君晰在琢磨他的措辞,更加心虚。扬起衣袖就要催促着这位从前和他最亲密,如今却最容易在他面前露出破绽的好徒弟赶紧走。 他听到叶君晰的步子是那样的沉重,连桌子上收拾碗筷的声音都显得孤寂和缓慢,好像他还在期待着自己可以多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一样。 不会的,他不是沈向卿,师徒情深的回忆不足以动容他,容貌再清秀性格再温顺也不足以令他怜惜。 他要独自在这个世界,以最高昂的姿态活下去。 房中的可怜徒弟将一切收拾妥当,提着食盒正要离开,郑秉一却从门外冲了进来,骂骂咧咧一脸的烦躁。 “沈向卿,不好了!!妈的,这个长老当得比他妈上班还累!” 沈向卿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想要堵住郑秉一的嘴。 郑秉一见到叶君晰吓了一跳,差点跌出门外去,还好被叶君晰扶住。 郑秉一甩开他的手,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在这里了!” 叶君晰着实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平时不多话的郑长老私底下居然这么凶,难怪从前师尊很少让他与郑长老来往。 叶君晰恭敬地退出房中,表明自己来意后按照沈向卿的指示迅速离开。 走了没两步,却遇上了谢颜,他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见到自己刚叫了声“大师兄”,侧头的一瞬间目光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连忙回头看向身后来人。 竟然是师尊?! 沈向卿负手而立,冷漠的目光中还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叶君晰,缜容困在百蜜之境已有三日,你即刻去将他救出来。” 叶君晰原本欢喜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的心中是那般的揪痛,尤其是听到身边的谢颜在帮他讲理时,更是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谢颜:“百蜜之境?!这明明是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进入的秘境,缜容他是郑长老的弟子,长老不去反倒推给师兄?沈掌门当真不顾师兄的安危吗?!” 第5章 貌美男修 有人居然敢吃大师兄的豆腐(…… 叶君晰低着头,他不想去看沈向卿决绝的眼神,那会让他想起从前的父亲。 那个人曾经扒下他的裤子对着对面的乡人说:“你瞧他的屁|股,肉嘟嘟的。咱家娃不是皮包骨头,换你家女儿不亏。” 他当时已经有六岁了,知道自己要被父亲拿去易食,吓得眼泪汪汪,当即被扇了一巴掌。 “哭什么哭!哭瘦了更换不出去!” 父亲严厉的指责和沈向卿的话在他耳中交叠,仿如一道魔咒。 沈向卿拧着眉头,眯着眼睛望着谢颜:“怎么又是你!?七绝殿的法鞭打得太轻了吗?制刑的弟子是哪位?!” 这话似乎点醒了叶君晰,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牵连旁人,连忙低头回应道:“师尊息怒,我现在就去。” 沈向卿哼了一声,扬起他一边的眉尾对着谢颜挑衅:“你这么愿意护着你师兄,那便与他同去好了。” 沈向卿想从这个毛小子脸上找寻些害怕与惊恐,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一句得意洋洋的…… “去就去!我与师兄定能替沈掌门将缜容师弟找回来,到时候郑长老可要亲自给我们答谢!” 沈向卿冷冷地笑了笑。 *** 三人来到玄冥堂,此处的水天镜可以开启大部分仙界的秘境,之前进入血月苍镜也是通过这一面巨大的镜子。 沈向卿唤来自己的本命剑,朝着水天镜猛然刺去。碎裂的镜面后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粉紫色漩涡。 谢颜生怕叶君晰不让自己跟着,率先踏入了百蜜之境中。 一阵紫黄色调的绚烂光芒后,映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蓝天白云绿树之景,各处花鸟繁盛,倒是与龙阳剑派的后山没什么不同。 他还未环顾一下四周,就被师兄搭住肩膀,谢颜回头来才发现叶君晰的眼角有些红。看到此景又令他心头一颤。 叶君晰咬破自己的食指在他眉间点下一笔,随后解释道:“我给你施一个问心咒,若是我们被迫分开,你遇到危险通知我,我亦可以通过此咒与你沟通。” 谢颜嘴角勾起,他本来还打算在叶君晰身上设一道追踪咒,现在有了这个,反倒不用他来担心师兄了。 两人按照手中指魂灯的火焰方向,并行了一段路程,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 里头黄澄澄的透着一股腥甜气息,刚踏入进去。身后就有一股甜腻的糖浆从外顶倾倒下来,迅速凝固成黄水晶一般的坚固墙壁,刀划不来,火烤不融。 无奈只能继续朝前走,越走越暗,头顶还似乎有糖浆滴落。 “啪嗒” 粘稠的甜腥挂在谢颜脸上,他连忙伸手抹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都粘黏在了一起,似乎马上就要凝固起来。 他连忙催动灵力在手中燃起一团火焰,顿时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二人这时才发现,山洞内的墙壁都是用一个个六边形状的黄色晶体拼接而成,映着火光泛出一阵宝石般的绚丽之色。 可这份美丽背后却藏着一个个被剥光的人体。他们像是琥珀中的昆虫,被凝在六边形的黄色晶体之中,绚烂的宝石犹如他们的棺木。 谢颜震惊之余听到头顶有人呼喊:“救救我!两位小道友!,快救救我!!!” 头顶又再次滴落下一滴浓稠的甜浆,正要滴落在谢颜抬起的眼眸中时,一旁的叶君晰立刻用一道快速的剑风将它击飞。 叶君晰将他推远了些:“小心点,这糖浆凝固得极快。” 谢颜:“多谢师兄。” 两人借着火光看到呼喊之人就倒挂在洞穴的正中央,他一颗头抻出黄色的“棺椁”,他的六边形还没有立刻凝固,像是煮得稠稠的麦芽糖吸附在洞顶。 “救救我!!!” 那人凄厉的嗓音再次响起,叶君晰立刻从剑中逼出一道水柱冲向顶部。 谢颜顺势加了把火,绕着水柱将水烧热,加速顶部糖浆的融化。 热水冲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光溜溜的人就从头顶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就挂在叶君晰的身上。 他身上残余的糖浆将他与叶君晰黏在一起,叶君晰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袍,顺势充当了那人的衣服。 被救的是一名男修,哪怕如今再狼狈也难掩他面容的贵气俊丽。 “在下柳思烟,是合阳派的弟子,敢问二位道友是……”他金色的美眸盯着两人看了看,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话,“龙阳剑派?二位是龙阳剑派的弟子!” 谢颜看见叶君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后,更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柳思烟。 柳思烟被他盯着倒也不惧,嫣然一笑还多了几分妩媚之情,让谢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思烟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却依旧酥肩半露:“这位小哥哥叫什么名字,怎么一直盯着我瞧?我身上可没有吃了就能越阶的蜂皇丹,否则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谢颜并不给想给这位娘叽叽的柳道士什么好脸色,但碍于师兄在这,还是平稳了几分口气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龙阳剑派的弟子可碰到过其他人,认不认识一个叫缜容的男修?” 柳思烟听到这个名字朝后踉跄了两步,几乎就要又贴上叶君晰。 而叶君晰似乎对这个貌美的男修并不抗拒,还伸出手来想再扶他一把,眼神中带着期待与担忧。 柳思烟锁着眉咬着下唇说:“缜容他和我一起被抓进来的,大概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两位道友……”他用手搓着身前的衣料,好似十分紧张,“这里的蜂妖皇会采摘修者的精华,十日就能将一个修者吸得干干,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 柳思烟森白的手拽住叶君晰的袖子,像个受伤的小白兔一般躲在叶君晰的身后。这场景让谢颜想到自己之前跟着师兄进血月苍境时的场景,那时他是为了最大可能的保护叶君晰才这么做的。 可现在的柳思烟呢?不就是故意在吃师兄的豆腐!? 谢颜想着就窝火,一把将柳思烟扯了过来,厉声喝到:“我们来这儿,就是来救他的,你既然知道,就带我们去找他。他就是已经被吸成了人干,我们也要将他带回去!” 柳思烟人如其名,若柳似烟直接倒进了谢颜的怀里,他身上一股甜腻到极致的香味熏得他喉头犯呛。 这时,叶君晰微笑道:“柳道友,还请你带我们去找一下缜容,我们无意拿蜂皇丹,只要找到他就带你一同离开秘境。” 柳思烟憋了憋嘴:“你们是什么修为的道士,若是有个顶厉害的,才好进去抢人,否则我可不陪你们送死!” 叶君晰从容地回答道:“我姓叶,现在在金丹中期,我的师弟谢颜现在在筑基末期。柳道友是否比我们更厉害些?” 柳思烟眨了美丽的眼睛:“我和你师弟差不多,这样吧。我们先去更深一层的贮藏室看一看,那里会有两波工蜂,我引开最外层的一波,叶道友引开最里层的一波,谢道友你趁机将缜密救出来。然后顺着贮藏室的洞顶爬上去,我尽可能与叶道友汇合,我们三人身上都打上追踪术吧,万一有任何状况也好互相联系。” 柳思烟在二人背后定上追踪术,边走边说:“如果他不在贮藏室,应该埋在后山百花园里。到时候等我们从山洞里逃出来,再去挖也不迟。” 柳思烟与他们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又是注意这个又是注意那个。 谢颜听得头疼,反观他的师兄却是十分认真,还时不时地问上几句。 “柳道友是如何得知这么多事情的?” “害,这事实在羞于启齿,百蜜之境我来了三回了。别看我只是个筑基的修士,我还是第一次被蜂妖皇捉去,还没被她享用过呢,否则你们也没机会见着我!” “那你为何被封在外面的山洞?” “大概是贮藏室太多放不下了,我又不合蜂妖皇的胃口。” “原来如此。” “叶道友,你待会儿一定要当心,那些工蜂身上有倒刺,碰你一下就能将你毒晕过去!我就是着了内层工蜂的道儿!还有啊……” …… 谢颜跟在后头百无聊赖,他觉得自己插不进嘴,看着柳思烟在那里叽叽喳喳甚是烦人。 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谢颜熄灭了手中的火。他们潜入贮藏室内,按照计划柳思烟熟练得引开了第一波工蜂,叶君晰却被内层的工蜂逮个正着。 谢颜连忙一道明火打了过去,叶君晰的环银剑水火相融化作一道极烫的水汽缠绕在剑身之上,配合着他天人合一的剑法,让工蜂不敢近身。 叶君晰挥舞着剑,与工蜂隔开一段距离,成功引开了内层一波的工蜂。 贮藏室中封满了裸身的修者。谢颜一眼扫过就认出了小鼻子小眼的缜容,将他从浓浆中拔了出来,用自己的外衣将他裹起来,当做包袱一样背着身上朝着天花板爬去…… 另一边,叶君晰已经成功将内层的工蜂甩开,立刻给谢颜传了一道消息。 “找到缜容没有?” “找到了,师兄怎么样?” “放心,我已经甩开工蜂,你速带缜容回龙阳剑派,不必等我。” “可……” “听话!” 叶君晰心中早就决断,他害怕谢颜顺着血咒找过来,立刻收回了血咒。 一转身就瞧见柳思烟惊恐地朝自己跑了过来。 叶君晰这回并没有接住他,而是十分迅速地向后一躲,冷静地说:“我无意于这里的宝物,只是来此救人,蜂皇能否让我离开?” 柳思烟美丽的瞳孔猛然亮起金光,在深邃的山洞中显得异常妖娆美丽,迫切地想将叶君晰的眼神全全吸引过来。 叶君晰想要抬脚却发现自己的鞋底已经牢牢地粘在地上,拔不出来。 他心道大事不妙,连忙弯腰想脱去鞋袜,却被飞身而来的柳思烟扑倒在地,整个背脊全被黏在满是蜂浆的地上,越挣扎越凝固。 叶君晰默念心诀,唤出自己的本命剑——银龙霜血。 两尺一寸的宝剑从银蓝色的雕龙剑鞘中猛然抽出,刃如秋霜,银光乍现,直逼柳思烟的背脊之处,只差一点就能刺到,却被柳思烟突然显现的透明翅羽横扫在地上。 “叶道友有几分能耐,元婴修士的武器都未必能近我之身,可惜啊可惜……” 他身上的柳思烟妩媚地笑了起来,催动地上的蜜浆化作无数双无形的手将他和他的剑都牢牢困在地上。 柳思烟急不可耐地剥着他的衣衫,未能褪尽就直接上手揉弄了起来,嘴里浇着蜜凑在他的耳边舔舐低喃:“叶道友粉嫩的花茎,让在下想起一句诗……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第6章 谁在求饶 我根本打不过他,大师兄快心…… “蜂皇想说什么?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带你离开秘境,去妖界,那里有得是你施展拳脚的地方……” 叶君晰一边游说,一边用尽全力躲着柳思烟的触碰,可柳思烟怎么可能放过到手的猎物。他伸出黝|黑|粗|长的柱状舌头,在自己手心上粘了些透明的蜜浆,重新对着下面抚摸起来。 柳思烟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邪恶的弧度,咯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我就是从妖界躲到这里来了,如今百蜜之境独我最大,元婴修士也不能乃我何,我又何必跑到狐狸窝里充大王?” 他说着,细黑的触角从他头顶的毛发中窜了出来,在叶君晰完美的脸颊上轻轻敲打,仿佛是在描绘轮廓。 “叶道友,你长得太合我心意,真让人舍不得采拮,十日之后我要给你做个水晶棺,放在我的卧房里,日日看!” 叶君晰未经人事,不知这蜂妖皇到底要做什么。只觉得被他摸得浑身燥热,却又挣扎不能。 十日,他总能想到逃脱的办法! 叶君晰念起了清心诀,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希望能从那个在他身上扭动的蜂妖皇那里找出破绽。 柳思烟见叶君晰的情绪似乎被降了下去,面色愠怒,催动妖力让右手尾甲变得乌黑细长,如同蝎尾,从叶君晰的头顶一路刮至喉结,又顺着瓷白的肌肤缓缓向下去,对准了他胸前鲜红的茱萸刺了进去。 “唔……” 叶君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被注入毒素后身体愈发得烫,头脑也变得浑浊起来,四肢百骸仿若泡在温暖的云间,竟将眼前这双妖冶的金瞳当成了那日暖池中,沉在水里的谢颜……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小师弟凑到他身边附耳问道:“大师兄,我前些日子找了个暖泉,那里水温热得很。要不要去泡一泡?” 他自然是愿意的,师尊闭关的这段日子,派中事物繁多让他应接不暇,早就想去泡汤。来到暖泉边看着水面上热气氤氲,顿时觉得心头的锁锈都被熏开了。 他解开衣袍入了水,像是蝴蝶从蛹壳中蜕变一般,浑身舒畅。池水温度极高,这种微烫的刺痛感让他能够忘却心中杂念,只专注于耳边荡漾的水声。 察觉到异样的声响,他微微低头,发现身边蹲着他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师弟。 小师弟的容貌平凡到了极致,却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他半张脸浸在水中,只露出黑溜溜的狗狗眼,无辜地盯着自己不停地在水里吐泡泡。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水声引得他轻笑出声,却让谢颜在水中呛了一口水,下意识地扑腾起来。 叶君晰连忙将他从水中捞了出来,拍着他的背笑道:“口渴了也不能喝师兄的洗澡水!” 谢颜得了他的话,反而欢腾起来,双手攀着池边就要往岸上爬:“师兄我舞剑给你看好不好?我这几日又长进不少,已经学会七斩云霄了!师兄你再指导指导我呗!” 他连忙按下谢颜雀跃的肩头,规劝道:“今天便不了,再待一会儿我回去还有些事要做,师尊的那副画我还未画完。” 谢颜立刻停在水中,低着头像泄了馅的汤圆,他稍显不满地拍了两下水,又寻了个离自己极近的石头靠着,低声嘟囔:“真羡慕沈仙师,闭关了还有大师兄惦记着。哪像我,三年不在,乐师姐都快忘了我叫什么了!” 他被谢颜逗乐,轻笑道:“你可以多打碎她几个琉璃紫金瓶,别说闭关三载,三十载她都记得你!” 谢颜和乐师妹年纪相仿,有时候打打闹闹在他眼里看起来倒有些两小无猜的意味来,只不过乐师妹总是更加跋扈一些。 谢颜似乎想到什么,马上抬起胳膊,挪到自己的面前,翻扭给他看,嘴嘟得老高,简直都能挂油瓶:“大师兄,你看,今早刚掐的,我涂了伤药都消不下紫。” 他连忙凑过去看仔细,谢颜的胳臂上青紫了一大片,厉害之处还肿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严重,以至于他用手刚触上伤处,谢颜就疼得直抽气,眼圈也红了起来,活像是只被打瘸了腿的丧家犬。 ——谢颜打碎紫金瓶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没想到乐师妹竟这么记仇?! 叶君晰震惊之余,听见谢颜带着哭腔在他耳边无辜哀求:“大师兄~行行好,匀点云肌膏给我?我感觉经过这暖汤一泡,伤处更疼了!唉……早知道我就不下水了,可是我想陪着大师兄沐浴。嘶……好疼,大师兄别碰!好疼好疼!” …… “好疼!饶了我吧!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谢颜的哀求声在他的脑海里与现实中的男子声音重叠交映,叶君晰幽幽转醒,眼皮却还是十分沉重,他仿佛看到柳思烟跪在地上狼狈至极,头上触角被拔之处显现出两个可怕至极的血窟窿,里头流出的白色液体不知是脓还是脑浆,而他身后折断的透明隐翅也全是血污。 怎么会……他不是刚刚还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 叶君晰又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发现面前有一具焦黑的尸体,从形状上勉强可以辨认出是那个伪装成修士的蜂妖皇。 ——应该是死透了! 他刚要挪动这才发现小师弟靠着自己的肩膀躺在身侧,谢颜此刻浑身是血,手里握着一个金亮亮的透明圆珠。 叶君晰连忙伸手探了过去。 ——还好,还活着! 叶君晰拍了拍小师弟的脸,他黑色的睫毛颤巍巍得让人心疼,垂直的睫羽下是那让人看不够的星眸。 “大师兄!大师兄!咳咳咳!” 谢颜激动地咳了起来,口中喷出血渍,挂在嘴角,看起来可怜至极。叶君晰连忙伸手替他擦去,想要伸手握住小师弟的手腕探他的状况却被他反握住手。 谢颜的眼睛里写满了开心,像春天里飞入花园的蝶:“大师兄,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叶君晰撩过他额前的碎发,将它轻轻别在耳后,温柔地说:“这不是见到了。谢颜,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带着缜容回去吗?” 谢颜“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弄得叶君晰手足无措。 只听他带着嘹亮的哭声断断续续地说:“大师兄!!缜容他……他不是个东西!我将他送到时境圈门,他竟然将我踹了回来,呜呜呜……我的修为…嗝…短时间内不够再开一个圈门,只能回来找师兄……呜呜呜……” 叶君晰抬起手刚想顺一顺谢颜的背以示安慰,却被他抱了个满怀。面前的谢小师弟像是刚刚遭受了猛兽袭击的幼童,在他耳边小声抽泣。 他哭得鼻音重重,低低的嗓音倒显出几分磁性来,又奶又好听:“我看到那个妖人要欺负师兄,我……我就和他打了起来,可他好厉害,我根本打不过……” 谢颜还没说完,他的手指在叶君晰的背上轻轻画着圈,一下又一下,倒有些撒娇的意味来:“他划烂了我的肩膀、我的背、我的腿,我的脚也被他打折了。我求他放过我,就算死,我也要和师兄死在一处,我爬呀爬呀,刚爬到一半……突然!劈了一道天雷,把那妖人劈焦了!!吓死我了,差点也把我给劈死了……呜呜呜……” 叶君晰像安抚孩童一样,轻轻拍着谢颜的背,一面用灵力为谢颜治愈身上的伤,一面温柔地说:“看来是我沾了你的福缘,这才逃过一劫。别哭了,既然蜂妖皇已死。我们不如顺道将他的老窝捣毁,应该还有许多修士被困在其中。” 叶君晰推开谢颜,替他抹了抹哭花的脸,又握住谢颜肿得老高的脚腕,细细检查。 ——还好,轻微的骨折,掰回去用灵力再敷一下就行。 叶君晰立刻将谢颜折断的脚扶回了正位,手法不算好引得脚主人一阵哀嚎。 叶君晰为自己的医术感到羞愧,用更多的灵力灌入谢颜的脚踝,让它尽快修复。 “好了,应该没事了。” 鼻尖红红的小师弟摊开自己黑黢黢的手,将金色的透明圆珠捧到他的面前,欢喜地说:“谢谢师兄为我疗伤!这是我从蜂妖皇的尸体里挖出来的,大概就是这些修士想要找到蜂皇丹,给师兄!” ——小师弟是不是不知道这蜂皇丹有多么珍贵,想也不想就直接送? 叶君晰刚想开口让谢颜自己收下,却听谢颜又可怜巴巴地说道:“师兄不必推给我,我知道这是顶好的东西!既然都是跃一级,师兄在金丹级别,可比我筑基要更有用些,待会儿还有那么多工蜂,还得指望师兄多护着我些。师兄~你就用了它吧!” 叶君晰想了想,觉得谢颜说得的确有道理,秘境之中抉择应该从速,推辞反而显得矫情,小师弟的赠丹之情以后再还也不迟。 想通了这一点,叶君晰取过那颗透明的蜂皇丹直接吞了下去。 妖丹入体立刻就融了,化作一道浓郁的灵气润化着他的紫府。 他连忙就地盘坐,运转周身灵力吸收这突然而来的滋养。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在猛然提升,像是雨后春笋,抑制不住得往上窜。 刹那间,叶君晰竟连升两阶,直接突破到了元婴初期!!! 他猛得睁开眼,眼前的谢颜亦是满眼惊喜。 他瞪大了星眸,惊叫道:“师兄!你是不是直接窜升到了元婴!?” 叶君晰点点头,谢颜立刻拍着手叫好,将他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在他前头,好似他才是那个元婴修者:“走!我们去干翻那群工蜂!!!” 第7章 童子之身 大师兄不可以和别人贴贴,明…… 谢颜还没走上几步,洞穴里的工蜂似乎感受到了蜂皇陨灭的气息,朝着这边蜂拥而至。 谢颜抬手搓出两个火球,击退了第一批密密麻麻的小型毒蜂。 “呼嚓嚓、呼嚓嚓、” 更沉重的翅膀煽动之声由远及近,数以万计的工蜂朝着这边碾压过来,这一波工蜂竟有孩童般大小。 有些吃得肥硕根本飞不起来,就直接在地上奔走。 谢颜看得头皮发麻,躲在叶君晰的身后用自己的小火球一个个击退,却完全赶不上工蜂压境的速度。 如此下去,再过半柱香的事情,他们就要淹没在工蜂群中。叶君晰此刻十分沉着冷静,他催动银龙霜血分裂成了上千把轻盈宝剑,将二人包围其中。 “谢颜!” “哎!在呢!” “上一道火炙之术!” “好嘞!” 叶君晰并没有详细说要如何做,谢颜却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一般,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颜两指指地,凭空再地上划出一个火环来,将他二人圈在其中。 “冲天真火,起!” 他的双手一抬,火环立刻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火柱,将空中转动的上千把宝剑炙烤起来。 数千银灰色的剑刃在烈焰中烧得通红,直至最顶峰的温度时便会如离弦的箭直接朝前飞出去。 原本的宝剑在击退第一只工蜂时就会插在其身上无法再次攻击,而炙烤过的宝剑却如穿云一般一刺到底。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数以万计的工蜂都被他二人杀绝,尸骸遍地。 叶君晰倒没有什么洁癖,抬脚就要踏着工蜂尸体朝前走,身后的谢颜却拽住了他。 “师兄小心!万一有尸毒!烈火燎原!” 谢颜说着又念了一道火术,将一地的尸体都烧成了渣渣,才放心让叶君晰往前走。 而叶君晰则是扯下一段白布分成两截,遮住二人的口鼻,阻隔住洞中的焦烟。 二人再次来到贮藏室内,大约是蜂皇已死,妖力不在,这些原本坚不可摧的黄色晶体用火一烤便融了,他们将封在里头的修士全数救出。 这些被困的修者多数都是来这里寻找蜂皇丹的,他们有些已经是元婴修为,妄想靠神物一步登天,却都着了柳思烟的道。 “叶道友,谢道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如果不是您二位义士,我这条命就要葬送在这里了!那个妖人男女兼采,可惜了我的妹妹……呜呜呜……” 一位男修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谢颜见不到旁人哭唧唧,厌烦地躲开几步,转身去解救其他修士。 叶君晰则是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不大明白这蜂妖皇捉道士的意图,拧着眉头问道:“他明明是个蜂妖,吃些花精也就罢了,为何要困住修士?你口中所说的采,又是何意?” 男修看着叶君晰纯真的面孔愣了一秒,没想到叶道友剑术高强,却是个不通人事的主儿。义士好心救了他们,他怎么能让义士困惑!!? 男修摸了摸自己下巴尖上的一撮小胡子,若有所思地说:“嗯……叶道友有所不知,大部分妖都可以通过采拮修士的精华来提升自己的修为,行为上就像修者之间的双修。像叶道友这样的童子之身,对妖更是大补!” 叶君晰的眉尾挑得老高,说句老实话,他还是不太懂。 男修咳嗽一下,继续解释:“叶道友剑法决绝,一定没有被那蜂妖近过身。如果你被他捉住,就明白在下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他将我压在地上,剥去我的衣衫,对着我的下三路揉弄一番,然后坐上去,这就算是采拮修者精华?” 男修:“啊?啊?啊?!” 男修听到叶君晰如此大言不惭的将云雨的画面描述出来,惊得下巴都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剑修居然是个被吃了都不知道的呆子! 男修惊骇得眼睛睁得核桃似的:“你被他采过了!?那你还问什么?那……那那就是他要困住修士的原因,你被他采上十次,就成人干了!我的乖乖,你是怎么杀了那蜂妖皇的?难不成是床笫之间,他被你迷得五迷三道,你偷袭了他?!” 男修一双眼睛在叶君晰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想要窥探叶君晰到底有没有这能力,将那美得雌雄难辨的蜂妖也勾去了魂。 叶君晰此时正好将面上的白布摘去,他身上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中衣,不知是那料子娟秀,还是里头的皮肤莹润白皙,整个人都散发着盈盈仙光,明玉般的面孔美得清新隽永,细看之下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他转眸而视,眼中似有星河耿耿,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山清水秀,皎月明日,都只为了铺垫他这般的人间绝色。 “不得了,不得了,怪不得妖精也能失了魂,怕是魔尊见过叶道友也要忍不住掳回魔域金屋藏娇!” 男修在一旁喃喃自语,引得谢颜竖起耳朵踱步而来,听到他在说什么立刻怒声呵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天下无人可觊觎我大师兄的容貌,哪怕魔尊在此也只能敬慕,不可肖想!” 男修被吼得浑身一激灵,不过当他转身面对谢颜时,就已是满脸堆笑,应声附和道:“那是那是,叶道友法力无边,谢道友一身正气,我等只能敬仰!呵呵,敬仰!” 谢颜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时境圈已经重新画出,不少的修士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男修跟在谢颜身后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他手中,对着他附耳道:“谢道友,我估计和你叶师兄说破了嘴皮他也不懂,这是万阴解毒膏,蜂妖皇那里面有毒,不涂以后说不定就再也直不起来了,虽然你师兄只被采过一次,也还是要认真对待……” “滚!!!” 男修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颜一脚踹进了圈门,叶君晰连忙拉住谢颜让他没能再补上几脚。 叶君晰皱着眉头将发飙的谢颜扭过身来,奇怪地问:“你干什么?脾气怎么那么大?” 只见谢颜此刻气得脖子涨红,将手中的万阴解毒膏直接烧成了灰烬,看到师兄担忧的神色却立刻弱了几分,咬着自己腮肉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几息之后,他抬起眼眸,盯着叶君晰认真地说道:“师兄?你没有被采,你不要听那个男修胡说。你还是童子之身!” 叶君晰疑惑地看着谢颜,歪头问道:“是不是……很重要吗?” 谢颜猛地抓住叶君晰的双肩,不停地点头:“重要!当然重要!师兄不可以与别人双修,就是……做脱了衣服,上下贴在一起的事情!” 叶君晰将头歪向另外一边,继续不解。 “会……会,会让修为大打折扣!!!元婴变金丹,金丹变筑基!最后成为凡人!师兄千万不可以!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师兄就真的被那妖皇得手了!”谢颜眨了眨自己的星眸,乖巧地说:“师兄是不是得感谢我?” 叶君晰双手抱胸抿着唇深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个男修解释了半天还不如小师弟这两三句来得直观,小师弟对这些事情上的参悟倒是比我要深,改日再找他好好了解一下详情。 *** 等叶君晰和谢颜回到龙阳正殿,剑派上下早就将他二人的事迹传遍了。加之,许多门派的道谢帖纷至沓来,叶君晰一跃又成了仙界之中的红人,连着谢颜也成了热门人物。 乐沅荀看着自己师弟谢颜耀武扬威地挺着身姿接受沈掌门的表扬,忍不住捂嘴偷笑,待他走下来时,伸出右腿,勾起脚尖想绊他一脚。 谢颜果然摔了个狗吃屎,揉着膝盖呜呼哀哉引得叶君晰侧目。 乐沅荀侧身朝着谢颜勾了勾手:“吡呲吡呲!谢颜,你们端了蜂妖皇的老窝,那蜂皇丹呢?” “给师兄吃了。” 乐沅荀震惊:“我操,那叶师兄现在已经是金丹末阶,岂不是比郑长老还要厉害?!和我师尊一个级别了?!” 谢颜拎起自己的外襟,猛得一抖,配合着他高昂的下巴、翘起嘴唇,活像个傲视群雄的孔雀:“不,师兄他现在是……元!婴!” “什么?!” 乐沅荀倒吸一口气,连忙扶住自己的下巴。扭头看了一眼叶君晰,就重新看向谢颜,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师兄他现在是……元婴?” “嗯!龙阳剑派,除了沈向卿,就属我大师兄修为最高!师姐,你说郑秉一也好意思自己当长老,就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就他那点修为,啧啧啧……” 谢颜说着说着,倒让乐沅荀好奇起来。乐沅荀的家族在仙界十分有名望,乐沅荀的哥哥也是一名剑修,今年刚刚跨入金丹中期,在掌门也不过元婴的青月剑派做一名长老按理说绰绰有余了,可也是不能。 反观郑秉一,从她拜入龙阳剑派时,就是金丹中期,三十年过去了,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沈掌门怎么也不想着换人?换他的亲传弟子做长老,岂不是更合适? 乐沅荀见沈向卿的脸色不大好,带着柳郑两位长老就要走,好奇心作祟跟了上去。 沈向卿一到住所便支起了结界,乐沅荀给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隐形符躲了进去,蹲在窗沿下听着三位仙长在屋内讨论。 “我都说了,早点拿下叶君晰,早点拿下叶君晰,你们偏不信!现在好了,他已是元婴修为,到时候入了魔,指不定就一跃成了幻神期的魔修!势力堪比沈向卿的化神!这还叫我们怎么办?等死不成?!” “啧,郑秉一,你急什么!我看叶君晰那孩子挺纯良的,又救了那么多修士,不像是会掀翻龙阳的反派。而且,向卿不是已经冷落他了嘛!又是毁了画、又是撒了粥,还派他去了那样的险境!他也没反抗,说不是就是我们弄错了呢?而且,我瞧着他怪可怜的,以前的向卿多疼他!再瞧瞧现在,哎……就是拿了首功,大殿上向卿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哟!” “反派黑化之前都是小白兔,你懂不懂啊!柳司纯?你是被原身附了体吗?帮着叶君晰说话算怎么一回事?” “我倒是觉得,他此次救了那么多外门的修士,如果引起仙界其他宗门对龙阳剑派的注目,届时我们三人的身份有可能会暴露。试想,倘若有人发现我们的端倪,又私下里告知叶君晰我们是假冒的。无论反派是不是他,我们都会在劫难逃。” “向卿分析得有道理!” …… 躲在窗下的乐沅荀一开始还听不明白三人在说什么,越到后面越觉得可怖,再伸头望向窗里的三位仙长,只觉得像见了鬼一样可怖。 吓得她向后迈了一步,偏巧踩到一片干脆的梧桐叶。 沈向卿冷冽的眼神直射过来,如一条寒渊中的毒蛇钻入乐沅荀的瞳孔。 她刚想庆幸自己身上贴了隐身符,余光却瞥见那黄色的符纸竟如一片枯叶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 第8章 好好少年 我要留下来陪大师兄! 乐沅荀转身就要逃,可她一个筑基期的女修又怎能逃得出沈向卿的手掌心。 不过一会儿就被捉入了房中。 乐沅荀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三位仙长狭长的影子映在她身上,形如恶鬼要将她拖进无间地狱。 她吓得话都说不清,却还要强撑着解释:“师……师尊,徒儿新学了一首曲子,急着弹给师尊听,师尊跟我回去可……可好?” 以前的柳长老闲暇时总是喜欢听乐沅荀弹琴,自从假的柳司纯上线后,她就没怎么弹过琴,她还以为是旧的曲子师尊听腻了。 再看看沈掌门,明显对大师兄不如从前亲近,有些师弟师妹还用境界提升,心境不一来解释。现在细细想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章可循的。 她想急着将消息告诉大师兄,让他莫要伤心了,眼前的沈向卿、柳司纯、郑秉一都是被夺舍的!!! 只是今日,她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是问题! 郑长老抬手就要往她的天灵盖上拍,一旁的沈向卿突然握住了郑秉一的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乐沅荀:“乐家在仙界威望极高,你现在杀了她。怎么和乐家交代?” 柳司纯也连忙挡在她身前,捏着袖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别,别动手!我们可以洗去她的记忆,然后我再带她去后山溜一圈,就说是被凶兽拍到脑袋,她不会记得今日我们的交谈。沅荀如此可爱,留她一条命,将来……将来……” 郑秉一气得跳脚,他只狠自己是修为最差的那个,否则哪里用得着受面前这两位猪队友指挥:“妇人之仁!!你们!哎!我不管了!!!将来要是叶君晰血洗龙阳剑派,我可不管你们死活!我第一个逃!做个散修也好过被你们两个白痴拖累!!!” 郑秉一说着夺门而出。剩下两人就按照柳司纯的法子处置了乐沅荀。 *** 叶君晰听到乐师妹受伤的消息,连忙赶到奥南峰上探望。 柳长老守在乐师妹的床前,好似在抽泣,见到叶君晰连忙将他迎了进来,眼含热泪:“君晰,都怪我,明明是三七之日,后山结界薄弱,怎么就挑这个时候派沅荀去博苑采仙草,这下怎么办,沅荀要是醒不过来,我怎么向乐家交代呀!” 叶君晰皱着眉头,虽说已经派医修过来看过,说是几日就能醒。可柳长老的心情他还是能理解的,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谢颜知道此事了吗?他做事也不稳妥,修为还不如师妹高,让他过来照顾师妹,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想来他以后也不敢乱跑。” 柳司纯面上答应心里却不这么想,旁人最好不要接近乐沅荀,就让她这样躺到苏醒为好,免得被看出什么端倪。 叶君晰又说了许多谢颜的事情,大意是让柳长老也多提点提点他。 他的声音簌簌,好听得让人难免心生涟漪。柳司纯与他交谈越久,就越发觉得他温柔亲切。 这样好的弟子,怎么可能是反派呢? 柳司纯忍不住问道:“君晰,你师尊闭关回来以后心情不大好,想来你也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嗯……他和我说过关于你的事情,他想让你转拜在我门下,我看你和谢颜的关系就不错,与其让我点拨他,不如你来?” 沈向卿并没有和她提过这件事,虽然算是她自作主张,但若是沈向卿有这个意愿,想来沈向卿并不会回绝。这样说不定可以破除他成为反派的命运。 柳司纯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却得到他否定的答复。 “柳长老,我既然拜在师尊门下,就一辈子是他的徒弟。” “可……” 柳长老的刚要开口,就被冲进来的谢颜打断了话题,只见他拎着灰布袍衣两三步冲了进来,似乎很着急。 谢颜看到叶君晰顿了一步,担忧之色中又多了几分欣喜:“师兄?师兄也是来看师姐的?师姐她怎么样了?!!” 叶君晰看着谢颜怀中捧着的各色仙药,不用想都是拿给乐师妹的,又见他如此着急的模样,突然想到师尊闭关前,谢颜与乐师妹发生的冲突。 当时,谢颜因为打碎了乐师妹的紫金瓶,被她掐得整个胳膊都紫了。而他恰好在暖池沐浴中看到,连忙催促着谢颜从水池里出来,用灵力蒸干了两人的衣袍后穿戴好了又带着谢颜去找了柳长老。 叶君晰一进正屋,就看见柳长老司正嗑着瓜子听着乐师妹唱小曲,自己的突然造访使得柳长老手上的瓜子仁都掉了。 “唉?君晰?怎么了?” 柳司纯拍了拍手,走上前问道。 叶君晰看了一眼乐师妹,有些不悦地说:“谢颜虽是柳长老的弟子,我本无权过问,可门派中以前也出过些跋扈凌虐之人,乐师妹将谢颜的胳膊掐成这样,旁人看到会以为他们不合。万一再有人恶意宣扬,助长了此类事情,着实不好。” “哈?” 柳长老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当她望向瘪嘴扣手的乐沅荀,大致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柳长老呵呵一笑:“打打闹闹,不打紧的。” 这事换了以前,叶君晰也一定是这样想的,谢颜总是和乐师妹打闹惯了。只是这次不同。 他不由分说直接扯开谢颜的胳膊亮了出来,认真地说:“小师妹下手未免狠了些,派中的夹刑也不过如此。” 乐沅荀看到谢颜那半个胳膊的青紫自己都愣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这……谁知道他皮肉那么嫩,我只是轻轻掐了一下,以前又不是没掐过,哪里有这么严重……哼,一定是沈仙师不在,谢颜又没日没夜地缠着大师兄,讨不得可怜,故意拿我做垫脚。哎……真是青龙不在家,奶狗骑着仙鹤充龙王!” 乐沅荀越说声音越小,瘪着嘴嘀咕了半天还没完。 而谢颜却立刻将衣服拢好,衣领扣得紧紧连锁骨都看不到,咬着下唇扭捏道:“大师兄,你这样说乐师姐会讨厌我的。是我不好脆了乐师姐的瓶子,师兄,没什么要紧的,看着可怕而已,我一点都不疼……嘶……” 叶君晰点了谢颜胳膊一下,谢颜立刻皱起眉头来,捏着衣袖躲在自己身后好像十分害怕乐沅荀一般,可怜地说:“大师兄,你看师姐她都在瞪我了!好可怕啊!奥南峰的弟子都听师姐的话,师姐消气之前我是不敢回来了。大师兄收容我半个月吧!” 乐沅荀:“???” 乐沅荀用尾甲勾了下琴弦,低头不语,只有肩膀在耸动,也许是在隐忍着怒火。 突然,她抬起来一改刚刚无措,呲着牙凶狠道:“对!你快滚吧!没到半个月别让我在奥南峰上见到你,见一次打你一次!” 叶君晰见小师妹如此张狂,便恳请将谢颜留在他身边一段时日。他带着谢颜转身离开,自然不知谢颜将手背在身后,偷偷地给这位临场发挥极佳的乐花旦比了个赞! 于是,当他今日再看到谢颜时确实十分震惊。 ——没想到,谢颜师弟非但不记仇,还如此关心自己的师姐?谢颜真是个好孩子!不过,倒是没见他对旁人这样,该不会是春心萌动? “没事,师妹她只是在昏睡,过几日就能醒过来。” 叶君晰十分欣慰地看着谢颜,倒是把谢颜看得心里发毛。 谢颜自知上回的乌青是自己在水里狠狠拧的,又催动血液凝固,显得伤势很重。而他这个师姐,也愿意陪着他演这出戏,自己欠她个人情,如今她受了伤,自当是要冲上前照顾。 除了大师兄,他不想欠任何人。 柳长老见到谢颜,连忙想到了之前沈向卿说的事情,抬眼看了看叶君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谢颜,五日后的仙界比武大会,为师给你报了名,你到时候随为师一同去参加。” 谢颜疑惑道:“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没听大师兄提起过?” 柳长老摸了摸眉头,有些尴尬。叶君晰当然不知道,他们故意瞒着叶君晰,也不想让他去参加。百蜜之境的事情已经让叶君晰出尽风头,如果再让他在比武大会上夺得好的名次,反派名声大噪,于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叶君晰没说话,只是低下头,食指和拇指揉着自己雪白的袖口。这小小的动作看在谢颜眼中,让他心疼。 谢颜立刻捞住叶君晰的胳膊,执拗地说:“我不去!大师兄又被你们委以重任留在剑派,我也要留下镇守!” 柳长老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谢颜就拉着叶君晰向后躲一步,幼稚得像个五岁小童。 无奈,柳司纯摇了摇头,感慨这样一个傻子带去比武大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等乐沅荀醒来带她去参加。 “罢了。沅荀这几日就留给你们照顾了。我还有事。” 柳司纯摆摆手,离开了乐沅荀的卧房。 谢颜见柳司纯走了,拉着神色落寞的叶君晰坐了下来,将他一双好看的手指收拢在自己掌心,宽慰道:“师兄,你别往心里去。沈向卿……我是说,沈掌门他本来就性格古怪,只是你从前不觉得罢了。想当年我测出单火灵根,多少宗门想收我为徒,只有沈掌门一副瞧不上我的样子,我求他收我为徒,他都不答应。” 叶君晰将手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平淡地说:“你错了,师尊当年并非瞧不上你。而是单火灵根更适合法修。物尽其用,人尽所才是师尊一直以来信奉的道义。加之他当时刚刚击退了魔尊和妖王的侵扰,受了重创无暇收徒。但他要护着仙界,伤重之事若为外人所知,恐会引来妖魔两界的再次进犯。他也有他的苦衷。” 谢颜手中一空,心里却更空,他没想到自己讨厌了沈向卿这么多年,怪他孤傲瞧不上自己,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缘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9章 解释解释 我和大师兄玩角色互换! 有时候真相本身并不重要,可无论它是什么,还是让谢颜憋屈了十来年。 他原本是那样憧憬沈向卿。 沈向卿当年明明只有元婴修为,却敢与魔尊斗,与妖王斗。这二者的修为无论哪个都比之他高超太多。 他却可以凭一己之力双双击退,守护仙界。二十多年前的沈向卿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让他看到无穷希望。所以他想要拜入沈向卿门下,成为他的弟子,追随他,拥护他。 可没想到凭他得天独厚的资质却只得来一句。 “你的资质尚可。但我座下已有弟子,不会收你为徒。你另拜他人吧!” 如今想来,沈向卿闭关之后对师兄说的那句“我允你画我,你才有这个资格。否则……便是对本座徒生觊觎之心,懂了吗?”并不亚于他当年对自己的拒绝。 如果以前是有缘由,那现在是否也是?只不过是沈向卿性格孤僻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他难受了十来年,实在不忍师兄也这样继续憋屈下去。 谢颜想着,杂乱无序的脑海中似乎点亮了一盏灯。 他一把抓住叶君晰后退的手腕,那般的强有力,攥得叶君晰的皮肤发红。 黑亮亮的眼睛坚定而有力:“师兄,你等我。我替你问清楚!” 说完便在叶君晰一脸的迷惑中冲了出去。 *** 沈向卿听到谢颜造访,不由得心中奇怪,担心他是为叶君晰去比武大会之事来求情,想了想还是见了谢颜。 谢颜对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不由得让沈向卿高挑起眉尾。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谢颜不是最不待见沈向卿? 沈向卿保持着他孤傲冰冷的态度,静待谢颜说话,只听这小子开口说道:“沈掌门,我已经知道您从前不收我是有些缘由。也多谢沈掌门为我考虑,如若不是大师兄告知于我,我怕要一直记恨于您。” 沈向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他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谢颜又说道:“沈掌门您其实可以将缘由说出来,很多事情说开了比闷在心中要强的多,也不多徒增许多误会。您从前待大师兄那般好,为何闭关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师兄若有做的不让你欢喜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 沈向卿瞥了一眼谢颜,冷冷地说:“这已经是你第三次置喙本座的行为。你乐师姐受了伤需要人照顾,今日本座不罚你。不过谢颜,你需得知道,本座身为龙阳剑派的掌门五百多年,不是白活的。本座这样做自有本座的道理,你可以理解为——天机不可泄露。” 沈向卿转身,负手而立,留给谢颜一个冰冷的后背:“回去吧,记得离叶君晰远一点。哪日他害得你命丧黄泉,别怪本座今日没提醒你。” 谢颜黑着脸死死地盯着沈向卿的后脑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方才心中对沈向卿的那点愧疚顿时荡然无存。 什么有苦衷?分明就是孤傲、自大、目中无人!!! 什么天机!?分明就是对大师兄实力的嫉妒!!怕是有朝一日大师兄强过他,夺了他的掌门之位吧! 他恨师兄看不透沈向卿的真面目,更恨沈向卿待师兄不如从前那般好。 谢颜一把将门推开,愤恨地冲了出去。走到半山腰却又撞见了捧着仙鹤蛋的叶君晰。 谢颜拧着眉头问:“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阿鸢生了一颗蛋送给我,它以前养在师尊的莲花池里,长大了之后便飞走没再回来过。师尊总盼望着以后能见到它。这是它的孩子,师尊见了一定欢喜。我在这蛋上加一道窥命术,将来它养在师尊身边,万一师尊遭遇不测,我便能第一个知晓。” 叶君晰的眼神满是期待与向往,仿佛手里捧着的是漫漫又无尽的希望。 谢颜不知道改怎么开口才能让叶君晰放弃,魔鬼是不会心疼大师兄的,他只能尽量减少魔鬼对大师兄造成的伤害。 他抬起手,又给这蛋加了一层新的法术。 “大师兄,山高路远,我送它一道外镀的硬壳术。” 叶君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温柔地勾起嘴角,远山云绕不若他弯起的眉梢。 *** 叶君晰在门口等待,不一会儿小道童就从里头钻了出来,怀里抱着那颗蛋,叹了一口气说:“还好叶师兄你给这仙鹤蛋加了一道法术,否则就被沈掌门摔碎了。他不喜欢这东西,让你以后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来烦他。叶师兄,我要是你,就躲得沈掌门远远的。” 小道友说着依依不舍地将蛋递到叶君晰面前,小孩的眸子总比成年人更加清澈一些,可叶君晰却觉得天下最纯真的眼眸是谢颜独有的。 叶君晰将仙鹤蛋推了回去,对着小道童说道:“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孵吧。我先走了。” 小道童盯着叶君晰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四日后,乐沅荀醒了。柳长老带着她与沈向卿去了仙界的比武大会,留郑秉一守着剑派。日子才过去三日,妖王就带着一波人闯到了龙阳剑派的地盘上来挑衅,打伤了派中人不说还掳走了十来个龙阳剑派的弟子。 郑秉一听到这消息顿时畏手畏脚起来,缩在房中对着门外请求的弟子说:“急什么,这事等沈掌门回来了再说。现在去了也是送死!” 郑秉一要从长计议,派中弟子们却是一刻都等不起。掳走的弟子都是他们的好兄弟,再加之谢颜将百蜜之境遇到的事情给他们科普一番,他们现在都知道妖会采人精气,等到沈掌门回来,怕这十来个弟子早就成了人干。 于是他们只能去找叶君晰,请求大师兄的帮助。 叶君晰正吃着谢颜做的焦糖麻薯,听到消息连忙将最后一块塞进嘴里。跟着小弟子就要下山,谢颜也连忙跟上前。 二十多年前,妖王与魔尊因私人恩怨大打出手,从魔界打到妖界,又一路厮杀到了仙界。妖王的实力不比魔尊差,二人斗得两败俱伤,见到出面阻止的沈向卿都想拉拢沈向卿给对面一刀。 沈向卿不愿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只是驱赶两位势力堪比仙修化神的高人离开仙界。 二人见沈向卿不配合,于是便合谋打算先灭了沈向卿,然后就可以继续在仙界分个输赢。沈向卿以一敌二,击退了二人,并给两人身上下了一道止仙令,不准他们踏入仙界。 也许是妖王寻到了法子突破了禁令,所以跑来龙阳剑派寻仇。 随行的弟子中有两位已经突破了金丹,他们跟在叶君晰身后劝说道:“大师兄,当年妖王与魔尊斗得两败俱伤,沈掌门这才能以元婴修为以一敌二。现在妖王势力恢复,您要不伪装成沈掌门的模样吓唬吓唬他,我们从后头将人救回来就成。” 叶君晰想了想,将自己手中的佩剑递给谢颜,认真地说:“谢颜,你伪装成我的模样,我以师尊的模样出现。你我二人主攻妖王,书睿、千俊、弘宇你们解决杂兵,家铭、浩霖你们绕后救师弟们。” “是!” 众人听令,叶君晰一身飘仙绿衫却如同着黑红劲装的将军一般,让师弟们斗志昂扬。 假扮成沈向卿的叶君晰追上妖王,挡住他的去路,双手背负身后,冷静沉着地说:“段灼尘,你为何要劫走我龙阳剑派的弟子?” 一头鲜艳红发的妖王带着银色面具,朱红的睫羽让人银灰的瞳孔更添深邃,他阴恻恻地咬着下唇,挑眉说道:“沈向卿,你们龙阳剑派收人不长眼睛。本王不过是替你们清理门户罢了。你拦孤作甚?” 段灼尘向前几步,极致高挑的身姿让他站在七尺的沈向卿面前还高出了一个头顶。他微微前倾,胸前的白色镶银狼牙骨在空中荡漾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他小麦色的前胸,伸长了脖子歪着头调笑道:“莫不是你不知道……这些个弟子里有位……是魔尊宫北屹的小儿?啧,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宫哲彦?!” 段灼尘突然吼了一嗓子,身后十来个被捆住的弟子中确有一两个身形抖了抖。叶君晰看在眼里,默默思量段灼尘这话有几分真假。 叶君晰昂起头颅,眼神坚定:“那也是我龙阳剑派与魔界之间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 面前的红发妖王顿时眉开眼笑,妖艳的眸子闪着兴奋,他双手在空中虚抓着什么,仿佛是在扣某个人的头盖骨一般用力:“与孤有什么相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鲜红的舌头一一掠过他森白如骨的尖牙,段灼尘仿佛要吃人:“本王的姐姐因为他而一尸两命,那个狗东西却不知和哪个贱女人生了个贱种?你说孤会放过他?!啊?!” “当年明明是段子鸢自己强迫魔尊,她怀得是不是魔尊的种都未可知,你休要诋毁!”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解释了一句,段灼尘银灰的眸子陡然迸发出如嗜血的红光,一个闪影冲到人群中,准确地捏住那名弟子的喉咙,瞬间将人掐断了头。 第10章 祸不单行 沈渣师又在欺负大师兄!?…… “不要!!” “宇长!!” 叶君晰身后的弟子们惊呼出声,连谢颜也叫出了刚刚被段灼尘掐断脖子的师弟名字。 只不过他看起来更加生气一起,抬起手中的银龙霜血指着段灼尘怒吼:“段灼尘,你也太放肆了!!!” 段灼尘抬起自己的手,舔过那被鲜血淬染的手指,眼底翻涌着无边的挑衅:“哟!你就是那个杀了蜂妖的叶美人?” 段灼尘转过身来细细将谢颜打量了一番,看着“叶君晰”蹙眉嗔怒的模样倒比刚刚站在“沈向卿”边上的那幅安静的“美人画”要生动多了。 “你怎么知道?!” 谢颜并没有开口,却已有弟子疑问道。 眼前的红发男子插着腰笑了起来:“哈哈,叶美人救的道士里有我妖界的人,孤自然知晓。怎么,只许宫北屹派儿子过来修仙,不许本王派手下来仙界玩玩?” “段灼尘,无论今天如何,你都必须将我龙阳剑派的弟子留下。” 叶君晰上前一步,摆出掌门的架势来。如果段灼尘来硬的,他也许可以拖住十招,给随行的弟子制造营救的机会。 红发男子正想开口,身边的随从却走过来俯身传音道:“王上,我们的人在青月剑派发现宫北屹的踪迹。” 段灼尘高挑起他火红的眉毛,有些疑惑。 ——难道宫北屹的小儿拜入的是青月剑派?是他弄错了?还有这个沈向卿,他明明得到的消息是,沈掌门去参加了仙界的比武大会,为什么又会出现了龙阳剑派? 段灼尘直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掐“沈向卿”的喉咙。 “沈向卿”巧妙地躲开,又还了段灼尘一掌,刚好打在他的左肩,将他击退。 段灼尘揉了揉自己的左肩,斜睨着“沈向卿”不说话。心想刚刚那一掌的实力确实有元婴修为。看来自己得到消息也不全对。 但就这么离开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就在这时“沈向卿”身后的“叶君晰”突然朗声挑衅道:“段灼尘,你不是我师尊的对手,早点放了我师弟们快些滚!” 这话无疑激怒了段灼尘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攻向持剑的“叶君晰”。真正的叶君晰扭转身形直逼段灼尘的背后,与谢颜配合着对段灼尘展开攻势。 随行的弟子见已开打,纷纷涌上前与妖界的杂鱼厮杀起来。 两拨人打得天昏地暗,倒也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叶君晰”的剑法毫无章法可言,让他摸不清头脑,总是趁着“沈向卿”攻击时对准他的死穴补刀,阴险毒辣至极,一轮下来身上竟添了十来道剑伤。 而他二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妖王的双生阎魔刀如林间飞叶在空中快速穿梭,形如血滴子一般割裂了“沈向卿”的腹部,又削向“叶君晰”的喉咙。 “叶君晰”躲过喉咙处的飞舞利刃却没夺过后背的重创。 段灼尘见身后的随从死的死,伤的伤,有两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金丹弟子还将余下的十多名龙阳派弟子救走了,自己这个分|身实力不济,与其纠缠,不如趁着沈叶二人受伤早些溜。 而受了伤的叶君晰也正有此意,能将师弟们救走就好。不愿再与段灼尘多加纠缠。三人均拉开一段距离,段灼尘趁着此等间隙化作一只火凤冲天而去。 叶君晰见段灼尘离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变回原身的模样冲着谢颜微微一笑,鲜血的朱红淬染在他樱花色的唇瓣,惨烈而绝美。他捂着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向后倾倒,像冬日枝头承受了太多白雪的红梅,终究要带着艳丽地坠去。 “大师兄!” *** “君晰,后山的海棠花开了,你和为师一起去看看,好吗?” 回忆中沈向卿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像绵延不断的粉黛花海,又如月下潺潺的小溪。他总在无人的时候,看着自己温润的笑。 而此时他的眼前却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师尊,眼底翻涌的暴戾神色似要将他扒皮抽筋,他踏着高傲的步子,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腰间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扯开,他感觉到有热流从腹部涌出,眼前也因为疼痛缺血而失了颜色。 黑白之下的沈向卿看起来就如同地狱的无常鬼,铁面薄情:“叶君晰,你好大的胆子?本座只是几日不在,你倒成了这里的掌门?!” 叶君晰张开失了血色的唇,无力地说:“师尊,事权从急。我只是想把师弟们救回来……” 大殿中无人敢帮叶君晰说上两句,沈掌门回来听说大师兄冒充自己从妖王手中救了人,非但不褒奖反而派人将大师兄从病榻上拖到大殿里兴师问罪。还将救回来的十三个师弟全部囚禁起来,说是怀疑其中真的有如妖王所说的魔尊独子,要严格筛查。 同大师兄一起的行动的谢颜等人也都受了刑关在狱寺中,今日是专门来审讯大师兄的。 沈向卿又将叶君晰从地上提高了三分,他的身量与叶君晰相当,举高了手臂揪着衣襟让叶君晰双脚离地,致使他腰间又涌出来许多血,荼白色的外袍已经掩盖不住,鲜红的血顺着靿袜滴落在地,诉说着主人无声的痛苦。 始作俑者眯着凤眼,薄唇微启,无情而又残酷:“本就是身份有疑的弟子,你倒是迫不及待,怕是有什么阴谋要露馅了吧!说!你与薛宇长是什么关系?!” 薛宇长是那个被妖王掐断了脑袋的师弟,他应该是魔尊宫北屹的手下,否则不会冒头起来说妖王是在诋毁魔尊。 若说有关系,薛宇长只能算是他的仰慕者。师尊如此生气,原来是担心他与魔界有勾结。 叶君晰双手握住沈向卿的手臂,努力解释道:“没……没有,师……师尊,弟子真的只是去救师弟们,我也不知薛宇长竟与魔尊有关联。他……他不是郑长老的弟子吗?” 站在一旁的郑秉一立刻垮了脸,没好气地说:“一个勾搭魔界,一个冒充掌门!都是孽徒!!!” 叶君晰无力地惨笑,他知道郑长老不会说什么好话,眼神瞥向欲言又止地柳长老,希望她可以帮自己说上几句。 果然柳司纯接触到他的眼神后立刻开口说:“向卿,人都死了,已经是无从查证,算了吧。” “算了?现在是冒充掌门,以后是什么……欺师灭祖吗?!”沈向卿又将叶君晰朝上抬高两分,而后突然松手,让他重重地砸在地上,大殿里的青花瓷砖已满是血迹,叶君晰倒在其中甚是狼狈,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挣扎地想要爬起来,却已经没了力气,眼前又黑又晃,只能听见沈向卿对着底下宣布命令:“叶君晰,冒充掌门擅自行动,拖到七绝殿里,午时三刻行夹刑。所有弟子都必须来观刑!” 沈向卿说完,他就感觉有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大约是派中的师弟。有人从腋下抱着他,有人搬着他的脚,将他一路摇摇晃晃抬到了七绝殿。 “大师兄,谢谢你救了他们,我们都念你的情的,只是不敢忤逆沈掌门。” “大师兄,你不要哭,沈掌门要立他的威严。我们都懂的。” 他已经疲惫得睁不开眼睛,彷如置身冰封之下。小师弟们怯懦的声音如同一把小小的铁锤,一字一句地敲击着冰面,砸出一点裂痕,让温暖的阳光可以顺着冰缝射进来。 足,够了…… 两个小师弟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又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净了脸。恍惚之中他看到殿外人头攒动,唉声叹气不绝于耳,师弟师妹们仿佛在为自己默哀。 “哎,沈掌门也是狠心,大师兄也是为了师弟们的性命才出此下策。我记得以前,他自己也吩咐过大师兄可以扮做他镇守龙阳剑派,怎么现在反而不行了?” “嘘,不要说啦,前些天为大师兄辩护的师弟师妹们都被沈掌门重罚了。你心里知道就好。” …… 行刑的费师弟从一旁取出竹排编织的夹板,将其捆在叶君晰的胸前。长长的夹板从他的前胸一直覆盖到腰腹,光捆上去就已经挤压到他的伤口,痛得他呜咽出声。 竹排的绳子被系在两边的卷轮上,操控的弟子都不用费力拉扯,只要转动卷轮就可以对行刑之人进行挤压。 两块夹板在缓缓收紧,更多的鲜血从他的腹部溢了出来,他早就痛得睁不开眼睛,只闻到一片浓厚的血腥。 五脏六腑朝上翻顶,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夹断了。 “这才几圈?再转!” 沈向卿的话从远处传来,费师弟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停顿了片刻后,上手又加了一转。 他再也抵挡不住,一口气没接上来,晕死过去。 “给他灌点灵力,继续转!” 温润的灵气覆盖在叶君晰的周身,让他缓缓苏醒过来,他还来不及睁开眼,身上的夹板又再次收紧。 如此来回将他折磨了一个时辰,沈向卿才罢休。 他冷冷地朝着众弟子扫了一眼,留下一句训斥踏云而去。 此时的叶君晰如同一片染血的薄宣,挂在行刑柱上被风吹得没了生气,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七绝殿外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被几个好心的弟子解下抬回了住所。 行刑的费沐师弟实在不忍,替他清洗了一下伤口又给他重新换了件干净的衣衫。 临行前,他探了一下大师兄的鼻息。 ——哎,沈掌门也太狠心了,大师兄再被折磨半个时辰怕是根基都要受损! 他伸手想给大师兄渡一点灵力,修补他腹部的伤口,耳边又突然响起沈掌门的话来。 “你们谁敢私下给他疗伤,一样夹刑伺候!” 费沐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给叶君晰释|放出一些灵力来。 丑时的子含峰格外安静,只听得见夜虫掺合着寒风在哭泣。 费沐本就小心翼翼,看见烛台上的灯火陡然晃动便察觉是有人来了,他连忙翻窗而走。 并没有看清来人正是沈向卿! 第11章 斩草除根 乐师姐也看不下去了………… 沈向卿推开门,见叶君晰的衣衫都被换了心中立刻明了是他那些仰慕的师弟们做的。他今夜来探,就是想借机毁了叶君晰的根基,这样无论他是否是反派,对他都不能构成威胁。 沈向卿走到床前,盯着那张比他还要品貌非凡的脸。 外界都道他沈掌门是仙界第一美男,只有他知道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也只有他知道这是为何。 恋慕弟子的沈向卿将叶君晰最大限度的困在了龙阳剑派,无论门派之外出了何事,都将叶君晰留在龙阳剑派。说是镇守,却更像是“金屋藏娇”。 如果不是沈向卿闭关出了问题,可能等他出关就会向叶君晰告白。 沈向卿之前也曾鼓起勇气想对叶君晰坦白自己的心意,却被谢颜堵在门外。 真是可悲可叹…… 如今他已经完全拥有沈向卿的记忆,再次看着沉睡的叶君晰竟有一丝恍惚,仿佛他也是深爱着榻上美人一般。 沈向卿冷冷笑了一声,弯身坐在床沿,不再看过去。 他伸出右手聚满了灵力,打算一掌震碎叶君晰的金丹。 掌风掀起,却被榻上的美人握住了手腕。 “师尊……” 叶君晰昏迷中的亲喃温柔似水,让沈向卿忍不住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叶君晰左手上的胎记,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那是与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一模一样的红色月牙,勾在小拇指甲的左侧边缘。 沈向卿立刻将手抽了回来,起身就要离开,却与偷偷摸摸闯进来的郑秉一撞了个对面。 郑秉一瞧见他先是一愣,而后笑嘻嘻地说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打算趁这个机会了结了他!柳司纯那婆娘心软得很,到时候你我统一口径,就说是救不回来了。” 沈向卿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让开或开口的意思,只是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郑秉一一副了然于心地样子,跟着他走到门外才开口说道:“沈向卿,你可以啊!动作够快,我没来就搞定了!果然是化神期的修士,我都看不出破绽!” 被他夸赞的沈向卿面上依旧保持着不悦,斜睨了一眼郑秉一说:“我没有说过要杀他。” “哈?” 郑秉一两步绕到他面前,继续疑惑道:“那你是毁了他的金丹?” “没有。” 郑秉一听完急得跳了起来,眉毛如同两条黑色的毛毛虫不停地蠕动:“那你大老远来干什么?给叶君晰那小子疗伤不成!?哎……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下不去手,我来就是!” 郑秉一撸起袖子就要往屋里干,却被沈向卿伸手挡住。 郑秉一立刻吼了起来:“你干什么!?柳司纯要做圣母,你也脑子里开白莲了!?让开!” 沈向卿阴沉着一张脸,只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准!” 郑秉一听完气得伸手就要去捉沈向卿的领子,两个人映着月光打了起来,本该是两个仙人之间畅快淋漓的对决,却因为郑秉一粗俗的话让整个画面显得肮脏又下作。 “沈向卿你|他|妈有病是吧!你还真当他是你养了五十多年的狗了?!你脑子清醒一点,你是穿越者,不是沈向卿!他是叶君晰,将来会血洗龙阳剑派的耽美大反派,留着后患无穷,此时不斩草除根,你想被他关起来操不成!?” “闭嘴!” “我偏要说,你动脑子好好想想沈向卿之前和他的关系,剑派上下我都打听过了,两个人从前形影不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了,怎么,你现在的记忆和沈向卿的融合了,该不会也要去当基佬去爬叶君晰的……” 郑秉一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向卿一掌拍到树上,震落了一地的枫叶。 “咳咳咳!” 郑秉一眼冒金星,捂着胸口吐了一地血,他不是沈向卿的对手,中他一掌肋骨都似乎碎了大半,只能靠着树坐着,翻眼听着沈向卿对他训话。 “郑秉一,再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希望你收收手。否则别怪我不讲同乡情谊。” 沈向卿背光而站,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可郑秉一却能想象得出那张脸有多阴森可怖,恍然间让他觉得这本书的大反派不该是屋里躺着的叶君晰,而是眼前这个外表玉树临风的沈向卿。 他颔首微微地点了点,不敢再多说一句。 月色寒人,郑秉一呼吸都打着颤,他正想着自己要如何起身时,眼前出现了沈向卿伸过来的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手掌撑着力站了起来。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郑秉一痛地五官都错了位。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沈向卿心甘情愿废了叶君晰。 *** 奸人总有算不完的计,郑秉一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可以容易使人入魔的渡厄银粉吩咐缜容乘机下在叶君昕常饮的百窖酒里。 缜容好歹被叶君晰救过一命,捏着银粉踌躇道:“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害大师兄,大师兄他明明……” 郑秉一早就想好了说辞,直接打断他的话推着他出门吩咐:“这是沈掌门的意思,沈掌门算出叶君晰此人将来会危害仙门,但又无法直言天机。只能出此下策,你看沈掌门闭关回来之后,是不是对叶君晰那小子疏远了很多?所以,你不必多想,只管去做!但……此事是机密,不可外传。快去吧!” “可……” 郑秉一见缜容还在犹豫,再次对着他循循善诱:“舍一人而救苍生,这便是神的宿命!等你以后悟道了,自然会明白今日为师和你说的道理!” 缜容揣着银粉浑浑噩噩地走到叶君晰的卧房中,见房门关着就站在外面规规矩矩地唤了声“大师兄”。 屋内传来叶君晰疲惫的声音:“是谢颜吗?进来吧……” 缜容咽了一口水,推门进来,看叶君晰刚刚从床上坐起身来,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中衣。腹部缠着纱布还有深色的朱砂色血迹。 ——大师兄伤还没好,怎么可能喝酒呢?这银粉下在百窖酒里五日便没了效果。如果大师兄没喝,那他也不算有罪。下次师尊说起来,就让他派其他弟子去做…… 缜容这样想着,给自己减轻了些负罪感。对上叶君晰探究的眼眸也有了几分自信。 叶君昕歪着头问他:“原来是缜容师弟,你怎么来了?” 他上前几步搀着叶君晰站起身,解释道:“谢颜师弟还关在狱寺里,我知道平日里都是他来照顾大师兄起居。百蜜之境一事多亏了大师兄,这几日就让我来伺候着好了。” 叶君晰微微一笑,并没有推拒。缜容将他扶到桌前,给他沏了杯热茶,就开始收拾房间。 期间正好有乐师姐来寻,缜容收拾完屋子就借故打扫院子,听着屋内二人的对话,偷偷将渡厄银粉洒入檐下的酒坛子里。 “师兄,你的身体怎么样?” “没有伤到根基,不要紧。谢颜他们呢?师尊打算关他们到什么时候?” “过几天应该就放出来了,师兄不用担心。谢颜那小子鬼得很,狱寺半个月也不过是让他安分几天。” “嗯……那就好。”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龙阳剑派?” 乐沅荀的问话让叶君晰猛然一怔,手中的茶杯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乐沅荀见他不回答连忙又说:“师兄,其他弟子碍于沈掌门的威严不敢说。我却忍不住为你抱不平,大师兄这么多年守着剑派上下,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凭什么要给你上刑?在那么多弟子面前羞辱师兄?!” 话在叶君昕心里晕开了一片苦涩,难受得他喘不过气来,耳边的乐沅荀还在说:“师兄不觉得沈掌门闭关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吗?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见旁门急事于不顾……” 乐沅荀声音越说越小,好似在抱怨着什么,叶君晰却听出了其中的问题,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其他仙门除了什么事?” 乐沅荀连忙拜手:“没,没,大师兄你倒是说说,你有没有想要自立门派的意思?凭你的修为,一定也能建一个像龙阳剑派那么大的仙门!” 叶君昕喝了一口茶,抓住乐沅荀的小辫子不放:“乐师妹,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你哥哥在青月剑派遇难了吗?” “啊?没有没有……”乐沅荀端起一口茶,抿了一下,哀叹一声坦白道:“哎,是我哥的好朋友钟海棠。前些日子魔尊宫北屹直闯青月剑派,打伤了一半派中弟子,将人掳走了!至今生死未卜!钟道友他长得艳美,宫北屹又好男色,怕是……怕是……” 乐沅荀说着脸竟红了起来,弄得叶君昕不明所以,疑惑问道:“怕是什么?” 乐沅荀搅着手帕扭捏了一下,最终一拍大腿说道:“师兄!哎,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钟道友被捉去一定是当炉鼎,忍受凌虐之苦,这简直是仙界的奇耻大辱!!!说不定魔尊玩腻了还会将他抽骨剥皮!魔都是很残忍的!比师兄你在百蜜之境遇到的蜂妖还残暴百倍!不!千倍!!!总之,如果没人去援救,钟道友他真的就有去无回了。原以为沈掌门会愿意去魔界搭救。没想到他居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将我哥打发了回去,说以后其他仙门的事情他都不管!还鞭罚了通传的小师弟!” 乐沅荀的话震惊了叶君晰,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普度众生的师尊会变成今日这样无情无义之人! 第12章 魔魔双修 我想和大师兄贴贴(捂脸)…… 乐沅荀见叶君晰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立刻乘热打铁劝说道:“师兄,何必呢?师弟师妹们都很心疼你,你自请离开没人会说什么。若是沈掌门拦你,我带着师弟师妹去大殿上抗|议!!!” 外头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寒风夹着湿冷侵入室内,叶君晰突然想起帮他打扫院子的缜容师弟。 ——这孩子也真是的,下雨了也不知道进屋来躲躲! 叶君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推开窗往院里看,发现人已经走了。 乐沅荀见大师兄还是没有离开剑派的打算,也只能作罢,和他寒暄了几句话留下些治伤的灵药就离开了子含峰。 *** 阴雨连绵整整下了四天四夜,如同冰川里取出的银针,密密地斜插入叶君晰的周身,无声无息又冰冷刺骨。 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只露出粉色的一条小疤,可心中的疼痛却蔓延到了四肢,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第五日夜里,屋外又起了狂风,呼啸过后天似乎漏了个大洞。萧萧秋雨彻底浸透了屋檐,雨水如柱敲打着檐下的酒坛,“啪啪”作响。 叶君晰想到自己院中的百窖酒,起身取了一坛,棕黑的棉绳在拆解的那一刹那,似乎牵动了某个符印,而他并未曾察觉。 给自己倒了一碗,他坐在桌前听着夜雨独酌。 酒水入肚,烧得身上似乎多了层暖意,迷迷糊糊间他想起五十年前的暴雨夜。 那一年是齐国二百三十六年,北渊州阴雨成灾,损害大片的庄稼。闰六月十日,中阳县温江洪水入城,冲毁了街市民房,小小的君晰没有了家。还未等房屋重建,七月末的一场霜冻又将四州的农作物全部冻死。 于是,饥荒爆发了。 他们家的余粮只撑过了两个月,朝廷赈济拨下来却无影无踪,百姓在极其困顿的情势下只能易子而食。 对换的那家嫌他身上没肉,不愿将自家女儿与父亲相换。那一日天子巡查,当地的官员又将他们这些难民赶出了城,他的父亲和母亲只能拖着他住在一破庙里。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庙里的供品也早早被人抢走。 惨白的月光下他听到父亲在与他的母亲商量,要不要今夜将他煮了。 他借小解逃了出去,顺着荒山一路奔跑,跑得鞋都丢了,跑得他脚上都被石子树杈划烂了,满是血迹。他又害怕父亲母亲顺着血迹找到他,忍痛用湿泥糊在脚上继续跑。 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到天蒙蒙亮时,雨也停了,他看见远处郁郁葱葱的林中立着一位仙人。 恍然间他以为那人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他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冲到那仙人的跟前,跪倒在地,朝着他磕头求恩。 “神仙,求您救救我吧!我只想,活下来……” 小小的君晰说完这句话便晕倒在沈向卿的身后。 沈向卿转过身来,青山远黛似的眉毛微微蹙起,他抬手隔着空气用灵力探究面前小童的生气。 ——居然是罕见的冰灵根?! 沈向卿惊叹,他原本只是想将小童救活。可得知叶君晰的天赋时,便将他带回了龙阳剑派,收他做了唯一的亲传弟子。 一晃,便是五十二年。 白衣依旧,人却不复从前。 叶君晰将坛中余下的酒全数灌进了胃里,以为这样就可以赶走失望与惆怅。没想到心中却越发的空洞,如同置身于无尽深渊,有无数双黑暗的手,在拖着他下坠,那里是寒冷、是恐惧…… 他似乎看到自己灵魂跪在黑暗中苍白无力地哭泣,他想要伸手将自己拽起来,却反而被吸了进去。 脑海中又是那个挥之不去的,令人恐惧的梦。 师尊如同一卷破纸双手反剪,跪在泥泞的血泊中,盯着铁笼外的人发狂。 “你算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你有本事杀了本座!!!” “你来啊!杀了我!” “杀了我,你不是要我赎罪吗?那就杀了我啊……” 沈向卿的声音似乎就贴在他的耳边,低沉而魔魇,他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他是谁,这里又是何处,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句“杀了我啊” *** 谢颜刚从狱寺里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往子含峰赶。他知道这个时辰叶君晰应该已经就寝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见大师兄一面,听说他被沈向卿当众行刑,更是万分担忧。 他小小翼翼地推开门,眼前的场景却令他震惊了! 酒坛碎了一地,桌子椅子也都被全全被劈裂了,屋里的大师兄却不见了踪影。 “噗通!” 他听到院内异常的水声,连忙闪身过去,却见池塘中似有异灵游动,他还未看清却见一人从水中飞了出来,伸出一只鹰爪状的手朝着他直冲而来。 银发三千,红眸似血。 凶悍丝毫不掩绝艳,他周身迸射出的浓浓魔气给这张玉面添足了邪魅,恍若宁静月色下海里的鲛人,不用歌唱仅凭一双妖冶剪水的双眸便能诱惑路过的人。 谢颜差点着了道,翻身躲过这一击握住那人的手腕将他圈在怀里。 “大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他怀中的叶君晰并没有清醒,反而勾唇一笑,抬手要去抠他的喉咙。 谢颜连忙制住他另外一只手,挣扎着将他拖进屋里,用脚将门勾上防止有人窥探。 ——师兄这副样子,是……入了魔? 他见叶君晰浑身挂着水,周身冰得吓人,刚想催动灵力给他蒸干一下衣袍。怀中的人却并不安分,突然向下一蹲,而后扭转身体,反客为主双肘压着谢颜的前胸,竟将他整个人压倒在铁梨花木榻上。 谢颜死死地握着叶君晰双手,让他无法攻击。发狂的大师兄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再这样下去……闹大了沈向卿又不知道要如何责罚师兄。 谢颜转头吻向叶君晰的额间,想要借此探究师兄入魔的情况。 可当嘴唇触碰上那块冰肌时,他才明白这动作多么的暧昧又令人心悸。 湿黏的银发蜿蜒在师兄的额边,衬得那张清冷俊美的脸格外妖冶动人。他身上湿湿冷冷的气息都带着甜甜的栀子花香,诱得谢颜头脑发昏。 就连脖子上的扯咬也渐渐滋生出一股有别于疼痛的酥麻感来。 “谢颜,你说你只是仰慕大师兄,愿做他一辈子的追随者,可为什么总是把小师妹们给他写的情书烧得一干二净?你该不会是喜欢大师兄吧!” 脑海里突然飘过乐师姐的玩笑话来,他连忙否定自己,定了定神! 不,不可能,他才不会像他爹那样和男修翻云覆雨,他才不是断袖! 谢颜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他发现大师兄的魔气在他体内乱窜,如果不能立刻将魔气驱散就真的可能坠入魔道。 而今最快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将魔气过到自己身上,以他的真魔之体压下这躁动的魔气。 谢颜立刻握住叶君晰的脖颈,将他的脸掰到自己面前,与自己保持着一寸的距离,隔空用嘴吸食他身上的魔气。 丝连的黑气犹如水中的女鬼青丝朝着他聚拢而来,叶君晰眼底的血红似乎也有隐退的迹象,只是他身上越发寒冷,气息也越发羸弱,掐住他肩膀的手如同冰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叶君晰的身上竟结起了冰霜。 不好,魔气的抽走引起了师兄体内的冰灵根的反噬,大师兄本就是阴寒之体,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成为无知觉的活死冰人了! 怎么办?! 阴寒需补阳气,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哪儿来那么多阳气给师兄来补?! “阴寒厥逆需补阳,这就阴阳相济的道理。等以后大师兄寻得纯阳的修士,与之双修,便可解了冬日里的困顿。谢颜,你不就是纯阳之体,要不要……自告奋勇一下?” 谢颜也不知怎么的,越是紧要关头,他脑子里越能浮现出乐师姐的话来。 对啊,他就是纯阳之人,只要他现在与师兄双修,就可以立刻将师兄救回来。 可…… “哎,谢颜,你说你刚来龙阳剑派那段日子,多不招人待见啊!明明是你自己自视清高还弄得像派中弟子霸凌你一样,也只有大师兄会心疼你,赶走那些“欺负”你的师弟师妹,替你得罪那些名门弟子,哎,你说你要怎么报答大师兄啊~” “今日大殿议事你不在,你知道吗?大师兄特地在沈掌门面前推荐你去参加仙界的比武大会,说一众师弟们数你进步最快,三年就到了筑基期。哎,师兄和我说了,你原先想拜沈掌门为师,若是你在比武大会上崭露头角,说不定沈掌门会调你过去?” “谢颜,你说真是怪了,仰慕师兄的弟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大师兄允你帮他整理衣食起居,这可是多少师弟师妹们羡慕不来的!?嗯……不瞒你说,连我都想!” “呐,这是上品的三还九凝丹,大师兄让我给你的。说你结丹的时候用得到,你说你也是,十来年停滞不前还是筑基,剑术还这么差劲,也就大师兄会不厌其烦的教你!” …… 谢颜越想,越觉得自己该舍身一次,不就是双修,眼一闭眼一睁,一夜就过去了!大师兄就救回来了!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色急从权! 阿呸!他在乱想什么?! 大师兄的衣服去哪里了?他怎么手都不听大脑控制了?! 第13章 不分你我 靠你了大师兄!我和乐师姐先…… 美人肌肤上的冰霜在他温烫的掌心下融化,叶君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炙热,俯身贴着他,纤长有力的手指弯曲,爬上他的下巴,撬开他试图紧闭的双唇。 温热的指腹似乎沾了栀子花的花蜜轻轻搅动,甜蜜得让他想要吮吸。 “好冷,抱着我。” 这声音如同海妖般魅惑,谢颜完全被牵引住心神,任由对方将口中的软肉化作茅,在他的唇齿间交替厮磨。偶尔轻咬他的下唇,用轻微的疼痛,促使他蹙眉耸肩。 谢颜被叶君晰的技巧消磨得头晕脑胀,不知不觉将滋养一事做到了底。 …… 屋内的空气渐渐染了热意,屋外雨声渐起,斜斜地闯进屋檐下,砸在屋檐下的陈酿上,啪啪作响。 这雨着实霸道,不断拍打着封口,想要冲破封纸,与这千年佳酿混作一体。 软磨硬泡之下,再有韧性的封口也被破了洞,酒坛内响起一阵阵水声。 风掠屋檐,酒雨泽泽。 不知是过了多久,屋外的酒香都快散得没味儿了。 突然,一阵含雨的急风卷着花蕊刺入窗内,打湿了袅袅如烟的雪白幔纱,屋内熏起一阵腥甜花香。 风摧雨叶,万物皆空。 *** 乐沅荀提着食盒爬上子含峰,心中奇怪为什么缜容师弟偏让她这个时辰带着早点去大师兄那里,要献殷勤不是自己去最好吗?难道是害羞吗? 哎,难怪最后只有谢颜可以一直讨大师兄的欢心,脸皮厚还要数他第一! 她一步一步走到叶君晰的卧房前,根本没注意身后还跟着郑秉一。 他算好了时间,这时候让乐沅荀上山,入魔发狂的叶君晰分分钟就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到时候捏个闪送阵让柳司纯和沈向卿抓个限行,看他们还有什么借口不杀叶君晰!! 果不其然,乐沅荀刚走进屋子里,就尖叫出了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响彻整座山峰,一些还在睡梦中的师弟师妹们都惊醒过来,相约上山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而郑秉一这边已经带着柳司纯和沈向卿一起冲了进去,屋内的画面和郑秉一幻想的凶杀现场出入太大。 乐沅荀涨红了脸,盯着床榻上交叠的人影。叶君晰已经醒了,他跨坐在床上,除了有些腰酸庭痛,其他倒是觉得舒畅无比,寒秋之日未着寸缕却也不觉得冷,寒风凛冽吹到他身上只觉得凉爽无比。 他还来不及反应自己身体的变化,就看见郑长老指着他惊呼:“银发、红眸!叶君晰他入魔了!错不了!书里的反派就是他!赶紧将他的灵根废了赶出去,以绝后患!!!” 眼神飘忽的乐沅荀虽然听不懂郑长老中间在说什么,但她却觉得郑秉一一定是在给师兄乱扣帽子,连忙解释道:“大师兄他没有入魔!!!他只是和谢颜师弟……双……双修了……这哪里到要废灵根的地步?” 双修?! 叶君晰盯着他身|下昏迷的谢颜,他的脖子上、肩膀上处处红梅点点,自己方才还在上头与他贴贴。 谢颜师弟也说过,这……就是双修!会让修为大打折扣!!! “元婴变金丹,金丹变筑基!最后成为凡人!” 谢颜的话让他猛地一惊,连忙探入自己的紫府,发现修为还在,而且晋升到了元婴中期。这是不是说明,这双修的后果让师弟一人承担了? 他又回想起百蜜之境里他与妖王的方位。 难道……是他采了师弟?!! 叶君晰的思绪还在无边的混乱中,他慌张地看向沈向卿,却得到他一个十分厌恶的神色。 见到师尊如此瞧他,他今日反倒不觉得难受,总觉得这是他与谢颜之间的私事,若说难过也是对谢颜师弟的愧疚之情。 门口不知何时又聚拢了一些师弟师妹,他们伸着脑袋朝里看,好奇大师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君晰将床幔扯下来,遮挡住二人的身躯。语气平静地说道:“郑长老何处此言?我何曾坠入魔道?倒是你们这样贸然冲进来,实在是不讲道理。” 听到叶君晰这样说,众人皆愣了一下,本以为他多少会有些畏惧,却没想到摆出一副不由分说的庄严肃穆来。 明明是衣衫不整又刚刚行完那等事情,却一点不显狼狈,红色的眸子在银丝雪肤的映衬下犹如血色的宝石一样贵气逼人 。 让人不敢置喙半句。 此刻只有沈向卿冷冷地开口道:“你的白发红眸这就是坠入魔道的佐证,只不过你尚能控制得住。叶君晰,龙阳剑派讲究的以清修为道。你与谢颜行这等事情,有辱门风,今日|你若杀了谢颜,我可以留你一命。” “向卿,你在说什么?!叶君晰是魔,他是反派,为什么要让他杀我的徒弟?!” 一旁的柳司纯忍不住开了口,她觉得沈向卿看向叶君晰的眼神似乎有变化,顺着那方向看去,她捕捉到了这改变的原因。 她也看到了那个月牙胎记,她知道这对于沈向卿意味着什么。 “师尊,我不会杀谢颜。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师尊若是觉得我有辱剑派风气,我自请下山,不再做龙阳剑派的弟子!” “叶君晰,你想清楚,这是你唯一洗清罪孽的机会!你若执意保下谢颜,就不再是我沈向卿的徒弟!!!” 沈向卿以为自己这话对于叶君晰的威胁极大,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些恐惧和无措来,没想到叶君晰只是拎起床榻上的衣服穿好,坐在床边镇定地望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渴求和害怕。 “罪孽?呵呵,派中人的罪孽不一向是师尊您说了算吗?”叶君晰缓缓抬起头,他清冷若水的脸庞上没有怒,也没有恨:“师尊让我给您画人像,我画了,可师尊又说是逾矩。师尊让我镇守剑派,我守了,可师尊又说是徒儿觊觎掌门之位。师尊闭关回来之后,将掌门的威严看得比天重,甚至比人命都要重要。宁可让妖王带走师弟们,也不愿有所作为。还将那些救助同伴的弟子们关在狱寺里足足半个月,他们有什么错?青月剑派一向与我们情同手足,他们派中的钟道友遭难,无力抵抗魔尊,可师尊却直接将青月剑派的人直接打发走,还将通传的弟子处以鞭刑,他又有什么罪孽?” 叶君晰的声音如同珍珠坠盘,一字一句清晰又镇定。站在门外的师弟师妹们开始淅淅索索地议论起来。 “大师兄威武!忍不住偷偷给大师兄鼓掌~!” “大师兄说得好!难怪谢颜师弟也拜服在他身|下!” “叶师兄居然和谢颜师弟是这样的关系,难怪他们以前经常同进同出。好羡慕谢颜师弟啊,居然可以和叶师兄这样的美男子双修。”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大师兄现在被郑长老扣上了坠入魔道的帽子,要挖他的灵根呢!?我怎么不觉得大师兄入了魔,我看大师兄再正常不过啊,只是头发颜色和瞳孔换了吧,这有什么……” “就是就是,大师兄品行端正,平日里劳心各类琐事还帮着三位仙师指导我们的剑法,兢兢业业守护剑派几十年,赶走了妖王又救回了缜容师弟,怎么可能会入魔?!就算成了魔修,那也是好魔!” “你们说的都不对,大师兄刚刚被沈掌门重罚,应该是夹刑伤到了大师兄的根基,让他受到灵根的反噬,所以才变了外貌。根本不是什么入魔!” “沈掌门是不是担心大师兄抢走他的掌门之位,这才联合两个长老一起打压大师兄?” “有可能,近来沈掌门是不太正常,还让大师兄杀了谢颜,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 郑秉一见情势不对,若沈向卿真的脑抽放了叶君晰下山那无异于放虎归山,三界那么大,他们要去何处寻,等来日叶君晰壮大后对着他们反咬一口,那就真应了书中的结局了! 他一抬眼,就对上柳司纯的眼神。之前忧愁寡断的柳司纯今日倒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打算和他一起对着叶君晰动手。 他二人朝着叶君晰疾冲过去,一旁的沈向卿也起身攻了过来,只是他们目标不同,前二人想要取叶君晰的性命,而沈向卿则是想一掌拍死那个敢染指他爱人转世的谢颜。 电光火石之间,乐师妹也冲了过来,想要护住谢颜和大师兄,却被提剑的郑秉一一剑穿胸。 乐师妹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拽住柳长老的衣摆,嘴里含满了血:“师尊,别打了,大师兄他,真不是魔……” 柳司纯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何事,连忙收起剑,将乐沅荀抱在怀里。 门外的几个师弟也冲进来加入这场乱战。 他们是叶君晰的拥护者,对于沈向卿这几个月的行径早就不满到了极致。今日便要在此战个痛快! 叶君晰顾不上乐师妹,只能从床上抱起昏迷的谢颜,堪堪躲过三人的攻击,冲出屋子。见到已是金丹初期的家铭、浩霖,将谢颜托付到他们手上,唤出银龙霜血冲着众人喝到:“我叶君晰自请离开龙阳剑派,从今日起,不再是沈向卿的徒弟!望诸位护好谢颜师弟,若三位仙长要在自家剑派中徒增杀孽,来日我定要为师弟师妹们讨回公道!!!” 一众师弟师妹们热血沸腾,纷涌而至,将谢颜和叶君晰护在当中。他们像是常胜将军的手下亲兵,根本不管面前的三位仙长实力有多恐怖。 这一刻他们不分你我,脑海里只有十个大字——拥护大师兄,保护谢师弟! 第14章 师弟师弟 谢师弟,让你受累了! 三位仙师被这阵势吓到。 这一刻,叶君晰在他们眼中被打上了名副其实反派标志——妖言惑众的大反派!!! 上回跟着叶君晰一起讨伐妖王的于书睿、江千俊、蔡弘宇三人拖住了郑长老,而一些年纪轻轻的师妹们则是将柳司纯围住,一面劝说柳长老救乐师姐要紧。 沈向卿见二人帮不上忙,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他大剑一挥,击飞了百来位前排的师弟。 然而后排都弟子立刻涌了上来,挡在沈向卿,让他无法直面大师兄。 叶君晰知道这样的办法脱不了许久,吩咐黄家铭和吴浩霖带着谢颜先走,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人群拥挤,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登地而起的沈掌门身上,无人注意脚下爬来一位小道童,从兜里掏出一张蓝色的符纸,tui了一口吐沫往叶君晰的衣袍上一沾,念完法诀又顺着人流爬了出去。 叶君昕见沈向卿朝他攻了过来,为避免伤害更多无辜师弟,飞身退到一棵树前,脚尖轻点立在枝头上宛如一朵轻盈的白梨花。 化神期的剑法已是具象化的幻形攻击,沈向卿一剑飞劈过来,空中立刻显现出一条八尺长的白蛇朝着叶君晰袭来。 他起手捏出一个冰罩想要抵挡住蛇形的撕咬,可那张掀开利牙的白蛇直接一口咬碎冰霜结界,再次张口就要将他活吞。 叶君晰撑立飞身而起,而后向下速坠而去,一剑插入白蛇的脑壳中去。 幻形被破,叶君晰身后到树却被直接咬断朝前倒了过来。 叶君晰又抬起一剑刺入树杆之中,银灰的剑柄在他的灵力催动下泛起了蓝莹色的光芒,又如同忘川河边的孤魂,飘动了一下后迅速窜上树杆。 一树绿叶均化作冰雕,凝结成形的一瞬间掉落下来,如飞针一般“嗖嗖”地扎向沈向卿。 沈向卿旋转着宝剑,在空中挥舞着一个不落地其击碎,不算吃力却十分麻烦。 而叶君晰正是想趁这个间隙逃下山去,他用剑带动树杆扔了过去。却没想到沈向卿以一招[幻眼云烟]直接粉碎了巨大的树杆,追着朝他袭来。 回旋而来的银龙霜血自发的与沈向卿纠缠,却并不能减速多少。 沈向卿带剑前点,眼看就要刺伤他的后背,却在剑头触碰到他衣袍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凭空消失在现场了!!! 再一眨眼,他已经来到了距离龙阳剑派五里外的金鸡庙中。 叶君晰摸不着头脑,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身上有无追踪印,却看到自己后腰衣袍处被人黏了张蓝纸。 他连忙将它扯下来定睛一看。 这是被击中就会将人传送走的瞬移符!? 叶君晰扯下的瞬间牵动了上头的法诀,一条奶呼呼的传音从符纸上传来: [叶师兄,这是我爹给我的防身利器,谢谢叶师兄的仙鹤蛋,我会好好将它养大养肥的,来日炖给师兄吃!哦不,你走了就别回来了,沈掌门不值得你留恋。有朝一日在别处见到叶师兄,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他抬手抹了下自己的眼角,似乎有些湿。小道童的声音让他想到了谢颜刚拜入剑派的时候,说话又奶又冲,惹得许多师弟师妹们不喜欢他。 叶君晰觉得他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人为了能生存下来,有些刺猬性格倒也不怪他,平日里对他就多关注了几分。 越相处越觉得他真是小刺猬,外头咋咋呼呼,里面柔软得像颗水蜜桃。 后来近十年,竟越发乖巧懂事。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修为跌落回去,会不会怨恨自己,哎…… 金鸡庙里的月老神像是用金铜彩绘而成的,在烛火的跳跃下更加栩栩如生,他金色的靴头被人摸得锃亮,倒映出叶君晰一头的银发来。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的模样有些不妥。纵使龙阳剑派的师弟师妹们坚信他未入魔道,其他的修者看见他的银发红眸也会又想法。 叶君晰断下自己一节宽袖,又用屋外的竹子做竹子给自己编了个帷帽戴在头上。 他顺着山路走到一家客栈住了一下,这一觉睡过去就是三日,早起退房时听到堂中有人议论。 “你不是半个月前刚去过一次仙盟楼,怎么今日又要去?方圆五十里又出了什么大事?” “你居然不知道?乐家围了龙阳剑派,要讨说法呢!?” “哈?讨什么说法?虽说沈向卿不去魔界搭救青月剑派钟海棠一事是有些不仗义,可好歹这和乐家也算不上什么关系咯~” “乐家幺女乐沅荀不是拜在柳司纯长老门下嘛!前些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突然死了。沈掌门觉得这姑娘死相惨重,明日要请人做法火葬。乐家却不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龙阳剑派想私自将尸体烧了算怎么回事,现今正在闹呢!我这不,要拿着乐家家主的书信去仙盟楼讨说法。”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沈向卿他是疯了吗?好好的人为什么要火葬?倒像是他有意掩饰死因。我怎么觉得自从传闻沈向卿突破了化神境界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近人情了呢?” “哎,谁知道呢!” …… 二人的交谈尽数传到叶君晰的耳朵里,他想都没想立刻朝着龙阳剑派的方向赶了过去。 *** 逝者的尸体一般会被存放在麒麟湖边冰洞之中,这里里三层外三层都布有结界,旁人不能擅入。 镇守在湖边的弟子见到有人闯了过来,立刻拔剑。 “华南、飞冬。是我!” 叶君晰摘下帷帽,立刻准确无误地将两位师弟的名字唤了出来。 华南向后跨了一步,抬手默默按压着自己的耳屏,那日子含峰上他也在,将叶君晰和谢颜双修的一幕瞧得清楚。 如今见到了叶君晰去而复返,连忙给谢颜传音:少主,少夫人回来了,在麒麟湖这边,你快些过来!时不我待!!! 他传完音,便立刻冲到结界外头来,迎上叶君晰,可他并不知自己这番举动落在叶君晰眼里,却引申出另外一层意思来。 叶君晰立刻一剑抵住华南的喉咙,厉声道:“你通知了沈向卿他们?!那我只能用你来做人质了!!” 一旁的飞冬见此形势,提剑就跑,却被华南手中的射出的梅花镖刺进了后脑勺。 华南身体挺得笔直,任由银龙霜血在自己脖子上划出血痕,面上还露出难以言表的欣喜:“少……大师兄!!!你怎么回来了!?你是回来接谢颜师弟走的吗?” 叶君晰:“不是,你怎么能出手杀了飞冬?!” “他是郑秉一的人,让他逃走一定会引来那三位。”华南说着扯下自己的腰牌塞到叶君晰手中,嘱咐道:“师兄你戴上这样就能进入结界中了。大师兄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将我打晕!” 面对华南十分渴求的眼神,叶君晰只能一掌击晕了他,而后进入了结界。 他步入冰洞不久,就被人拍了肩膀。谢颜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若不是他知道谢颜的特长就是无影步,他都要怀疑面前这个小师弟有元婴境界。 谢颜见自己回头,两朵红晕立刻爬上脸颊,像是个害羞的大姑娘,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师……师兄,你怎么回来了,我……我……我们……” “你知道乐师妹是怎么死的吗?当日子含峰上她虽中了一剑,却不致命!” 叶君晰觉得谢颜一定知道些什么,想从他这里了解更多实情,没想到谢颜瞪圆了星眸,惊讶道:“啊?我今早刚醒,乐师姐她死了?!” 叶君晰更是奇怪,如果不是他上山前真的看到了乐家的人在与沈向卿对峙,都要怀疑是客栈那两个修士在鬼扯:“你们不知道吗?乐家的人围在山下问龙阳剑派讨说法,沈向卿要火葬了乐师妹!” 谢颜:“!!!” 叶君晰抿了抿唇角,轻轻地搭上谢颜的肩膀关切地问:“我要去看看乐师妹的尸体,你的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 ——不适?和叶君晰共赴巫山怎么会有不适?!简直太适了!!他只要一想到那盛满花香的小船在他的海里荡漾、摇曳,在月色下连带着汹涌波涛一同涌入极丨乐巅峰。便更加魂不守舍起来,仿若眼前询问他的是魅海之上勾人魂魄的海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拥有大师兄,那感觉太美妙,让他醒来之后满心满眼也都是叶君晰的影子。 可当他知道大师兄自请离开了龙阳剑派时,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而后又接到了华南传给自己的消息。 大师兄又回来了!?他是来接自己一起走的吧?一定是!!!那些和父亲双修过的男子都会死缠烂打地追着父亲求欢,他自觉自己技术很好,大师兄一定会因此喜欢上自己,爱上自己!不过这样,大师兄就欣赏不到自己的内在了…… 这跌宕起伏的感觉让他现在脚下都打着飘。 谢颜脑子里全是黄色颜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啊?我……师兄觉得那晚修……修,” 谢颜并不是是什么清纯少年,他想开口问叶君晰自己操得他爽不爽,可话到嘴边,舌头却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口。连“双修”二字都觉得烫嘴。 谢颜一直支支吾吾咿咿呀呀,让叶君晰误以为他是想把修为要回去却羞于开口。可他现在确实又需要修为傍身,没法立刻还给他。 只能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此事确实令人糟心,我们先去看乐师妹的情况吧!” 谢颜瞳孔地震!!! 第15章 真对不起 谢师弟,是我对不住你!…… 谢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在叶君晰那里却成了负分?! 什么叫“令人糟心”?! 谢颜左思右想都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已经是极尽温柔和克制了,生怕第一次弄伤了他,难道大师兄不喜欢这样的? 还是说自己吸纳了魔气将冰灵根的反噬之力全全渡到自己身上让大师兄误以为自己一下就体力不支,所以…… 谢颜细思极恐,心中暗叹自己在叶君晰心目中的形象一定和威猛雄壮挂不上勾。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定要想办法在别的方面找补回来!!! 谢颜跟着叶君晰一路在冰洞里转了三四圈,这里外头看着不大,里头却如迷宫一般,让人找不到方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只能暗暗摘下腰间的玉佩,这是乐沅荀送他的物件,此时派作寻人的灵物应该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可他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使出追魂之术,这是魔界才有的邪术。他念了个法诀将玉佩变作一只飞舞的冰蝶,指着它状似惊讶地说:“大师兄,快看,这冰洞里居然有蝴蝶!” 叶君晰回过头,看见那冰蝶在谢颜周身绕了两圈又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似乎是在引领着他们,连忙说:“跟着走,说不定能找到乐师妹的所在。” 二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谢颜悄无声息地将冰蝶又收回了腰间。 乐沅荀的尸体被封在冰棺之中,远远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它的四周还布满了荆棘。 叶君晰想也不想,唤出银龙霜血一剑将周围的荆棘群斩,可不到三息功夫,那些荆棘又迅速地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如黑色的蛇蟒爬满了冰棺以及其周围三丈。 就连谢颜使出三昧真火也只能得到一样的效果,烧光了还是会长出来,长得又快有密,像割不完的韭菜。 叶君晰的红色眸子快速转动了一圈,立刻想到了一个办法:“谢颜,你用火焰迅速包围冰棺,将其融化,在藤蔓长出的几息时间,我催动自身的冰灵根与这四周的冰水共鸣,用冰棺融化的水瞬间在荆棘上凝结成冰面,并结合顶部的冰锥做成延伸的冰勾将乐师妹的遗体悬在半空中。这样我们可以将她带走。” 谢颜点了点头,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左侧眉尾,补充道:“这方法可行,不过师兄请等一下,我出去将飞冬的尸体挪过来变作乐师妹的样子,能混多久是多久。” 叶君晰勾唇一笑,还是谢颜师弟的鬼点子多,他原本觉得自己不在龙阳剑派,谢颜师弟可能会没有依靠。现在想想,他也不傻。没有自己,寻求别的师兄罩护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柳司纯对谢颜也没什么恶意,应该不会白白看着沈向卿对他下手。 叶君晰等在原地,不一会儿谢颜就拖着飞冬的尸体过来了。两人合力将乐沅荀挪了出来,将飞冬替换了进去。 谢颜的法术似乎没有受到修为暴跌的影响,依旧比他的剑术要上乘许多。 叶君晰便更加放心将他留在龙阳剑派里。 叶君晰粗略看了一番乐沅荀的情况,发现她确实没了生气,胸口的剑伤依旧,身上也无其他伤痕,与其在这里研究不如带走她找个医修好好瞧一瞧。叶君晰打开自己的随身玉戒,将乐沅荀的遗体放了进去。 谢颜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两人一路走到冰洞出口处的断魂崖,谢颜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叶君晰又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自己断了半截的衣袖被谢颜扯住,他一脸无辜可怜地看着自己,小声地问:“大师兄,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他抬手将谢颜的手扯开,放在自己手中拍了拍说道:“你还是留在剑派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颜听到他的后半句像受到了鼓舞一般,立刻追道:“我可以帮上师兄的忙的,真的!”他的黑眸流转,像星星坠入了秋水,泛起一圈圈苦涩夺目的涟漪,“我们都双修过了,我留在剑派,其他弟子怎么看我?” 叶君晰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谢颜的头,宽慰道:“你就将责任都推在我身上,放心!那天晚上看到的弟子不下千人,是他们护着你离开的,如果他们对你有看法,怎么会以命相搏?乖~” 这东西再平常不过,叶君晰经常对谢颜做。可他现在却觉得心慌,仿佛这便是叶君晰这辈子最后一次这样摸他的头。 他连忙双手握住叶君晰的手腕,咬着唇委屈道:“师兄,是我不够好吗?” “哎……是我对不住你!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了。” 叶君晰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明明很轻,可谢颜却觉得像座山一样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他并不知道叶君晰是因为自己曾经的一句误导而不断误解,深深感慨自己无法立刻归还采纳的修为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以为叶君晰是真的,真的,不喜欢他,即便是那层窗户纸都捅破了,都不愿意接纳自己。 他愣愣地盯着叶君晰手上的翠绿戒指,竟觉得乐沅荀死了都比他幸运,可以跟着师兄一起离开,一直陪着他。 他正在无边的懊悔和伤心,突然听到了有金丹期修士飞过来的御剑之音。如果他没有猜错,来者应该是柳司纯和郑秉一!! 谢颜立刻变幻了身形,成为沈向卿的模样,捏着叶君晰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嘱咐道:“师兄,你挟持我,他们应该会放你走的!” 叶君晰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又从玉戒中摸出一根捆仙绳将谢颜的双手绑住做得更像一些。 果不其然,当他们刚做完这些。郑秉一就带着柳司纯追了上来。 郑秉一举着剑叫到:“叶君晰,你还有脸回来?!那日我没能杀了你,今日一定送你去黄泉!” 叶君晰并不惧怕,挑眉质问道:“郑长老,你一剑刺伤了乐师妹居然毫无悔意,不竭力救人,还要将她火葬了,你们在掩盖什么?!” “与你何干,你已经不是龙阳剑派的人了,识相点就放开沈向卿,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郑秉一说着又朝叶君晰逼近了两步。谢颜生怕叶君晰被他一招攻下,踩着叶君晰的脚尖,又用手肘抵住他的腹部示意他向后倒退两步。 叶君晰架着谢颜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崖顶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他如月色般美丽的发,他的红眸没有嗜血的痕迹,在银白色的长睫下如同雪中怒放的红梅高贵而冷傲。 谢颜看着这样绝美的侧颜,恨不得恢复真身直接将人掳走。 可他没敢这么做,他更希望大师兄心甘情愿带他走,或是跟他走。 不远处的柳司纯已经收了剑,叹了一口气对着郑秉一说:“算了,他挟持着向卿,我们放他走便是,来日还有会机会杀他。” 郑秉一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甩开柳司纯的手朝着叶君晰直冲过来。 这是难得的机会,沈向卿的命重要,他郑秉一的命就不重要了吗?!是他第一个提出要挖叶君晰灵根的,以后叶君晰卷土重来一定会第一个找他算账! 二人均没有料到郑秉一会不顾沈向卿死活也要攻过来,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叶君晰似乎怕剑风伤到他,一把将谢颜推走了,自己白生生接了郑秉一的一招「仙人指路」,坠下山崖。 “叶君晰!!!” 谢颜怒吼着,他奋力地扭转手腕想要将捆仙绳挣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哪怕绳子牢牢的扣进肉里也在所不惜。 但捆仙绳这样的神器,又其实他能挣脱得开的。沾了他的血反而将他困得更紧,森森白骨曝露出来,衬得那被血染红的绳索更加残忍无情! 他的大师兄,他不可以没有他的大师兄! 他后悔了,他就该早点带大师兄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而不是任由这三个畜生欺负他,在一旁傻傻地等着大师兄心灰意冷主动离去……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谢颜从断魂崖上跳了下去,独留郑秉一和柳司纯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郑秉一见一袭青衣踩着白蟒剑飞驰而来,指着崖底冲着那人惊呼:“沈向卿!!!你快看!!!沈向卿他妈的跳下去了!!!” *** 断魂崖下是魔界与仙界的相接之处,这里奇石上长满了细长尖锐的鬼笙螺,从崖上掉下来的修士会被它们贯穿身体,化作养分吸收。 千百年来,无人生还。 谢颜被捆仙绳困住了手腕,却没想到自己这样冲下去,不落个魂飞魄散也是重伤。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神鸟,状如丹顶鹤,浑身披着蓝色羽毛,又点缀着红色,在叶君晰即将坠落在地表的一瞬间将他抓起,而后直冲向上,用它白色的鸟喙串过谢颜手腕上的金色捆仙绳将他拎了起来。 巨鸟顺着谷底飞了半柱香的时间,却已行了七万八千丈,落在一处风雅的四合院前,将叶君晰和谢颜放在了厢房门前。 巨鸟扇了扇翅膀,化作一个人型来,与龙阳剑派的华南师弟七分相像,只是年岁看起来要老了许多。 谢颜举起双手,被冷风惯得咳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毕方,快给我解开,愣着干嘛!” 毕方恭敬地半跪在地上,边解边欢喜道:“恭喜少主,成功将少夫人带离龙阳剑派!!!” 谢颜听到“少夫人”这三个字,心中更加酸楚。解开绳索之后立刻恢复了原身,冲着一脸不解的毕方说道:“别提了,师兄他不喜欢谢颜那个人。如今我是搭救了他的有缘义士,记住了!!!别露馅!” 毕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七尺八寸的少主轻松将少夫人横抱起,跨入了厢房。 ——少主说什么都对!可是少主不是谢颜,要称呼他什么?宫哲彦吗?哦不不不,少主的名讳他怎么能叫呢! 宫哲彦斜斜地瞪了他一眼,挑眉说道:“毕方,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弟弟毕彦,记住了!!!” 毕方:“是是是!” 他刚恭敬地点头哈腰,少主又立刻不满地厉声道:“愣着干嘛!!!快来看看师兄他怎么样了?!蠢鸟,难道还要我教你?!” 毕方抬袖擦了擦鬓角刚被惊吓冒起的汗,连忙躬身上前为昏迷的叶君晰诊断起来。 ——哎!还是原来的谢颜好,虽然长得平凡,不如少主的真身俊美,可起码身上的威压没那么重,说话也…… “怎么样!?师兄他到底怎么样?大师兄他要是醒不过来我拔了你的毛煮鸟汤!!!” 第16章 貌美少年 美少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毕方点头如小鸡啄米,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辈子要来伺候魔界少主。 明明是只通晓万年的神鸟,却要被他父子二人当医师来使唤。 毕方抬手想要将叶君晰的手拉到床侧放平,却又被宫哲彦吼了一嗓子。 “让你看病,你摸师兄的手干什么?!” 毕方无奈:“我的小主人,看病不得搭脉吗?难道我就真的眼睁睁的看吗??” “哦,哦,那你看吧,不过不许动他其他地方。” 少主的话让他为难,搭脉只是第一步,他待会儿还要检查少夫人的剑伤。宫哲彦这样霸占着少夫人不让他好好检查,只会耽误了少夫人的病情。 毕方的左手搭在叶君晰白瓷般的手腕上,小心规劝道:“少主,少夫人情况并不好,我待会儿还要仔细检查他胸口的剑伤。你老是站在一旁防贼一样盯着我,反而耽误时间。” “万一你对师兄图谋不轨,师兄现在是我的人,我必须看着!” 宫哲彦的话幼稚又霸道,毕方早就习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无奈:“怎么会?我是那种鸟吗?你父亲宠幸的那个男修,他浑身上下我都看过,如果他也和你一样霸道,那男修不知死上几回了!” “不一样,那个男修可没有我师兄好看,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在龙阳剑派的时候,就没少盯着师兄瞧,别以为我不知道!!!” 毕方用牙齿刮了刮自己的上嘴唇。 ——好吧,他承认,叶君晰的确让人移不开眼。可这并不妨碍他治病救人时的医德啊!!! 他叹了一口气,将叶君晰的病情说得更严重些,希望这样可以让宫哲彦内心突增的占有欲稍稍缩减一点。 毕方:“郑秉一这一剑可能是伤到了少夫人的心脉,根基也受到损伤,而且我摸出他体内灵力有暴走的趋势,可能是余毒未清。我虽能保证他一定能醒来,可仙体的损伤却是不能逆,要想修补还要好生调养。” 少主听到他的前半句,立刻屏气敛息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错落了一个字。 “是不是郑秉一那老贼的剑上有毒,你快检查一下伤口。不不不,我来解,你来看!” 宫哲彦说罢小心翼翼地将叶君晰扶了起来,一件件形如剥丝一般轻轻接下他的衣衫,将那胸前的血窟窿露了出来,眉头紧皱,神色慌张地看着毕方。 毕方伸出食指沾了点伤口上快要凝固成干块的血迹,在嘴里琢磨了一番,分析道:“不是这里,他可能是之前就中了毒。说句老实话,我不觉得少夫人他是受了夹刑伤及根基而导致的入魔,更像是……” …… 叶君晰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还在龙阳剑派,师尊闭关回来之后并没有性情大变,而是对他更加温柔,直至最后竟与自己结成了道侣。 画面一闪,他穿着红色的衣裳,坐在床边,头上海顶着块红色的绣布,似乎在等师尊回来掀起他的盖头。 突然间,房中的蜡烛全部熄灭,正是伸手不见五指之时,有人掀开了他的盖头。 一双宽大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颊,立刻就有柔软贴上他的唇,稀碎地交缠中他疑惑的开口:“师尊?” 那人听到他的呼唤后更加粗暴地啃食起来,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面颊交贴中他感觉到那人脸上的湿润。 ——他在无声地哭! 他多次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终于再一次闭眼睁开之后,面前有了光线和颜色。他余光瞥见一个美少年趴在床边歪头看着他。 那人一只宽大的手掌撑着脑袋,左侧的断眉分明带着十足的暴戾阴鸷,可那刀眉下的眸子却盛满了纯真而又专注的期待,这样的眼睛他之前只见一人有过。 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生得太过俊美,他都要忍不住唤一声“谢颜” 美少年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愉悦:“师……施主你醒了!?” 叶君晰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开口却发现没有声音。 自己这是……哑了? 美少年连忙将床尾的被褥挪过来,垫在他头下,让他可以半撑起身子,待一切做好之后,他认真地说:“施主不必担心,这只是药的后劲,等你胸口的伤恢复了,不用再服药,嗓子自然就正常。” 他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示意他嘴边还挂着褐色的痕迹。 少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他连忙扭过头偷偷将那处揩掉,而后握拳在嘴边咳了咳,认真地说:“施主,你伤得很重,祸及心脉。这几日都只能卧床。等好些了,我再扶你出去转转。你好生歇着,再过半个时辰药就熬好。” 少年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一溜烟跑走了。 不多会儿,宫哲彦端着药汤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当他看见叶君晰还是平静地躺在床上,心中提起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褐色汤药,既开心又难过。 ——哎,师兄醒了,他就没有亲自上阵喂药的机会了。 他再抬起头时,只见叶君晰侧过头来对他微微地笑,银色的发垂落在枕边,映着红石榴一样秀色可餐的红眸,他仿佛是修仙了万年化作人形的绝色雪妖。 宫哲彦眼前惊艳,手上也跟着一顿,滚烫的药汤泼洒出来,食指立刻红肿了起来。 这场景自然被叶君晰瞧在眼里,当少年端着药汤坐在他跟前时,他立刻执起少年的手,放在唇边,吐出一口寒冰般的仙气萦绕在他的红肿的食指上。 少年的面上更显窘迫,不舍得将手抽回,舀了一勺药汤在嘴边细细吹了吹抬到他唇边来,左手还用手拖在他下巴几寸之下,约莫是怕汤汁撒出来滴到他胸前的伤口上。 这般细心让叶君晰受宠若惊,他抬起探究的目光看向少年,少年则似乎猜到他所想一样,立刻说道:“我既然救了你,就要好生照顾到你痊愈为止。你若想感谢我不如将你腰间的玉牌送给我。” ——将玉牌要回来,毕方还可以回去继续充当华南。 叶君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白玉,原来是华南给他进入结界的那个腰牌。眼前这个小少年是知道此物能进入龙阳剑派后山结界,还是不知道? 叶君晰有些怀疑,他摇了摇头,抬手比划着,开口无声地说:“我送你其他的,可好?” 少年将他的唇语读得清晰,对答如流:“好,你送我什么都成。快把药喝了吧,这药一定要在温烫的时候喝下去最有效果。” 叶君晰抿了下唇,心中暗暗觉得自己大概是警惕过了头,这孩子也许只是喜欢白玉这样的物件。 药不是很苦,按理说这种修复心脉的汤药该是又酸又涩苦不堪言的,可他喝到嘴里竟尝到了一丝甜味,像是嫩嫩的手剥莲子,喝下去十分爽口。 这药他一连喝了三日,每日六遍,少年不是端汤药给他喝,就是煮各类甜粥喂给他。少年的手艺很好,粥的浓淡简直与谢颜做的如出一辙。不过,他也没怎么吃过其他人做的羹汤就是了。 喂粥喂药的时候,他总喜欢盯着少年的眼睛看。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睫毛又浓又密,瞳仁像墨黑的吸了水的溪边圆石,将他浑身的疼痛与不安全全吸了进去,在抬眼垂眸之间不断饱和、滋润,放出星空一样璀璨的光芒。 少年的耳尖和脸颊多半时刻都是红彤彤的,他想开口提醒他一句,这几日天气并不冷,少年的衣袍穿得太厚了。自己躺在床上,只着一件薄得透肤的中衣都不觉得冷。他倒是裹得严实,家中是不是没有长辈? 他想开口用唇语与少年交谈几句,却被少年的食指按在了唇上。 少年认真地和他说:“你别开口了,有什么话,你写在我掌心,我一样明白。” 说完将不剩多少的甜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啊,居然端走了?他还想多吃两口…… 叶君晰舔了舔唇角,可惜刚刚那最后一粒醉人甜腻的糯米也被少年离开时的食指摸了去。 他抬手拖着少年宽大的手背,在他掌心写道:「你的名字」 “我叫毕彦,哥哥可唤我彦儿。” 叶君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银发红眸,又继续写道:「你不怕救了个恶人?」 宫哲彦指了指屏风上堆叠的衣衫,说道:“我看哥哥的衣服,知道哥哥是龙阳剑派的剑修。我印象中的龙阳剑派是个八方有难,一方支援的仙门。二十多年前龙阳剑派的掌门还以一己之力击退魔尊和妖王,几个月前在百蜜之境中解救了上百名修者的叶君晰还是他们派中的首席大弟子。试问有这样的掌门和师兄以身作则,哥哥在其中,又怎么可能变成恶人呢?” 叶君晰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外人眼中这般正气的龙阳剑派终有一日会毁在沈向卿的手里。 沈向卿闭关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不救受伤的乐师妹? 他正想着,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惊天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与少年不约而同地向门外看去,少年似乎想到什么,立刻跑了出去。 第17章 补阳能手 莫名其妙被下药 宫哲彦带着一身戾气冲到了毕方面前,他刚刚想反讽一下沈向卿,让大师兄更加讨厌沈掌门,却被毕方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也不知道叶君晰的那一声长叹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还在惦记着沈向卿从前的好。 刚从魔殿飞回来的毕方指着莲花池,瞪圆了眼睛问道:“少主,有人将池子中的千山火莲摘走了!这附近有贼啊!恐危害了少夫人性命!!!” 宫哲彦皱了一下眉头,心中不爽原来就这点小事:“不用担心,厨房的糖不多了,我这瞧着这莲子滋味不错,挺甜的,就摘走了。” “哦,啊??少主,这可是三千年才结一颗的圣品啊!!!哎哎哎,真是暴殄天物……” 宫哲彦听毕方这样说,断眉立刻挑高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能入师兄的口,是它的福气。少它这点甜味,师兄喝药苦了就得皱眉头。谁让师兄皱眉头,我就让他断头。怎么?毕方……你有异议?” 毕方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勃颈,一手的冷汗,偏偏面上还得堆着笑:“岂敢岂敢,少主英明。那千山火莲的莲子掩盖气味的功效卓著,放半颗莲子便能让整锅汤药清爽回甘。少主真是……品鉴奇才!” 宫哲彦听了毕方的彩虹屁果然很受用,高高的眉尾降了下来,I斜睨了毕方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也是位老医师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再教你一招,莲子取芯磨粉加到药汤里,煮上半个时辰,效果更好。再苦的药喝起来都是甜的!” “什么?!!” 宫哲彦见毕方吃惊,还以为他不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哎,有时候要学会灵活运用,不要光看那些医书上的内容,实践出真知!” 谁知毕方听了他的话更加激动起来,抬手就要捉他的手腕迫切的询问。 宫哲彦不喜欢旁的人碰他,立刻将手抽了回来,只听毕方问道:“少主居然把莲芯给拔了?完了完了,坏了坏了,这千山火莲别名起阳莲,是补虚壮阳的上上佳品,可要是把莲芯取出,光以莲子白肉入药,就会太过燥烈凶猛。我给少夫人的补药本就温热峻补,容易致使患者肺热燥烈,口干舌燥。加上去了芯的起阳莲,简直如同春|药!少主啊……你给少夫人吃了多少颗去芯火莲子啊?” 毕方说着说着汗流浃背,他哪里知道自己三日不在,少主就自发研究出了这么个操|蛋|玩意儿。到时候少夫人因欲念难忍,病中与少主翻云覆雨,伤及了根本。又是他毕方的过错…… 哎,哎,哎,会烧饭的少主真难带!!! “春|药”二字似一道红烟炸得宫哲彦满脸通红,他瞬间又想起那晚师兄在他身上妖娆勾人的模样来,顿时口|干|舌燥,心痒难耐,好像吃了起阳莲的是他宫哲彦。 “那可怎么办?!师兄他吃都吃了!” 不仅吃了,还一连吃了三天,一只莲蓬结了三十六颗莲子如今已经只剩一半。他觉得那味道好,就连平日里的甜羹里也加了些。 怪不得师兄明明是身怀冰灵根的阴寒体质,寒冬腊月穿着薄衫也不觉得冷。 毕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是啊,吃都吃了,能怎么办?少主万不可由着少夫人纵欲过度,如果少夫人真的很想,就……就……稍稍缓解一下便可,时间不能太长。” 宫哲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了,那他何时可以停了药?损伤的心脉又如何补救?” “少主带我去看看少夫人吧,搭了脉再说。” 毕方带着祈求的语气,仿佛他是那个病入膏肓的患者,而叶君晰是给他看病的神医。 宫哲彦冷哼一声,带着毕方去见了叶君晰。 叶君晰见门口又来了以为男子,面容与华南七八分相似,觉得自己当真是与这二人有缘。 宫哲彦立刻介绍道:“这是我哥,毕方。虽然药方是他开的,但哥哥是我捡回来的。” 那意思就是,救命恩人,还是他。 叶君晰笑而不语。 毕方挺直了腰板,让自己尽量不显得像个随从,坐在床边给叶君晰诊脉,触到那冰肌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脖子都跟着凉了起来。 “少……少公子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明日就可以不喝药汤了。白日里,公子可以在我园林、游廊上转一转。我这四合院外置了结界,一般妖魔闯不进来,万一有危险。我弟弟毕彦他的法术登峰造极,定能保护好公子。” 叶君晰感激地微微点头,他正想开口问上两句。宫哲彦却替他先开了口:“那他的心脉怎么办?毕方你可有什么灵药修复?” “慢慢修养,十年便可以痊愈。如果要从速,需得用虹鸾灵殊花。” 被问的毕方再次开了口,下意识的躬身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宫哲彦的哥哥。叶君晰把这个原因归结于美少年的断眉看起来太凶了,不笑的时候连自己亲哥都被他震慑。 毕方递给他一粒青蓝色的丹药:“这是清喉丹,原本不让你开口是怕这丹药的寒性减弱了补药的功效,不过你吃了这么多天起……” 宫哲彦:“!!!” 宫哲彦一听到毕方说这个字,就知道“起阳莲”的事情要被揭出来。他一个眼刀飞了过去,让毕方将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 毕方:“啊……起了效果!不用担心这个,放在嘴里含一含待会儿就能说话了。” 叶君晰照做,果不其然干燥的喉咙立刻温润了许多。连身上的燥热感也去除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热,这几日是越来越热。每天晚上还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的他在和谢颜荡秋千,谢颜将他越推越高,感觉快要飞上了云巅…… 还有那个黑暗中的湿吻,他又连连梦到了好几回,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好像真的有人捧着他的脸颊汲取,可他的脑袋却很沉很重,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茫然,只能感受到那人的鼻梁很高,眼泪很咸。 叶君晰终于可以开口:“感谢两位义士相助,只是不知这灵殊花哪里才能有?不瞒二位恩人,我其实是龙阳剑派的叶君晰。被掌门当作是入了魔的修者赶下山来,我的灵戒中还有一位受了重伤的师妹,毕神医若能帮我看看她的情况,叶某不胜感激!” 毕方一听就知道叶君晰所说的是乐沅荀,乐沅荀不是被郑秉一一剑捅了个窟窿,不在龙阳剑派养伤却在少夫人的手上?!!少夫人冒死回到龙阳剑派,不带少主走,反而劫走了乐沅荀? 难道少夫人他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乐沅荀?!! 这也难怪,像魔尊那样好男色的毕竟是少数,三界大多都是阴阳相吸。少夫人喜欢可爱美丽的乐沅荀也算是人之常情。 而且仔细想想,乐沅荀是为了给少夫人挡剑才受的重伤,而少主当时在干什么?少主当时看起来就像是一次就倒的萎男。这么一比较,少夫人就更应该喜欢乐沅荀才对! 毕方双手捂着下唇。 毕方震惊地看向宫哲彦。 毕方突然觉得少夫人未来有可能不是少夫人。 宫哲彦接收到毕方惊讶的眼神,还以为他是不想给死人看病,连忙冲着他皱了皱眉头:“毕方,去帮叶哥哥的师妹好好看看,医者不挑病人。” 毕方暗暗瞥了一眼宫哲彦,只觉得少主脑子不好,没能抓住重点。这可是情敌啊!!!为什么要救??! 毕方捧着玉戒,暗暗对宫哲彦勾了勾手,示意他有事出去说。 叶君晰卧在床榻上,见宫哲彦跟着他哥哥毕方走了出去,两人站在门外偷偷言语了两句,宫哲彦抬起手给了毕方一个爆栗子。顿时捂着嘴笑出来声,倒是可爱至极,让他想起来谢颜和乐师妹打闹时的场景。 哎,也不知乐师妹还能不能有生还的机会…… *** 是夜,宫哲彦披着厚厚的吉光毛裘坐在门外,雪落无声,他静静地听着叶君晰均匀的呼吸声。 自叶君晰醒来之前,他都一直这样守着宫哲彦,从处暑到腊月,生怕哪日叶君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 现在叶君晰醒了,他还是这样守着。惴惴不安又带着七分悸动。 万一大师兄有了那方面需求,他要一定自荐枕席。 宫哲彦正想着,屋里的美人就开始喘息起来,他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进去。 榻上的美人白皙的脸颊盈着一层薄红的春光,朱唇鲜艳若血,银色的发如皎月倾泻在床边,与其同色的睫羽仿若月下的银蝶低颤着翅膀。即便没有朝他看过来,也教人心旌神摇。 宫哲彦一颗心跟着这无边春色,荡漾了起来。 他轻轻唤了一声:“君晰?” 美人无措地睁开双眼,瓷白纤细的手抓起了被褥,他咬着下唇想要抑制住低低的喘息,却不知自己这样更加的引人遐想。 更要命的是,叶君晰缓缓转过脸庞冲着门口叫了一声:“彦儿……” 第18章 说你有病 谢师弟不在的第n天,想他…… 宫哲彦是魔尊独子,魔尊大多时候都叫他的全名,亦或者是“那小子”、“小孩”、“毛头”,并不会亲昵地称呼他“彦儿”。魔界中人都尊称他一声“少主”,不没有人敢这么称呼他。 而宫哲彦之所以让叶君晰这么叫他,还是存了些私心,他想让叶君晰成为他最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人,称呼也是。 万万没想到,这点私心放到今晚简直就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宫哲彦听到那一声含情迷离的呼唤,浑身就像触电一般,鬼使神差地摸到叶君晰床边,一个翻身就上来榻。 叶君晰迷迷糊糊中看到在自己身上的美少年,顿觉大事不妙,义士这是要……采他?? 不可,不可,千万不可,自己的心脉受损,若是再跌修为,即便调查出乐师妹如何死的,怕也不能为她申冤。 虽然义士长得俊,看着赏心悦目,让他忍不住想贴贴。 可贴贴丢修为…… 两股声音在叶君晰的脑袋里转了又转,他最终双手抵在宫哲彦的胸前不让他继续,嘴里低喃着:“不要……” 他此刻衣衫半敞,声音不似白日里清冽,而是无边的柔和低哑,搭配着他手上的动作更加得欲说还休。 让眼前的美少年更加血脉偾丨张,直接扣住他的手腕举过头顶压了下来。 少年明亮的眸子映出自己的模样,无限渴求的欲丨望交织在内,好似自己是他眼中唾手可得的星星。 叶君晰的心脏漏了一拍,在那双柔软的唇朝他逼近时,自己更是心悸得厉害,这是股什么样的感觉,他并不知道,熟悉又陌生,哀伤又欣喜。 他的心脉受损严重,这份心悸加深了他周身的疼痛,他拧起了眉头,唇尖与少年鲜艳的唇珠匆匆划过。 “别,我好疼……” 叶君晰银色的睫毛颤抖得厉害,红宝石一样的眸子似映入水中的春日,让他的眼角也晕开了红。 我见犹怜的模样连少年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腕,关切地问:“我不动,我不动你,你怎么了?哪里疼?” 叶君晰捂着胸口,唇角抿成了一条线,银月色的鬓角冷汗连连。 他皱着眉头微怒:“你下去,我是不会与你双修的。” 声音并不算太严厉,可在宫哲彦耳朵里听起来却像鞭子抽动一般响裂而疼痛。他不久前刚作为师弟被无情拒绝,现在作为救命恩人还是讨不到一点好。 正在阴影中的宫哲彦又听叶君晰说道:“我和我的师弟双修过,我对不起他。再还清他之前,我是不会和任何人做这样的事情。” 宫哲彦听完更加摸不着头脑,什么还清?什么叫不和任何人?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守节一般。竟让他有些嫉妒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可…… “你不是抛下他独自离开了?又怎么还清??” 叶君晰胸口的疼痛好了些,只是身体还微热,宫哲彦又这样挨着他实在让他有些忍不住想要蹭一蹭。 他抬起手扒拉着身上的宫哲彦赶他下去,嘴上愈发的不耐烦:“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而且,你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也不应该趁着我身体不适就来讨补偿。快下去,看着人挺精瘦的,怎么那么重!!!” 宫哲彦顿感羞愧,自己今天晚上这种行为好像是有些乘人之危。大师兄真是性子好,他都这般了也只是嗔怪。 哎,大师兄到底是性子好,还是压根就不懂??? 宫哲彦灰溜溜地跑了出去,月色下就像是偷腥未成的采丨花贼。 *** 起阳莲的效果延续了几日,后来叶君晰出厢房时便觉得外头冷。 簌簌的雪堆在庭院中的柿子树上,一树的橘红看得叶君晰嘴馋。还有莲花池里的红雕鱼看起来也很肥美,清蒸出来一定香甜…… 他那点馋虫心思连毕方都看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些不过是寻常食材,没什么稀奇的,可那断魂崖下的鬼笙螺不一样,魔、妖、仙三界独那一块儿有,别看它长得吓人,可肉质鲜美有弹性,半山腰上的滚融椒一块爆炒,那味道简直是妙不可言!!!” 叶君晰舔了舔嘴唇,圆白的手指捏着青青的衣袖,偷偷望向站在一边的宫哲彦。 他有些怀念谢颜了,如果现在陪在边上的是谢颜。他今晚就能吃到那一道滚融椒爆炒鬼笙螺。 但美少年只是握拳在自己嘴边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毕方,今天是拐老头来崖洞送钱的日子,上回的数目不对,这回我和你一起去!” 毕方:“啊?什么……” 宫哲彦:“快走快走,叶哥哥今日拜托你看着宅院,切记不可出去!!!” 叶君晰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宅院大门在响。 “咚咚咚!咚咚咚!” 叶君晰推开门,看见一位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妇人站在门口,她的眼角有颗痣,点缀着她精致的面容显得活丨色丨生丨香。 貌美的少妇人看到他一脸欣喜,张口就夸:“真俊!” 叶君晰半退了一步,询问来人:“请问尊夫人找谁?” 少妇人抱着胸,咯咯笑了起来:“不找不找,我就是来~瞧你一眼,以后我们会再见的,这是送你的见面礼。” 少妇人并没有要进入结界或者登堂的意思,只是将手中的锦盒空置在半空中,对着它吹了一口仙气,那物像是长了翅膀,融入结界中定格在他眼前。 锦盒猛然向下坠去,好像知道叶君晰会接住它一般,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四角镶着金边被打磨得圆钝而不咯手。 叶君晰在抬眼,那个少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锦盒里打开是一条编玉的青蓝剑穗,玉佩做成了白蓝海棠的模样,静谧美丽不显女气。 他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秘密的法术在上头,闻着也没有奇怪的气味,的确就像是一个单纯的礼物而已。 他唤出自己的银龙霜雪,将沈向卿从前送他的荼白剑穗解了下来,换上这个青蓝剑穗。又在园中随手舞了舞。 称手! 虽然玉佩加重了些分量,可挥动间却更觉得有力道。长长的剑穗随剑而动,青蓝的海棠玉佩在日光下泛起银色的耀眼光彩,与剑光虚虚实实,交手之时还可以用其撩击对手的眼睛。 极其合适的剑穗,更加勾起了叶君晰的好奇心。这位少妇人可不是一般女子,她最起码是个十分精通剑术的——剑修! 他在龙阳剑派呆了五十多年,一直以为沈向卿是仙界精通剑术的第一人,竟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君晰舞剑的性质又昂扬了几分,在园林里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晚膳时,桌子上不仅有清蒸红雕鱼还有那道滚融椒爆炒鬼笙螺。 宫哲彦一双星眸偷偷瞟了他好几回。他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天在变扭什么,明明是刻意给自己取来鬼笙螺,为什么还要找个借口出去。 宫哲彦不说话,毕方自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有机会蹭到少主给少夫人做的菜已是万幸。他可不要多嘴,万一被少主找借口赶下了桌,这到嘴的美味可就没了。 天知道他这只独腿的鸟儿,摘滚融椒时有多费劲,那真是又有功劳又有苦劳!!! 叶君晰见两人都不说话,便自行开了口:“毕先生,不知我那个师妹的情况如何?能不能救得回来?” 毕方嗦了一口鬼笙螺,辣汤正好呛在他嗓子眼里,他费劲地咳了半天才说道:“咳咳咳咳,乐……你那个师妹啊,人是死透了,难救啊!!!叶道友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你是想一直在这里修养个十年,还是去寻虹鸾灵殊花?” 宫哲彦:“自然是在这修养十年!!” 叶君晰:“自然是去寻虹鸾灵殊花!” 毕方快速地翻眨起眼睛,看少主盯着自己的眼神不佳,该不会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 叶君晰:“还望毕先生告知哪里可以寻得此花,我已在贵宅叨扰多时,救命之恩,以后定当涌泉相报!!!” 毕方见叶君晰对他二人郑重抱拳,尴尬地呵呵笑。 ——倒是也不用,你只要愿意嫁给少主做夫人,别说救命,少主舍命都肯!!! “叶道友不必着急,我和毕彦都十分欢迎你继续住在这里,住多久都行。而且这虹鸾灵殊花并不好找,传说只有铜姝神域才有。至于要怎么抵达铜姝神域,这听起来就更玄乎了。” 毕方吃着辣螺,抿着小酒,越说越带劲,全然不顾宫哲彦给他使的眼神:“据上神卷轴中记载,代峡顶峰之上有一个应抚观,应抚观里有一口穿天井,从那里跳下去会抵达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回来的人称之为“铜姝神域”,在那里可以寻得虹鸾灵殊花。但是呢……应抚观不是人人都可见,传说生怕三万丈代峡峰者才能看到。如果御剑飞行,或借助其他外力瞬移上去的,都看不到应抚观的所在。至于生爬代峡是否一定能见到,至今也无人印证。” 絮絮叨叨的人又嗦了一口鬼笙螺,将剩余的千秋酿倒进嘴里,继续诉说,只是毕方看起来已经有些晕了,倒像是在说胡话:“还有你那个师妹,啊……师妹……死透的人要想救回来,万年来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炼出心阳秘凝丹。这……这……丹药须得须得用三样圣物凝练而成……辟心鬼草、紫丨阳丨宝露以及百浓秘榴,咯……” 酩酊大醉的毕方伸出食指在自己眼前晃了又晃,喃喃自语:“我是找不到的,打死我也找不到……呵呵……哈哈哈……不光这样,还要有青君玄丹炉,那东西可是上届妖王的宝物。但她……早死了……呜呜呜……段子鸢早死了……啊——” 毕方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叶君晰连忙拍拍他的背,关切的对宫哲彦说:“你哥大概是醉了,我们一起扶他回房休息吧!” 宫哲彦点了点头,两人各架一边,缠着毕方往卧房里带,叶君晰缓缓说道:“彦儿,再过几日我打算去趟毕先生所说的代峡。无论传言是真是假,我都想去试试看。” “可是那代峡峰有三万丈,你……” 叶君晰微微轻笑:“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前和师弟师妹们一同爬过九千丈的山峰,代峡峰也不过是多了三倍而已,就当是多爬了几回便是。” 宫哲彦急切的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叶君晰扶着醉酒的毕方坐在床榻上,摇了摇头:“不了,虹鸾灵殊花本就是我自己需要。你无需跟着我劳累。” “怎么会!!!不瞒你说,我哥他今天和我去拐老头那里收钱,被重伤到了心脉,虽然没你那般严重,却也需要虹鸾灵殊花。所以我们一同前去是互利互惠!” 宫哲彦话音刚落,毕方的心口就开始绞痛起来,疼得他五官都错了位,酒也醒了大半,宫哲彦释放的魔气从他后背钻入他的心脏,像有千万条小蛇在其中扭动撕咬,逼得他连忙颤声道:“是是是,我……的心脉也不太好了,还请叶道友带着我弟弟同去!” 第19章 启程日常 美少年为何对自己这般好?困…… 宫哲彦:毕方啊毕方,你不是心脉有损,你是脑子有病!好好的为什么要告诉师兄这些,他在这里安安分分的养伤不好吗? 毕方:我是脑子有病,我当年脑抽应下护你一世周全的诺言。 他二人眼神对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叶君晰皱着眉头感慨真是流年不利,自己倒霉变了模样被沈向卿当成入魔,毕先生也遭了难。看来虹鸾灵殊花志在必得了! “好吧,不知彦儿的修为如何?在下虽是元婴境界的剑修,恐受心脉影响无法发挥十成的功力。若彦儿没有结丹,我怕是不能护他周全。” 叶君晰的话让宫哲彦陷入了沉思。他的修为?仙界的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之后就是渡劫飞升。五个境界又细分为初阶、中阶、末阶。 魔界的境界没有细分却不止五个,分为采气、舍身、塑形、凝元、意真、吞梦、魔婴、出窍、离识、幻神、法相、大乘,而后渡劫。 他如今刚刚抵达幻神境界,若粗暴地进行分割对应,那他现在大概是个…… 宫哲彦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是元婴期的法修,哥哥不必担心我。带上我,我一定能帮上哥哥的忙!” 毕方:是是是,赶紧带走,太折磨人了,我宁愿回魔域给魔尊夫人治伤,也不愿意在这里受少主的“欲加之罪”! 叶君晰十分吃惊,仙界能抵达元婴境界的修士甚少,可面前就是一位,看他身上并无魔气、妖气,应该就是个散修。看来是自己见识短浅了。 “不知彦儿的灵根是?抱歉,我这样问有些唐突,只是我甚少见过元婴期的修士,彦儿唤我哥哥,不知年岁又是几何?” 叶君晰这话并不是瞧不起人,他自己是个千万中无一的变异冰灵根,五十年修得元婴境界已是极快。眼前这位美少年,如果用更短的速度达到元婴修为,那他的资质得有多好?!! 宫哲彦挠了挠自己的断眉,他该怎么说呢?他其实有两条灵根,但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双灵根。双灵根的资质不如单灵根好,而单灵根又不如变异灵根来得稀有珍贵。而他,是稀有中的奇葩,他有一条正常的单火灵根,还有一条变异的雷灵根。 在仙界拜师时,他隐藏了自己的变异灵根。以火灵根修习仙法。 在魔界他则是多用雷灵根进行厮杀,毕竟这条才是他的主灵根,更加强悍、变态!!! 宫哲彦害怕自己与谢颜的相似之处太多,引起叶君晰的怀疑,于是说道:“我主雷系,是雷灵根!今年二十有八。” ——没想到义士还是位高人!!! 叶君晰看向美少年的眼神更加惊艳起来,愈发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看。 *** 三天后,二人收拾了一番准备上路,叶君晰唤出自己的银龙霜血,将其变宽变大,打算和宫哲彦御剑飞到代峡峰下。 银龙霜血宫哲彦见过千百回了,这次召唤出来却让他立刻察觉出了异常。 宫哲彦走到银龙霜血剑旁,抚摸着剑穗状似好奇地问道:“哥哥,你的剑穗好好看啊,尤其是这块青白色的玉……啧,还是个海棠花的图案。是哥哥自己做的吗?以后可以给我雕一块吗?” 叶君晰见他一脸欢喜好奇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谢颜小师弟。 他每次问自己讨赏的时候,也是一副这样的眼神,黑黑的眸子里装满了天上的星星。 叶君晰摇了摇头说:“这是前几日你们出门时,一位过路的妇人送给我的。我瞧着并无不妥就收下了。彦儿这般喜欢玉,以后我一定挑一块好的送给你。” ——可不就是喜欢,又问自己要玉腰牌,又问自己要玉剑穗。 叶君晰飞身上踏上了悬空的剑身,并未注意到宫哲彦握着玉的眼神加深了,阴鸷而又可怕。 ——未经允许,就来见我的人,你们又想干什么?! “别看了,快上来!” 叶君晰冲着美少年招了招手,见他站在原地抬眼无措地看着自己,便明白法修大概不会御剑之术。 于是他伸出右手,宽慰道:“来,搭着我的手,站在我的身后。” 美少年怯怯地伸出手,将那玉手包在掌心,踩上去的一刹那剑身真的摇晃起来,宫哲彦一个没站稳立刻环住了叶君晰的腰,耸着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哥哥,我没有御剑飞行的经验。待会儿,能不能飞得慢一些?” ——飞得慢一些,这样到了代峡就已经是深夜,到时候让毕方提前安排好,将山下的客栈全包了,只留一间房。 叶君晰见美少年这般害怕,便没有责怪他的举止太过亲昵。大寒的时节,美少年宽宽的手掌覆盖着他的肚子,传来阵阵暖意,迎风倒不觉得寒冷。美少年又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飘雪更是钻不进一丝空子。 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在二人之间飘荡、萦绕,连雪风都不曾将其吹破。 宫哲彦只觉得自己心情好上了天,这大半年来嫌少有这样亲近大师兄的机会。 二人绕着代峡峰绕了一圈,确实不见什么道馆。 日头渐渐落下山,落到了茫茫的山底。如此只能按照传闻中所说的,从山脚爬上去。三万丈的高峰,以他二人的脚力,约莫两天可以接近山顶。如果应抚观在半山腰,那便更好了。 叶君晰盘算着,带着宫哲彦投了一家客栈。 方圆五十里明明看起来人烟稀少,这里的三家客栈均是客满,只有一个小酒家层上有个别致的阁楼,还偏偏只有一张床。 出门在外,不便讲究那么多。叶君晰便给了店小二一块上品灵石。 这家小酒楼也是怪,收了灵石不找零,只是烧了一桶热水放在他们的房间里。 宫哲彦进门看见便对他说:“叶哥哥洗吧,我出门之前沐浴过了,大不了掐个去尘诀。” 他忍不住歪着头回看,心中好奇自己何德何能值得眼前这个美少年多番照顾。 如果说谢颜师弟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大师兄,起初在派中诸多事宜上对他照拂,后来又经常指导他的剑术(虽然并无多少增进)。所以,谢颜师弟才对自己异常的好。 那毕彦又是因为什么? “这无缘无故的好,多半是始于容颜,忠于……” 叶君晰突然想起乐师妹曾经说过的只言片语,又想起自己的银发红眸,总觉得不太像。就连自己原来的样貌,他也觉得只是平平无奇。若论好看,沈向卿在他眼里自始至终是第一。现在遇到了这位美少年,如果不是眉尾上的这条疤掐断了刀锋似的眉,他大概会取代沈向卿在他心目中榜首的位置。 叶君晰将头歪向另外一侧,疑惑道:“彦儿,你觉得我的模样好看吗?” 宫哲彦可能是和毕方呆久了脑子不大灵光,大师兄明明在问他模样好不好看,可话飘到他脑子里却变成了“喜不喜欢”。 他舔了一口自己的嘴唇,高凸的喉结上下滑动,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 大师兄为什么突然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他是在暗示自己可以与他共浴吗? 大师兄歪着头的样子又美又甜,好想捧起他的脸亲一口…… 宫哲彦局促地扣着自己的手,拇指上的倒刺被他扣掉了都未曾察觉,黑亮亮的眸子快速扫过叶君晰的脸,又直直地朝着地上看:“喜欢!当然喜欢!” 叶君晰:“???” 叶君晰听罢微微皱眉,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差点连魂带人一起撞在门上的宫哲彦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鸡同鸭讲,急得他在门口打转。 听到里头水声泽泽,宫哲彦决定去楼下歇着。 刚一下楼就看到了投店时那个穿着上品冰蓝丝绸的店小二,他此刻正抱着个半臂的锦盒,看见自己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宫哲彦匆匆瞥了一眼,暗自腹诽这家店约莫被毕方收购前也是个黑店,店里连个小二也穿得这般华贵。 小二见到他从楼上走了下来,连忙狗腿似地跟在后头,保持着既远又近地距离。见宫哲彦入座,立刻沏了壶热茶。 宫哲彦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嗯,甜甜的,滋味还算不错! 美少年一连喝了好几杯,店小二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看得宫哲彦心里发毛。 他一个眼刀甩过去,却没有震慑到这位贵气逼人的店小二。 柜台上的小二对着自己远远地献媚道:“客官,这是上好的碧云尖和万年起阳莲煮的,最是温壮肾阳!只当是送给您的,不要钱!” 美少年愤愤地茶杯置在桌上,冷冷地瞥了一眼店小二,意思是让他闭嘴。 店小二用搭在手臂上的布擦了擦锦盒,将锦盒擦得锃亮,然后抱着盒子三两步走上前,置在自己面前,献宝似地打开,激动又小声地说:“小彦彦,听说你头一回不太行丫!身为魔尊独子怎么能在这种事情给你爸丢面子呢!为父特地带了精品玉石,各色尺寸,供媳挑选啊!” 大约是这万年起阳莲功效奇好,美少年顿时一肚子火,抬手就掀翻了桌子,将店小二提了起来,慑人的目光从黑眸中直射而出。 宫哲彦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钟…海…棠,果然是你!!!” 第20章 好害怕呀 彦儿到底还是没什么阅历~…… 叶君晰已经在穿衣了,听到楼下起了大动静,连忙系了腰带就下楼去看发生了何事。 楼梯转角就见毕彦提着店小二的衣襟将他举得高高,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和善可欺的模样。 哎,一定是这店小二的过错。他方才也注意到了,就这一间小店。阁楼居然要收他们一块上品灵石。他虽然很少出山历练,可行价还是知道的。 仙界里再好的上房也不过一块中品灵石一晚。上品换下品是百换一。这个是仙凡交接之地,灵石之于他们而言更显珍贵。店家不仅不找零,连些热菜热饭也不供应,只准备了一桶热水。好吧,虽然他喜欢泡澡,虽然这热水温度刚刚好。可他更想吃点当地特色以抵作他多出的灵石。 其他的三家客栈楼上明明灯火不亮,却说都住满了人,他们那是去问才刚过了黄昏,哪会有偏偏那么多客人都提早休息。唯独他们这家酒楼有间房。一定是有猫腻! 再看看这店小二的服饰,啧,确实是家黑店! 哎,让毕彦教训教训他也好,免得以后坑更多的人! 叶君晰想通了抬脚转身就走,只在转角间留下个衣袂飘飘的靓影。 这一幕着实让钟海棠看愣了。 就……这么走了? 喂!叶君晰!你男人仗势欺人你不管管吗?! 钟海棠无声地呐喊,虽然他料定宫哲彦并不敢拿他怎么样,可这样被提着着实难受啊! 宽宽的冰丝袖里探出钟海棠原本的凝香玉指,如青蛇一般绕上宫哲彦的手腕。 钟海棠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小彦彦,快松开为父。叶美人方才下楼来了,看到你拧着我,吓得立刻提着衣袍跑了回去。喔!你暴露了!!!” 宫哲彦猛得回头,他方才被气昏了头,此刻才听清楼上关门的声响。果真如钟海棠所说,大师兄下来过了。 他呲着牙冷冷道:“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我父亲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若是敢再跟着我们,我一样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甩开了钟海棠的手,而被他猛然扔下的钟海棠落地后仰了一下,并没有踉跄半步就站得稳稳,可见其腰力惊人。 他冲着宫哲彦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小声愤愤道:“不跟就不跟!本棠棠明日就回魔界,去你爸那儿告你的状!哼!” *** 且说叶君晰回到阁楼上,已将床铺整好。寒冬腊月,就一床被褥,一个绣花枕头。真是家黑得不能再黑的店! 他抬手撩起绣着金线的红色床幔,这样艳喜的颜色倒像是他梦里盖在头上的绣布。 门一开,他回头看到毕彦:“彦儿,我方才都看见了。” 毕彦:“我……” 叶君晰:“你太着急了,若是要教训那个小二,也等我们明日启程了再说。你现在得罪他,我们今天晚上真的就只能睡这一床铺盖了。” 他带着淡淡笑意摇了摇头,感叹这孩子终是没什么阅历,和他那个谢颜师弟一样,只知道蛮干。 折腾这一会儿已是深夜,他已有些困顿,和毕彦打了声招呼就先上了床。他睡在靠墙的那一边,背对着外面。 良久,毕彦吹灭了房中的烛台摸上了床。 在床榻微微塌陷之后,原本以为会自然而然灌进来的寒风却变成了一鼓鼓暖气朝着他背后蒸腾过来。 周公寻他,他忍不住在这样的暖意中合上了眼睛。 早起,毕彦已经不在他身侧,只是被窝里依旧暖意盎然,像是被施了什么加热的法术。 他收拾妥帖就下了楼,毕彦果然在楼下等他。只是他一脸疲惫的模样,大概是昨晚睡得并不好。 毕彦看到他立刻朝他招呼:“叶哥哥,昨晚睡得好吗?” 叶君晰点点头,接过毕彦递给他的蛋粉糊糊,却不见昨日店里的小二。他猛然心中一惊小声问道:“你将他杀了?不至于吧!” “没有没有,那个黑心的小二听说我下山以后要收拾他,连夜逃了。我只会救人,怎么会杀人呢?” 叶君晰看着瞪大眼睛的美少年,那模样十分无辜,他用灵识横扫了一下周围,确实未见血腥和杀戮的气息。 他摇摇头,将一碗热面糊灌进了肚子,带着美少年开启了旅途。 代峡峰这里初始的山路较为平缓,并不蜿蜒曲折,约莫爬了又半日那么久。 山上浓雾渐起,气温不降反升。 在一片湿润的迷雾中,他发现山中的草植也都渐渐换了品种,由之前的一些乌臼、锦葵花等常见的野花野草变成了鬼气森森的眼镜蛇草和血叶兰,竹林、枫柏逐渐替换成了蜿蜒交错的黄葛榕亦或是刺槐。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君晰已经将银龙霜血唤了出来,拿在手中备战。 山路似乎到了尽头,不远处是巨大的参天森榕,白茫茫的雾霭中隐约可见其粗壮的树茎以及其奇特而又庞大的墨绿轮廓,苍翠茂盛间带着一丝古怪。 “铮——” 一声尖锐的鸟鸣伴随着宝剑自发得从剑鞘中飞出的龙吟之声,撕破了山中的寂静,大片鸦青色的怪鸟从树上飞起,整座树似乎被搬空一样,只留了一座干枯稀疏的空架子,如同被剥了血肉的骷髅。 “叶哥哥。” 他听到毕彦轻轻唤了一声,三个字带着隐隐的不安和恐惧,他下意识地向后伸出手刚好握紧同样朝他这边伸出的手掌。 毕彦立刻像雏鸟一般躲在他的身后。 “吖!” 一只怪鸟从二人之间掠过,似要抓走叶君晰头顶的银冠。 叶君晰听到微微电流声在他身后响起,转头间便看见一只被黑焦的鸟类尸体砸右侧不远处,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黑炭印记,像是瞬间被电穿了身体然仍保留着原先飞翔的模样,拖着地“滑翔”了一段,也可能是被施法之人故意拖尸了一段距离。 毕彦害怕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叶哥哥,这怪鸟要袭击我们!!!” 他连忙按了按美少年的手心安慰道:“你跟紧我,我们千万别走散了。” 二人走到断头路,叶君晰提剑刮了刮那干枯如土的黄葛榕树皮,剑伤之下流出来似脓痰一般的黄白粘液。 那粘液浓到根本流不远便凝住了,渐渐变成了褐色的树脂。叶君晰这才发现这树干树枝上挂了许多这样的褐色晶体,圆钝、并不清澈像一块块大瘤。 这枯树被划了一道竟开口叫了起来,那声音干枯粗糙如佝偻老者:“呜呜呜,好疼,好疼!二位仙人行行好!” 第21章 我知我知 看见别人受苦就又想起小师弟…… 他话音刚落,叶君晰还来不及开口,便看见那一群鸦青色的怪鸟又飞了回来,在树顶盘旋了四圈,一只接一只落在树杈上,渐渐地将那棵枯树填满,笼着云烟看起来郁郁葱葱。 叶君晰并没有将剑收回剑鞘,而是找了块干净的卵石蹭了蹭,问道:“树先生,你可知应抚观在此峰的何处?” 枯树先前干哑的声音变换成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干净又明亮:“我知!我知!只求二位仙人帮在下一个……” 话还没说全,身上的怪鸟立刻开始啄他的树枝,腥浓的树汁又涌了出来,凝结、剥离、溢出,如此反复。 枯树疼得吱呀乱叫,声音再度跌回了那个枯槁一般的嗓音。 叶君晰听着枯树知道应抚观的事,连忙凭空掀起一阵夹着冰锥的寒风朝着树上刮去,似要帮枯树将这一群怪鸟驱赶,让他可以正常开口。 谁知这一群墨绿色的怪鸟像不要命一般,依旧站在树上啄着枯树的树枝,一大半怪鸟被冰锥刺穿了心脏仍然站在上头,机械地重复着敲啄的动作,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从树上坠落。 剩余活下来的怪鸟将目标转向二人,朝着他们直冲过来,如黑夜中破晓的冷箭。 叶君晰还未抬剑,身后的美少年就凭空织起一个蓝色电网,所有飞过来的怪鸟触网即焦。 噼里啪啦一阵闪光之后,叶君晰居然觉得有点……香?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枯树说道:“树先生,你现在可以开口了。” “多谢,多谢!不瞒二位仙人,我其实是应抚观的一名道士,被困在这副躯壳里已有上千年了,这些怪鸟会一直啃食我的枝干,让我疼痛。如果你们将我从这枯树里剥离出来,我自然可以带你们去我的应抚观。” 枯树的声音再次恢复成青年男子的嗓音,如雨中吹埙,瑟瑟而空灵,着实有些好听。 叶君晰二指并拢点在自己鬓边,闭目探查了一番说道:“怎么剥离?你的灵魂已经寄附在这树上数千年,此处又无肉身可替,我若强行将你的魂魄与枯树剥离,三日内你就会魂飞魄散。” 枯树哀叹了一声:“的确,的确!可我已不想在这红尘游荡,仙人只需将我的灵魂剥出来,其他的不必在意。三日自由,与我而言,已是足够……” “也罢!” 叶君晰点了点头,心中感慨若是换作自己也不愿意如此苟活。他提剑正要朝着树干中心刺去,却被一旁的毕彦握住手臂。 他疑惑地看向毕彦,却听他开口说道:“叶哥哥,等一下。” 毕彦说着拎起地上的一只死去怪鸟的尸体,冰锥已经贯穿了鸟身,渐渐融化了,冰水混着鲜红的鸟血逐渐融合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又渐渐流回了鸟的胸口,连带着那些翻开的血肉也在逐渐回拢、生长。 而最先那只被毕彦电焦的怪鸟羽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在地上扑腾着就要站起来。 枯树似乎感知到毕彦在干什么,连忙解释:“仙人,仙人!你看这些怪鸟永远都杀不死,你们再不动手,它们一会儿又会活过来,到时候见你们救我,反而会将攻击转向二位仙人。快,快,快趁着它们还没恢复,将我的灵魂挖出来,我不想再受一次百鸟啄身之苦!呜呜呜……” 枯树簌簌地哭了起来,他的声音好听得让人心动,连哭声都颤人心弦。 “你闭嘴!”毕彦猛得喝道,声音凶悍而暴戾,连眉毛都竖了起来,可当他转脸面向叶君晰时又恢复了之前乖巧的少年模样:“叶哥哥,这世上并无可以让生灵一直起死回生之术。否则我们早就将叶哥哥的师妹救回来了。所以,这怪树上的鸟非鸟,而是怨魂。怨魂因怨不散,才会一直循环往复停留在此处。上百只怨魂围困你千年,你必是做了上百件不可饶恕的坏事。” 毕彦向前跨了半步,挡在叶君晰的身前,厉声道:“你让我们替你解脱,到时候孽障岂非要算在我们头上?!” 听到毕彦的控诉,枯树依旧在哭,说话声音也更加无奈:“不是,不是!呜呜呜……我只是个被折磨了千年的可怜道士,我真的没有要害你们的意思啊!我哪里知道他们竟然怨气这般重,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哎……都是造得什么孽啊!” 枯树恳切地说:“不瞒二位仙人,起初这些人都是来我观里的香客,他们听说应抚观灵验,不远千里都要来此求庇佑。一开始还好,也不过是些求姻缘、求子的小事。我帮或不帮,他们大多都能如愿。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疾病、饥荒、家仇国恨……什么样的愿望都来我这观里许。只要是添了香火钱的,就觉得我理应替他们解决。可……可……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能怎么办……” 起初那只被电焦的怪鸟已经恢复,飞过来直冲枯树的树干上扎去,枯树再次嘶叫出声:“啊——我真的是无力助他们啊!仙人可知斗米恩,担米仇?啊——大约是其中一个香客修了法术,记恨我之前未曾帮他,便将我困在这枯树上,连我的应抚观也被他施了障眼法掩盖住了。” 他正说着,越来越多的怪鸟复苏过来,朝着枯树攻击,流出浓汁的枯树声音再次干哑:“啊!!!!仙人……仙人救我……我真的可以带你们去……他们不会牵连你们的,他们都只是冲着我,只要我的灵魂离开了这棵树,一切因果就都散了……真的!真的!!!” 叶君晰最见不得别人受苦哀求,枯树惨烈的模样总让他回想起谢颜受了鞭上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他也是这样哀求费沐师弟,求他免了自己的责罚。可是谢颜明明是为自己出头才受的鞭子! ——他该是有多疼,才会吐了那么多血! 叶君晰正犹豫要不要帮这枯树剥离魂魄时。 树后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好像是来自地下。 “别听他胡扯,救他不如救吾!!!” 第22章 被困土洞 又遇一个道友,他好像是………… 叶君晰刚想走过去看,脚下却立刻被黄葛榕的根系圈住脚踝,迅速扯进了树背后的土洞。 二人都没料到这枯树居然可以动,一切又来得太快,就连宫哲彦也没反应过来,等他跳入土洞时,已没了叶君晰的声音。 走了两三步却见一翠绿色道袍的男子被树根捆在洞壁上,灰头土脸头发凌乱,连靴子都丢了一只。 宫哲彦断开根茎将他救下,那人想伸手过来借力站稳,他连忙朝后一撤。男子摔了个屁股墩,拨开脸前的毛糙糙褐发抬眸看向他,开口似乎正要道谢。 宫哲彦看清那人的面容,立刻火冒三丈,冲过来揪着男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对着男子怒吼:“又是你!叶君晰在哪里?!!” 男子摸不清头脑,扯着宫哲彦的手腕就外后褪,希望他松开自己,嘴上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位道友你好不讲道理,吾今天才见你第一回 ,哪来的又,至于叶君晰?约莫是那个被妖树拖进来的道士,他在何处,你问吾,吾怎么知道?吾又不是妖树,虽说是你救了吾……” 宫哲彦的怒火“蹭蹭蹭”得往上冒,他转而掐起男子的脖颈,伴随着话语一步步缩紧:“钟……海……棠,不要和我耍花招,我的耐心有限!!!” 男子听到宫哲彦这样说,凤眸立刻亮了起来,他死死地扯住宫哲彦的衣袖问道:“吾……咳咳咳…你认识吾的哥哥?他在哪里?” 宫哲彦皱了下眉,然后用摸了摸男子脸上的土灰,发现他眼角并无红痣,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将男子丢下,自行向更深地地方去找,却被跟得紧紧的。 男子在他耳边话不停:“这位道友,钟海棠是吾的双生哥哥,吾是他的亲弟弟,钟介然。道友方才说“又”,说明道友见过吾的哥哥至少两回,是在哪处,哪里?吾听说吾的哥哥被魔尊掳走了,这是真的吗?还是你其实是魔尊……” 钟介然捂着自己嘴巴,倒退两步,然后又立刻更上,继续说:“你怎么不说话?魔尊都很少说话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是!!!对呀,魔尊怎么会救人呢??所以你到底怎么认识吾的哥哥?你快说,吾知道你的叶道友在何处!!!” 宫哲彦猛然顿步,他抬手就将钟介然双手捆了起来,自己牵住捆仙绳的另外一头,将他扯到自己前面,又微微在上头施了一点电流,小惩大诫:“在哪里?快走!” 方才啰啰嗦嗦的钟介然顿时闭了嘴,悄无声息抛了个白眼给宫哲彦。 走了一会儿,却是宫哲彦先开得口:“我们前面说话,你为什么不说,怎么突然就开口了?” 钟介然磨了磨手腕,咳嗽两声:“这妖树的汁水有麻痹人神经的作用,吾即便能听得见你们在说什么,也开不了口。再说,吾早就想告诉你们这树不怀好意,若你们真将他的神魂剥离出来,他就要来夺舍吾的肉身。不过这下好了,吾的肉身保住了,小命却要没了……” 宫哲彦没空听他掰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带我找到他,我不会杀你灭口。” “可吾看你身上杀气很重,尤其是你刚刚掐着吾的脖子……话说,你能不能告诉吾一些关于吾哥哥的消息。吾身上有解麻痹的丹药,待会儿你的叶道友用得上。怎么样?考虑考虑?” 钟介然降下速度想与宫哲彦并排前行套套近乎,却被宫哲彦一脚踹到了前面,他手上又拴着绳子,向前趔趄了两步之后又被拽住,再次摔了个屁股墩。 眼前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根须,钟介然拿出怀中的白贝玄化扇,操作其飞旋一周,将那些根须全都搅碎了。破裂断损的根须溢出黏答答的浓汁,凝固、凝结。 在那之后,宫哲彦看到了被捆住已经昏迷的叶君晰。 钟介然:“哇,你的叶道友好生俊俏!银色……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 宫哲彦:“解药!” 钟介然:“你还没有答应吾的要求,吾不能给你。” 宫哲彦:“不给要你的命。” 钟介然:“你和吾在话本上看到的救命恩人,完全不一样,你真的是……” 宫哲彦:“别废话!” 钟介然叹了一口气,摸出一个绿色的药丸就要往叶君晰的嘴里塞,却立刻被宫哲彦夺了过去。 宫哲彦用火烧断了根系,将叶君晰抱在怀里,并没有将那颗药喂给叶君晰,而是自己吞了下去:“我先试试有没有毒,你再给一颗!” 被他逼迫的钟介然无奈又掏了一颗出来,看着宫哲彦将原先那一颗在嘴里琢磨了一番,又将这颗喂进叶君晰的嘴里,他忍不住说道:“这又何用?你怎么保证吾给你的是同一种药丸?再说了,吾做的那些个有毒丹药,也不是每个都能马上见效,吾要是想杀你,你早被吾毒死了。” 宫哲彦脸色一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寻常毒可毒不死我,你要是敢耍花样,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宫哲彦:“叶哥哥,你怎么样?还好吗?” 他正咬牙启齿地说着,看到怀中的叶君晰幽幽转醒,声音立刻软化了下来,原先低沉凌绝的嗓音变得可怜又无辜,让一旁的钟介然十分震惊,简直怀疑这人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再看一旁的美人咳了两声,拍了拍宫哲彦的臂膀,由着他扶着自己站起来,他低着头,中指按在自己太阳穴处,闭目摇晃了一下脑袋,银色的发丝如绸缎般抖动,顺着肩膀悄悄滑至胸前,看起来撩人心弦,让钟介然忍不住伸出手想去将那缕银发握在自己掌心揉搓。而自己手上捆仙绳不知何时已被收去。 他才刚刚抬起手,就被宫哲彦一把扣住手腕。 美人抬眼,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泼天艳色朝着他扑来,简直——绝美! 叶君晰有些迷惘地问道:“这位是?” 宫哲彦:“一个被困的道友。” 钟介然:“吾叫钟介然!” 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说的却是不同的话。毕彦的声音更加响亮雄厚一些,让他没听清钟介然到底叫什么,只听到前面的姓。 钟,钟…… 那个被魔尊劫走的青月剑派的剑修,乐师妹哥哥的好友不就是姓钟? 名字大约是…… 第23章 并蒂海棠 看着毕彦,心慌慌 叶君晰立刻开口问道:“钟道友,我曾听说青月剑派被魔界掳走了一名修者,名唤钟海棠,可是道友的家眷?” 钟介然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他是吾的哥哥,和吾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角这边有颗红痣。叶道友认识他?!” 红痣? 像那个送他剑穗的美妇人一样的红痣吗? 叶君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认识。” 他右手肘抵了抵身后的毕彦,示意他不要这样抓着别人手腕不放。 毕彦刚将手松开,钟道友就立马指着他说道:“你不认识不要紧,你这位弟弟认识,他刚刚还揪着吾的脖子将吾认错,你让他告诉吾,也是一样的!” 叶君晰感受到毕彦的身子微颤,连忙开口替他解释:“彦儿他是寻不到我有些着急,无意冒犯你。我代他像你致歉。钟道友,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三人达成共识,打算顺着原路返回。 几条又粗又长的根系从外头捅了进来,阻止他们向前。毕彦抬手一个雷击就将这些碍眼的粗根电得发焦。 他们从土洞里爬出来时已是黄昏,枯树上的怪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零星几只还在上头。 钟介然:“不好,要过酉时了。妖树没有了魂鸟的震慑,又要将吾等拖入土洞之中,快跑!” 钟介然抬手就扯着他跑,而他的另一只手被毕彦扯住,两人拽着他往不同的方向跑。明显是毕彦那边力气更大一些,他干脆反握住钟介然的手腕带着他一块向一个方向跑去。 半刻钟后,只听钟介然在后头大叫:“方向错了!那边是断头崖!” 可惜,喊得晚了。迷雾翻涌,本就让人看不清路。 前头的第一人脚下一空拽着三人都要往下坠。叶君晰连忙松开了钟介然的手,自己却没来得及站稳和毕彦一起顺坡滚了下去。 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拖着他的后脑勺,毕彦的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抱着他抵挡住许多碎石和木插。 “唔……” 一声闷哼,他看见毕彦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块石碑侧边之上。 “吖——” “吖—吖—” “吖—吖—吖吖吖——” 群鸟簌簌飞起,叶君晰这才看清空中盘旋的正是先前立在枯树上的那些怪鸟。 它们盘旋了四圈,渐渐落了一下来。 一只鸟各站了一个坟碑,几乎认领了这一片墓地。 而毕彦背后的石碑上也站着一只鸦青色的怪鸟,头颈后似乎秃了一截。 叶君晰立刻轻轻抚摸了一下毕彦的后背,在手上加了些灵力,温润着毕彦的后背:“撞得很疼吧,能起来吗?” 他边说着抬起头,只见毕彦一双黑夜般的星眸就直直撞在他的眼前,一时间二人呼吸可闻,毕彦的呼吸却愈来愈重,搂着他的胳膊也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他立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可眼前的美少年却没放开他,他的眼神似乎落在了自己的唇上,低着头朝自己慢慢逼近。 三寸…… 两寸、 一寸! 叶君晰感觉自己又要心悸到疼痛,连忙用手推拒着毕彦的胸膛。可身后突然又咕噜噜滚下一个,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让他的唇与毕彦的贴了个严丝合缝! 唔……磕到了! 一瞬间分不清是嘴更疼些,还是心慌得更剧烈,烧红了脸颊的叶君晰连忙推开毕彦,捂着嘴扶着钟介彦的身躯站了起来。 钟介然的动作再次打破了坟地的宁静,待他三人都站起来时,盘旋的众鸟再次归位。 还是那只半秃了头的怪鸟,还站在这块碑上。 叶君晰大约可以确定,无论被惊扰多少次,这些鸟都会按部就班地回到相同的坟碑上。 他蹲下身,抹去坟碑上的土灰,又清了清杂草,看清上头的字。 「陈王氏之墓,生于齐正二十一年,故于齐正三十九年。」 “吖!” 叶君晰念了出来,而坟碑上的鸟像是回答他一般,扑闪着翅膀叫了一声。 钟介然的反应最快:“这是它的墓,我就说,不会无缘无故聚拢了这么多的魂鸟!!!” 钟介然:“还有这个……朱杨氏之墓……平之志次女之墓……晏子菡之墓……” 钟介然说着在坟地里转悠了起来,他念碑的声音渐行渐远,清明的声线笼在迷雾中倒一点都不显得吓人。 “哎!你们看这个,这上头站了两只鸟!!!” 钟介然一叫,众鸟又飞了起来。还是绕顶四圈,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叶君晰立刻意识到,这里的坟大约埋葬的都是女子。未出嫁的、已出嫁、孤坟居多。那边的坟山占了两只,是不是意味着墓碑之下埋了两人? 「闫娘与其子闫牧之墓」 他快步走到那墓之前,发现果然是两人的合葬之墓。 子不从父姓,已嫁未嫁之妇均不如祖坟,全全葬在代峡峰的迷谷之中。这是何故? 他还未理顺,钟介然就先开了口:“如果说这些魂鸟就是墓碑的主人,那就说明有上百个女子都与那怪道士有牵扯……” 叶君晰顺着钟介然地话接下去说:“而且,他说自己是被其中一个香客困在了树中,这话倒不像有假。如果应抚观真是被障眼法所遮蔽。那我们只需要斩断二者的因果链,便能使应抚观重现!” 钟介然:“对对!吾就是这个意思!” 他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倒让一旁的宫哲彦生生翻了个白眼。 “由因生果,因果历然。我并不认为,破坏因果链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毕彦沉稳的声音,叶君晰将目光从钟介然的身上移开,他难得见识毕彦如此认真而又稳重的模样。 只见他抬手点了点自己断眉的那处疤痕,而后又将食指指尖放在下唇之处来回刮了刮,抿了一下唇说道:“既是魂鸟就不会在乎一般的世间俗物,钟介然你有被魂鸟攻击过吗?攻击时有何异样?你又是怎么被怪树困住的?” 叶君晰顿时明白了毕彦的意思,与此同时他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道士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24章 更俊秀的 就是想贴着毕彦的耳边说话~…… 钟介然摆了摆头,坦白:“吾听说吾的哥哥被魔尊掳走了,吾想去魔界救他出来,可吾只是个修仙的道士,若吾贸然进入魔界,必然会被捉去。吾在一本残卷中看到,说铜姝神域里有一种叫虹鸾灵殊花的神物,吃下去就可以洗净仙家之气。吾再乔装打扮一番,必然可以混入魔界,将吾的哥哥救出来!!!” ——竟是于他们殊途同归?如果他能修复心脉,倒也可以再帮这位钟道友去魔界寻一寻钟海棠,也算是了了乐师妹生前的一桩心愿。 叶君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钟介然似乎想到什么十分激动想过来握住他的手腕与他共叙,他低眸看了一眼钟介然灰灰的爪子,悄悄朝后躲了半步,余光却瞥见毕彦弯起的嘴角,他似乎挺高兴。 钟介然:“叶道友!吾也同你们一样,走到那断路口被怪树欺骗,可吾的扇子无法击中群鸟,没法将他的魂魄剥离,大约是他觉得吾帮不上忙,趁着吾和魂鸟缠斗之时,将吾拖带进了土洞。吾还在里头救了一个被困的道士,结果他逃了就没再回来……叶道友!今日若不是你,吾怕是无法活着出去了,大恩大德,吾定当来日报答!” 叶君晰听他说得慷慨激昂,又朝自己这里逼近了两步,想双手握住自己,他连忙将手背在身后,余光中毕彦的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个更深的弧度。 ——他莫不是在嘲笑自己嫌弃钟介然太脏?没办法,钟介然这一身一脸……简直和那烧焦的怪鸟无异。 叶君晰微微低头,握拳在唇边咳了咳,掩盖住心底的羞怯,顺势问了一句:“那怪鸟攻击时有何异样?” 钟介然:“异样……” 只见钟介然双手合掌搓了搓,手上的黑灰层层掉落,他突然双手一拍,而后又重重拍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顶,土灰又落了许多,像破庙里的土神像皲裂掉渣一般,一时间竟不知是他的手更脏,还是头发更脏。 钟介然:“他们弄乱了吾的头发,还啄走了吾的银发冠?!呐!就在此处!” 叶君晰也是这时才发现,两只魂鸟栖息的坟碑背后静放着一个合蝉燕尾的银质发冠,看起来十分精致细腻,钟介然刚要蹲下身拿回自己的发冠,坟碑上稍小一只的魂鸟就直冲而下,朝着他的手啄去,像是要将这发冠霸占为己物。 他再次看向墓碑的小字: 「闫娘生于永立八年,故于永立三十八年。闫牧生于永立二十六年,故于永立四十一年。」 凡人十五及笄,及笄戴冠,这是魂鸟是墓上的闫牧? 叶君晰立刻用剑柄将钟介然推开,他催动灵力,以念魂之术让声音可以穿入魂鸟的颅内。 “你是闫牧?” 只问了这一句他心口一阵疼痛,连嘴角都溢出了血。 这只体型稍小的怪鸟并没有给他回应,而是回到了原位上,一只鸟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银冠,它弱小的身躯微微靠在另一只怪鸟的颈侧,像孩子依偎着母亲那样,怪异又和谐。 他正与开口再尝试一番,毕彦就立刻一掌捂住了他的嘴,皱眉道:“叶哥哥,别说话,我来。” 他立刻回了个颜色给毕彦,带着薄茧的手掌几乎将他半长脸包住。宽大的手撤离之时,温烫的指腹轻轻抹去了他唇角的血迹,他的心口又疼了一下。 耳边传来毕彦极有穿破力的念魂之音。 毕彦:“怪鸟,你可是闫牧?” 小只的怪鸟利爪抠紧了坟碑,稍小的石屑掉落下来。 “你是那个没有及笄就死了娘亲的闫牧?所以你抢旁人的头冠,可这又如何?还是没有人会为你戴冠,不是吗?” “毕竟——你没有父亲!” 叶君晰微微扯了扯毕彦的衣袖,他知道毕彦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就是在逼怪鸟做出反应,可他还是觉得,这样的话,太伤人了…… “吖———” 怪鸟快速地扑闪着翅膀,尖叫着,钟介然立刻从身上摸出一颗芝麻绿豆大的药丸弹进怪鸟的嘴里。 钟介然:“吾突然想起吾炼过可以使鸟言人语的丹药,倒是可以让它试试!” 毕彦幽暗如深潭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钟介然,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三息,怪鸟的尖叫声就变成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谁要他这样的杂碎做父亲?以己之欲,迫害纯良!他向外宣扬应抚观是可以为女子寻得良缘,送子送福的神观,其实却以仙术迷惑女子和其欢好,那些觅得的良婿是他谷郸的丨分丨身,大婚之后便会抽身离去,逼得姑娘自尽。那些久年不孕的妇人怀的却是他的孩子,若被夫家发现异常就会被浸猪笼而死。前前后后一百多年,多少女子怨魂!他谷郸他就是个襟裾马牛,衣冠狗彘!我要他日日年年饱受百年啄身之苦!!!” 怪鸟激动得飞了起来:“我以自己仙身为阵眼,将那应抚邪观封住,为何你们还要费尽心力去寻?为什么?为什么?!” 叶君晰听罢满眼惊骇,他虽已揣测出枯树并非什么好道士,却没想到这些魂鸟聚于此处竟然是这个缘由。 看来,真的像毕彦所说有些因果,断了并非好事。如果他们贸然将闫牧的阵法破了,反倒有可能伤害到这些魂鸟,反而使奸人得偿所愿。 谷郸这样的人,就该千万年被封在树中忏悔! 叶君晰微微踮起脚尖,侧在毕彦耳畔说道:“你同他说,我们并非要破阵,只是想寻觅观中可穿神域之井。” 钟介然:“你同他耳语作甚?吾是个修士,再轻也能听得见,那怪鸟听不见人语,叶道友你说得再大声也无妨啊?” 钟介然提醒了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真是多此一举。 为什么要与毕彦挨得那么近说话? 他也不知道, 只是,方才就想。 叶君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冲着钟介然尴尬一笑,他却不知自己的模样又惊艳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年轻道士。 钟介然土黑的手捂着嘴,又将脸上抹得更灰:“天呐!若是有机会救回吾的哥哥,吾一定要待他来见你,让他知道这世上真的有比他更俊秀的道士!!!” 叶君晰又一次看见毕彦弯起了嘴角,脸上却是一副骄傲自得的模样,仿佛钟介然夸的是他毕彦。 这表情只维系了片刻,毕彦立刻恢复自然,认真地对着怪鸟释放念魂之术:“闫牧,我们只是要通过应抚观中的井抵达铜姝神域,至于你们和谷郸的恩怨,我们不想管,也不会干预……” 毕彦好似后头又说了几句话,只是他听不见声音只是隐约看见毕彦的嘴唇在微微翕动,时光很短,他又未盯着毕彦嘴瞧。 叶君晰想了想,觉得自己大约是眼花了。 第25章 铜殊神域 没想到钟道友不仅样貌好,能…… 怪鸟闫牧:“好,可以。我带你们去,只是如何从神域中回到这里,我却也没有办法。如果你们达成所愿,还请诸位不要将代峡峰的事情说出去,我希望有多事之人将他救走,我要他千万年在此赎罪!” 叶君晰听罢,取下自己的银色发冠,雾鬓云鬟顿时若三千银瀑飘荡而下,有着仙人的飘然又附有精灵的妖娆空灵。 银冠在他的掌心越变越小,待到他觉得合适的尺寸,他用两个食指轻轻将其托起,稳稳地置在怪鸟的头顶,温柔地说:“闫牧,送给你。” 因为念魂之术会牵动心脉,他不得不再次将涌上喉中的鲜血咽了回去。 怪鸟鸣泣,他顶着银冠盘旋着而上,在叶君晰的头上转了九圈,飞到他的肩头,轻握住他的衣衫,说道:“小道士,我祝你永福。你们去铜姝神域,可是要去寻那里的虹鸾灵殊花?” 叶君晰点点头。 怪鸟闫牧:“据我所知,那是铜岚皇室才可拥有的贵族之花。你们若想得到它,可以去皇城中找找看。” 叶君晰冲着怪鸟微微一笑,那鸦青色的怪鸟侧着一边脑袋盯着他,恍然间,他竟然觉得这怪鸟有些可爱。 他抬起食指,还未触碰到怪鸟,小小的怪鸟就伸出脑袋在他食指尖上蹭了蹭。尖尖的鸟嘴在他食指的指甲盖上刮出几条划痕。 不疼,看起来像个符。 *** 在怪鸟的指引下,他们果然来到了应抚观。观中早已破落不堪,大院之中有一口枯井,深望即可见底。让人觉得跳下去只会摔得满身伤,并不会抵达什么神域。 他正疑惑着,就见钟介然一头栽了进去,没有意料中的响声,人竟是凭空消失了,独留了他一只鞋挂在井边。 他正想用剑柄将那鞋拨下去,就听毕彦说道:“叶哥哥,不必了。钟道友本来就少了只鞋,如今正好。他走路也好不用跛脚了。” 毕彦冲着他灿然一笑,牙白唇红,周正俊丽得与他的断眉实在不相符。 若是没有这个断眉,他该生得有多好看…… 毕彦:“叶哥哥先下吧,我断后!” 他嗯了一声,跃然而下。 只是一瞬间,他听到了耳边传来潇潇的风声,脚底是云,人在天上。他立刻唤来银龙霜血,御剑而行。不远处是刚刚才坠下来的毕彦,他连忙冲了过去。 再宽大的剑刃也没让毕彦站稳,他还是一下扑在叶君晰的肩头,将美人抱了个满怀。 毕彦欢喜雀跃地声音好似艳阳高照:“叶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 叶君晰本来还没想到钟介然,听到毕彦这般说突然想起他们前头还有一个人,也不知他现在是挂在了哪棵歪脖子树上。 他扶着毕彦站稳,转身调转了方向,二人在树林上空飞行了一阵,却没找到钟介然的身影。 奇怪,难道不是相同的掉落点? 他和毕彦都降落在同一处荒郊野岭,此处除了山林就是湖泊,难道钟道友是掉进了湖里? 叶君晰撤了剑,与毕彦一同顺着湖边绕行。毕彦紧紧跟在他身后,时不常地捡起地上的鹅卵石往湖中扔掷,碰到形状好的,就是侧过身来打水漂。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湖面上除了溅开的水花,并无异动。 两人绕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只见湖面上由远及近圈起一团团的水花,扁圆盘状的石头在水面飞行,不知在水面削了多少下,竟蹭着湖面落在了岸边。 石头滚落在叶君晰的脚边,他抬起头朝着对岸远远望去,却见一翠绿色道袍踩着白扇的男修飘了过来。 褐栗色的长发一半束在银色冠中,一半散开在主人的周身,随着衣摆微微飘拂。不浓不淡的剑眉、细长的凤眸、厚薄适中的淡唇。三庭五眼均完美又对称,看着就让人觉得正气凛然! 叶君晰先前觉得毕彦好看,现在见了此人更觉惊艳。他是完完全全可以超越沈向卿颜值的存在,最起码在他心目中是! 他感觉自己被一旁的毕彦扯了扯衣角,连忙回过神来问道:“彦儿,他莫不是钟道友?” 毕彦低低地嗯了一下,声音听起来不大愉悦。 “可算找到你们了!” 钟介然一双赤脚落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叶君晰又矮了半分,梳着高高的银冠才刚刚与他的头顶齐平。 叶君晰自从看过了钟介然的真容,一双眼睛就从他身上移不开。钟介然好像也十分喜欢他,一路上与他热情攀谈。一样爱说话的毕彦竟插不进一句话来。 …… “是吗?没想到钟道友还是个全才!” 叶君晰起初以为钟介然只是个药修,没想到他不仅会医还会符文阵法,白贝玄化扇是他自己炼制的法器,看起来品质上乘,一般的炼器师都造不出这般的宝贝。 没想到钟道友不仅样貌好,能力也强,叶君晰顿时兴起了结交之意,对着钟介然郑重抱拳:“在下叶君晰,原是龙阳剑派的弟子,无甚特长,只会剑术。钟道友若不嫌弃,待我们三人寻到虹鸾灵殊花,我愿陪同钟道友一起去魔域救回钟海棠!” 钟介然:“甚好!” 钟介然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朝他一笑,叶君晰这才发现钟介然连笑起来的梨涡也是对称到了极致。 手腕上传来温热,是毕彦又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叶哥哥,一切都等心脉修复了再说。” 他正要安抚毕彦不必担心,一旁的钟介然迅速捏住他另一只手腕,三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很是熟练。 左边被捏得更紧,毕彦好似有些紧张,约莫是担心钟道友的诊断结果。 半晌,钟介然又笑了笑:“嗯……心木脉弱,难怪你们要去寻虹鸾灵殊花,它确实有修复心脉的作用。有吾在,你吃了花,再搭配上吾的丹药,定然能好!” 钟介然说完又侧过身看着毕彦,好奇地问道:“叶道友的弟弟,吾见你时常握着叶道友的手腕,也是在替他把脉吗?你有何不同的见解,一道说来听听?” 叶君晰连忙转眼看向毕彦,他倒也有些好奇。毕先生医术了得,他的弟弟是不是也会些。 可毕彦并不说话,只是脸上团起了两个红晕。 叶君晰连忙抬了抬手背,用指背碰了下毕彦的胳膊:“无事,不会医术并不丢人。我在医术上也是奇差。” 第26章 全员女装 唉,可怜的钟海棠 钟介然一眼就看出两人既熟又生疏的关系,好奇地问道:“叶道友,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吧!这位道友叫什么名字,说起来还是你先救了吾,吾还未曾好好感激你,你可有什么毛病要吾帮你瞧瞧?” 毕彦冷冷瞥了钟介然一眼,似乎并不想搭理他。叶君晰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毕彦好像并不喜欢这位样貌周正的钟道友。 叶君晰:“他叫毕彦,是我的救命恩人。” 钟介然:“吾就说嘛,叶道友如此仙姿卓绝,怎么会有长得这般凶神恶煞的弟弟。不过,毕道友……你虽然长得凶,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不然不会又救了叶道友,又救了吾。吾瞧着你此番跟着叶道友前来,必是帮他一起寻虹鸾凌霄花的吧,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甚好!” 钟介然松开了他的手腕,两三步跨在毕彦的面前,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感谢毕道友的救命之恩,吾之前将你错认成魔尊,是吾的过错。吾再此向你赔罪,这是吾自己做的雪融膏,可以治你眉尾的肉疤。送给你做吾的赔礼。还请毕道友收下,若毕道友真的知道关于吾哥哥的线索,愿意告诉吾,那便更好了!” 毕彦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眼神不断地在钟介然身上从上到下的扫,像是在探究他的长相、亦或是他的穿着。 良久,他收下那盒雪融膏,说道:“他有次想来我家中藏匿,我没有答应。后来应该还是被魔尊捉去了魔域。叶哥哥,你不会怪我不近人情吧,我与毕方可不敢与魔尊作对。” 毕彦的眉头皱得紧紧,一双眼睛只盯着叶君晰。 叶君晰微微摇了摇头,还替他解释了一句:“钟道友莫怪他,都是为了自保。” 钟介然:“这是自然,一切均是那魔尊的过错!宫北屹……这名字一听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宫姓源于姬姓,自古以姬为姓者生性凉薄,暴虐无度。可见这姓宫的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好物!” 钟介然骂骂咧咧,一旁的毕彦握紧了拳头,叶君晰的手腕被他握得更紧,叶君晰连忙宽慰道:“魔界中人确实可恶,屡次进犯我仙界。不过彦儿不必担心,你我二人均是元婴,叶道友又是全才,三人只为救出钟海棠一人,也并非没有胜算!” 毕彦听罢瞪大了眸子,喃喃自语:“叶哥哥真的这样想?” ——魔界中人都很可恶?倘若哪天他知道我是魔尊独子…… 声音很轻,叶君晰却听得很清楚:“自然!不说这个了,我们先想办法弄来三朵虹鸾灵殊花。” *** 三人在野外找了一圈,按照钟介然和毕方的描述,此处确实没有虹鸾灵殊花。也许真的像怪鸟闫牧所说,一定要去皇城中找才行。 他们飞行五十里总算找到了人烟,却无法进入其中,远处的国家像是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结界中一样,他们无法从上空穿过。 钟介然触摸着空气墙,想寻找破漏之处。 少顷,不知给自己施了个什么法,再看他时居然已经在透明的屏障之内,惊呼感慨着:“这竟是凡法结界?居然真的有人这么傻!叶道友、毕道友,你们二人需像我一样封住自身的灵力,化成凡人才能进去!” 二人照做,进入结界后又步行了十里,却被铜岚国守城的女兵拦在外头。 两个高个子的女兵拿着红缨枪交叉在他们面前:“铜岚国不准男子入内,各位请回!” 叶君晰抬头望了一圈,又朝着城中看去,发现入眼遍是女子。这才明白铜岚国应当是女子之国,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繁衍。 原先他们未封住灵力时,变个女子身形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他们处于凡法结界的威压之下,已同凡人无异。这要他们如何混进去? 叶君晰正在犯难,就见钟介然跟着城墙外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陌生人前行,回头朝着他们招手:“过来,过来!” 他跟了过去,这才发现距离铜岚国外五里处有一个小镇,小镇上有许多女子服饰、胭脂等各色凡人装扮,戴着兜帽的陌生人神神秘秘地说:“我有办法帮你们混进去,五两一人!” 五两? 叶君晰知道这是凡人的货币,他有许许多多的凡人想要的金银财宝,银票、黄金,可那些都藏在他的灵戒里。打开灵戒需要灵力。 他望向毕彦和钟介然,他们也摇了摇头。 那人一看他们没钱,转头就要走。叶君晰连忙将他扯住,将原先沈向卿给他的剑穗递给穿兜帽的凡人,那上头有颗拇指盖大小的黑得发亮的玉珠。 叶君晰:“这个成吗?抵我们三个人的费用。” 凡人结果剑穗,将那珠子在阳光下一照——反绿! 不得了!这可是百年难见的上品墨翠,越黑越贵,越油越是珍品。别看就这比不上鸽子蛋一般的大小圆珠,一颗就值千两!!! 凡人顿时眉开眼笑:“成!太成了!三位公子这边请!” *** 凡人让他们先去沐浴,叶君晰正要跟着毕彦一同进去,却被一个佝偻的老婆子拦在浴室外间,她吸了吸鼻子冲他说:“公子不用,公子身上的栀子花香正好,泡了玫瑰浴桶反倒杂了味道。” 叶君晰有些失望:“阿婆,我就泡热水,我们三个是要一同进城,我先换好也是白等。” 老婆子踌躇,毕彦开口道:“阿婆不必担心,我哥哥他身上的香味洗上多久都不会散的。” 老婆子闻言就特地嘱咐了门口的小厮重新准备热水,叶君晰却有些好奇毕彦他是如何知晓的。他又没有同自己沐浴过? 哦,是上山的那天晚上。大约是他与自己共寝闻到了。 毕彦还真是善于观察。 叶君晰在浴桶里泡着冥想。他们这几日都在代峡峰上折腾,连到了应抚观都未好好休整。如今是有些累了。稍热的水温滋养得他十分舒畅,一会儿功夫就睡了过去。 惊醒他的是一个女子的暴怒声音:“你们要做什么!?拿开!我的眉毛就是这样!!!” 叶君晰连忙取下凡人阿婆替他准备好的女装,穿戴好就走了出来,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说话地竟然是毕彦!? 第27章 凡人阿婆 嘶……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毕彦一袭红色拖地金丝凤凰百水裙,端坐在镜子前,手上拿着螺子黛,用尖尖地一头对着正欲给他刮眉的姑侍女,看起来就像是个怨嫁的姑娘。 不远处一位着粉裙头戴紫花的姑娘正端着茶杯小口抿着,她身后还簇拥着三四位少女。见到他过来众人均是转过头来。 “来了,叶道友,坐坐坐。你们快叫人帮他梳妆。吾等还赶着天黑前入城呢!” 房中响起钟介然的声音,叶君晰找了好一番才发现就是那个喝茶的俏丽姑娘。 他正想疑惑为什么毕彦的声音变成了女子,就见毕彦扔下螺子黛朝他飞扑过来,再配上他大小姐一般的矜贵嗓音,倒像是乐沅陵还魂了一般。 毕彦:“叶哥哥,他们要剃我的眉毛!!!” 毕彦说着还跺了一下脚,他连身高都变了,原本比他高上半个头,现在却比钟介然还矮上半分。将他一把抱住,刚好可以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头顶的牡丹娇艳欲滴衬得毕彦一头秀发黑得诱人。 叶君晰按住毕彦的肩膀将他推开,低头仔细看他那张脸。 还是原来的模样,可是那又如何。毕彦本来就俊丽得雌雄难辨,稍稍涂点胭脂水粉,就是女子无疑。再加上他那一对又大又黑的狗狗眼,娇|嗔中又带了一丝可爱。 只是这眉毛……啧……是该剃了重画! 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像是在哄诱妻子一般温柔地说:“彦儿,你的刀眉太凶了。还有断的地方,我来帮你修一修,好不好?” 毕彦双手搓着他胸前的花结,微微扯了扯,这小小的牵引之举又让他心口悸动得疼痛。 嘶……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毕彦看到他拧起了眉头,连忙回到原来的花凳上,取过侍女手中的小片刀刃乖巧地递给他。 叶君晰坐下来,就立刻开始了操作。刀刃和剑法相同,描眉又和画画相似。所以他做起来十分轻松。 只是他更喜欢对称的五官,所以在做时,放慢了速度,力求做到精巧细腻。 他刚抬手,屋里的钟介然就开始搭话,只是声音变得愈发女子。他余光瞥见毕彦桌前也有相似的茶具,便明白钟介然方才喝的是变身的茶水。 钟介然:“叶道友,小心点,他的眉尾有条疤 ,刮的时候容易破。” 叶君晰点点头,对着眉山上吹了吹,将多余的扫下来:“彦儿,你这疤是小时候留的?” 毕彦:“嗯!我父亲拿刀划的,他从前很讨厌我,甚至想要了我的命,当时划到了眼睛,我好长时间看物都是血红的。后来眼伤好了,眉尾却留了疤痕,可能当时这里划得比较深。” 毕彦说的很平静,却让叶君晰心中又揪痛起来。 叶君晰:“没事,我可以帮你把着一块儿遮过去,待我给你描完眉,你便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 女装的毕彦微微垂眸,红晕爬上脸颊,顿时人比花娇:“我……叶哥哥若是个姑娘,那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叶君晰轻笑,音调稍稍上扬:“哦?比你母亲还美吗?” 他以为虎父应配慈母,否则毕彦有这样凶悍的父亲,若和他一样父亲母亲都视他如草芥,也不会活到今日。就好比他当年…… 毕彦闭上眼睛,微微抬高下巴,供他画得仔细:“我没有母亲,一出生便是。起初父亲讨厌我时,毕方护我多些。后来他认了我这个儿子,我却不想同他一起。所以,我便搬出来和毕方住。” 钟介然比他先发表感慨,这时再开口已完全是女子细细柔柔的嗓音:“哎,真是屋漏偏于连阴雨,严霜单打独根儿草。吾也是幼年时没了父母,和吾的哥哥一起在人间闯荡。后来他拜入了青月剑派,和吾的联系就渐渐弱了。但他毕竟是吾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相连了,吾一定要拼尽全力将他救出来!” 钟介然拳头一捏,斗志昂扬。他以为他身后的这些姑娘会像之前那样拍手叫好。没想到她们根本没在意自己在说什么,全全盯着叶彦两人在瞧。不时发出小声的议论。 “你瞧,你瞧,银发的小哥手指纤纤,给那位着女装的美少年描眉,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这美景,真想将他们二人画下来!” “画下来?画得再好也是人间画,可眼前二位却是天上人……” …… 叶君晰将最后一笔画完,正巧之前送他们去沐浴的那位凡人阿婆走了进来,见到刚画完眉的毕彦,惊叹道:“哎哟哟,不得了。小公子若真是女子,怕是铜岚国的皇后要易主了!” 她扭头看向叶君晰,拉着他侧过身来:“这位也是不着粉黛却也是绝色,来,我给你画个远山眉,稍稍扑点粉……” 凡人阿婆将叶君晰的头发一缕缕梳顺之后给他编了几个小辫并在脑后,层层叠叠像银柳白穗。不戴一物,却贵气逼人。像是西幻国来的公主,又似林间的精灵王后。 红梅一点画在眉间,好似仙女坠入红尘,更勾得人心痒痒。 凡人阿婆给他也倒了一杯可以变化嗓音的茶水,嘱咐道:“铜岚国的国主近来在选秀女,你们断不可招惹胸前印着有灵殊花图案的女子。她们是宫里的娘娘,各个都高贵着!” 凡人阿婆害怕这三个公子是来铜岚国寻乐的,若是他们不巧招惹了国主的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漂亮的脑袋还是好好留着。 钟介然腾得站了起来:“灵殊花?什么灵殊花?” “自然是铜岚国皇室独有的虹鸾灵殊花。” 凡人阿婆怕他们这几个外来者不认识,特地沾了殷红的口脂在镜子上画了起来。 “喏,就是这个模样!” 就是这个! 叶君晰和钟介然对视一笑,身后的毕彦开口问道:“阿婆,我们不想招惹任何姑娘,只是我哥哥他身患心疾,必得有虹鸾灵殊花才能解。阿婆可知我们如何能获得此花?” 毕彦的声音乖巧到了极致,身后的侍女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猛地躲开,余光让人不寒而栗。 凡人阿婆有些为难地,踌躇了一下说道:“这,你们有这般的相貌,想要灵殊花本是不难,可……” 毕彦:“阿婆,但说无妨。若有什么后果,一切也与你们无关。” 第28章 选入秀女 毕彦,为何你对我不一样呢?…… 毕彦此刻身为女子的魅力让普通凡人无法拒绝。 凡人阿婆:“此花只栽培在皇宫内部,总共不下十棵,具体被藏匿在何处,宫外之人无人知晓。且此花是铜岚的国花,是天佑铜岚昌盛的象征。日日都要重兵看守,你们入宫硬抢,怕还没看到花的影子就被碎尸万段了。能够得到此花者,铜岚国只有三种人。一是胜仗而归的将军,二是新出生的皇家后嗣,三是新入宫为妃的娘娘,以示国主恩泽。三位不是将军、不是皇嗣、不是女子。要如何拿到新鲜的灵殊花呢?” 凡人阿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三位公子,梳妆均已完毕。你们只需学着点女子做派,便可以轻松入城了。你们若今日不想进城,在此处歇息一晚,也可。三位公子所付的报酬足够了。若没别的是,老朽就先退下了。” 叶君晰与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行了了小礼:“多谢阿婆指点,我们这就出发了。” *** 三人下了楼,在小镇上转了一圈。毕彦学得最起劲,捏着团扇踱着小步,右手还挽着叶君晰的臂弯,与他不远不近地贴贴。 走在最前头的钟介然频频回头:“你挽着他作甚,给他把脉吗?走得还这样慢。这般速度,吾等入夜才能进城。” 毕彦抬扇掩嘴,柳叶眉稍也带着笑:“钟姐姐,女子都是这样啊,你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倒像是我和叶姐姐的保镖。” 钟介然抬手挠了挠头,差点把他自己的随云鬓给拆了。木簪被他小指一带滚在了地上,钟介然直接从地上捡起来就往头上插,木簪还带着土灰,直直立在头顶,看起来像是给自己上香。 叶君晰实在见不得他如此邋遢,脱开毕彦的手腕。走过去帮他重新钗好。 后头的毕彦提着裙摆捂着头,跑了过来,嘴里都是撒娇的甜话:“叶姐姐,我头顶的牡丹花歪了,也要姐姐帮我重新弄。” 一旁的钟介然瞪大了眼睛。 歪吗?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 戴个花而已,为什么也要抱着叶君晰,难道是怕他穿着襦裙胸口受凉? 嗯,还是毕道友想得周到。 钟介然抬手想帮叶君晰胸前的裙腰布绳连带齐胸襦裙往上提一提,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毕彦一脚踹了过去。 屁|股着地,粉裙变成了脏花,钟介然甚至还有点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 毕彦此刻咋咋呼呼,凶悍得像个小野猫。这下头上的牡丹是真歪了。 叶君晰:“别动!” 平日里好性子的叶君晰此刻也发了怒,他死死地扣住毕彦的肩头。 毕彦低下头瘪着嘴,脸也垮了下来,捏着叶君晰胸前垂下的荼白布条,一圈圈往自己手指上绕,顿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刚爬起来的钟介然看着毕彦这般反应,更觉得奇怪。这毕彦不是叶君晰的救命恩人嘛,怎么反而被叶君晰吃得死死? 他们怎么和那本《救了王爷成王妃》的剧情反着来? 《团宠药修拯救龙傲天的日常》里也不是这样写的啊? 钟介然突然怀疑起以前哥哥留给自己的那些话本。 他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深夜敲响了毕彦的门,想和他秉烛夜谈一下“救命恩人”的话题。却没想到,空敲了半天——没人回应。 正当他以为毕彦已经睡下时,这人却从叶君晰的房间里溜了出来,见到他柳叶眉都挑高了好几分,声音虽轻却满是怒火:“钟介然,你半夜站在我门前做什么?!别败坏了我的名节!” 钟介然目瞪口呆,想要摊手表示不解,却不小心将烛火燎到了窗棂。 铜岚国客栈的窗棂薄弱蝉翼十分易燃,火势瞬间就飞涨了起来,一下窜得又高又亮。 叶君晰今日睡得不安稳,被火光照醒之后连忙起身出来看发生了何事。 刚一出门就被毕彦搂住了腰,一头黑发揉在自己脖肩,他此刻就是个受了惊的小女娃:“君晰,他趁着我没有法力,想纵火烧了我!我好害怕!” “毕彦,误会啊!你是吾的救命恩人,吾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钟介然来不及多解释,冲进屋里就拿茶水灭火。 火是灭了,门上却显了个窟窿。钟介然虽然解释清楚了他的来意,可毕彦的屋子却不能住人了。 索性就和叶君晰挤在一间屋里。烛火吹灭,毕彦爬上来床,他今日刚泡过玫瑰花池,身上好闻得很,身体又因为吃了缩骨药的缘故比平日里小了一套。正好可以窝在叶君晰的胸前。 他正想着钟介然的话,毕彦娇俏的声音微微响起,像夜空里害羞的星星:“君晰,你怎么还不睡吖~” 三人为了防止露馅,都尽量用名字或姐妹相称对方。 “君晰”这两个字毕彦越叫越顺口,他甚至想一辈子独他一份地这样唤他。 叶君晰:“我也在想,我和介然同是你救的,为何你对我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毕彦:“因为……” 我喜欢你,你是我的。 可我害怕告诉你,会吓到你。 正如我的身份,会令你讨厌。 所以,我只能悄悄对自己说。 等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我, 我再吻你,告诉你,我生生世世都心悦于你。 就让我这样在你身边一直等着你, 好不好? 毕彦微微侧过身,双手贴着床板按住胸口,好让血脉停止膨胀,也怕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让叶君晰察觉到异样。他贪恋着二人之间的空气,又害怕喘息。 自己那颗澎湃地心想将这里点燃,他想亲吻装着红宝石的美丽匣子,他想抚摸上面白色温柔的羽毛。他还想让宝石染上动情的颜色,在潋滟的水光中璀璨。 “嗯?因为什么?” 叶君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询问,可心脏跳动得让他疼痛,毕彦沉默的呼吸吹得他更疼。 他的心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是什么呢? 毕彦:“因为君晰,你是龙阳剑派的叶君晰。” 叶君晰:“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敬重。 叶君晰翻了个身,一觉到天明。 *** 三人在进城之前已经商量好,分散参在人群里,争取混入宫内,若他们三人都能被选入后妃,各赐一朵灵殊花那自然是更好。若是不能,就再想其他的办法。 铜岚国的辨花楼前挤满了人,今日是民选。所有适龄的女子都可以登记加入选妃的队伍。 负责登记的女官不知看到什么,只见她眼神一亮,立刻侧头和一旁的记录员说道:“去通知贵妃娘娘,快。” 不一会儿,楼中金銮龙飞榻上卧着的美人被叫醒,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婀娜的身姿,披过侍女递给他的金华纱,抹胸上的灵殊图案在日光下闪着微光。 她赤着脚走到楼廊处,朝着底下众人远远一望,朱唇亲启,话音仿若天籁:“朱大人果然眼尖,倒是那守城的女兵疏忽了。你们派人盯着他们。” 侍女躬身应下,刚要离开。拥有灵殊图案的美人再次叮嘱道:“有些工序可以从简,你知道的。” 侍女身形抖了抖,连忙跪在地上。身后一群人也随着她一同跪了下来,虔诚而又恭敬。 一抹倩影消失在辨花楼,仿佛她从未来过这里。 第29章 铜岚国主 刚封了位份就要侍寝? 叶君晰穿着秀女的衣衫,与其他六名女子坐在一架大马车上。 大约是他这一头银发让人惧怕,几个秀女聚在一起说话,眼神时不常地朝他这里瞟一下。 一天不到的时间他已经成功入选,可他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若让他说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按照凡人的规矩,侍奉国主乃是大事。后妃的选拔应当是苛刻而又复杂的,不是像今日这样,他都未曾像其他女子一样展示才艺就直接入选。 叶君晰竖起了耳朵,没有了灵力,他只能闭气凝神才堪堪能听到凡人的窃窃私语。 …… 秀女甲:“还好今年我使了银子,否则一定选不上。我们这一车就有她这般的妖孽,别的鸾凤车还不一定有多少美人。” 秀女乙:“可不是,最先选入秀女的头一人据说裙子都摔破,可那脸美啊,秀丽又周正。后来,贵妃娘娘来了,亲自将一位戴牡丹的秀女接走了。” 秀女丙:“不会吧,不是说后妃之间最忌有私,违者可是要掉脑袋的。贵妃这么多年都没给国主诞下一子,怕不是想从还未净身的秀女里做手脚吧!” “哼,贵妃到底只是贵妃,如此权利通天,铜岚国不早就反了?她这只不过是早点与那牡丹美人熟络,好想借着新人扳倒皇后。” 秀女乙:“湘姐姐,你好厉害,我就想不到这一层。我若是没入宫,我都想嫁给你。” 湘秀女:“呸呸呸,我才不要娶你,我要做国主的女人。” …… 牡丹?那不就是毕彦?! 至于那个摔破裙子的,无外乎是钟道友了,看来大家都选上了! 叶君晰欣喜了一下,可后来四人之间的话却让他迷惑起来,他还是不能理解都是女子的铜岚国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女子与女子成婚,就算是天子、国主。不能让嫔妃有孕实属正常。可在这几个秀女嘴里,这一切好像都不成问题。 不管了,他们既已入宫,按照国法,今夜就会赐给他们虹鸾灵殊花。而后他只要想着如何与其他两人汇合,离开铜岚国便可。 马车入了皇宫,他和那个姓湘的秀女被安排在一处。刚跨进门,就见那位秀女将床幔扯了下来,避他似妖魔一般。 叶君晰给自己沏了一壶,吃着嬷嬷送进来的桂花甜糕。 酉时三刻,宫中的嬷嬷端着两朵晶莹剔透的灵殊花给他们赐了位份。 叶君晰被封为贵人,赐名嘉。 湘秀女被封为常在。 嬷嬷一走,湘秀女扭捏地凑上前给他行了一礼。 叶君晰微微一笑,扶着她的手肘将她抬起,托着糕点盘递到她的面前,温柔地问道:“你是因为我的银发红眸,所以害怕我吗?” 湘常在:“啊?不不不。” 湘常在抬起她的小脑袋,水汪汪的杏仁眼快速地扫过面前的美人,立刻又将头低下,拿了个甜糕塞进嘴里,嚼了半天含糊地说道:“嘉贵人您生得太美了,我们怕动了情,难以真心侍奉国主……我们同住一屋,也算是有些缘分,湘儿可以叫您嘉姐姐吗?” 湘常在的声音越说越小,细若蚊猪。 叶君晰这时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两朵红晕。他倒是经常在毕彦和谢颜的脸上看到,原来这是动情的前兆? 他的心猛然揪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叶君晰连忙拿起桌上的灵殊花送进嘴里。 灵殊花入口即化,仿若一道清流温润着叶君晰的四体百骸。 神奇的花朵像一场绵绵的细雨,湿润着他满是裂纹的心脏,他的心脉在一点点修复。 不过三息时光,叶君晰就全好了。 一旁的湘常在却小声惊叫:“嘉姐姐您怎么现在把花吃了?” 湘常在见叶君晰一脸疑惑,连忙又说:“这花是留给我们三日之后吃的,只有嫔妃才有此殊荣。我们不是从小就净身的宫女,入宫三日会有太医为我们行去势礼,难免有娘娘会挺不住。将这花含在嘴里,可以保一条命。您现在吃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湘常在说着都快哭了出来,她咬着唇盯着叶君晰。可眼前的美人脸上只有震惊没有恐惧。 有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在叶君晰的脑海里萦绕回旋。 铜岚国人所认为的女子,可能和他们那个世界里对女子的定义,并不相同。 难怪全是“女子”也可以繁衍后代,难怪…… 叶君晰细思极恐,想立刻找到毕彦和钟介然离开这个地方。 到了第二日黄昏,着锦服的女官,带着三四位小宫女来宣旨了。 「奉天承运,国主诏曰,嘉贵人容姿端秀,莺音正仪。天爱垂怜,愿为其孕。即刻带入椒房,非成不得出。」 叶君晰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被人塞进了轿子,一路抬进了椒房殿。 大殿里摆着个与辨花楼中一模一样的金銮龙飞榻,上面侧卧着与那日一模一样的金发美人。 金发美人抻着纤细的腰肢,坐起身来,给身后沉睡的女人落下一吻,而后裹着紫雾般的华纱赤脚向他走来。 他一进大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熏得人脑壳疼,还没看清眼前女人的样貌。身后就又来一人,稳稳地握住他的手。 “君晰,你也在这。” 他一回头,入眼便是毕彦的那张绝艳的容颜。 他们身后的大门也在此刻关闭、落锁。 金发美人仅裹着一件半透的华纱,婀娜的身姿尽揽无遗,她身上的物件只比他们多,却不比他们少。 而她刚刚亲吻的那个女人正是钟介然! 腥浓的花香再次伴随着美人的步伐憧憧而来。 叶君晰扶着头,眼前一晕,只觉得这金发美人和百蜜之境中的柳思烟无甚区别。 天爱垂怜,愿为其孕 天爱垂怜,愿为其孕 他又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钟介然。一下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金发美人的话也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想。 “二位小郎君,欢迎来到铜岚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大可好好与朕相说。” 第30章 没有标题 震惊一百年 叶君晰见毕彦立刻要翻脸,反握住他的手,重重一捏。而后对着金发美人行了一礼,郑重说道:“铜岚国主,欺瞒身份确实是我三人的过错,愿以他物做赔。我们为灵殊花而来,并不想在此常驻。承蒙陛下错爱,实在不能与您共同繁育子嗣。” 他一口气说完,已有些不堪站立。胃里的晚膳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物,和那殿里的熏香一起煎熬着他的身体。而毕彦干裂的嘴唇昭示着他进宫以来滴水未沾,所以不如他一般会受这迷香的影响。 叶君晰身形晃了又晃,自己现在是凡人之躯很难抵抗住迷|药的作用。此刻身后的美少年又握住他的手,半个臂膀与自己贴着。 他想起了那段难熬的滚烫冬夜,袅袅的熏烟撩拨着他的面容,像极了那晚美少年的朱红拂过他唇尖的感觉。当时他心律不齐,疼痛地移开脸。 而这回,他的心只是怦怦地跳动。 没有疼痛却更加难熬,又不禁想起子含峰上那个疯狂又旖|旎的夜晚…… 他往后跌了一小步,靠在毕彦怀中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越发不清晰了。 忽然间,食指指盖一阵灼痛,他低头一看,怪鸟在他指甲上画出的痕迹变成了一道金色的符文。一闪而过后,他浑身也轻松了不少。 叶君晰连忙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少吸入些,心神也集中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金发美人已经走到了他二人面前,眼底的胸口金色的灵殊纹身彰显着她的地位,她不是玻璃瓶中娇贵的花朵,而是艳阳山峰上俯瞰芸芸众生的金色圣莲。 铜岚国主抱胸而立,用食指轻轻敲击自己的脸颊,欢愉地调笑:“那可不成,你们既然拿了朕的国花,就要回礼。朕所求不多,只要朕怀上你们任一位的子嗣,便寻个由头让你们假死逃脱,可好?” 叶君晰理智回归之后,立刻察觉出她话里的破绽,且不说铜岚国主说话是否可信,单是她这个理由就让人觉得古怪:“陛下|身为一国之主,日理万机。何故自累其身?后宫有得是愿意为陛下繁衍后嗣的嫔妃。且陛下若真的想为铜岚培育下一代的明君,父母双全才能保皇嗣身心无缺。” 他刚说完,身后的毕彦就替他解了疑惑:“因为她如今并不具备让后宫嫔妃有孕的能力,所以盯上我们。国主,你的计划是好,可也得我们愿意才行。” 铜岚国的国主笑容依旧,带着精致护甲的食指搅着自己的金发凭空画圈,声音不再似天籁,带了几分杀人灭口的狠绝:“这位小郎君不仅漂亮,还很聪明。你从何得知,朕……” 毕彦冷冷回道:“就凭你那入宫七年未育的贵妃。国主,她那个草包脑袋还想拉拢我替她争宠。却不知自己的王早就不行了,哼!” “你!” 毕彦见金发美人朝他冲了过来,连忙将怀中的灵殊花塞给叶君晰,与她缠斗起来。 铜岚国主比一般的女子略高,毕彦缩小了几寸身高后,再加之受到迷香的影响,和她过着凡人的武功招式并不占上风。 只见他折腰躲过金发美人的空中回旋踢,回身之时立刻抱住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下拉。 毕彦盯着被迫劈叉的金发美人轻蔑一笑:“国主,你又不是没有皇嗣,作为凡人,三十八岁生子已是强弩之末,你这又是何苦呢?” 金发美人挥掌就要朝着毕彦脸上呼,又被他瞬间抬起的手臂挡过,护甲在他臂弯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国主却仍觉得不够解气,眼里迸发出的戾气似乎要将毕彦撕城碎片才肯罢休。 可她如今受到毕彦的牵制,气愤地想要拍地而起:“那只是个孽种,等朕有了新的血脉,即刻就废了她!” 毕彦听到这话,面色一沉,抬肘顶起美人的下巴顺势将她整个人压在地上。 垂落的黑发遮蔽了叶君晰的视线,可怖的眼神只有铜岚国主一人可见,声音是山洞中黑豹的低沉嘶鸣:“我最不爱听这话……什么叫孽种?既然生下来了,为何不好好待她?!就算你与皇后有恩怨,又关那孩子何事?若真的不喜,当初为何要生?!!” 那个被压在地上的国主似乎也发了疯,尖叫着:“朕就是不喜!孽种!孽种!!!” 声音太大,毕彦连忙捂住她的嘴。解开自己的裙带想将她捆起来。 可金发美人也不是个弱女子,她一手抓住毕彦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内绕行抓住他的脖子。扭转腰肢,侧身将膝盖塞进他的腹部。另一条腿挡住毕彦跪在地上的支撑,以一个剪刀腿扭转了局势。 被跨坐的毕彦怒火中烧,双手抱住金发美人的头颅就要将它拧下来。 叶君晰惊呼:“彦儿,此处是皇宫,你若伤了她。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金发美人乘机逃脱,又与追上来的毕彦扭打在一起。 叶君晰见这样不是办法,万一引来了守卫兵,榻上还有个昏昏沉沉的钟介然更是逃脱不开。 他冲过去,摇了半天钟介然却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那便拧吧!疼痛总是更能让人清醒! 费了半天劲,钟介然终于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身上红痕片片,立刻哀嚎了起来:“这,这,完了完了,吾不干净了,吾不干净了~~~” 叶君晰一把将他从榻上提溜了起来:“钟道友,你清醒一点。你服过灵殊花没有?!” “吾,吾吃过了。然后就被带到这里……”钟介然坐起之后,入目便是在地上扭打的二人,骇诧得舌头也打了结:“就是那个女人,她想,她,她已经……毕,毕道友怎么也在这里?” 叶君晰不想钟介然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能安慰他说:“你不要乱想,铜岚国主她还什么都没做。钟道友,你既是医修,可有办法替她诊治不育之症?” “什么?”钟介然震诧,他指着被毕彦压在地上颤抖的铜岚国主,反复确认自己确实是看到金发美人下三路是多长了个物件:“她,她,她,她是个书……双?!” 第31章 晋江文学 感谢订阅围观火葬场和神奇物…… 叶君晰:“快说, 能不能治。否则一会儿闹大了,我们真要被困在这里和她孕育子嗣。” 钟介然:“自然是能治,这等小毛病, 吾一个丹药就能解决!” 毕然见钟介然醒了,一手捆住金发美人的双腕折在身后,一手捏着她的脖颈说道:“铜岚国主,你乖乖的。我们就治好你的隐疾。否则,我们这位钟道友身上还可能藏了些凡人解不了的毒药。” “道友?你们是修仙之人?”被制服的金发美人, 半点惧怕也没有,只是冷笑:“哼,不可能。若你们是修仙之人。取我国花岂非易如反掌。何必装成女子混进来?” 叶君晰扶着钟介然来到国主面前, 把这个给凡人科普的机会让给了爱说话的钟道友,钟介然侃侃而谈:“因为,咳咳……因为铜岚国境外设有凡法结界。修仙之人需得封住灵力才能进入。铜岚国幅员辽阔,凡法结界又是高级仙术, 消耗灵力巨大,修者必须在结界中心施法。然结界结成的一瞬间,会迅速将一切具有灵力的生物摧毁, 包括这名修者。不知是何人愿以身殉阵, 才将整个铜岚国都笼罩其中。嘶……吾当时也极为震惊啊!” “是, 国师……” 金发美人听罢,眼尾便红了, 噙着泪水自问:“为什么……” “你问吾,吾怎么知道?吾摸过那个结界墙,上面无一处不刻着——以此结界,赎当年之过。若有来世,必不随千凝探那小丛花香。”钟介然将自己的衣衫裹紧, 有些自豪地说:“当然啦,这是符修才能看得懂的暗号。尔等凡人看不见的,即便有幸看见也辨识不出。” 四人的声音不算响,大殿空旷,外层的侍卫站得又远。只要不是一直尖叫,便感觉不出什么异常。 可这时,殿外却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哀嚎,那声音隔着厚厚的殿门都传得清清楚楚:“陛下!不可啊陛下!您这样会有生命之危啊!” 女人似乎又朝这边冲了几步,丁零当啷的武器摩擦声昭示着侍卫兵们也一同朝门口奔了过来。 殿外是女侍卫毕恭毕敬的声音:“皇后娘娘,这是国主的旨意,您请回吧!” “本宫不管!本宫要见陛下,臣妾冒死求见陛下,陛下开门吧!” …… 叶君晰见门外动静越来越大,为保三人安全便扯了个谎,说话时不忘死死扣住钟介然的手腕:“铜岚国主,在修真界,再厉害的阵法、结界。只要找到施法之人,哪怕只是一堆骸骨。都可以将其破解。如今我们已经知道是谁给铜岚施加了凡法结界。只需要挟持着您到国师墓前,就可以恢复我们三人的灵力。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和您商量。我劝您好好配合我们,也算是还了我们骗取您虹鸾灵殊花之过。” 美人一头金发乱如糠草,眼神空洞,只有不断涌出的热泪尚能证明她魂魄还在:“呵,呵呵……可笑,朕为鱼肉,自然是你们说了算。你们现在还想怎么样?” 叶君晰微笑:“门口是您的皇后娘娘,陛下打发她走,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出异常。” 铜岚国主眨了眨眼,表示同意。叶君晰给她找了件能披的衣裳,罩在她身上,而毕彦则是扣住她的双手,又用拔了蜡烛的尖锐烛台逼在她的后脑勺。 殿外跪在地上的皇后见国主开了个缝隙,负手而立,连忙冲上前,抱住她赤|裸的足哭求:“陛下!” 金发美人冲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退下。 皇后梨花带泪,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哀求道:“陛下!您就是再不喜欢国师,但胜儿好歹也是您的皇嗣,您为何就是不认她呢?!而且国师都已经故去了……没人知道她是您生的,没人知道啊!” 金发美人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可她笑得越大声,眼泪就越汹涌,高昂的下巴根本挂不住苦涩的泪,滴落在皇后脸上更让她茫然。 铜岚国主低下头,脸色也随之沉下来,垂向皇后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件死物:“皇后,你不是人吗?如今想来,这一切为何这么巧?红花宴上,只有国师一人中了迷药,朕宿醉卧在厢房,在曲别园中的何处也只有皇后知晓。朕怀孕生子,而恰好皇后诞下一死胎可以做替。徐千凝,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吧!” “陛下,这这这……” 她将皇后的慌张尽收眼底,声音越发凝重:“也是你蛊惑国师,说嫔妃无法替朕诞育后嗣乃是受国中妖灵影响,一定要禁制一切灵法灵修。所以……” 铜岚国主摇了摇头,悲叹道:“所以,国师为了朕建起这凡法结界。” “陛下,冤枉啊,臣妾没有。” 皇后想要抓住铜岚国主脚踝。却被金发美人一脚踹下了台阶,语气冷到了冰点:“你这个毒妇!来人,将这毒妇打入冷宫。” 过了片刻,等殿外众人散去,铜岚国主将殿门关闭。她目光依旧如死灰,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生气:“朕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将她打发走了。还要做什么?” 叶君晰给毕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烛台放下:“那便请国主坐下,让我这位道友替您诊脉治疗。” 金发美人被毕彦一路扯到座椅上,未问诊的一只手依旧被他反剪在背后,可她毫不在意:“你们当真是仙者?” 毕彦冷哼:“铜岚国主已经信了,何必再问。” “朕……” 叶君晰淡然道:“陛下若是不信,便不会将皇后关起来。” 铜岚国主似乎立刻想到什么,差点要从椅子上坐起来,立刻又被毕彦按了回去,她期盼地盯着叶君晰渴求:“仙者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吗?” 叶君晰无声地摇头,身后的毕彦也出声打断了她的幻想:“不可。所以,国主要好好珍惜您与国师的孩子。” 铜岚国主再次问道:“朕想看看那结界上的字。仙者可有办法?” 她望着叶君晰,又看了看诊脉的钟介然,仿佛在说:你们都是仙人,总归有一个人是有办法的! 钟介然收了手,认真地说道:“凡人是看不见的,只有修者可以。不过可以想办法将结界破了,然后修道成为一名修者,然后……哦,不对,没有结界也没有符文了。” 说完,又从大殿上寻了只笔,在嘴里舔了舔说道:“吾给你开个药方,你按此服用一年,便可解除不育之症。” 铜岚国主面上毫无欢喜,她一只手罩着脸,簌簌地哭了起来。 …… 三人顺利离开,走之前铜岚国主塞给叶君晰一本古籍,说是国师先前留下的。他们这些凡人也用不上仙书,不如送给他研究。 叶君晰拜别了国主,从铜岚神域回到仙界时恰巧又落在那道被枯树阻拦的断道上。 停在树顶的怪鸟带着银冠,扇了扇翅膀,似乎在和他们道别。 他凝望着那棵树,总觉得比之先前还要怪异。树皮之下像是有蛊虫在蠕动,撑裂的树皮流着鲜血不再凝固,而枯树在怪鸟的抓啄之下也不再发出干枯的老者声音,只是在迷雾中痛苦地扭动着。 叶君晰深叹一口气,带着毕彦离开了代峡峰。钟介然踩着白贝玄化扇跟在他身后:“万蛊噬身,好阴狠的禁术,闫牧已成魂鸟,还能有这能耐,真是厉害……” 残日下,北风萧萧,让他听不清钟介然的喃喃自语。 叶君晰听不见,不代表宫哲彦这个魔听不见。他的肉身本来就比寻常修者更为敏感,钟介然刚开口,他假装脚滑,唉哟一声搭住叶君晰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娇嗔:“君晰,你好厉害。速度这么快也能站得如此稳当。” 叶君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要是有兴趣学,我可以教你怎么御剑。” 他正想开口,却被追上来的钟介然抢了先,与叶君晰顺利地交谈起来,从飞行法器说到剑术。 钟介然不是剑修,可他的哥哥是。所以,在剑术的造诣上,他还不如钟介然。他插不上话,心里有些憋屈和难受,可更担心钟介然提起剑术,就会让叶君晰想到龙阳剑派,想到那个让大师兄受伤的沈仙师。 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大师兄和沈掌门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有他不知道的三十年,叶君晰也很少向他提起从前的故事。 如今离开了龙阳剑派,大师兄的心情到底是如何的,他的内心又是如何看待沈向卿的? 宫哲彦怀揣着担忧地好奇,凝望着叶君晰的侧颜。 “哦,是被师叔捅伤了,他和我从前的师尊说,我这个模样是入魔的征兆,要挖去我的灵根,我不愿坐以待毙。所以,离开了龙阳剑派。” 叶君晰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谈论远山和浮云。 他连忙搂住叶君晰的腰,在他侧头时说道:“君晰,让我抱一会儿,风刮得我心口冷。” 叶君晰轻轻拍了拍自己环在他腰上的手,没说同意也没说不。 他开心极了,看向钟介然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结果,钟介然立刻就说了一句让他想将其瞬间抹杀的话来:“叶道友一身正气,怎么可能是魔。我反倒是在毕道友身上嗅到一丝魔界的气息。” 宫哲彦将半张脸埋在叶君晰背上,随风纷飞的银发遮住他眸中蕴含的杀气。 有这个“百事通”一般的钟介然跟着他们,终究是一个祸患。大师兄还想帮他去魔界救钟海棠,万一被师兄发现自己是魔尊独子。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点信任又要翻倒重来。下次,他还能以什么身份接近大师兄呢?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甩掉这个烦人精。 叶君晰听到钟介然这样说,并未起疑,反倒帮他解释:“大约是他和哥哥常居断魂崖谷底的缘故,那里是仙魔交界之处。日积月累,难免沾染些气息。” 宫哲彦一边装着乖巧,一边催动灵力,将远处一朵飘云由白转乌,顺势掀起一阵狂风,掩盖他刻意的雷电之术。 紫金色的闪光直直劈向与叶君晰交谈甚欢的钟介然,他白贝玄化扇不堪雷击,迅速变回原来的大小。 眼看着钟介然就要因站不稳而跌落下去,他踩了一下变小的白贝扇以此为跳板,堪堪抓住朝他伸来的手臂。 钟介然奋力地挣扎,连绣鞋也掉了。 看着叶君晰费力地将钟介然拉了上来,宫哲彦心中更不是滋味。 “钟道友,我的本命剑通体寒冷,不适合赤足踩在上面。你可以多余的鞋子。” “没有没有,否则吾就不会继续穿那女式的绣鞋。没事,吾不怕寒。” 钟介然收回了破损的白贝扇,踮着脚站在叶君晰前头。 叶君晰见状连忙从玉戒中找出一双自己的鞋递给他。 身后的宫哲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色更加阴沉。 ——草率了,就应该一道雷劈在他的脑瓜上!若是还死不了,就让毕方将他治成个傻子。 钟介然拿过鞋子,坐在剑上穿:“叶道友,你看着人高马大,玉树临风的样子,没想到脚这般小。你不介意吾折坏你的鞋帮吧!” 宫哲彦闻言心中一颤。 大师兄的脚是比常人的要小,他一手就可全全握住。那日踩在他掌心,旖旎如云。 他用自己滚丨烫的手心托着,手指抚弄着他的脚背,像白玉,更像霜寒时节凝在叶上的莹润冰雕。 在他的揉搓之下,叶片轻颤着,连带着枝干上头的栀子花也吐了蜜。 甜腻得令人心颤。 身为魔的阴执、暴戾被勾起,他霸道地将人固定在怀里揉捏,想要将这朵清纯的白花搅到完全盛开,开到最烂,烂到透明,烂进他一个人的心里。 回忆让人心潮澎湃,宫哲彦根本没注意自己已经硌到了叶君晰。 正在与钟介然交谈的叶君晰伸手往自己后腰处顺了一下:“什么东西……你!” 宫哲彦的手背被叶君晰狠狠地拍了一下,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偏巧钟介然也从前面侧过身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哲彦:“啊,我的玉带钩落在铜岚了,就,就编了几道绳结,有点硬,不好意思。” 叶君晰:“……” 他说这话时根本不敢抬眸去看,生怕在叶君晰的脸上发现厌恶。 燥热又难受,冷风一吹,心慌得更加厉害。 “毕道友,面色不大好啊!” 该死的钟介然! 宫哲彦狠狠瞪了他一眼。 “唉,毕道友,你的哥哥是怎么伤到心脉的。可要吾一同帮他瞧瞧。” 宫哲彦冷冷道:“不必,他自己就是医师。” 钟介然:“哦……吾的泷桦山到了!” 他跟着叶君晰将人送到半山腰,钟介然还要请他们进去坐坐。宫哲彦以毕方的伤势为由借故早点离开。 钟介然:“叶道友,那我们就两个月之后,三界易物会上再见了!” 叶君晰拱手作礼:“一定。” 二人回到毕方的四合院,却不见毕方的影子。宫哲彦立刻沉了脸,传音给毕方,也并没有回音。 这个毕方,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是越来越不将他这个少主放在眼里了! 宫哲彦微怒,见叶君晰从桌案上拿起一封毕方留下的信,连忙走过去瞧信中写了什么: 「叶道友,我的一位老患者近日身体不佳,需得我亲自过去替他疗养。毕彦就交给你帮忙照看一下了,就当是诊金了。不会太久,约莫也就三五年功夫吧!对了,说起心阳秘凝丹配方上的辟心鬼草,近日仙界悬赏榜上,司马家以此为报酬,征集仙界能者取得千年妖兽丹。妖丹换仙草,叶道友可以带毕彦去试试。」 三五年?毕方,算你识趣。 叶君晰微微皱眉。毕家兄弟明明是在帮他,可他隐隐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究竟是为什么,毕彦就直接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欢喜雀跃:“君晰,这是好事啊!本来我还想着制作心阳秘凝丹的神物无处可寻。这下好了,我们只要去拿到妖丹。自然就能获得辟心鬼草。” 毕彦高昂着下巴,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自豪地说:“我猎妖兽可在行了,这事就交给我,你就在这里歇着。” 叶君晰轻笑:“那怎么行,毕方让我照顾好你。你又是帮我的忙。自然是我们同去。只是不知司马家要的是何妖丹。是只要千年妖兽的内丹就行,还是特定的妖兽。” 他说着准备将信收起来,正在考虑要不要去一趟仙界征英楼亲自瞧瞧。而一旁的毕彦则是抬手默默按压着自己的耳屏,口中轻念着什么,像是在与人传音。 毕彦似乎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少顷之后说道:“咱们不用去征英楼了,毕方走之前都将悬赏的内容记下了。” 美少年说完抬手在信纸上轻轻一弹,墨水渐隐之后,纸上又变幻出另外一段金色的文字来。 「长兄司马永逸自五年前游历后身体每况愈下,去年昏厥至今未醒。拜请抚上仙君问诊后,说可以月莱岛上的千年白鹿妖丹救得长兄性命。此前派去月莱岛的族人均以失败告终。望诸位仙者可助我司马家一臂之力,我司马家愿以上古神草·辟心鬼作为谢礼,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司马永和」 文字最后还戳了个红印,展翅相对的白鹤图案正是司马家族独有的族纹。 叶君晰从玉戒中拿出仙界万里图,放在桌上,单手一拍。仙图便与桌面完全融合,成为一面水镜,镜中倒映出一部分仙界的模样来。他用中指滑动镜面,画面便会随之挪动,展现出更多的仙界地貌。 他仔细寻找着月莱岛的位置。少顷,叶君晰敲了敲据他们东南角的一片深蓝海洋,对毕彦说道:“月莱岛大约就在此处。我们不急着去,先从其他仙者那里打探一下情况。辟心鬼草如此珍贵,司马家愿意以此做筹,此事必然难度颇高。我们万不可盲目自信。” 美少年对他的看法并无异议,他的食指在镜面上轻敲了四下,仙界万里图又变回原先一小块羊皮纸的模样。这个动作倒让叶君晰吃了一惊。敲击四下是他定的收卷法则,毕彦是怎么知道的? 他正想着,美少年对他打了个响舌,得意道:“哎呀,倒是被我猜中了。君晰,你身体才刚恢复。打探一事,就让我来吧。” 少年的眼睛明亮、深沉,断裂的刀眉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霸道。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绝毕彦的好意,十分认真地看着美少年说道:“多谢你!” 毕彦冲他挑眉一笑:“不用~谁让你是叶君晰!” *** 据毕彦的调查,司马家所要寻的千年白鹿妖确在月莱岛上,那里四面环海,海上布有密密一层的冻天寒云。 这里的冻天寒云有着神奇的魔力,会攻击一切没有大海气息的物质。飞行、行船皆不行,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从海底游过去。但环绕着月莱岛的这片汪洋蓝海又非比寻常。修者入水后,先是会毛发尽脱,而后皮肤指甲逐渐软化发皱,像是洗衣妇的漂母皮,最后整个人都会溶解在海水里。这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死了一批修者后,他们才发现海边生长着一种神奇的尾生草,吃了半日后下水就可以抵御海水的侵蚀。 但先前下海之人,去了没有一个回来的。 仙界万里图上对这片水域的描绘也只是大致匡算,却没有人真正抵达过那里。 二人御剑三日,来到目的地附近。从远处可见月莱岛水域确实笼罩在蓝黑色的乌云之下。他们绕行一圈发现了两条可行的路线。 一条途中无任何礁石岛屿,离月莱岛约莫近两千丈,以他二人的速度大约一个时辰可以到达岸边。 一条途中有几处较大的礁石群,还有一处堆积起来的岩洞,但这条路线离岛更远,三千多丈的距离,要游上一个半时辰。 两人谁也没问,谁也没说,直接落在了第一条路线的海岸边。 宫哲彦握着光滑翠绿的尾生草,用酒清洗了一遍。 叶片塞进嘴里的一瞬间,苦涩又咸湿的味道差点让他吐了出来。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强硬吞下一棵,扶着礁石干呕。 他见叶君晰过来要取他手中的尾生草,连忙说道:“别,我吃都吃了,让我先试试。没毒了你再吃。” 叶君晰微微皱眉,从怀里摸出两颗钟介然给的解毒丸,准备随时递给他。 他连忙翻握住叶君晰的手,苦笑道:“我不用,要是有糖豆你递给我两颗。这叶片实在是……呕……” 他嘴里又涌上来一股尾生草的生涩味道来,吐出来的水都发粘发绿。叶君晰帮他顺着背,从他身上飘来的栀子花香倒让他难受的神经舒缓了许多。 可是没好多久,他又开始狂吐,吐得两眼发昏,好没骨气地倒在叶君晰的怀里。叶君晰还真的找出两块高粱饴。 丝丝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 宫哲彦头晕目眩,连眼前的高粱饴都在打晃,他一把抓住叶君晰的手,将那牙白的糖块塞进嘴里。 入口柔软微凉,他用舌头拨弄着糖块在嘴里搅动,灵活地裹缠着软糖,想要让清甜充斥在他口腔的每一处。 细腻微甜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吸吮起来。 不够,他还想咬碎吞下去。 “嘶——” 嘴里的软糖突然掉了出来,他还想去追讨,却发现眼前是两根莹白的纤指。微红的牙痕在水光中潋滟,让他看得心惊胆战。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哪有什么高粱饴,那是叶君晰的手指! 叶君晰抽了手,微微低头,垂落的银发遮住了他面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皓白的牙齿轻咬着唇畔,像是在勾人。 该死,这,这…… 他看见叶君晰拿出手帕揩尽上头的水,低声问他:“你好些了没,刚才是我取了点甜凝香,想点在你的太阳穴凝神。” “哦,哦,好多了。我该下水了,这,这折腾有半日了。” 海边的空气似乎燥热了起来,催得宫哲彦的脸颊发红,似乎还带着一点点针尖微刺般的痒。他连忙站起身,往海里走。 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脚踝,再往下一寸寸。 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尾生草起了效果。 他屏气凝神,背对着叶君晰解着衣衫,想要张望一下哪里有礁石可以供他遮挡,又生怕回头与叶君晰对视。 偏这时叶君晰又问他:“是绳结解不开吗?要我帮你吗?” 宫哲彦闻言,身体僵直,手都抖了起来。 他下面起了反应,这时候要是被叶君晰看见,就完了。 “没有,没有!” 他连忙大声回答,手忙脚乱地切着法术,想用火烧断衣带,却使成了雷系法术,白白电了自己一道。 废了好大劲,终于将外袍脱了。 宫哲彦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了起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又从海里游了回来。 两人在海边支起了篝火,香喷喷的海鱼大多进了叶君晰的肚子。宫哲彦望着餍足而眠的美人,突然有些后悔。 大师兄吃了这么多鱼,明日再吃尾生草,吐起来岂不是更难受? 可偏偏第二日,叶君晰毫无反应。只有他照样干呕了半日。 吃过尾生草之后,便可以在水里憋气更久。于是他们直接潜入海底,没有了上层海水的波动,二人游得更快。 按照现在的速度,不用一个时辰便能游到月莱岛。 海水越来越蓝,奇妙的鱼群在他二人周身穿梭而过,远处又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水母。它们翩翩起舞,在深邃的海水中发出莹莹亮光,恰似仙女撒落的飘曳灵花。 他想游上前告诉叶君晰,最好避开海中艳丽生物。可却怎么也追不上叶君晰的速度。 师兄怎么游得这么快? 宫哲彦奋力追赶,好在这一群水母还算温和。叶君晰从中游行,也没有被攻击。 只是,他怎么觉得师兄的腿上似乎有银闪闪的东西,是他眼花吗? 宫哲彦正在琢磨,周围似乎传来了大型海底生物的声音。一层层波荡而来,震颤着他的耳膜和皮肤。 渐渐的,这声音越发响了,像是巨大鸟类的鸣啼声,交叠而来。似乎能穿透他的颅顶。他连忙捂起自己的耳朵,继续用腿摆水向前游。 海水也越发昏暗,他只能勉强看清叶君晰飘荡的银发和白皙的身躯。叶君晰像是受到了声音的召唤,游得越来越快,甩开他七八丈远。 宫哲彦暗叫不好,顾不上魔音穿耳的折磨,撒开膀子拼了命地往前游。迎面游来一群似人非鱼的生物,他们将叶君晰围住,轻轻拖者他的手臂、腰身,看似虔诚。 鸣啼声不在,有些人也朝他游了过来,巨大的鱼尾在他周身环绕。他这时才看清,这是一群鲛人。 冰凉的鱼尾轻拍着他的腿,摩挲了一下后,鲛人就游走了。他们带着叶君晰一起朝更深更远的海底游去。 却独独将宫哲彦留在原地。 “君晰!君晰!” 宫哲彦急得开口叫喊,却直接被海水灌了胃,咸涩得让他忍不住又要吐。一道重重的水波朝着他这边袭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宫哲彦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岸边。他神情恍惚,竟觉得水中阑珊是一场梦,睁眼瞥见沙滩上叶君晰的衣袍。这才十分确定,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了。 君晰他, 真的被鲛人带走了! 湿咸的海风吹过美少年的胸膛,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挖空了,只剩一具空壳还在这里,像是被船丢弃的帆,层叠的海浪也在嘲笑他的愚蠢。 剧烈的耳鸣声在他脑海里回荡着,他的世界已颓废成空。 极刺耳的声响消弱后,海面上传来天籁般的歌谣,是一个男子的低吟。 他连忙朝着歌声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一个银尾鲛人,银发红眸,看那相貌正是叶君晰。 宫哲彦跌跌撞撞冲进海里,海水如滚烫的熔浆,灼烧着他的皮肤。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朝着那银尾鲛人的方向游去,却被掀起的海浪再次拍回到了沙滩上。 等他再次醒来,银尾鲛人连同那歌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宫哲彦连忙按下自己的耳屏:毕方!毕方! 毕方立刻回应:少主,怎么了? 宫哲彦慌张到了极致,不知该从何说起:叶君晰他不见了,他变成了鲛人,银尾鲛人,怎么办?我们吃了尾生草,一同下了海。他被一群鲛人带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毕方:啊?这,这。少主,这我还是闻所闻为啊。我只知人若变成了鲛人,就会受鲛人群的召唤,深居海底。而且他作为人的记忆会慢慢丧失,若是七天内没有变回人,就会彻彻底底变成鲛人。少主,少夫人变成鲛人几天了啊? 宫哲彦:不知道,我不知道过去几天了。要怎么办?鲛人如何才能变回人? 毕方:少主莫慌,你需要先找到少夫人,将他带离海水,让他在脱水的状态下暴晒一天一夜,便可变回人。 宫哲彦知道方法,立刻去找尾生草。吃下去再次干呕了半日,几乎快要虚脱。 他连忙朝着之前银尾鲛人出现的礁石群游去 。他得快一点,也许今天就是叶君晰变成鲛人的最后一天! 他在海底搜寻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人鱼群的影子。他们在远处嬉戏,水中之于他们而言仿若天堂,他们是海底欢快的鸟儿,穿梭游荡。 碧蓝、紫金、水绿、赤红…… 五光十色的鳞片在游动中波荡闪耀,为首的是一只银发银尾的鲛人。宫哲彦虽看不清样貌,但仍可从身形中判断出那就是叶君晰。 他奋力地游,却怎么也追不上鲛人群。最终不堪其累,只能破出水面歇息。 美少年此时已然精疲力尽,他刚从海面探出头,喘|息不到片刻。天空中冻天寒云就聚拢过来。 宫哲彦连忙钻入水中,冻天寒云的寒冰攻击犹如飞刀,穿透水面直直削了过来。 鲜血化作红烟在海水中炸开,他忍着疼痛继续游。 他急需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如果他没有记错。方才他露出水面时,看见右前方不远处有几块巨大的礁石。奇形怪状的礁石似乎还围成了一座石洞,那里将会是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找到了那处避难所。这里不算太糟,石洞边缘处还有一块略平整的空地,算上石洞里的空间,大约有一张双人床的大小。 他爬上空地之后,连忙躲进了石洞中。不到片刻,洞外噼里啪啦降下了一阵冰锥,那是冻天寒云对他这个外来生物的攻击。 如果不是这个石洞,他这回儿怕是要被戳成了筛子。 他艰难地扭转身体,发现自己腰侧被冰锥划了深深的一道,正汩汩地朝外涌着鲜血,洞内的坡度更高,血水从洞里顺着地面流进了海里,晕开了一片鲜红。 这片海域不知还有多少生猛的妖兽,他要赶紧将自己的伤口治愈,避免引来妖兽袭击。 海面上波涛汹涌,时不时翻出两朵巨浪朝着石洞拍去,似乎要将他赶走。 快速修复伤口是十分损耗灵力的,而他这几天又被那尾生草折腾得不清,致使美少年再次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看见眼前似乎有一道银色的影子。 银色?! 宫哲彦瞪大了双眼,他看见银发的叶君晰正趴伏在洞外的礁石上,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美眸在月色下盛着潋滟水光。而他身边还簇拥着十来条鲛人,用同样好奇地目光望着他。 “君晰?” 宫哲彦小心翼翼地呼唤,生怕声音太大将美鲛人吓走。 化身为鲛人的叶君晰,似乎已经听不懂人语,他闻言歪着脑袋看着宫哲彦,霜白透明的耳鳍从银发中穿出,让那张俊秀的面容更显钟灵毓秀。 叶君晰伸展手臂,月光下,他的肤质极白,又似乎被海水滋润得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都隐隐发着光。 纤长的指甲在礁石上轻划,待到鲜血处,美鲛人深深地摸了一把,擦进自己嘴里,搅弄着口中紫红的舌头,轻咬着手指吸吮。玉面盛着红眸直勾勾地看着宫哲彦,让人徒生起一股浓厚的占有之欲。 “君晰!” 宫哲彦从洞口探出头轻唤,一众鲛人立刻涌了上来,冲着他龇牙咧嘴似乎是在警告宫哲彦不要接近他们的王。 鲛人族以容貌作为评判鲛王的唯一标准,叶君晰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首领。见到其他鲛人对宫哲彦发怒,立刻朝着他们龇牙低吼。 那些鲛人惧怕地四散而开,独留叶君晰这一条银尾鲛人在水中飘荡。 美鲛人半张脸没入水中,干净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天真无邪,叶君晰像是一只懵懂的小鱼,静静地凝望着他。 宫哲彦连忙钻了出来,想要更近一步接近他。他每接近一小步,红水晶般的眼眸便轻眨一下,鲛人独有的透明膈膜还将那颗宝石磨滑得更加艳丽至极。 一步、两步、三步…… 宫哲彦慢慢蹲下身体,继续朝水边逼近。 就差几寸他便可以一把抓过鲛人的手,叶君晰却立刻钻入了水底,消失不见。 他满目慌张盯着水面,不知所措,连头顶聚满了冻天寒云都未曾察觉。 宫哲彦冲着海面嘶吼着叶君晰的名字,却换不回一点动静。 冰锥垂直而下,他又受了伤,再次躲回了洞里。 空寂的月夜从没像今日这般难熬,不知等了有多久,他又看到那条清冷绝艳的小鱼。 这次他不敢再贸然向前,而是小心翼翼地取出玄影弯刀,献宝似地捧在手里轻声说:“君晰,你还认得这个吗?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银发鲛人枕着自己歪斜的脑袋,嘟着红唇不说话。 “君晰,你记得的,对吗?你记得你叫叶君晰的,是吗?你看看它,你不认识我,你总认识它。” “你和谢颜师弟一起去赤月苍境取的,你还记得吗?九千丈的雪山,我们爬了好久。师兄的手都要冻僵了……” “师兄,大师兄,你即便把我忘了,也不能忘了你自己啊……” 宫哲彦的眼中噙满了泪水,看着叶君晰毫无反应,他的心脏仿佛要痛到失了知觉。他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天,一闭眼,泪水就直往下掉。 浪花翻起,银发鲛人在岩石边撑起了半个身体,他凭空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宫哲彦手里的弯刀。 宫哲彦连忙将玄影弯刀抛了出去,趁着叶君晰拿在手中翻看,催动隐藏在上头的捆仙绳缠住他的一只手腕,将银发鲛人拽上岸来。 叶君晰来不及躲,却轻车熟路地拔出弯刀朝着宫哲彦刺去。 宫哲彦死死捏住他的手腕,不让那柄弯刀落下。可鲛人的力量并不弱,弯刀直扎下去,他堪堪躲过,却划破了脸颊。 “大师兄!” 宫哲彦一声呜咽的话,让撑在他上头的银尾鲛人发了愣。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望着眼前的男人,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声:“谢……颜?” “是我。” 宫哲彦心中微微一颤,大师兄回应他了,他是有记忆的! 得到了美少年的回应,美鲛人勾唇轻笑,他松开刀柄,扣住宫哲彦的下巴,俯身而下。叶君晰舔舐过美少年受伤的脸颊,吸吮了一下溢出的血珠,慢慢移挪到他高挺的鼻尖,一路吻上他的嘴唇。 冰凉的柔软拨弄着他的唇珠,而后温柔地抚遍了他的每一处。宫哲彦的脑里瞬间炸开了花。 他牢牢箍住叶君晰的后脑勺,将这个亲吻加重。他裹挟住那条肆无忌惮的小蛇,让它不能在自己口腔中放肆,只能与自己的互相纠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与叶君晰已经调转了身位,他捧着美鲛人的脸颊,抚弄着他脖颈处细细的银白鱼鳞,将唇齿间缱绻的触碰变得深邃而霸道,甚至是有些粗鲁地重压。 洞里的空气湿热得让人躁动,直到身|下的美人用鱼尾狠命地拍打着他的腿,宫哲彦才意识到自己过了火。 他连忙松开叶君晰,重重地喘着气,激动得只敢偷偷侧目去瞧。地上的美鲛人面色绯红,倒在一片银色的长发中,已被他吻得晕厥了过去。 大师兄他变回人还会记得这些吗? 方才那些算什么,是喜欢自己吗? 他的思绪纷乱不堪,几度才将心境平复下来。宫哲彦把洞里收拾了一番,用捆仙绳绑住叶君晰的双手,又用另一条绳子拴住他的鱼尾,将另外一头绑在洞里如柱般凸起的礁石上。绳子的长度刚刚好容叶君晰斜摊在石岸边,又不至于落入海里。 礁石外支起来了一个空气结界,这是为了阻止海浪继续拍打上来。叶君晰需要在这块在平整的礁石上,呆上一天一夜,保证没有海水的侵扰才能变回人身。 宫哲彦并没有睡,他一刻不停地看着叶君晰,生怕一小会功夫他又回到了海里再次消失不见。 找不到鲛王的鲛人们在海里翻涌,有些甚至飞跃出海面搜寻,在其中一只看到礁石上的银尾美人时,四面八方的鲛人全都聚拢了过来。他们各个面露凶狠,有的尖叫着朝着宫哲彦泼水,有的伸出手臂想要将叶君晰拖回海里。 宫哲彦阴沉着一张脸,使出一招闪电风暴,将围绕了石岸一圈的鲛人一举歼灭。 海水瞬间变成了紫红色,还有一些外层的鲛人要前赴后继地涌上来,美少年冲着他们怒吼:“都给我滚!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想和我抢师兄!!!” 宫哲彦一掌拍在礁石之上,雷光从他掌心耀然扩散,形成光盾,将周遭的鲛人全部击退。 更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一个红尾鲛人,他似乎有些人的意志,用歌声回应着宫哲彦的行为:“是神是魔都无用,一入鲛海,终身是鱼……” 歌声像魔咒萦绕在宫哲彦的耳边,他不惜冲出洞来,给了那歌唱的鲛人一击。冻天寒云再次将他赶了回去,宫哲彦捂着脑袋喃喃自语: 应该没有七天, 应该可以变回来的。 一定可以…… 肯定可以…… 东日初升,海面波光粼粼,耀眼的光芒唤醒了沉睡的美人。 他拍打着尾巴想要回到海里,却发现自己被栓了起来。美人蜷缩着坐了起来,红眸怒瞪,冲着宫哲彦低低嘶吼。 宫哲彦:“君晰,你不要紧张,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叶君晰:“哼嗯嗯……” 宫哲彦:“那是捆仙绳,你咬不断的。” 叶君晰:“啊呜……” 宫哲彦:“乖~你再坚持一会儿,再有半天就好了,好不好?” 叶君晰:…… 宫哲彦宽慰的话,一句也不起作用。银尾鲛人似乎只想回到海里,无论他说什么,叶君晰也只是以怒吼回应。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天。 太阳越来越高,到了晌午,美鲛人再也没了力气,瘫倒在岸边,银发随着海风飞扬,拂过他干裂的嘴唇。 叶君晰拧着眉头无助地望着他,再次开口言人语,声音也变成了老旧的古琴,低哑,却扣人心弦。 “放走,我……我快死了,求求你……” 第32章 拜托拜托 “挨,挨得太近了,快些松开…… 晶莹的泪水从装着红宝石的美丽匣子中滚出来, 顺着白皙到病态的脸颊滑落,触地的一瞬间化成圆润莹白的珍珠,沿着倾斜的礁石坠入海里。 宝石的沉寂, 似乎也要连带着鲛人的生命一同陨落、消亡。 宫哲彦五指扣进眉骨的伤疤,遮挡住视线的同时,用刺痛掩盖自己心口的揪痛。 要忍住, 不去看, 就不会舍不得。 美鲛人修长的指甲在石板上无力的刮蹭, 发出细细而又尖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头, 是利刃,是针芒…… 他用手捂着耳朵,不去听,不去想, 甚至背过身去,像一个懦夫一样逃避美人的呼救。 可他并不知,原本瘫软在石岸上的叶君晰已经爬到了他身边, 用双手之间牵连的捆仙绳一下套住他的脖子, 死命地向后勒。 宫哲彦苦笑, 他念了个“收紧”的法诀,叶君晰双手之间多余的捆仙绳瞬间缩短, 让他不得不双手并拢,看似像从宫哲彦的背后将他搂住一般。 美少年拽住叶君晰双手之间的捆仙绳猛地下拉,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几乎是脸贴脸。 被困住的美鲛人立刻收起了先前的凶狠,摆出一副柔弱的姿态来, 眼底的冷意化作春水,无辜又清纯地望着宫哲彦。 他因奋力挣扎而微红的眼角,以及艳丽凝朱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主人的魅惑,低颤的银白睫羽,更是让人徒生起想要蹂|躏摆|弄的遐想。 宫哲彦被撩到难以自持,一手捏住叶君晰的下巴,侧头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中,美鲛人似乎记起了昨夜的惨烈遭遇,泣泪成珠,无暇的珍珠滚落在美少年的胸膛上立刻被他收入掌心。 叶君晰奋力地挣扎,用鱼尾缠上宫哲彦的腰,想要将他拧到窒息。 可美少年的腰窄而硬朗,鱼尾的纠缠只是让它变得滚烫,却丝毫没阻碍到宫哲彦激烈的深吻。 鲛人在岸上的呼吸本就受限,他承受不起如此强悍又炽热的宠爱,惧怕再次晕厥的他,咬破了美少年的舌头,鲜血在口齿间荡漾…… 血腥味让美鲛人兴奋起来,他翻压住宫哲彦,并拢的双手圈住他的脖颈,鱼尾缠着他的腰身,用片片鱼鳞缓缓摩挲着身|下之人。 软尖的美人鱼尾轻挠着宫哲彦的脚背、脚心。 尖锐的牙齿一下又一下咬着美少年破损的舌头,让它可以溢出更多鲜红容他吸食。 他们是快要坠入地狱的情鸟,折翼却不忘抵死纠缠。 …… 叶君晰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这份让人癫狂的交战。他从深海中醒来,眼前是那个暴戾美艳的少年。 他搂着自己的腰身,时而回应、时而攫取着。依照着两人的姿|势,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引领者。 他连忙抽离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仙绳困住,还抱着少年的后脑勺。 “毕彦,我……” 叶君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记得方才他们还在深海里游,而后便是如今暧昧至极的场景。 美少年的手顺着腰身往下抚过,不知为何还在他的大腿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毕彦欣喜地说:“你变回来了!” 叶君晰扭过头,根本不敢看少年的脸,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羞红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呀! 为什么他会觉得兴奋,心情澎湃到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这样的感受太奇妙,让人无法掌控。 叶君晰:“挨,挨得太近了,快些松开。” 在手上的禁锢消除后,他立刻躲了起来。按住手上的玉戒慌乱地找着衣服。 “大师兄,你在龙阳剑派这么久,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就是那种想要去亲亲抱抱的师弟师妹?” 乐沅荀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在他脑海里闪回。 所以,他方才那么兴奋,是因为喜欢……毕彦? 他趁着穿衣的动作,悄悄回头瞥了一眼抱坐在洞口的毕彦。 性感的喉结,柔软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确实完美得让人欢喜。可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不对称的断眉也变得好看起来,他真的…… 美少年突然回过头,他连忙将头扭过去,掩饰地厉声道:“不许看!” 宫哲彦还以为叶君晰是在为刚刚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生气,连忙解释:“君晰,你在海里变成了鲛人,我为了让你脱水变回人身,只能绑住你。我舌头不慎破了,鲛人嗜血,我并非,你……” 原来是这样, 倒还是自己白占了人家便宜。 “我知道了。”——叶君晰冷冷地回应。 他大概明白自己变成鲛人,是因为吃了尾生草的缘故,而那些去而不复返的修者约莫都是变成了鲛人。 至于毕彦为什么没有,他不清楚。不过,还好他没有,否则两个人真的要在这海里做一辈子鲛人了。 一个浪花掀起,失效的结界没有抵挡住海水,咸湿的海浪扑进洞里,将二人浇了个彻底。 叶君晰将湿发撩在耳后,洞里寂静得让人难受,他又忍不住看了眼洞口的美少年。 这次,他没回过头来。 叶君晰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眸,发现地上摊着本被海浪打湿的古籍,那是铜岚国主领走前交给他的,说是国师留下的仙书,他们凡人留着无用。也许是他之前翻找衣物时不小心从玉戒中带了出来。 先前这本书翻开是空白的,此时被月莱岛外独特的海水打湿后倒是显现出文字来。叶君晰连忙将它捧了起来,细细翻看。 他们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可偏偏外头聚满了冻天寒云。也许这本仙书中会有些办法。 神魂瞬移术? 叶君晰突然发现古籍中记载着这个神奇的秘术,也许可以解决他们眼下的困境,便召来毕彦与他一起研究。 神魂瞬移之术,顾名思义是可以让魂魄瞬移到别的地方,将肉身留在原地,施法结束之后,肉身在一瞬间移动到魂魄的所在地,与魂魄合并复原。这个秘术需至少要元婴以上级别的修者才能做到。具体魂魄能先行多远,根据自身所剩灵力多少来决定。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灵力完成此等秘术,那他们便可以将肉身留在石洞里,魂魄先穿梭到月莱岛上,在秘术结束时既可以合理避开冻天寒云的攻击,又能够顺利到达月莱岛。 两全之法,若是这样,那当初铜岚国的国师…… “他活不了。铜岚国领土广阔,施展凡法结界需要巨大的灵力支撑。他在消耗了那样多的灵力之后,不可能再有多余的灵力瞬息到结界之外。所以,他必死无疑。” 毕彦似乎总能知晓他心中所想,只是这一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痛。 叶君晰握拳咳了咳,问道:“那我们去月莱岛,大约需要消耗多少?” 他们现在所处的礁石山洞,是在第二条路线上,离岸较近,离岛更远。冒险点的做法,便是瞬移到月莱岛上。 毕彦挑起他的断眉,性感的薄唇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让我先试试,若是不能够,我便切断秘术,劳烦君晰帮我收尸了。” 少年昂起下巴打了个响舌,叶君晰都来不及阻止,美少年便开始运转秘术。 刹那之间,面前的人身就变成了一副傀儡模样,只是他手中捏着一个音魂螺。 旁人可通过此螺听到法器主人灵魂传回的声音。 但叶君晰此时却抬起了手,他想摸摸毕彦的脸,趁他的灵魂不在。用手去感受少年英俊的轮廓。 当他镇这么做时,又觉得不够了,他还想凑过去,亲亲他。 就一下! 方才,也不是没有过。 叶君晰鼓起勇气,正要吻上少年的唇角,音魂螺中突然响起少年的声音:“君晰,我到了。这等距离不耗费什么灵力。你也快来吧!” 他连忙坐了回去,也就是一瞬间,眼前毕彦的肉身便消失不见了。叶君晰顿时觉得心里空唠唠的,连忙运转秘术跟了过去。 *** 月莱岛上长满了奇草异树,叶君晰虽然想摘点回去给钟介然做研究,但不忘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千年白鹿妖。 取得妖丹再摘这些珍果异草也不迟。 顺着地面的奇怪的银草堆,他们深入树林,发现了一处半开的山洞,远远一望,便能看见洞内有一团祥瑞之光。 仙云般的瑞气环绕着一只雪白的灵物,走近些便能看见,那团仙气的中心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神鹿,它静静地蜷缩在银蓝色的稻草堆上,鹿角灵白似美丽的树杈,上面还挂着丝丝连连的银网。 毕彦比他先行一步,冲上前,伸手就要取它腹内的妖丹。 正当美少年接近白鹿妖时,鹿妖突然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闪着红玛瑙的亮光,晃得人心颤。 “小心!” 担心苏醒过来的白鹿直接将美少年顶翻,叶君晰连忙拉住毕彦的腰带将他向后扯。 两人闪到洞外,叶君晰扶着毕彦站稳,没有注意到毕彦微微勾起的唇角,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白鹿妖上。 只见它已从银蓝色的草堆中站了起来,四蹄飘云生风,所踏之处,皆是一片银蓝色的仙草,它轻甩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开口是人语:“你们想取我的妖丹,是也不是?” 被鹿妖点破,二人神色无异,叶君晰唤来自己的银龙霜血,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来。 鹿妖又朝他们走近了一步,低头鞠了一躬,说道:“可以请你们不要取我的妖丹吗?我要留给五年前救我的道士。” 第33章 白鹿夫诸 “我不是信不过君晰,只是……… 妖的低声下气让叶君晰着实吃了一惊。他虽不知鹿妖的实力如何, 可它刚刚差点被毕彦得手,失去妖丹的妖兽损失毕生修为都算是小事,大部分被挖走妖丹的妖兽会直接丧命。站在鹿妖的角度来说, 他们二人是要来取它性命的,它为何还能如此谦逊,半分怒气也无? 叶君晰隐隐动了恻隐之心,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行为来,他虽然是为了救人, 可鹿妖却与他们无冤无仇。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这些个道理在叶君晰看来倒像是他自私的借口。 毕彦却丝毫没有被鹿妖打动,他一个雷击劈了过去,狠绝道:“今日我必要取你的妖丹, 你若乖乖交出,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叶君晰见毕彦已经动手,便不再犹豫,直接向鹿妖表明来意:“抱歉, 我们需要用你的妖丹去和司马家换辟心鬼草救人,仙草难寻,你的妖丹我们势在必得!” 白鹿轻轻一跃, 躲过毕彦的攻击, 在空中踩着五彩祥云, 落在山洞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声音柔到似一团仙雾:“我与司马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他们要取我的妖丹?” 见它身形矫健,叶君晰连忙施展屏障之术,将白鹿妖和他们一同困在直径约十丈的半圆之内。 毕彦一次又一次地对白鹿开展攻击, 而叶君晰则是专注于闪躲和控制。 “司马家取你的妖丹也是为了救人,你既然留着妖丹,也是为了救道士,不如将那道士名字告知于我。我带着医师去为他救治,大家都可以得偿所愿。” 叶君晰说这话时底气不足,他并不想伤害白鹿,可如今也有这个法子补救。 白鹿的角纤细而尖锐,一下又一下地顶着屏障,声音也开始暴怒起来:“我不知道!我要救的那个道士,只有我的妖丹可以救他。我不能死!!!” 鹿妖见屏障顶不开,立刻扭转身形朝着叶君晰这边攻了过来。 出鞘的银龙霜血与妖兽的鹿角相撞,发出“呯呯”的重响。连过几十招过后,叶君晰渐渐败下阵来。鹿妖灵动而迅速,它既能巧妙躲过毕彦的雷击,又能朝自己发起密集的攻击,力量还十分强大。 银龙霜血都被它挑翻多次。 他感觉这只鹿妖似乎不止千年,也许是万年,他和毕彦两位元婴修士,未必能够全然无伤地活捉白鹿,取得妖丹。 最差的结果,就是这只白鹿宁可自爆身亡,也不肯给他们活捉的机会。 叶君晰还在思考如何可以巧妙的捕捉白鹿,却被这只灵巧的猛兽占了先机,它已然近身,甩头似乎要将自己刮顶起来,毕彦不知何时闪了过来,想要用身体替自己挡过这一击。 “哗啦——” 疾风呼啸而过,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反倒是鹿角上丝丝连连的银线将他二人网住,眼前炸开一片烟花似的五彩闪光,叶君晰想要用手将网扯下,却发现自己脚下突然没了支持,瞬间坠了下去。 天旋地转,他仿佛置身于云海深处,五彩斑斓的柳絮迷乱了他的眼帘,他的灵魂似乎附着在一个灵物之上,可以与它感同身受,它在跌跌撞撞的奔跑,身上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哒哒……哒哒……” 他分不清那是马蹄声,还是鲜血滴落的声音,灵物眼前的景象似乎就是他的景象。 仓皇回望了许多下,叶君晰终于看清,灵物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追着他,它披着黑紫的斗篷,高挺的鼻梁倒与毕彦有几分相似,勉强可以看出是个人样。 脖颈的牙印以及不断涌出的血液让他明白,这是那个黑影的作为,他是要吸干灵物的血! 黑影追赶的速度极快,给了叶君晰极大的压力。可他根本使不上劲,他并不是灵物。 碎石将灵物绊倒,他重重摔在地上,头顶传来剧烈的疼痛,叶君晰抬起手,发现是鹿蹄。原来他是依附在了白鹿妖的身体之上。 他现在是在白鹿的回忆里吗? 黑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白鹿似乎不愿被黑影摆布,化成了人形继续朝前匍匐。 化成人形的白鹿,被黑影薅住头发,从地上提了起来,尖锐的牙齿在他脖颈上摩挲,剐蹭到伤口时,疼得心都揪痛了起来。 “你以为你装成人的模样,路过的道士就会来救你吗?仙界的人,都是自扫门前雪的废物!” 阴恻恻的话语自叶君晰的耳畔响起,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再次被咬裂,生命随着血液在流失,黑影继续将他吸到晕厥,一双利爪更是掏进了少年的心窝,要将他的妖丹生生地挖出来。 妖丹宛如人类的心脏,叶君晰眼前一黑,巨大的耳鸣声让他根本感受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再次醒来,他发现白鹿少年已经安置在了一张木床上,入目是一位清秀的道士立在门口,秋风吹气他的黑发,露出他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可我……”白鹿抚摸上自己的脖颈,又摸了摸|胸口,发现两处皆已恢复如初,光滑得似乎从未被人施虐过,“你施了转移之术!怪不得我会好得这般快!” 白鹿少年掀开被子就从床下跑了下来,冰冷的地板让叶君晰忍不住想弓起脚背来:“你为何救我?还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说着想要施展妖力替面前的青年修复脖子上的伤口,却发现自己的妖力也被封住了。 青年依旧未曾转身,他背对着白鹿平静地说:“我还清了,三日之后,你便可以施展妖力离开这里。屋外我设有屏障,只要你不出去,便没人知道你在这。” 叶君晰听得糊涂,他的头炸裂起来,似乎有什么回忆要翻滚出来,可是没有,头晕目眩中只看到房中香炉雕刻着展翅相对的白鹤图案。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和毕彦捆在了一处,而白鹿妖就站在他的面前。 一双鹿眼像浸在仙池中的红水晶一样纯净。 白鹿淡淡地说:“现在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让你们取妖丹了吧。” 白鹿轻轻地在他们面前踱着步,毕彦也慢慢转醒,与他一起听着白鹿的自述:“你们是修者,应该晓得,仙界的转移之术本就会折人寿命的,而他又以心头血将我的妖丹重新融回了身体里,更是逆天之举,顶多也就只能再活个七八年。我必须找到他,将这份恩情还给他。” “我不这样做,便不得安生。这五年,我没有一夜好眠,哪怕喝了忘忧水,我还是忘不掉他的身影,一定是我还欠着他的恩情。所以,我要用自己的妖丹给他续命,虽然会折损修为,但我可以变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鹿啊!” 白色的鹿耳转了转,叶君晰感觉他要再次跳跃着离开这里。 “慢着!” 白鹿机灵地支起小耳朵,优雅转头,眨着了下长长的白色睫毛望向他。 叶君晰:“你要找的那名道士,很有可能就是司马永逸,我在你的回忆里看到了司马家的族纹。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样貌。不如你化成少年模样。我带你去司马家走一趟。” 白鹿静静地凝视着他们,两人一鹿均不说话,只有可爱鹿耳时不时地扇动一下。 而后它抬起一只脚轻踱了一下地面,银蓝色的仙草自它蹄下一路蔓延到叶君晰的脚边,粉红的鹿舌舔了一下它自己黑到发亮的鼻头,白鹿像是有些害羞地说道:“那你们不可以伤害我。若不是他,你们要放我离开才是。” 叶君晰立刻点头:“好,你过来,我与你签订互不相抗的誓约。” 白鹿怯生生地挪了过去,好像此刻被绑住的是它这只把两位元婴修士困住的“小妖”。它顺从地低下头,等待叶君晰的触碰。 叶君晰双手都被绑在后面,只能带着毕彦直起身板,用脸去蹭那白绒绒的鹿角。 热热的鹿角顶着叶君晰的脸颊,他与白鹿共同起誓,互不伤害否则便会内丹暴裂而亡。 叶君晰说完,白鹿并没有抬起头,而是有些不满地催促道:“还有他,他会电我,他也得发誓!” 毕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头用自己的头顶抵住鹿角,不耐烦地说道:“我毕彦……发誓,不自发地伤害鹿妖夫诸,除非他攻击叶君晰。哦,否则,自爆内丹,可以了吧!” 白鹿微微地顶了一下,貌似没使多大力气。毕彦却在那里呜呼哀哉地叫:“君晰,它顶我!这不是只好鹿,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他人畜无害的外表所迷惑了!” 白鹿甩了甩头,高傲地摇着步伐走远了,待到洞口之时。叶君晰发现他们身上的银线如春蚕抽丝一般一缕缕飘回了鹿角上。 重新变回了原先银色璀璨的网。 两人一鹿来到月莱岛边,白鹿鸣叫了一声,天空中便劈开了一道无云之径。 鹿妖夫诸扭过头对叶君晰说道:“你们上来吧,我驮你们离开这里。” 叶君晰跨坐在前头,让毕彦扶着自己的腰,夫诸在踏水飞奔,海中有五色的鲛人跃出水面,似乎是在给他们曾经的鲛王践行。 *** 叶君晰带着毕彦来到司马府上,司马永和见到他似乎有些吃惊,明了来意立刻带着他们三人去了司马永逸的房中。 “君晰,我与你真是许多年未见了。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倒也不是说……哎,这位英才当真能救长兄的性命吗?抚上仙君再三强调,一定要千年白鹿妖丹才可救长兄的性命。我不是信不过君晰,只是……” 司马永和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叶君晰,让一旁的毕彦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第34章 司马兄弟 “你骗人!你明明说要娶我的…… 司马永和的表弟拜在郑秉一的门下, 有一次得见叶君晰,便跟丢了魂似的,隔三差五以借着探望表弟的名头来龙阳剑派。后来, 沈向卿找了司马家的族长,与其交谈过后,司马永和便没再出现过。 这些都是谢颜拜入龙阳剑派之前的事情,还是乐沅荀闲聊时提起的。 今日得见司马永和,果真如乐沅荀形容的一模一样, 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叶君晰的身上。 叶君晰自然没太在意毕彦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白鹿少年的身上。 只见双手合掌,激动得耸起肩膀, 雪白的发款款落下,似乎都带着开心的气息。 白发少年歪侧着头,将沉睡的青年,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要确认清楚,是这个身影,是这个侧颜, 是这个人豁出性命救了他。 也是这个人, 让自己这五年来想了一遍又一遍。 “真的是他, 真好,我终于可以不用日日夜夜都想着他了。” 夫诸说完, 就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妖丹掏了出来。他明明疼得都汗湿了鬓发,惨白的唇含着鲜血依旧在笑。 这场景看得让人心痛,叶君晰忍不住捏紧了袖口,毕彦隔着衣料包住他的手腕, 他疑惑的回头,只见毕彦打了个响指,用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眉心,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打在那渐渐融入司马永逸身体里的白色妖丹之上。 这是上溯之术,打在内丹或妖丹之上,可以看清主人封存的过往。 夫诸变成了一只小白鹿,蜷缩在地上。他尘封的回忆在叶君晰的面前播放…… 他是一只淘气的白鹿,跑到仙界里装扮成女孩子,被糊里糊涂的齐掌门收做徒弟,成了司马永逸的小师妹。缘分让他们形影不离,白鹿夫诸以为他们二人已是风情月思。便告诉了司马永逸自己的真实身份。 得知真相的司马永逸虽然没有将他鹿妖的身份泄露出去,却渐渐对他冷落起来。 夫诸找了他一次有一次,司马永逸却总躲着他。 直到他得知了司马永逸与曲家姑娘定亲的消息。 夫诸私下将曲家姑娘掳走,只为再见司马永逸一面。可见两人相见,司马永逸却只在乎他手上的曲家姑娘。 夫诸收紧了银丝,对着司马永逸怒吼:“你骗人!你明明说要娶我的!怎么,我现在是男孩子,你就不喜欢了是吗?” 站在他面前的司马永逸默默的摇头,语气冷若冰霜:“这和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你是妖,我司马家不可能娶一个妖。” 夫诸握紧了小拳头,愤怒地说:“妖怎么了?妖也是好妖啊!我何曾害过你们吗?” “抱歉。” “我不要你抱歉,我要你娶我!” 夫诸气得直跺脚,指着身后昏睡的曲家姑娘威胁道:“你不娶我,我就把这小妮子的肚子顶烂!” 神情冷漠的司马永逸向前一步,微微颔首,凝着少年,眼中写满了警告:“夫诸,如果你真的那样做,我便再也保不住你,届时捉拿妖兽,我会亲自取你的妖丹示众。” 夫诸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深爱的男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死命地咬住嘴唇,不让它发抖,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可怜的小鹿抹掉眼泪,朝着对面嘶吼;“司马永逸!你混蛋!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夫诸咽下一口泪,从怀里掏出两个白色瓷瓶,朝着司马永逸狠狠地扔了过去。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撤掉了捆绑在曲姑娘身上的银梦网。 盈满了泪花的眼眸,还有那捏住瓷瓶颤抖的手,都是对面前之人的无声控诉。小鹿在等那个人说些什么,可他并没有。 于是他转过身,抱住自己颤抖的背影,闭上眼睛一口饮下,瓷瓶砸在地上,发出凄惨的鸣叫,眼前的白发少年已经变成了千年白鹿,它踏着白云离去。 给司马永逸留下了最后的话:“这瓶留给你,我喝了这孟婆水,就再也不是你司马永逸的小鹿。这破仙界,我夫诸再也不来了!” …… “这,这,这!” 最先惊讶出声的是司马永和,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哥居然会和一个鹿妖厮混在一起,还为此退了曲家的婚事。所以大哥五年前受伤,也是和这个鹿妖有关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那白色妖丹里凝结的血珠应该是大哥的心头血,而他一身的上也是从白鹿身上换来的。 他们司马家可是与妖界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哥没有杀了鹿妖已是仁慈,居然还要为此送命。 简直是不可理喻! 司马永和伸手就要去拧白鹿的脖子,却被叶君晰拦住,他冲着司马永和摇了摇头:“司马先生,它救你大哥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现在更应该兑现司马家的诺言,将辟心鬼草给我。而不是在这,徒增杀孽。” 司马永和看了一眼叶君晰,扬起一个不算坦然的笑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毕彦警惕地跟在后面,直至司马永和从密室中取出辟心鬼草将它交给叶君晰,才稍稍将眼神挪开。 两人拿着辟心鬼草准备离开,可走到密室的石门前,司马永和却没有将石门打开。 叶君晰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司马永和说道:“不知司马先生还有何事?” 司马永和之心昭然若揭,他咳嗽了一声,掩饰道:“君晰,你知道龙阳剑派在找你吗?” 叶君晰心中一颤,他大约明白了司马永和的意思,按下毕彦就要扬起施法的手,说道:“我会速速离开这里。你就当我从未来过这里。” “君晰,我是相信你的。乐沅荀一定不是你杀的,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一定有你的苦衷。但未必人人都这样想,你在悬赏令上价值千万颗上品灵石,总有些人会为了灵石将你捉回去。你不如就留在我府上,待我替你查明真相之后,你再出去也不迟。” 司马永和看似说得入情入理,却是要将叶君晰软禁在密室之中。叶君晰轻笑一声,转身对着司马永和抱拳行了一礼,淡淡地说:“多谢司马先生的好意。我叶君晰行得正,坐得端。乐师妹是郑秉一一剑刺伤的,等我救回她,自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他看见司马永和脸上的横肉抽了抽,似乎是憋不住了,连忙唤出银龙霜血。 果不其然,司马永和抽出腰间的锁链,朝着他二人掀了过来。 司马永和似乎对自己的势力很自信,一边甩动锁链一边说道:“君晰,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情谊的,所以既然来了,我便没有放走你的道理。至于这位断眉的少年,我无意伤害你。也不会将君晰交给龙阳剑派。我只是想保护他,你若不与我作对,我可以放你安全离开。” 司马永和见美少年不为所动,再次“好心”规劝道:“这里是我司马家的密室,密室中设有削弱外来者的阵法,底下埋藏的祖先遗物还会加强我本族人的灵力。我已是金丹末阶的修者。少年,你不是我的对手。” 美少年双手捂着嘴惊呼:“我的天呐!阵法、遗物、金丹……”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断眉,俊美的脸庞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眼神看向司马永和仿在看蝼蚁:“啧啧啧,你该不会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吧。区区金丹,我杀你都不够痛快。” “你的雷术确实不能小惩大诫,于他而言只会一击丧命。” 叶君晰说完举起未出鞘的银龙霜血,照着毕彦的屁|股拍了一击,仙绝的面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边去。” 毕彦得了令,立刻闪到一旁,慵懒地靠在墙角抱胸看戏,是不是地发出一两声惊叫。 “哎呀,不好,他要攻你下盘,司马先生你赶紧回头啊!” “哦呦,怎么没抗住呢,君晰这招万剑归宗才使了三层功力。” “司马先生,侧击呀!那墙上不是有暗器,你怎么不取下来扔过去?!” 司马永和本来就实力不济,听着毕彦在一旁冷嘲热讽更是方寸大乱。 “哎,这才半刻钟都不到,就将人捆了。没劲!君晰,要不你把他放了,让我玩一会儿?” 回应毕彦的是司马永和,他此刻脸红脖子粗,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温文尔雅:“叶君晰,你,你,你真是入了魔了。这般我都制服不了你。你现在是什么,吞梦、魔婴还是出窍?” 毕彦拍拍手,冲着司马永和吐舌做了个鬼脸,食指隔空朝他点了点,一道细细的紫雷从他鼻尖贯|穿入身体,司马永和疼得吱呀乱叫。 毕彦歪头嘟嘴道:“瞎说什么呢,君晰他只是外表特殊了些,浑身上下何曾有过半点魔气。” 美少年轻捏了一下自己性感的喉结,若有所思地说:“难道……龙阳剑派的沈掌门只和仙界众人说要抓回叶哥哥,却没告诉大家,君晰他早就是个元婴修士了。送命得罪人的事情你们来做,除魔卫道的名声他来享。嘶……真是好阴险呐!” 叶君晰皱了下眉头,若是以前,哪怕谢颜在他面前说起沈向卿的坏话,他也只会觉得厌烦。可现在,他却觉得毕彦说得十分有道理。假设他真的入魔了,沈向卿只向仙界众人悬赏捉拿他,却不将他的实力公之于众,确实是心机过重。 毕竟,仙界上了元婴的修士凤毛麟角。如果大家都知道他的实力已至元婴,便不会轻易来招惹他。沈向卿也就没有机会,趁着众人前赴后继地“送死”让自己露出破绽,坐收渔翁之利。 思及此,叶君晰轻笑出声,密门却开了。司马永逸抱着白鹿站在他们三人面前,身后的司马永和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叫道:“大哥,我族中之宝辟心鬼草在他们身上,快捉住他们!” 第35章 要很完美 “与你暗通款曲,还是被你无…… 司马永逸扫了一眼被捆住的弟弟, 一个金丹末阶的修士在自家密室被捉,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诡计多端,那便是他二人实力均在金丹之上。 仙界何时多了两位如此厉害的修士? 他深吸一口气, 并不慌张。他此刻身体里有一颗近万年的白鹿妖丹,境界直接窜升至元婴末阶。又有阵法和遗物加成,若真是打起来,未必会输。 一道雷电劈在他身侧,他连忙抱着白鹿躲开:“二位道友。我们本不必如此。” 叶君晰自然认同这句话, 但毕彦却冲了出去,与司马永逸过起招来。 一边打着一边嘲讽道:“司马永逸,妖丹都给你了, 你还抱着夫诸作甚?难道要拎着他的肉身向你的族人向仙界示众吗?可是以什么样的由头呢?与你暗通款曲,还是被你无情抛弃?” 司马永逸脚下不,硬生生被紫电劈到了肩膀,鲜血迸流而出, 可他并不在意,单手抱紧夫诸向毕彦甩出一张张符纸。 叶君晰从怀中抽出毕方复刻的悬赏令,送到司马永逸的眼前:“司马永逸, 我等不过是应|召而来。已经按照约定将妖丹交给你了。如果不是令弟给了仙草不放我们离开。我们也不会将他捆起来。” 叶君晰目光一扫, 冲毕彦挑了下眉尾, 示意他不要再继续。 美少年得令稍显不满地啧了下嘴,收起法术, 仿佛是打得不够尽兴。司马永逸也没再使出符文。三人心照不宣,只有司马永和还在叫:“大哥,叶君晰他入魔了,龙阳剑派在通缉他,不能放他走啊!还有这个人, 不知哪来的,说不定也是个魔修。大哥你干嘛不出手啊!抱着那鹿妖做什么???” 叶君晰一掌劈晕了司马永和,对着司马永逸淡淡微笑。 青年见状也并没恼怒,只是抱着白鹿侧过身,让出道来让他们离开,鲜血顺着他的肩膀要流到了白鹿身上,他连忙给自己封住穴位,又施展灵力将已经流出来的鲜血硬生生逼了回去。 “多谢!” 叶君晰见司马永逸躬身行礼,顿住步伐,盯着他怀中的白鹿,又看了看他,说道:“你若是不能护住夫诸,我也可以代劳。我很欢喜他的模样,也不嫌弃他是妖。” 毕彦和司马永逸均是一愣,反应更大的倒是毕彦。他瞪圆了眼睛,皱着眉。 先前他还觉得夫诸跟着司马永逸这个负心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将它带给毕方养着。反正毕方也是妖,妖养妖,总归更有经验些。 现在听到叶君晰这么说,突然觉得夫诸和司马永逸也挺合适,反正两个人已经纠缠了,干脆就纠缠到底。 千万不能让白鹿跟着大师兄走。万一师兄是真喜欢这白发少年,自己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的模样哪里好了,不就是看起来娇小一点,可爱一点,白嫩一点,乖巧一点…… 他也很乖巧啊!他黑溜溜的眼睛不可爱吗?人高马大才有力气啊!断眉他在涂了,伤疤也消下去了,可是新的眉毛并没有长出来,难道就因为这点,大师兄就嫌他难看了吗? 俊美的脸渐渐垮了下来,盯着白鹿的眼神也越发不友善。 接收到信号的司马永逸连忙掀起自己半块衣袍遮挡住小鹿的全身,认真地说:“不劳叶仙君费心。既然仙君不愿回龙阳剑派,二位还是速速离开吧。” 毕彦见状也催促道:“君晰,毕方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们了,他确认完仙草立刻就要启程。我们赶紧走吧。” 好在叶君晰也没坚持,二人即刻离开了司马府。 *** 四合院里起阳莲开得正好,毕方火急火燎地看过仙草之后就走了。看样子,似乎他那位病人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他。 这毕竟也是别人的私事,叶君晰自觉自己不便多问。将辟心鬼草收入玉戒后,就给远在泷桦山的钟介然寄了一封信。 没过几天,送信的仙鹤便回来了,脚上绑着的不是信封倒像是一本小册子。 钟介然密密麻麻写了七八页,折起来厚厚一沓。内容都是去魔界的注意事项,然而每句话似乎都带着对魔尊宫北屹的控诉。 譬如说魔尊宫北屹最爱凌虐美人,前与上代妖王纠缠不清,致使美艳妖王香消玉残。后又转性偏爱男色,其子为其父诓骗、掳掠了多位仙家美男讨其欢心。这次宫北屹更是亲自劫走了他的哥哥。 在譬如说魔尊宫北屹暴虐残忍,连其手下左右护法也在二十年前惨遭他的毒手。一位被灌了绝世艳毒,废其修为扔给群魔做玩物,至今二十年,早已疯癫。一位抽筋剥皮后被钉在魔灵柱上,引众鸟分食其脏器,如此五年,而其尸骨还挂在上头。 叶君晰看完深叹了一口气,嘱咐道:“毕彦,魔尊如此暴虐无度,我们一定要小心!还有他的独子宫哲彦,也是个毒辣的角色。他既喜欢为其父收罗美人,那我们更要保护好钟介然!” 美少年的眉头皱了又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被钟介然抹黑了不说,还要保护这个王八蛋。 慢着,他们三人相较,钟介然居然是那个美人? 真是滑天下之极! 宫哲彦气得磨牙顶腮,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琢磨了一回儿仍不死心地问道:“君晰,不觉得我比钟道友更加危险吗?” 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大师兄抬眸轻轻瞥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不会,你眉尾有缺,不是完美之相。” “我,我,他,他……”宫哲彦指着自己语无伦次,最终妥协道:“好吧,不过既然他和他哥哥是双生,魔尊已将他哥掳了去,应该不会再挑一个相似之人。君晰还是小心些自己。” 叶君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纳了他的建议。 *** 所谓三界易物会,就是仙界、魔界、妖界共同举办的集市。十年举办一次,来者无论是魔、是妖、是仙,都要恪守集市的规矩。 一、货款两清,不可赊账。 二、买卖自由,不可强买强卖。 三、入集市者,不可动武,违者终身不能入市。 虽然规则是这样定的,但为了避免麻烦,叶君晰还是带上围帽,防止遇上龙阳剑派的人。 集市上的物品琳琅满目,叶君晰很少出过远门,也从没参加过三界易物会。一双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当看到一个铺子在售卖美玉时,连忙走了过去。 他记得毕彦向他讨过华南的玉牌,又夸那个美妇人送他的海棠剑穗好看。他既这般喜欢玉石,不若自己买一块送给他。 叶君晰用指尖抚摸着摊位上的美玉,摊主本是不悦,但看到围帽后那风姿绰约的美人之相后,立刻展露出讨好的面容来。他双手托起一块白色的螺旋圆勾状玉佩,给叶君晰示意道:“仙君喜欢可以拿在手里把玩,我这摊子虽小,可玉都是名山之石。譬如这块时来运转,就是从玄夜山上挖出来的鹤来白玉,你看它玉质细腻、色泽靓丽。” 眼前的美人并未接过那块玉,只是摇了摇头说:“有缺,不喜。” 这话说得宫哲彦心头一颤,连忙摸上自己的眉尾。 看来自己不仅比不过钟介然,还让大师兄讨厌了?可他有什么办法,眉毛长不出啊!!! 他一心急,又扯下几根眉毛,那块断裂地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叶君晰挑了一块圆润细腻的双面貔貅吊坠,在他腰间比划。摊主又夸赞道:“仙君真是慧眼识珠,这块浅绿色的翡翠是从赤月山上挖出来,色泽饱满、通透水润!如今赤月苍境已经消失。再也出不了这种玉了!” “喜欢吗?” 叶君晰突然开口问他,声音透过白色的围帽飘过来似乎都带着袅袅仙气。 宫哲彦想也不想连忙说:“喜欢,我很喜欢!” 叶君晰并不还价,摊主要多少灵石,便给了多少灵石。他不仅买了玉佩,还挑了一个墨玉带钩。将两者一并交到他的手上,说道:“都送你。” 宫哲彦一下收了两个礼物,喜不自胜,依旧不忘装憨:“这等款式的玉带钩,我没用过,还有这玉佩。怎么系啊~” 叶君晰朝他温柔一笑,低头将他腰间几乎打成死结的腰带一点点解开,又拿过墨玉带钩和翠玉貔貅坠。先将玉佩穿挂上去,然后又用玉带勾将他的腰带系好。最后不忘空揽过他的腰身,从前到后将腰带捋顺了。 一瞬之间,浅浅淡淡的栀子花香朝他这边飘荡而来。 明明清冽,却入息醉人。让他恍然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大师兄突然送他玉佩,可知这在人间是最寻常的定情信物。 该是知晓的吧,师兄小时候不是…… 他的胸口一暖,心脏也越发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想要开口问叶君晰,是不是有那么些喜欢自己,即使自己样貌不如他所意。 不问也可以,由他来说…… “君晰,我, ” 宫哲彦张开口,那个“喜”字还没从牙缝里钻出来,叶君晰就已经撇开了头。 耳边传来那个诋毁了魔界七八页的混账玩意的呼喊声:“君晰,毕道友,吾来晚了,你们没等着急吧!” 第36章 叶君晰啊 “敬仰我,所以半夜爬床?”…… 宫哲彦的脸抽了抽, 心想根本就没在的等你。 眼见着大师兄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宫哲彦只觉得心里更堵。 有什么好看…… 钟介然似乎是个没脑子的,跑过来一抬手就要掀叶君晰的围帽, 还好他立刻制止住。 宫哲彦已是十分愤懑:“你干什么!” “介然,龙阳剑派在通缉我,我不好露面。” 听到叶君晰的解释后,钟介然立刻了然于心,拍着胸脯说道:“无妨。吾有这个!” 他说着从他的乾坤兜里找了三个易容罩, 自己先做了个示范,然后递给他们二人。 确实是个神奇的物件,只需用这布罩遮住半张脸, 整张脸连同头发都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只不过,这等法术在高阶的魔与妖的面前,不过是一眼就可看穿的障眼法。 比如他现在,无论叶君晰在旁人面前看起来多平平无奇, 在他眼中还是那个仙姿卓绝的美人相。 三人走到贩卖魔界之物的摊位上,宫哲彦挑着眉默默听着钟介然对魔界的“深刻研究”。 “据吾所知,魔都很放荡的, 这衣服一定要穿那种曝露的, 纱隐式的, 像这件开襟的血法袍,就很适合你!” 宫哲彦捏了捏自己断裂的眉尾, 正想开口,撇见叶君晰捏着红袍的皙白手腕,又迟疑了。 光滑白洁的手背在隐纱之下,仿若人间瑰宝,若真穿在身上…… 他瞧了一眼大师兄的蜂腰削背, 硕大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应该买回去让大师兄回去试一试,若是太好就找个不好的理由换一件。 “还有这融魔香膏也是必备,我们身上的仙气虽然退隐了,但依旧缺少魔气。” 宫哲彦接过那一小罐刺鼻的香料,皱起了眉头。虽说里头加了很重的彼岸花香,但仍可闻出此膏的主体是用魔童的尸身炼化凝结而成的尸油。一勺便是一条人命,这卖香魔是谁的手下,竟这般歹毒? 他兀自瞪了卖香的老板一眼。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红色|魔印让对方震惊。 ——竟是少主,那这二位…… 老板偷偷取出破幻粉狠狠吸了一口,面前三人的易容罩立刻破了防, ——魔尊夫人竟也在此,这这这…… 卖香的老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以至于钟介然问他价格时,他只竖起了一个手指,哆哆嗦嗦地说:“一、一块下品灵石。” 钟介然:“这么便宜!那来个一千罐!” “好,好,好!” 卖香的老板满脸堆着笑,心却在滴血。他这一罐明明要卖上一百颗上品灵石。 宫哲彦总觉得这卖药魔手上的灵戒十分眼熟,偏偏这一会儿又实在想不起来,只能暗自记下。而后跟随钟叶二人继续向前走。 三人一路逛到霞辉灿烂,便找了间客栈歇息。 客栈的掌柜已经接到了卖香魔的通知,见到三人进店,一张老脸都绷紧了,看着钟介然与叶君晰热络的交谈,好不奇怪。 夫人身边的这是……? 掌柜盯着叶君晰剑穗上的海棠花玉,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默默触摸自己的耳屏,眉眼不断与身边的小二隔空示意。 掌柜:快看,夫人身边这位清艳卓绝的白发男修,与夫人行为甚密! 小二:收到,夫人找了小白脸,要通知魔尊大人吗?可我瞧着这好像是少主的意思? 掌柜:完了完了。少主为了破坏魔尊和夫人的感情,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宫哲彦注意到两人奇怪的眼神,立刻咳嗽了一声。 掌柜一张嘴抿得死死,连传音都断了。 但见那被小二称之为“小白脸”的男修,走到柜台前,朗声问道:“老板,我们想要三间上房。” 宫哲彦闻言,立刻又咳嗽了一声。 开店几百年,掌柜自然明白这咳嗽是啥意思。 咳嗽一声,少一间房。 咳嗽两声,只有一间房。 咳嗽两声,再加拍一下桌面,那便是一间房也没有。 少主这是…… 不能啊!魔尊大人要是知道,少主帮着夫人给魔尊大人带绿帽子,还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掌柜凝着眉头,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宫哲彦,就差多说一句“求放过!”了。 宫哲彦以为这魔没认出他来,再次以瞳孔中的红色|魔印示意。不曾想,掌柜却微微侧开头,像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似的。 一旁的小二顶住压力,从柜台里绕出来躬身扬手示意:“好……的,客官,这,这边请。” 宫哲彦立刻瞪了他一眼,抬起头来的小二吓得脚下一软,竟摔进了叶君晰的怀里。 “哎,小心。” 如泉嗓音听得人心醉,小二虽看不出叶君晰原来的样貌,却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一时间感觉自己竟有些飘飘若仙一般。 连脚下都悬空了起来! 小二心脏都漏了半拍,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魔界少主从叶君晰的怀里提溜了起来。 宫哲彦压下心头的醋火,不满地嗔怪道:“君晰,我们还是换家店吧,这店里的掌柜小二动作都不太利索。” 可他的大师兄并没有接受他的建议,只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客多应接不暇,也属正常。” 好吧,他想和大师兄同一间,总还是有些别的办法的。至于这个不识相的掌柜和小二,他也记下了。 而另一边,掌柜为了避免出事,特地在客栈里点了清魂香,这种香料可以清心明智,迷幻香以及艳药在此香的作用下,药效都要减弱三分。 *** 入夜,外头狂风大作。宫哲彦本想找个由头去叶君晰房中,却不想他藏伏在龙阳剑派里的手下来报,郑秉一终于下山了! 他早就想为大师兄报一剑之仇,听说郑秉一带着两个弟子去了不归秘境,立刻想冲过去将那老贼碎尸万段。 没了沈向卿的郑秉一,正是伏击的好时候。 隔音罩突然被人触碰了一下,宫哲彦立刻警觉起来,让手下翻窗而走。 狠绝地眼神扫过窗棂,一见那人影,宫哲彦的心头立刻就软了。 “君晰。” 宫哲彦推门并未问来人为什么来。他见大师兄端着一木质托盘,上面放着热腾腾的白米粥和香脆的盐酥花生,肚子一下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出声。 叶君晰被他迎进了门,他将粥碗置好,温柔地说:“你和介然都没用晚膳就睡下了,他也就罢了。我记得你有用膳的习惯的。便让店家做了些。” 他的习惯,还不是为了讨大师兄的欢心。如今大师兄却来给他送夜宵,宫哲彦心头一阵暖流流过。激动地差点打翻了白粥。 黏糊糊的白粥沾着嘴唇,他忍住没有伸舌去舔,而是手帕揩尽,用瓷勺轻撇粥面,尽量吃得斯文一些,让大师兄看着赏心悦目。 ——不像,小师弟总是吃得狼吞虎咽的。 叶君晰细细琢磨着。他方才闻着客栈中的熏香迷迷糊糊在榻上歪了半柱香的时间。似乎做了个浅浅的梦。 梦里他有些局促地在同另外一个人诉说着自己的心境:“是的,我见着谢颜小师弟便心生欢喜,我知他顽劣,修为又低,可我不在意。我想与他结为道侣。” “不可。” “为什么?” 梦境只是一个极小的片段,就此结束。微微的苦楚自他心中荡漾开了,叶君晰疑惑地问自己。 为什么“不可”会难过,他从前喜欢过谢颜吗?他从未记得有过。这个梦境真是可笑。若说喜欢,他倒是对毕彦有些心动。 叶君晰越想越乱,鬼使神差地问道:“毕彦,你究竟为何要救我。” 美少年愣了一下,以极快地速度瞥了他一眼,而后低头搅着碗里的白粥:“……因为你是叶君晰啊!” 又是这个回答。 可直觉告诉他,应该还是有些别的理由。 叶君晰沉声问道:“那你也不必帮我那么多的。毕先生的心脉没有受损,是吗?虹鸾灵姝花还在我这呢。所以,你跟我去铜姝神域,本就是为了帮我。还有来这个三界易物会,我是来帮介然找回他的哥哥。那你呢?你只是为了跟着我才来的对吗?为什么呢?我为什么值得你做这么多呢?” 美人说完,微微垂头侧过脸, 烛光辉映,只照亮了叶君晰半个脸颊,原本红玛瑙一般的眸子在银色睫羽的隐笼下变得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宫哲彦很少见叶君晰一下子说怎么多话。 大师兄问了这么多,是在怀疑他的动机吗?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喜欢啊! 我如果自己这样直白的表露,会不会给大师兄徒增烦恼,或者引起他的厌恶? 毕竟自己在大师兄的眼里是“眉尾有缺,不是完美之相”。 宫哲彦越想越慌张,只觉得自己喜欢叶君晰也是不够格的。 大师兄那般温柔善良的人,而他是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个不敢表露身份的魔。 “我……”宫哲彦怂到了极致,只能编出这般的理由来:“因为敬仰……” “呵。” 美人的轻笑,让宫哲彦慌张至极,他想要抬眸探究一下叶君晰的神色,却根本不敢。 “敬仰我,所以半夜爬床?” “啊?”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大师兄竟还记得?! 宫哲彦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上一用力,差点将粥碗打翻,而此时面前却伸来了一只手,盖住他的手背帮他一同将碗扶正,而后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又从手中取过瓷勺,缓缓搅动碗底所剩不多的白粥。 在看这只手的主人,他托着完美的脸庞,微微勾起唇角望着对面。 细碎的瓷器碰撞声,伴随着美人的眼波,一下又一下轻挠着宫哲彦的心肝。 青花瓷勺盛着浅浅而又黏腻的白粥,缓缓挪动到美人薄唇处,入口还不忘在上面留下晶莹的水光。 美人用舌头舔了舔唇角,挑眉轻笑:“你撒谎。” 美色泼天!又纯又欲,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宫哲彦耳尖早已催红,此时连同他的整张脸也烧了起来,他慌张地移开视线,手却被突然捉住。 旋即,阴影投下来,叶君晰隔空欺身压他一头。烛火之下白到发光的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而后顺着起伏触到他的唇尖。 一团火瞬间从宫哲彦的下|腹|窜了上来,他挟制住那只顽皮的手,顺势将人向下一拽,星眸蓦地涌上深色,声音也低沉了好几分:“我不撒谎,我想吻你。” 第37章 感天节啊 “你已经疯了,我不是宫哲彦…… 他既说出口, 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起身吻住面前的人。 他第一次在叶君晰清醒地状态下,与他相拥而吻。浑身紧绷到颤抖,连气息都要忘了该如何收放。而叶君晰则是一下又一下顺着自己的背, 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撩拨。 他开始放任自己,狂妄地享受着面前之人口中的甘甜,不断感受着他纤薄清艳的肩胛和腰身。 直至把两人唇齿间所剩不多的空气全数抽走,方才罢休。 一吻结束, 宫哲彦激动地快要晕厥,他握着叶君晰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捏着, 像是在质疑面前美人的真实性。 他站起身时比叶君晰高了一头,哪怕低下头,也仍能看见叶君晰脸上的表情,索性闭上眼怯生生地问:“你不讨厌的, 对吗?” 谁知叶君晰又在他鼻尖啄了一口,还温柔地说:“不对,我很喜欢。” 宫哲彦激动地重重捏了一下, 又立刻松开。转过身在房间里踱步, 他双手呈空爪状, 敲击着自己的眉骨,快乐地喃喃自语:“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君晰也喜欢我,真是太好了!!” 他旋即又想起郑秉一的事,既然大师兄喜欢他,他就更应该为心爱之人报仇! 于是, 宫哲彦转过身,牵起叶君晰的手认真地说:“君晰,我家中有件重要之事要立刻去做。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去魔界吗?” 掌心被叶君晰的手指轻轻敲击,只听他回答:“明日就是魔界的感天节,我先和介然装作魔修混进去,了解一下情形。” 叶君晰抽出一只手,咬破食指,在他眉心点了一笔:“我给你施一个问心咒,我们可以通过此咒彼此联系。” 这场景和上回简直一模一样,那时大概是大师兄担心他顺着血咒找过来,收回了血咒。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于是自己回印了一个问心血咒在叶君晰的眉间。 眉间一滴鲜红,让美人本就清艳的面容更加极尽糜媚。 宫哲彦又忍不住俯身吻了一口,分离之后,万分不舍地说:“好叭,那等我来寻你时,你可千万不能躲着我。” *** 翌日便不再见毕彦的身影。叶君晰下了楼,却将门口的掌柜和小二吓了一跳。他们见他仿若是见了鬼,扶着耳屏交换着什么。 他无意探究,只是带着钟介然早早离开了这里。刚一出门便见一瘦骨嶙峋的男子慌慌张张地冲着他这边跑了过来,双手无力地搭住他的手腕,哀求道:“少主,求您救救我,少主!” 叶君晰根本不认得此人,闻见他身上的腥臊味更是厌恶,一把将他推开。 那人跌倒在地,他早已弱不胜衣,如今被推搡了一下,衣袍更是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露出里面斑驳老旧的痕迹,昭示着此人长年累月被人虐待。 一旁的钟介然更是拉着他向后退了两步,侧耳说道:“这人从前是魔尊宫北屹的左护法林文平,看样子是真疯了。” 叶君晰拧起眉毛,抬眼朝那人身后远远一望而后说道:“认错了,我救不了你,后头来人了,你还是赶紧逃吧。” 他说完便要走,却又被林文平拽住了脚踝,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喊:“少主,我的过错也造就了您啊,您行行好,我不想被他们玩弄,我真的会疯的!太可怕了,他们追来了!少主!!” 叶君晰厌烦地踢开他再次提醒:“你已经疯了,我不是宫哲彦。” 被甩开的林文平跪在地上再次扑了过来,在被叶君晰顺利躲开后,他突然咧开嘴狂笑,口中的牙齿都被磨到几乎与牙龈齐平,大概是为了让那群人折磨得更方便些,只是看起来十分怪异,笑声也格外渗人。 “哈哈哈哈,不可能,您就是宫哲彦,这儿,我看到您的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有疯!” 林文平抬手双手,食指摇摇晃晃点在自己的眉心,然后又开始狂笑起来,他双手伸进到颅顶的头发,抱着头跪在地上摇晃,他的头顶已有好几处被人薅秃,模样看起来既疯癫又可笑。 叶君晰心头一颤,默默问道:“介然,他真的是左护法?” 钟介然指着那疯子的脚踝说:“你看那,罗刹销魂钉,还有他脖颈上紫黑色的符文枷锁,这是魔尊宫北屹亲自给他下的。他铁定就是!旁人可没这两样东西。” 叶君晰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注视着远处冲过来一群魔修,将地上的林文平打晕拖走。 按照钟介然的要求,他们已经换了一身魔修“日常”的装扮,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再寻常不过的魔。可是但这些人走到离他们一丈以内的距离时,有些人眼神中却透露出若有似无的古怪。 这让叶君晰越发怀疑他眉心的血有问题。 毕彦该不会,真的是魔尊宫北屹的独子——宫哲彦? 算了,一个疯子说的话,岂能当真。 随后,他们二人跟着一些撤摊的魔一同混入了魔界。 感天节上,叶君晰第一次见到了魔尊宫北屹的真容,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鸱目虎吻的模样,反而仪表堂堂、品貌非凡,但与毕彦的长相不甚相似。他一身拖尾繁重的玄色蟒袍,以及镶红鎏金的张扬发冠给他增添了无尽的王者气焰,深邃的眸子透着睥睨万物的冷酷。 目光所到之处,群魔颔首。 扫到他这里时,他和钟介然也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并未注意到宫北屹突然停滞的眼神。 宫北屹收回目光,长袖一甩,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尊椅上,双臂放在扶手上,食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仿佛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一道紫影御剑而来,稳稳地落地后,那人直冲宫北屹面前,径直坐进了他的怀中。 叶君晰和钟介然站得极远,只能看见那人抬手轻拍宫北屹的前襟,推推搡搡像极了夫妻之间的调笑。 “看这人的衣着,倒是位仙修,竟与魔尊厮混在一起,真是不知羞耻!” 钟介然愤愤地骂道,连手中的玄化白贝扇都捏紧了几分,“咯吱”作响。 此时,宫北屹拦着那男修的腰肢,站起身来,冲着众人朗声道:“十日后,便是本尊和钟仙师的大婚之日。若有仙家来观礼,尔等勿要怠慢。至于妖界的喽啰,一律不准放行。” 钟仙师,那不就是……? 叶君晰震惊地看向钟介然,而钟道友的眼睛都要掉了出来,死死地盯着台上男修,像是石化了一般。 叶君晰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那依偎在魔尊怀中的男修竟与钟介然长得一般无二!!! “哥哥……他,他定是被魔尊迷惑了!” 钟介然恨不得此时就冲向高台,叶君晰连忙按住他跃跃欲试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冲|动。 高台上的魔尊对着随从招了招手,那人立刻端着一个雕龙镶金的托盘走了上来,宫北屹拿起上边的白玉瓷瓶交到钟海棠的手中:“这紫阝日宝露是本尊从旋椛迷窟中找到的,据说可以洗髓伐毛、凝润舒颜。再此感天节日,送予夫人。” 钟海棠接过那瓶子,扭着腰肢从魔尊的怀中脱身而出,捏着白玉瓷瓶冲着低下众魔放声道:“你们尊上将这紫阝日宝露献于我,可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呐!不如今天我就用这个小白瓶,讨个节日彩头。只要有人能对上我的上联,我就将这紫阝日宝露送给他。” 众人一阵欢呼雀跃,只有魔尊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钟介然捅了捅叶君晰的腰侧,提醒道:“你不是正需要此物炼成心阳秘凝丹?” 叶君晰点点头,心中却有些犹豫,如果他们此时回答钟海棠的话,毕彦还没赶过来,无意是没有按照约定提前提前暴露了自己。可是,事发突然,钟海棠手中又拿着他急需的紫阝日宝露。 虽是在犹豫,可他还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钟海棠说道:“你们都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哦~上联是:行步撩剑望明月,双剪挽花舞惊龙。” 这是…… 叶君晰立刻反应过来,钟海棠念的不是诗,而是剑修中级心法中,第十四式和第十五式的口诀。他以心法口诀做谜题,是不是在向仙修暗示他想逃离这里? 作为青月剑派的男修,钟海棠一定是为了活命,忍辱负重同魔尊“苟合”。 叶君晰心中感慨,更加坚定了要帮钟介然救出哥哥的想法。 也好,毕彦不在,与他而言就是安全的。他不能单凭自己的喜欢,就盲目地将毕彦卷进来。若毕彦在魔界出了事,他也对不起毕先生的嘱托。 众人皆是迷惑之时,叶君晰举起手,朗声道:“在下知道下联!” 无数双目光聚集过来,他淡定自若地说道:“劲达剑尖反扑蝶,歇步压掌吐云间。” 钟海棠:“环云绕雪平转身,” 叶君晰:“抽带为抹韧如弓。” 钟海棠:“对了对了!!给他一张金牌牌,让他晚上来我寝宫拿奖品!” 叶君晰见钟海棠没有让他直接上来领彩头,更加确定他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魔尊宫北屹的面说,所以才找借口晚上与他接头。 落霞消散之后,叶君晰便带着钟介然凭着令牌进了魔宫殿。 宫殿之中处处有重兵把守,叶君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个魔兵的闲聊也尽数飘进他的耳朵里。 “说到底,少主还是不认钟海棠这个爹。尊上不日都要大婚了,也不见少主回来。” “说得也是,可不认又如何呢?尊上喜欢啊,少主之前没少给尊上带漂亮美人回来,结果尊上不还是只认钟海棠一人?” “听说是……尊上的玩法,只有钟海棠可以受得住。之前那些个少主带回来的男修啊……啧啧啧,都是被吓跑的!听说有一个,人还没上榻就疯了。脱了裤子套在自己头上跑出去的。” “说来也是奇怪,少主为何和钟仙师这么不对付?不都是男修?” “这你就不懂了,男修带回来献给尊上玩,即便不死还能延续恩宠,也顶多算个小娘。像钟仙师这样的,魔尊是想名正言顺娶他做夫人的。他等于是我们少主的后娘,不对,后爹!少主从小就没母亲,钟仙师也不比咱少主大个几年,还要认他做后爹……你想想,你细想!” “哎哟,是这个理,我听池老头说最近少主又寻了个新人,长得可俊了,就是比钟仙师还要美上几分,这下少主回来,倒是有好戏看咯~” …… 第38章 钟海棠啊~ “哎呀,这是爱痕,不是虐…… 果真如钟介然所说, 这个魔尊独子也是个助纣为虐的祸患。只不过,听这两个魔兵的意思,钟介然的哥哥钟海棠倒像是和魔尊两情相悦似的。 叶君晰带着疑惑和不解进了钟海棠的寝宫, 刚一进门就听他说道:“叶美人,你可总算来了,哟~这衣服倒是衬得你肤白貌美,身姿绰约啊!呐,这是你要的紫|阳|宝露, 就当送给你做见面礼了。” 近距离相看,钟海棠与钟介然长得还有是有些微差别的,眉毛更细, 两缕龙须散发垂在他脸颊边更添妩媚。隐隐约约显出他眼角的那颗动人的红痣。 不过,不对称的美是叶君晰无法欣赏的,两人相比。他觉得钟介然更胜一筹。 叶君晰接过白玉瓷瓶疑惑道:“钟仙师怎会认得我,又知道我要找这个东西。” 被他提问的钟仙师愣了一下, 然后将其余侍从都打发走了,屋里只留下他们三人。他和钟介然见已无外人在场,便将面罩取了下来。 钟介然按捺不住惊动地心情, 脱口而出:“哥哥!” 钟海棠的修为未到元婴之上, 看不破两人的易容罩, 之所以知道叶君晰会来此处,还是因为感受到了那块他亲自雕刻的海棠剑穗。 见到他的双生弟弟, 钟海棠亦是很惊讶:“小然然,你怎么也来了!?” 叶君晰立刻道明:“钟仙师,我和介然是专程来带你离开魔界的。抱歉,本该早些来的。是沈掌门回绝了青月剑派的求救,这才一直拖到今日。让你受累了!” 谁知钟仙师骇诧道:“啊?救我, 没必要啊!” “小然然,你居然出山了,快让哥哥看看!”他围着钟介然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说:“恩……还是不如哥哥我好看!” 钟海棠的举止在他二人眼中甚是奇怪,钟介然连忙说道:“哥哥,吾进来时在门上贴了噤声符,你不必担心。” “担心什么,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被宫北屹掳过来的吧!”钟海棠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而后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也是哦,我那场戏演得是有些过了,难怪乐师兄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啧啧啧……” 他十分感慨地摇着头,伸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来坐坐坐,喝茶~上好的碧罗螺!” 钟介然止住他亲自沏茶的动作,钟海棠立马反应过来:“哦,不对,晚上还是要少喝点,免得睡不着。” 过来营救钟海棠的二人眉头锁得更深,钟介然甚至翻手结了个破幻印点在钟海棠的眉心,反掌打在他的胸前,势要给他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然然~我真的不是被迫!” “哎呀,这是爱痕,不是虐伤~” “这虽是鞭伤,却是我让他打的,很轻的,不疼~唉,说了你们也不懂~” “这不是消魂环,是装饰,今晚不玩那套了,我就将铃铛取下来了,别扯别扯~” 非礼勿视,叶君晰侧过脸,咳了咳问道:“那宫北屹去青月剑派将你掳走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钟仙师若说是演戏,大可不必让魔尊打伤一众弟子。” “哎呀,我那时确实和他赌气不想和他回魔界了,谁让他房里藏着别的男修,还都是些歪瓜裂枣的货色。要是叶美人这样的,倒也……唉,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总之,确实是屹郎做得有些过了,让你们误会我是被掳走的了。” “现在你们来了,误会也都说开了,你们不必想着救我了。再过几日就是我与屹郎的大婚,你们可不许走啊,都是我的上宾!” “哥哥,你怎么可以和宫北屹那样残暴无度的人结为道侣!?” “唉,都是外界瞎传的,屹郎待我可好了,你多住几日就知道了。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明日我带你们去见见屹郎。” 叶君晰和钟介然被打发走了,两人均是忧心忡忡走了一路。 钟介然无非是对自家哥哥心甘情愿做了魔尊夫人百般不解。 而叶君晰则想得更多更杂,比如钟海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他要来魔界,他要找紫|阳宝露。若他不知钟介然要来,那这一切只能是别人告诉他的。 知道这一切的人,还能是谁呢? 他突然想起那两个魔兵的对话,他们的少主喜欢带貌美的男修回来献给魔尊玩。 钟海棠说魔尊的房间里曾经藏着别的男修,所以他和宫北屹闹脾气。 而今早,前任左护法又说他眉间的血来自魔尊独子宫哲彦,所以在疯癫的情况下将他认错。 临别时,毕彦在他的眉心点了问心咒,又让他最好等他回来再一同进魔界。 毕彦的实力远在元婴之上,仙界何曾有过这等角色。要是魔尊独子,倒是可以理解。 他以为毕彦同他一般,是因为喜欢,可自己却是他早就看中好的,要亲自献给魔尊的礼物? 叶君晰不敢细想,他的心脏在猛烈震颤,如同落满了雪的枯树,摇晃之后,所剩的只是空壳。 莫名的心慌与痛,让耳边毕彦的传音都变了味道,本该是温柔至极的询问,在他脑海里却像是视监的紧箍咒。 【君晰,睡了吗?你们怎么样?在魔界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还好没有很喜欢,还好一切发现还算来得及。有钟介然在,他应该可以找机会体面地离开。 叶君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回答道:【没事,我和介然刚混进去,一切安全。你家中如何?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君晰,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好开心啊~你不必担心我,我再过几日就能来找你们了,顶多七日,不,顶多五天!】 看来他需得再魔尊大婚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君晰?你睡了吗?我是打扰到你了吗?】 叶君晰咬着唇,回应道:【恩,你也早些休息。】 【哦,哦,好的。我会早些休息的,你也是。可我好想你……啊,你睡吧,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君晰你快点睡吧。希望你可以梦到我……】 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拨动了叶君晰的心弦。可他终究是忍下没有再回答他。 一夜无眠,叶君晰第二日跟着钟海棠去见宫北屹,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看到宫北屹盯着自己甚是满意地微笑,心脏更是如同被拧了一般。 “你就是叶君晰,坐。” 宫北屹看着年轻,声音却很沉稳。 叶君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端坐在他的对面。 宫北屹的目光过于直接,让叶君晰微微侧过脸去。他与钟介然都摘了易容罩,在魔尊面前表露的均是真容。不过其实不摘也是无妨,魔尊宫北屹早已到了法相之境,势力比之仙修的化神中阶还要强上几分,这种小法术在他眼中如同虚设。 宫北屹对与钟海棠九分相似的钟介然,视若无睹,倒是对他十分在意,看了半刻后还特地评价道:“你倒是比画上相差甚多。” “画?” 叶君晰不解,听着魔尊的意思,他倒是真的早就被盯上了? “是啊,我儿曾给你画过一副画,说你是这天下最美的仙君。”魔尊说着示意随从将画卷呈了上来。 精美的画卷展开后,一张醉卧美人图呈现在众人面前。钟介然伸长了脖子,盯着瞧,捂着嘴惊呼:“哇,这画得真是你唉,没想到你黑发的模样也这般好看!” 一旁的钟海棠食指绕着自己的龙须碎发,嫣然一笑:“彦彦说他比我美,我是认的。屹郎,你们宫家还真是有福气呢~” 叶君晰品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是被献给魔尊的男修,那自己在钟海棠眼中就是妾室。 钟海棠面上夸赞自己,心里却不知是怎么想的。 乐小师妹从前和他说过些凡人后宫、宅院相争的故事,如今这些片段是否要应在自己身上了? 叶君晰扯出一抹苦笑。 画中人是黑发,所以毕彦早就注意到他了。怪不得妖王段灼尘说龙阳剑派里藏着魔尊独子。 原来,对他百般照顾的义士是早有所图谋。 毕彦……宫哲彦…… 本来就是一个人。 那不用说,毕先生一定也是他们魔界的人。 对呀,那画上的题字。仔细去看,确实与毕方留下的书信字迹一模一样。 自己倒像是个傻子一般,被他们玩得团团转。 他们拥吻时,毕彦在想什么呢,是否在嘲讽自己是个无知又好戏弄的男修,迫不及待地把心捧出去任他蹂|躏。 毕彦让他等着,一同进魔界,是想亲自送上自己的猎物,看着他发狂吗? 叶君晰,你真是可笑呢…… 这世上或许本就没有那多真心,自己又何尝不是把真心拥护他的谢颜小师弟丢在奥南峰上呢? 都是报应…… 宫北屹爽朗一笑,对着钟海棠挑了挑眉尾:“难得你也喜欢他,如此甚好。” “叶美人还是个剑修,与我是同门呢,以后我也算多个可以练剑的对手。” “甚好,省得你总是找借口往仙界跑。” “屹郎,这就是不对了,还不准我回娘家啦~现在拘着我,以后还要拘着叶美人不成?你们魔真是不讲道理。” 叶君晰面前平静,心口却在滴血。他听着宫北屹与钟海棠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只觉得十分刺耳。 脑海里像是一根弦,绷紧到了极致后断裂而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什么时候回得卧房他也不太记得了,眼下他只关心两点。他能不能找机会逃离魔界,心阳秘凝丹一事是否却如毕方所说可以将乐师妹救回来。 他想起那本古籍,再次将其取出来翻看。 可书中只记载了那个瞬移的秘术,其它的页面还是空空如也。 难道还要用海水才能显现出字迹? 叶君晰吩咐侍从取来盐水,泼在上头并无任何反应。 大约是这几日遭受的变故太多,叶君晰鬼使神差拿出紫|阳|宝露,取了一滴滴在空白页面上。 金光闪烁后,更多的文字跃然纸上。 「紫|阳|宝露,天级仙露。由旋椛迷窟中万年紫|阳神草遇雪凝结的冰叶制成。具有洗髓伐毛、凝润舒颜的功效。一品炼药师可用青君玄丹炉,将其与辟心鬼草、百浓秘榴混合后炼制成让活死人起死回生的心阳秘凝丹。」 第39章 红嫁衣啊 “你和他,他将你,你们………… 这两日, 他都被困在魔宫中,只要稍有行动,就会被一众魔兵盯梢。钟介然则是尽心竭力地劝着钟海棠不要轻易与魔尊结为道侣, 每每都是以失败告终。钟介然看到他也是唉声叹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被人拐到这里当小娘实在太过丢人,叶君晰也不愿向钟介然提及此时。只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自己想要离开这里。 而钟介然则是双手一摊无奈道:“吾也想啊,可吾不能把吾的哥哥留在这里啊, 那可是杀人如麻的魔尊宫北屹啊,哥哥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君晰,你帮我去劝劝他成不成, 明日哥哥要去浮华镇选婚服,你与他同去。你去劝劝他!” 叶君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夜里毕彦的传音再次响起:【君晰,你睡了吗?你们找到钟介然的哥哥了吗?】 【嗯……还没有。毕彦, 你到底为什么救我呢?】 这大概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也是第三次毕彦用让人无限心动的嗓音回答他。 毕彦:【君晰,因为你是叶君晰啊……】 叶君晰嘴角是扬的, 心里是苦的。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一个路过的人是怎么单凭他的外貌判断出他是叶君晰?他不怎么离开龙阳剑派的。 所以, 就是那个答案了。 也不算太残忍,他以前不也是被父母送去异食? 以前能逃, 而今也能逃。 他不怕的。 秋夜中,美人隐忍住泪水,等待天明。 *** 浮华镇在魔域与妖界的交接之处,那里聚集了很多蜘蛛精和蝶妖,她们以贩卖布缕讨生计。许多仙界的修者也会去那里寻找制作法衣的材料。 舒云柔烟的白、刺目惊心的红、典雅高贵的紫、还有那深沉如海底的靛蓝。 这镇上的布料错杂繁丽到让人看不过来, 钟海棠穿着一身粉紫的道袍,拉着他到处逛。他二人的容貌在妖里也是顶好的,惹得许多小妖春心荡漾。 她们骚首弄着地摇着绸缎、甩着纱衣。不知道是在展示商品,还是在展示自己。 他随着钟海棠进了一家精致的小店,见他提起一块绣着金色海棠的红绸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好看吗?叶美人,你觉得这颜色衬我吗?” 叶君晰简单回应,余光却不离跟随着他们的随从和新任左护法。 随从不过是些杂兵,看起来还算好对付。这位左护法,却看起来十分棘手。他一身黑色劲装,手拿红缨枪,像个凡人的将领。束高的马尾干净利落,半罩着面容让人看不清神色,不过眼神大多落在钟海棠身上,看他如同在看镇界之宝。只有当钟海棠和他说话时,才会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来。 可想而知,在魔尊宫北屹的心中,还是钟海棠更为重要些。这样倒是给自己多添了些逃跑的机会。 只是要如何逃呢? 他正在琢磨,钟海棠又拿起店中的一件表面极其光滑的红色嫁衣,这次却是朝他递了过去:“你也挑一挑嘛,就当提前选了。我告诉你,这家店的嫁衣可抢手了,就这件红绡喜服,已经飙价到了五万颗上品灵石,可惜老板不卖啊~” 钟海棠递到一半,手又收了回去,拎着衣服走到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我上个月就看中了,结果也是没有机会呢!萧老板!!!” 钟海棠叫了一声,声音巨大,震得天花板上墙角处的虫子窝都掉了渣。 灰黢黢的三角土包在阴角处晃动,下头似乎破了个洞,一只白乎乎肉嘟嘟的虫子从里头掉了出来,但没有完全掉出来,半个身子卡在洞口,像个椭圆形的奶糕。 一个宏亮而优美的女子声音从那土包里传出来:“窝都塌了,叫魂呐!” 钟海棠似乎见怪不怪,朝着左护法摊手示意。左护法恭敬地将自己的红缨枪递给钟海棠,他拿着红缨枪走到墙角,对着那白乎乎的虫子轻轻捅了一下。 “哎哟喂,钟海棠!缺了大德了你!” 白虫子被钟海棠重新捅进了土窝里,从顶上冒了出来,它大拇指般的身体挂在上檐摇摇欲坠,掉落下来的一瞬间,两位看店的杂役立刻变幻做两只蓝绿色的银蝶,拖着透明到肉眼几乎不见的丝网将白色的肥虫兜住。 虫子被两只银蝶轻轻放到柜台前的一个迷你躺椅上,还不忘咕扭咕扭自己肥硕的腰身。 钟海棠将红缨枪还给左护法,笑嘻嘻地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喜服说道:“萧老板,你看你挂着也是挂着,还不如卖给我。” 被他称之为萧老板的肥虫摇着头:“不卖!鲛绡只卖有缘人。” 钟海棠不死不休:“我都来了十回了,次次都一眼就瞧中,还不是有缘人?我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你再不卖,我可抢了!” 肥虫见钟海棠将喜服抛给左护法,一副“这就要走”的模样。急得从躺椅上滚下来:“哎呀,钟海棠!你买回去也穿不了。它会把你活活勒死的。” 萧老板叫嚣着,一路骨碌碌滚到柜台边缘。叶君晰下意识地用手接住她。 光滑软糯地触感倒不让人生厌,再配上她饱满而亮丽的嗓音,叶君晰只觉得自己接住的不是个白虫子,而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哎哟哟,你是谁,看着赏心悦目的很,嗯~~蹭着体感也好~慢着!” 萧老板在他手里蠕动了两下,突然竖起虫身,芝麻大的黑子脑袋上似乎是一双瞪大到极致的虫眼:“你是个鲛人?!” 短小软糯的虫脚在他掌心滑动了两下,萧老板又补充道:“你还是个鲛王?不得了不得了!” 众人听到萧老板这样说,都震惊地望着叶君晰,他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是去月莱岛的那片海域时机缘巧合变成了鲛人,不是什么鲛王。” 萧老板立刻否定道:“不可能,你的肌肤又滑又细,是鲛王才有的水准。那件红绡喜服呢~拿过来和他试一试。” 叶君晰一手托着肉虫子,冲着钟海棠摆手。 自己又不是新郎,穿什么喜服,而且他可听见了,方才这萧老板说,喜服只卖有缘人,旁人穿了是要被勒死的。 他叶君晰惜命,并不想折在一件衣服上。 谁知钟海棠直接将衣服搭在他的臂弯处,推搡着他去里间试衣服:“叶美人,别担心,萧老板让你试,你一定能穿的。” 叶君晰带着虫子被一起关进了里间,虫子在他掌心滚动,芝麻大的虫头贴着自己掌心害羞地说:“奴家还是黄花大闺女,你别当着我的面换呀!” 叶君晰张望了一下四周,设法支起来一道隔音屏障来,然后讲红绡喜服放在一边,捧着肉虫子说道:“萧老板,我有一事相求。” 白虫子摇晃着腰肢娇滴滴地说:“仙君长得这般好看,让我把红绡喜服送给你都使得~” 叶君晰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萧老板,你这店可以后门?实不相瞒,我想甩开外头那些人。” 白虫子立刻又竖了起来,惊讶地说:“啊?你不是钟海棠的朋友吗?难道你是被他拐来的?!他不是要和魔尊宫北屹成亲吗?你和他,他将你,你们……” 叶君晰连忙打断萧老板的遐想:“我与他弟弟是朋友,但我现在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也不好直接和他说,怕是要被强行留在魔界。还望萧老板能帮我这个忙,我有很多灵石,可以送给萧老板做谢礼。” 白虫子自他手上软软地倒了下去,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是钟海棠的娘家人,你现在离开是不打算参加他和魔尊的大婚了吗?唉,好可惜呢~灵石不用啦~本萧萧多得是钱,不过你得答应我个别的要求!” “萧老板但说无妨!” 白虫子蹭了蹭他的掌心,娇羞地说:“你以后若是,若是行大婚礼,要穿我的那件红绡喜服,如果新娘不是我,也要请我去看,可好~” 这算是个什么要求?倒是也不难…… 叶君晰点了点头:“那便多谢萧老板了!” 白虫子再次于他掌心立了起来,短肉的几只虫手接触在一起,上下变化,看起来像在结印。 “轰隆”一声巨响,叶君晰的脚底坍塌出了一个大洞,还好他躲得及时才没有掉下去。 他将萧老板放在红绡喜服之上,对她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跳进了洞里。 土洞里布满了虫丝,简直像个盘丝洞。叶君晰猫着身子,剥着一层又一层的丝灰,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走到了头。 叶君晰唤出自己的银龙霜血,又从玉戒之中取出玄龙钩,在将洞口的虫丝用本命剑撩清后,将玄龙钩甩了上去,玄龙钩似乎抓住洞外的石头。叶君晰用力拽了拽,确定牢固之后,攀着绳子一步步往洞口爬去。 快了,快到出口了。 正当他还差一点就要爬上去时,突然被一股神奇地力量拖了上去。 一瞬间人仰马翻,都没来得及寻找支撑点,叶君晰就被重重地甩在平地上。 待眼前的雪花消散后,叶君晰终于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色冷峻的魔尊宫北屹正捏着玄龙钩,静静地望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是在嘲讽他,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40章 宫北屹啊 “尊上,叶某真的,不喜好男…… “你倒是和那小子一样顽皮。” 那小子? 叶君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魔尊大约是在说他的独子宫哲彦——那个欺骗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自然不会在这时和魔尊硬拼。距离大婚还有七日,离宫哲彦回来也还有两天,他总是能找到机会逃脱的。 一想到宫哲彦, 他的心里又是一痛。 魔尊睨着眼望着他,也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等他将身上收拾妥当后才开口道:“海棠的嫁衣选得如何?” 原来是关心钟海棠的,他还以为是特地过来视监他的,刚刚或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魔尊见他没回答, 又再次说道:“你若有看重的,也可一并买了。他喜欢的,你都可以再备一份自用。只要你们二人商量妥当即可。” 这是让他早早和自己的夫人和睦相处, 以待来日后院不会起火? 叶君晰顿时有些胸闷气短,且不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宫北屹,就算喜欢,也不会愿意与他人共侍一夫。 钟海棠怕是已经想通了, 从毕方那里得知自己需要紫|阳宝露,以此来和自己套近乎。早知这样,这东西他就应该自己想办法去旋椛迷窟中找。 白拿了人家的礼, 真是不太好。 就像是他白拿了谢颜小师弟的修为, 日后总要还给他的…… 叶君晰恭敬地行了一礼, 说道:“多谢尊上好意。我暂时不需要这些东西。” 谁知宫北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怎么不需要?我本想让你和海棠一同出嫁的。现在是有些来不及, 只能放到日后,你放心。魔界必不会亏待你的。届时你的婚礼也一定不会比海棠的差。” 叶君晰嘴角抽了抽,他想开口直接回绝魔尊“好意”,左思右想还是说得委婉些:“尊上与钟仙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然,龙阳之好在世间仍是少数, 叶某无意。” 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就让魔尊认为自己不好男风,这样更加简单粗暴。 宫北屹听完他的话,果然很震惊,挑起眉尾看着他,这神色却与毕彦有几分相似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问道:“可本尊记得,你是龙阳剑派的弟子啊!” 叶君晰一口口水呛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憋死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甚至都有些怀疑在其它仙门眼中是否也这么想他们:“尊上,此龙阳非彼龙阳。我剑派内还有许多女弟子,剑派上下也非以男风居多。” 宫北屹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毕方明明回禀,毛头已经和叶君晰有过肌肤之实了,为什么现在叶君晰又说他不好男色? 难道是那小子强上的? …… 这等孽子,他回头一定将他往死里揍! 宫北屹摸索着自己的嘴唇,又细细琢磨。 宫哲彦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多少有点随了他的生母。爱上一个人,就与他死缠到底。如今叶君晰不想嫁,却也没说讨厌毛头。那就说明毛小子还是有些机会的。 他们都是半仙之人,无需像那些凡人一样受孕育后代的烦恼。好不好男风,也就是在叶君晰的一念之间。 “你若是担心后嗣问题,本尊可以让毕方研究研究生子的配药。将你的身体改造一下。就是辛苦你了,本尊建议还是不要如此。” 宫北屹说完这话,连叶君晰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魔尊莫不是认为自己觉得为人妾室地位不稳,非要靠子嗣抬高身份? 还有毕方,果然是他。 看钟海棠这一身要深不浅的伤,怕是毕先生口中所说的身体不佳的“老患者”就是这位魔尊夫人吧! 叶君晰忍住内心要溢出来的不满,再次坚定地说:“尊上,叶某真的,不喜好男风。” 宫北屹见暂时说不通叶君晰,便也就没有继续说。只是带着他回到了萧老板的店里。 萧老板见叶君晰去而复返还带回了魔尊,吓得虫身再次跌落迷你躺椅,被蝴蝶接住后就扶了回去。 “哎呦,这不是我们鼎鼎有名的魔尊大人嘛~怎么亲自光临本店呐~” 萧老板扭着虫身,即便看不清她的虫脸也能从她的口气中体会出她那一脸谄媚的笑。 她方才刚和钟海棠说叶君晰是有事先回了魔界,这下又去而复返,确实有些不好收场。 宫北屹并没有搭理她,看到钟海棠冰冷的颜色立刻柔和了许多,连声音都变得动听起来:“海棠,嫁衣选好了吗?” 钟海棠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红喜服,未施胭脂却美艳动人。他拂袖甩了魔尊一脸,撒娇地说:“叫你别来,偏要过来瞧,讨厌~” 他侧头看到跟在后面的叶君晰,顿时欢喜了起来,两三步跨到叶君晰的跟前,左右转圈:“叶美人,帮我长长眼,这件如何?对了,你方才怎么急匆匆的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那红绡喜服你可穿得?” 萧老板立刻咳嗽了一声,替他答道:“穿得了,穿得了。这衣服就送给叶仙君了。” 钟海棠一听顿时垮了脸,不满地扯着自己的衣裳,似乎要当众将喜服脱下来:“不买了不买了,最好的喜服都是人家的了,我再挑也不如他。” 左护法一本正经站在一旁,似乎是见怪不怪。只有魔尊轻揽住钟海棠的腰身,一双手抚弄着钟海棠脸颊和耳垂调笑道:“海棠,届时我让众人都禁了视线,你什么都不穿嫁本尊也行。” 钟海棠狠狠拧了一把宫北屹的胸口骂道:“死相~叶美人还在呢~” 叶君晰无意看他们两人打情骂俏,只想借口离开魔界。今日的逃跑计划已经泡汤了,只能待来日。 第二天晌午,他被宫北屹叫了过去,钟海棠也在侧,揉着自己手腕上的捆痕吃着魔尊递给他的荔枝闭目养神。 见到叶君晰来了,赤着一双脚就跑下了榻:“叶美人,听说你不想嫁到魔界来,这是为何?” 叶君晰连忙倒退一步,躬身行礼:“多谢钟仙师好意,我确实不想。” “你是嫌小彦彦太不成熟了吗?” 他听到这个字,脸色上立刻有所松动,单这一点细节就立刻被钟海棠捕捉到了。 “哎,他是不好,当初我和屹郎在一起,他也是竭尽全力阻拦我们。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钟海棠一边感慨一边带他坐下,又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钟海棠讲得眉飞色舞,看起来就像是个市井里的媒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你嫁过来,有我和屹郎为你撑腰,他就是以后脑子里再填浆糊,我们也会把他揍得服服帖帖。昂~” 叶君晰刚要开口,坐在对面的宫北屹也跟着说道:“那逆子惯会施一些坑蒙拐骗的招数,以此来博得本尊的重视。也难怪,起初毕方将他带回来时,本尊并不想认他这个儿子。多少有些过于苛责了。后来长大了品性不佳也是本尊疏于管教,怕管得严了他彻底不回来了。如今他将你带回来,本尊和海棠都是极满意的。你再考虑考虑,那毛头若做了什么不如你心意的事情,你且再容他一两回。” “你可不是苛责了嘛,从前没我在,对着小彦彦又是刀子,又是巴掌的,你看他那眉头的疤,多少年过去了都消不去,可怜我的小彦彦没有亲娘疼哟,好好的俊小伙被你整成痞子相!学坏了报复到我头上,想来就是气人!” 钟海棠似乎越说越气,也顾不上劝他了,与宫北屹撒起泼来。说是要给他剥上五百颗去壳去核的荔枝赔礼。 叶君晰盯着那杯碧螺春没有动,吃一堑长一智,他在铜姝神域里遇到的可不想再在这里发生一遍。钟海棠与魔尊厮混在一起,可以说也是背离仙道。 大约是他油米不进,到了晚上竟让钟介然来劝他。 叶君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介然,如今怎么你也来同我说这样的话,你如今要紧的,难道不是劝你哥哥离开这里吗?” 钟介然的想法也是很奇特,他双手抱胸一本正经道:“这不是听说你也要留在魔界,吾想你若是留下来陪着哥哥,吾倒是也放心了。而且,仙界不是在通缉你吗?正好你在魔界躲一躲,等找到了剩下两样东西炼出神丹救活你那位小师妹,你再回仙界也不迟。” 叶君晰对着钟介然坦言:“毕彦他既然骗了我,那么从一开始他的救命之恩就是有预谋的,包括后来的种种。魔永远是魔。二十年前魔尊宫北屹只因与妖王的私人恩怨就进犯我仙界,打伤沈掌门。你闭关不知此事,可我却历历在目。也许当年没有宫北屹,沈掌门也不会……罢了,虽然如今我被仙界通缉,急需庇护之所,但我是不会像钟海棠那样……委身于一个魔。” 钟介然并非要死磕叶君晰,他见说不动也就放弃了。毕竟他也不大希望自家哥哥留在魔界。倒真是有些可惜了毕道友,虽然他看起来是凶了些,但能感觉到对叶道友有几分真心。 哎,不知道魔尊对自己哥哥到底又是如何呢~! 叶君晰听见钟介然在一旁唉声叹气,生怕他一会儿再像钟海棠一样给他洗|脑,立刻按住他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介然,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41章 不归秘境 “这样我杀你才是万无一失。…… 叶君晰离开了龙阳剑派, 郑秉一日日殚精竭虑,生怕哪日他杀回仙界。在从青月剑派得知魔尊即将大婚后,他便更加惶恐。 按照书里的剧情, 魔尊宫北屹大婚之后的一大剧情,就是反派血洗龙阳剑派。 他找了几次沈向卿,希望可以由他出山找一找叶君晰的下落。可沈向卿却回绝了。 倒是柳司纯,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主角的机缘,可以容他先领取。 他以带门下弟子历练为由, 去了不归秘境。按照书中的情节,主角会在不归秘境中遇到两个逃难的魔童。救了他们后便会得到逆天石。 宫哲彦一进入秘境就在追踪郑秉一的踪迹。 三岔路口,他咬破手指将鲜血擦在自己眼眸之上, 漆黑的瞳仁立刻变得红色,并不像叶君晰那样红水晶一般的夺目靓丽,而是嗜血可怖的深红。 开启追踪之术的宫哲彦发现眼前的三岔路,其中两条均有人路过的痕迹。左边一条的气息他更加熟悉, 像是来自于龙阳剑派。右边也有,却更淡些。 宫哲彦未曾犹豫,直接顺着左边一条前行。 他进来之前已经对不归秘境下了时间禁制, 里头的人无论如何需得三天后才能使用时境圈离开秘境。 不急, 若这条不是郑秉一, 他就回头再去另一条。 不归秘境主以野林为主,万物均在绵密的树林中滋育而生, 抬头不见日月,处处潮湿蒸郁。这里的绿色像是一种要人命的毒药,在无尽的林中拉长,变深。 地面可生长的灵物并不多,菌类倒是长得繁茂。白森森的菇子长得又肥又大, 扭曲着向上,个头小的也有半个人那么高。 空气中弥漫着的白烟倒像是是这些白菇撒出来的孢子,不知有毒无毒。宫哲彦屏息前行,心也更加静。 追踪之影颜色越亮,他离活物也越来越近了。 眼前是一多巨大的白色蘑菇,追踪之术的光亮点就在那之后。 一道炬火之术打过去,他将那蘑菇烧灭,眼前显出两个熟悉的人影。 他们是龙阳剑派的弟子,方才被捆在蘑菇上,此时仍在入昏迷。 他想了想叶君晰,还是将二人身上的绳索挑断。正此时,一道掌风从他后头逼了过来。 他闪身躲过,飞立在一个蘑菇之上,看清来人。 竟是已故的右护法毋天成。这人不是被钉在魔灵柱上,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毋天成看见他也十分惊讶,转身就想逃,却被宫哲彦一招雷笼术困住。 他见自己逃不走了,立刻跪伏在地上求饶:“求少主饶命!求少主饶命!求少主饶命!” 宫哲彦冷漠地望着他,一记雷鞭甩在他的脸上冷冷道:“聒噪。” 毋天成明明疼得身子都扭成了蛆,却也不敢再叫,只能小声哀求:“少主,您怎么有幸光临这里。有什么用得到属下的地方,属下粉身碎骨……” “那两个仙界弟子是你捆的?” 宫哲彦拔高了音调,让毋天成瞬间觉得自己是死到了临头。前不久卖香魔监管不力,丢了两个魔童,他顺着踪迹一路追到不归秘境中来,没找到魔童倒是遇上了两个不成气候的仙界剑修。他想着将这两个仙修弄回去,一样炼尸油,说不定能研究出可以混入仙界的仙香膏来。这样他就不用徘徊在仙魔交接之地,担惊受怕哪日被魔尊宫北屹发现假死,再被捉回去钉在魔灵柱上。 “毋天成,没想到你又开始重操旧业了啊,二十年前没把我炼成香膏是不是很后悔呀~” 宫哲彦说着,走到雷笼之前,一道雷鞭甩了进去圈住毋天成的一只手,抬手一收,前任右护法立刻像被扯了胡须的虾米,捆住的手紧贴着不断放电的雷笼却不能挣脱,整个人在一阵阵紫电中不断地抽搐。 “你手上的灵戒呢?啧啧啧……”宫哲彦冷笑,“怪我好日子过久了,竟然第一时间没认出来,那个卖香魔竟是你的人。” 疼到极致的毋天成不惜自断一手,抱着血臂跌回笼中,咬着牙嘶叫,倒是与那疯癫的左护法如出一辙:“宫哲彦,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左护法糊涂,魔尊糊涂,我却不糊涂。魔界不能交到你这样身怀毒情之血的魔身上,你该和那女人一起死,免得同她一样祸害遗千年!!!” “试想一下,你接替了魔尊之位,却爱上了一个仙,他要你斩尽天下魔修,你该如何?又或者,我们尊贵的少主未能得人芳心,届时你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酣睡在他人之侧?” 右护法的话瞬间挑起了宫哲彦的怒火,他立刻觉得浑身血液倒逆而走。只能隔空重碾毋天成的头盖骨泄愤。 要他想象大师兄睡在别人怀里,他做不到!!! 他想……他想…… 被他施法按在地上的毋天成头顶冒血,殷红了一片,他似乎是死到临头不怕了,亦或者是故意激怒宫哲彦不想死在宫北屹的手里,趴扶在地上唱起诡异的歌谣:“杀情郎,杀完情郎灭鸳鸯。爱难消,魂不聚,转世也无姻缘续。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时,喉咙却人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宫哲彦知道这是宫北屹给他设的禁制,关于他生母的事情无人可提,死人也不可言。 一个要死的喽啰,他能懂什么。大师兄才不会像他说得那般。 他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又给这雷笼重新加了个结界,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会同父亲说你在这里,外头设了结界,除却幻神期以上的魔没人能看得见你,别嚎了,老实呆着吧!” 宫哲彦几度想平息怒火,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毋天成说的鬼话。最后实在忍不住使用问心咒联络叶君晰。 其实只是过了几息的时间,他却觉得等得十分漫长,大师兄回他道:【没事,我和介然刚混进去,一切安全。你家中如何?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听到叶君晰平静的话语,宫哲彦心中却荡起了无限波澜。 他大师兄在关心他呢! 他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人! 他恨不得立刻就赶回魔界,捧着他的脸亲昵。 他激动地告诉大师兄,自己会尽快回去,却没有收到叶君晰的回复,那边死一般的寂静,让他雀跃的心情立刻又落入了谷底。 旋即他又安慰自己,这个时辰大师兄是要就寝了。 果然,他听到大师兄说:【恩,你也早些休息。】 宫哲彦仿佛像被打了鸡血,没有停顿,立刻向着第二条路线赶去。 *** 顺着另一条红影追踪过去。源头却是那两个逃命的魔童。他们被宫哲彦一身的魔气震慑得匍匐在地不敢多言一句。而郑秉一似乎发觉此处秘境被人设了禁制,已经将自己的气息掩盖。他想找到郑秉一就要再多废些时日。 宫哲彦见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索性找了一处大原石坐下,半条腿支着手肘,靠着石后的树冲着两个魔童说道:“你们可见过一名有八字胡的剑修?” 两个魔童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哆哆嗦嗦想开口,另外一位却用手肘顶了一下|身旁之人。 这样一来一回一个小动作,让宫哲彦微微眯起眼睛,食指敲了敲自己的断眉说道:“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要杀了你们的救命恩人。” 其中一个胆子略小的童子吓得眼泪噗噗,反观他旁边的童子却十分胆大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是自己逃的,与那名修者无关,他只是顺手救了我们。阁下放过那名修者,魔界也好少与仙界结仇。” “哼。” 宫哲彦一道雷鞭锁在那小童脖子上,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不屑道:“年纪轻轻不要以为自己识得出好坏。你们的救命恩人,一剑捅死无辜弟子的时候,倒一点也不像是只好狗。” 小童被拴着脖子说话极其困难,嘴唇也被电得发紫,却仍旧是咬着牙说道:“那他也……是……救了我们……万……没有将他……的踪迹……泄露给你……的道……道理。” 宫哲彦“啧啧”两声,状似赞同地说:“你说得,好有道理啊~那不如,就来个功过相抵?” 小童皱着眉头,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宫哲彦手中电鞭一抖,一道蓝色的闪光甩了过去,眼前的小童变化成了一只白色的兔子。 他将小白兔随手扔在地上,对着仍跪在地上的胆小童子默念法诀,抬手一指将破解秘境的阵法已转到那小童的身上。 他自己则飞身到树顶,隐身其中。 小童见宫哲彦走了,抱着白兔一路奔走,他惊恐地望着头顶。他知道刚才的那个人,是个实力极高的魔。本来他以为此人是和毋天成是一伙的,心中就越发惧怕。 可他跑着跑着,却发现不大对劲。 如果方才那个人真的是要捉自己回去炼香,何必费此周折? 他想不通,只能一直跑,树林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大白蘑菇发出莹莹的白光。 跑累了,他就找个树洞亦或者是山洞休息。可他并不知道,被化成阵眼的自己看起来与寻常魔童无异,实则稍一动身牵动了整个秘境的。一树一叶均会受其影响,他就像一个无光的太阳。周遭的树木草绘均朝着他缓缓蔓延。 只是过了两日时间,许多树枝都变幻了方向,他们拧扭着向他逼近,摆出渴望又可怖的形状。 郑秉一自然发现了秘境中的异常,顺着草木扭转的方向,他找到了躲在山洞中的小童。 小童看见是救命恩人,感动地哭了起来,举着兔子哀求:“郑长老,他被一个魔修变成了兔子,您有法子将他变回来吗?” 郑秉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摆出一副慈眉善目地表情来:“无妨,离开这个秘境,他自然会恢复原状。” 魔童森白的脸蛋挂着泪珠,着急地说:“那,那我们如何出去?” 郑秉一哈哈一笑,弯腰牵起小童的手,将他带出洞口,指着左前方黑木树上一排紫妖妖的耳状菌菇说道:“看见那个没有,方才我就想将你们二人救出去,只是你二人身上的幻障未破,心魂忍受林中雾障的干扰,看不清实物,如今,你只要吃了那个菇便能看见我圈出来的时境圈门了。” 小童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摘下紫菱菇就往嘴里送,刚吃进去就觉得浑身疼痛,像被万千只毒蚂蚁啃噬,又疼又痒。 他不停地抓挠,手中的小兔也抱不稳了,摔在地上。 而郑秉一完全一改刚刚和善的模样,狞笑着提剑向他走来:“对对,就是这样,让紫菱菇镇住你的魔气,这样我杀你才是万无一失。” 第42章 不归秘境2 “谢师弟,大师兄还活着吗…… 小童不可置信地望着救命恩人, 他的脸上已经被自己抓挠得翻出了血,纯洁的泪水淡化了朱色,却不能净化面前之人的恶毒。 “郑长老, 你,你要干什么?” 郑秉一抬手指了指周围的树枝说道:“老子杀了你这个阵眼,破阵出去啊!身为一个魔,连紫菱菇都不认识,不死你死哪个?哈哈哈哈哈!” 看着狂笑的八字胡剑修, 小童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如刚刚那个魔所说,幼稚地以为救他一命的便是好人,还将自己的祖传之石送给了他。可现在知道已经完了, 他今天必定要死在这里。 万念俱灰的小童闭上了眼睛,朝他席卷而来的剑风越来越近。 刹那间,他的眼前亮起一道白光。 “噼里啪啦”的细碎电响自他额间响起! 一声凄厉地尖叫撕破他的耳膜,蓝色的电鞭如一条有了生命的触手, 穿过郑秉一的胸膛,蘸着鲜血鞭头,直直撮在距离他瞳孔半寸之处。 再多半分就要刺瞎他的眼。 小童屏气凝神, 看着那蓝色的电鞭如蟒蛇回洞, 倏得一下又窜了回去。掠过郑秉一胸膛之时似乎分裂成了无数个灵活的电蛇, 卷曲勾拢着要从他身体里拖拽出什么。 刚刚狂妄无比的郑秉一此刻像乞丐一样摸抓着自己胸膛,干嚎着却无声响。 拿着电鞭之人再次猛得一拽, 一株像人参一样的半透明物体从他体内脱离而出。 在电鞭的挥舞下,粉化成烟。 那是郑秉一的灵根。 宫哲彦沉凝的嗓音盘旋在小童的上空,音量不算大却威慑力十足,仿佛能顺着耳蜗钻进心里:“掏出他的金丹,给你的兔兄弟吃了, 他便可以变回来。嗯……你最好快些,否则等我走过来,他连全尸都不会有。” 被剥了灵根的郑秉一趴在地上低吼:“你他娘的是谁……耍什么阴招!?我乃龙阳剑派的长老,你敢伤我,沈向卿不会放过你!!!” “狐假虎威,哦,不对,沈向卿称不上老虎,他不过是个和你一般的阴险鼠辈!”宫哲彦并未从树上飞下来,只是用电鞭抽着树,叶片簌簌地落下来,像是要将郑秉一埋入坟中:“不过你也别叫了,我知他不在此处,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不消片刻,郑秉一就被埋在叶子里,他慌慌张张将自己脸上的落叶扒去,用力地抬起头向上望去:“你是谁!?谁告诉你的,你是龙阳剑派的弟子!你是叶君晰一党的余孽!!!” 宫哲彦目光一沉,隔空一抓将那些还未掉落在地面的树叶收拢在手边,注意魔气之后,让他们化作一片片黑色的利刃朝着郑秉一削去。 郑秉一惨叫着,听着头顶之上的高人阴恻恻地说:“就凭你,也配提大师兄的名字!光乐沅荀一个人的性命,就够你今日死上一回了!” 一听此人既称叶君晰大师兄,又提到了乐沅荀的事,郑秉一基本可以确定来人是他们原来龙阳剑派的弟子。 既是龙阳剑派的人,就还有机会辩驳,郑秉一立刻怂了下来,状若无辜地解释:“那,那只是个误伤,她当时是要去保护你叶君晰那个反派,我的灵根都被你拔了,你就饶了我这条贱命吧……何必呢,我也是为了剑派的未来,叶君晰有朝一日真的会血洗龙阳,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郑秉一趴在地上哀嚎,他这番话让宫哲彦联想起从前沈向卿说过的话,什么天命,什么让他离大师兄远一点。 他总觉得自沈向卿闭关之后,这三位仙师无形中就像是捆绑在了一起。也许他们从那时起就笃定师兄会入魔,所以惧怕师兄,所以要废掉师兄的灵根。 天机?他才不信! 子虚乌有的事情凭什么现在就扣在叶君晰的头上!? 他从树顶之上一跃而下,盯着眼前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小兔的童子厉声道:“小孩,你还不动手?!” 紫菱菇的效果已经减弱,满脸是血的小童身形抖了抖,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面前狼狈的郑秉一,有些害怕却又不敢愣在原地不动。 他挪到郑秉一的身边,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找位子。 宫哲彦勾起嘴唇,昂头指挥: “下三寸,左一寸……” “别,别听他的,我救过你的!” “对,就是这里,掏进去,用点力,就像捅烂柿子一样。” “我已经没有了灵根,再没有金丹我会死的!啊啊啊啊!!!!” “摸到那颗硬硬的柿子核了没有?剥干净些,拽出来!” “啊啊啊啊!!!你究竟是谁,我一定会……啊啊啊啊啊!!!” “是会有些吃力的,再用点力,对,就是它!” 小童红彤彤的手里捂着一颗铜钱般大小的金丹,他展开手掌想要拱手献给面前的魔。 可宫哲彦只是瞥了一眼,万分嫌弃地说:“你喂给兔子吧。” 小童经历过这些,脸都吓木了,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宫哲彦说什么,他便照做什么。他蹲下|身捉住白兔,机械地将它的嘴掰开,将金丹塞了进去。 此时的郑秉一已经昏死了过去,宫哲彦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好工具。 铲子……嗯,此处何物能做铲子? 宫哲彦用弯刀竖切下一只白蘑菇,给其镀了一层硬壳之术,而后扔给小童:“就地埋了。” 小童接过蘑菇铲,机械地挖着土。宫哲彦嫌他挖得太慢,顺势打了个响指将另外一个魔童也变了回来,两个人一起给郑秉一做着坟。 看着土坑渐渐深了,他心情愉悦到了极致。再次使用问心咒询问大师兄的状况。 为让他料到的是大师兄又问了他那个他已经回答过两边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救我呢? 宫哲彦轻笑,这个问题,一千遍,一万遍,他都会告诉他——因为你是叶君晰 可当他传音过去后,那边却没了声音。 这里树林阴密,让人摸不清时辰。他担心大师兄已经睡了,便没有再问。 没过多久,坑就挖好了。两个魔童拖着郑秉一的身体将他挪到坑边,那个曾经被变成兔子的魔童倒是狠绝,一脚踢在郑秉一的身上,将他踹进了土坑。 二人正在掩埋之际,和郑长老一同来的两个剑派弟子冲了过来,其中一位还是给谢颜行刑时手下留情的费沐。 费沐盯着已半截入土的郑秉一很是吃惊,推开两个魔童,跳进土坑就要将郑秉一拖上去。 而另外一个随行的弟子则是怒目而瞪,慌张地拿着剑站在土坑外对着宫哲彦隔空比划:“你,你们是谁?!竟敢重伤郑长老!” 宫哲彦负手而立,见那弟子有两分嚣张的意味,啧啧两声摇了下头,抬手扬了他的剑,将那弟子一脚踹进土坑里。约莫是下脚重了些,那名弟子摔下去便没了动静,和郑秉一一同“死”在地上。 美少年支着膝盖蹲在土坑边,看着费沐,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费师兄,干嘛呢~” 费沐猛地一惊,回头望向美少年的一瞬间回想起了那双一模一样的璀璨星眸:“谢……颜?” “嗯,在呢~”宫哲彦勾唇一笑,他指了指地上已经和死人无异的郑秉一,挑眉问道:“你要救他?” 费沐手上的动作停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龙阳剑派对外宣称,叶君晰练功走火入魔,还得乐沅荀死相惨烈,不得不火葬。 而乐沅荀是被何人所伤,大师兄又是如何被三位仙师逼下子含峰,他是全然知晓的。 起初他还担心谢颜是被沈掌门灭口了,现在见到了眼前的美少年,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对,他身上这样浓烈的魔气…… 费沐眉头一拧,做出防御地招式来:“谢颜,原来藏在龙阳剑派的魔是你!沈掌门算得天机,将来会有一位法相期的魔修血洗龙阳剑派,看到大师兄青丝化白发,这才把他当成了祸患。如今看来,倒是你害得大师兄被赶下山去!!!” 费沐这番话倒让宫哲彦稍稍理解了沈、郑、柳三人的奇怪行为。 原先龙阳剑派实力最强的就是叶君晰,法相期的魔修非一日之功,能到达此等境界的,灵根也需得极好。 怪不得沈向卿对大师兄的戾气会这么重。 但将未发生的罪孽定在如今还良善的大师兄身上,未免太不讲道理。就算是他隐瞒自己魔界独子的身份,牵连了大师兄,也是他二人的恩怨。那三人所做之事,也不可原谅。 宫哲彦眉头一横,冷冷地盯着费沐说道:“看在你从前少打了十鞭的情分上,我饶你一命,你若不带着那个弟子滚开,我今日连同你们一并杀了!” 费沐被他的眼神吓到,往后退缩之时不甚被脚下的郑秉一绊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倒是没急着站起来,顺势低着头想起对策来。 谢颜不知是个何等境界的魔,能够伤郑长老至斯的,少说也是吞梦境界以上的魔,还是……走为上策! 他暗暗捏破了袖中的传送果,抬头望向已经变了模样的谢颜:“谢师弟,大师兄还活着吗?” 在听到那三个字时,美少年冷冽的眼神立刻柔软了几分:“他很好,他不会回龙阳剑派,仙界也不必寻他。” 费沐尴尬地笑了笑,他既知叶君晰如何下山的,就知大师兄和谢师弟之间发生了什么,谢颜一句“他很好”,怕是大师兄还落在他手上。 想想几年前,魔尊宫北屹掳走青月剑派钟道友一事,如今还耀武扬威向仙界宣布要娶钟道友为妻,便可知昔日的谢师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谢颜竟存了这般念头! 真是可恶!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抽上谢颜几百法鞭! “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让开!” 第43章 都在寻他 “白头发,红眼睛,你好像不…… 手中的传送果已经滚烫, 即将到达可以发动的瞬间。费沐不再犹豫,朝着宫哲彦丢了过去。 宫哲彦下意识的抬臂阻挡身上还是沾到了传送果实。 传送果实顾名思义,可以将触碰到它的人直接转送到另一个随机位面去。这种神物可以无视宫哲彦之前的阵法。 费沐作为发起者, 手上也沾了剩余果肉。连带着一起传送了出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宫哲彦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你坏我好事!” 宫哲彦冲着他怒吼,费沐的本命剑被滞留在不归秘境之中,传唤不出。他几乎到了必死的境地。 正这时,宫哲彦却突然转身走了。 他看不见美少年此刻脸色阴郁, 眉心隆起,嘴抿成了一条线,差点就要当着外人的面破口大骂。只因魔界传来消息——叶君晰, 跑了! 这事还要从半天前说起,当时叶君晰为了顺利逃离魔界,与钟介然商议好两人互换身份,假的叶君晰留在房中。他扮做钟介然溜到一个无人看守之地, 先用古籍上的秘术,瞬移到魔宫之外,而后再继续往南逃。 宫哲彦接到消息时, 钟海棠刚刚发现屋里的叶君晰是钟介然假扮的。他催动问心咒回溯, 发现自己眉间不知何时已被叶君晰收回。而自己的那个, 也被叶君晰强行切断。 宫哲彦一回魔界就直冲钟海棠的寝宫,要不是宫北屹在一旁, 他大概会直接捏上钟海棠的脖子。 “小彦彦,你可算回来了。我,我们是真的留不住他呀!”钟海棠感受到宫哲彦冷到冰点的目光,立刻往宫北屹的怀里凑了凑,捏着袖口解释道:“你别那么瞪着我, 我发誓真的没有欺负他,他是我儿媳,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宫北屹虽自知从前对不起宫哲彦,但也不会任由着他欺负自己的人,想起叶君晰说过的话,就更觉得儿媳出逃,罪责还在宫哲彦自己身上,于是皱起眉头问道:“小子,这确实不怪海棠。叶仙师说他并非龙阳之好。你们之前,可是你强迫于他?” 宫哲彦脑子里炸开了锅,混乱不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人的话,他看到钟介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冲过去就问:“君晰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他又为何要离开?他……” 钟介然被宫哲彦晃得头晕脑胀,扶着额头唉身叹气:“毕道友,不是,宫少主,说起来吾还是最后一个知晓你真实身份的呢,若不是你亲口和叶道友说了,那便是他自己猜出来的。难怪他要生气,对了,你们什么好上的?这一合一分也太快了吧!要不是叶道友说他不愿意留在魔界,吾都不知道你们好过!” 宫哲彦面露尴尬之色,确实是有些快,可君晰走得也太突然了,都没给他个解释。躲他倒像是在避洪水猛兽一般,怎么会怎样…… 钟介然话匣子一开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说你起初救他就是有目的,瞒着身份这么久,而且你还是他……” 想起此处还有魔尊宫北屹,钟介然凑近了两分压低了嗓音说话:“他最讨厌的魔,你想想,你细想,叶道友虽离开了龙阳剑派,可他师尊是谁,沈向卿啊,沈向卿可是被你父亲打伤的。唉,有道是伤师之仇不共戴天呐!他知道你是魔了,还会继续喜欢你吗?必定不啊!啧啧啧,而且你风评还如此之差,魔界谁不知道你为了拆散吾的哥哥和魔尊,做过些什么。嘘……虽然吾很感激你!” 钟介然又凑近了些,眉飞色舞地说:“反正你和叶道友都黄了,不如这头使把力,把吾哥哥的魂给搅了吧,吾实在不想让他嫁给你父亲。” 宫哲彦本以为钟介然朝他招手,是有什么好计策,没想到说得这等不吉利的话,一下将其推开,愤愤道:“没空管你钟家的事。” 美少年几步走到魔尊面前,对着自家父亲行了一礼,郑重其事地说:“父亲,我此生已认定叶君晰是我毕生伴侣,无论山高路远我都要将他找回来。父亲虽大婚在即,但孩儿急着寻人,无法参加还望父亲谅解。” 魔尊挑眉,只说了一句话:“小子,强扭的瓜不甜。” “可我就爱吃!” 美少年不满地顶腮,留一下这一句,转身几步化作一团紫电云直接消失在殿中。 *** 叶君晰的形神变幻之术已经失效,他从玉戒里寻了件黑衣斗篷将自己裹住,躲在一处破庙里避雨。外头乌云密布,更让天边阴沉的不是黑云,而是聚集在魔妖交界之处的魔兵。 魔界已然知晓他的出逃,数以万计的魔兵在远处搜寻,他们不敢跑到妖界的地盘上来,只能绕着边界找寻与他有关的蛛丝马迹。 叶君晰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娘,都值得魔界这般兴师动众,真是正式不做,偷鸡摸狗第一名。 他叹了口气,盘坐在稻草堆上静心打坐。 瞬移之术耗尽了他的八成灵力,强行切断宫哲彦的问心咒,又使他神魂受创。此时,他的实力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金丹修士。对付一两个妖界的杂兵尚可,若是来了大千上万的妖修,他便要吃苦头。 想了一下,叶君晰还是取出十来块上品灵石,放在手中捏碎成粉,以此来快速恢复他自身的灵力。 庙雨连珠,无情催打着落叶。 一切聒噪而寂静。 倏地一下,叶君晰头上的黑色兜帽被人扯下。那人躲过叶君晰的一掌,隔空翻跳到他的面前来,铜肤红发,一双灰色的瞳孔像庙外的秋雨清澈又孤寂,惹得人心怜。 “白头发,红眼睛,你好像不是妖?” 男人的声音如他的面容一般完美至极,张扬绝艳得没有边界。 叶君晰稳住心神,他不可以再被美色打动。毕彦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 他抬手抵住那人的肩膀,将他推远了一些,平静地说:“我是仙修,被人追至此处。无意与妖界为敌。” 那人似乎无视他的话,只是用自己的灰眸深深地往着他,仿佛在欣赏瑰宝一般:“你的红眸真好看,真想把它们扣下来当吊坠挂着我的脖子上!” 叶君晰:“??? “啧,不过那样会失了灵动之感,算了,还是留在你的眼眶里转吧!” 叶君晰:“阁下真是个有趣的人!” 长着妖孽面孔的男人亮出自己尖尖的白牙,用舌尖踢了踢,咬唇望着他,半天憋出了个结论来:“你是叶君晰!我见过你,在魔界那些杂兵的寻人纸上,还有……此处还有别人!!” 躲在暗处的宫哲彦猛然一怔,他的气息隐藏得极好,不是万年以上的妖是绝不会发现任何踪迹。就连已经到达元婴中阶的叶君晰,也对他的陪同毫无察觉。 他本想就这么偷偷跟着大师兄一路护送,寻个合适的时机再换个马甲上线。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先出现在大师兄的面前。 看大师兄猛然亮起的眼神,该不会觉得面前的男人……不错? 还有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妖界能有此修为的会是…… 眼见妖孽男子跑出了庙外,并未朝着自己这边过来。宫哲彦又觉得虚惊一场。 此时,叶君晰戴上兜帽,大约是要离开这里。还是虚影的他连忙找机会跟上。 叶君晰刚一出门,就见那妖孽男子一身雨水从远处朝他奔来,嘴里大叫着:“叶君晰!你快些逃啊!” 他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修士本不知人躲在何处,听到妖孽男子这一嗓子全部聚了过来。 为首的男修拿着双刀朝叶君晰直攻过来:“叶君晰!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叶君晰立刻辨认出来这是乐家的人,只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刃掠过他身侧,削下他一律银发。他现在灵力恢复不济,无法使用法术,连银龙霜血都召唤不出。只能躲,不能攻。 天地苍茫,破风飞雨。 叶君晰再次闪身躲过几击之后,顺手折下一旁的细竹,用作武器抵御十来个冲上来的乐家人。 “乐前辈,乐师妹并非是我所伤!” 叶君晰绕圈一挑,打飞了家兵手中的武器,乐沅荀的父亲乐元天却举起双刀再次向他飞砍而来。 乐元天根本不听叶君晰的辩驳,他见众人强攻不下,便对家丁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布阵捉人。 家丁们五步一人,将叶君晰圈在其中。刀刃震地,歃血为引。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家丁的掌心流出,顺着白刃滑入地表,化作一条朱红色的粗线朝着中心窜动而去。 乐家鼎鼎有名的冲天杀阵,捕捉一名金丹修士还是搓搓有余的。 此阵若成,叶君晰即便想要破阵,以他现在的灵力,不死也得送掉半条命。 各个方向的红线朝他这边聚拢过来,乐元天双刀砍下如震天双锤,让他只能用竹竿加着绵薄的灵力抵抗,人却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 一直在一旁毫无作为的妖孽男子突然鼓起了掌:“精采!太精彩了!” 他咧嘴笑得灿烂,掌声收停之时,连着他眼下的卧蚕也消失了,神色立刻凶狠起来:“以多欺少确实好玩……可我更喜欢绝地翻盘的戏码。”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片金羽,破雨如刀,旋转着穿过那十来个家丁的胸膛,取人性命不过一瞬。 金羽又朝着乐元天飞来,叶君晰连忙打断二人的拼击,使出全力一掌将他击飞。 过渡得透支让美人喷了血,老天不忍,用雨水冲刷而去,却让他倒地的身影更加凄惨绝美,仿若妖蝶折翼,残破着要沾了泥。 肉身未聚的宫哲彦再次被人强占了先机。妖孽男子飞身扛起叶君晰,消失在大雨里…… 第44章 赤身妖修 “妈的,再叫我现在就吃了你…… 妖孽男子看起来瘦高, 胳膊却有力地很,叶君晰根本挣脱不开。被他夹着一路,扔到了一个山洞里。 青衣混了泥, 又淋了雨,沾上洞里的碎石粉,叶君晰的样子看起来别提多狼狈,简直像是个被山贼劫走的落魄小姐。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妖孽男子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好像那是他身上的束缚,衣裳剥尽后,紧实有力的上半身明晃晃地展现在他眼帘, 小麦色的胸膛每一寸都蕴含着爆发式的力量,仿佛随时都能崩开一样。 一想到他是妖,叶君晰就他就难免回忆起百蜜之境里的蜂妖皇,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揪着自己的衣襟问道:“你要干嘛?” 男子嗤笑一声,双手插在自己倒V的人鱼线上,俯身看着他:“你猜我要干嘛?我尽量让你猜对。” 叶君晰咽了一口水, 警惕地盯着他:“我不是很了解你们妖修。也不知你为何要将我扔在这里。” “扔?” 男子扯下自己的裤子, 剩下的布料刚刚能遮羞, 可他浑然不在意。大敞着在叶君晰面前坐下,支着腿继续盯着他, 银灰色的眸中波荡着戏耍的精光,像是猎豹在看无处可逃的野兔:“明明是救了你,方才若不是我将你带走。你就要被捉回仙界去。” 叶君晰微微点头:“多谢。” 男子露出满意的表情,掰着自己手指“咔咔”做响:“不过救你确实有目的。听说你是龙阳剑派沈向卿的亲传弟子,实力超群。我想和你打一架。” 殷红胜血的舌头舔过他尖尖的牙齿, 男子双手撸过自己红艳艳的发顶,勾起下巴看着叶君晰:“你若是能赢我,我就帮你一个忙。若是不能……” 头顶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挂在唇角,妖孽男子歪嘴笑着,将那水光擦去,饥渴地眼神仿佛是在看一盘上品佳肴:“我就将你吃了。” 叶君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没有惧怕,语气也很坚定:“阁下既然想与我较量,等我全然恢复了战得才痛快,现在我身上灵力耗尽,你不过是在与一个凡人交手。” 妖孽男子听罢不满地拍着自己的膝盖:“我最不喜欢等了,等不了!” 他说着一下俯身上前,将叶君晰翻身压在地上,一只手就捏住他的两个手腕将其压过头顶,叶君晰挣扎不能,双腿蹬踹着空气完全逃脱不开。 妖孽男子咬破自己的手腕硬灌着让他喝下自己的妖血。 “唔唔……” 燥热的妖血顺着他的喉咙一路窜了下去,在他胃里点燃了一团火。 妖孽男子松开了他,可那胃里的火堆却越烧越旺,四溅的火花顺着他的经脉流转,又疼又酸。那一股妖血是带刺的蔷薇,在他的血管里叫嚣蔓延,要将他整个人都刺穿、占据。 豆大的汗在他脸颊上翻滚,一会儿就被他体内的妖血蒸干。 被强行拔苗助长的叶君晰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吟叫自那朱唇中溢出旖|旎而又勾人。 剧烈的疼痛让美人艳丽的红眸都失了焦,银发黏湿在他脸颊,圈画出惨烈而又旖|旎的美,衣服在挣扎中松垮、破碎,他看上去像被人凌虐过一般。 妖孽男子被眼前的艳景刺|激得眼角发红,他用力捂住叶君晰的嘴,啐骂道:“妈的,再叫我现在就吃了你!” “唔唔、唔……” 大约是男子的手掌太大,将叶君晰整个鼻子都罩住了,灵力本就干枯的叶君晰活活被他捂晕了过去。 男人连忙松开手,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脖颈,负气地背对他抱膝而坐,嘴里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喃喃自语:“孤还没用多少力气,怎么就晕了,真是弱鸡!”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叶君晰还没醒。忍不住扭过头,不满地捅了捅昏厥美人的腰侧:“叶君晰,上回你不是可能耐了吗?喂!醒一醒!” 美人静如画,倒让暴脾气的男人更加着急,他从美人的头顶撸过叶君晰的银发,一路向下将所有银丝收拢在掌心,扯着全部头发将美人的半张脸从地上提高了一寸,歪着头探究道:“不会承受不住本王的妖血,死了吧!” 男人伸头,细细地嗅闻了一下,十分认真地评价道:“嗯……闻着还挺香。怪不得那老匹夫喜欢找仙界的男修。” “孤是红发银眸,你是银发红眸,倒是与孤很相配。啧,就是太嫩了……” 男人说着在叶君晰的脖颈上掐了一下,立马显出个红色的淤青来。 殷红的花瓣让男人兴致大起,画画似地在叶君晰锁骨以及背上又掐了几道。 玩了半天见美人还不醒,男人将他丢在了一边,趁着雨停走了出去。 *** 叶君晰幽幽转醒,经脉倒是不疼,就是背上脖子上有些不舒服,他见洞里没了男人的身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离开。 刚走出洞门口就被那妖孽男子伸臂拦住:“你醒了,那来过招吧!” 男人将怀里的果子一扔,翻手一个鹰爪就朝叶君晰脖子处抓去。 他弯腰躲过一击,回身之时压低地盘,长腿扫地未能出击成功还被他抱住了脚踝抬至肩头。 然叶君晰柔韧性极强,这等高抬腿的动作根本难不倒他,反而运转周身灵气,另一只脚蹬地飞踢男子的胸膛。 他见男子又想锁住他另外一条腿,连忙旋转身形,在空中飞转着化被动为主动,反骑在那人的头上。 他一掌朝下就要拍向那人的天灵盖,却与妖孽男子的抬手掌心相对。 灵力和妖力在他二人掌心碰撞,叶君晰渐渐败下阵来。 在妖力快要压过他的一瞬间,男子撑开他的手指,与他五指相扣,而后用力一拽似要将他从头顶上扯下来。 叶君晰已被他拽得俯身弯下腰来,双腿还被男子抱住挣脱不开,那股力气大到简直要将自己整只胳臂卸了下来。 情急之下他用另外一只手薅住男人红发,将他扯偏了头,一口咬在男人耳朵上。 男人手指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仿佛是在给他的五指上夹刑。叶君晰疼得口中溢出呻|吟。 热气夹杂着要人命的嗓音钻入男子的耳蜗里,让这个经手不住叶君晰半点诱惑的妖王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叶君晰发现身|下的男人似有松懈,立刻抽出自己的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并唤来自己的本命剑,剑锋直戳他小麦色的胸膛。 叶君晰沉声道:“别动,我赢了。” 第45章 百浓秘榴 “小君晰,你好生无趣~”…… 妖王听到这话, 咧开嘴无声地笑,用大拇指单手掰响自己的小指,微微侧抬起头说道:“你下来, 赌约我说到做到。” 叶君晰从男人背上爬了下来,却未收剑,依旧十分警惕地盯着妖孽男人的脸:“若说帮忙,你们妖界可有百浓秘榴?” 妖王伸手抓过那剑,无视它在自己手上留下深深的口子, 硬生生握着剑刃将它扔回给了叶君晰,而后舔过自己掌心的鲜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道:“叶君晰,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叶君晰收回本命剑,自知这人道行极高,与他硬碰硬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索性这妖修脑子可能不太正常,想什么便是什么, 不如咬定他欠自己一个忙,即便找不到东西也不会总是刀刃相向。 于是,他言辞凿凿地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说要帮忙, 就应说到做到, 万不能信口开河,让我瞧不起你这个妖修。” 妖修凭空鼓起掌来, 他的掌声如同他脸上的笑,几分真、几分假。掌声停罢,妖修十分得意地看着他,语气也是万分地狂妄:“好,很好, 你既说得出名字,我就能找得到。百浓秘榴……嗯,你算是问对人了。小君晰,敢不敢和我去一趟盘龙山?” 叶君晰见男人连地名都说出来了,倒有些吃惊。他只不过随意一提,没想到这妖修还真知道。如此一来,待他拿到百浓秘榴,就只差青君玄丹炉了。毕先生不是说这是妖界的宝物。他既然来了妖界,就一定有办法能找到。 钟介然又是顶级的炼药师,也早就答应过他可以帮忙炼制丹药,复活乐师妹指日可待了! 面前之人虽然行为浮夸,却的确也是救了他,又为他寻得百浓秘榴提供线索,的确应该以礼相待。 叶君晰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对着面前的妖修郑重行了一礼:“麻烦阁下带路了,还不知阁下姓名。” 妖王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自己戏谑地道:“我吗?嗯……我姓向,单名一个攻字。小君晰,可叫我全名。” 全名?向……攻? 叶君晰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波澜不惊:“向先生,我们何时启程?” 妖王捏着自己的手腕从他身旁走过,无视他的问题,挑眉回应:“小君晰,你好生无趣~” *** 不知多少年前,有个半妖横空出世,差点掀翻了整个妖界。没人知道这个半妖从何处来,这人就像凭空冒出来了一样,见到妖王也十分挑衅,放言要将段灼尘挫骨扬灰。 段灼尘与他大战了七天七夜,却没能将这个半妖杀死,只是将他镇在了盘龙山中。但凡有妖路过那处,都会不得好死。所以,盘龙山虽然是妖界的地盘,却很少有妖修出入那里。 叶君晰虽不是妖修,但半妖的性格暴戾,未必不会将他杀了分尸荒野。可无论妖王怎么警告他,叶君晰的答复都是“去!亲自去!” 盘龙山并非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山,也无怪石嶙峋、巨岩壁立。它由黄红色的、干燥的岩土砂石堆积,长脊状山脉绵阳,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条土龙盘踞在那里。 这里植被稀疏,偶有黑鹰盘旋于上空,仿佛在干枯一些就是沙漠。 叶君晰顺着“龙脊”绕进山谷,果然中心就是一片沙。 妖王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沙中扔了过去,那沙子如同活了过来,裂开了一个大口将那石子吞噬。 旁人看到这番景象都要长大了嘴巴,妖王见叶君晰波澜不惊,便勾唇笑道:“小君晰不害怕?” 叶君晰没有正脸瞧他,淡淡地说:“妖界不缺如此奇景,向先生,这一路来鲜少有植被,但这沙漠之中应该更不会有百浓秘榴果吧!” 妖王用小指挖了挖耳朵,一甩红发说道:“此处是没有,沙子下面就是。那果子在半妖的手上,虽说妖王封了他几十年,实力还是在的。你想清楚再……” 话还没说完,叶君晰就跳了进去。 *** 灰沙的席卷以及极速的下坠让叶君晰闭紧了眼帘,耳边是沙石滑落的声响混杂着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落地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立刻就看到那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披着黑袍带着黑色兜帽的高大男人,他从黑暗中走来,隐隐显现出面容来,蜈蚣似的伤疤爬了一脸,让人看不清他原本的长相。那双眼睛更是黑得瘆人,像是看到什么就要吞噬什么。 这副模样却让叶君晰觉得眼熟,眼光一扫半妖高耸的鼻梁,他想起来这半妖就是追逐白鹿的那位杀手。 回忆卷带着夫诸脖颈的疼痛,让感同身受过的叶君晰猛地倒退两步。 那黑袍男子看到他这副举动,脸上倒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来:“我,我吓到你了,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半妖的声音粗哑,如同外面干裂的岩土一般。叶君晰听他如此说,有些震惊。他很清楚这个半妖绝非夫诸那样的善类,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一、诓骗他让他放松警惕。 二、他与这半妖有些渊源。 叶君晰正在思考到底是哪种缘由。半妖再次开口说话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半妖双手放在自己胸前,一双眼睛渴望地盯着他,深渊之中亦有星星点亮,半躬的卑微姿态让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仆从。 “实不相瞒,我是来寻百浓秘榴果的。有人告诉我,你这里有。” 叶君晰不打算和这人兜圈子,且不说这人势力应该在他之上,速速说明来历也好减轻对面的杀意。而且,如果这人与自己有某种联系,那他大概率会直接交出或帮助他找寻秘果。 深渊里的星星忽明忽暗,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却没有彻底绝望,半妖思忖了一下,可怖的面容上重新燃起了希冀:“有,我也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美人眉头一皱:“什么条件?” “帮我画一幅画像。” 第46章 掌门夫人 “吃醋?” 叶君晰如远山一般好看的眉毛更添波澜, 若不是那半妖一字一句说得极清楚,他都要开口问一句“什么”。 半妖宽大的手掌从黑袍中裸|露出来,虽没有明显的疤痕却一样的饱经风霜, 紫青色的血管在他手背上蜿蜒凸起,显得有些骇人。 一团黑色的魔气自它掌心腾起,雾化凝成了一只笔。 那只粗糙难看的大手握着笔小心翼翼地朝他抵了过去,两指抓握在笔斗之处,留出长长的笔杆供他接取。 反观叶君晰那腕白指如玉笋般的手, 在半妖眼里,仿佛有着令人心动的魔力,仅仅在他面前晃了一眼, 半妖就挪不开眼,似乎想要将那手据为己有。 叶君晰取过笔,才发现这竟是与沈向卿送他的那只一模一样,感觉只是时间更久远了一些。南化神笔乃天极宝物, 三界只应有一支才对。这半妖从哪里弄来的? 眼前的半妖虽然面容被毁,可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尤其是他的眼睛,真的很像谢颜、亦或是毕彦。 “哦, 哦, 我忘了。倒是没有宣纸。” 半妖拂袖一挥, 眼前就多了一张黑檀木桌,上头摆着洒金宣纸, 一对青铜蹲虎镇纸与他用的毫无二致。 他喜欢将镇纸摆在一起,齐齐地斜压在宣纸的左上角。 他画画的习惯,只有服侍过他的弟子会知晓。 而眼前,这与他如出一撤的摆放位置,莫非……只是巧合? 叶君晰朝半妖透出探究的眼神:“你可知这笔是天极宝物南化神笔?” 半妖点点头。 叶君晰又问:“你既然知道。我便不适合用这只笔给你画像。” 南化神笔, 传说笔头以万年黄鼠狼精以及九天仙人雏子的胎发所致,以苦冥海底的鲛王遗骨作杆,外镶黄金,缀以明珠,十分华丽。然其之所以是天极宝物,并非因为它的材料难得,而是因为制笔的仙君给它施加了一道无人能解的仙术。 此仙术让南化神笔会随着持笔人不同,画出不同的画。 若持笔人对他所画之物之人,十分了解,便能画蝶即飞,花香草芬,人像能言能笑。 反之,若持笔人对他的东西并不熟悉,没有发自内心的喜欢,就会缺墨少色,再技艺高超之人,画出来的也会如同三岁小儿涂花脸。 很显然,他并不了解面前的人。若是画出来,那一定是极不相似的。 可半妖只是拜拜手说道:“无妨,你且画就是了,不像也无妨。只要是你画的,都好。我只想,让你画我。” 半妖的卑微让叶君晰心中反而堵得慌,他不知道自己与这半妖有何渊源。细细观察了一下这笔,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是啊,它看起来就像是自己那支。 难道说,这半妖去过龙阳剑派?然后盗取了南化神笔? 难道说,沈向卿之前对他生厌,是因为知晓他与这半妖将来会有所联系? 若是这半妖会危及剑派,那沈向卿应该早早联合妖王斩杀了此妖孽才是。把罪责推到自己身上,好像实在说不过去…… 不对,好像也不是这么个逻辑。 叶君晰一边想,一边画,既然这半妖说画出什么样都成,那他便随便画了。可没想到,自己几笔竟将其外貌勾勒得惟妙惟肖,再添几笔这宣纸就成镜子了。 奇怪,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南化神笔,却在用画告诉他,他对眼前的人很是了解。 画像完成,叶君晰将画交到半妖的手上。半妖展开一看,眼神中是惊讶、欣喜、激动。他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消忆难消情,对,就是这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老天有眼,不枉我费尽心机来到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妖又说又笑,外人看着就像是个疯子,他盯着画看了良久,久到叶君晰不得不开口提醒他,两人之间的约定。 然半妖只是用他丑陋的面容对叶君晰微微一笑,抬手招了招:“百浓秘榴果就在里面,你跟我来。” 叶君晰走过他身边时,半妖从袖口中摸出一颗丹药,示意他吃下:“更深的洞穴中有害人的瘴气,这是解毒的丹药,你吃下它。” 青灰色的丹药躺在叶君晰的掌心,他犹豫了一下,选择闭气而不是吃下半妖的东西。他双指一撮给丹药施了一层硬壳之术,放入口中,藏在舌下。 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完美无缺,却不想施展硬壳之术时,那丝线般的灵气还是被半妖捕捉到了。 半妖的眼神一暗:大师兄他居然不像从前那般单纯了,难道说沈向卿已经对他造成了伤害?还是说有什么其他人,骗过他? 大师兄脖子上的红痕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已经有人和师兄……? 罢了,既然师兄不肯吃丹药,他都不用另行准备,只需在炉里稍稍加些香饵,便能在此生米煮成熟饭。 对,他不能再等了,这一世他要叶君晰完完全全属于他! 走在半妖身侧的叶君晰自然不知身边的这位半妖在想什么,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闭气之术少有松弛,袅袅的紫雾从他鼻息间流转而过,有一两缕被他吸了进去。 紫幻秘雾无色无味,他毫无察觉,依旧继续往前走,眼见着远处桌案上摆着一个水晶匣子,百浓秘榴就放在那里。 不对,他为什么会认得百浓秘榴?他从未见过,也还未拿出古籍确认,他怎么认定那水晶匣子中的就一定是百浓秘榴,而不是什么其他的仙果? 叶君晰正在疑惑之时,眼前的场景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湖水中被游蛇打破的月影。 光影蜿蜒过后,一切再次恢复了周正。 清晰、明亮…… 生动。 他手中托着那个百浓秘榴果,果梗上还残留着刚刚掰下的白汁。 耳边突然想起乐沅荀的声音:“师兄!小心啊!” 一道疾风朝他这边劈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闪过,看清楚朝他抽来的不是修者的神鞭,而是这株百浓秘榴果的藤蔓。 这株百浓秘榴草仿佛被他夺了孩子一般,恶狠狠地朝他攻击,招招致命却全被他躲过。草蔓见攻他不可,便将目标转向乐沅荀。 他虽知乐沅荀已死,眼前的定是假想,却还是忍不住捞起乐师妹将她救走。 两人飞身跃出洞中,洞外已不在百浓秘榴草的攻击范围,不过那草撕心裂肺的尖吼声却一声响过一声。刺得他耳膜生疼,头脑发晕。 这般的身临其境,而乐沅荀却还生龙活虎,他是陷入了幻境。看来他倒是过于谨慎了,半妖给他的说不定就是解毒的药丸。 两人互相搀扶着更多远了一些,便听乐师妹说道:“大师兄,你可真疼谢颜。若是沈仙师知道你为他冒险取果子。他定要吃醋了!” “吃醋?” 乐师妹瞪圆了眼睛:“对啊,你有了沈仙师,还关心谢师弟,算了,反正你从前也没少做过。” 小姑娘抱起他的臂膀,郑重其事地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只是这般冒险的事情,以后还是交给我去吧,我愿意为大师兄效劳。哦不对不对,再过三日|你就要和沈掌门成亲了,我是为掌门夫人效劳,嘿嘿!” 乐沅荀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叶君晰知道她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师妹。只是“掌门夫人”这四个字,未免玩笑太过了些! 不是都说幻境之中的人和事一般与现实中十分相似吗?让许多修者无法辨认真假,从而一辈子被困在幻境里面。可眼前这个乐沅荀以及眼前发生的事情,却像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看着乐沅荀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叶君晰就更加疑惑了。 他与沈向卿是正儿八经的师徒关系,他怎么会嫁给沈向卿?这幻境怎么和他在山谷修养那段时日里做的梦有些相似。在那些个碎裂的梦境中,他还坐在床头等待沈向卿掀他的盖头,然后…… 叶君晰想起了那个哭泣的湿吻,竟红了脸。连忙念起清心诀让自己平复心情。 不多会儿,他便和乐师妹从时境圈里走出来,看到手中的百浓秘榴果,他忍不住问道:“乐师妹,谢颜他……” 既然取仙果是为了谢颜,那他一定就是出了事。 他与谢颜发生了实质的关系,还是自己对不起他在先。虽然这里是幻境,可他的心是软的。软到一想到谢颜,就觉得愧疚、难过。 乐沅荀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立刻安慰道:“放心吧,我的掌门夫人,百浓秘榴果一定能缓解他的水毒,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小师妹的嗓音如明亮悦耳,可他却觉得…… “乐师妹,不要叫我掌门夫人,你还管我叫大师兄便是。” 见叶君晰微微低头,乐沅荀还以为是大师兄不好意思了呢。她“嘿嘿”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将声音抛给他:“好好好,大师兄!大师兄永远都是大师兄~” 许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惊动侧房中小憩的柳长老。 一记瓜子朝着她这边飞驰而来,击中了乐沅荀的后脑勺。 瓜子虽小,力道却重,乐沅荀捂着头扭过来,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柳长老。 “沅荀,你闲着无事来给我抚琴。” 柳长老此刻面色不好,还带了几分起床气。更着他多年的乐沅荀一眼就看了出来,连忙提着裙子朝柳司纯这边跑,话音婉转带着撒娇:“师傅~我刚学了个新曲子,正想弹给您听呢~” 叶君晰朝着柳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带着百浓秘榴果去探望幻境中这位中了水毒的谢颜。 幻境里的谢颜与现实中的一般无二,只是他好几年没见了,突然看见他,竟更有些想念。 少年看见他进来,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只是他吃力而缓慢的动作让人一眼瞧出,他是受了极重的伤。 叶君晰将百浓秘榴果交给他,少年却没有立刻吃下,只是拿着果子渴求地望着他:“大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嫁给沈仙师?” 第47章 两重回忆 “我好开心啊!我们终于成亲…… 好啊, 他为什么要嫁给自己师尊?虽然沈向卿长得玉树临风,十分符合他的审美,可他对自己的师尊没有半点想法。孺慕之情怎能与情爱混淆?他虽然没有与他人结为道侣的念头, 但宁缺勿……反正这事不能这么随便。 叶君晰想也不想就要开口答应谢颜,但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语气也变得冰冷不堪:“谢颜,这不可能。” 星星坠落,谢颜的眼底一片漆黑。他猛地一下将叶君晰推开, 百浓秘榴果也被他重重扔在地上, 少年的身体扭转至墙面,只余一个背影空对着床外。 此时叶君晰才看见, 谢颜的背上微微肿起,一个圈一个圈看起来就像是被拔了火罐,可那黑紫的颜色明显是中了严重的水毒。水毒又疼又痒,让人忍不住抓挠, 即便用指甲扣压也只能纾解片刻,之后就会更痒,抓到毒泡破了, 毒水溢出来沾染到其他皮肤上, 如此周而复始。美少年的背上早就没了一块好肉。 糜烂、腐臭、血腥…… 旁人若是看一眼, 晚上都会吓得睡不着觉。但这可怖恶心的场景落在叶君晰的眼里却只有心疼。 这水毒怎这般严重?他的记忆里谢颜小师弟从来都是跟在他身侧,由他保护着, 断不会中这种毒。难道是有人刻意欺负他,谁这么恶毒!? 他像是重新掌握回了身体的主动权,从地上捡起仙果再次放置到美少年的床边,关切地搭过少年的肩膀,一点也不嫌弃他背上的水毒:“谢颜, 你是怎么中的毒?” 谢颜半扭过头来,眼圈已经红透了,黑溜溜的眼珠子浸在泪水里着实让他揪心的难受:“我说了,大师兄不信,又何必再问!沈向卿品性不端,言行有缺,大师兄还要嫁给这样的人,真是瞎了眼!!!” 美少年的怒火更甚,朝着他怒吼,说完咬着自己殷红的唇,再次扭过头去,抬起胳臂指着边门说道:“你走,我不要见你,也不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你以后都不是我的大师兄!” 他想再宽慰几句,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刚跨过门槛,周遭一切又在变幻,他原本应是从屋里走到了屋外,可当他抬脚落地的一刹那,眼前突然多了一块红绣布,有人搀着他进了屋。 将他扶到床边,笑盈盈地在他耳边说:“掌门夫人?这下我得改口了吧~” 是乐沅荀! 他刚想掀起盖头,乐师妹立刻按住了他的手:“掀了不吉利,掌门夫人的盖头只有掌门掀得~大师兄你别着急,沈掌门在外应酬一轮就来了,不会让你在这儿等太久的。” 乐沅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和他的那个梦境很是相似。他没等多一会儿,果然屋内就如同他预计的那样烛光全灭。 那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他掀开了他的盖头,他用手轻捧着他的脸颊,又轻轻地吻上自己的唇瓣,在他唤出“师尊”二字时便立刻发了狠,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一般。 大力的手掌像一道感情的枷锁,想将他包裹,想将他困住。 咸咸的泪水在两人的唇齿间交缠,腌过他被咬破的舌尖,牵引起的剧烈疼痛,直达心脏。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吻,在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那人离开了,又有一人闯了进来。 “君晰……君晰……我好开心啊!我们终于成亲了!” 屋里暗得只有月光侵入才能让人勉强看清人影,可叶君晰即便不抬头也一下就认出来人就是沈向卿。 也许是闭关回来之后的沈向卿给他造成了诸多阴影。叶君晰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摸索着床框站到一边。 月光找不到他,喝醉了的沈向卿看不清人,一下子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床上,纵使他有玉面仙姿也难掩狼狈。 醉酒的新郎拍了拍床,嘴里含糊不清:“君晰,你在哪儿?快来扶我一把……” 叶君晰踌躇了一下,想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师傅,听他唤自己的口气不像是那个闭关之后的暴戾师尊,而是从前那个待自己如同菩萨施恩的伟大师尊。 “是,师尊。” 他挪了半步,弯腰去扶沈向卿,可师尊却像是一下来了力气一般,将他扭扔到床榻上,床上的干桂圆隔得他尾椎骨疼,他龇着牙想推开沈向卿,却发现师尊的力气这般大,禁锢着他的双手根本挣脱不开。 熏热的酒气喷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叶君晰觉得更加难受。 沈向卿的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怎么还叫我师尊,我是你的道侣,你应叫我夫君才是。” 叶君晰见他这句话说得利索,便知他刚刚都是在装醉,自己倒像是个傻子被捉上了床,心中更加郁闷。 师尊怎么这样?他从前何时这般狡猾…… 他顾不上多想,连连推着沈向卿的肩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师尊永远是我的师尊。师尊醉了,我扶您休息。” 叶君晰一句话将两人暧昧的关系拉回了正轨,他知道沈向卿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新婚之夜是要做什么,可即便是在幻境里,他也不想和自己的师尊同房。 两人眼神对峙了半刻,他丝毫不甘示弱。最终沈向卿也没有难为他,叶君晰借故给他做醒酒汤,跑了出去。 夜风吹干了他身上的冷汗,可他立刻又起了一层。 他害怕极了,恐惧由他心底无限蔓延开来,仿佛刚刚的婚房是无间地狱。 尤其是他刚刚跨出门时,沈向卿对他说:“君晰,你是我的道侣,你不可能日日躲着我的。呵……没事,我等你。” 等他?等什么? 他不可能想通啊,他对师尊半点情意也无,他自知也不是与人可以日久生情的人。 此时的叶君晰已经渐渐忘记自己身处在幻境之中,他慢慢将周遭的一切当成了真实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每日都在想尽各种方法躲避沈向卿的亲近,而谢颜也如他自己所说再也没来找过他。 这日子不知过了多久,龙阳剑派出了事。 妖王段灼尘闯入了奥南峰,打伤了柳长老和乐师妹,将谢颜掳走了,叶君晰刚一得到消息,就从子含峰上冲了下来。 弟子们都劝他等沈掌门回来再说,可他哪里顾得上。 段灼尘带着他的银色面具,正与侥幸逃脱的谢颜厮杀。眼看着妖王的双生阎魔刀就要割破谢颜的后腰,叶君晰连忙唤出银龙霜血将其中一个飞刀挑开。 银灰色的瞳眸一缩,双生阎魔刀也转变了攻击对象。 叶君晰摆出千诀剑阵,频频抵御那快如闪电的飞刀攻击。 “叶君晰,你滚开!我不要你救!” 一旁的谢颜朝着这边扔了个火球,刚好将快要划破叶君晰青袍的飞刀推走。叶君晰自然了解谢颜这是在耍脾气,连忙扔出一蓝色的符纸,想将谢颜瞬移走。 谢颜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躲符比躲避段灼尘的攻击还要积极。叶君晰一面要照顾谢颜,一面又要抵抗段灼尘,不知不觉就落了下风。 段灼尘不稀罕那一招一式的差距,他要寻个大破绽直接结束这场战斗。 在叶君晰帮谢颜挡过一击飞刀又连忙朝他施展符纸时,他抓住了机会。 一个闪身来到叶君晰面前只掏他的灵根。而另外两个飞旋的双生阎魔刀也如回旋镖一般“嗖嗖”而过,穿透了叶君晰的身体,将他的内丹和心脏同时击碎。 叶君晰就像一朵被热血消融的冰花,在谢颜的惨叫声中倒了下去。 第48章 师兄死了 “呸!还是个色妖!”…… 沈向卿是赶来了, 可已经晚了。 被掏空的叶君晰突然觉得自己如释重负,他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快速地流逝,一切回忆如同过眼云烟。 也是这时,一段尘封的回忆自他破碎的心中浮现。 大约是谢颜刚入门不久的半年,不知是哪个午后,他跪在沈向卿的面前, 沈向卿的面色不佳,手中捏着一副画质问道:“君晰,这东西是你画的吗?” 他抬起头瞄了一眼, 立刻臊得不行,红红的耳朵像五月的杜鹃花:“是的,我见着谢颜小师弟便心生欢喜,我知他顽劣, 修为又低,可我不在意。我想与他结为道侣。” 他喜欢谢颜,喜欢那双坠入星河的眼睛, 忍不住画了他们坐卧在桃花树下的场景。 他靠着银色的树干, 抚摸着谢颜的脸颊, 那个样貌普通却有着天下最动人眼眸的男孩,枕在他的腿上, 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可。” 沈向卿冷冷的声音打破了画卷的美好。叶君晰立刻皱眉问道:“为什么?” 只见沈向卿手掌一捏,画卷从底部烧了起来,火焰撕裂着画卷化作青烟,连碳粉都没留下。 “你跟我过来!” 沈向卿此刻已面若冰霜,不顾叶君晰的难过揪着他的后衣襟, 原地画门就带他来到郑长老的住所。 他被沈向卿狠狠地丢在地上,叶君晰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自己甩疼的手肘,一脸迷惑地看着沈师尊。 沈向卿此刻气得眉毛都要竖了起来,朝着他瞪了一眼,然后对正在卜算的郑长老说道:“你同他说,为什么他不能和谢颜结为道侣!” 郑秉一长老也被这阵势下了一跳,还好沈向卿早就和他通过气。所以今日看见沈掌门怒气冲冲带着叶君晰过来,也不算完全吃惊。 他放下手中的龟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认真地说:“这冰火不相容,你若是与谢颜结为道侣,会被冲了元寿,此为天命相冲,药石无医。” 叶君晰眉毛拧了起来:“我不在乎,我已经活了这么久了,能与他快活几年是几年。” 郑秉一:“君晰,天下修者这么多,你又何必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沈掌门只有你一个亲传弟子,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 沈向卿:“咳咳……” 郑秉一:“啊,对吧,你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救了回来,教你修仙之法?你也要感谢师恩啊!” 叶君晰低下头来,上牙狠狠压着自己的下唇,自己在和自己斗争,正当沈向卿以为他想通了时,叶君晰突然说道:“那我便先侍奉师尊百年,报答您的师恩,再去与他结为道侣,这样便可两全!” 他这话一出,面前的两位仙师都皱了眉头。沈向卿早就看出叶君晰对谢颜动了春心,想借着郑秉一的口打消他的念头。可没想到叶君晰却如此固执,于是那个千仞无枝、襟怀坦白的沈掌门默默抬起手,覆在自己耳屏之上与郑长老私下传音。 沈向卿:你可有法子封住他对谢颜的情感? 郑秉一:哈?这……不好吧!他与谢颜本就有一段姻缘在,我若是强行阻挠,会遭天谴的! 沈向卿:你只需告诉我的方法,后果我自己承担。 郑秉一:向卿,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宝贝你的亲传弟子,可即便叶君晰与谢颜结为道侣,他也不会不思进取,而且谢颜那孩子我瞧着…… 沈向卿:我自有我的道理。 郑秉一:你什么道理,你不会…… 一道冷冷的眼光射向郑秉一,他吓得立刻收了音。越级的威压使他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向卿说道:“可以,不过你得先摒弃掉这些杂念。百年后,我会成全你和谢颜。” 叶君晰喜不自胜,双膝全全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像是在拜谢父母一般:“谢师尊!”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未能仔细察觉到沈向卿眼中一闪而过的狠绝。他像个虔诚的信徒,笔直地站在沈向卿的面前等待他的洗礼。 为了谢颜,不过是区区一百年,他心甘情愿! 郑秉一的断情咒乃上古禁术。大多时候,是修者自己给自己施展的,用灵力凝聚成环,圈困住情丝,以此来阻隔自己对另外一人的情感。这是一种偷懒的逃避情劫的方法,施展容易,解除却很难。除非心脉受重伤,濒临死亡,否则不能解除。 也就是说,只要沈向卿对叶君晰施展了断情咒,在咒环未破的情况下,叶君晰再也无法对谢颜动心。但断情不灭情,他仍然可以喜欢上别人。 因这咒术违逆天命,施法者大多数会受到天雷的惩罚。所以即便有人施展此法躲避情劫,最终还是要受五雷轰顶之罪,若是不巧又劈裂了锁情环,那可以说,是白忙活一场了。 这些郑秉一都一一说明了,可沈向卿仍然一意孤行以“摒弃杂念”为由在叶君晰的心脉上打上了锁情环。并且将他今日来找过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抹去了。 妖王段灼尘的双生阎魔刀击碎了叶君晰的心脏,他自然是想起了这些。 如今在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之感。 原来自己曾经那么喜欢他,难怪他总是对谢颜的一切多加关注,难怪从前谢颜跟着他,给他做宵夜吃,他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叶君晰举起那双沾满血的手,颤巍巍地想要触碰谢颜的脸颊,他生得那样普通,可却有双让人着迷的星眸:“过来……些……好吗” 生命所剩无多,他说得极为吃力。谢颜立刻捉住他的手腕,将脸凑了过去:“师兄,大师兄,你不要死,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日日都想见你,可我怕自己忍不住对你逾矩……你已经是掌门夫人了……我,我,” 毫无血色的纤指划过少年的脸颊,止在他的唇珠上,叶君晰费力地勾起唇角,想要展露笑颜:“别说……吻我……” 眼前的少年立刻就愣住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叶君晰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从脚踝开始碎裂,如同脆弱的水晶坠地,发出清脆灵丽的响声。 “师兄,我让出我的肉体,你来夺舍我,对,就是这样……” 少年慌不择路,抬手一掌就要将自己的灵魂击飞出体外,可叶君晰却是一刻都等不了,他快要死了,也不想夺舍谢颜苟活。如今只能拼尽全力用手勾住少年的脖颈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朝着自己心爱的人靠近、在靠近…… 轻吻过后,美人的面容也如冰画一般碎裂消散而去。 叶君晰真的死了。 风中飘荡起他最后那一段悦耳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说——我爱你。 *** 外头的段灼尘绕着沙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他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人。叶君晰进去了这么久,算算时间早该死了,他何苦在这上边干等? 嗯…… 他突然想起叶君晰那两颗好看的红水晶,磨着自己的尖牙暗自思忖:啧,就是被他怪物吃了,好歹也将那眼珠子留给他才是。也不枉他多年前留那半妖一命! 思及此,段灼尘就朝着沙地中心跳了下去。 稀碎的衣料摩擦之声收入他的耳中,他立刻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偏洞中飘散着紫黛的迷烟,段灼尘会眸一闪便看出这是妖界用忆回香。 点香之人可以将自己的记忆化作香烟袅袅,吸取一缕便能够将回忆重现,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这烟雾这般浓烈,看来这半妖是将这忆回香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慰藉。 段灼尘无意窥探半妖的隐私,他只想拿回漂亮的眼珠子,剥开缕缕迷雾之后,他看见叶君晰正躺在床榻之上酣睡,而半妖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其解着衣袍。 裤子已经被半妖剥去,露出叶君晰修长白洁的双腿,玉雕般的足挂在床边,因半妖的动作微微颤点在地上。他的脚边还有自己散落画圈的银丝,如同银河落入凡尘,美不盛收。 段灼尘看得血脉喷张,差点破了功。屏气凝神之后,他变出双生阎魔刀朝着半妖扔了过去,嘴里还不忘诟骂道:“呸!还是个色妖!” 第49章 震惊三界 “别说……吻我……”…… 半妖也非等闲之辈, 立刻化作一团黑紫的烟朝着段灼尘笼了过去,双生阎魔刀扑了个空。 半妖与段灼尘过过手,知道妖王那双刃鬼魅无常, 若是化作实体与他斗,自己必定又何上次一样,连连败退! 他被困在这荒山中许久,路过的小妖根本不足以够他恢复功力,五年前好不容易有一只近万年的白鹿可供他大补, 没喝上几口鹿血倒是被一个道士再次重伤救走。这下又遇到段灼尘,怕是难办了! 半妖一边与其交手,一边思忖着该如何办, 他拼死也要护住叶君晰,万不能让段灼尘再伤他一次。 然段灼尘自从将半妖封在这卧龙山后,一直在伺机寻找可以彻底封住半妖的办法。三界易物会上,他让手下淘来了镇魔铃, 敲响此铃,于魔而言如同刮肤剥甲,若魔还敢施展功法, 那便如同坠入了阿毗地狱, 灵力会如同滚水冲过他的血脉筋骨, 直达每一处细枝末节的神经。 摇铃之人道行越深,威力便越大。 段灼尘取出镇魔铃, 只轻轻一撞。半妖便疼得变回了真身,滚落在地上,双生阎魔刀再次有了目标,直直扎进半妖的后背,魔气混着鲜血四溢。 本是可以乘胜追击, 可偏巧此时沉睡的叶君晰从床上翻了下来,妖王下意识地去接,半妖立刻转过身来去抢。 段灼尘顿时来了兴致,他揽过叶君晰的腰,身后倏地绽开了巨大的翅膀,绚丽的凤凰火瞬间照亮整个洞穴,火红色的羽毛耀眼非凡,只看一眼闭目仍有余影。 这世间最后一只火凤凰,裹着美人直冲云霄。 两人立在一处不高的山头,夜空中的明月看到了明艳的火凤也是自愧不如,偷偷躲进了云梢。 与明月一起窥探二人的还有顺着踪迹找寻而来的宫哲彦。 他看见大师兄被妖王环抱着,炽热的凤凰火点燃了美人的红眸,衬得那眼神温柔地似含了五月的春水。 大师兄,怎会……那样看着段灼尘? 宫哲彦额头皱成了“川”字,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抬起手抚摸上妖王的面容,轻轻地说:“过来……些……好吗” 妖王此刻也是不解,他疑惑地看着叶君晰,见他眼中含情,心中更是一颤。 ——他莫不是因为我方才从半妖手里救了他,就爱上我了吧! 段灼尘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搁,他觉得叶君晰一双小手摸得他心痒难耐,恨不得就地把他办了。 ——不行不行,我是尊贵的凤凰。 叶君晰的小指勾到了他的喉结,他觉得那块儿都要烧起来了,连忙又咽了一下口水降温:“你……你想” 他还没开口说上一句,叶君晰就用食指封住了他的嘴巴,美人的笑意缱绻如丝,那双他最爱的红水晶正直直地盯着他的嘴瞧,而叶君晰开口说的话更是甜美如醴的泉水滴在他的心坎上。 “别说……吻我……” 美人勾着段灼尘的脖子,用劲了力气把他往下拽,他雪白的脖颈上还残留着点点暧昧的痕迹。 而这一幕映在宫哲彦的眼里,简直如同夺命刀阵。 他的心痛如绞,已经没有更大的勇气看着二人拥吻。 大师兄不喜欢谢颜,哪怕他守了二十年。 大师兄不喜欢魔尊独子,哪怕他们刚刚心意相通。 大师兄喜欢段灼尘,哪怕他曾经和魔一样进犯过仙界。 为何?究竟是为何?! 他竟比不过一只妖? 宫哲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两人头挨得极近了,大约是已经亲吻上了。师兄搂着妖王的脖子,而妖王抱着师兄的腰,就连妖王长长的凤凰尾羽也圈着师兄的衣袍。 浓情蜜意之时,还能听见叶君晰在低喃:“我爱你。” “噗——” 气急攻心的宫哲彦吐了血,他怕自己再停留片刻就会被伤得形神俱灭,连忙化作一团紫电云消失在夜里…… 而实际情况时,即便叶君晰踮起了脚尖,勾着段灼尘的脖子,却仍然够不到身高八尺的妖王。 本就还沉浸在他人回忆之中的叶君晰,只是擦过了妖王的下巴。 他对谢颜迷惘而又真挚的告白让段灼尘当了真。 妖王心神恍惚到凤凰尾巴都漏了出来。 段灼尘见美人一吻便倒,还以为是他方才被半妖折磨地心力交瘁才晕了过去,连忙一手拖着叶君晰的头,一手揽过叶君晰的后腰。 心中雀跃得想要歌唱。 叶君晰向他告白了!那双漂亮的红水晶是他的了!!! *** 第二日晌午刚过,妖王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三界。 妖界的众人惊呼:“天哪!独身了九千年的妖王居然要成亲了!我没有听错吧!新娘是谁?!” 某妖:“听说是仙界龙阳剑派的男修——叶君晰。” 妖众:“剑派?男修?这听起来怎么和魔尊的夫人很是相似!?现在都流行娶仙界的男剑修做夫人吗?” 某妖:“你们不懂,叶君晰那美人我见过,长得那叫一个清艳绝伦,哦,他还曾是位鲛王呢!” 妖众:“哦……这么说来,他倒是与我们妖修还有些渊源,妖王配鲛王,合适!般配!” 众妖沉浸在喜悦之中,而仙界的众人则感慨道:“沈掌门说不定早就看出叶君晰与妖王私通,这才将他赶下山去,只可怜了乐家幺女,惨死剑下啊!” 某弟子:“你们乱说什么!大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定是被妖王拐走的!” 众仙:“听闻郑长老进入不归秘境后被一魔修重伤,此魔修也称叶君晰为自己师兄,你如此维护叶君晰,你与那魔修是一伙的?” 某弟子:“才不是!我们也不知道那魔修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仙:“你不知,但是你将郑长老的行踪告诉了他,是也不是?总而言之,这次郑长老遭难,一定是你们龙阳剑派还有叶君晰的内鬼!” 某弟子:“你们血口喷人!乐师妹明明是……” 然沈向卿给剑派上下弟子施了禁言咒,无人能说出那夜的真相。剑派弟子心向君晰,看到仙界众人诋毁自己曾经的大师兄,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和他们一样怒火中烧的,还有魔界的人。 钟海棠气得跳脚,捏碎了几百个核桃:“我的好儿媳要成妖王夫人了……屹郎,这可怎么办呀!” 但看今日的魔尊,粗着鼻孔,瞪着殿中落座的毕方极为生气地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好东西!学什么不好学他娘的强迫与人,这下好了!!!滚!快滚!看见你就心烦!” 毕方被骂得不明所以,心中也是憋屈地很,他辛辛苦苦一把小米一把蚕蛹将少主喂大,个中辛苦谁能知晓?要不是打不过宫北屹,他早就掀了魔尊殿。 叶君晰看不上少主能怪得上他吗?明明是少主自己不行,让少夫人留下了不美好的回忆。而且原先让少夫人动心的,也是乐沅荀啊!不然何苦费尽周折要救活那个活死人? 至于后来怎么和段灼尘好上的,他怎么知道?! 仔细想想,那破鸟长得是好看,不光鸟身好看,连蛋也好看,从前段子鸢总喜欢拿着凤凰鸟蛋在他面前显摆。 段子鸢:“你看,这蛋金灿灿的,透着光一照还有红光!” 毕方:“火凤的蛋就长这样,你是少见多怪。我破壳时候的蛋可比他美多了。月色下都能泛起五彩的光!” 段子鸢:“再美我也没见过,你有本事再变回一颗蛋给我瞧瞧呀~” 毕方:“那怎么可能,我是天地万物所化的神鸟,不可逆的,又不是凤凰涅槃……” 段子鸢:“吹牛的独腿鸟,你就是嫉妒我的小凤凰!” 毕方:“哼,我劝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凤凰蛋需得凤凰来孵,三界已没了凤凰。而你呢,都不是只鸟,是孵不出来的。” 段子鸢:“那你来孵~” 毕方:“我不要!你快拿走,我又不是雌鸟!” 回想起自己与段子鸢曾经的美好,毕方几欲落泪,连忙化作鸟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不想一头撞上了宫哲彦。 宫哲彦一把握住了他的鸟脖子,目光都聚不到一处:“毕……方,大师兄他要成婚了,你说我送什么贺礼好呢,哈,哈哈……” 少主的皮笑肉不笑看得他心里瘆得慌,他连忙又变回了真身,手在少主面前摆了摆,看着他毫无反应确定少主是悲恸至极得了失魂症。 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毕方安慰道:“少主节哀,少……大师兄他身处魔界,这几年魔妖争端不断,不送妖王贺礼也罢。” 美少年一听到“妖王”二字,目眦欲裂。揪着毕方的衣襟就将他拽离了地,愤怒地说:“谁说我要送他了!我是送给大师兄的,他也配!” 毕方尴尬一笑:“可他二人若结为道侣,送叶君晰也就等同于送给妖王,少主你……” 他一句话没说完,脖子上又紧了几分,眼前的少主此刻真的和魔头一般无二了,倒是可以借他的怒火拆了魔尊殿。 算了算了……两父子关系才好没几年,还是不要再添乱了…… 毕方连忙摸出一块玉簪,递到少主面前,谄笑道:“送这个,这是上古天凝冰玉制成的九尾望月簪。大师兄收到以后戴在头上,日日都能想起少主。” 第50章 新婚贺礼 “想见多少面都行,谁让你是…… 宫哲彦一把夺过玉簪, 目光如炬,散开的白色狐尾犹如半开的栀子花瓣,隽秀而精巧, 半点也不显得女气。他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这发簪插在叶君晰的头顶会更衬得他银发柔美妖丽。 身为魔尊独子的他自是不知这是其生母留下的玉簪,毕方也是情急之下才将其摸了出来。 美少年重重地拍了拍毕方的肩膀,人已经转身眼睛还是落在发簪之上喃喃自语:“好,好, 也只有这上古天凝冰玉才衬得上大师兄的仙姿。” 眼睛不看道,脚下就没谱。魔尊大婚时殿外新铺的金砖还没换成原来的万年玄青石。走上去多少有些不一般的落差。眼看着就要被自己绊倒在地。 宫哲彦连忙扭转身形,背着地也要护住手中的玉簪。仿佛他手里捧着的是叶君晰的人形。 毕方见美少年如此执着, 低叹了一声,双手合十对着天空祈求道:“上苍啊,若您真有灵,便怜悯一下我们少主吧, 不要让他母子二人都困在情字上。毒情难消,您就成全少主吧!” *** 且说叶君晰恢复神智之后,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处镶金扯红的婚房中。 他只记得自己跟着半妖去了内洞取百浓秘榴, 果子到手后他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这里。叶君晰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玉戒。 百浓秘榴果在他手中, 那便好了。 叶君晰环顾了一下四周,头顶是鲛绡制成的上品绣凤合鱼双层斗帐, 斗帐的四个角落都挂着金色凤鸾香袋,龙涎香萦绕四周显得热烈又暧昧。 窗棂上均是粘得牢固到仿佛要刻在上头的红双喜,大喜的红字在金托红烛的映照下愈发活泼而生动,烛焰伴随着屋外的喜乐像是旋转跳跃的舞|女。 纯金的八仙桌上放着红玛瑙制成的合卺杯,万年花雕酒从的红翡刻金“囍”的酒壶中飘出, 闻着让人脸热。 若不是这房间布置得过于富丽堂皇,他简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和沈向卿洞房的片段里。 这里显然不是龙阳剑派,那他又是要与谁成亲? 难道说自己还是被魔界的人掳了回去?! 他正想着,门口突然来了两个袅袅婷婷的侍女。她们穿着粉色的衣裳,鬓边插着合欢花,说说笑笑走了进来,像是春日枝头上迎风颤抖的花。二人看见他坐在床边,立刻恭敬地扑倒在地上。 “王后,王后您醒了!” 模样稍显成熟一点的侍女翘着脸,欣喜地望着他。 叶君晰中指顶了顶自己的太阳穴,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怎么来了这里。 王后二字显然不是魔尊对其男妾的称呼。 叶君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发现这件喜服竟是萧老板的那件只卖有缘人的鲛绡喜服? 侍女见他抬手抚摸自己的嫁衣,连忙献媚地说:“王后,这是娥皇萧酥酥送您的新婚贺礼。据说价值几十万上品灵石。魔尊夫人想买都买不到。” 萧酥酥?果然是那个白肉肉的萧老板。 这衣服极轻极滑,穿在身上仿佛在水中荡漾。喜服颜色艳丽,烛火下照的他手腕如玉。他确实很喜欢这件礼物,可并不代表他要当什么“王后”。 叶君晰开口问道:“你们的王在哪里?” 方才旁边那个不说话的侍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低低嘟囔道:“王后,按照礼节,这新嫁娘婚前不好见新郎的。多少有些不吉利。等再过两日行完妖界大婚之礼,王后便日日都能见到王上,何苦急在这一时。” 说完两个侍女都微微低下了头,红着脸欲说还休地盯着他瞧。让他心中一阵发麻。 叶君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郑重说道:“你们怕是弄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的王。我是仙界剑修叶君晰。” 两个侍女听罢之后面面相觑,瞪圆了眼睛望着叶君晰:“我们的王后就是您,没错啊~您是我们王上亲自带回来的,喜帖都散出来三界。红字金字绝对错不了。” 叶君晰:??? 三界?不是仙界和魔界……那便只剩…… 他刚想到段灼尘三个字,人就出现在门口了,金色的开襟衣袍下袒露着他小麦色的胸膛,还有面上那个银色的面具,是妖王段灼尘没错了。 妖王抬手挥了挥,两个侍女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妖王将自己银色的面具摘下,搁在金色的八仙桌上,抬头望向他。 这般精致的面容,配上红发灰眸。 叶君晰立刻了然于心。 ——他从前怎么没怀疑过那个“向妖修”竟是妖王段灼尘。 “你我一仙一妖,何必遵守凡人的礼节。想见多少面都行,谁让你是孤的王后。” 段灼尘说完,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来,他慵懒地坐在房中的雕龙红木椅上,一甩自己垂落的红发,展露出更多强健的胸肌。 叶君晰扶额叹息:“多谢妖王带我取得百侬秘榴。但叶某实在不能以婚约为报。” “报?报什么?不是你说你心悦于本王吗?难道你占了本王的便宜,现在想翻脸不认人?” 沉浸在新婚之喜的妖王立刻炸了毛,他第一次见到像叶君晰这样始乱终弃的……哦不对,第二次,第一次是那个可恶的宫北屹! 此刻,身为妖王准新娘的叶君晰不停地眨眼,他确实有记忆空白,按照这妖王的说法,自己不仅向他告白,还与他……贴贴? 他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修为,依旧是元婴中阶。 还好还好,看来没有双修过,大约只是亲了一下。 没事……他也亲过魔尊独子,还不是…… 叶君晰一想到宫哲彦,心情就有些沉痛。 他连忙站起身,对着段灼尘郑重行了一礼:“我可能中了那半妖的迷幻之术,若对妖王有不敬之举,还请妖王赎罪。叶某并无此意。” 妖王听罢一掌拍碎了红木扶手,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用一双灰眸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此事成亲以后再议,你乖乖候在这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不记得,孤日后会想办法再让你想起来……” 妖王单手勾起叶君晰的下巴,邪魅地说:“你是如何勾引孤的。” 修长的红甲划过美人白皙的脖颈,添了一道不算太重的红色划痕,而他之前在叶君晰脖子上掐的红紫配着红线划痕,如同坠落在雪地中的红梅枝,惨美而艳丽。 捆仙绳一甩,噤声符纸一贴。叶君晰就被妖王捆在了床边。 大红的盖头落在他的头顶,而他双手被捆仙绳反剪在身后。不仅如此,他还被施咒定住了。 妖王害怕他逃,真是煞费苦心! *** 而另一边,宫哲彦捧着锦盒踌躇满志。他并非苦恼自己身为一个魔要如何混进妖界。他有雷火两重灵根加持,即便遇到妖王,也能与他对上几招。 正在让他烦闷的是,自己该如何将九尾望月簪送给叶君晰。 用毕彦的身份吗? 大师兄已经知道他是魔尊独子,说不定此刻还在讨厌他,定不会收他的贺礼。 再用一个新的马甲吗? 大师兄不是那种会随意收人东西的人。 那…… 宫哲彦左思右想,觉得谢颜这个身份还是可以用一用的。毕竟大师兄对谢颜,还是有些师兄弟的情意的。 可当他真的溜进段灼尘的婚房,见到大师兄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时,又不想亲手将玉簪送上去了。 房中的龙涎香与他而言简直是辛辣的毒药,刺|激得他头脑胀痛,双手打颤。 本想轻轻将锦盒放在八仙桌上就走,可力道还是重了两分。 此刻,坐在床边的叶君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用内力冲破左脚一点点的定术。 他已经听到了房中的动静,从半透的红盖头下可以隐约看见有一个锦盒从空中摇晃着被搁置在八仙桌上。 这是……隐身之术! 这人施展此法肯定是不想让妖界的人看见。 魔妖不两立,魔界的人断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那么来着只能是仙界的人。而他叶君晰在仙界的名声早就被沈掌门败光了,能来这里的只有龙阳剑派的人。 一定是龙阳剑派的师弟师妹们!! 这人能潜入到这里来,定是能救他出去。他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叶君晰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左脚跟蹭着右脚尖,将脚上的红绣鞋褪了下来。 为避免松垮的布袜影响发挥,叶君晰将袜子后抵在床下的雕花围挡上,利用凹凸镂空的花纹将袜子了下来。 完成这一切后,重新穿回绣鞋中,用脚趾勾着剩下半只前后摇晃着,犹如荡秋千一般,在最大幅度之时将其甩了出去。 谢颜刚刚才将盒子放稳妥,小腿肚上就被一物轻砸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竟时一只绣鞋。 这绣鞋的主人此刻正光着一只玉足坐在床边,用脚背一下又一下朝上勾着向他示意。 像是闺中害羞的姑娘用扇子掩面,只有那翘起的纤纤柔荑悄悄轻颤着,勾弄着情郎的心。 谢颜简直欣喜若狂,拿起桌上的合卺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壮了胆量之后,捧着锦盒上前跪在叶君晰面前:“大师兄,我来看你了,这是送你的新新……是贺礼!祝你,你……” 贺词他想了千万遍,可当他真跪在叶君晰面前时,却开不了口了,他说着都快要哭出来,泪水在他眼中打转,眼见着就要滴在锦盒上,他连忙将锦盒举得高高,希望大师兄可以收下他的礼物。 可半天也没见大师兄说一句,动一下。 大师兄……当真是……不想领他的情意…… 谢颜黯然垂下眼帘,他此刻悲伤到了极致已经忘记自己设了静音咒,旁人是听不到他说什么的。 少年簌簌地哭了起来,他从前在叶君晰面前嚎啕只是为了引起大师兄的恻隐之心,其实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 此时二人之间,寂静地如同夜晚的泉水,连泪珠砸落地板的声音也被两侧烛火“噼噼啪啪”的声音掩盖。 但叶君晰却从盖头后面敏锐地看见那个锦盒在颤抖。这人不像是在害怕,倒像是在……难过地哭泣? 他不知道面前的透明人到底是在哪里,但约莫是在他面前,于是便抬起那只能动的脚,凭空寻找着。 感受到熟悉的剑派衣袍,他更加确定此人是师弟师妹。 玉足一下又一下摩擦着谢颜的膝头,如同安慰幼兽一般。 苦到尽头一丝甜也让谢颜觉得满足,他连忙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簪说道:“这是上古天凝冰玉制成的九尾望月簪。师兄戴在头上……一定……很好看。” 少年的语气含着哭腔,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几分,可对面还是一片寂静。 感受到师兄用脚在奋力地踹着他的膝盖,谢颜再次垂下了头。 他本想替叶君晰亲自带上,见师兄反应如此剧烈还以为叶君晰是在嫌弃自己,抹了把眼泪,将玉簪放在师兄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拍。 少年转身就要走,却听见红盖头里的美人突然叫了一声:“谢颜!” 第51章 可怜谢颜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美丽如月的玉簪落在自己的腿上, 叶君晰更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冲破禁声咒,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见那人用手拍了拍他的大腿以示告辞, 他一下子冲破了禁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谢颜”的名字! 面前的透明人终于现了身,叶君晰透过红盖头也能将他认出来。 真的是谢颜小师弟! “谢颜,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怨恨我吗?” 叶君晰如今只有左边的小腿可以动,他奋力地用后脚跟敲击着床围, 生怕自己的声音吸引不了少年回头。 焦急的敲击声直达谢颜的内心,他哪敢怨恨师兄,即便师兄曾经与他欢好过, 师兄如今要嫁给旁人,他也不敢,也没有资格阻拦,更别提“怨恨”二字。 师兄愿意见他, 他便来。 若不愿意,他就悄悄地、远远地看。 若还是打扰到师兄,他愿意…… 不, 他真的不想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师兄…… 谢颜转身朝着叶君晰奔了过来, 将人抱住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大师兄……大师兄……你不要嫁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叶君晰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谢颜满脸的热泪, 他想回抱住谢颜安慰他,可自己却动不了, 只能像亲姐姐哄弟弟一样温柔地说:“好好好,不嫁,不嫁,你先将我盖头掀下来,我实在闷得慌。” 环抱住他的少年根本没注意到叶君晰的异常, 扯下红盖头之后半跪在地上,哭红的星眸眨巴眨巴望着叶君晰,声音带着啜泣:“师兄……师兄真的不嫁吗?师兄不是骗我的?” 谢颜其实有真切地为叶君晰想过,他如今遭受仙界的追捕,嫁给妖王无意是多了个巨大的靠山,沈向卿多半也不敢到妖界这里来抢人,于大师兄而言是个可行的去处。尤其是妖王婚礼准备的煞有其事,单看这房中的布置就知妖王是真动了心,师兄若真的和妖王两情相悦,他也是可以,可以…… 思及此,少年心中倍感伤怀,豆大的泪珠再次从星河中滚落,一颗颗晶莹剔透入珠似玉,砸在叶君晰的膝头,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叶君晰看得心揪揪,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他只能用光着的那只脚狠狠地踢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哭什么,多大个人了!我是被段灼尘困在这里的,你修为跌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这都看不出?” 被踢了一脚的谢颜顿时收了眼泪,关心则乱。他现在才回过神来,叶君晰从刚才到现在除了脚以外,都没动一下,民间待嫁的姑娘也没有婚礼前一日坐在床边盖着盖头等一天的道理。 谢颜像个傻小子一样慌不择路地爬上|床,替叶君晰解他背后的捆仙绳。 那捆仙绳绑的不算紧,却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再结合叶君晰晃动的那只脚,谢颜一下子就明白他是被段灼尘定在这里了,连忙为其施展解定之术。 源源不断地灵力从谢颜的手掌上传至他的背后,四肢百骸的淤堵一下子被热流冲破,叶君晰被牵制了这么久早就坐地腰酸腿麻,突然松脱自然没来得及吃住劲,软软地倒在少年的怀里。 叶君晰舒服地叹出了声,抬手扯下头上歪斜的金冠,任自己三千银丝落在谢颜的膝上,半敞的红绡喜服衬得他妖娆无比,谢颜许久没与叶君晰亲近,眼见此景,激动地红了眼眶。 美人以为谢颜又要哭了,连忙抬手去揩他脸上的泪花,摸了一把没有泪水就顺势捏扯起来:“不许哭。” 语气看似凶巴巴的,落进谢颜耳朵里却似天籁一般。 他刚要开口,却发觉自己设的结界有了松动,显然是有人往这边走来了,定是段灼尘…… 一抹冷酷的杀意闪过少年的星眸,叶君晰连忙按住谢颜的手臂:“躲起来,以你我的修为与其硬抗。” ——对啊,自己现在是谢颜,不能在师兄面前暴露修为,即便要救师兄出去,也得想个讨巧的法子。 少年渐渐隐身在床幔之后,看见进来的是段灼尘又有些后悔。若段灼尘敢对师兄做什么,不如直接来硬的。 进门的段灼尘一扫纯金八仙桌上的红玛瑙酒杯,勾唇轻笑:“我的王后,你这么着急喝合卺酒,我们明日才成婚呢~” 说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用那只谢颜喝过的合卺杯喝了一口:“啧啧,美人喝过的酒杯就是不一样,自带花香。” 他见叶君晰已然松绑,坐在床上倒也不惊奇,灰澈双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重:“怎么不说话?” 叶君晰转着自己的手腕说道:“承蒙妖王看得上,是叶某的福气。既然妖王要娶在下,聘礼又在哪里?” 妖王落座在八仙桌边,支起左臂撑着他那张妖孽的面容,一甩自己金色的长袍,高跷着长腿看起来慵懒而高贵:“我的王后。百浓秘榴可是天极神果,这样的聘礼还不够吗?” 叶君晰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那是我自己取来的,妖王提供了线索,要算也只能算半个。” 妖王微眯起眼睛:“那你还想如何?” 叶君晰顺势说道:“听闻青君玄丹炉在妖界,我需要此物一用。不知妖王可否借给我?” 妖王从上到下打量着叶君晰,从地上拾起那个绣鞋,捧在手上。妖王个高掌宽,能将那只绣鞋全全握在手里。隐在床中的谢颜看到妖王吻过鞋面,心中蹭得窜起一团火来,恨不得现在降下九云雷将段灼尘劈个外焦里嫩。 “王后,孤并非小气。只是这神器被先王封了起来,天下没人能拿得到它,包括孤。”段灼尘的眼神在只绣鞋上游弋了片刻,看向叶君晰的眼神中多了丝欲望。 被其目光扫过脚背,他都觉得炙热连忙踮起脚尖将更多的玉足收拢在衣袍里。 段灼尘重重地咽了咽口水,眼前的美人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拮,可他还是屏住了凌乱的思绪。 他是骄傲尊贵的凤凰,不屑于急这一会儿,美人既然脱了仙绳却不走,必然是想起什么了。 他漂亮的红水晶…… 段灼尘给就绣鞋使了一道法术,让它犹如湖水中的纸船,轻轻飘荡过去,落在叶君晰的脚边,帮其穿上。 待一切妥当他转身走了出去:“王后换个物件吧,想到了就来告诉孤。” 确定段灼尘确实离开了,叶君晰才让谢颜显身。少年跳下床,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约莫是坐得太久了,叶君晰一站起来脚底就发麻,眼前也晕起了一片黑白雪花。 扶稳后,叶君晰突然发现眼前的婚房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地上的红砖散着紫茵茵的光,红色红布上的隐约可见金色的凤凰暗纹。 担心是妖王设下了什么阵法,叶君晰连忙问道:“你看见了吗?” 谢颜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大师兄,看见什么?” 所以只有他能看见? 叶君晰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刚穿上的那只绣鞋,总觉得和这有关联,他下意识扶着谢颜的肩膀将鞋子脱去,果不其然,眼前又恢复了正常。 少年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尤其是在叶君晰要求他穿自己的鞋子时更是一幅不明所以的傻样。奈何谢颜的脚太大穿不进去。 他只能又重新坐回床边,将那只鞋穿好,余光发现床内也是有了变幻。身后原本的墙面画着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与时境门有些相似。 他伸出手一摸,果然可以穿过去。但这些在少年眼里却极为正常,只是他在摸墙罢了。 叶君晰来不及多想,对着谢颜命令道:“上|床,快!” “啊?” 谁知谢颜听到这话,羞涩得脖颈都红了一片。 他未觉自己说的哪里不妥,拽过少年汗湿的手还一面问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谢颜的脸更红了简直像是个煮熟的虾米,踌躇了一下爬上了床,照着叶君晰的脸蛋就是一口。 这下叶君晰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又气又好笑,一把拍在谢颜的脑门上,愤愤地骂道:“魂想什么,此处有古怪。” 被大师兄揍过一巴掌,谢颜立刻委屈地瘪起下嘴唇,高高地仿佛可以挂油瓶。一心只想正事的叶君晰没空安慰闹脾气的小师弟,揽过他的肩膀拽着他一同进了墙。 刚穿过去,二人就因为高高的落差直接摔滚在地上。 不见头只见尾的八条长长的锁链从各个方向朝着一处聚拢,中心拴住一个物件,走近一些便可以看见是个青灰色的鼎。 叶君晰:“青君玄丹炉!” 谢颜:“青君玄丹炉!” 二人异口同声,叶君晰大约明白过来妖王的用意,他是想告诉自己青君玄丹炉确实在他手上,也的确被封了起来,并非是不想送给他。 “倒是个有情意的妖王!” 叶君晰的喃喃自语让谢颜皱紧了眉头。 ——师兄怎么还夸起段灼尘了?难道再师兄眼里,妖真的好过魔吗?自己就这么遭他嫌弃? 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父亲嫌弃,一见到他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谢颜委屈地都要落泪了。 “谢颜,我们……”叶君晰一转脸看见小师弟一副欲哭的样子,心脏猛地揪痛起来。暗骂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是不是打得太重了,而且他与谢师弟本就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谢颜也许以为自己方才是要通过贴贴的方式将修为还给他,结果自己这个白拿了别人修为的坏人不仅迟迟不归还,还给了他一巴掌! 真是…… 叶君晰再次揽过谢颜的肩膀,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安慰方式,只能回亲了他一下,温柔地安慰道:“乖~” 谢颜久违地瞳孔地震! 第52章 哭哭唧唧 “王后画给王上看,或浓或淡…… 一吻过后, 少年的左右嘴角分开上扬,欣喜、狂喜、马上就要得到的那种满足感充满了谢颜的整张面容,连头发丝都在洋溢着开心。 他瞬间忘记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 星眸里盛满了烂漫的笑,望着叶君晰的眼神专注到仿佛三界间只余他一人存在。 看着少年欢喜的可爱模样,叶君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去瞧瞧。” 越是走近,越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推拒感, 青君玄丹炉被掉在半空中发出一阵又一阵淡青色的波阵。 当叶君晰走到离那中心一丈距离时,竟觉得抬脚都十分困难。他干脆唤来自己的银龙霜血,尝试拿着剑柄去够丹炉的耳柄, 可根本刺不到里面去。 无奈只能抬手一挥,他想斩断这锁链试试,没想到剑刃与锁链相碰时,丹炉突然闪出一个红莹莹的阵法, 直接将他二人弹飞。 他被谢颜扶着站起身,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关切地望向少年:“你没事吧!” 少年摇头, 眼神还盯着中心, 似乎在回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阵法。 ——奇怪, 他一个元婴中介的修者都被震出了些许内伤,反观谢颜却没事?他不是和自己贴贴, 还丢了修为,难道说这几年发愤图强,超越了自己? 红琉璃般的眸中闪出欣慰的光芒。 少年的眉头皱着,语气也十分没落:“都怪我平日里不学无术,我只觉得那阵法眼熟, 却叫不上名字来~大师兄你非要那丹炉不可吗?” 谢颜抬起头,期待地看向叶君晰。他更希望大师兄可以先和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复活乐沅荀一事不急在这一时。毕竟于他而言,天下有得是他们可以栖身的地方,大师兄不喜欢魔界,妖界又有虎视眈眈的段灼尘,那他们就隐居在凡间好了! 樱花绿柳,青瓦白墙楠木案。 叶君晰自然是没理解谢颜的用意,他连忙解释道:“谢颜,我将乐师妹的肉身带走后,找到了可以是她复活的办法。这几年,我终于将前三味药凑齐,如今就差一个炼药的丹炉。你难道不想你的乐师姐活过来吗?” 谢颜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前已多了一本书,泛黄的书页上空无一字。 叶君晰从玉戒中摸出一支笔递给他,说道:“谢颜,我再过去劈那铁链一次,你看到了阵法的图案就赶快将它画下来。” 他见叶君晰就要走,连忙夺过他的银龙霜血剑。这剑虽然是叶君晰的本命剑,但已被谢颜用过上百回,早就习惯了谢颜的气息,并不会对他产生抗拒。仿若谢颜就是它第二个主人一般,被谢颜握在手中,还会迸发出一闪而过的血色光芒。 只见少年将笔夹在书中,一手提剑,一手拿书,趁叶君晰不注意朝前跑了好几步才将书丢了回去,用剑撑在地上,弯腰冲着叶君晰嬉皮笑脸地说:“我在师兄面前可不敢班门弄斧,到时候画错了阵法师兄可是要怪我的~” 少年说完又冲着叶君晰做了个调皮的鬼脸,而后立刻转身,高举着剑先前走着:“师兄,我数到三,你可仔细看哦!” “一、” “二、” “三!” “苍啷啷!~!”一阵巨响后,少年被重重地弹飞在地上。比之前的距离还远,可见力度之大。叶君晰三两下已画出个大概来,只差一些细节还未完善。 少年想也没想,拖着剑又朝前走去。 “大师兄,我再来一次!” “一、” “二、” “三!” 这下少年几乎被弹飞到了起始之处,之所以三次有所不同,是因为劈砍那锁链的力道不同。越是用力,反弹力越大,阵法图案显现的就越全,时间也越长。 一口血涌到喉头,谢颜连忙将他咽了回去,看大师兄正在专心地画着图,立刻将嘴边溢出来的血蹭掉,撑着剑站了起来。 到底是二十年的交情,银龙霜血还微微给他提了几分力道。 他走到叶君晰的身边,这才发现叶君晰手里捧着的那本书正是铜岚国主送给他们的那本古籍。 而这本无字天书在叶君晰将整个阵法图案画全后,突然闪耀出无限金光,消散后可见有注解的文字浮现:「机缘阵,施阵者自定解术,有缘自然解,无缘强破则丧命」 这…… 叶君晰皱起了眉头。 身边的谢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丹炉拜了又拜,嘴里絮絮叨叨活像是哥单身几十年的老匹夫来求姻缘:“先妖王,望您在天之灵可怜可怜我吧!大师兄走后,剑派的师弟师妹们都瞧不起我,说我害了大师兄白了头发。我想和师兄走哇……” 谢颜说着微微抬头,小瞥了一眼叶君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可是师兄他嫌弃我啊……将我一个人丢在剑派里,奥南峰的人不要我,子含峰的人嫌弃我,沈掌门更是对我屡屡用刑……” 少年说着将自己衣衫半褪,露出背上的伤痕,那其实是早年宫北屹下的手,里面还参杂着些前任右护法的杰作,他只需稍稍显现出自己真身皮肤,就能见一道道可怖的鞭伤。 毕方有法子将它消退,可他一直扭着性子不要,他就是要让宫北屹时常能看见自己的“杰作”,这样才会对自己因愧生些怜爱来。 叶君晰一双红眸差点瞪出了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将谢颜留在剑派会遭这样的罪。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又慌张又揪痛,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个遭难的小师弟。 谢颜用他可怜到极致的狗狗眼望了一下叶君晰,让泪花恰到好处地顺着眼角滑落在下巴尖上,就让晶莹的泪珠挂在那里,也不擦。 欲说还休地再次扭过头去:“您就讲丹炉让给大师兄一用吧,这样复活了乐师妹,大师兄就能回到剑派去,我也能继续躲在大师兄的余晖下……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 少年看起来是在十分虔诚地哭天喊地,实则内心毫无波澜。他才不会傻到以为面前的丹炉会听了他的诉苦就会大发慈悲地掉下来。他不过是提前给叶君晰一个暗示,让他无论能不能顺利拿到这丹炉都带着他一块走。 他可不想再被大师兄丢下,不管是什么原因。 谢颜这个马甲既然弱鸡,干脆就弱到底…… 可可怜怜惹人爱~ 谢颜大约是觉得自己的戏不够足,磕了几下头就开始催动自己五脏六腑的血液逆行,刚好前头又受了震伤,捂着胸口憋了两息之后直接来了个仰头吐血,远远看着像是绽放的烟花,灿烂而又惨烈。 谢颜开始往后倒,倒得软一点,慢一点,算着叶君晰冲过来的速度,让他刚好能在自己落地之前接住自己。 啊!完美! “唔……咳咳咳……师……兄” 谢颜枕在叶君晰的肩膀上,将美人师兄的面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别提有多美了,忍不住弯起嘴角。 叶君晰却以为他在勉强地笑,掩饰自己的伤,连忙托着他给他灌入灵力。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都没有注意到谢颜的一丝血迸溅得太远,落在青君玄丹炉上。 八方的锁链瞬间断开,丹炉也掉了下来,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差点将此处砸出一个坑来。 叶君晰与谢颜面面相觑,顾不得阵法到底为什么解开了,挥手将丹炉装进玉戒中,叶君晰架着谢颜就往回走。 回到婚房之中已是半夜,等天明就是妖王的大婚之日。被治愈后的谢颜看起来气色甚好,他脱下自己手腕上的隐身珠串,递给叶君晰:“师兄你带上它离开妖界,我扮作你等在这里找机会逃走。” 叶君晰正要推拒,却又听谢颜说道:“师兄!你快走,我有法子脱身的,呐~我来时偷了郑长老的传送石,若是逃不开我砸碎它就可以直接传送回龙阳剑派,大不了再受一顿罚便是。” 青蓝色的石头刻着漩涡状花纹,是传送石没错了。可他总是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想带谢颜一起走。 叶君晰第三次要破自己的食指,给谢颜的额头点了个问心咒:“你顺着我的血咒来寻我,一定要来!” “一定!” 少年的眼神坚定如鹰,他几欲开口却终究没说什么,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戴上隐身手链,翻开窗消失在月色里…… *** 传送石确实不假,可宫哲彦却没有回到龙阳剑派的理由。叶君晰不知他早就在断魂崖上跳了下去,如今他再回龙阳剑派和乐沅荀起死回生回乐家并无分别。 他有势力杀出重围,之所以现在不,是在给叶君晰足够的时间逃离妖界。 他幻化成大师兄的模样斜靠在床边,天刚蒙蒙亮就有一窝蜂的侍女涌了进来,替他梳妆。 宫哲彦盯着镜中的自己,一股子酸味油然而生。 大师兄这般好看的嫁人模样,却要被那死妖王欣赏。他愤愤地拿起眉笔想在那张脸上描花几笔,凑到眉间了却不忍心下笔。 “王后,您的眉根本不用描,已是够美了~多添一笔都是画蛇添足。”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王后画给王上看,或浓或淡,王上都喜欢~” “是是是,是奴婢多嘴!” 侍女们笑得花枝乱颤,谢颜却气不打一出来。 师兄和妖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53章 逃出妖界 “你冲本王告白时,倒胆大地…… 段灼尘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慵懒地坐在纯金盘龙飞凤的高抬轿辇上, 街边的大门敞开就见里头姹紫嫣红一片。最显然的莫过于一身正红的叶君晰。他头带金冠,红纱盖头下只露出微微一点绝美的下颌线。花妖们紧跟在美人身侧,她们倒是想搀着新娘出门, 可偏偏叶君晰走得极快,身后跟着的花妖连整理袍尾的时间都没有,叶君晰就已大步跨出了门槛。 不知道的妖众还以为叶仙师恨嫁。 高抬轿辇上的妖孽美男露出相当满意的笑意,待自己的新娘走近时,他弯腰伸出手想要搀着他而上, 然拎着衣摆的叶君晰并没有握住他的手,运了两分力靠自己坐了上来。 二人并排,坐姿不算亲昵。倒像是陌路旅人碰巧同行而已。 段灼尘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调笑道:“孤的王后在害羞吗?你冲本王告白时,倒胆大地很呢~” 宫哲彦用叶君晰红宝石般的眼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不想回应他,内心却实在想知道大师兄为何会这么做:“我为何要向你告白?妖王记错了。” 段灼尘挑眉摸着下巴:“自然是因为孤将你从半妖的手里救了出来, 你被孤的魅力吸引,所以忍不住……心悦于本王。”妖孽美男朝着他凑近了两分,扬起嘴角, 邪邪一笑, “小君晰, 欲情故纵的把戏玩多了就没意思了。” 妖王说着伸手想揽过新娘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宫哲彦连忙侧身躲过, 幅度过大差点从轿辇上摔下来。 正他侧身之际,看见路边聚了一群各色妖怪。 蜘蛛精、白虎妖、长尾巴的满身鳞片、短手多脚的浑身是毛。在这其中还有一位微胖的小姑娘,头顶长着两个毛茸茸的触角,浑身白嫩得简直可以掐出水来,一双杏眼黑溜溜地直盯着他瞧。 在他回身之际, 这俏丽的姑娘突然开口叫道:“他不是叶君晰!妖王大人,他不是王后!” 姑娘的肩膀、手肘、腰侧立刻伸展出三对蛾翅来,翅膀虽小飞起来却很轻盈。她冲到婚轿前头,指着宫哲彦说道:“妖王大人,他身上穿的不是我的红鲛绡……” 宫哲彦虽然能变幻成叶君晰的模样,但像红鲛绡这样的圣物,再高超的幻术也只能模仿出九分来。以他出窍期的修为,妖王和寻常妖修看不出服饰的任何破绽。但萧酥酥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三界第一布商,再精细入微的差异她都能看得出。 既然暴露,他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宫哲彦立刻化作一团电云就要逃离这里。 正值妖王大喜之日,新娘却不知所踪,段灼尘气得火冒三丈,凤翅一展就追了上去。 紫电云的速度极快,眼见就要逃出妖界,段灼尘拿出镇魔铃摇了起来。 仙界对叶君晰的通缉令还在,此人定是魔界的人。 果不其然,受到镇魔铃的影响,宫哲彦不得不变回了真身。落地之后的宫哲彦从袖中抽出电鞭甩向段灼尘。 镇魔铃被击飞落入湖中,段灼尘干脆唤出自己的双生阎魔刀与面前的魔修激战。 宫哲彦的招式阴狠毒辣,比起段灼尘变幻莫测的双刀,他更像是一条埋伏在丛林中的毒蟒,任何一击都带着至人于死地的狠绝。 十招之内,能够不被双生阎魔刀重伤的修者,三界中除了宫北屹和沈向卿,段灼尘还未遇到过第三人。 妖王一下来了兴致,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朗声问道:“你是谁?是你放走的叶君晰?你和他什么关系?” 宫哲彦抹过脖子上的血,微微低头凝着面前的妖王,那双装满星星的狗狗眼没有了卧蚕显得阴鸷又强横:“老子是宫哲彦!叶君晰是我魔界的少夫人!” “少夫人?哈哈哈哈哈!!!”段灼尘仰天大笑,银灰色的眸子一样杀气满满:“宫哲彦,凭你这个小杂种也敢和孤抢男人?正好,孤与你新仇旧恨一起算!” 段灼尘摘下一片凤羽朝天一丢,炸开的烟花立刻化作一个火焰罩将宫哲彦笼罩其中。 美少年的电鞭甩不出来,攻击不到段灼尘,而罩内狭窄的空间让他无法灵活躲避飞旋的双生阎魔刀。他只能甩动电鞭抵御接下来的双刀攻击,一面凝气化劲寻找机会穿破火焰罩。 可凤凰的神火宛如磐石,无论宫哲彦怎么聚集灵力相冲,它都岿然不动。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美少年的身上就全是刀伤,有些甚至深深露骨。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段灼尘耗死在这里。 如今只有“引火烧身”之法了,宫哲彦催动体内的火灵根,让它向外汲取凤凰火焰。 这其实是极为危险的操作。 修者的火元素比之凤凰的神火要低级很多,同类而不同质,吸入也难以消化,有爆体而亡的风险。可宫哲彦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他要出去,他要活着离开这里,去找他的大师兄。 顽强而忠贞的信念让此刻的少年无所不惧。凤凰神火从顶部收束从他的颅顶灌入美少年的体内,他的双目喷火,大大小小的伤口迸裂开来,浑身血流成川。 “引火烧身”之术一旦开启就没有逆转或中断的可能。 段灼尘收了双生阎魔刀,叉腰站在一旁,戏谑地看着,他知道宫哲彦命不久矣了。 眼睁睁看着魔尊独子爆体而亡,真是天大的喜事! 时间在一点点消逝,眼看宫哲彦已到了不能承受凤凰火焰冲纳入体的地步。 刹那间,段灼尘的眼前刮过一阵飓风,将美少年周身的神火扭转成旋,直冲云霄。 破云可见一红斑青鸟直冲而下,吸纳着神火的同时,用它仅有一只的鸟爪握住宫哲彦的腰,抓着他就要走。 “毕……方?你还活着?”段灼尘不可置信地看着头顶一掠而过的巨鸟。 然而那巨鸟却未给他任何回应,抓起宫哲彦就飞出了妖界。 高空的冷风并不能驱散体内涌动的烈火,宫哲彦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鲜血横流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他的睁不开眼,眸子又干又涩,转动一下都是生疼。待他飞行了几千里后,突然觉得额头的血咒在跳动,越来越剧烈,宫哲彦连忙张开口,他此刻十分虚弱,说出来的话音还没有掠过的风大:“毕……方……放我下来……君晰在附近……” 巨鸟立刻回应他:“少主!你的灵力几乎耗尽,又失血过多,已是重伤,最好和我回魔界。” 宫哲彦奄奄一息地说:“不行,我不能错过君晰。快,我变回谢颜的模样,你帮我收拾一下,让我靠在树下歇一会儿。师兄……拜托你……引他过来……” “这……哎!” 毕方是个好鸟,宫北屹总嫌他惯坏了自己的独子。 宫哲彦靠着树根长出一口气,凝神聚气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变回谢颜的模样。 他嘴里含着毕方给他的清焰丸,周身逆转奔腾的血液稍稍平复了一些,只剩一具被折腾得形如散肉的身体。 少年疲惫地睁不开眼睛,却能闻见自己靠着的是一棵盛开的梨树,满树的白花似雪,恰如大师兄的白衣飘飘。 啊,他好想就这样永远地躺下去…… 【谢颜,你在哪里?】 【谢颜?你还好吗?】 【谢颜??你回答我】 大师兄的传音像是一曲回魂咒,硬是将他从乃河边上拉了回来。他奋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不仅如此他还疼得直冒血。 他用刚恢复了一点点的灵力,将血逼回了眼眶里,这个样子太吓人,他不能让师兄看见。 变回谢颜的他趁着树干勉强站起身来,他靠着头顶的慢慢跳动的血咒找寻方向,一面回应道:【大师兄,你在哪里,我逃出来了,我受了点伤,你能来找我吗?】 谢颜的声音总是带着祈求和试探,叶君晰一听脑海里立刻能浮现出少年小心翼翼又虔诚的模样来,心中雀跃又带着怜惜,连忙按照方才一位老者的指示,朝着落霞山奔去。 此处已是凡间,三界立有法约,入凡间者需得低调行事,违者三界诛之。 他如今四样圣物在手,只差钟道友炼丹了。但他不可能贸然回到仙界去,魔界妖界亦都在寻他。如此一来,凡间就成了他叶君晰的避难圣所,他只需做个山间闲客,等救活了乐师妹一切再从长计议。 这个计划中,加上一个谢颜,也未尝不可。毕竟他还亏欠着他一夜修为,这次就是谢颜小师弟助自己逃离妖界,这两份恩情让他不得不对谢颜多上一份心。 山道曲折,额头地问心咒犹如红霞之间的红日,跳动入人心。 他看见半山腰的梨树下站着一个少年,正闭目迎风站着,风吹着梨花香卷带而来一阵酸而微甜的感觉。叶君晰飞身过去,想要落在少年身后,却与立刻转身朝他而来的谢颜撞了个满怀。 脚下偏巧踩着块长着青苔的卵石,他滑倒在草地上连带将少年也抵翻在地上,直接压在自己身上。 二人这般大的动静,震落了一树的梨花。如同下了一场情意绵绵的春雪,粉饰着树下久别重逢的少年。 一阵头晕目眩,连带着飞落的白花也迷了眼,压在他身上的谢颜撑起胳臂关切地问道:“师兄!没摔疼吧!” 少年的声音沙哑,连同他的星眸也含着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 叶君晰刚要开口回他一声没事,面前的少年就突然晕了过去,砸在他胸口没了气息。 第54章 日常日常 “哇!你们这是在……打野战…… 龙阳剑派有三行:乐沅荀的琴、谢颜的菜、叶君晰的画。 龙阳剑派还有三孬, 一样是这三人:乐沅荀的厨艺、谢颜的剑术、叶君晰的医术。 然叶君晰的医术则是差中“龙凤”。医修每次给他开方子,都要多写三页纸,生怕他拿回去就吃错了。见谢颜倒在他身上, 没了气息。叶君晰差点以为小师弟就这样身陨了,与钟介然交谈之后才知道,这只是暂时性的昏迷。 上山的路上有个荒废的茅草屋,收拾一下应该可以住人,叶君晰想了想他背起谢颜就朝着那里走去。 叶君晰体内的冰灵根会会使他周身寒凉, 这对于浑身充满了凤凰神火的谢颜来说倒是一剂外敷的良药。加之叶君晰本就施展了些灵力替他温润着五脏六腑,昏迷的谢颜渐渐转醒,他能闻到大师兄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让人忍不住想要环抱住这朵香甜的白花。 叶君晰感觉到微微的收拢之感,侧头问道:“谢颜,你醒了吗?” 贪恋着美人背的谢颜继续装晕。 叶君晰叹一口气,继续往山下走, 默默地感慨道:“是被郑长老罚了吗?” 郑秉一?他才没这个本事,他已经被我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伤害你! 谢颜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含糊了两句状似呓语:“掌门……不要……呜呜呜……” 热滚滚的泪花浸在叶君晰的身上, 让他对沈向卿的厌恶又多了一重。 茅草屋里全是灰尘, 他若直接施展去尘诀怕是会将这茅草屋直接变没了,只能从玉戒中找出条铺盖甩在地上, 慢慢将谢颜放上去。 叶君晰拖着谢颜的后脑勺,动作极为小心,就快要成功之际谢颜却拽过他的衣袖,扯歪了他的重心致使他差点压在谢颜的身上,他用手肘撑了下力, 一张脸几乎要蹭在少年的胸膛之上。 离得过近都能听到少年“噗通”、“噗通”的心跳,好像越发急促…… 叶君晰连忙侧头埋在少年胸口。 刚做完这个动作他就后悔了。他又不是医修,能听出什么异样来? 谢颜相貌平平,身材却很好,尤其这微隆而宽阔的胸膛,温度也是恰到好处,活力四射的心跳更是震得他脸发烫,手肘也有些撑不住力了。 “哇!你们这是在……打野战?” 钟介然的嘴里总是会蹦出些奇奇怪怪的词,叶君晰虽没听过,却一下就明白过来,撑起身子,羞愤地瞪了钟介然一眼。 这一幕却被假寐的谢颜看在眼里,黑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又转,不知道是在盘算着什么鬼点子。 已知大师兄是喜欢男人的,从前善待师兄的沈向卿尚有几分与他相争的可能,现在则完全不。而妖王也已经成过去式,只剩下这个有几分样貌的钟介然。 他不光在颜值方面得到了大师兄的认可,能力也被叶君晰称赞,要是真的帮师兄炼出了那个心阳秘凝丹,指不定多讨师兄欢心呢! 那他呐?他可怎么办!如今自己这副普普通通的马甲可比不过样样都能的钟介然。 所以他一早就感受到钟介然的气息,这才故意将叶君晰扯到自己身上来。 “介然,你快过来看看,我的师弟他受了伤,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他伤在何处。” 头顶飘来叶君晰好听的声音,感受到钟介然的逼近,谢颜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装晕。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应该摸不出他的魔气。 “奇怪,他体内怎么一点灵力也无,还有一股子邪、邪……” 叶君晰见钟介然皱起眉头,害怕是谢颜状况不佳,生怕他和乐师妹一样醒不过来了,连忙追问:“邪什么?” 只见这个绿衣小道士摇了摇头,思索着说:“吾不知道,你不是说他受了伤,吾要扒开他的衣服瞧一瞧~” 那怎么行!他的身体岂是别的男修能随意看的!更何况他都是大师兄的人! 恪守男德的谢颜一下子睁开眼,瞪着钟介然伸在自己胸前的爪子,恨不得将其烧焦了。 “谢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颜向叶君晰伸出手,紧紧扣住美人的玉腕搭着力坐了起来,甩了甩头,含糊地说:“啊,大师兄,我休息一下好多了,这位是……” 钟介然抢在叶君晰开口之前做了自我介绍:“吾叫钟介然,是君晰的朋友,你好你好,你的眼睛好像毕道友,哦不对,他是魔界少主,是吾的……哥哥的夫君的儿子,所以是……”他昂起脑袋敲着下巴,像是个在做算术的稚子,“侄子!对了,就是侄子!可是你长得好一般啊……啧啧啧” 他一句话说得谢颜心堵,没想到开口的下一句又另叶君晰同样不痛快了起来。 “不像吾的侄子,英俊潇洒虽然有点凶,但比之你要好看多了……可惜君晰不要人家~” 钟介然说得委屈,好像是为他自己鸣不平似的。其实他也没那么看好宫哲彦,只是觉得叶君晰若能回心转意嫁给魔尊独子,自己的哥哥也就多了伴儿。 何况叶君晰修为又这么强! 仙界能有几个元婴修士? 沈向卿倒是个超越元婴的存在,可现在人人都知他沈掌门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啊~将来若有一日,魔尊欺负哥哥,他又刚好不在魔界,可不就要求助于叶君晰这样的仙界娘家人~ 叶君晰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一下,面色不大好看。谢颜瞧在眼里,心头都快拧出了汁。 就这么不喜欢魔么,他难倒要骗大师兄一辈子? 谢颜咬了咬嘴唇,望着美人微蹙的眉头,暗自下决心只要大师兄能再次爱上他,披着马甲便披着吧,两人在这凡间躲着也未必不快活! 钟介然也看出叶君晰不悦的神色来,立刻岔开话题:“君晰,吾忘了告诉你,这丹药的炼制,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人你不用担心,吾是最棒的炼药师,如今四样圣物在手,只要找到合适的环境配以恰当的火候,静待些时日,定然可以炼出心阳秘凝丹。” 啰哩巴嗦说了一堆,谢颜有些烦躁地问:“所以你想怎样?” “哦,这位谢道友,你莫要着急,慢慢听我解释,你的体内有一股邪火虽然被压制却没有根除,勿要牵动情绪,容易引火烧身,对,尤其是不能总瞪着别人,于吾不大礼貌,于你有损于体……” 若不是大师兄在此,谢颜都想掐断钟介然的喉咙,他的话怎么那么密,听上片刻就让人火冒三丈。 叶君晰轻轻盖住他的手背,似乎在安抚他,他顺势反压住那只手,将其四指收拢在掌心,大拇指轻挠着美人的掌心像是在撒娇。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而今被谢颜这么一握一挠,心里却微微有些变化。 叶君晰有些惶恐,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揩到便宜的谢颜嘴角弯弯翘, 失去便宜的谢颜耳边嗡嗡绕。 “……这心阳秘凝丹炼出来能存放多久,吾是不知道,但吾知道越是这种罕见难炼的丹药越是难以保存,譬如九华芝容水,必须要用冰玉壶承载存在冰水中。还有那活珀阳莲散,春毒之最,药性极烈,但极易挥发,须得……” 听到后面谢颜都觉得有些困顿,微微朝着叶君晰的肩膀挪了两寸,想靠在他的肩头打盹。 少年的小动作在美人眼里成了体虚的表现,叶君晰连忙揽过谢颜的头让他靠着自己。 可没过两句话时间,钟介然居然说完了:“所以最好能让吾带走四样圣物和你的乐师妹,丹药炼成即刻服用,君晰,你觉得如何?” 叶君晰:“甚好。不过……” 正靠着叶君晰的谢颜立刻睁开了眼睛,他大概猜到了大师兄在想什么,即便大师兄再信任钟介然,将四样圣物交给他,但乐师妹毕竟是个女子。所以大师兄会不会跟着钟介然一起去找什么“天时地利”?然后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养伤? 谢颜害怕地捏紧了叶君晰的衣袖,小声吟语:“师兄,别丢下我。我好不容易逃出剑派,也不可能回去,而这凡间只有我一人了……” 果不其然,叶君晰没有接着说下去,而钟介然则好像没有在意方才的小插曲,直截了当地说:“那你便将东西交给吾吧,事不宜迟,我还要赶回魔界,听说魔尊有个手下精通医术,说不定也对炼药有些研究,吾正好向他学习学习。” 叶君晰:“是毕先生。你万不可向他透露我的行踪!” 钟介然:“哦,哦,好,不说,问起来就说你还在妖界藏匿,想来他们也不会去那里。” 叶君晰:“嗯。” 舒服的美人肩离开了谢颜的脸颊,他被重新放回地上。 他此刻是真的有些疲惫,索性钟介然要走了,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唤醒他的是清香扑鼻的竹筒饭。 他此刻已被安置在床上,茅草屋已经被收拾了一番,干净整洁稍有些拘束却很有人味儿,大约是因为有师兄在,他躺着不动也觉得安心。 叶君晰正在屋外雨棚下做饭,银发栓上红绳系在脑后如汗血马尾,白厨裙扎在他的腰间勾勒出美人完美的身形,勾得人想抱在怀里。 谢颜还从来没吃过大师兄做的饭。 糯玉米、赤小豆与颗颗饱满的白米饭混在一起,从被蒸得由绿化棕的竹筒里掏出来,送入美人的朱唇里。 大约是那米粒也贪恋大师兄唇角的美丽,黏在上头不愿走,刚呆了不到片刻就被美人红艳艳的舌头轻舔入口中。 谢颜咽了咽口水,不知是想吃竹筒饭,还是想吃些什么别的。 第55章 买房子啦 “师兄,真好吃!天下第一好…… 馋虫醒了, 半点也等不得。 叶君晰刚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尚可,还想煎两条小黄鱼当配菜, 那边屋里已经传来小师弟有些孩子气的声音:“师兄~我好饿丫!” 从前谢颜也没有辟谷的习惯,如今躺了两天,是该饿了。 思及此,叶君晰连忙从蒸锅里拿出来一个竹筒,掀开插上一个木勺后, 用两个中指顶着两端挪到了谢颜的床边。 这草屋有些拥挤,床边就是桌子,此时放着竹筒刚好。 香喷喷的竹筒饭还没送进小师弟的口中, 谢颜就已经赞不绝口:“好香啊~师兄~我还是第一次吃你做的饭呢!” 叶君晰见谢颜费力地撑起身体来,就没有让他自己拿着吃,而是选择舀了一勺喂给他。 “哦吼……好烫好烫……” 他喜欢吃烫食,又是冰灵根体质。谢颜则不, 一勺下去烫得小师弟只哈气,饭团滚了好几下,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叶君晰暗叫自己马虎了, 连忙用手敷着谢颜的腮帮, 用自己冰凉到手指给他降温。 他刚摸过去, 谢颜就扶着他的手腕往自己嘴唇上带,甚至还微微地舔了一下他的拇指。少年黑亮亮的眸子不知装着什么坏心思, 直勾勾地望着他,好像他才是那一勺热腾腾的竹筒饭。 一股微小的电流顺着湿润的指腹窜进他的心头,他连忙收了手。 “我去煎条鱼。” 叶君晰趁心跳还未达嗓子眼里,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微红的耳尖已被谢颜捕捉了去,少年在他身后不露声色的笑:“师兄, 真好吃!天下第一好吃!” 叶君晰见谢颜叫得这样大声,觉得他大概是h好的差不多了,心中悬起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屋里又传出小师弟狼吞虎咽的声音。鱼刚翻面,谢颜就下床凑到他身边,伸手掀过一片带肉的鱼皮就往嘴里送。 叶君晰愤愤地踩了谢颜一脚:“这下不嫌烫了?” 偷腥的少年不回答他的话,嗦过手指再次赞道:“师兄,你做的也太好吃了!有你在,我哪里称得上龙阳第一厨啊!大师兄才是!大师兄是三界第一!样样都是第一!” 谢颜一副小迷弟的样子逗乐了他,他将鱼乘在盘中,立刻就被谢颜端走了。 等他将灶台收拾好进屋时,两条鱼都只剩了鱼肚,其余部分连同鱼眼珠也被谢颜嗦得只剩白子。 谢颜嚼着微微酥脆的鱼尾问道:“师兄,你厨艺这般好,以前在子含峰怎么鲜少见你下厨?” 叶君晰抿了一口鱼肚,细嚼后说道:“修仙之人最忌讳这种口服之欲。沈掌门说过我几回。” “所以你就不做菜了?哎呀好可惜啊,你还是可以偷偷给我开点小灶的嘛~” 叶君晰将最后一点鱼肚送入口中,轻轻嚼了两口就咽下。 美人微微勾起嘴唇,鱼脂覆在他的嘴唇上更显得朱唇明艳动人。让谢颜永远看不腻。 他见少年盯着他的最咽了下口水,还以为是自己独吞了鱼肚让他这个馋虫没吃饱,伸手在少年婴儿肥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这几日都做给你吃,成了吧!” 谢颜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余光瞥到那仅有的床铺上还有些小激动。 今晚,他可以和大师兄睡在一起了! 他才开心不到半刻,美人大师兄就打破了他的美梦。 叶君晰:“收拾一下,我们下山去。春日里雨水多,总住在这茅草棚里不是办法,还是得买个像样点的宅院。” 谢颜:“啊?好吧……” *** 自叶君晰被沈向卿捡入龙阳剑派,凡间已过了近六十年,皇帝早已换了,如今的皇帝是个仁义的主。而他们所处的徐州还算富裕。 徐州南郊有个无人问津的深宅大院,坐落在花容山附近,之所以没人买实在是因为它太豪华了! 主厅堂全部用金丝楠木打造,厅中梁架、檩条全都有着非常复杂而精巧的彩绘,而今去看依旧是色彩鲜艳。几个大金柱也采用了覆盆式设计,体量硕大,通体稳固。千年不腐的金丝楠木为柱身,散发着幽幽香气,是天然的驱虫利器。 光这一间厅堂就价值不菲,更不用说其别具一格的垂花门楼,以及后院的那些稀木珍草了。 掌柜见叶君晰一身冰雪蓝宝照锦云袍,头上的九尾望月簪不知是何玉料,无光也能起莹便只眼前这位是个有钱的主儿,一脸灿笑对着二人介绍:“公子,这院落里所有的阶沿石都是用十分厚重的青石切割而成,您看,经历了三百年也无一丝碎裂的痕迹。而且啊~这厅里的金丝楠木可是皇家专用的木材!当年光压在我这儿,就抵了这个数!” 谢颜听这掌柜将宅院吹上了天,挑眉问道:“既是皇家才可用的木材,他是如何用得的?” 掌柜顿时来了兴致,捋了捋自己的袖子,张口就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据说,三百六十年前,齐国的和莲公主喜欢上了东黎寺的一个小和尚,那个小和尚长得那叫一个风姿俊秀。哦,当然比起公子您还是差了许多~当时的邵元帝最是宠爱和莲公主,派了许多人去游说这位小和尚。却依旧没说动,小和尚自请面见圣上以表决心。却在殿上与当朝太子一见钟情。和莲公主气得要将这小和尚刺死,而邵元帝没有纵容公主的恶行,却再也不准小和尚进京。后来太子继位,新皇登基。小和尚改名换姓一步步做到了宰相之位。新皇邵成帝给自己这位旧爱赐了一座府邸,是以皇室的规格建造的,就是而今这座古宅。” 叶君晰微微一笑而过,谢颜却听得入迷,追着那掌柜问道:“那后来呢?小和尚和新皇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虽有宰相扶持邵成帝,但皇后势力滔天,前朝之时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设计陷害宰相贪赃赈灾的粮食,逼得皇上将其赐死了。当年两袖清风的宰相死前为还清朝廷的罚银,将这宅院抵押给了我们宝林阁。” 谢颜暗暗握紧了拳头,愤慨道:“真是太气人了!我要是那皇帝,管他皇后是个什么东西,哪怕和小和尚浪迹天涯做一对闲云野鹤,也好过高居殿堂之上与他阴阳两隔!” 少年说着,黑溜溜的星眸忍不住看向淡然处之的叶君晰。 为商之人自然精明地很,一下子看出少年的心思,继续吹嘘道:“小公子说得是!后来邵成帝扳倒了皇后一党,想要从我们宝林阁买回这个宅院,出价三千两黄金,我们当年的阁主都没有答应。说这宅院日后只卖有情有义之人。“掌柜见白衣公子微微皱了眉,连忙补充道:”当然现在肯定不是这个价,这宅院已过去百年,只需一千两黄金。去年阁主又去请东黎寺的和尚做法,给下一位买下这里的恩客做了福缘。祝其与挚爱生生世世永不离。” 掌柜见谢颜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信服的模样,似乎有买下的意思,连忙添枝接叶道:“我瞧二位公子与这宅子就很有缘分,您瞧这北苑的花园就叫望月院,与公子头上的发簪寓意相同呢!卖与两位公子还可以再打个折上折,只要九百两黄金。” 谢颜高兴地扬起眉毛,他听完这故事只觉得这宅子供他和师兄住再合适不过了。谁料叶君晰却捂住了他刚要张开地嘴,平静地说:“大罗金殿也不值这个价,我们走吧!” 掌柜见他二人转身要走,连忙招手说道:“唉,唉,别走啊!我这还没介绍完呢!二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宅院还有一神奇之处,南厢房的卧鲛池古宅背后的花容山谷,那里的暖香池一年四季水流恒热,誉为我们本地的奇观。这卧鲛池的水也是恒温的,公子要不要去看一眼?” 暖香池?水流恒热?卧鲛池?恒温? 这几个字对于叶君晰有莫大的吸引力,方才还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现在立刻就来了兴趣。 南厢房梨花满园,清白的花瓣被热水蒸得透明,叶君晰光看那云云袅袅的热气就十分满意。 玉手拂过水面,指尖立刻被微烫的水染出了惹人怜爱的粉红颜色。 叶君晰冲着老板微微一笑,他此刻已化成了凡人正常的模样,脸颊边两缕黑发随着春风微微飘摇,衬得红唇妖娆,一双剪水黑眸也是好看到了极致。 “恩,我只出五百两。” 光冲着叶君晰的盛世美颜,掌柜就想答应,更何况做过鲛人的叶君晰声音本就多了份可以诱惑凡人的磁性,别说是五百两,哪怕五两。掌柜也会点头说行。 掌柜收了五十根大金条,将地契规规整整地交到叶君晰的手上,他看着谢颜抱着蓝袍美人的胳臂就往店外走,搓着手暗自艳羡:又有钱,人又美,这要是真便宜了身边这位少年,岂不是太过暴殄天物了?不行不行,我得通知阁主一声,万一阁主能将其拿下,这古宅不又等于回到了我们宝林阁手中? 第56章 陆言阁主 “大师兄对我可真好,疼不疼…… “二位公子留步!” 掌柜抬手一呼, 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三两步追上笑眯眯地说:“我见二位公子像是初来我们徐州,远来的都是客, 我在这住了三十年,能为二位找些靠谱的家丁看家护院,二位意下如何?” 叶君晰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掌柜又说道:“二位公子可要管家?这诺大的宅院,打理起来也是十分费事啊~不要工钱, 免费给二位打理一个月,若是公子喜欢再留下也行。” 确实需要些凡人来给他们打打掩护,自己已离开凡间六十余载, 还是需要适应一下凡间的生活。谢颜也许要和他们学些凡间的规矩,就让他们住在外院就好了。 思及此,叶君晰点点头说:“好吧,那你让他们明日到古宅里来。无需太多, 加上管家十人足已。” 掌柜一阵点头哈腰,仿佛又卖出了一间宅院似的。 回了古宅后,谢颜去整理床铺, 叶君晰迫不及待地去了南厢房的卧鲛池, 池水滚烫, 洗去一身的疲乏。他靠着岸边渐渐睡着了。 “陛下?”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刚从梦中醒来的美人十分困惑。未避免有凡人打扰, 谢颜已在宅院外头布了一层幻法结界,这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三界之人竟这么快就来了吗? 叶君晰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略微掀开眼皮,确有一锦服男子向他走来,氤氤氲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大部分视线, 看不清面容,却看得清身形,竟是和毕彦有九分相似。 猛然一惊,叶君晰想要撑坐起身体来,却因为池底滑腻,反而淹了进去。 美人连忙破水而出,将浸湿的发甩过头顶,他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这人与毕彦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刀眉未断,黑眸无星。 难道这是宫哲彦的真身模样?! 叶君晰立刻拨水抓过几片梨花花瓣,轻轻一握,将其凝结成冰,朝着那男子甩了过去。 他无暇去看那冰片攻击的效果,抓过岸边的衣衫,从水中飞卷而起,将自己裹了个大概。 抬眼便将那与毕彦十分相似的男子,脖子脸颊之上添了几道血痕,却无大伤。 “你是谁?!” “你是谁?!” 二人异口同声。倒是对面的男子先做了解释:“这是宝林阁的宅子,而鄙人是宝林阁阁主陆言,公子若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要抓上公子去报官了。” 宝林阁阁主?那他便是个凡人了,难道是谢颜结错了结界? 他正在疑惑,陆言逼近两步,幽黑深邃的双瞳注视着他,竟让叶君晰有些后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惧怕一个凡人,也许是这张脸曾经让他心动又伤神。 美人微微侧过身体,扶着梨树耸肩而立:“我今日刚从宝林阁买下这古宅,银货两讫,如今是你私闯民宅。” 陆言抿了一下唇,并没有再上前,恭恭敬敬与他行了一礼:“抱歉,是在下唐突。” “无妨,你走吧。” 叶君晰拢了拢衣服,目送那人离去。 第二日,他又见到了陆言,因为他就是昨日掌柜说的那个不要钱的管家。 大抵是陆言长得俊美,龙阳剑派内难得有这样的男子出现。叶君晰只觉得谢颜一双星眸恨不得黏上陆言身上。 索性就将这院子交给陆阁主搭理,毕竟他更加熟悉这里的一切。 叶君晰想了想带着谢颜去了镇上。 谢颜自从见过陆言,话就开始多起来了,马车里十句里七句不离陆阁主。 “大师兄,你觉得陆言长得好看吗?” “尚可。” “我看大师兄总是不正脸瞧他,还以为师兄不喜欢。不若我们把他赶走?” “没有第一日就赶人走的道理。” “也是,可我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不收钱办差事,凡人什么时候也有这般觉悟了?嗯,我一定要盯牢他,万一他是想杀人越货。我们到时候还得找地方埋尸。” 叶君晰见谢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抬手就给他脑门上敲了个栗子:“不许下死手。” 谢颜一挑自己脸边的碎发,耸了耸肩膀:“嗯,那就只打断他的腿,总该行了吧!” 叶君晰勾起唇角,掀开车帘,他还未看清外头是些什么东西,谢颜就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师兄!大师兄!那有卖糖人的!快!师傅停一下!” 叶君晰也没想到这马车停得这般快,谢颜直直朝他扑了过来。 马车不大,谢颜个子却高,弓着腰差点狠狠撞在窗沿上,还好叶君晰及时抬手作为肉垫及时给他的头顶做了个缓冲。 少年连忙将他的手捉住,揉着手背笑着说道:“大师兄对我可真好,疼不疼?” 冰凉的指尖被他搓得发烫,叶君晰连忙抽回手下了马车。 谢颜紧跟着他身后,望向他的眼神像是会拉丝的麦芽糖。他有些不敢看,拿过做好的糖人递给谢颜,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谁知谢颜三两步追上他,将糖人杵到他面前,侧着头瞪圆了可爱的狗狗眼:“师兄怎么就买了一个?师兄不尝尝?”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少年的星眸里全是叶君晰的倒影,好似这天上地下他的眼里只装得下大师兄一人。 星星在拨动美人的心弦。 他顿步不动,少年又道:“尝一口,我没吃过的。” 他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少年立刻将糖人抽了回去。放在嘴里嗦了起来,笑眯眯地含糊道:“哼哼,真甜!” 那个“甜”字像一记重箭,直击叶君晰的心脏,一阵酥麻从他的胸口窜到头顶,他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冒了烟,耳朵更是烧得滚烫。 自己居然被谢颜撩拨得面红耳赤!? 叶君晰握拳在自己嘴边重重咳了一下,看见不远处有个摊贩在卖原石,连忙快步走上前,还觉得不够掩饰,又蹲下|身子假装在看玉料。 躺在席子上的摊主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绘声绘色地给面前这位俊俏的公子说起自己的石头。 “师兄喜欢赌石?!老板我全买!” 谢颜跟了过来,抽出一张银票朝摊主甩了过去。 “够吗?” 摊主一看银票的面值,眼睛都直了:“够!够!” “那你今日便收摊吧,把这些原石送到花容山那里的古宅里,交给一个姓陆的管家,让他把石头送到谢公子的房里。” 谢颜朝他伸出手,示意自己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他刚握住,少年就快速起了力,怕他站得不稳,还从后揽住他的腰,一双会笑的星眸又撞在他的面前:“师兄,我把石头磨了穿个玉手链给师兄戴,好不好?” 叶君晰深吸了一口气,却难掩脸上的燥热,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以怎么样的语气说“好”。只记得自己一路上回去,便是连谢颜都不敢正脸瞧了。 原先在龙阳剑派,小师弟也是这样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他怎么觉得自己会有些心动? 真是……太奇怪了! 一回古宅,就见陆言站在门口迎接。叶君晰有些后悔,他实在不想见这个人。即便他十二分地确认陆阁主不是宫哲彦假扮的,可陆言的长相却时刻令他心揪。 然陆言这个管家做事我也十分得当,不到三日,就带人将古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连雕龙盘椅都擦得蹭亮 。又从镇上拉来了一马车的食材,亲自给他们下厨。 挑不出错来,人家又不收钱。怎么好赶人走? 日子一晃就是半月,叶君晰靠在紫瓦亭柱边,盯着池塘中新入的花鲤出神。想起中午谢颜拧着眉头嘟着嘴,又是嫌萝卜淡了,又是计较肉丝切得太细的模样,美人微微弯起嘴角,竟觉得故意给陆言挑刺的小师弟有那么一丁点的可爱。 “叶公子。” 不知何时,陆阁主已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唤了他一声。 他微微转身,冲他一笑示意。让面前的陆言一愣。 化作凡人的叶君晰依旧不掩其清绝样貌,人如雪间寒梅,柔云沾月,连风华绝代四个字都形容不够。 一眼惊心后,陆言问道:“您也觉得我的厨艺不佳,所以改让谢公子做晚膳吗?” 叶君晰搓着手腕上的玉珠,那是昨日谢颜磨的手串。浅粉柔嫩绿、月白变枫黄……十八颗的盐源玛瑙花珠均是幻色,颗颗满色满肉,干净无杂。衬得美人玉腕更添妖娆。 时日久了,他习惯了陆言这副面孔,看着他心里想起的,不是毕彦却是小师弟。 他想吃谢颜做的酒酿。不知道晚膳会不会有,或许他应该去镇上买一点,偷偷放在厨房里,谢颜看见了应该会做? “叶公子?” “啊?” 叶君晰突然回神,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是,陆阁主的手艺很好。只是谢颜更加了解我些,做得更合我口味。” “哦……是吗?” 陆言有些失望地退下了。他绞尽脑汁想讨叶公子的欢心,自认为凭自己儒雅的魅力应该可以吸引到美人,可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座山似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若说叶公子不好男色吧,但他与谢公子之间却总有那么一丝暧昧。 显然还是他不得叶公子的喜欢。 陆言一路走到厨房,看着谢颜公子喜滋滋地忙前忙后,心中更是瘀堵。 谢公子手法熟练地搓着丸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其实早已察觉陆管家在旁,心中耻笑他这个凡人竟想过来偷师? 不自量力,师兄是不会看上你这个凡人的,纵使你有我的真容,也无可能。 谢颜得意地勾起嘴角,突然感觉周身的凤凰神火又开始灼烧他的血液。忍不住一口血就要喷在面团上,连忙用手捂住嘴,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溢了出来。 平常明明不是这个时辰发作,怎么今日倒是提前了? 谢颜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倒下去,还是陆言稳稳地扶住了他。耳边是陆言忧心忡忡地询问:“谢公子,你怎么?来人……” 他连忙紧捏了陆言一下手腕,也顾不得这只手上还沾着血:“不要伸张!旧疾不要紧的,麻烦陆管家也不要告诉我师兄。” 陆言十分顺从地点点头,替他收拾了一番就离开了厨房。 在幽长的游廊上,陆言卷起了自己那只沾着谢颜血的袖管。 只见他手腕上的佛珠正隐隐闪着红光,陆阁主沉着眼眸,眼底满是杀气。 谢公子……你居然是只妖? 那我便更不可能将陛下让给你了…… 第57章 妖孽现身 “不准通知魔界,否则我直接…… 三界之中没有佛修, 只有凡间极少数意志十分坚定的和尚才能成为真正的佛修。而这其中就包括百年样貌如初的陆言。 关于这楠木老宅的故事,宝林阁掌柜说得不全对。 当年做了宰相的小和尚,确实想将古宅抵给宝林阁老阁主, 然机缘巧合老阁主发现这个小和尚却是自己遗失在外的孩子,他本就膝下无子,所以后来这宝林阁也就自然而然地传给了小和尚。 既知当朝宰相是自己的孩子,老阁主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邵成帝赐死?故寻来假死偏方,让小和尚能够顺利的金蝉脱壳。 三十年后, 邵成帝病故,老阁主也到了驾鹤归西的年纪。他临终启棺,给假死的小和尚喂了解药, 让他重新活了过来,改名陆言继承了宝林阁。 也许是假死药的副作用,也许是他身为佛修的缘故。陆言不仅活了上百年,还容颜永驻。当他看到这位买了古宅的叶公子与邵成帝长得一般无二时, 更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 唯一让他头疼的便是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个谢公子的存在。 但如今,谢公子也不是障碍了。毕竟……他可是只妖呢! 陆言抬笔, 满意地盯着桌案上自己刚写完的经文, 那字迹工整到了极致, 相同的字放在一起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异,对于佛修来说, 越是这样,这佛经的效果就越好。 取下自己左腕上的白玉菩提,陆言深坐于黄梨木椅上,正身盘腿。一手举在胸前,一手拨着白玉菩提。对着经文念念有词,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急躁,连他拨动珠串的动作都显得平静、祥和。 突然,他将手中的白玉菩提手串朝经文上一丢,密密麻麻的素笺从手串的中心开始灼烧起来,火势越烧越大,却不波及其它可燃的物件。素笺因燃烧而卷曲,裹着白玉菩提似乎要将其吞没一般。 然火光消散后,白玉菩提手串仍在,只是沾满了黑灰。 陆言让杂役端上一壶新沏的大红袍,打开茶壶盖,拎起煤球似的白玉菩提手串,对着茶汤轻轻一抖。黑粉簌簌地落下,入水即化了无痕迹。 此时,叶君晰已经用完了晚膳,斜坐在榻上与谢颜下着棋。他将右手臂搁在案上,手里搓着白子,摩挲了两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左手上梦幻的盐源玛瑙。 恩……还是这个搓起来顺手,谢颜是怎么两天功夫,就能把原石切割成珠,并打磨得这般油光锃亮?这小子倒真有些本事。 在看谢颜,他盘腿坐在榻上,右手一掌盖住整个棋碗,凝眉沉思。 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则,钟介然怎么想出来的,明明看起来很简单,可他却总是下不赢大师兄,五子连珠……恩……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二人正下得津津有味,陆言端着茶盘走了过来,笑得是儒雅大方:“二位公子,晚膳吃腻了,可以喝点茶解一解。这是东黎寺赫赫有名的大红袍。若是叶公子喜欢,可以将那仅有的三株大红袍茶树挪一株到东南院里。” 陆言说着,给他二人各沏了一杯。茶汤深澄而干净,香气馥郁。 美人颔首以示感谢,却没有放下手中的棋子。他见谢颜端起茶杯放在鼻息间嗅闻,连忙抬目示意少年先别喝下,并开口说道:“我瞧着这茶色略深,想来东黎寺的大红袍确实与别处不一。” 陆言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说道:“出水快而已。” 说完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 白子落入棋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美人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大概是晚膳用过酒酿圆子,我如今喝这茶略嫌涩口。不劳烦陆阁主移栽了。” 一口茶汤入肚,叶君晰未觉不妥,才对谢颜说道:“你倒是多喝点,好消化下你肚子里那块红烧大肘子。” 美人微微弯起的眼眸写满了宠溺,让陆言看在眼中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连带着看向谢颜的眼神也忘掩盖了杀气。 看着谢颜饮下茶汤,嘴角微微勾起。宫哲彦三分笑里藏刀的模样倒在这个凡人的脸上展露无遗。 ——谢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妖呢?真是让人……很期待呢! 可他并不知,谢颜星眸一闪,便知早这茶水中有问题,仔细一嗅更是闻到了其中佛经燃烧的气味。 佛修吗? 嗯……可惜啊,我并不是妖,不可能如你所愿显出原形吓坏师兄了呢~ 算了,我帮你一把。 谢颜摸出本想下给陆阁主的三息断肠粉,趁着二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抹在茶杯的边缘。 饮下不到三息时间,谢颜胃中便绞痛起来,他的面色倏地惨白,额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带那颤动的睫毛也湿润了起来,如初生羽翼般柔弱。 少年捂着肚子,眉头皱起,一口鲜血喷在棋盘上,衬得白子无辜,黑子阴狠毒辣。 叶君晰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扶起几欲昏厥的谢颜,眼睛一扫少年用过的茶杯,这才发现上头还有些未化的药粉,暗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有注意道。这陆阁主明显是冲着谢颜! 他现在无暇探究这个凡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小师弟,扭头冲着陆言骂道:“滚!带着那些家丁都滚!” 然陆阁主却无半点要走的意思,看见谢颜吐了血,面上神色五彩纷呈:“叶公子,实话和您说吧,谢公子他是只妖。我在这茶水中下了经文灰烬,常人喝着无伤大雅,正如你我。而妖饮下,却是要现原形的,叶公子还是不要抱着他,以免他显出原形伤了叶公子。” 叶君晰听了陆言的话,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脑抽才留下这一群给他二人添堵的凡人,气极反笑:“陆阁主,我师弟是什么,我最清楚不过。只是你,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残害我的师弟,当我是瞎子吗?!!” 美人拿起那沾了毒粉的茶杯,朝着陆言狠狠砸去,硬生生将那俊美的脸砸出个虎口大的乌青。 怀中的少年,嘴角含血,气若游丝:“师兄,不要生气,一点小毒,我死不了……就是有点儿……疼” 少年说着抽泣了一下,晶莹的泪水聚满了红红的眼眶,惨白的脸颊更衬得他圆圆的鼻头如红透了的柿子,可爱又可怜。 他的一双手原本紧扣着叶君晰的手腕,大约是怕自己捏疼了美人,稍稍松手改为揉拽衣袖,单从那布料拧起的紧密褶皱就能想象少年有多疼。 叶君晰连忙回握住少年的手,掩在衣袖底下偷偷给他输送灵力。看见少年的面色并无太大好转,更是对陆言这个凡人心生厌恶。 凡人在场,不便给小师弟逼毒。真是…… 美人抬眸,冲着陆言怒吼:“还不快滚!” 俊美的管家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杯子,又盯着叶君晰怀中到现在还没现形的谢颜,一时间不知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这……这杯子里怎会有毒?谢公子他……他……” 被称作谢公子的谢颜猛然哀泣了一下,将自己半张脸埋进叶君晰的怀里,用他带血的嘴角,冲着陆阁主邪魅地笑,声音却气若游丝:“陆阁主……咳咳……您何苦明知故问呢?倒是谢颜想问一句,不知哪里得罪了陆阁主……竟要……” 谢颜这番不受控制地呕了一口血,他此刻是真的两眼发昏了,心中暗叫不好,凤凰神火怎么一日发作了两次?而且这次来势汹汹,他运转周身魔气强压都没有丝毫作用,难倒这凡人的毒也有催化神火的功效? 少年来不及多想,只能抬手揪住叶君晰的衣领,虚弱地说:“大师兄……我不成了……” 眼见陆言还站在堂中不肯走,叶君晰只能背上谢颜,一路奔到无人之处,套上隐身手串,带着谢颜御剑飞向钟介然的泷桦山。 可他却忘记,钟介然早就因为要炼制心阳秘凝丹,四处游历去找那个“天时地利人和”了,根本不在自己住所。 肩头一阵温热,那是少年又吐了一口血,他惨白羸弱得像一片纸,仿佛随时都要被凛冽的山风吹破。 叶君晰一咬牙,回了毕方的四合院。 一见毕方便将银龙霜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不准通知魔界,否则我直接要你的命!” 毕方双手举过头,转身看见叶君晰背上的谢颜,吃了个大惊! 少主和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毕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说不说,快让我看看少……这位少侠,他看起来快死了。” 叶君晰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将昏迷的谢颜扶了下来,为避免毕方给魔界通风报信,他抬手一挥施了两层结界,一层避魔,一层避音。 毕方见谢颜状态差到极致,顾不得那么多,就地给他看起病来。 叶君晰见毕方一直在摇头,给他说明了前因后果又关切地问道:“我来的路上已经将那凡人下的毒逼了出来,为什么他还在吐血?” 毕方抬头看了一眼叶君晰,半天“这”不出个所以然来,谢颜身体里有未除尽的凤凰神火,喝下经文符水自然会诱发神火在其身体里逆转。 更要命的是,经文符水有让妖现形的作用,而少主他,他…… 眼见谢颜身|下窜出来一条白绒绒的尾巴,毕方连忙抱起谢颜往厢房里跑。 “毕家秘传,不可为外人道,叶公子少安毋躁,有我毕方在,小师弟他死不了!” 第58章 极限脑洞 “为什么?师兄嫌弃我……”…… 谢颜废了十二分的力气, 才勉强睁开眼,记忆还停留在他趴在师兄肩膀上的时候。 他好像吐了叶君晰一身的血,师兄该不会嫌弃他吧, 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很痛,凤凰的神火如同通红的木炭炙烤着他每一寸皮肤,体内的鲜血也随之沸腾起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融化了。 他刚想说一声“师兄, 对不起”,入眼确实毕方那个老匹夫的脸。吓得他差点从床上弹坐起来:“毕方?怎么是你?师兄呢!” 被他万般嫌弃的毕方此刻也万般嫌弃地看着他:“哎呦喂,我的小祖宗, 你莫要乱动啊,我这才给你扎上针,稍有错位可要落个半身不遂!” 谢颜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果然密密麻麻扎了满了针, 远看近瞧都是个刺猬模样,自己刚才猛然一起身,冲破了七八根银针, 反扎在毕方的脸和脖子上, 致使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 他扶着床铺, 慢慢躺了回去,侧头问道:“我不动, 师兄呢?师兄在哪里?他知道我是魔了?!!” 毕方见少主越问越激动,身上的针又隐隐又反冲的趋势,连忙向后倒退一步,一边拔着自己脸上的“少主的馈赠”,一边安抚道:“没有没有, 少夫人在外头呢,我这虽然设了避音结界,您也注意一些呀。” 少年再次惊讶道:“师兄送我来的?!” 若说魔界谁最能拿捏宫哲彦的性子,从前数、倒着算都只有毕方一人,只见毕方此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是啊!少夫人亲自背着您过来的,还用剑威胁老夫,就像这样……然后少夫人他又……哎呀呀~少主您这一招苦肉计虽然冒险,却效果奇好啊!” 毕方将方才的场景学得惟妙惟肖,少年的脸上被他忽悠得红扑扑的,仿佛是喝了几大碗的假酒,要不是那狐狸尾巴已被毕方施针压了回去,此刻怕是要翘上了天,他黑溜溜的星眸亦是弯得堆出了卧蚕,显得骄傲又得意:“哼,师兄最疼我了,用得着你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自己下毒的?” 毕方一脸灿笑:“凭少主您的智慧,怎么可能识别不出佛经符水?再说了,既然那佛修怀疑少主您是妖,又何必再下毒呢?还好少夫人想不到这一层,他只觉得是那凡人胡诌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佛经符水。” “大师兄常年被沈向卿拘在龙阳剑派,没见过佛修也属正常,更何况三界之内佛修本来就少之又少。”谢颜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脚腕,觉得又酸又疼,扎针之处还有些胀,胸口也堵得很,不过倒没有要咳血的意思,身体里的凤凰神火没有再持续躁动,反倒觉得周身有些冰凉:“不过毕方,我这气血逆转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凤凰神火?” 是这样吗? 是也不是。 毕方维持着笑意,回答道:“是了,凤凰神火本就带了几分段灼尘的妖力,被符水诱发后在少主体内乱窜,这才导致少主您不断呕血,我给您身上扎的针就是为了就能拔出符水的影响。不过少主您体内的凤凰神火还是需要另行压制的。” 谢颜挑眉:“所以要怎么压制?虽然师兄心疼我,我开心得很,可我也不想他总那么担心。” 少年的脸色一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找个快些的办法,凡间还有个隐患没有处理。” 微垂而无星的黑色眼眸,以及消失不见的卧蚕,那都是宫哲彦要杀人的前兆。毕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揽过此事:“少主不必担心,我明日给您刮骨疗伤后,只要少主不与少夫人双修,不出半年就能痊愈。至于那不识抬举的凡人,不如让老夫出手处置了他,少主您就安心歇在这里,后天随少夫人回凡间即可。” 谢颜皱眉,缓缓说道:“你是怕我下手太狠暴露身份?哼,我倒想给他留个全尸。不过……既然你想,就由你去处理吧,至于这恢复的时间嘛,我记得毕方你医术很高明的呀~三界谓为第一,也无人敢称第二,怎么这回治我要这么久?” 少年轻啧了一声,脸上露出略微失望之色,他抬手拔下自己眉心的针,眯着一只眼睛对着毕方的死穴比划。 “一百天,不不不,少主再多吃两颗消凝丹,一个月就行!” 毕方快要被谢颜逼疯了,要不是谢颜这回真的被凤凰神火重伤濒死,又受佛经符水影响,险些变回妖形,他一点也不想出魔界。 想想那个与魔尊一样有怪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每回都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的钟海棠,好像也没那么麻烦。 至少魔尊夫人治伤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不过…… “小方方,这药会不会加深这里的肤色啊,那样就不好看了~我要这两处一直粉粉嫩嫩的,屹郎才喜欢嘛~” “小方方~这么快就修复好了会不会不紧致~慢工出细活,你确定这是最好的伤药了?” “小方方,上回的那个香肌丸还有没有了,可以和这个一起吃吗?” “小方方~” “小方方……” 算了,都不是省心的病人! 毕方深深叹了一口气…… 谁知少主一个飞针扔了过来,差点刺中他的眼睛,还好他躲得快,否则就要变成独腿独眼的鸟了,哪天这祖宗一不高兴再折断他一只翅膀?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侧,被银针|刺断的发化成一片艳丽的羽毛飘落在地。羽毛的主人还在沉思…… 要不然他去投奔段灼尘吧……反正他都知道自己还活着了。 “问你话呢!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师兄!”谢颜努了努嘴,怒道:“还有这些银针,还要扎多久!” 毕方掐指一算,连忙说道:“半柱香时间就能拔了,我这就去帮您把少夫人叫来,您安心躺着~” 少年正要开口再说一句话,眼前的老鸟就溜烟跑了。 他躺着床上,盯着床帐发愣,脑海里回想着这几日师兄脸熏耳红的模样,不禁开心地笑出来声。 *** 叶君晰听说谢颜醒了,连忙去厢房探视,还在转角就听见少年一阵又阵的傻笑。 “哈哈~” “嘿嘿嘿……” “啊哈哈哈哈~” 跨过门槛看见少年从头到脚都扎满了针,直挺挺地躺在榻上,银针在他的笑声中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就像只遇敌的豪猪。 这让美人心中猛然一惊:小师弟该不会被毕方治成了傻子吧! 这该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威胁毕先生了。 对呀,怎么能威胁医者!更何况自己有求于人! 叶君晰带着自责走到谢颜身边,少年猛然停止了笑声,改为略带虚弱地轻哼:“啊~师兄,是你吗?毕先生让我摘针之前一点都不能动。” 他走上前,将谢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好像和平日里的谢颜并无不同,难道这是三息断肠粉的副作用?会使人不自觉地发癫? 针灸之术可以治疗癫狂之症吗? 叶君晰从他极差的医学知识里回忆了一下,自觉好像可以。 于是便回绝了谢颜让他为其拔针的请求。 少年根本没料到叶君晰会拒绝他,瞪圆了眼睛问道:“为什么?师兄嫌弃我……” 谢颜的嘴唇嘟得老高,从侧面看简直与他的鼻梁齐平:“这毒不会传染人的,只有吃下去才会中毒。” 少年用他哀怨的小眼神望着叶君晰,见美人还是无动于衷,眼睛一闭就是两行清泪:“呜呜呜……师兄你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有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师兄,我刚刚看见毕先生的耳侧有翠毛,他好像是只妖呢!师兄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想被妖吃掉……呜呜呜……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剑术可差了,如今又受了伤,一定打不过他……” 这话着实让叶君晰吃惊,他从来没想到毕先生会是只妖?他与魔界少主的关系这般亲密,魔妖不是从来势不两立吗? 于是他辩驳道:“你大概看错了,毕先生不可能是妖的。” 听到大师兄这样说,谢颜心中更是哀怨,也不顾自己不能动的事实,抬手指着角落里的羽毛说道:“师兄你看,毕先生身上掉下来的,他就是只妖,师兄求求你,我好害怕呀!” 少年扯着他的衣袖,因幅度过大,针眼出都溢出血来,他连忙见少年按了回去,用眼神安抚他不要动,然后起身走过去将那羽毛捡起来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是一片蓝底红斑的羽毛,油亮而艳丽,此时已是深夜,没有日光照射却能自发散出微光,绝不是一般鸟类掉落的羽毛。 叶君晰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魔尊与妖王之间相斗,是因为毕方的叛变? 毕先生一看就是通晓古今之人,若是只妖,也一定是个势力强大的妖修。这样的人物,从前必然是段灼尘的左膀右臂,如今却投奔了魔界,难怪妖王要与宫北屹都得你死我活。 只是毕先生好好的为何去魔界呢?还被收揽再魔尊少子的麾下自降身位。这着实令人费解。 “本王的姐姐因为他而一尸两命,那个狗东西却不知和哪个贱女人生了个贱种?你说孤会放过他?!啊?!” “当年明明是段子鸢自己强迫魔尊,她怀得是不是魔尊的种都未可知,你休要诋毁!” 叶君晰突然想到那日段灼尘进犯龙阳剑派时与一魔修伪装的弟子发生的龃龉。不仅揣度毕方投奔魔尊很可能与前任妖王段子鸢都死有关联。 有没有可能毕方本就是魔尊少主生母的熟识,其生母担心前任妖王肚子里的孩子会威胁到宫哲彦日后继承魔尊之位,所以请毕方设计药死了段子鸢母子,事成之后害怕暴露,直接逃之夭夭? 他想得出神,以至于谢颜将自己身上的银针全数拔都没注意,反而被从床上一跃而下的谢颜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少年的头枕着他的肩膀,腰腹上的手揪着他的腰带,声音哀切带着颤:“师兄你别不理我,我很乖的,你看我自己把针拔了,不劳烦师兄……” 第59章 谢颜伤重 “奇怪啊,你怎么比上回还不…… 谢颜一向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他见叶君晰不理他,直接运转周身的气血,带着几分霸道的魔气, 将一身的银针全数逼了出去。 毕方的针灸之术很是高|潮,银针又细又长,若一根根取出不会有一丝痛感。像谢颜这样直接将针逼出,反而有些冒险。几处细微的针孔被猛得撑开,向外渗着血。谢颜怕弄脏了君晰的衣衫, 又将血硬逼了回去。致使那针孔更加打开。 叶君晰握住谢颜的手腕,却捏到了一处黏腻,低头一看, 发现他脉搏之处正汩汩朝外流着血。美人立刻皱紧了眉头,带着三分怒火说道:“谁让你自己乱动的!” 美人钳着他的手腕,力道难得得重,谢颜双手直接被他掰开, 叶君晰扯过自己头上的白色发带就替他包扎了起来。 凡人眼中的三千青丝在谢颜眼中就是美丽隽秀的银发,它们如同冰柳在温柔的夜风中微微飘荡。 谢颜看迷了神,默默低喃:“好美。” 美人蹙眉问道:“什么?” 谢颜与叶君晰齐高, 此时美人低着头, 他为了看清大师兄眼底的神色, 故意侧低了头,从他身后望去仿佛他要亲吻上美人的脸颊。 “我是说, 师兄,好美。” 白色的发带在美人的手中抖了抖,本来蝴蝶结已系得十分对称,却又被扯了一角,一向讲究匀称之美的叶君晰却快速的收了手, 根本没有去再调整那一大一小的蝴蝶圈。 “早些休息吧。” 美人自始至终都没抬起头,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厢房。 第二日,谢颜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被毕方挂了骨,他竭尽所能的哀嚎,几乎叫破了嗓子。叶君晰自然听得真真切切,站在门外不停的踱步,像个妻子正在待产的丈夫。 毕方刚从厢房里走出来,他就连忙迎了上去:“我师弟他怎么样?” 美人担忧的红眸仿佛欲碎的红水晶,毕方本来已经和谢颜串通好将治疗的效果说得差一点,将谢颜描述得可怜一些,如今却临时改了口:“少……少侠没事,好好养着就行。”他突然想起谢颜的吩咐,连忙补上一句:“此处是仙魔交接之处,灵气污浊不易少侠恢复,叶公子务必将人带回凡间。” 叶君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趁着天色不暗,扶着谢颜就回了楠木古宅。 古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却一个人也没有。 叶君晰提起的一颗心放松了些,谢颜大概是下午嚎叫时耗尽了一身力气,如今已经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他轻轻地将人放在床上,将被褥盖至少年的脖子处仔细掖好,已是这般叶君晰还觉得不够,特地施展了对于他来说最耗灵力的炎之术,将被褥温热了一番。 刮骨疗伤之后,谢颜的身上就冷得很,体温比他这个冰灵根体质的人还要低。毕方说这实属正常,半年就可恢复。他这个不懂医术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颜睡得多,醒的少,即便他面上再怎么活跃,可叶君晰心中也知晓,经此一毒之后,谢颜的身子是垮了。 他时常盘着谢颜送他的手串坐在亭中发愣,一坐就是一天。 有时他会想起从前在龙阳剑派的日子,有时他会想起他被沈向卿称作入魔的那个夜晚。 快乐的、痛苦的、愤怒的、酸楚的回忆正如宅院外那个五彩斑斓的结界,隔绝了凡间世界的同时也封闭了叶君晰的内心,他已经半个月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突然间,一道绚丽的圆盘插|进这流动着五彩光芒的结界,叶君晰抬手抓住那圆盘定睛一看,确实一把白贝玄化扇。 他抬头一望,穿着灰道袍的钟介然正攀在一棵杉树上与他招着手,声音和他的梨涡一样让人欢快:“君晰!吾来了!放吾进来!” 结界隔绝一些声音,使得钟介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如同被人捂住了嘴巴在说话。 叶君晰抬手一挥,那美丽的结界就如同阳光下的炫彩气泡悄无声息地炸裂开来。 钟介然如同一只灰色的松鼠,顺着树干溜溜地爬了下来,也不拍身上的树灰和叶子,就这样一路跑了进来。 看见那九曲桥后,钟介然停住不动了,站在湖边弯腰插着膝盖直喘气:“哎哟喂,你这宅子太大了,吾绕了半天才找到你。怎么了?你急着寻吾是出了什么事?” 钟介然回到魔界和毕方探讨了一下心阳秘凝丹的炼制方法后,就带着四样圣物和乐沅荀游历去了,兜了一圈最后发现最适合的炼药之处竟然就在泷桦山的山沟沟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回去看见叶君晰给他留的字条立刻就赶了过来,看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不禁大声惊呼:“你那个谢小师弟的呢?不会死了吧!” 叶君晰瞪了他一眼,带着人去了谢颜的房间。 大约是不同的医修有不同的诊治方法,毕方看诊多半只是搭脉,而到了钟介然就变得十分复杂。 又是吐舌头,又是捏肚子。 看了手掌还摸了额头。 最不喜欢被别人接触的谢颜差点没气得将钟介然轰了出去,尤其是当这小子摸了半天,竟然说道:“奇怪啊,你怎么比上回还不行呢?” 不行?你说谁不行?! 虽说魔界中上上下下都在传,少主是因为那方面不行才错失了美人,可这事除了钟海棠,谁敢放在明面上说。 谢颜压着怒火,听大师兄在与钟介然交代着前因后果:“他之前中了三息断肠粉,一直呕血不止,让魔界的毕先生看过,好是好了些……” 叶君晰话还没说完,就被钟介然截道:“三息断肠粉?那不是凡人的毒吗?你身为一个仙修居然连这都识不破?” 钟介然一身灰道袍沾满了木屑和树叶,俊俏的脸蛋上也被树杈划了道血痕,看起来就像是个乡野村夫,然而就是这个不修边幅的散修却开口嫌弃起面前这两位正统修士来:“你们龙阳剑派是不是没有正宗的药理课啊~怎么一个两个医术都这么差!君晰,难不成你们剑派天天只舞剑吗?” 被这么一个人嫌弃,是谁都会有点尴尬,叶君晰微微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龙阳剑派当然有正规的药理课,柳长老授课,每七年开一次,总课程有五百二十五节,一节不拉的学完也要三年有余。柳司纯教学一直讲究学习和实践相结合,她的课程有趣又精彩,再加之其娓娓动听的声音和风华绝代的外表,龙阳弟子的医术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叶君晰则是剑派上下唯二不及格的弟子。还有一个就是谢颜,据说当年结课考试时谢颜直接交了白卷,还大言不惭地说:有我谢颜在,怎能让大师兄一人担这药理倒数第一的名声?! 身为柳长老的座下弟子,居然药理课不过?! 谢颜回去就被柳长老暴揍了一顿,让他重考。可谢颜这小子倔得很,重考三次,次次交白卷,柳司纯拿他也是没办法。 但他这番举动并没有将叶君晰医术位列“龙阳三孬”中拔出来,因为白卷并不代表不会。而叶君晰他是真的答不对! 剑派弟子为之惋惜,感慨人无完人,也正因如此,叶君晰在他们心中温柔中又带了那么一丝真实的可爱。 有时候和叶君晰一起出任务,龙阳弟子巴不得大师兄受点小伤,中点小毒,好在大师兄面前一展自己的医术。可叶君晰离开剑派的次数本就不多,而且都有谢颜跟着。有谢颜在,这秘境中的妖魔鬼怪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只会伤及谢颜,不会给大师兄造成伤害。 每每都是谢颜拖着病体跑到叶君晰的面前。 “大师兄,我的胳膊折了。” “大师兄,我肚子痛,好像中了毒。” “大师兄,我眼前疼,看不清了。” 一开始,龙阳弟子都以为谢颜是个傻子,剑派上下找谁不好,找医术最差的叶君晰给他治伤。后来是何缘故,大家也都了然于心。 而此时,不了解谢颜真实身份以及佛经符水一事的钟介然还以为谢颜是因为吃了凡人的毒,没有及时清除干净,伤及了五脏六腑,导致其身体亏空,故而语重心长地问道:“谢道友,吾一向有话直说,问你个问题,你且如实告知我。” 少年翻了个白眼,他才不相信钟介然的医术,这几日他都睡得安稳,手脚冰凉本就是镇压凤凰神火的后作用,等上些时日便没什么大碍了。让这小子给自己看病,不如不治。他才不要师兄再欠他个人情。 故而谢颜哼哼两声,装作疲乏躺了回去,根本没打算搭理他。 谁曾想这种介然居然问了个他不得不开口应答的问题。 “你还是不是童男之体了?有没有与人双修过?是男是女,是上是下?” 钟介然说着又抓了抓脑袋,几片羽毛似的杉树叶从他头上飘了下来,嘴里说着的还是让面前两位都十分不解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哦不对,吾记得吾的哥哥说过,男男之间不能简单用上下区分,要用1和0,谢道友你是0吗?” 第60章 各有想法 “师兄也虚了吗?要不也来一…… 谢颜眉头一皱。 伊?灵?嘶……他怎么从没听说过龙阳之好中还有这样的区分? “伊”貌似多指女子, 他与师兄,自然是他疼爱师兄了,所以师兄就是“伊”? 而他呢?动作迅速又灵活, 可不就是——“灵”? 魔界少主自以为参透了钟介然的意思,十分自豪地说道:“我是灵。不瞒你说,我与师兄已经双修过了。” 说完还挑了挑眉毛,看见钟介然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更是油然而生了一股快|感。 别看你长得入师兄的眼, 可那又如何? 师兄已经是我的人了!傻眼了吧~ 识相点就不要打师兄的主意! 哼~ 而钟介然的心中却是万马奔腾。 没想到清冷绝艳的叶道友居然是1? 怪不得他不愿意和魔界少主在一起,两个一怎么会有结果呢? 若魔界少主愿意雌服,倒也罢了, 可看魔尊和哥哥的意思,明显是想让叶道友做媳妇啊! 这…… 虽说做零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譬如他的哥哥,譬如眼前这位谢小道友, 都对做零有着至高无上的兴趣,并以此为傲。 可有龙阳之好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这么想。对于有些男修来说, 做零简直还不如杀了他。连夜潜逃的叶道友不就是个例子?明明被仙界通缉, 有生命之危, 却也因“不愿屈从”做零一事与毕道友,也就是魔尊少主宫哲彦闹得不欢而散。 钟介然脑补了好大一出戏, 再次看向叶君晰的眼神也带了一丝无奈的沉痛。 然而眼前这一幕,落在叶君晰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故事。他自认为与小师弟双修,自己算是采了师弟的修为,如今谢颜体虚不愈,钟介然重提此事, 是不是与当年双修一事也十分有关联。 都说拥有童子身的男修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更容易地抵御邪魔侵入,无论气色和体质都要好过泄元之人。 如今谢颜只是中了凡人之毒,他都已经将毒逼出都落了这么大的病根,可见谢颜身子垮了与当年一事也有关系。而导致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叶君晰!连介然胸对他都难掩责怪之色,可见自己给谢颜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思及此,美人的脸庞立刻就垮了下来。他又正对着谢颜,一脸不悦的神色立刻被床榻上的少年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听他提及此事,师兄就不悦起来,自己的功夫真的有……这么差吗? “哎……此事确实令人糟心” 师兄当年说过的话在谢颜的耳边环绕,少年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钟介然要给他开滋补的方子不再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反而支起耳朵听得仔细。 “手寒脚寒这是肾亏的迹象,谢道友可虚得很呐!不过还好,他是零嘛,影响要小些,介于已非童男之身,我这药就给他调配得厉害些。” 钟介然从他兜里掏出了十来个形状各不相同的器皿,有些是透明的管子,还有些是透明的酒壶,将这些器皿摆在桌子上拼装了好一会儿,又拿出了许多灵果药材,捣鼓了半天,炼出了十来粒蓝色的小药丸,装在青白瓷瓶中,递给谢颜说道:“一日服用一粒,一旬便可以改善你体虚的症状。半年就可以将你的肾虚补回来。” 说完又将叶君晰带出了房间,设了个避音结界与他耳语道:“君晰,吾虽然很是喜欢你,但有件事吾不得不说说你,天涯处处有芳草,可你也不能谁都要啊!你既有了谢道友,就不应该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了,譬如妖王、譬如魔界少主,啊……当然吾从前不知道你和谢道友的事情,所以才劝你留在魔界,以后这事,吾不会再提了。如今谢道友正是虚弱之时,你身为他的男人就更应该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 叶君晰本想和钟介然解释一番,他与谢颜并非像钟介然想的那样,有结为道侣的意图才有过双修的。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对谢颜有诸多亏欠,这事不解释也罢,包括妖王一事。他如今最关心的是谢颜,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银色的睫羽微垂,自惭形秽的美人依然动人心弦。 钟介然看着面前美人,不禁又回头打量了谢颜一番。 叶道友到底喜欢他的师弟什么?长得如此普通,身子还不好,看起来貌似也不友善…… 叶道友怎么总喜欢脾气差的男修? …… 算了,各花入各眼。 钟介然突然想起一事,语重心长地说:“君晰,吾记得你是冰灵根,这段时间还是需要克制一点!否则要伤了谢道友~” *** 钟介然已经走了,可叶君晰还杵在原地,他总觉得方才那段话,他听过类似的,好像也是与他的灵根以及谢颜有关。 “冰灵根,火灵根,冰火不相容,此为天命相冲,你与谢颜会伤了彼此的。” 不知从何而来一句话,飘过叶君晰的脑海中。他觉得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好像是郑秉一说过的话。 他记得沈掌门叮嘱过他,少与郑长老接触。故沈掌门性情大变之前,他几乎没有与郑秉一说过话,他的脑海中何故会有这么一句判词? 他为何会与郑长老讨论他与谢颜的事呢? 他越想越觉得头疼,身体猛然一晃却被谢颜扶住了,耳边是少年的打趣:“师兄也虚了吗?要不也来一颗?” 他反捏住少年的手腕,触手已不是冰凉一片,而且和他平日里微低的体温差不多。 钟道友真是厉害,这药谢颜才刚吃下去不久就有了效果。想来心阳秘凝丹也一定能炼制出来。 乐师妹和谢师弟能得到妥善的医治,叶君晰心中宽慰了许多,转过身拍了拍谢颜的肩膀说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晚膳想吃什么?” 少年的黑眸中繁星点点:“我想和师兄去镇上转转,东吾酒楼的猪肺汤听说不错~” 叶君晰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抬手想揉揉少年的头,却被谢颜猛得捉住,这会儿少年的指腹捏在他的手背上竟还有些烫,惹得他心头微颤,也不敢抬眼与少年对视。 他本就喜欢谢颜的眼睛,如今被他捏着手,再看着他,大概也许会有那么一丝心动……? “师兄,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发簪?是不喜欢吗?” 少年说话时刻意超前挪了几分,离他更近了,身上也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像是世间最甜的果子发酵而成的红色酒酿,初尝是甜,后头紧跟而上的是一波又一波越浓的侵略气息。 沾上了就别想再甩掉。 (师兄,你别想离开我) 他稍稍掀起眼睑,入目便是少年这副可爱又强势的神情,他仿佛能从少年的眼睛里读出这句话来。 叶君晰是个温柔的人,晨起戴什么发饰本就没那么重要。 他用未被谢颜捏住的那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鬓,银发立刻规规矩矩地被变幻出的九尾望月簪收拢在脑后。 银冠白玉插银发,原本清冷的美人立刻显得矜贵起来。 而他面前失落的少年也倏然雀跃起来,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叶君晰立刻提醒道:“你还穿着中衣。” “哦哦,我竟是没发现。”少年说着转身就要进去拿自己的衣服,却顿步转身问道:“师兄,上回那件冰雪蓝宝照锦云袍,我见师兄穿得很好看,我也想穿,可以吗?” 一件凡人的衣服而已,他与谢颜身高相似,给他穿也无妨。 叶君晰点点头,少年立刻就溜进了他的房间,不多会儿从里头钻了出来,不知从哪儿还变出把折扇。 人靠衣装马靠鞍,谢颜虽生得普通,但穿上这冰雪蓝宝照锦云袍倒也显得贵气起来。 两个人走在街上引得众人侧目。大姑娘小公子都被叶君晰吸了魂,走着走着就更了一路。以至于叶君晰刚落座东吾,整个酒楼就满客了。 浓到似奶汁的猪肺汤冒着热腾腾的气,还没端上来就让叶君晰好一阵吸气。 入口之后更觉得妙,鲜而不干口,浓而不厚重。 没有骨头汤的油腻,虽说是内脏熬制的却一点也不腥气,反而透着清爽。 一碗入肚,身上都在微微发汗,而谢颜看起来却更加热,几次将自己衣襟往外扯,脸也有些熏红,仿佛他喝的不是汤而是酒。 谢颜确实不太舒服。本来毕方的刮骨疗伤已将他身上的凤凰神火消去不少,体内的血液又施了银针封锁,只要寒凉个几十来天,就能恢复正常。可却被钟介然的大补之药重新挑了起来。 要说钟介然,他确实是个全才,医术上可能没有毕方那般见识广博,但制药方面,却比毕方这只活了万年的神鸟还要厉害。 因其又是炼器奇才,凭借其哥哥钟海棠的指导,自创发明了一整套炼药奇器,所以炼制的药大多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想要什么效果,就能有什么效果。 当年钟海棠让钟介然炼制了一批壮阳的蓝色小药丸,名为“上品大直丹”,在仙界广为流传,让钟海棠大赚了一笔。后来钟介然闭关了,这“上品大直丹”便一丹难求,在三界易物会上更是飙价到了一千颗上品灵石一粒的天价。 谢颜吃的是钟介然出关之后的改良版,效果更是……奇好! 第61章 万万不行 “快看!好大一只鸟!是凤凰…… 叶君晰看谢颜反应越来越奇怪, 担心又遭凡人下毒,连忙将店小二叫了过来,问他这汤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只见那小二躬身一笑:“客官, 您可真厉害。我们店的猪肺汤那确实和别家店的不一样,偷偷告诉您好了,我们这里头加了一味凡人绝不可能得到的仙物!是我们掌柜机缘巧合得来的。” 谢颜听着眉头紧皱,鼻子里都串出了热血。小二连忙要伸手给他擦,却被谢颜立刻躲了过去, 他自己抹过人中上的血迹,心中燥热声音也开始不耐烦起来:“什么东西,你若是夸大其词我可要掀了你们这家店。” 那小二被少年的黑眸一瞪, 身形晃了一下,心道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这么毒辣,倒像是这位俊美公子的贴身死侍, 看这公子头上戴的不知是何白玉,室内也这般莹润发亮,一定是个极罕见的宝物。那这俊美公子的身份自然也如这白玉一般贵不可闻。 哎哟哟, 皇室勋贵他们可是惹不起的。 小二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颗莲子, 也不敢直接递给贵公子, 只放在离谢颜近一些的桌面上,谄媚地说:“是此物, 我们掌柜前些日子在花容山见一神鸟飞过,落下一朵莲蓬,里头的莲子味道极甜,正好可以做汤引。二位若是喜欢,就拿去, 一颗就能煮一大锅呢!” 叶君晰不认得此物,谢颜却十分熟悉。 因为他也这么干过——放在大师兄的汤药里给他去苦,给他连喝了三天! 对,就是毕方池塘里中的起阳莲。 又一股血从谢颜的鼻子里窜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连忙抬起头,不让自己在大师兄面前太难看。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毕方丢了东西却倒霉在他头上? 为什么自己喝了起阳莲煮的汤药,反应就这么大,钟介然那小子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 谢颜抬着头,还一面安抚道:“师兄,我没事,等我血止住些我们就回去吧。” 他抬着头,看不到叶君晰担忧的神色。小二已经跑没了影。耳边嘈杂人声中能听见凡人的调笑。 “我就说靠窗带着发簪的公子是九天的狐妖,凡人哪能有这等容貌。你看,和他共膳的少年都被迷得流鼻血了!!你也少看,不,莫看!” “不嘛,宝林阁的阁主好几日没在这镇子上出现了,还不准我看个新鲜的美男~” “是吗?听说花容山那里的楠木古宅卖出去了,宝林阁阁主有了钱,也许是去别的地方收纳珍宝了呢~” “不见得,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东黎寺小住上一个月,我昨个儿刚去过,也没见到陆阁主。” “还真是~” 两个凡人的对话也尽数落进了叶君晰的耳朵里,可他神色并未有任何异常,见谢颜不再流血了,便打算和他一同离开。 二人刚走出门就被宝林阁的那位掌柜拦住了去路。 只见他带了二十来个家丁,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谢颜正愁身上一股燥热没处发泄,撸起袖子就想上前去。 脚刚抬起,宝林阁掌柜就“噗通”一声叶君晰面前,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叶公子,求您去看看我们阁主吧,他快咽气了……” 叶君晰眉头微皱,微微向后推了半步,声音平静之中带着一丝嫌恶:“与我何干?” 众人均是没料到叶君晰会这么说,宝林阁掌柜带着家丁过来以为受阻的缘由多半会来自于那个中了巨毒而复生的谢公子,没想到不讲情面的却是这位温润的玉。 掌柜拖着膝盖超前挪了两步,身后的家丁也随之朝他们二人逼近:“好歹他做过您的管家,您也算是我们阁主的半个主子了,您就看在他为您操劳过的份上,去看他最后一眼吧,求您了!” 掌柜的头在地上磕得“乓乓”响,这副场景也引起了街边人的瞩目。 只见那头簪白玉的俊美公子似乎有些许动容,弯下|身躯,一手握住掌柜都手臂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掌柜正要开口言谢,却听俊美公子说道:“他给我师弟下毒,我不去报官已是仁慈。但你不可以我的仁慈再次要挟我去看他。” 说完从腰侧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掌柜手中:“这是他做管家的报酬。我与他是两清。” 掌柜顿时傻眼了,看着叶谢二人绕着他们走远,身后的家丁像是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让你们……愣着干嘛?快去追啊!绑也要把人绑去,阁主养了你们这么些年,哎呀!阁主怕是活不过今晚了,不能让阁主抱憾呐!” 只等到他们的视线中再无二位公子的身影,这些家丁才悉悉索索地动起来,他们并不是干吃白饭不干事,而是方才有一股极强的力将他们镇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张嘴说话也极其困难。 最近怪事实在是多,看到神鸟的不止是东吾酒楼的掌柜,他们中好些人也看到了,青羽红斑白嘴似鹤,从花容山那里飞过。 “快看!好大一只鸟!是凤凰吗?” “不可能,凤凰不是这个颜色,我祖母见过,是红彤彤像火焰一般的,这鸟全身是青色的羽毛,有可能是精卫!” “精卫?精卫填海吗?我们这儿也没海啊~你看那鸟身上还有红斑,脚还缺了一只,是受伤了吗?” “对呀对呀,他越飞越低了,是要坠落了吗?走快去瞧瞧!” 三个家丁刚要顺着神鸟低飞的方向追去,另一头就有人呼救:“快去!都去!花容山着火了!大家快去灭火啊!我们宝林阁的许多珍贵药材可都在山上啊~” 宝林阁的人一窝蜂都拥到了山上去,阁中就留下阁主和两三个奴仆。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将大半个山都烧焦了。第二日,陆阁主就生了大病,镇里的郎中来瞧过 ,一开始只说是忧思过度,喝点补药静养几日便好。 可到了第三日,陆阁主失了味觉,便更吃不下东西,整日站在高耸入云的月楼上盯着楠木古宅喃喃自语:“是我错过了陛下,陛下他还会回来吗?” 陆阁主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连齐国最厉害的神医也说无药可医,让掌柜尽快准备棺木。 宝林阁的掌柜在阁中鞠躬尽瘁了几十年,对这位陆阁主的脾性十分了解,他是爱上了那位叶公子,求之不得,思之如狂。 误害了谢公子,叶公子又下落不明,本就是相思成疾,花容山的心血又毁之一炬,双重打击之下,人自然是垮了。 相思之愁,哪里来的解药? 故他听闻东吾酒楼来了两个贵客,其中一位还长得清俊非凡,便知是叶公子回来了,连忙带着家丁去寻。 只要能让叶公子去瞧一眼阁主,一切都还有转机。 *** 楠木古宅外围了两三百名家丁请叶君晰出门,而此事的主角却在卧鲛池中泡热汤。梨花已经开败,白蕊不在只余翠绿,更衬得池中美人清冷疏离的气质,他的神色淡淡,如同池边的清酒,却勾人心魄,仿佛一卷未染的墨画,更引人好奇。 谢颜站在不远处,险些着了迷。 空气中弥漫着动人的清香,连叶君晰抬手划水的潺潺水声都变得格外动听。 他不敢靠近,他怕自己发了狠将师兄抵在池边,让他成为春末最后一朵开烂的白梨花。 谢颜捏紧了手掌,任由指甲戳破自己的掌心流出炙热的血来。他正在清醒与欲望中徘徊,他不该这时候来南厢房的,即便外门围了这么多人。 都是凡人,不至于闯进来,他就在这院外守着,若真有人敢进来,他就剜了那凡人的眼。 “谢颜。” 谢颜微微转身,他还是不敢抬头去看美人沐浴的景象。他现在实在是……不受控制。 “你化作我的模样,随那些凡人去一趟吧,了却他们的心思,以后也好别来打扰。你过来,我给你点一个问心咒,若有……” “不。”谢颜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可能会招致师兄的误会,连忙解释道:“不用问心咒,我去一趟宝林阁,师兄不必担心我。” 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哗啦啦”一阵水声响了起来,是师兄从池子里出来了。 浑身燥热的谢颜如临大敌,脚下立刻健步如飞,然而师兄身上清甜的栀子花香却比疾风还快,直钻他的鼻息,勾得他身形不稳。 热汗流了一身,谢颜的脸更是涨得通红,他已经感觉那清冷的身姿就站在身后了,却也是不敢回头。 叶君晰手指轻轻一搭他的肩膀,那半湿的微冷触感简直要了他的命! 少年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听见身后的美人说:“要不还是我去一趟。” 不行!万万不行!他不知道毕方用的什么法子处置的,陆言,万一被师兄看出破绽。他小师弟的马甲可就不保了! 谢颜立刻转过身来,急切地回望却看见师兄清冷又温柔的眉眼,还有他潋滟的含水唇畔…… 鬼使神差,他凑过去亲了一口。 脑海中的欲念催着他想要拨开薄唇,入内探究更多的清凉。舌尖刚伸出一点,少年立刻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退后两步靠在冰凉的石墙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无伦次:“抱歉……我实在是……既然陆阁主是怀疑我才下的毒,自然我去解释最合适。师兄早些休息,我入夜前便会回来。” 他余光瞄到大师兄微微点了下头,不待他再说什么,立刻就飞上了墙头,刚想直奔宝林阁却意识到这里还是凡间,外头还有这么多凡人,于是便顺着墙头一路走到大门口。 一跃站在人群之中,不耐烦地说道:“我去见陆阁主。” 第62章 师兄摸摸 “谢颜,那夜我们……”…… 掌柜刚想开口质疑一句, 他们想清的明明事叶君晰,便看见谢颜目色一沉,冷冷地说:“我带着叶公子的话去, 如果陆阁主不想听,也罢,我现在就去报官,省得你们在此纠缠不休。” 掌柜拧着眉头,却半刻不敢迟疑, 带着谢颜一路行至宝林阁。 远远望去,卧榻上的陆阁主就像是一具尸体,风吹不动, 人唤不应。 直到谢颜走进到离床榻边仅有三尺的距离,陆阁主才稍稍有了反应:“叶公子,你,你终于来了, 我,那毒不是我下的,请您相信我。” 陆言的眼睛已经离瞎不远了, 谢颜又穿着叶君晰的冰雪蓝宝照锦云袍, 陆阁主自然而然地将他认错。 同样拥有这副皮囊的谢颜却一眼就看出陆言是中了五毒散, 此毒会使人五感衰竭而死,见效十分快, 不出半月就能见阎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痛感。 算是一众仙毒中最温柔的毒药。 毕方……哼,罢了,谁让这凡人与我九分相似。想来他也不忍折磨这个凡人。 谢颜勾唇轻笑,星眸中写满了戏谑:“我相信, 所以我来了……”他俯下|身子,贴着自己这张枯槁的面容,温柔地说:“顺便告诉你,我打从一开始,就讨厌你!” 陆言还没有完全听不见、看不清,他迟疑了一下,言语越发地慌张:“……你不是叶公子!你是那只妖!我,我不会辨错的!” 病榻上的陆阁主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哪有什么力气,胳膊还没支撑起他半个身体就脱了力,一下子从床上侧翻下来。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眼前谢公子宽大的勾龙黑靴,看起来与他的眼神一样残忍无情。 人颓志不馁,陆言抬手指着谢颜愤愤道:“你不是中了毒,怎么又好端端……站在这里?!” 黑靴的主人抬脚勾起陆阁主的肩侧,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少年顺势跨蹲在他的身上,星眸微微弯起,带着戏弄的语调说道:“哦,原来你承认下毒害我啊~” “你!呕……” 陆言被谢颜踢了一脚,又受了刺|激一下子呕出一片黑血,喷出的血不仅染上了他自己的衣衫,还沾到了谢颜的衣袍。 少年翻身躲开,坐在床上,盘腿撑膝看着地上的陆阁主,明明面上全是嫌恶,语气却十分友善:“陆阁主莫要急呀~听我把话说完,我呢……确实不是妖” 谢颜支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拇指磨蹭着自己的下唇,细细地说:“嘶……我是魔,你们凡人嘴里喜欢虐杀的……魔?” “比如像这样,有没有感觉一点点痛呢?” 少年翻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一股黑烟自他指尖如细蛇一般钻入陆言的胸膛,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在他的胸口炸开。 病弱的男人疼得在地上翻滚,而少年则无动于衷地喃喃自语:“哎呀,你说你活不长了,干嘛要把师兄的袍子弄脏,啧……我很不高兴呢~”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决不允许你这样的人呆在……陛下|身侧!” 陆阁主拼劲最后一丝力量,扯断手上的菩提珠,默念口诀朝着少年扔过去,珠子刚刚接近少年身侧就炸裂成粉,白白撒了床榻一地。 黑靴踩在粉末上,紫黑色的魔气与白粉相撞发出如炙肉一般的“滋滋”声响,谢颜凭空将陆阁主从地上揪了起来,目光阴狠,嘴角带着不屑地笑:“麻烦你这个凡人搞搞清楚,我的师兄,从来就不是你的陛下。杀你这样的蝼蚁,真是脏了我的手。” 说完将人扔回了榻上,他背对着陆言,从自己后腰抽出一根紫蓝色的电鞭,抬手一甩,电鞭在空中打了一个空响,尾部却抽在了陆言的脑后。 “这记忘忧鞭赏给你了,明日的黄泉路上别在到处纠缠与你情郎相似的人。” 少年翻了翻眼皮,消失在夜色里。 *** 披星戴月的少年顺着墙头一路飞檐走壁,回了楠木古宅。 他一想到自己亲了师兄一口就又激动又害怕。万一叶君晰突然问他,自己到底该不该表白呢? 可是如果表白失败,师兄会不会在救活乐师姐之后就又甩了他? 谢颜踌躇许久,最终没有和师兄打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而南厢房中,叶君晰却有些辗转难眠。钟介然走后不久又给自己寄了一封书信,里头的大致内容是说他配给谢颜的药虽然见效快,但可能会有些副作用。如果人看起来比平日里要亢奋也实属正常。 这倒是将那也谢颜冲过来吻他解释得清楚。 每每想到此,他的内心就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开始纠结,如果谢颜没有吃药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第二日,两人的眼下都是乌青,还是谢颜主动提议去镇上采买些物件,两人才有了些对话。 小镇上路阁主殁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他走得还算安详。 春雨一连下了半个月,今夜总算无云。叶君晰去了两坛佳酿,对着月光独酌。 两杯酒下肚,胃里热腾腾地烧了起来。 酒量不佳地叶君晰站起身,拎着酒壶,靠着梨树坐了下来。 抬头仰望,墨黑的叶片中散出点点月色,像是少年的星眸,晃着让人心动。 “师兄,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带上我!” 谢颜三两步跑了过来,从石桌上拿起另一壶酒,与他一同靠树而坐。 两人酒壶碰了碰,他开口温柔地叮嘱道:“少喝点,你伤还未痊愈。” 少年听话地抿了一小口,将酒壶放在地上,双手举过头枕在脑后,感慨道:“哎,这滋味就是比不得师兄院里的百窖酿,毕竟是凡酒~” 他瞥了一眼少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喝过吗?我只觉得那酒太上头了,喝完什么都不记得的,而后就是……谢颜,那夜我们……” “令人糟心”的评价深深烙印在谢颜的脑海中,他一听叶君晰重提此事,生怕自己再被他嫌弃一番,连忙开口岔开这个话题:“我一直怀疑,是有人在师兄身上动了手脚,师兄才会变成那副模样。师兄,你可记得此事之前,除了三位长老,其他人还有什么异样吗?” 叶君晰本想开口问一问谢师弟对自己的感觉,毕竟他此前亲了自己一下,从前乃至现在又对自己百般照顾,双修一事会不会多少有些心悦的成分在,若真是这样,其实他也是有些心动的…… 可少年却立刻把话题引开了,似乎不想提及此事,这让他心口一空,眼神也跟着落寞下来。 他开始回忆起沈向卿闭关回来后的那些日子,周遭的师弟师妹们并无不妥,若说有异议的,只有郑秉一座下的缜容师弟。以前哪怕谢颜有不在的时候,他也从未来过子含峰。 叶君晰揉搓了一下手腕上的盐源玛瑙,说道:“若说奇怪,大概只有缜容了吧,他明明将你从时境圈门口踹回了百蜜之境,不像是个会感恩图报之人,为何在你入狱时,又来我住所服侍了几日?” 自然不是缜容将他踹回来的,他哪有这个本事,谢颜不过是找个由头回来找叶君晰罢了。 少年微微低头揪了揪自己的眉尾,心中却觉得缜容确实是个值得怀疑的对象,他是郑秉一座下的弟子。自沈向卿闭关回来之后,郑秉一就处处与师兄作对,想置师兄于死地,若他派自己的弟子去给师兄的酒里下毒,倒也不奇怪。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居然还留了郑秉一一条狗命!? 思及此,少年的暗杀名单中又多了缜容这一位。 他要亲自将这两人碎尸万段! 谢颜一想到是这两个狗东西害得师兄背上骂名回不了仙界,便气得发抖。而叶君晰却以为是夜风吹得少年身子寒凉。 故朝着他身侧挪了挪,用自己还算温暖的胳膊贴着少年。 这么一贴,却发现少年的体温比自己热多了,根本不是冷,他立刻想挪开,却被谢颜一把扣住手腕。 谢颜侧过头,下巴几乎能搁在他的肩上:“冷了吗?师兄也要少喝点酒,酒暖得了胃,暖不了心。” 少年说着握住他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师兄不如将我放在心里,我暖得很,师兄摸摸~” 岂止是暖,简直是烫?! 叶君晰连忙将手抽回,扭过头去,他的双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根本不是酒熏的。 ——谢颜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到底是不是因为那药的后遗症?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顺着脸颊滑落,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黏糊起来。他局促地拨了拨自己头发,甚至怀疑这些湿哒哒的银发能不能遮住他红透的耳尖。 少年不知何时又贴在了他的身侧,一口咬上他耳骨,用略尖的牙齿细细地啃咬,舌尖描绘着他的轮廓,蛊惑人心的嗓音骚|弄着他的耳蜗:“师兄躲什么?” 一道触电般的酥麻感从头窜至尾骨,他有些坐不住,再软一分就要倒进小师弟的怀里。 余光瞥见小师弟的眼中闪过红光,他立刻清醒了几分。 ——一定是那药的副作用,再这样下去小师弟要入魔了! 他一把推开谢颜,站了起来,食指一挥降了一道寒气从谢颜的头顶灌下:“你清醒一些。” 被寒气罩住的谢颜又委屈又莫名,他明明感觉师兄心动了,为什么还会推开他? 实在想不通,少年有些愤愤地问道:“师兄心里装着别人?” 第63章 种树受伤 “与你无关,你不要乱想。”…… 叶君晰皱眉, 心中暗想受药物影响的小师弟大概对什么都好奇而亢奋,随意答道:“对,你快些回去睡觉吧, 不早了。” “是谁?!” 少年的追问让他立刻想到魔界少主宫哲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伤害过我的道士。” 他见谢颜此刻与他那夜即将入魔时的状态很是相似,脑海里可能也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便又嘱咐他道:“与你无关,你不要乱想。” 可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话已经激怒了少年。 什么道士?伤害过师兄的, 除了与师兄不多接触的郑秉一,不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沈向卿!!! 这么些年过去,师兄心里竟还装着他?! 难怪一直不能接受自己! 看着叶君晰转身要走, 谢颜更是气急攻心,一道雷咒直劈下来想要挡住大师兄的去路。 “轰隆”一声震天响,巨大的闪光撕裂了黑暗,大地都跟着震颤。分裂的电光如同巨刃, 将白墙青瓦击了个粉碎,连同他身后的梨树也不能幸免于难,四人才能环抱的树干被硬生生地折断, 中心还着了火, 眨眼睛就点燃了整个梨树。 在火焰的燃烧下, 上下两段树干中间最后一点的藕断丝连也被摧毁,上半段的梨树直直朝着叶君晰砸了过去。 他隔空一掌将其击飞, 改变了方向,仍由着了火的梨树砸进卧鲛池里。 “怎么回事?” 叶君晰转身皱着眉头看向谢颜。 好好的哪里来的雷?完了,自己要暴露了…… 谢颜正紧张着,忽然头顶乌云密布,又一道雷隔着墙头劈了下来, 远处响来一阵石瓦木柱崩裂的声响,大约是游廊被毁了。 紧接着第三道雷劈了下来,直落在谢颜的脚边,他趁机朝着叶君晰身侧躲了过去。 叶君晰连忙接过谢颜将他护在身侧,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的坑洼。 大约真的只是春雷? 两人刚刚站定,暴风裹着倾盆大雨浇了下来,少年立刻拉起他的手就朝着屋里奔去。 暴雨将他二人困在南厢房中,谢颜又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他实在不忍心将他赶回去。 谢颜睡在外侧,他躺在内侧,从前几次他们共榻时,谢颜或平躺,或朝向他,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最后总是他先睡着。 而这回,少年却是背对着他,一句话不说,倒像是在赌气一般。 叶君晰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问道:“谢颜,睡了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面前就响起了鼾声,装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叶君晰也不揭穿他,就这样盯着他的背,用食指顺着他脖子后的脊椎骨,一节一节轻点下去:“谢颜,梨树毁了我们种棵别的果树吧,你喜欢吃什么果子?蜜桃?柑橘?杏亦或是李子?” 手指越是往下,打鼾的声音就越发弱了下来,直至到后来一点也听不见了。 眼看叶君晰的手指就要点在他的腰上,少年立刻回抓住那只不太|安分的手,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还带着些喘|息:“……琉璃,我想吃师兄做的百合琉璃羹。” 那是师兄做给沈向卿的东西,既然师兄心里还装着那个混蛋,他就更要与他争一争! 师兄与他做过的事情,他都要统统来一遍。 没有做过的事情,以后也只能由他与师兄完成。 少年的手很烫,又捏得紧紧,几乎要将他的指尖催红。他并不知道少年存了这样的心思,以为谢颜只是离开仙界许久,想念仙界的事物罢了。可香蕊百合和琉璃果都是仙物,要种植在灵力繁盛的地方才能开花结果,种在南厢院里怕是养不活。 故他轻轻挣开少年的手,说道:“还是换个别的吧。” “我有种子的,等他们开花结果了,师兄给我做百合琉璃羹好不好~” 少年翻转了个身位,一双星眸渴求地望着他,让人无法拒绝。 在他“嗯”了一声后,谢颜闭上了眼睛,静静睡下了。 *** 说来也是很奇怪,谢颜种下的香蕊百合和琉璃果树长势奇好,不到半年。百合开了三茬,琉璃果树已有三两只果子熟了,可以做百合琉璃羹了。 叶君晰正在厨房忙着,钟介然却来造访了。 钟介然看到谢颜就凑上去要给他看病,两人在厅绕了三圈才落座,这边叶君晰已经端着三碗晶莹剔透的羹汤走了过来。 迎面飘过来的不知是羹汤的甜,还是美人的香。 钟介然囫囵吞枣地将一碗羹汤全灌入肚子里,对着叶君晰竖着大拇指叫好:“棒!太棒了!吾好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甜羹,细腻、绵密、香甜、清爽……嗯……还有股栀子花香萦绕在其中~” 少年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不太友善地提醒道:“你怎么有空跑过来,心阳秘凝丹练出来了没?” 听到这话,叶君晰也微微侧头看向钟介然,只见那他抬手抓了抓自己头,一侧的鬓发立刻乱成了鸡窝,俊俏少年的面上还挂着他那傻憨憨的梨涡:“嘿嘿,快了快了,吾还在研究,前两回炼的要么化了,要么就直接炸了,还好那青君玄丹炉比较结实,吾一定可以炼出来的。” 谢颜一听钟介然失败了两回,心中说不出的喜悦,觉得分他一碗百合琉璃羹也不是那么亏。 能炼出来但没完全炼出来,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便是极好了~ 师兄既怀揣着希望,又能与他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等再过几日,他回一趟龙阳剑派,将缜密和郑秉一那两个狗东西灭了,拿回师兄的南化笔,还能求着师兄给他画一幅画像。 沈向卿的口福,已经是他的了。 沈向卿独享的画师,日后也只会给他画像。 沈向卿有师兄的三十年,他却可以在这儿拥有师兄的三百年、三千年甚至三万年。 思及此,少年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以至于钟介然说话,他都没怎么在意。 “是吧,吾也觉得,这里凡间的灵气哪里够仙界的仙草仙树生长的,你们真没做些别的操作,那这很可能是妖怪化形的。快带吾去瞧瞧,别又是和上回代峡峰那样的怪树~” 谢颜脑子里还在幻想着他与大师兄的美好未来,跟着两人走到南厢院,见钟介然抬手就要朝着琉璃果树劈去,立刻挡在他面前,怒瞪道:“你干什么!?” 听完缘由,谢颜立刻嘟起了嘴,冲着叶君晰撒娇道:“师兄~这琉璃果树和香蕊百合都是我每日用灵力浇灌的,这才长得这样好,不是什么妖草妖树,都是种子种出来的,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谢颜刚说完,叶君晰面色立刻沉了下来,虽说开口都是在责怪少年怎么能将自己的灵力浪费在这种草木上,可钟介然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有些腻。 哥哥管这个叫做什么来着?哦,吃狗粮! 他可不要再呆在这里了,万一他们待会儿亲亲抱抱举高高,自己这个电灯泡要如何自处啊~ 本来自己来这里,就是哥哥派他来观察观察二人的关系。 现在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哥哥:叶道友和谢道友的感情非常好,魔界少主是没有机会的了~! 可真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哥哥时,却看到哥哥在偷偷地……笑? 奇怪奇怪,难道真如外界传闻所说,哥哥与宫哲彦的关系并不好,见到他痛失所爱,所以更加开心? 钟介然摇了摇头,没在魔界住两日便回到了自己泷桦山的山沟沟里造丹药。 智慧如吾,这回一定可以! 半个月后,泷桦山的山沟处又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钟介然被震得晕了过去,根本没法看到叶君晰给他的加急信。 若说为什么是加急信,此事还得从爆炸的前一晚说起。 那一日,叶君晰早起去镇上采买食物,谢颜说自己懒床不想起,他便一个人去了,从镇上回来古宅里却不见谢颜的身影。 谢颜给他留了张字条,说是去了花容山打野兔,可等到了夜里也不见少年回来。 叶君晰隐约觉得不对劲,从谢颜的房间里搜来他使用过的物件想借此定位谢颜身在何处。 屡屡失败后,古宅外头的结界却有了动静。 是谢颜回来了? 不应该啊,这结界对他二人是不会产生反应的。 难道是仙界来人了? 叶君晰顾不得思考怎么一回事,直接冲了出去,大门一开却见钟海棠单手扛着一个人立在结界外。 黑发凌乱地垂落在他的鬓边,有些还滴着血,源头是他磕破的额头,鲜血顺着那伤口蜿蜒而下,行至眉峰处偏移了些许,将眼尾的红痣染得更艳。他的另一只胳膊受了剑伤,垂在落下来,月色下那染了血的衣袍深如黑漆。 战损时的钟海棠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大约是站得太久,实在撑不住了,钟海棠踉跄两步,用他渗血的手臂握住自己的本命剑撑在地上,才能单膝跪地没倒下去。鲜血横流而出,滴在地上满是腥黏,他扯起一抹勉强地笑意,冲着叶君晰说道:“叶美人……快过来,我将你的小师弟,送回来了……” 第64章 前任浑水 “我的只想练我的剑,睡我的…… 叶君晰本不想和钟海棠扯上什么关系, 一听到谢颜立刻冲了出来,将他肩膀上的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是谢颜。 少年的腹部、右胸、左腿都被人用剑贯|穿, 几乎成了个血人。钟海棠相比于他来说都是轻伤。 他立刻将谢颜打横抱了起来,挥手撤了结界,对着钟海棠说:“你也进来,救人要紧。” 来不及找什么笔墨,沾着少年身上的血, 叶君晰立刻写了一封加急的书信送去了钟介然的泷桦山,望他立刻过来施救。 钟海棠自己给自己收拾包扎了一番,而谢颜这边的伤口却还没有止住的迹象。无论他怎么用灵力灌输, 那一块血肉就是无法愈合。少年的身体也愈发冰冷,感觉和那日抱着乐师妹的尸身一般无二了。 怎么办……乐师妹还没救回来,他不能再失去谢颜…… 为什么自己的医术会这么差,连剑伤都治不好!!? 越是心急, 叶君晰便越昏头,都没看出谢颜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沈向卿的破血离魂剑法,你是知道的。”钟海棠从乾坤兜里拿出一叠蓝幽幽的巾布, 递给叶君晰:“你先用凡人的方法, 封住他的穴道, 再用这个将他几处伤口缠起来。” ???居然是沈向卿? 叶君晰如梦初醒,再一看谢颜的伤口, 切口处的形状果然是只有沈向卿的破血离魂剑法才能做到的。他连忙依着钟海棠的方法照做,果然有了效果,他刚要开口,钟海棠就先说道:“我知道,不会通知魔界的, 你不愿意嫁,谁也不逼你。至于我为什么会救你的小师弟,回娘家路过,钟介然和我提过你身边他,我一样便认出来,当时他正被沈向卿一剑捅在了右胸口,眼看就要死了。” “多谢钟前辈!”叶君晰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等来日我洗脱了杀害乐师妹的罪名,定亲自去青月剑派答谢钟前辈大恩。” 钟海棠用他那只未伤的胳膊拜了拜:“要谢我就来魔界。” 叶君晰面色一凛,钟海棠立刻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啦,不逗你。好好照顾你的小师弟吧,本棠棠走咯!” 钟海棠说得很轻松,可他御剑的动作却不稳当,几次差点从剑上落下来,剑穗甩得左右摇摆,金色海棠挂件实在太招摇,他一眼就看到了。 唤来自己的银龙霜血一相较,正是如出一辙的图案。 原来断魂崖谷那个美妇人就是钟海棠所扮的,明明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修为比自己还要低,是如何从化神期的沈向卿手里救出小师弟的? 这实在是令他匪夷所思。 更奇怪钟海棠仅仅是因回仙界遇到沈向卿向谢颜出手,便会出手相救? 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顾不得这里还是凡间,御剑追了山去。 刚刚能平稳飞行的钟海棠见到他有些吃惊,立在半空中任风吹着他红色的衣袍,彷如云中红日。 两人落地后,叶君晰行了一礼:“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钟前辈。” 钟海棠抬手绕着他的两缕龙须发,冲着他抛了个媚眼:“问吧,叶美人,本棠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辈是否还是金丹期的修士?在下并非轻看,只是沈向卿他的修为如今已是化神中期,非一般人能敌,敢问钟前辈是如何做到的?” 叶君晰十分认真地看着钟海棠,他心中有个猜测。在这世上能战胜沈向卿的人,除了段灼尘也只有魔尊宫北屹了。如果他随钟海棠一起回了趟仙界,由宫北屹出手,救下谢颜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风中的红衣美男轻轻一笑,单手提起自己的飞烟剑朝他攻了过来,光影连带着金色的剑穗闪烁了他的双目,让他一时间辨不清钟海棠剑法的走向,明明使了十分的功力,银龙霜血却被钟海棠细巧的飞烟剑挑翻在地。 寒光架在他的脖子上,叶君晰冷冷地望着持剑之人,那人却笑颜如花:“叶美人,如何?” 他没说话,只见钟海棠将剑收回了剑鞘变幻成了一柄银簪插在头上,拍了拍手,难得认真地说:“同样的一个龙吟摆尾,高境界的只是比低境界的多了本身灵力的加持。可如何能用固定的灵力,打出更巧妙有力的效果,这便是剑术之道,凡人亦有剑术精密之人,即便没有灵力,也可有蚍蜉撼大树的作用。所以,一个人的剑术高低与他的修为并无甚关联,只是这个道理仙界少有人懂。” 钟海棠绕着他边走边说:“你的师傅沈向卿,我早几年就与他交过手,他善以形化剑,与我看来,早就施了剑修的本心。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若都将剑气化为形物,与法术御宠有何不同?” 他低头抿了一下唇,继续问道:“既然钟前辈有这样的领悟和才能,当年魔尊和妖王进犯仙界,为何钟前辈不去抵挡一二?” 说起来,青月剑派和龙阳剑派都是以“护天下为己任”的宗门。他一直以为当年之所以只有师尊站出来抵抗,是因为青月剑派没有人。 他说的话带了些质问的语气,可钟海棠却丝毫没生气,反而单手叉着腰歪头看着他:“我为何要去?屹郎是我的相好,我打他作甚?妖王又与屹郎因为那档子是打起来,我又为什么要趟他前任的浑水?” 前任? 叶君晰不太明白钟海棠的措辞,疑惑地皱起眉头来。 眼前的钟海棠则又甩了下自己的长发,捻着兰花指将碎发顺缓缓至自己的耳后,颇有几分臭美的意味来:“叶美人,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的只想练我的剑,睡我的人,其他的,与我何干呐?” 说完朝他努了努嘴:“回去把剑穗好好洗洗,都是本棠棠的一番心意。” 叶君晰弯腰拾起,看着落了灰的海棠剑穗,没有再次追上去。 是他狭隘了,钟海棠确实有击退沈向卿的能耐。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以前他总仰望着师尊,都看不见其他人的光辉了。 不过,冲钟前辈方才说的那些话来判断,他是绝无可能见义勇为救了谢颜的。 所以,谢颜如他猜想的一般,有着别样的身份? 回了北厢房,谢颜的状况不太妙。血虽然是止住了,人却还在昏迷中。叶君晰凝冰于掌,用低温如冰的手放在谢颜的伤患之处,又加了写灵气催化想以此来让伤口好得更快些。 这样一坐就到了夜里,月光下叶君晰已有些困顿,靠着床框渐渐快要睡着了。 突然,他听到写悉悉索索的声响,睁开眼。谢颜一双星眸直等着他,原本的黑色瞳仁变成了黄金色。圆圆的鼻头都快要搓到了自己脸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少年按掐住了下颌。 “谢……” 黑影压过,谢颜粗暴地吻住了他,滚烫的舌头犹如掠境一般狠狠扫过他的口腔,拨弄顶压着他的上颚,甚至是喉头。 他被折腾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用舌头笨拙地抵抗,却遭到对方更加死命地纠缠与追逐。 蛰伏了许久的野兽慢慢苏醒,他发了狠不顾任何技巧,急迫地想要倾泻自己的情绪。他是地狱里等待已久的恶魔,一朝得逞就想拉扯着眼前的美人和自己一起沉沦、坠落,让那双清雅的眸子也染上了红艳。 少年尝到了滋味还不罢休,手也开始忙碌起来,可叶君晰又哪能允许他如此放肆,你追我逃中伤口都挣出血来。 黑云遮月,夜风吹蜡,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少年的力气大,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叶君晰的衣袍被这发了疯的小子三两下撕碎了,大片的肌肤曝露在空气中,还时不时被他抵挡不住的那双贼手拈花弄柳,叶君晰早已涨红了脸。 他想施展冰术,将面前肆无忌惮的少年震住,可又担心会损上到少年的根基。 可若是不出手…… 茱萸被狠揪了一把,叶君晰忍无可忍,抬腿一脚踹上他的腹部。 少年立刻吃痛得“呜呼”哀嚎,他没有直接将人踹下去,反而伸手绕上他的脖颈。 感觉到美人的温柔,少年立刻舔狗似地凑了过去,想要再次品尝琢磨。而叶君晰做这动作不过是为了在黑暗中找准少年后脑勺,一击必中将人放倒。 “咚——” 一声闷响,少年晕了过去。 他连忙将少年半扶起来,摸索着床铺找寻枕头时却触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顺藤摸瓜捏了上去,怎么连着谢颜的脊椎尾处?! 叶君晰连忙摸下床,将蜡烛续上,转头看向床铺,只有昏厥的谢颜和一堆凌乱的被褥。 扶了扶额,叶君晰感慨自己是被这小子亲昏了头。 将少年收拾妥当,叶君晰的心跳却还未平复下来。干脆去卧鲛池里坐了一会儿。 往日里,他最喜欢池水滚烫,能滋润着他的周身。可今夜却不同,水越热,他心里越是烦躁。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要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甚至觉得方才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他们二人更亲密的事情也发生过。 可他还没弄清谢颜到底是不是…… 越想越乱,一潭池水猛地凝结成冰,朝着周边蔓延开来,白霜覆盖着绿草,眼看就要将少年种下的香蕊百合一同冻了起来。 “师兄!我晒了好多百合干,只有琉璃果一熟,我就能吃上师兄做的琉璃百合羹,对不对?” 谢颜说过的话突然将他纷乱的思绪唤了回来。 周遭的冰霜冷气全数回拢到他体内,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以谢颜的伤势为重。 第二日,他正在给谢颜换药,少年悠悠转醒,盯着他直愣愣地问道:“师兄,我……你的嘴怎么肿了?” 第65章 静气凝神 “师兄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叶君晰瞥了少年一眼,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将换下来的血布愤愤地扔在地上,指着那一团血腥质问道:“你不是说去了花容山?这就是你打的野兔?!” 大部分时候, 叶君晰都是温柔的。难得像今日这般生气,虽然声音一样的好听,然谢颜却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低头从自己的玉戒里将南化笔摸了出来,讨好地举在他的面前, 小心翼翼地说:“我给师兄去取画笔,没想到沈掌门对我那般恨,说什么也不容我。明明这是大师兄的东西, 我替大师兄拿回来,他却说我盗……盗取剑派圣物。” 是啊,沈向卿是恨极了他,早就在剑派里布下了寻魔阵。 他刚将缜容师弟的皮剥下来, 沈向卿就赶过来了。 没等到郑秉一那个老东西显身,他不甘就这样走了,再加之沈向卿的实力超群, 又有柳司纯在一旁助阵, 他实在有些敌不过。若不是钟海棠及时赶过来, 他还真有些凶多吉少…… 哼,钟海棠也真是……不直接将他带去毕方那里, 倒将一身是血的他带给了大师兄。这不是让他白白在大师兄面前丢面子么! 笔杆上还沾着少年的血,如今已经干涸渗在了纹理之中。叶君晰将笔夺了过来,神色却没有好上些许。 “为了这么个物件,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叶君晰说着用笔头捅了一下少年的腹部。 笔头是软的, 可少年却嚎叫得像是又中一剑。被欺骗过的叶君晰只觉得少年现在做什么都是假的,手中还加重了几分,没好气地说:“叫!你脑子里一天天装些什么??从前不好好练剑,如今不好好歇着!你以为就凭你那两三个火球能烧到沈向卿?!他可是水灵根,本就克你!” 叶君晰越说越气,笔头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少年是真的疼了,可他难得见师兄如此在乎他,骂骂咧咧的活像是教训丈夫的媳妇,不忍其他事来打断师兄此刻的情绪。 腹部渗血的少年握住笔尖,悄默默地往回推了一点,又用另一只手偷偷捏着去尘诀将笔头的血抹去,面上带着讨好又卑微地笑:“师兄,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成。别生气了~” 南化笔在叶君晰的指尖晃动,笔尾的绳结轻挠着他的掌心,如同撒娇的狐狸尾巴勾得美人微微心颤。 他本能地缩回手,语气也软了几分:“罚你以后不准骗我!否则……” “否则就罚我一辈子做师兄的奴仆,永生永世都要为师兄所用。” 谢颜连忙接下着半句话来,他心里揣着鬼自当是害怕叶君晰说出什么,将他一个人丢下的话来。 见面前的少年发了毒誓,叶君晰将笔收入了玉戒中,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被独留在房中的谢颜十分苦恼,轻咬了下下唇,却发现自己的嘴也有些肿。目光一扫略显凌乱的床铺,上头还有三两根细长的银发。 谢颜立刻瞳孔震惊。 自己该不会对师兄做了什么吧!师兄竟也没生气吗?! 还在震惊之中,就见叶君晰端着一碗百合琉璃羹走了过来,对着热腾腾的羹面轻轻一吹,带着栀子花香的寒气立刻将羹汤的温度降了下来。 碗就递在自己面前,师兄没有要喂自己的意思。 谢颜立刻开始耍起娇来,双手隔空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哀怨地说:“师兄,我受伤了,需要人伺候。” 美人立刻白了他一眼:“伤的又不是手,自己吃!” 谢颜的一双大手揉着锦被,将那上头的海棠花都撮皱成了小雏菊:“会牵动伤口的,师兄~” “不吃我拿走了!” 叶君晰说着就要将碗收回去,谢颜立刻接过碗,自己老老实实地吃起来。吃完一碗又朝叶君晰讨要。 “吃多了不方便,你现在还有伤。” 谢颜听叶君晰没有要给他再来一碗的意思,将空碗抱在怀里不撒手,任凭叶君晰怎么抢也不给,仿佛他护着的是他与大师兄爱情的结晶。 “我不!我不给你!” “我还要喝嘛,大师兄~” 屋里的琉璃果香被血腥味替代,叶君晰猜到谢颜的腹部是渗出了血,甩出捆仙绳困住了少年的手腕,勒得紧了自然扣不住力,谢颜低头想上嘴咬却只是含住了勺子,他夺过碗瞪了少年一眼:“老实点!” 白瓷碗转过来,壁上都是血印,看得他心里发颤。 算了,就对给他吃一碗。 百合静气凝神,省得这小子闹腾。 叶君晰说服了自己,又给卧床的病患添了一碗琉璃羹。 谢颜一看到他走进来,就雀跃地要去拿,他将少年口中的勺子拔了出来,给羹汤降温之后怕温度不太合适,自己先尝了一口,再舀了一勺递到谢颜嘴边。 少年的嘴唇嗦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眉飞色舞地盯着自己尝过的勺子好一会儿,张开嘴一大口全包了下去。 可能是他喂得太慢,也可能是谢颜本来就睡久了到了时间。刚喝完这一碗,谢颜就求着他扶他去如厕。 少年将他的手攥得紧紧,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他见少年脱了裤子,连忙侧过身去,谁知道这小子居然凑到他耳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师兄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想也不想,他一掌拍在谢颜的屁|股上。 拍完了才感觉到,自己是拍到了真肉,这下不光是耳朵,连手也变得火|辣辣起来。 “哎哟,好疼,我的屁|股都要开花了,师兄的手疼不疼?” 少年扭头朝他看了过来,他连忙捂着少年的脸将他推转了回去,微微地怒道:“快点,你到底有没有!” “有有有!” 少年说完,簌簌水声就响了起来,他若是回头看一眼,就知道那是谢颜拿着酒壶倒水的声音。 谢颜身为魔修,根本没有三急,不过是找个由头耍点坏心思罢了。 师兄害羞时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谢颜余光瞟着叶君晰偷偷地想。 完事后,叶君晰一言不发地将谢颜送了回去。 一直到谢颜能下床自己走动,钟介然才姗姗来迟。 就那样还是顶着鸡窝头,浑身又黑又破,像是煤井炸了的逃难工人。 脸上黑黢黢地根本看不见眼角有没有红痣,可叶君晰却十二分的确认,这人绝不会是钟海棠。 来人看见叶君晰,激动地要和他拥抱。叶君晰立刻朝后推了两三步:“介然。” 小黑人见叶君晰抬手止住他继续向前的步伐立刻恍然大悟:“哦哦哦,是是是,你和谢道友是CP,吾自然是不能抱你了。” CP这个词还是他刚刚从哥哥那里学来的,可能是魔界对夫夫道侣的一种尊称,总之听起来确实比龙阳、断袖要显得更尊敬些。 早就习惯了钟介然嘴里时不常会蹦出几个怪词,叶君晰未予以理会,抬手掐了个去尘诀将小黑人变回了瓷娃娃。 谢颜这回还在午休,他干脆将钟介然带到大厅里,也等师弟醒了再让钟介然给他看看。 茶点还没配齐,钟介然就忍不住啰哩巴嗦说了一堆话:“君晰啊,你说速去找你,结果青君玄丹炉炸了误了日子,吾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呢!啊呸呸呸,吾说得什么下头的话,真是的。吾见你好好的,那是谢道友出了状况?” 茶水置好,叶君晰将自己左手腕上的玛瑙手串摘了下来,细细地捻着,玉石在白瓷的指尖轻撞发出“叮叮”的好听声响,美人的神色也跟着愉悦起来:“受了剑伤,不过他这两日恢复的不错,待会儿等他醒了,你去瞧瞧。” “啊?剑伤,谁伤的?仙界来人了?吾可没说过哦~”钟介然挠了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嘀咕道:“虽然吾说漏了嘴,被吾的哥哥知道了,可他们绝不会来寻你的!无论是魔尊、还是宫哲彦,真的!吾都和哥哥说过你和谢道友的事情了,他们不会再逼你做宫哲彦的少夫人了。虽然魔界少主他可能很伤心……好久没见到他了……不过感情这回事嘛,那确实是不能勉强的……” “……就像魔尊,明明是那么一个残暴的尊者,吾哥哥却与他爱得死去活来,真不知道哥哥是喜欢他哪点!若说是外表嘛……吾觉得君晰你可好看多了,明明吾的哥哥也很欣赏你啊……而且谢道友不是说你是1嘛,吾的哥哥是0,这不是正好……” 糕点也堵不住钟介然的嘴,他边吃边说。然而叶君晰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误会毕彦了。 他原来没有要将自己献给魔尊,只是单纯的对自己有意思。 回想起两个人的点点滴滴,他的内心突然酸楚起来。 他记得毕彦说过要让他等他回来的。 但他明明可以先告诉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没有说? 他对自己的喜欢,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父亲母亲从前也将自己捧在手心,可到了最后还不是要将自己拿去换食物,甚至想要吃了自己…… 师尊以前对自己也是百般的好,可后来呢?为什么又突然对自己厌恶了? 叶君晰想不通,一时间觉得失去一个毕彦,也不是什么很值得难过的事情,反正他骗了自己,反正不算是很交心的关系。 自己现在也挺好的,虽然不能回仙界,却活得自在逍遥。比从前要遵循师命守着龙阳剑派,还要潇洒些。 想着想着,叶君晰停止了手上的拨串。 而此时,谢颜也正好出现在厅外,他拧着眉头,对着钟介然不悦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第66章 大灾大难 “能有什么原因,他菜呗!”…… 谢颜对钟介然的抵触几乎是不亚于毕彦, 这让叶君晰稍显为难。他还是希望谢颜能和钟介然和睦相处的。 钟介然刚想吃一颗开心果,听见谢颜这么说,立刻就不高兴了, 瞬间站了起来冲着谢颜吼道:“君晰是吾的好友,吾怎么就不能来了!?你的病还是吾治的呢!” 谢颜也毫不示弱,就直直地站在门口与他对吼:“你炼得什么破丹药,吃了浑身热。你想毒死我?” 钟介然:“你手脚冰凉又肾虚,当然是补药啦!” 谢颜:“你才肾虚!” 钟介然:“谁腰上有伤谁肾虚!” 谢颜:“我这明明是剑伤!” 钟介然:“剑伤也捅到肾了, 吾不给你治,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 谢颜:“不好就不好,反正有大师兄照顾我!” 钟介然:“就算是0也不能像你那么造, 小心留了病根,以后君晰不要你~” 谢颜:“你说什么呢!大师兄不会不要我的!” 钟介然:“那可不一定,世事难预料!” 谢颜:“你!!!” 钟介然:“哼,半零不落!” 谢颜:“你什么意思!” 钟介然:“没什么意思!” 说来也是奇怪, 明明钟介然和钟海棠是双生,年岁上都比他要再长上些,比之谢颜师弟就是翻了个倍, 可钟介然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比谢颜成熟, 两个人就像斗嘴的小娃娃, 你一言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大, 嗓门越来越高。 叫到后来简直要掀翻了屋顶。 他算是看出来了,谢颜的伤势无碍。顶多就像钟介然说的,再补补就行。 叶君晰面上松了一口气,抬手在木案敲了三下:“别吵了,谢颜过来吃茶。” 少年立刻收了嘴, 狠狠地一甩衣袍坐在与叶君晰共用的一个茶位上,端起他的杯子就饮了下去。 方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另一位也灌了口茶,兀自地吃起酥饼来。 三人静座于堂内,只有吃东西与喝茶的声响。叶君晰觉得太过尴尬就开口问道:“介然,丹药又失败了,你可知是何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他菜呗!” “谢颜!” 这回钟介然倒是没生气,只是用手拨了拨盘子里的开心果,挑了个最大的掰开丢进嘴里,边嚼边说:“吾也不知道,火候吾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地点也对,五行时辰都合,关于这个问题,吾给毕先生传过消息,可他一直没回我。” 他刚说完,瞥了一眼谢颜,大约是看他又想编排自己几句,干脆冲着叶君晰说道:“君晰,谢小道友这伤要好好补补,吾那里的灵植都被炸光了,一时间也来不及种出什么滋补的圣物来,倒是这花容山!” 他说着又朝叶君晰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了几分,看似是要说悄悄话,其实就是故意和叶君晰挨得近了好让谢颜吃味。顺势还握住了叶君晰的手。 果不其然,谢颜的眉毛瞬间立了起来,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茶壶,泼了自己一身。 钟介然早就在毕彦那里领教过这一招,对着一套见怪不怪,拽着叶君晰的手不肯撒:“哎,让他自己去换,待会儿你和吾去趟花容山,吾瞧着那里有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叶君晰有些担心的瞥了一眼谢颜,见他身上虽有但没泼到手上,而且茶也放了有一回儿了,若说是烫,倒也不至于。 少年一记未成,还被留在楠木古宅里,愤愤然到了极致。一个人跑到南湘院里发疯地揪着草,不多会儿钟海棠带着宫北屹出现在结界之外。 谢颜见到宫北屹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催促着他快些走,免得被回来的大师兄发现。 宫北屹这回倒是还算慈爱,对着谢颜询问了一下伤势后又给了他许多灵药。并特地嘱咐他,最近妖界有些异动,毕方也不见了踪影,即便是在凡间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他就谢颜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疼惜。而且宫北屹早和他约定过,等他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魔界的事情就会渐渐交到他与少夫人的手上,宫北屹就可以带着钟海棠到魔界以外的地方逍遥些日子了。 钟海棠的胳膊已经好了,他依偎在宫北屹的怀里,对着谢颜甩了记飞吻,一脸灿笑地离开了凡间。 而这边,叶君晰跟着钟介然终于找到了他所说的“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那是一群绿到极致的伞状菌菇,白天起雾时就会从土里冒出来,出太阳或是下雨都会缩回土里。原先花容山长满了绿植根本看不见。 一场大火将这山烧了个精光,却没将这灵物烧死,它们再从土里冒出来,自然一眼就被钟介然发现了。 钟介然悄悄地蹲下|身,两只手空捧着绿色蘑菇,神色认真又紧张,活像是在抓耗子,连声音小到了极致:“君晰,一会儿吾将它拔|出来,你就立刻施法将它冻住,要快,很快很快,绿伞一旦变成红色就成毒菇了!” 叶君晰不解,抬手抚上耳屏与他传音:那你为何不直接用你的飞扇从侧面割过去,你这样一只一只抓,要弄到什么时候? 眼前执着于用手的捉菇人奋力地摇头:“不可,绿帽菇对温度极其敏感,受到温差变化它们立刻会缩回土里,缩不进去的就会变成红色的毒菇。这里之所以有绿帽菇,还是因为前面有暖池的缘故,连带着这里的土壤温度也上升了,否则凡间哪里会有这种神物。吾用手将它拔|出来,温度和这土壤相似,所以它们短时间内感觉不到。” 叶君晰若有所思,钟介然说的有道理,兵器大多都是冷的,他的银龙霜血更是寒到了极致,怕是剑锋一扫,这一群绿帽都变成了红伞。 钟介然对着他挑了挑眉,意思是他要开拔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将绿帽菇从土里拔|出来,一道寒光就从叶君晰的指尖直射过去,将那来不及变色的绿帽菇冻了起来。 他们还要操作第二个时,天却突然阴沉了下来,连山里的雾瘴都变得鬼魅阴森,两人一低头,地上的绿帽菇全都不见了。 再一抬头,天就撕开了一个口子,倾盆大雨直冲下来,将他二人浇了个彻底。还好他动作快,将冰封的绿帽菇收入了玉戒中,否则他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大雨冲刷着山石,没有草木的花容山根本经不起暴雨的持续性折腾,山高沟深,此处本就是地势陡峻,水流汇集着泥沙、石块越聚越大,形成了高浓度的泥石流从上坡上冲了下来。 泥石流的速度极快,刚刚还在山顶,眨眼睛就要将他二人一同卷进去,叶君晰抬手一掌,呼啸在眼前的泥石流立刻凝结成冰,后头冲过来的有从左右两侧朝他们扑了过去,他右手向后一掀,周围的泥水聚都凝固起来。 白玉般的手指回握后猛地一闪。 “固!” 叶君晰念出那一个字,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层土冰立刻加固成了一座如城墙般后厚的土色冰屋。 “乒乒乓乓”的沙石撞击声虽然吵闹却丝毫不能击破这道坚固的防护。 黑暗中,钟介然摸着土冰墙不由得发出赞叹:“君晰,你好厉害啊,元婴就是不一样。吾只会这个~” 他说着抬手对着土墙一点,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如细蛇一般钻入冰墙中,分裂城无数个小细流,在整个土冰墙里乱窜。 仿佛炸开了绿色的烟花。 带点点绿光消散后,外头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 “你这是个什么法术?” 叶君晰有些好奇,但听对面传来钟介然得意的声音:“长草之术!有了外头那些草起了缓冲,沙石的撞击就会减弱许多,是不是也很厉害~” 他似乎能从他的语调里描绘出钟介然不断地挑着眉梢的模样。 是很厉害……刚刚若是由钟介然支起一个草环结界,大概他们就会被乱石砸扁,嵌在地里,扣都扣不下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这场暴雨引发的泥石流总算是结束了,叶君晰撤了结界,顺着山坡往下走。 按照钟介然的说法,这雨后说不定还能遇到些冒头的绿帽菇。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们一个绿帽菇没见到,倒是遇到了一个因遭受泥石流冲击而受伤的姑娘。 青色的衣衫已经被泥水冲成了土色,她一只脚被石头砸伤,正涓涓地流着鲜血,玉骨冰肌的身姿躲在一块大石头后瑟瑟发抖,大约是听到他二人路过,带着哭声朝他们呼喊:“公子……求二位公子……救救我!” 薄衫下雪腻香酥的白凤膏刺得钟介然面红耳赤,他将叶君晰推在前头,示意他去被那姑娘下山。 叶君晰皱了下眉头,忍下心中想要捏去尘诀的心思,将姑娘背在身后。 他走在前头,钟介然走在后头,一个弓着背,一个不敢抬头看。 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突然伸出蛇信,舔了一口叶君晰头上的九尾望月簪,眼睛也变成了竖瞳。 殷红的蛇信卷着她尖锐的毒牙,姑娘笑得妩媚阴森。 王上,我找到主人的孩子了…… 第67章 磕死我了 “叶公子,你不要误会,都是…… 山地滑腻, 他二人走得小心。背上的姑娘便开口与他们聊了起来。 为不在凡人面前暴露他们修者的身份,叶君晰就成了与师弟在郊野共住的富家叶公子,而钟介然则是与叶公子相熟的钟郎中。 姑娘名唤绿莹, 并不是镇上的姑娘,本来是要去京城投奔亲戚,途遇山匪被劫了钱财还要被捉去当压寨夫人,还好这姑娘机灵,给山匪的食物里下了毒, 侥幸逃脱,顺着华容山一路逃,却遭遇了泥石流。 钟介然听到这姑娘的叙述, 起了几分好奇心:“你是从哪儿找的毒药,事先就备好的?” 正在给姑娘上药的叶君晰也竖起了耳朵,不得不说钟介然虽然话多,可冥冥之中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一个姑娘家不远千里投奔亲戚,带着毒药上路算怎么一回事情? 余光瞥见谢颜挖了一指的药膏正要往那姑娘都脚踝处抹去,叶君晰一拍他的手背, 怒瞪了他一下。 叶君晰:这个谢颜, 怎好直接用手给姑娘上药, 男女授受不亲,这点都不晓得? 谢颜:师兄到底会不会啊, 这一大块肿起的地方都没涂到,要是这女子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岂不是要在这里住上许久?白给他们添麻烦!一个凡人而已,有什么好救的。还好大师兄对女子没兴趣,否则这酥胸细腰小白面的, 整天在他们面前晃,岂不是要把师兄的魂都勾去~ 谢颜兀自地白了绿莹姑娘一眼,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一双眼睛欲说还休地盯着叶君晰,娇滴滴地说:“奴家认识些野草,采了些毒草毒果,草晒干后磨粉,溶进他们的面团里,那些山匪喜欢烙饼,我又在他们做饼的模具中涂了一层毒果的汁……” 绿莹姑娘还在描述她如何脱险,一旁都钟介然瞪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青君玄丹炉的样子明明像鼎,说是丹炉倒更像是用来煮东西的,如果将紫阝日宝露做汤倒入之后,再将辟丨心丨鬼草晒干磨成粉状,混以百浓秘榴果的果肉,就形成了一锅糊糊! 而百浓秘榴果的果壳又十分坚硬,掏空后可以用来做模具,将熬至浓稠的糊糊灌入后晾干,这也是制丹的法子啊~!为什么一定要“炼”呢? 此刻的钟介然就像是着了魔,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转身朝外走,就将三人丢下,一直到叶君晰唤了他好几声,才得到他一句答复:“吾知晓做丹的法子了……这回定是能成!” 叶君晰将姑娘安置在别院,又给她做了个轮椅,到了晚膳时间,他刚进厨房就被谢颜推到了外面:“大师兄忙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这饭还是我来弄!” 第二日,亦是这样。 第三日、第四日…… 谢颜不是喜欢吃自己做的菜吗?怎么绿莹姑娘一来就要自己下厨了? 难道说谢师弟喜欢上了这个凡人女子? 第五日,叶君晰忍不住又去了厨房,刚走近几分就听见里面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哎呀!” 似乎是绿莹姑娘的声音。 叶君晰立刻推门而入,就见脚伤未好的绿莹姑娘被谢颜压在地板上,发丝凌乱,面色娇红,白白的玉臂勾着身上人的脖子,另一只手被谢颜捉住,放在嘴边似闻又像是要吻。 “叶公子,你不要误会,都是你师弟,他……” 娇滴滴的花朵咬着红唇,嘴上解释着,眼神却在描绘谢颜的轮廓。 “谢颜!你跟我过来!” 叶君晰丢下一句话,摔门走了出去。 他才走了没几步,谢颜就追了上来。 少年想要捉住叶君晰的手腕,去被他躲过,连衣袖都不曾抓到。 完了完了,大师兄一定是生气了…… 但听面前的美人冷冷地凝着他,郑重其事道:“谢颜,你是修道之人,即便将来不能够飞升成仙,也不应该与凡人女子纠缠在一起。我们有上千年的寿命,而他们却不是,贪恋凡尘只会徒生你心中孽障。” “大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绿莹姑娘她……”谢颜本想将缘由摊开了说明白,可他看着叶君晰微挑的眉头,以及其紧捏着珠串的指尖,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微妙。 大师兄这般……是不是在吃醋? 若是,岂不是说明,大师兄是喜欢自己的?! “她什么?光天化日|你和她滚在地上成何体统!!”叶君晰一想到方才的场景,心头就有一团火窜了上来,语调也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谢颜连忙摆手,做出一副慌张地样子来,这下他直接抓到了叶君晰的臂膀:“没有没有,我可没有要与她白日双修,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叶君晰冷哼一声,甩开少年的桎梏,径直回了自己的南厢房。 *** 刚入夏的月夜如同舞|女的腰肢,带着清脆的虫鸣声,别样的动人。 别院的绿莹姑娘伸出她红色的蛇信舔了一下自己长长的睫毛以及翘挺的美人鼻尖,换了一件乌纱裙,朝着东厢房扭了过去。 她本来打算将可以使妖现形的灵药下在晚膳里,以便进一步确认她心中的猜测,可没想到却被谢颜发现了。 这个道士大约以为她要下毒,两人扭打在地上却被叶君晰撞了个正着。 说来也是奇怪,谢颜便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与他们照常用了晚膳。 三个人围在一桌都不说话,可绿莹一双眼睛直盯着叶君晰不放。他头上插着的九尾望月簪,确是主人的没错了! 起初王上说青君玄丹炉被人盗走她还不信,毕竟那可是主人以其心头血开的奇缘阵,只有与主人有血脉相连之人才能取走青君玄丹炉。 今日再看一回白玉簪,她几乎可以确认叶君晰就是主人的孩子。 怪不得毕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妖界,原来他是要守住这个秘密! 这也难怪,主人难产丧命,若不将小主人偷偷带走,怕以当年王上的心性会直接活活拧掉小主人的头。 待她想通了这点之后,就愈发觉得应该早日干掉谢颜这个碍事的家伙。 就今晚,就现在! 黑色的纱衣下森白的长腿渐渐泛起了青色,月光下像是翡翠一般愈来愈翠,绿到极致还掀了一层层鳞片,摇曳之间已变成了一条蛇尾。 蛇尾的主人从衣袖中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指,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在临近床幔时,娇俏的美女脸突然狰狞起来,两颗尖长的毒牙从那一张血盆大口之中破然而出,眼看就要刺入帐内。 绿莹一口要破床幔,窜了进去却扑了个空。 她立刻警惕起来,顺着床柱盘上了房梁。 没有…… 不在此处。 细细嗅闻了一下之后,绿莹顺着气味寻了过去,却来到了叶君晰的南厢房。 半开的窗户如同勾栏美人掀起的裙摆,邀请着绿莹潜入,她不留痕迹地钻了进去。 屋里花香阵阵,淡蓝色的床幔随风摇曳,映出两个俊丽的人影来。一条毛绒绒的白狐尾荡在床下,活色生香的画面让人分辨不出这尾巴的主人。 泽泽的水声和喘|息在帐中交织回荡,白日里将她压在身|下的少年此刻正跨坐在叶君晰的身上品尝着花香。 虽说是条几千年的青蛇,绿莹还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将自己的蛇尾缠在梁柱之上一圈又一圈。 难怪小主人既不对自己动心,也不愿嫁与王上。 原来这小道士竟是小主人的相好! 还好今日来看了一遭,否则就要被小主人怪罪了…… 啊,我得赶紧撤,白圣狐族对于交尾一事有特殊的执念,要是被人坏了兴致,不得纾解,那下一回就会变得更加疯狂。 这小道士怕是要吃不消! 绿莹顺着梁柱往窗外绕去,心却还留在原地。 尤其是听到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一颗蛇心都快要跳到了蛇嘴里。 她忍不住回头一望,小主人的衣衫半褪,银睫轻颤,犹如要飞的蝶。 那瓷白的胸膛将两颗茱萸衬得更艳,即便是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似乎也在招人采拮品尝。令人嫉妒的小道士正窝在他颈侧,嘴唇含着白润的耳垂将那处磨砺得渐渐红起。 啊!!!太香|艳了!!! 绿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一个激动将梁柱卷碎了。 巨大的木梁连带着屋顶直接砸了下来,她如烟一般窜了出去,一层黑色的纱衣褪在了窗边。将乱糟糟的废墟留给了床上突然惊醒的两人。 叶君晰梦中还在与毕彦纠缠,“轰隆”一声巨响,睁眼就见谢颜压在他身侧,细细琢磨着他的耳垂。 他想捏着少年的耳朵将他揪了起来。手上才使了些力气,就被一只白茸茸的长尾巴圈住了手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条毛绒绒的东西钻进了他的亵|裤里。 那条尾巴卷着他的腿到处乱窜,热热的毛尖尖还不老实地拨|弄|起来,惹得叶君晰一阵羞愤,直接一脚将少年踹下了床。 谢颜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撞到坠落的房梁才停下,白绒绒的尾巴也不见了,原本金色的眼眸渐渐暗淡下来,而后重归清明。 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将眼神落在他身上,从他的唇角扫至肩头又回到泛着水光的耳垂,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松散的里衣,惊讶道:“我和师兄……我们……” 谢颜微微低下头,眼睛还在上瞟。星眸点点,几番缱绻:“我对那姑娘没兴趣,师兄不必急着宣誓主权~” 第68章 脸红心跳 “师兄,你好香啊” 半夜被调戏的叶君晰本就一肚子火, 听到小师弟这般言辞,气得一掌拍在床榻上,屋顶的木屑瓦灰被掌力震得如天女散花一般簌簌落下, 盖了谢颜一身。 他还没开口斥责谢颜,就见他呜呼哀哉地叫了起来:“哎呀,进眼睛里了,好痛,师兄好痛!快帮我吹吹!” 叶君晰根本不知道这房顶怎么塌的, 难道又是天雷? 他抬头一望,月儿皎皎,繁星晓晓, 当真是美丽至极,看一眼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撕破这宁静的是那灰头土脸的少年:“哇啊~~我感觉有木屑在刺我的眼睛,好疼啊!!呜呜呜……我要瞎了……再也看不到大师兄了……” 谢颜以前在龙阳剑派,也是隔三差五地哭, 旁人都觉得他矫情,偏只有叶君晰心疼。比方说现在,美人又连忙跪在他面前, 捧起少年的脸, 掰开他满是泪花的眼睛, 对着里面吹气。 长而浓密的睫毛坠着晶莹的泪珠,少年的眼型有点似杏, 无辜又可爱,如含水的星星,默默诉情。 叶君晰已经将木屑吹开,却被这好看的眸子勾得愣住,就这么片刻的停顿就让少年回握住他的后腰, 将他整个人往前推了几寸。 他本能地向后躲,脖颈又被按住,朝前一抵就被谢颜轻松捕捉住了唇畔。 少年的唇角微微扬起,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破开城门,攻城掠地。红装的大军扫过白墙的每一处,就这般还不放过早已投降的敌军,将它扯扭出城门,关进了自己的牢笼里戏耍纠缠。 嘴上稍稍松开些,手上却将叶君晰的腰搂得更紧,少年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哑声道:“师兄,你好香啊,我好想要了你。” 谢颜将那个“要”字,咬得极重,不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好像是在刻意强调。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颊烤得发红发烫。 叶君晰的心脏狂跳不止,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谢颜眼中霸道张狂的侵略性。 他浑身像是着了火,然而理智却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与谢颜贴贴的时候,龙阳剑派的事情还未弄清楚,这时候将修为还给他,自己就多一重丧命的风险。 急中生智,他点住谢颜的穴道,将人留在破落的厢房里,自己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 昨夜他没回去就宿在了东厢房,第二日晨起,绿莹姑娘就来敲谢颜的房门,只敲了两下,便没有了动静。 他脑海里翻涌过厨房和昨夜的事情,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绿莹姑娘说明白,门打开却见绿莹已经走下了台阶,看见他站在房门口更是万分地吃惊。 叶君晰尴尬地咳了一声:“绿莹姑娘找谢颜何事?” 他说完才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倒像是他是谢颜的内人一般……明明他更该关注的是绿莹姑娘现在脚伤好了,能下地走路了才对。 小姑娘一展笑颜,声音一如往常一样娇滴滴:“叶公子,奴家是来找您和谢公子一起用早膳的,以表奴家对您二位的搭救之恩。却不知您在谢公子这儿呢~” 她说着,头还朝里头伸了伸,似乎想一探究竟。眼神扫过叶君晰微红的耳尖就又勾起了嘴角。 小主人真是片刻不停,南厢房塌了就来东厢房云雨,这小道士是不是被折腾得狠了,到现在还没起? 绿莹低着头,嘴角都快咧上了天。余光却看见他口中承受不住恩宠的谢小道友从院外走了进来,面色阴沉语气也不大好:“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她识趣地退让了两步,脸上还带着笑:“请二位公子去用早膳,人齐了正好。” 谢颜哼哼两声没再说话,人跟在叶君晰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三人围坐一桌,均是不说话。绿莹不晓得这二位昨夜究竟怎么了,忍不住活跃气氛,夹了一筷子韭菜放入叶君晰的碗中:“多吃点,补补,壮阳补肾的!” 明明是说给叶君晰听的,谢颜却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气得重重地将碗放下,瞪着绿莹说道:“绿莹姑娘只管自己吃就好,我师兄他不喜欢吃青菜。” 绿莹恍然大悟,指着另外一盘继续说道:“那吃这个,爆炒腰花!以形补形,最好了!” 叶君晰见谢颜又要发作,不想见他二人饭桌上就吵起来,夹了一块腰花就送进谢颜的碗里,顺道说一句:“多吃点。” 少年的脸上立刻缤彩纷呈。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天晚上推开他,是嫌他……不行?! “此事确实令人糟心” 谢颜又想起断魂崖边师兄说的这句话,心立刻拔凉拔凉。 师兄这是对他盖棺定论了? 他就没有再表现一次的机会了吗? 我的天啊!早知今日,当初我绝对好好表现! 可是当时到底差在哪里啊?! 谢颜一顿饭吃得惶惶恐恐,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最多也只能获得了师兄的心,没机会再拥有师兄的人了。 这简直太过晴天霹雳…… 绿莹姑娘和他二人告别,少年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公子?谢公子?” 绿莹心中看不上这个面相普通的小道士,可他是小主人的相好,总归多给他几分薄面,以至于她叫了半天谢颜不搭理她,她还是试图和他告别。 她抬起手想在谢颜眼前招一招,却突然被一物砸翻在了地上。 翻身一看却是那天同小主人一起的那个钟郎中,她早就看出这也是一位道士,只是没想到他今日怎么会砸在自己身上。像是被人用蛮力甩了过来,与自己压在一起,滚了一身的灰。 绿莹没什么大碍,最先站起身来,不忘弯腰伸手将这位摔得鼻青脸肿的钟郎中扶起来。 垂落的低襟根本掩不住酥峰,雪白的山峦在钟介然的眼前晃悠,他顿时红了脸,闭着眼睛连声道谢,伸手要接过扶他的那双玉手,却听远处一声女子叫喊:“钟介然!我看你敢!!!” 四人均望向来人,只见飞来一女修脚底踩着剑,柔亮的黑发下是一张甜蜜蜜的脸蛋,淡黄色的罗裙衬得她皮肤水灵光洁。 女修的身段娇小又不失优雅。盈盈一握的腰上还别着一块龙阳剑派的玉牌。 叶君晰:“乐师妹!” 谢颜:“乐师姐?” 乐沅荀一双亮亮的眼睛本来满是怒火,当看到叶君晰时全然消散了,愣了片刻后,如一块云朵一般飞扑进美人的怀里,声音激动地颤抖:“大……大师兄!真的是你吗?呜呜……” 几年的想念让叶君晰差点也要落了泪,他竭力抿住自己发抖的嘴唇,递了一块锦帕给这位死而复生的小师妹,满眼温柔地问道:“是我,我和谢颜都盼着你活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答话的却是个男子声音:“她应该没什么感觉,吾感觉快要碎了……” 明明被摔得骨头都散了架,乐沅荀训了一嘴后,钟介然却根本不敢去碰绿莹姑娘,自己撑着地,艰难地爬起来。 他瘸着腿,趔趔趄趄朝谢叶二人走去,却又被乐沅荀吼在了原地:“你不许动!脏死了!” 话音刚落,乐沅荀的余光又瞄到那个身段妖娆的绿莹姑娘,忍不住拧起眉头带着三分不悦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与我大师兄、谢师弟在一处?” 被点名的绿莹很是礼貌地欠了欠身,微微低头捂着嘴,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是个凡人,我是不是不该知道你们的身份,我只是偶然被叶公子搭救,没想到你们竟是仙人,我,我……” 乐沅荀立刻意识到自己破了规矩,十分尴尬地咬着下嘴唇,略显歉意地看向叶君晰。然大师兄只是对她温柔地笑笑,并没有过多苛责。 “啊,那奴家,奴家不打扰各位仙人叙旧了,这就走了,后会……后会有期~” 自称凡人的绿莹倒退两步,说完就要跑。乐沅荀想追上去却被叶君晰拦住:“罢了,她也不是本地人,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会信,随她去吧。” “啧啧啧,一活过来就惹事,乐师姐真是好生聪明~” 刚被宽慰的乐沅荀立马就被谢颜浇了一盆冷水。 “你这小子,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 乐沅荀说着就要提起剑朝谢颜攻过去,腰身却立刻被钟介然搂住,黑黢黢的脏手在她衣裙上印出两个黑影来,她气得又回身与钟介然打了起来。 一旁的谢颜正乐着,就被叶君晰拧起了耳朵,揪着他往屋里拽:“嘴贱什么!跟我回去!” 谢颜:“啊啊啊!师兄!松手!疼!疼!我不说了!我这不是见到乐师姐高兴嘛……” 叶君晰瞪了少年一眼,松开他的耳朵唤出银龙霜血剑,剑柄串过他的腰带将少年提溜了起来,拖着他一同前往厨房。 院外不时的传来乐沅荀的责骂声:“你不是说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吗?刚才你眼睛往哪里看!!说啊!” 钟介然:“吾没看,吾闭着眼睛的!” 乐沅荀:“哼,占了我的便宜还想去勾搭别的姑娘!连个凡人都不放过,钟介然,看你衣冠楚楚的样子没想你这么浪!” 钟介然:“哪有~吾绝对不是那种人,你不能音你的大师兄惯于见异思迁就觉得吾也是啊~” 乐沅荀:“你还敢污蔑大师兄!!!我饶不了你!” 钟介然:“啊啊啊!这是真的,你睡了这么些年当然不知道,你的大师兄不仅与谢道友有这个相好,还与魔尊独子宫哲彦纠葛不清,连妖王段灼尘都要娶他,可是招惹了不少人呢!” 乐沅荀:“啊啊啊!满口胡言!我要杀了你!” 钟介然:“杀了吾,你就成寡妇了,使不得使不得~” 第69章 杀人灭口 “不是咬的,你们不要乱想!…… 叶君晰和谢颜虽在厨房里, 可都支着耳朵听着外面。 谢颜和乐沅荀虽然嘴上互不相让,可好歹是有二十多年的同门情意。担心钟介然被乐沅荀逼得急了失手伤了她。 这时候他就不得不承认,钟介然那把白贝玄化扇虽然看起来瑰丽无害, 却是个杀人的利器。 扇页是万丈深海下最为罕见的白色贝母,初见平平无奇,但摇摆起来,便会闪耀出七彩虹光,仔细端详便可以在波光粼粼的扇面上看见三界中极美极奇的景致, 扇骨间以上品鲛纱相连,钟介然拿着手中倒有几分风度翩翩。 但这五彩斑斓的白却暗藏玄机,白贝玄化扇是以魂钉固定的, 无形之中带了几分煞气,若有血溅在上头,玄化扇便会成为索命的血滴子。 叶君晰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拿着黄瓜猛敲了一下谢颜的手背:“不必担心, 乐师妹与那小子已经结了道侣,按照契约是不能伤害对方性命的。” 他此话一出,谢颜惊得手中面团也掉了, 目瞪口呆地盯着他问道:“师兄如何知晓的?” “自然是……” 叶君晰刚要开口, 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半妖那里的幻境中与沈向卿成过亲, 结为道侣所以才能看见乐沅荀与钟介然之间的道侣红线。 说来也是怪,只有经历过一次的人才能看见, 从未与人结过亲的是怎么也看不见的,譬如谢颜。这是三界道侣与道侣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叶君晰顿了一下,转过身开始切黄瓜,声音也小了几分,好像是做了贼:“咳, 看出来的。否则乐师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至于拘着介然不让他与绿莹姑娘有接触。” “哦?是这样吗?” 少年拔高的声音问得他有些心虚,以至于他切完黄瓜,要从他面前拿辣椒时都有些迟疑。 手上动作一慢,就容易被谢颜捉住手腕,白|粉蹭在他手腕上倒不比他白多少,少年沾满面粉的食指在他都手腕内侧磨蹭,拨弄着他的手筋:“师兄不会……与段灼尘结过道侣印吧!这印可留不得,他能顺着印找来的!” 谢颜说着立马掀起他的衣袍,蹲下|身子就要扒开他的裤子相看。 道侣印结在尾椎骨上半寸之处,这地方尤为私密,一般只有道侣或共浴过的人会看见。 少年的动作极快,叶君晰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他扒了下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谢颜连忙放下他的衣袍以示遮掩。 分瓣式的外袍下隐约可见叶君晰那双修长光洁的腿,还有一双藏在衣袍底下的贼手。 乐沅荀还没看上一眼就被钟介然捂住了眼,他还煞有其事地嗔怪道:“光天化日,黄瓜面团,你们二位也换个地方野战,真是不要肾了!” 说完揽着乐师妹就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紧:“荀儿打吾打得有些饿了,你们别弄太久,昂~!” *** 用晚膳时,谢颜都不敢张大,他嘴角被揍出了个大口子,轻轻一扯都痛。对面两位结了道侣的人看见他倒是笑得幸灾乐祸,尤其是乐沅荀嘴角止不住得往上扬,默默地用手肘顶了一下叶君晰,小声说道:“大师兄,你也注意点,你看把谢师弟折腾得,都破相了~” 一旁的钟介然还忍不住低声赞叹:“没想到君晰的尺寸这么大,都……咳咳咳~凶猛!” 叶君晰知道乐沅荀可能想歪了,却不明白钟介然是个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咬的,你们不要乱想!” 二人相视一笑,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懂懂懂!” 叶君晰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夹菜,根本没发现在他们面前的钟乐二人笑意更深了。 这笑落在谢颜眼中,让他不禁不满地敲了敲桌子:“钟介然,你怎么回事,让你救师姐,没让你占我师姐便宜!谁允许你和她结道侣的!快些解开!” 钟介然连忙摆手,慌张间筷子都落了地:“万万不可!荀儿她服完心阳秘凝丹才没几天,神魂不稳,这时候破印,吾是没事,顶多在泷桦山躺上半年,她怕是要有性命之危。” 结印简单,破印难,需得取两人心头血滴在对方的结印之处上放可以破印。 叶君晰点点头,重新递给钟介然一双筷子,顺势附和道:“以乐师妹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适合取心头血。介然,我相信你的为人,若是师妹她真想与你破印,你是不会纠缠她的对吗?” 他这一问,倒让钟介然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顿了几息,他才坐回去,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自……自然是,吾……吾配不上荀儿,自然是……” 正当他在支吾时,乐沅荀盛了一碗鸡汤重重地放在他面前,飞溅起的汤汁差点浇到了他的脸:“喝!顺顺你那条秃噜舌头!你要是到了我父母面前也这般扭扭捏捏,我就真的休了你!” 钟介然自知他与乐沅荀结为道侣本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等乐沅荀身子骨好了一定会和他解开道侣印的,可他现在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面前的女子,一想到将来会与她分道扬镳,心中就万分地痛。 听到乐沅荀有意带他去见父母,一下子激动地跳了起开:“是!是!是!吾一定努力让岳父岳母喜欢吾!” 说着就开始对谢叶二人鞠躬,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规矩。 “还请君晰和谢道友准许吾带着荀儿去乐家!” 叶君晰微微扬起嘴唇,完美的笑颜直接让他身侧的少年看呆了眼,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介然,你先坐下。这事你不通知你哥哥一声?对了,你是怎么倒了这个大便宜的?” 身为大师兄的他很少开玩笑,却一下子把吃菜的乐沅荀惹得脸红,这下是她开始扭捏了:“就是这个呆子!非说我识海里有古怪,可能会影响到我的神魂,但识海这东西又不是旁人随意可以探查的。我与他不相熟,他的修为又不高,若他强行进来我们都会两败俱伤,我就去他的那些古书里找法子,有一本上面记载着一种印法可以让陌生或者修为不高于对方的人也可以探查对方识海,我们就照做了……谁知道这结的是个道侣印……” 乐沅荀声音越说越小,可大家都听得清楚。叶君晰一听到“古怪”二字立马追问道:“所以是什么?这点我也觉得奇怪。乐师妹,你可知你当年明明被郑秉一一剑刺伤,却没有到了身陨的地步,沈掌门他们却要火葬了你,还对外说是我对你下的手!” “什么?怎么会这样?!” 乐沅荀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却突然捂着头说道:“哎哟,头疼。” 一旁地钟介然连忙将她扶在怀里,十分认真地说:“君晰,乐沅荀被人封锁过一段记忆。具体是什么,怎么解开吾不知道。” 一桌的人都站了起来,谢颜拧着眉头分析道:“一定是沈向卿他们搞得鬼,他们三个人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被乐沅荀发现了,所以封锁了他们的记忆。大师兄,他们总说你会坠入魔道,这点实在太奇怪了,尤其是沈向卿闭关回来之后,好像就变了个人一样!师姐,你当时去了岐南山,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乐沅荀摇晃了一下,慢慢站稳,她的头如刀锯,可为了大师兄她愿意忍痛去回忆:“当年……当年沈掌门闭关莫名招来了天雷,我去的时候沈掌门的闭关门石都被天雷劈得粉碎,然后……” 乐沅荀奋力地甩了甩头,她的记忆是有些模糊了,好像被人搅乱了一样,越是和沈郑柳这三人有关的事情,她回想起来就越疼:“郑长老和师尊似乎已经进去了……我看见他们,好像被天雷劈中……啊……好多下……应该是……三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我吓死了,以为师尊他们身陨了,没想到我走进去,还没蹲下检查一番,他们却又醒过来了!!” 钟介然听见乐沅荀的描述,立刻反应道:“是夺舍!一定是夺舍!你师尊和郑长老都不是元婴境界是怎么挺过元婴修士招来的天雷的?这绝对不可能!天雷都是跨级别的存在,那可是匹配给沈向卿的化神天雷 。” 乐沅荀立刻反驳道:“不可能,若是夺舍,他们三个人为什么还能知晓以前的事情,而且互相之间还如同从前?” 谢颜挑眉:“也许是三个本就相知的灵魂。至于记忆……” 少年迟疑地拖长尾音,看向身侧的美人。叶君晰此刻也皱着头苦恼,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见解。于是他抬眼看向钟介然,第一次与他和颜悦色地说:“麻烦钟道友带乐师姐回一趟乐家了,看看他们可有什么法子破解封锁的记忆。只是路上需得万分小心,若让沈向卿知道乐沅荀还活着,一定会杀她灭口的!” 谢颜虽是自作主张说了这番话,实则却和叶君晰想的一致。叶君晰拍拍钟介然的肩膀,他立刻站得笔直:“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速去乐家。照顾好乐师妹!” 钟介然握拳一拍,倒显出几分男子气概来:“定不辱二位使命!” 第70章 师兄我想 “我喜欢这样,师兄不喜欢吗…… 送走了钟介然和乐沅荀, 叶君疲惫地浸在卧鲛池中闭目养神。 水波轻轻荡漾,发出一叠叠好听的声音,温柔地推着他的胸膛, 似乎想将他心头的愁绪洗净。 叶君晰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吐纳在水面,就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溅了一脸。 一睁眼就看见不远处已经下水的谢颜正拨着水朝他走来。 腾腾的热气掩盖不住少年完美的健硕胸膛,明明笑得很甜却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一步步朝他逼近, 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他浑身发热发麻。 昨晚少年求又欠的话还犹在耳边,叶君晰下意识地往后推,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岸边, 水中也无处躲藏,无奈之下他只能朝水下潜去,只留一张脸浮在水面。 大约是他躲避的动作过快,少年以为他是要跌进水里, 连忙一把将他从池水中抄起来,顺势揽在怀中,缩减了最后一段距离。 叶君晰微微嗔怒, 用手抵着少年的胸膛, 他的太阳穴一下又一下地跳, 仿佛心脏换了位置:“你干什么?松开!” 他挣了一下,却没完全挣开, 谢颜用他的大手盖住他的头顶,顺着他的银发抚摸而下,抬起他的下颌,将侵吞着他身上的气息:“师兄我想……” 少年的眼底闪过金光,他的身后立刻窜出几条白色狐尾, 将他二人捆在一处,浸过水的狐尾湿哒哒地缠着,一寸寸地向上攀爬,柔软又霸道。 若前几次是半梦半醒他分不清晰,此时就再明白不过了,谢颜真的如路阁主所说——是只妖! 再待一刻就要被谢颜酱酱酿酿,叶君晰连忙翻掌掀起一阵寒冰之气震入在少年的胸膛之中,面前的谢颜立刻清醒了许多,变幻出的尾巴也都消失不见了,可是一只手却还放住原处,甚至还默默轻划了一下。 叶君晰立刻握住那只不老实的胳膊怒斥道:“你可知你在干嘛!” “知道,我在疼师兄,我喜欢这样,师兄不喜欢吗?”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 池边多有落差,他站在凹陷处就比谢颜矮了大半个头,此时少年俯身将他抵在池边,一双星眸细细地品味着美人渐渐染红的脸颊,以及那红彤彤正滴着水的耳垂。 知道自己也动了情,叶君晰就更显窘迫了,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小师弟发展成如今这个局面,难道自己被毕彦伤了心,就这般空乏,连谢颜这般相貌的也觉得可以? 此刻的叶君晰悸动又纠结,用力推搡了一下少年湿|漉|漉的胸膛,想赶紧爬上岸去,却发现他越是用力,谢颜便越朝着他逼近,几乎要紧贴着自己。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结实健壮的身躯传来的热度,与池水的温暖不同,它充斥着火焰般的蛮横。 心脏在他的喉咙处狂跳,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你不泡就出去,别再这里胡闹!” 谢颜勾起了唇:“出去就出去,不过我要先检查一下!” 叶君晰还没明白少年说的“检查”是何意,就被人翻了个面,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被谢颜按在岸上,高度正好卡在腹部。 他被迫翘着身躯,以一种任人宰割的方式展现在少年的面前。 他还来不及羞愤就被少年在那并无道侣印的地方落下一吻。 叶君晰气得太阳穴直跳,回身想给少年一掌,却发现人早就跑没了影。 第二日,叶君晰琢磨了一番还是将他叫进了屋里。谢颜知道自己会长出狐狸尾巴,很是吃惊,星眸瞪得圆圆一点也不像装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无父无母,也就无法从长辈那里得知你的身世,可我认识一个妖,也许能知晓你的来历。包括乐师妹封锁的记忆,也许他也有法子。你可愿陪我一同去试试看?” 少年认真地点点头,他并不知叶君晰口中的妖是谁,但总不会是毕方和段灼尘,他很好奇那几天没有他陪伴在侧,大师兄又认识了谁,这个妖会不会对大师兄有威胁。 关于他会突生狐尾他确实不知,难怪最近总是梦游。他还以为是钟介然药的副作用亦或是凤凰神火的作祟。 叶君晰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抱着“也许可以”的想法,带谢颜去找了半妖。若路阁主的符水真的有使妖现形的功效,当时谢颜喝下却没有立刻现形会不会是因为他也是个半妖? 而且,他记得半妖说过一句“消忆难消情”,再者他手上又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南化笔,他总觉得半妖冥冥之中和龙阳剑派有联系。 *** 因临近盘龙山附近,那里地势本就不高,二人提前降低了飞行高度,谢颜原本一双眼睛都盯着叶君晰,余光却瞥见一个绿色的身影,从不远处划过,看起来像是绿莹。 他侧身想追上去一探究竟,却被大师兄叫住:“过来,这边。” 谢颜想了一下朝着叶君晰的方向飞了过去。二人落地后,依照上回的情形穿过了沙层,来到地洞之中。 几缕四散的黑烟在地上凝聚成一个人形来,谢颜看着面前这个妖,猛然一愣。 他这么觉得这人看起来,像自己? 不过少年立刻镇定下来,已经见识过佛修陆言之后,他倒是觉得再来一个像他的妖,也不足为奇。 那半妖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冲到谢颜跟前握住他的肩膀摇晃:“你杀了沈向卿没有?!有没有?!!” 谢颜拧着眉缓缓摇头,努力感受这人身上的气息,似妖非妖,似魔非魔。 叶君晰开口倒是十分客气,尽量剥开他二人,将谢颜默默护在身后:“对不住,我知道不该私自闯进你的禁地,实在是有要事打扰。” 枯槁的声音响起,一如上次一样卑微:“不打扰,不打扰,君晰尽管说,这,这位是……” 他刚刚还冲在谢颜面前质问他有没有手刃沈向卿,现在又装作不知谢颜的身份。 这让二人均不知,面前这个毁了容的半妖是疯的,还是装的。 谢颜原本被叶君晰护在身后,一见半妖说着往大师兄这边凑,连忙反站在叶君晰前头,挡在二人中间:“我是谢颜,大师兄是我的人,你莫要打他的主意!” “哈哈哈哈哈!” 半妖的笑声在山洞中回荡,诡异又阴森。 “你这般有能耐,还来求我什么?”半妖一把抓住谢颜的手,一股强劲地力量顺着他的手臂钻入他的识海,他根本没有能力抵抗。 叶君晰想要阻止却被半妖阵在原地,他还没开口询问谢颜的妖身和乐师妹的事情。眼前的半妖十分不对劲,不知他要对谢颜做什么。 无能为力的叶君晰急得冷汗直冒。 半妖冲着谢颜吼叫:“你也知道他不是好人,你为什么不去杀了他?你怕什么?!你想变成我这副样子吗?你想失去叶君晰吗?” 谢颜想要挣脱开这半妖的束缚,却发现这半妖的魔气与自己相互融合,他的反抗根本毫无效果,他不是被他钳制而是被吸纳在原地,这感觉实在让人恐惧:“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君晰这时才深深地后悔,急得眼尾泛红:“不要伤他!!我们不问了,现在就走!” 半妖一扭头看见叶君晰如此模样,面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因为容貌已经被毁得惨不忍睹,又藏在兜帽之中,根本让人看不出那是个什么神情,他转头挑眉看向谢颜,咬着牙说:“你好幸运啊……” 他拖着黑袍绕至谢颜的身后,俯身在他的耳边蛊惑道:“谢颜,跟我来,我能让你变强,强到可以杀了沈向卿……” “我……” 见谢颜稍显迟疑,半妖继续沉声道:“你不想杀他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巨大的黑影推着谢颜一步步向前走,融入了那片袅袅紫雾之中。 他似乎在对面看见了叶君晰,他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喜床上,像是在等待他的夫君归来。 四周的场景倒是与妖王的喜房不同,没有那般奢华却一样的红彤彤,艳得刺眼。 他余光看见了房中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是大师兄送给沈向卿的那幅千山暮雪图。 太久没回过龙阳剑派,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沈向卿的房间。 大师兄怎么会嫁给沈向卿?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有新的记忆涌入,似乎就是为了辩驳他的观点。 在那段记忆里,他身中沈向卿下的水毒,大师兄刚替他寻来百浓秘榴果解毒。他满心期盼地问大师兄可不可以不与沈向卿结为道侣,得到的却是师否定的答案。 这对于谢颜简直是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红妆的大师兄,想在他身上找出一丝不情愿好来安慰自己。 可是并没有,这房间,没有任何禁制,师兄身上也没有一处枷锁。他一挥衣袖,将房子所有的烛火熄灭。 愤恨地掀开叶君晰的盖头,欺身吻上去,却得到大师兄的一句:“师尊?”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你竟然允许沈向卿像这样吻你? 你居然要嫁给沈向卿,那我算什么? 大师兄,你好狠的心…… 绝望与怒火交织,他发了疯地啃咬,自己却早已泣不成声…… …… 来过一次的叶君晰知道那紫雾会徒生幻影,连忙冲着谢颜吼:“谢颜,不能去,那紫障会生幻象,快回来!” 少年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呼喊,径直地走了进去,身影融入紫雾中再也看不见,倒是半妖转身冲他一笑:“别担心,我不会杀了我自己……对了,纠正师兄你一个错误,你之前看见的,不是幻境,是记忆。” 第71章 你就是我 “哼,还不算太笨。”…… 谢颜觉得这周遭的是那般的不可置信, 又是那样的真实,他本以为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嫁给沈向卿已经是最大的痛苦,可万万没想到当他捧着叶君晰如水晶般碎裂消散的身躯时, 那才是极致的痛。 没有了大师兄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他成为一个发了狂的魔,与段灼尘几年奋战磨砺成了法相期的魔修,容貌也被他用万年噬魔毒毁去,最终他胜了。 父亲已经和钟海棠云游四方, 他成了魔界的至尊。看着段灼尘被他刮得只剩白骨的身躯,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痛快。 因为他知道,那朵开在他心中的栀子花, 不会再回来了。 大仇已报,他本想以身殉了师兄。却得到了沈向卿大婚的消息。 师兄才去了不过十年,他怎么敢? 他既然与师兄结为道侣,就应该此生此世做师兄的鳏夫! 怒不可遏的他血洗了龙阳剑派, 将沈向卿这个贱|人关在铁笼里,看他奋力地摇晃着铁笼试图逃脱。 “你是谁?!我与你何愁何怨!!!”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沈掌门,给铁笼加了一道雷术。 立刻, 握住铁笼的沈向卿就开始抽搐, 一股肉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撑着头坐在阴影里, 细细地一嗅。 没想到沈向卿的肉电熟了,还有点香, 若是拿他给师兄做一锅人肉汤,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喜欢? 谢颜这么想着突然又拧了眉头。 不,不行,师兄小时候差点被父母拿去易食,他一定对此厌恶极了, 而且沈向卿这么脏,他也不配入师兄的口。 但倒是可以让他尝尝这抚摸过师兄躯体的人肉滋味。 是不是也沾着师兄的栀子花香? 谢颜微微一笑,原本黑亮亮的眸子早已没有星星,像是两个幽深的黑洞,让所有映入的光有去无回。 他抽出电鞭拴住沈向卿的那只手,将它从铁笼中拖拽出来,拿出师兄送他的玄影弯刀割了一块焦熟的肉,放入嘴里品尝。 “呸!” 没有他想象中的气味,谢颜立刻吐了出来,又剜了块生的。 已被电熟的肌理感觉不到疼痛,可后面那一刀活生生的,片鱼似的行为却能掀起一阵惨叫。 “啊啊啊啊!!!” 沈向卿疼得脸白如纸,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湿发黏在脸颊上极其狼狈,他余光瞥见那柄弯刀,心中已有了答案,却还是颤抖地问道:“你,你是谁?” 眼前的人用十分向往的目光注视着那块血淋淋的带皮肉,他端在鼻尖闻了一下,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满意。 又用舌将那沾血的掌纹描绘了一遍。 没有!也没有!!! 目光一沉,他狠狠地握紧手掌,仍由那块皮肉像豆腐一样在手中碎裂。 匍匐在地的沈向卿还在等待对方给他回应,他虽然确认那是把上品玄影弯刀,可它并非天级也就意味着它可以被复刻。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他实在不敢让自己相信往日那个喜欢缠在叶君晰身边的筑基弟子竟会变成眼前这个魔头。 “你是谢颜?你是谢颜!!?” 冷冷嘲讽交织着血肉的腥味在屋子里弥漫:“哼,还不算太笨。” 沈向卿虚晃地抬手指了他一下,惨笑道:“我不过给你下过水毒,也是因为你从君晰走得近,我妒忌你罢了,何至于……如此报复……我好歹也是你师叔。” 谢颜用锦布自习地擦着把柄玄影弯刀,连同刀柄处雕花内的血渍也一点点仔细揩去,像是在对待一件极为罕见的工艺品:“的确不至于,你若只是害我,我会赏你个全尸。但你背叛师兄,我便会让你……生不如死!!!” 没等沈向卿解释,如同利刃的电鞭就抽在他的身上,不消一会儿就已是衣不蔽体。 “云黎他……与君晰有几分相似的,我看着他也是在怀念君晰!” 沈向卿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颜更是怒火中烧,手上的鞭法更快更狠了。 抽了整整一天,第二日亦如此…… 沈向卿被折磨得越发没有人样,他开始乞求、悲悯。 他说再也不敢了…… 他说还没旁人结为道侣,就不能算作对叶君晰的不忠…… 他说只要肯放他出去,他会一辈子给叶君晰服丧…… 谢颜将他的头狠狠地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剜肉拔甲,让他成为一堆疯癫的烂肉。 只留那张脸,因为他知道这是师兄喜欢的模样。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颜,我已将我的记忆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你。这就是我的过去,也会是你的将来。一切的悲剧都从沈向卿那里开始……你要杀了他,可你现在不够强,你需要我。” 谢颜:“你有什么能耐?” “你身上的妖血禁制只开了一半,我可以将它全部开启,并且将我自身的修为全数传给你,你有足够的实力,师兄就不会死,君晰永远是你一个人……” 谢颜:“你会有这般的好心?” “为什么不?与师兄相守是我们毕生的愿望,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能如愿以偿,我也算不白来这个世界……怎么样,我们开始吧。” 谢颜:“……好。” *** 被半妖定在原处的叶君晰终于冲破了法术,为了避免再次受紫雾影响,他给自己口鼻处变幻了一个透明水罩。 等他冲进去才发现,紫雾似乎消散殆尽,所甚不多的烟雾如水蛇般一缕缕快速地钻进谢颜的七窍。 少年赤身站着,身上的衣袍焚烧成了灰烬,巨大的妖魔之气充斥在他的周身,吹起了他的长发,青色的黑丝扫过他的眼睛,那里一会儿是金色、一会儿又充血成红色,一会儿又黯淡成漆黑的夜。三种颜色不停地交汇,像是三方势力在死斗。 他低低地嘶吼,如同一只快要被释|放的野兽,与之相应的是他身后纷乱的狐尾。 一眼扫过,竟有九条!叶君晰万万没想到,谢颜竟然有上古瑞兽的血统。 此处已不见半妖。这就更让叶君晰担忧。 少年的影子拉得狭长,是个身穿长袍的模样,此刻却在一点点缩短,似乎要与谢颜融为一体。 “不好!” 叶君晰挥剑就要斩断那钻人心魄的鬼影,虽然没有真切见过,可他也依照书中所学识辨出这是最为阴险的夺舍之术。 如若他不及时阻止,半妖就会拥有谢颜的肉身。 半妖的功力深厚,他用一半的修为撕开了世界的屏障来到这里,剩下的一半要是和谢颜融合,不待多久他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妖魔之尊。 眼看就快要成功了,却被叶君晰打破了,一部分妖魔之力回溯到他的身上,更多的还是留在谢颜体内,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人震飞。 被迫中断的夺舍之术会根据其施法之人的修为造成成倍的反噬之力,不仅是他受了重伤,连谢颜也口喷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只受到冲击力的叶君晰口含鲜血,撑着剑缓缓站起来,银色的发在他面前垂落,摇晃得惨美。 他觉得自己此刻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头皮发麻,但一刻都不敢停。 拖着蹒跚地步伐,他几乎是倒在了谢颜身侧,昏暗中他只喘了一口气,就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囫囵吞枣地将少年裹了一下,背起他一步步朝外挪去。 半妖见叶君晰要走,拖着伤重的身体几乎是爬了过去,黑袍中伸出他那只可怖的手,挣扎着想要拽住叶君晰的衣摆。 “君晰,别……” 银龙霜血剑一挥而过,破开他的喉咙,但凡弱一点的妖或者修士,这一剑过去便可以断头了。而对于半妖来说,这只能让他闭嘴。 鲜血横流了一地,美人头也不回。 他带着谢颜爬出沙洞,招来银龙霜血剑要离开这里,却发现这里被半妖设了禁制,无法御剑飞行。 而且,周围的山脉也变得古怪起来,无论他背着谢颜怎么绕都像是在兜圈子,最终都会回到这处沙地。 “唔……” 谢颜的状况很不好,他周身发烫,还吐了自己一身的血,唤也唤不醒,连他的灵气都输送不进去。 “没用的,他现在已经是妖魔之体,无法接收你的灵气,只有我和他融为一体,他才能活。” 半妖的话从地底下传来,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不会的!你妄想骗我!” 叶君晰一掌拍在沙地上,激得沙石纷飞,如同巨大的水花四溅,中间破开了一个大洞,他可以从那里看见半妖披着黑袍站在地洞中静静地凝着他。 破开的沙地须臾便恢复了原状,似乎是在向他嘲讽——“真的别无他法” 谢颜又呕出一口血来,他身上的妖魔之气越来越重,萦绕在他周身倒像是一团死气。而半妖之力则如一条条蛊虫般在他的皮下游动,似乎要将他撑裂。 “师兄……” 听到谢颜的呼喊,叶君晰立刻扭身蹲下,仍由着少年用用他那只血手拽住自己的衣襟,他连忙凑过去听,只听少年虚弱地说道,“阵眼……是我,杀了我……师兄就能出去……”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都是我不好,师兄,师兄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叶君晰捧着少年的脸,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眼角早已泛红,如同绝艳的凤尾。 “师兄,不要哭,我不怪师兄的……”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竭尽全力地笑,可他的嘴角艰难地勾起,只有一点点的弧度却也可以知晓是用尽了全力:“师兄,我好喜欢你,你知道的……对不对,是那种至死不渝的……喜……” 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少年就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今夜的夏风太凄凉,也许是少年的情话太动听,他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 小师弟待他这般的好,哪怕到了如今这等地步,想的也全是自己。 而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他害怕,他怀疑…… 莹莹的热泪从他的红眸中夺眶而出,身后的沙地伸出了魔幻般的手。 细密的沙石手掌接下了美人掉落的泪,仿佛那是上仙点化的神水。 泪水并没有与沙石融合,而是悬在沙石之上,被它卷带进了地洞。 半妖越发疯癫了:“凭什么?!!!我也是谢颜!!!我也是!!!凭什么!!!” 黑影发了疯得朝沙地撞去,他却是不能突破。可这些叶君晰根本毫不关心,他连忙扶起谢颜的手腕,十分不熟练地把着脉。 还有跳动!谢颜还活着!! 他刚要再去检查一下谢颜体内的状况,却被眼前的少年突然翻身压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九条尾巴映着月光泛出白绒的荧光来,神秘又瑰丽。 少年突然睁开的眼眸一只是金色,一只是血红,低沉的嗓音罩在他的头顶:“师兄,杀了我,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刚想问什么,就被少年一口咬在脖颈上,狐妖独有的尖牙稍稍一用力就刺破了他的皮肤,血液被少年裹进口腹,他贪婪地趴在他身上索取。 修长的手指扣着他的肩胛让他动弹不得,尾巴如同注魔的藤蔓将他的四肢圈住,成“大”字分散在地上。 他虽然能挣脱开那么一两下,可又会被缠上再次分开,更可怕地是,地洞里半妖的魔影正在穿越那道沙石屏障,一点点要与谢颜融合在一起。 他想用修仙者的灵力灌入谢颜的体内唤回他的理智,却都告以失败。 如果他再想不到法子,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谢颜被半妖夺舍了! 迷了心智的谢颜顺着他的脖颈朝上攀咬,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热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某人含在嘴里,愈发放肆地将那块软肉蹂|躏成各种形状。 这略带羞耻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等等……他知道了! 第72章 我以为会 “师兄这是又要穿上衣服就不…… 他挣扎地甩开狐尾, 在那几条毛茸茸的东西再次缠上自己之前,搂住谢颜的脖子,亲昵地贴着他的耳朵说:“谢颜, 你想和我双修吗?” 大约是他说得太直白,又或者是埋头的少年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耳边汲取的热感猛地一顿,少年立刻将脸挪在他的面前,近到鼻尖碰着鼻尖。 火只热的气息在笼罩着他的脸, 少年的胸膛起伏得越发频繁和激烈,像是一股股热浪推压在他的胸口,他肩侧的衣服几乎要被少年撕碎了。 谢颜开口回应,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带着压抑的谷欠望,是咬紧牙关磨着后槽牙才发出来的低吼:“可以吗?” 叶君晰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将他拉向自己, 对着他高挺的鼻尖轻轻地啄吻了一口后,戏谑地低语:“这种事情就别再问了。” 之前尚有三分理智,此刻得了准予的谢颜立刻发了疯, 不消片刻就将眼前的花朵催成红色。 轻汗濡湿了美人的鬓边, 那双白皙而纤细的手臂微微晃动, 连带着指尖也在颤抖,影影绰绰得如同积雪的春枝。 霜睫带着晶莹剔透微微扇动着, 细碎的呜咽在山谷中回荡。 一条柔软的狐尾如同叶片轻轻托着白皙的花朵,其余尽数铺在地上组成了一朵绵绵的云。 若不是这毛茸茸的靠垫,单靠他的凡人衣衫,怕是早就被地上的沙石磨烂了背。 待他用互通的法子让谢颜采纳他的灵气,黑影果然退了回去, 可谢颜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像只饿了很久的狼,终于捕到肥美的猎物,每一口都带着狠劲,却舍不得不辨滋味地大口吞咽。 他要细细地缠咬、品鉴、琢磨。用他的气息一遍又一遍洗涤这难得的猎物,用他专属的烙印警告着周围一切的生命体,谁也不能触碰他的猎物毫分。 …… 谢颜给他的感觉太过疯狂,仿佛刻入了他的灵魂,哪怕已经结束却还是鲜活地在他的脑海里跳跃,如他脸颊的热潮,久久挥之不去。 少年已经恢复如常,狐尾已完全可控,他故意没将其收回,裹着美人让他牢牢地靠在自己怀中,用一双闪着金红光芒的黑眸牢牢地盯着叶君晰。 方才那双失神的红眸闭得紧紧,湿润的银睫轻轻颤动,好像是醒了好像又没有。 粉红的脸颊越发娇艳了,像是被太阳炙热的彩云。 “看够了吗?” 叶君晰略显羞愧地瞥了一眼谢颜,拿起少年的尾巴遮挡在自己的胸前。 少年微微嘟了下嘴巴,无辜地小声辩解:“明明是师兄让我看的,我当然要一直一直盯着。” 他越说越大声,后边半句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配合着他闪着金红炫彩的狗狗眼显得无比地坚定。 要不是叶君晰将方才地一切记得清晰,他可能真的要被眼前的少年忽悠了。 可是谢颜又能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一个受害者,自己与他贴贴,就像是上回谢颜救他那般。只是上一次谢颜双修后就昏了过去,大概是自己采得太多的缘故? 思及此,叶君晰的心底又柔弱了几分,温柔解释道:“我怕你迷失了心智,我看着你的眼睛可以立刻察觉出你的异样来。” 少年的嘴唇微微地扬起,朝着他凑近了几分,说话间都能碰到他的脸颊:“可是我看着师兄,就不可能清醒,我想和师兄永远沉沦下去,现在也是……” 原本被他拿来遮挡的狐尾变得不老实起来,盘弄着白玉桌上的朱果,似乎想要将它卷下来。 又痒又痛,叶君晰拧了下眉头倒是没责备上一句,而是推着谢颜的胸膛说道:“你现下已经恢复了,快些松开我。” 那些缠出他的狐尾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他与谢颜圈得更紧,连他的脚上也戴上了毛茸茸的足铐。 耳边是谢颜略显委屈的嗔怪:“师兄这是又要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吗?师兄方才明明可开心了,还一直念着我的名字,叫得我心颤,让我忍不住……” 叶君晰连忙捂住谢颜的嘴巴阻止他说下去:“不要乱说,我。” 可谢颜却反咬住他的手指,不疼却很牢固,就如同他腰上四肢上缠绕的那些一样。 眼看着谢颜又要翻身再来,他连忙出声制止:“别,不能再贴贴了,我的修为跌不起了。” 他刚说完,谢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狐尾将他扯到自己身上,抬眸诚恳道:“师兄,那是我骗你的。贴贴不会跌修为,双修反而可以互助。如同我们之前那样,我有了师兄至阴的纯|冰灵力,成功地消退了体内的妖魔之力。而师兄也不会因为付出了那些,而倒退。不信师兄自己探查一番,师兄一定还是元婴。” 半疑半信,他探查了一番,发现真的是这样! “我明明给了你许多灵力,为何我体内的灵气充盈?” “师兄不明白,我们就再试试,试到师兄明白为止!” …… 要不然怎么说实践出真知。 经历过好几回之后,叶君晰总算明白,谢颜真的是骗他的! 欺骗大师兄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叶君晰好几天没搭理他,就连谢颜给他端来最喜欢的酒酿圆子,他也只是吃不说话。 一直到谢颜发誓,绝对不会再骗他,才挑挑眉说了一句:“甜了,下次少放点糖。” 谢颜端着那碗剩了一半的酒酿圆子发愁。 怎么可能不骗师兄? 自己前几天才撒了好几个谎,师兄的纯阴灵气并未将他体内的妖魔之力消退,只是将其镇压下来,能够为他所吸收。他也因祸得福,直接连跃两级,从出窍变成了幻神,魔修的幻神只略弱于仙修的化神中阶。 有了这股强大的神力,他轻而易举地将阵眼转移到一株佛罗草上,摧毁后带着大师兄离开了盘龙山。 可他是怎么编的? 咳,重要了,大师兄信了就好。 但妖魔之力不太好控制,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心神,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起半妖的记忆,仿佛这便是他经历过的一般。 越是回想,他就越发疯狂地想要将师兄锁在身边。 他的身份,他的苦恼,没有一样可以让师兄知晓。 一想到师兄会嫌弃他魔尊独子的身份,他就越发笃定这个慌一定要撒下去! 钟介然那边传来信件,他已成功晋升为乐家的“乘龙快婿”。但这个称谓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毕竟乐师妹在仙界其他人眼里 ,还是个枉死的女修。 这个秘密会一直保留到乐师妹的记忆恢复为止。与叶君晰交过手的乐前辈,已在信中对他致谢,并送上了两朵千年起阳莲,说是给与叶君晰同住的谢师弟好好补一补。 谢颜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这个钟介然,真是钟海棠的双生弟弟没跑呢…… 这几日大师兄总算是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 比如今日,他想和师兄凑在一起泡个澡。可还没走到卧鲛池,大师兄却改了主意。 青白色的广袖一挥,琉璃树下的石桌上便多了一副黑白棋。 谢颜连忙先下一字。这五子连珠的游戏,他已与师兄下了上百回,可是师兄总能赢他。后来他分析觉得,没没都是师兄先下所致。 在他对面落座的美人,拔下自己头顶上的九尾望月簪,用尾部插入棋碗中搅得白子叮咚作响。 “谢颜,你就对你的身世半点不好奇吗?” 美人用玉簪托起一子,轻轻地放在棋盘的中央,并不与谢颜的第一步挨着。 他的举动和问话都让谢颜皱了眉头,想着想着就在白子的左侧落在他的黑子:“不好奇,难道师兄嫌弃我是只妖?” 叶君晰并不在乎谢颜的纠缠,继续连着下了一字:“妖也有好妖,例如夫诸。只要不是故意隐瞒,是魔是妖都无所谓。” “我是魔是妖都只爱师兄一人。” 少年急着表忠心,手上的黑子更是咬着白子落下,似乎是想把白子团团为住。 白子还是顺着它自己的方向在走,犹如美人淡无波澜的面容。 黑子再次追了一步,然此刻白子却骤然改了方向:“你送我的玉簪不是俗物,也许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黑子悬在上空,一时间不知该堵哪一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吧,我若是知晓一定告诉师兄。” “你若是哪天知道了,也别瞒着我。” “我定然不会瞒着师兄!” 叶君晰看了抬眸看了谢颜一眼,在随后的几步中顺利突出重围,并连成了五子。 在五子棋上想赢谢颜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的每一子几乎都下在自己的附近,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本意不在棋上,只是想探查一下谢颜内心的想法。 他近来总是对谢颜的身份存疑,看谢颜这般认真的模样,也许是他多想了? *** 夜里起了一阵妖风,吹得窗门吱呀作响,他正拿着木条封窗,就见谢颜穿着中衣朝他这来游荡,身后白绒绒的狐尾翘得高高。 少年一双眼睛直愣愣地,仿佛是在梦游,他顺利地爬了床,睡在里间。 叶君晰将门施了一道法术封堵上后,坐在床边,将床幔轻轻放下,自己脱去鞋袜侧躺在一边,凝了少年片刻后,抬手拍了拍谢颜的肚子:“别装了,不赶你走。” 原本已经“步入梦乡”的少年掀开了一只眼,贼溜溜地盯着叶君晰:“师兄怎么知道的。” 他一把薅住谢颜的狐尾,将它扭送到少年面前,轻笑一声:“梦游是看不见人的,它方才摇得那么欢,你骗老鬼?” 少年一下子坐了起来,身后又变幻出好几条大尾巴,将他们二人环住。谢颜结实的手臂搂住他的腰,脸卡在他的肩窝处,细细嗅着:“师兄知道却不赶我走,师兄喜欢我的对不对?” 上次他不过是借着受伤,多要了师兄几回。可这并不代表师兄就接受了他。 自盘龙山回来之后,他便没机会亲近叶君晰。虽然他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自己的衷心,可师兄却总是不给他正面的回应。 今天是第一回 ,他刚刚看见那道上在门上的法术了,师兄这是在暗暗地给他机会! 少年的星眸越发好看了,这让叶君晰忍不住要点头。 可正在这时,古宅外的结界却被人破了。他还来不及追究是何人所谓,南厢房的大门又被人破开,冷冷的夜风涌了进来,呼啸着撕扯着床幔。如同一条条凄冷的冰绳抽在叶君晰的脸上。 纷乱中,他看清来人,竟是沈向卿和柳司纯!? 第73章 外甥媳妇 “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 他下意识地将谢颜护在身后, 唤出银龙霜血剑直接将碍事地床幔割去,一双冰冷瑰丽的红宝石瞪着来人:“此处是凡间,沈掌门若要捉我, 也要分清地方。” 多年不见的沈向卿还是那副高岭模样,只是当他看清叶君晰身后藏着是何人时,面色更加阴冷了,似乎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冲进来的柳司纯也很是震惊,她瞪大了眼睛, 冲着他惊呼:“君晰,你快过来!以前是我们错怪你了~我们早就将仙界的追捕令撤去了,你快和我们回去!” 叶君晰依旧用剑指着二人,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挑眉看向柳司纯,冷冷地质问道:“柳长老,你明明知道那夜是郑长老伤的人, 为何怪在我头上?还有谢颜,他不过是拿了传送石和南化笔,这些物件何至于要用他的命还!他是你的亲传弟子, 你的心也何时与沈掌门一样这般狠毒?” 说到后来叶君晰甚是气愤, 可面前的二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只是相视一眼,顺毛似地劝道:“君晰, 你先过来。我和沈掌门都是为了你好。” 面前的沈向卿朝他逼近一步,化神中期的威压不容小觑,身后的谢颜已经开始发抖,捏着他肩膀的手指也微微用力,似乎将他向后带了几寸:“师兄, 我们快逃吧。” 他瞥了一眼谢颜,按住他的手指轻声安慰:“不怕,此处是凡间,他们若是敢用硬的,必有天雷降下。” “可……沈掌门” 沈向卿轻蔑地一笑,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抬手间一道剑气朝着二人直逼过来,将床毁了个彻底,连带着那根刚修好的楠木柱又被折断,新瓦旧灰扑簌簌落了一地,虽没有沾上他二人的分毫,屋里也是一片狼藉。 柳司纯担心双方真打了起来,沈向卿不信天雷可她却害怕地紧,此时便顾不得叶君晰还与谢颜站在一处,大声地叫了出来:“君晰!谢颜他是魔啊!他活剥了缜容,差点又将郑长老和费沐虐杀!我们这是在救你啊!” “君晰,以前的事我们回去再说,你切不可被这魔头迷惑,他应该就是魔域少主宫哲彦。他对你可是没安什么好心!” “对啊对啊!君晰,向卿和我、还有你都是一伙的,只有他!他才是那个反派……哦,我的意思是,他才是向卿窥探天机算出未来会血洗龙阳剑派的魔头,之前都是我们弄错了,但你可不能学青月剑派的那个钟海棠,他被宫北屹迷了心智了,刺伤了向卿不说还在我龙阳剑派的地盘挑衅,说你也会成为宫北屹的儿媳!” 银发未挽,倾泻两侧,让美人的脸尽数落在阴翳之中,使人看不清神色。 沈向卿愤愤地一甩衣袖,唤来飞鸿剑直指谢颜。并无叶君晰的指示,此次的银龙霜血却径直向左挪了一寸与飞鸿剑针尖对麦芒,倒像是要护着谢颜一般。 可沈向卿却不知这是剑的行为是自发的,还以为叶君晰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立刻拿出镜花水月镜来,对叶君晰展示谢颜的恶行。 叶君晰本来怀疑过谢颜的身份,但怎么也没和宫哲彦联系在一起。毕竟毕彦那个马甲才与自己相处多久?而谢颜可是在自己身边呆了二十年! 可“镜花水月”中展现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每次出任务都躲在自己身后的谢颜,竟然真的是势力超群的宫哲彦! 假的,全数都是假的,连他方才装出的那一副害怕的模样,都是假的。 宫哲彦原本就是个出窍期的魔,半妖又给了他那么多妖魔之力,怕是全被他吸收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可以睥睨沈向卿,又何需躲在他的身后唯唯诺诺!!! “师兄,师兄我,” 叶君晰甩开谢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气急败坏地说:“别叫我师兄!你说过不会瞒我,却骗了我这么久!怪不得你一直不在意身世,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喜欢你,很好玩是吗?!!” 寒气充斥了整个屋子,那是叶君晰释|放的冰霜之气,会减缓所有除却冰灵根以外人的行动,他甩开屋内的三人破门而出,每走多远却兀自撞上了一个小麦色的性感胸膛。 紧致的胸肌冲击着他的脸,抬头便见一双灰色的眸子满是笑意,连那火红似阳的碎发也在欢快地摇曳:“小君晰,没想到你还是子鸢的孩子。难怪孤一见你就心生欢喜。” 叶君晰瞪了段灼尘一眼,抬手就要将他拨开,干脆利落地说道:“弄错人了。” 段灼尘自然没有让道的意思,他一把抓住叶君晰的手臂,将他扯向自己,平扫过后头追上来的三位,挑眉无视道:“怎么会呢,小君晰,我知道是你拿走了青君玄丹炉,子鸢在上头布了阵法,只有血亲之人的血才能解。你还有姐姐生前戴的九尾望月簪,你不是,难不成他是?” 妖王随意一指,方向就落在谢颜头上。 叶君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用力挣脱实在是甩不开段灼尘这只有力的大手,于是他抬起头,淡淡一笑:“对,就是他。九尾望月簪是他送给我的,他身上还有上古瑞兽的血统,上一代妖王的真身是九尾白狐,对吗?” 他看段灼尘一愣,便知自己猜想是真:“哼,怪不得你和宫北屹斗得死去活来。毕方……是毕方骗了你,他说段子鸢和孩子双双难产而死,实际是带着她的孩子投奔了宫北屹。” 灰眸满是不可置信,他瞪着谢颜,又拧着眉头看向叶君晰,揪着自己的红发,冲着沈向卿斥责道:“这小子不是你龙阳剑派的弟子吗?何时……” 他没将这话说下去,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多年前那个探子来报,说魔尊独子拜在龙阳剑派门下是真。而这个小子,搅了他的大婚,能撑下十来招,必不只是龙阳剑派弟子那么简单,更何况他还引来毕方施救! 叶君晰又挣扎了一番,见段灼尘还是不说话便翻眼沉声道:“你莫要纠缠于我,还是想法子救你的外甥吧,他把郑秉一的灵根扒了,金丹也毁了,沈掌门定不会轻饶了他。” 他趁着段灼尘发愣的空隙甩开了他,而沈向卿见他跑了带着柳司纯就要去追,跟着的还有化成紫电云的谢颜和段灼尘。 化凤的段灼尘飞得最快,其次便是沈向卿与那团紫电云,最后面的柳司纯拿出布魔网朝着那团紫电云丢了过去。 她这点小心思哪里能捉得住魔尊独子,变幻成原身的宫哲彦只扔了两个火球就将布魔网烧了个干净。 而此时沈向卿却突然折回了头,用剑挑起卧鲛池中的水,化水为龙朝着宫哲彦飞扑过去。 只见美少年迅速抽出电鞭,抬手一甩,霹雳一声巨响,就将那水龙断成三节。 可这并非是沈向卿的全招,那断成三节的水龙立刻化为三条水蛟朝着宫哲彦袭来。 没有了龙的气势,水蛟却更显灵活自如,互相穿梭在一起,让人分不清防御的方向。 宫哲彦快速挥舞着电鞭,以不便应万变,将这三条水蛟抽裂成渠。 正这时,柳司纯的捕魔网又从后朝他包拢而来,并且还夹带着金缕剑朝他刺去。 他忙于应付难缠的柳司纯,根本没注意身后一渠渠的水流在沈向卿的灵力催动下幻化成了至毒的水蛇,朝着他背后窜去。 “锵锵” 一声凤凰的巨鸣,仿如金玉相击,洪亮而清越。随声而去的便是段灼尘修长华丽的凤尾。 绚丽如火的尾羽,扫过宫哲彦的背后直接将那些阴狠毒辣的水蛇瞬间烧成了水汽。若是让这些水蛇缠上美少年,不仅会咬伤他的背,还会中下水毒,引起皮肤长时间的红肿溃烂。非百浓秘榴不可解。 如今它们全部“嗤嗤”地化为烟雾,再也不能伤害宫哲彦豪分。 巨大的火凤绕着宫哲彦飞行一圈,幻化成段灼尘原本的妖孽模样,他大氅着胸襟,用两处人鱼线的胯骨处摸出两把银亮亮的刀,随手一扔便开始在空中转圈成环。 双生阎魔刀像他的凤尾一样的招摇过市,只在沈柳二人的脸部绕了一圈,戏耍了一番后又会到那双英武有力的手中。 段灼尘伸出自己殷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尖牙,抬脚朝后踹了宫哲彦的一脚,嘴角勾着坏笑:“小子!此处有本王坐镇,你还不快去将小君晰捉回来,至于他是做你舅妈,还是当我外甥媳妇,你我来日再定!” 宫哲彦斜睨了一眼段灼尘,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多谢”便化成紫电云朝着叶君晰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 到底是比叶君晰高了一大截修为,不出半个时辰他就追上了大师兄。 只是大师兄根本不想理他,无论他怎么劫路,叶君晰都不言一句。 这可是急哭了宫哲彦,一双炫丽的星眸“啪嗒”“啪嗒”掉着含泪。 今日的夜风本来就大,有几滴竟吹到了美人的脸上,叶君晰气愤地抹了一把脸,抬剑一指宫哲彦,那剑头刺在他眉尾的断痕之处。鲜血顺着剑槽朝下流。 一点点,再一点点,就快要抵达底部。 他真是该一剑捅了这美少年的眼睛,省得它注视着自己,总能迷惑他的心。明明这小子才是骗子,如今倒显得他才是恶人一般! “大师兄,我真的错了,我怕你不要我,才隐瞒的,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毁了我这张脸,我本来就断了眉,要是再丑几分,可就更讨不到师兄的欢心了……” 宫哲彦红着一双眼简直快要哭泣,他话还没说完,楠木古宅那边就降下了一道惨白的闪电,直接撕破了黑夜,灼得人双目刺痛。 第74章 完蛋蛋咯 “我宁可不顾你的感受将你圈…… 雷声虽慢了半步却丝毫不减气势, 震天动地如同神的怒吼,直捣人的心灵。 连叶君晰这边都受了影响,地面震颤起来, 连同他手上的那把剑也拿不稳。 眼看着就要在宫哲彦的眉头画花,偏偏这美少年也不躲,就直愣愣地站着。 叶君晰只好先收了剑。 剑刃刚入剑鞘,人就被环抱住了。 这人肉麻袋套得紧,叶君晰丝毫也挣脱不开, 心中正要再添一道怒火,环抱住他的美少年就呜呜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师兄,你知道我在盘龙山都看见什么了吗?我看见你嫁给了沈掌门……又为了, 又为了在妖王手中救我而死。然后,沈掌门那个负心汉在你死后还要另娶他人!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好像是镜花水月又好像是未来,如果这些都会发生, 我宁可不顾你的感受将你圈起来!可是……可是……” 美少年吸了一下鼻子,默默松开了一些,“咚”得一声跪在地上, 双臂还是环着他的腰不撒。 魔界少主抬起头, 渴望又可怜地看着他, 声音几经哽咽: “我想要师兄喜欢我,看见我会开心, 会笑,我不想让师兄你失望。所以我没敢那么做,二十年里我在剑派也从未伤过同门弟子。之所以瞒着师兄,是因为仙界总把魔看作十恶不赦,我父亲又伤过沈掌门, 我害怕因为这些缘由师兄再也不理我了。而且……师兄你确实因为我这个身份离开了魔界,我又怎敢告诉你真相呢?师兄你低头看看我,你最喜欢我的眼睛了对不对?” 宫哲彦说得声泪俱下,便是路人看在眼里都能动容,又何况是与其相处了,从前自以为护了他二十年的叶君晰。 美人的嘴角在动,心头似乎也跟着松懈了不少,可是一想到这小子从前那副可怜相也是装的,叶君晰就忍不住又是很生气,匆匆睨了美少年一眼不悦道:“你究竟还是杀了缜容,用那样残忍的方式,还将郑长老变成了废人。你终究还是魔。” 他后腰上的衣袍被宫哲彦一双大手狠狠地揪紧,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手腕上爆起的青筋,声音也夹杂着怒火,仿佛要把周围的空气全数点燃:“缜容他不该死吗?!他和郑秉一里应外合陷害了师兄,让师兄无处可去。郑秉一伤了乐师姐他也同样该死!!沈向卿那个杂碎冠冕堂皇说得好听,还不是让师兄背了锅,他和那应抚观的道士一样,都该日日承受万蛊噬身之术!他们都该……都该……啊啊啊啊!!!” 原本无辜的黑眸突然掀起了火焰,其中有金光直射而出,九条白色的狐尾也立刻从他身后窜了出来,叶君晰身后的袍子都被他抓烂了,巨大的灵气波动吸引了古宅那边的天雷。 乌泱泱的云朝这边压了过来。 叶君晰立刻意识到宫哲彦这是受了妖魔之力的影响,陷入到疯狂之中,若不赶紧压制天雷就要再次降下。 他伸手托起宫哲彦低垂的头,希望他可以看着自己的眼睛,之前在盘龙山就是。 只要他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就能慢慢平静下来。 可这次宫哲彦已经发了狂,而且对他多有躲避。他只能弯下腰,用额头与他的相抵,急切地说:“谢颜,谢颜!你看着我,谢颜!” 然而美少年却恐惧地朝后缩,根本不看他,像是害怕在他脸上看见什么似的,连尾巴也炸了毛,眼神飘忽不定,口中喃喃自语。 “我不是谢颜,我是宫哲彦,我是宫哲彦……” “师兄知道了,毕彦被师兄甩了,谢颜也要被抛弃了……完了,都完了……” 美少年越发张狂,不受控制的灵气在斥散,天雷云就在眼前了。 他抬手捂住宫哲彦的双耳,用一道精巧地法术将周遭的一切嘈杂包括他自己发狂的吼叫全都屏蔽。 清甜的栀子花香从上边落在少年的唇边,那是叶君晰破天荒蹲下|身亲啄了他一口。 他与他鼻尖碰着鼻尖,唇珠若有似无地碰着,叶君晰长长的银睫似乎都能轻扬在美少年的脸颊上。 没有声音,只有美人微微启唇的口型。 [阿彦,看我] 都说鲛人的声音有魔力,只需一句便能让世间凡人甘愿剜心送上。 他宫哲彦不是凡人,却被眼前的美人网住了心神,连他身后白绒绒的狐尾也听话地缩了回去。 明明没有声音,可他却觉得那四个字浸入了他的骨髓里。 那一刻,世界没有了红色,全数融进了叶君晰的眼眸中。 没有任何杂质,鸽子血一般的红宝石摆在他的眼前,美少年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仿佛这也算得上是挥霍。 …… 大约是过去了很久,宫哲彦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地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嘴唇轻颤了很久才说出了声音:“师……师兄唤我,什么?” 叶君晰不说话,拽住他的手,站起身扭头拉着他走,就这样一直走。 古宅在郊外,原本他们去镇上都是用马车代步,现在用步行走到了镇上,天已蒙蒙亮。 东吾酒楼旁的羊肉店已经出摊,叶君晰点了两碗热腾腾的羊肉面,抽了两双筷子,递给宫哲彦一副。 他熟练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让筷子齐平,抬眸扔给宫哲彦两个字:“吃吧。” 宫哲彦一边卷着面,一边偷瞄着叶君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吃了几口,端起碗正想喝一口汤,却听见师兄开口说道:“我打算跟他们回一趟龙阳剑派。” “咳咳咳……” 汤有些烫,叶君晰说得话更烫,烫得他心口发酸。 难道真的如半妖所说,一切都将重蹈覆辙? 宫哲彦放下汤碗,他胸闷到了极致,眉头早有写不完的“川”字:“我可以跟着吗?我可以幻化成别的弟子的模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师兄……” “不行,你最好回魔界去。” 叶君晰立刻拒绝了他的请求,落筷与瓷碗发出碰撞,大师兄停了筷子,招手施以小二过来。 “给他加个蛋。生的,打进他的汤里。” 凡人小二看不到师兄流转的红色美眸,却依旧被师兄迷了眼,师兄说完小二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取。 师兄拿起帕子揩了揩嘴角,大概是不打算再吃了。 他舔了下嘴唇,锲而不舍地追问:“那我可以去看师兄吗?” “最好不要。” 见叶君晰立刻回绝了他,他又问:“师兄为什么想回去?就因为沈向……沈掌门说的那一两句,万一他们哪天又觉得师兄你是祸害。我总觉得他们不太正常。” “就是因为不正常,所以才要回去。以前我总想着,我自己躲在外面就没事。可是如今他们却找上门来。其实他们大可不必来寻我,不是吗?” “这……” 宫哲彦迟疑了,他突然发现大师兄说得有道理。沈向卿是那种想要为师兄鸣不平的人吗?肯定不是,否则他就不会护着郑秉一,而且也只是撤了师兄的悬赏令,并没有将当年的一事澄清。他们现在知道师兄不是他们觉得的那个,未来会血洗龙阳剑派的人,按照他们三人的品性,到此也就可以了,何必再费劲周折找到师兄,将他带回去呢? 这是为何? 他正疑惑着,就听见叶君晰说:“既然躲不开,那就回去。正好也仔细探查一下,他们是否是夺舍之人,若是,我必要替龙阳剑派的弟子做主!必要替我死去的师尊,以及柳郑二位长老讨回公道!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他难得见师兄说得这般咬牙切齿,知道师兄心意已决,自己还被师兄讨厌着更不可能劝动师兄做什么,于是只能问道:“那我可以为师兄做什么吗?就当时将功折罪!” 此时美人抬眸瞥了他一眼,他连忙掀起一个讨好的笑来。 叶君晰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你既是魔界少主,就派些魔修暗中守着乐家,尤其是介然和乐师妹,切不可让仙界知晓乐沅荀还活着。毕先生那里若有法子让乐师妹恢复记忆,那便更好。” 终于能拍上用场的宫哲彦连忙点头,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欢快地说:“毕方他一定可以的!我去找他,我这就去找他!还有乐师姐,我派五千魔兵守着乐家,一只灵鸟也别想飞进去!” “小声点,这里还有凡人!” 被叶君晰翻了个白眼,美少年又老实地坐下。 不一会儿,小二拿着颗鸡蛋走了过来,在桌角敲了一下,落入他都羊肉汤时还不忘冲着大师兄眉飞色舞地说:“客官,这可是昨夜刚下的,可新鲜了。” 叶君晰温柔地点点头,没说话。他拿起瓷碗上的筷子,将少年碗中的羊汤搅了搅,羊汤还热乎着,直接将生鸡蛋烫熟了,白黄相间的丝带在汤中飘荡,略显浑浊。 美人收回筷子,努了下嘴说道:“尝一口。” 宫哲彦连忙听话地照做,鸡蛋和羊汤混合在一起,比之前更加鲜美,美少年忍不住赞道:“好吃!生鸡蛋倒入羊汤,真是妙啊!这是师兄自创的吃法吗?灵感是什么?” 美人勾唇轻笑了一声,摸出几个铜钱搁在桌子上,又朝着他瞥了一眼:“你觉得呢?” 师兄说完就起身走了,这时小二从后头窜出来一边收着桌上的汤碗和铜钱,一边小声对他提示道:“小公子是惹长兄生气了吧,生鸡蛋下汤,那是在骂你——浑、蛋” 第75章 龙阳剑派 “你越发放肆了!到本座这里…… 才几年光景, 龙阳剑派上下就已是物是人非,新面孔比老面孔还要多。一问才知,当年他出事后, 很多拥护他的弟子都离开了龙阳剑派。留下的,要么是执拗地想要替他正名的,要么就是本就看他不顺心眼的少部分。 红日携彩云谢幕,他催促着那些师弟师妹们早些回去,自己一个人回了子含峰, 他的住所被人重新修葺了一番,连院中的花草水塘也都变了模样。 原本是一处简单的宅院,而今却接连成了两个。他已从众人口中听说, 前几年,沈向卿收了个徒弟,就住在这里。今日正殿上没出现,是因为被派出任务了, 明日大约就能回来。 给他收拾屋子的,是那个曾经给自己贴了瞬移符的小道童,他已长成个少年模样, 个子不高, 脸上还是有甩不掉的婴儿肥, 手脚却麻利得很,他人刚坐下, 茶就已经沏好了。 叶君晰喝着茶,冲他一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当年之事,多谢你~” 小道童捧着被子,那被子又软又高, 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笑得弯弯的眼睛:“叶师兄唤我叫六六吧,他们都这么叫。” 叶君晰点点头:“六六,你不是想拜我为师?我既然回来了,也算是我们有缘。” 铺被子的小道童身影顿了一下,背着身子不敢回去看他,好像自己做了多大错事一般:“啊?不瞒叶师兄……我,我已经有师父了,不能拜您为师了。” 叶君晰刚想问六六他的师父是谁,就见费沐和男修走了进来。 六六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师父,黎师兄。” 门本来也就是敞着,费沐也是刚接了消息叶君晰回来了,紧赶着就回来了,看见落座在房中的银发美人,简直要热泪盈眶:“大师兄……” 费沐激动地擦了下眼泪,连忙给他介绍道:“这位是穆师弟,是你离山之后,沈掌门收的。” 移目看向来人,这个穆师弟粗瞧之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但仔细一看却大不相同,穆师弟的眼尾上挑,浓眉剑目,更显霸气之相,个子也很高,大概并不比宫哲彦矮。 穆师弟面色略微有些吃惊,眼神扫过自己的脸后就盯着他手中的杯子瞧了一阵,听见自己在和他打招呼,才连忙收了目光,一展笑颜说道:“在下穆云黎,原本是个散修。还是师尊仁心收留了我。原来阁下就是叶师兄,常听师尊提起你。师兄真是……清艳卓绝!” 叶君晰微微皱了下眉头,总觉得穆师弟给自己这番评价实在太过怪异。 而此时费沐则咳嗽了一下,和穆云黎侧耳说了两句,让他先回自己的房间去,连六六也被费沐支走了。 他见费沐关了门窗,又设了静音结界,在自己面前落座,心中止不住地忐忑。 费沐:“大师兄,我都知道了!” 心中一惊,他甚至有些雀跃,难道费沐早就看出了沈柳郑三人的端倪,就等着自己回来将此事挑明?! 于是微含着头,低低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并不晓得自己这番谨慎的姿态在费沐眼中却是另一番理解。 费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灌下一杯茶,愤慨到了极致:“当真是……龌龊……师兄你千万要想开些!这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恩?这话听起来怎么也有些怪? 叶君晰正疑惑着,就见费沐掏出一个瓷瓶,摆在桌子上,说话间脸上还有些红,倒是与之前“龌龊”二字能联系上了:“师兄,这是修肌露,我……我知道的,魔他们都很粗鲁,听说宫北屹经常将青月剑派的钟仙师折腾得不像人样。你……你也注意自己身体……” ???费师弟说的竟然是这事!! 也难怪,他现在知道谢颜是魔,几年前在子含峰自己与谢颜贴贴还被上千师弟师妹们围观,费沐也是在场的。费师弟估计以为自己这几年都在被谢颜虐待。 就像他当初听信了乐师妹一样,以为钟海棠是被…… 唉……难道要说自己情愿?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倒是让人怪…… 这真是……如何能解释得清楚! 费沐不说,他还没觉得自己与谢颜在盘龙山的事情有多疯狂,听他这么一下定论,叶君晰忍不住要回想一二。 这一想,美人便更低了头,面含羞怯,耳染红烟。 “他说不定想暗害沈掌门,只是没那个机会,当初跟着你去赤月苍境,说不定就是为了阻挠大师兄获取易霖榛果!” (现今想来,当年扭曲时空的怪力竟是出自谢颜,他竟是从那时就救了自己) “包括七绝殿的二十法鞭,据说魔界少主宫哲彦可是出窍期的魔,哪里会受不住这些,当时吐血装可怜,全都是为了吃师兄的豆腐!” (强行吐血于魔也是有伤体魄,他何必如此糟践自己,为了我少受十道鞭罚,值吗) “还有师兄下山那夜,怎么就他发现了师兄的异样!我之后派人查过师兄的住所,院里的百窖酿被人动过手脚,上头可是有精细的法术,只要师兄开了酒,施法之人便能知晓。谢颜他一定是早就预谋好了!故意在酒里下毒,迫使师兄和他双修!” (事发前他和乐师妹交谈,只有缜容他去过后院。乐师妹不久前回忆那晚的情形,也是觉得怪异十分,为什么缜容师弟偏偏那时候托她去送食盒,而郑长老闯入的又是那样的及时,如果不是谢颜通过那样的方式吸纳了自己的魔气,恐怕遭遇的就是乐师妹!郑秉一是想借自己的手杀人!!) 费沐见叶君晰咬着下唇,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心中更是难过,再次规劝道:“师兄莫要想不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师兄要是实在难受,可以去找柳长老,她会消除人记忆的法术。有些事情忘了也好!” 他重重地拍了拍叶君晰地手以示安慰,大师兄却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你说柳长老会消除人记忆的法术,可是真的?记忆消除了还能回来吗?!” “自然是真的。消除的记忆应该是回不来了,师兄不必担心。我可以陪师兄一起去,先拿我做实验都可,只要能让师兄好过些!” 费沐连忙点头,手上捏着叶君晰的肩膀,感受到他纤薄的肩骨,垂落在他手边的银发如同是绸缎,衬得大师兄皮肤都在发光。 大师兄当真是清绝如同雪中冰花,越是这样越是会引来魔的觊觎。 大师兄这么些年,一定没少受过谢颜的折辱,真是难为大师兄了! 于是乎,叶君晰又听到了费沐的叹息,他挑了下眉尾,最终没有解释,而是将话题转向其它方面:“费师弟,听说郑长老灵丹被毁,灵根也没了,那他现在如何了?” 费沐:“他也算是得了报应,当年之时,沈掌门虽不让我们说,但留下来的老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成了废人,沈掌门估计也是可怜他,让他管着派中仓库。说起来,他也还是长老。穆师弟也经常替沈掌门照顾着郑长老。” 怎么会?从前师尊绝对不会将仓库钥匙交于他人保管。而且郑长老似乎对派中事物也不多过问。 以前他在师尊手下时,师尊也从来不会让自己与郑长老多接触。 他还在琢磨这事,屋外又来了动静。静音结界只能屏蔽屋里的动静,外头的声响却是铮铮亮亮的。 “师尊,您来找大师兄吗?他和费师兄正在屋里,好像还设了静音结界。” “谁让你探查他屋里的动静的?!” “我……我只是好奇,第一次见到师兄,很好奇……师尊还带了宵夜给师兄,师尊不是说修者应辟谷?” “你师兄此前在凡间受苦,如今一天没吃东西了,辟谷哪能说断就断!这里没你的事,回你自己的屋!” 沈向卿言语凶悍,就像从前对自己那般。如今却带着宵夜来自己这里示好,倒让他更觉得奇怪了。 他让费沐留下和他一同用膳,沈向卿见自己无意与他多说话,简单地说了两句就走了。 费沐见沈向卿面色不悦,在他走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兄,既然都是误会一场,你也别对沈掌门太冷了。沈掌门嘴上不说,这几年心里还是在惦记着你。他房中挂了许多画像,虽是无面,但却将那拇指甲盖边的月牙胎记画得真切。我一瞧便知是师兄。自从知道谢颜才是魔后,柳长老和郑长老也时时刻刻都想将你找回来。当年一事,长老们亦是心中有愧啊!” 郑长老? 这就更奇怪了,他与郑长老交情不深,他又间接因自己失了金丹和灵根,不恨自己就已是不易,怎么会有亏欠之情呢?! 在剑派的时日越长,他便更能感受到沈柳郑三人的奇怪之处。 郑秉一总是让穆师弟跟在自己身侧,倒像他才是穆云黎的师尊一般,沈向卿不仅对此毫无异议。 自从他回来后,沈掌门更是让穆云黎搬去了卓别峰,与郑秉一同住。 也许是愧疚的缘故,柳长老总是时不常地来探望一下自己。他依照着柳司纯从前的喜好备了瓜子和各类坚果,以往瓜子都要续上好几盘,现如今柳司纯完全换了喜好,更喜欢喝茶吃糕点。 至于沈向卿,他看到了费沐口中说的那些无面像,却总觉得那画中人并非是自己。 他不会攀枝捻花,更不可能树下抚琴。 不过,沈向卿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看自己画画。不过非人物,而是山水。 他特地不让自己用南化笔画画,而是用凡人常用的狼毫,画山水。 “君晰,我觉得山水应少用勾勒,多采用留白,你觉得呢?” 他微微皱眉。 “你看,这云雾流水,若是用晕染之法,会更自然生动。” 是吗?从前师尊绝不会来指点他的笔法。 叶君晰微微挑眉,没有说话,但却按照沈向卿的要求,不再用线条勾勒山水,而是以大笔晕染为画法,染完一遍,便将画晾在那里。等画干透后再染一层。 他将镇纸放好,转身被突然闯在他面前的沈掌门捉住手腕,他拿着湿帕给自己净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刮过那红色的胎记,仿佛带着留念之情。 这让他顿时觉得不舒服,他不喜欢和沈向卿挨得这么近,尤其是面前这位沈掌门应该是个假货! 从前的师尊事必躬亲,后山失火、库房失窃,这都是大事,他却毫不关心。只将一切事由推给了柳长老和郑长老。 思及此,叶君晰抽回了手,想往后退一步,却刚好卡在了桌案上,他不想刚在那张山水画蒙脏,便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前后那么一挪,他的身形就有些晃,沈向卿还以为他要摔,连忙搂住叶君晰的后腰将他拉向自己。 叶君晰被沈向卿抱了个满怀,正想挣脱看便一眼看见门口面露戾色的穆师弟,他一把将沈向卿扯到自己身侧,低头咬着牙恶狠狠地附在沈向卿的耳边说:“师尊在做什么?!” 沈向卿立刻抬手推开他,不满地愠怒:“你越发放肆了!到本座这里也不通传一声!” “铮——”的一道剑声,穆云黎唤出本命剑直指自己的大师兄。 剑宽半指,金色的剑身满是赤红的的纹路,散发着与主人相同的嗜血气息。 第76章 哪个主角 “你这小子,是看上了哪家的…… “叶君晰, 你可敢和我一战!” 那是他第一次听他这位师弟,叫自己的全名。虽然他早就看出平日里穆云黎那副恭顺的模样是他装出来的。 但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那日穆云黎夸赞他“清艳卓绝”, 之所以听起来古怪,也是因为那份恭顺里夹杂着不屑和嘲弄。 至于这是为什么,还得“归功于”被废了灵根的“郑秉一”。 不久前,郑秉一一听说沈向卿和柳司纯要把叶君晰找回来,便将穆云黎叫到他的卓别峰。 他卧在床上, 将自己的风寒之症表露地更严重些,一双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穆云黎。 这是他和柳司纯费尽心机才弄回来的主角攻,也是挖空脑袋想了许久, 终于想起来这部耽美小说的另一个主角叫穆云黎。 书中穆云黎虽是个散修,却实力超群,而且爱慕于沈向卿,在危难时刻救出了被反派囚困的沈掌门。 所以, 三人便设计救下穆云黎,并让沈向卿收他做了徒弟。 自从来到这个修真世界,他日日都在后悔, 当初那本小说就摆在自己面前, 他却压根没有翻读一遍。 如今他们三人对穆云黎和沈向卿的故事了解甚少, 一切只能靠猜测。 前世他与沈柳二人做过一阵子的同事,主要是负责网络文学的各项推广。当时《苍月令》的作者花重金邀请他们成为这本小说的策划团队。“沈向卿”十分高兴, 带着夫人和公司一众人去小别山庆祝。 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连同“柳司纯”都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将签约合同都忘在了山上别墅中。 而《苍月令》的作者第二日就要出国,眼看着这个案子要泡汤了,万幸“沈向卿”的夫人因为肠胃不适,留在了小别山, 并未和他们一同回到市里。 “沈向卿”立刻打电话给夫人,让她把合同送过来。路上却遭了暴雨,山体滑坡。巨石断树挡住了路,司机当场被砸死,而“沈向卿”的夫人也因为头部受到重创,加之小产引发大出血,死在了小别山。 《苍月令》的策划彻底结束。 没人敢在“沈向卿”面前提起这三个字,“柳司纯”私下里也说这书晦气得很,所以三人均未细看这书的内容。 谁也没想到,他们多年之后会穿越到《苍月令》中。仿佛是逃离不了这个噩梦一般,明明他都已经从公司离职,却还是成为了书中的炮灰配角。 现在他这个炮灰正享受着主角攻的服侍,哪怕沈向卿离开了龙阳剑派也不用担心有人能在穆云黎的手下夺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他现在没有了灵根,修为尽毁,会像凡人一样衰老、死亡。风寒也不过是因为他吹了点山风的缘故。 这副不经用的凡人躯体,说不定哪天摔一跤就能半身不遂。 不行!他要赶紧想办法! 许是穆云黎见他皱起眉头,连忙出声宽慰到:“师叔不必担心,这风寒过两天就能好了。” “云黎,多谢你。师叔老了,身子骨不好,怕是活不了多久咯!” “不会的,师叔会长命百岁的,云黎还要请师叔做我的证婚人呢!” 郑秉一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从床上撑坐起来。看了眼穆云黎,见他眼神坚定,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说穆云黎真的会像书中写的那样,爱慕于沈向卿? 他故意装作不知,疑问道:“你这小子,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说出来,师叔替你做主!” 话音刚落穆云黎突然跪下来,毕恭毕敬地低着头,抱拳作礼:“不敢欺瞒师叔,我已爱慕于师尊,想与他共携此生。” 郑秉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想这小子在想屁吃。沈向卿上辈子可是个有老婆的直男,说什么都不会和你成亲的。 大约是郑秉一轻蔑的笑太过明显,被穆云黎捕捉到了,正跪着的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剪纸小像来,颇有些自豪地说:“这东西是我无意间从师尊的书册中翻出来的,我相信师尊对我亦是有些欢喜的。” 书册?沈向卿连合同都懒得看,会看这里的书? 郑秉一取过小像,对着穆云黎比了一下。 嘶……还确实有点像! 只不过这金箔红纸早些年库房中就没有了,相信沈向卿那里也不会有。 而且他才不会裁剪窗花这种手艺活,要会也只会是原来那个基佬沈向卿。所以这个小像并非穆云黎,而是叶君晰! 啧,对嘛!原来的那个沈向卿可迷恋这位叶美男了! 可惜啊…… 叶美男喜欢谢魔头,于是就让以前的那个他胡诌了个理由,给叶君晰施了个断情咒。 啧啧啧……沈基佬真是执着呢! 哦…… 所以是这样! 沈向卿喜欢叶君晰,但是得不到他,所以转而找了个替代品,也就是面前与叶美男几分相似的穆云黎! 穆云黎虽然是主角攻,但一直以来都是替身,于是他不甘心,弄死了叶君晰,然后引起谢魔头的报复,血洗了龙阳剑派! 如果叶君晰必然要死,不如先把他的灵根挖了给自己,在谢魔头血洗龙阳之前,他也好逃下山自力更生。 反正沈向卿死不了,柳司纯就让她自个儿自求多福吧! 想通这一切的郑秉一突然发现了可乘之机,他故意叹了口气,装作有些不忍的样子,在穆云黎疑问后他才缓缓说道:“啧,其实,沈掌门他……唉……!实话同你说了吧!这是叶君晰,也就是你那个离开了龙阳剑派的,大师兄的小像!” “这……怎么会……师尊他,不是说叶君晰是杀死乐师姐的坠魔之人!” 郑秉一将小像递回给穆云黎,在少年眉峰的皱蹙之间,隐隐蕴藏着不由分说的戾杀之气。 于是乎,他开始了添油加醋:“君晰从前也是个好孩子,和你一样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筑了基。后来魔界少主以谢颜化名,拜入柳长老门下,君晰就渐渐受了他的影响。谢魔头从前又多受乐沅荀的欺负,他要替谢颜出头,也能说得通。不过,当时乐沅荀抓住他二人苟合,我倒认为叶君晰是急着要灭口!” “师尊他知道吗?他若是知道,为何还要将这样的师兄找回来?” “沈掌门固然知道这些,但还是对叶君晰念念不忘,要不然怎么说世上情字最难写呢!”郑秉一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神地望着顶梁:“我也曾劝掌门,让他不要去寻了。这些年,叶君晰不仅和谢魔头厮混在一起,还与妖王多有沾染。妖王要封叶君晰为后,这事仙界人人都知。如今再让他回归正道,怕是要把沈掌门也拖下水啊……咳咳咳” 郑秉一开始猛烈地咳嗽,仿佛一张无力地纸支撑在早已破碎的窗上,山风呼啸而过,他这无奈的窗棂终究是护不住屋里的烛光。 “君晰此番若不肯回来,倒也罢了。若他肯回剑派,定是来者不善啊!你若是真喜欢沈掌门,便多多看着叶君晰!” 穆云黎起初对此还有些存疑,直到他那日看见这位传说中的叶师兄。 他的手上有和师尊画中一模一样的月牙印记。 原来,这么多年,他竟是师兄的替身! 当年师尊救他,待他好,也是因为他有几分像吗? “穆云黎,你想干什么!?滚出去!” 冷冷地话语打在穆云黎的身上,他愣是没动。直到沈向卿一掌将他拍了出去。 猛烈的撞击,不仅震伤了他的内脏,还将门口的石柱震裂了。 他嘴角刮着血,来关心他的却是叶君晰。 此人一身的花香,连给他擦拭嘴角的手帕都带着栀子花香,果然是个狐媚勾人的祸水! 他将那帕子捏在手中,攥得几乎要烂了,强忍之下,他默默低头说道:“师兄,对不起。” “没事,以前也总有师弟想和我比试。你想我自当奉陪,不过这几天不行,我和师尊在商讨仙界大会的事宜。” 叶君晰的眸子像红水晶一样夺目,艳丽中有带着若水的温柔,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师尊的那些画中都是无面人,谁能画得出这样一双眼睛? 嫉妒、不甘…… 穆云黎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面上没有再敢挑衅叶君晰。 *** 已是子时,叶君晰躺在床上并未入眠,门口的竹灯将草影绘在窗棂上,摇曳生姿。 他正望着出神,突见一鸟影应在上头,看起来像雀,却只有一只脚立着。 叶君晰连忙掀开被褥,刚走过去,就听那鸟在低语:“西山暖池,速去!” 来不及回答,那鸟就飞走了。打开窗户,窗沿上还落了一片翠蓝有红斑的羽毛。 是毕先生! 叶君晰收拾了一番,悄悄溜了出去。 西山暖池还和从前一样,热气氤氲,池边长满了银色的仙草,每到夜里丑时三刻变会开出蓝色的花朵。 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一地梦幻的花景,此处并无一人。 若不是他手中还拿着那片羽毛,他都要以为方才是他的幻觉。 罢了,来都来了,便在此处泡个澡。 叶君晰步入水中,拨着袅袅热气朝温度更高的一侧走去,刚行至暖池中央,也是水位最深的地方,脚腕突然被双双缠住…… 第77章 好坏消息 “师兄,别打了,好疼——”…… 而后便是他的双手, 还有腰。 灵活、柱状有体温却没有鳞片,非蛇非鲛,这是个什么怪物? 他还来不及反应, 就被这怪物拖入水中。 热汤烫得他双眼睁不开,水下也无法召唤银龙霜雪,他只能在水中张牙舞爪。 抬脚想要蹬踹就被一只大手握住,叶君晰反应过来这该是个妖修。 这人扯过他的脚腕让自己环在他腰腹之上,带着自己朝更深的地方游去…… 逐渐增加又减少的水压, 让他大致清楚这人带着他穿过了一个水中洼洞。 他是要将自己带走??不行! 叶君晰顾不得此处水温刺眼,就要睁开看清来人,却被那人用宽宽的手掌将他的双眼捂住。 越是这样, 他越发觉得此人来者不善。 他奋力地挣扎,用拳头去砸那人的胸膛。 叶君晰这一拳,极为用力,在水中都敲得咚响。 那人闷哼一声, 似乎灌了一大口水,他还没来得及砸第二下,手腕又被圈住。连脚腕也被缠紧。 腰上似乎也多了好几圈, 将他与此人捆得腹部相抵。 叶君晰屏息凝神。 一道、两道、三道……九道。 这妖修竟是……谢颜? 他猜中的那一刻, 谢颜也带着他破水而出, 只是谢颜自从被识破后就一直以其真面目示人,此时的少年已经是毕彦那副俊美非凡的模样。 不, 比之更加好看! 高挺地鼻梁再挨近一些就能戳到他的脸,刀眉下那双干净无辜的眼眸此刻装满金色的星星,闪烁着红色的光,似乎是将他的眼睛也倒映进去了一般。 美少年抬手昂头撸过自己湿润的黑发,完美的下颌与性感的喉结勾起了崇山峻岭。 “师兄, 别打了,好疼——” 谢颜的嗓音也变了,一字一句都散发着强有力的磁性,尾调故意拖长还转了调,仿佛能将他周身的血液都挑动起来。 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力,让叶君晰不得不微微侧目,单手抵住他的胸膛,让谢颜不能再靠近他。 “谢颜!快放开我!” 他说完就闭上了双目,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极为生气一般。 叶君晰以为自己的语气足够凶悍了,放在以前,谢颜一定乖乖照做。 可没想到,这换了皮囊的谢颜如同换了副胆。不仅不怕,还越发地蹬鼻子上脸,勾着他的下巴,凑近了低喃:“师兄的耳朵红了,是觉得我好看吗?” 他侧头甩开谢颜的手指,却被他用手指抚着脸颊和下巴,强行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无奈睁开眼,叶君晰用余光扫了下四周,他们此刻还在西山暖池,只不过穿过暖池的洼洞后会进入到一个密闭的山洞之中,这里的月光藤爬了满墙,明明已是深夜却如白昼一般,连谢颜的断眉都能瞧得真切。 过水的刀眉黑色更显深沉,那一断此刻瞧着却是恰到好处,仿佛是刀刃的反光,更显凛冽霸气。此刻微微上挑,仿佛真是一把利刃抵着他的脖子,逼着他不得不承认一般。 他刚要掀起一阵怒火,就听面前的俊美男子眯着眼眸微笑着说:“师兄别生气,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要说给师兄听,师兄想先听哪一个?” 叶君晰挑起眉眼,想也没想就让谢颜先将好消息说给他听,如果他猜得没错,好消息应该是乐师妹的记忆恢复了! 否则他早就吩咐过谢颜不要来龙阳剑派,他如此大费周章。先是让毕方引他来此,又为的是说什么? 谢颜抿了下嘴,用双臂代替了狐尾,揽住他的后腰,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好消息是,我知道师兄也喜欢我。师兄喜欢我,所以和段灼尘明言我才是他的外甥,让他替我挡住沈向卿,我才有机会追上师兄。” “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 谢颜并不理睬他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师兄喜欢我,所以带我去镇上吃早点,凡人多的地方沈向卿和柳司纯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甚至没有追上来。” “不过是饿了。” 谢颜努了嘴,弯腰在他耳边低声地戏谑道:“那师兄为何只吃了两口便不动筷子了,还暗搓搓地骂我浑蛋?” “我,” 谢颜说得没错,他气归气,心却没收回去。 他咬着唇,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便冲着面前的俊美男子翻了个白眼,故意压低声音质问道:“这便是你的好消息?你冒险闯入剑派,就为了和我说这些?” “那当然!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师兄嘴上不认,心里却忍不住担心我。嘿嘿!” 谢颜一得意,九条狐狸尾巴就忍不住摇起来,这一摇就等于是给面前的人松了绑。 叶君晰察觉到,立刻重重推了一把,成功脱离谢颜的怀抱,翻手将面前的暖水冻住,挡在他二人中间。 不算大的手掌拍在冰面,美人不悦地问:“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谢颜立刻收敛了刚刚那副为所欲为的模样,将双手浸入水中,暗暗施展火术融化着下层的巨大冰块:“坏消息是毕方恢复了乐师姐封存的记忆,沈柳郑三人确实不是原先的人了。” “所以真的是夺舍?!” “不是,钟介然说这叫穿越。” 叶君晰面露疑色地将最后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但听面前的俊美男子细细解说道:“钟介然说,他的哥哥就是穿越,钟介然的双生哥哥原本叫钟介羽,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钟介然给他挖坟的时候,钟介羽突然又活了,还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海棠。” “听起来有点像借尸还魂,但是灵魂应该……” “对,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个。而且据钟介然所说,新冲入的灵魂与我们并非一个世界,语言上有很大差异。我让钟海棠重新翻查了乐师姐的那段记忆。他也确信这三人就是穿越。” 虽然谢颜已经对“穿越”做了初步的解释,可是叶君晰还是不太能明白其中的差异,他反问谢颜这为何是个坏消息,谢颜自然仔细和他解释:“他们认为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所谓天机就是书中记载的未来事件,在他们眼中,这都是必然发生的事件。一开始他们认为师兄是书中的反派,会取他们的性命,后来又认为是我。钟海棠分析,他们很可能继承了原先沈掌门以及二位长老的记忆,检查识海也未必能有证据。而且穿越不同于夺舍,很难用验魂池查出异样。师兄,不若你和我走吧。反正乐师姐已经活过来了。” 叶君晰:“不行!他们若像钟海棠一样,是个好人倒也罢了。他们为保自身,迫害师妹,扭曲事实,由他们执掌剑派不知要教坏多少弟子!我若不能将他们揭露,倒让那些被他们逼下山的师弟师妹们永远鄙夷师尊和二位长老了!他们在天之灵,岂能安息!? 谢颜:“既如此,师兄想怎么做,我全力配合!” 叶君晰一门心思都在这事上,根本没注意冰层下方的冰块已化了大半,谢颜也在缓缓向他靠近。 他思忖了一下说道:“先将乐师妹重点的记忆刻在镜花水月镜上,然后集结当年在子含峰亲眼见到郑秉一杀人的那些弟子。若他们之中有和我们一样怀疑是夺舍的更好。五日之后便是仙界大会,到时候让乐家带着这些证据当众告发沈掌门和柳长老包庇杀人犯。将他们控制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也是,大不了验魂池里动点手脚。让他们直接死在池中,倒也不算冤了他们。” 面前的俊美男子开心地笑着,语气也是那样的欢快,仿佛再说今夜的月色真美。其中的含义却让叶君晰心中一颤,他本想开口制止一下谢颜这魔头的杀念,迟疑了一下最终默认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确该死! 就在叶君晰微微垂眸之际,谢颜已经将水中的冰完全化了,抬手掀开隔在他二人中间的冰片,就又揽过他的腰,与自己贴在一起。 “你干什么!” “师兄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好不容易见师兄一面,师兄就赏赏我!” “谢颜,唔……” “师兄省点力气,待会儿再叫,叫我阿彦更好。” …… 他像是一艘被强行推入水中的船,汹涌的浪将它困在海的中央,找不到航线也没有方向。 就这样一直,一直,直到他不再敢与大海较量。 叶君晰疲惫至极,以至于被谢颜带回了暖池边他都毫无察觉。 他感觉有人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亲点过他的鼻尖后与他告别。 累到不想睁眼,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团顺利飞走的紫电云,才再次闭上眼睛。 他衣衫半裹,微冷的夜风与此处的暖池热气混合成了极度适宜的温度,让靠着池边原石的美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到有人唤他,他才连忙睁开眼。 费沐已经站在他面前,俯身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见他衣衫内粉红的痕迹,叶君晰连忙将衣领紧了紧。 然费沐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无比坚定:“师兄,痕迹挡得住,气息却遮不住。” 费沐狠狠地抿了一下唇,大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我原以为师兄是被迫,云黎师弟和我说了好多次我都只当他是诋毁和嫉妒,没想到师兄是真的堕落了。” 他说完就要走,叶君晰连忙唤出银龙霜血剑挡住他的去路。 费沐被逼得顿住了脚,叶君晰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食指轻轻敲击,是何意味再明显不过,可他仍是没有回头。 这当真算得上是个坏消息了! 第78章 何乃真相 “师叔,你在开玩笑吗?这事…… 落寞和失望压弯了费沐的肩膀, 以至于他的身形看上去都有些佝偻:“师兄不必担心,我不会和沈掌门告状的。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日我会和沈掌门请辞。只是师兄以后还是收敛一些。” 叶君晰若是知道, 开禁后的谢颜妖魔之气浓厚难掩,元阳所携带的气息更是极易被修者察觉,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容谢颜胡闹。可如今木已成舟,还被费师弟抓了小辫子。他虽是又气又恼,却不得不想办法解释这件事情。 想了想谢颜这二十多年的所作所为, 深觉这世上只要说了第一谎,此后的日子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不如现在赌一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费沐。 叶君晰向前几步, 搭在费师弟的肩膀上,将他对沈柳郑三人的疑惑说了个清楚,也将谢颜杀害缜容一事解释了一遍。 “……你既然要请辞,不如下山后去一趟乐家, 届时我说的一切你都会明白。”叶君晰说完,将银龙霜血剑收了回来。 费沐低着头,些许银发飘入他的眼帘, 像散落入凡间的银河, 可他却不觉得美丽。 脑海中闪过从前大师兄教他们剑术课的场景, 那是的叶君晰还是青丝黑眸的模样,那般的正气凛然, 和以前的沈掌门一样,是他们龙阳剑派人人向往的光! 但如今呢?师兄的模样变了,沈掌门的品性变了,龙阳剑派也变了。 如今师兄回来,告诉他这一切的缘由皆从那日不寻常的天雷开始。 他该信吗? 散发着威压的银龙霜血剑已被师兄收了回去, 他突然意识到方才师兄逼他站住脚步,剑却始终未曾出鞘。 竖鞘与友,横剑对敌。 这是龙阳剑派的规矩。 费沐:“师兄,真正的沈掌门还会回来吗?” 费沐以他的问题作为回应,而叶君晰以沉默回答了费沐的问题。 西山的夜风突然有些凉,吹得二人心头都冷冷的。 *** 第二日,费沐向沈掌门请辞,沈向卿微微一愣,却也没留他,倒是穆云黎说了些场面话,还送了他一个临别的玉佩。 费沐觉得这玉佩陈色尚可,就随意挂在腰侧,行至山下遇到了给他送行的叶君晰。 他想了一整夜,本来想到了乐家再与叶君晰同信,如今先说清楚,倒免得之后书信往来被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大师兄,我想过了,若真如你所说,我也愿意在仙界大会上告发沈掌门。” “费师弟,谢谢你。你此去乐家,将这串盐源玛瑙一并带给乐前辈,以表我之歉意。” 费沐收下手串,微微勾起嘴角,难得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好,不过师兄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叶君晰:? 费沐:“沈掌门伏法后,我会和其它弟子一同拥护大师兄为掌门,还请师兄莫要辜负我们!” 叶君晰微微一怔,夕阳余晖,将他一头银色的发染得微红,与他轻微发红的眼角相称,让这位谪仙似的人多了分亲切和真实。 几十年,费沐从未曾见过大师兄落泪。今日,他快要见到了,那一滴晶莹的泪在叶君晰好看的眼眶里打转,在近乎要滴落的边缘挣扎。 倘若大师兄说的一切为真,倘若他是叶君晰,那么他绝不会选择再回到剑派。 就和他现在一样,他最先想到的是逃避,毕竟这是最简单安全的办法。 修仙以求生,修仙以求仁。 世上千千万都只做到了前者,师兄愿意回来,揭露真相已是不易,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师兄以自身为代价,一直护着他们? 他刚想收回自己方才那个过分的要求,却见叶君晰眉间触动,用尾指抹了下眼睛,微笑着应了声:“好。” 那一个字,在费沐的心海中荡开了一片水花,他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了下叶君晰。 “师兄,走了!” 说完这句话,费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龙阳剑派。 去乐家的路途不算遥远,他只行了三日就到了目的地。 行至乐家门口,他才想起今日是乐师妹的丧日,乐家又将白条挂在门口,那一双石狮也披着白,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的哀伤。 他突然明白师兄为什么再三嘱咐,让他去一趟乐家。 这一切均源于沈掌门的过错,他虽已在剑派内部澄清了当年的事情,可从未在仙界为师兄正名。若乐家还在埋怨着师兄,而师兄又如何能向乐家表达哀思呢? 他敲了敲乐府的大门,来人竟是华南师弟。 华南将他周身扫视了一遍,抬手截断他腰侧的玉佩。 “啪”的一声,玉佩碎成了两半,他正想问华南师弟这是何意,却猛然发现那玉佩的坠子和栓绳竟是红色。 师妹的忌日,怎可见红线? 是他大意了。 费沐见那玉佩已碎,就没捡起,而是将腰上剩下的红绳解开,随华南师弟去了乐家前厅。 去年他见过乐前辈,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济,而今是乐师妹的忌日,他原本以为乐前辈会满脸悲痛,可寒暄了几句后,他倒觉得乐前辈是想开了。 费沐拿出叶君晰的手串,递到乐前辈面前,琢磨了一下说道:“乐前辈,实不相瞒,当年一事,实在与我叶师兄无关,他将此物交给我,以作信物,也向前辈您表达他对乐师妹的哀思。” 乐前辈接过手串,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将手串递给华南师弟,在华南点头后又将手串退给了他。 不肯收,乐前辈这是…… 正当他以为乐前辈还在记恨大师兄时,只听乐前辈喊了一声:“沅荀,出来吧!” 一抹黄色的倩影从厅后绕了出来,费沐都看傻了眼。 费沐:“这,这怎会!?” 师妹明明几年前就被火葬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乐师妹冲他一笑,将她身后的男子扯到面前,十分得意地说:“如你所见,本姑娘又活了!还捡了个便宜道侣。介然,这是我费师兄,也是龙阳剑派的弟子。” “你好你好,吾叫钟介然。欢迎加入反穿书联盟组织!” 费沐还在疑惑,就被这位叫钟介然的男修抓着手强行握了握。 他还十分自来熟地坐在自己身边,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费道友,沅荀活着的这件事是万分的机密,毕先生也是看见君晰的信物,才放心拉你入伙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你们剑派那三个是假货,其中一位还捅死了沅荀。君晰他早就起了疑心,所以将乐师妹的遗体偷下山。当年你们火葬的,是个死替。这几年,吾等都在寻找救活沅荀的办法。君晰他先是遇到了……然后又在代峡峰和毕道友救了吾……接着……再之后差点嫁给了段灼尘,还好毕道友,也就是你的谢师弟他足够舔,哦不,应该用[锲而不舍]来形容宫少主追求爱情的执着,所以也是机缘巧合……后来终于是将这件事办成了,沅荀她复活不久,你们沈掌门就来找君晰了,吾该说的都说完了,费道友可有什么疑惑?” 三个时辰过去,费沐扶着额头,他已将这一壶大红袍喝到茶淡,眼前这位乐师妹的未来夫婿说得细致又生动,大有说书人的潜质,他听得真切,哪会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大师兄这几年竟是这般不易,还好有谢颜师弟,不应该叫宫少主陪在大师兄身边,处处逢凶化吉,才有今日乐师妹的死而复生。 也难怪,师兄喜欢宫少主,这般深情的执着,是魔又何妨?! 费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示意再无不解。面前的乐家准婿却又给他沏了一杯,淡到极致的大红袍:“可我吾有一个疑问,这个玉佩是何人给你的,费道友又是何时挂在身上的?” 两块惨白的玉片被搁置在茶几上,那上头的穗子红得刺眼。费沐立刻回答这是穆师弟给他的玉佩,并简单介绍了一下此人乃是几年前沈掌门收的徒弟,资质极佳,与大师兄一样都是单体冰灵根,而且入门时就已是元婴修为。 钟介然:“这玉佩上被人施了一道听音诀,距离它一丈之内的动静都会传入此人的耳中。也就是说,若刚刚毕先生没有截断你的玉佩,你与我们说的话,都会被他听到。” 费沐:!!! 云黎师弟是沈掌门的人,他们应该早就对大师兄有了防备,不知此次将师兄找回起到底是为了什么。倘若是为了试探师兄是否知晓“穿越”一事,那…… 费沐一掌将玉片拍得粉碎,愤怒又无措地说:“完了!我在山下曾和师兄提起过告发沈掌门一事。穆云黎定是知道了!等不到仙界大会了,我们现在就得回去,否则大师兄凶多吉少!” …… 费沐猜对了一半,穆云黎听到玉佩中传来的声音立刻就去找了郑秉一。 他将自己听到的一切转述给了郑秉一,并问道:“师叔,费师兄为何要告发师尊?” 老奸巨猾的郑长老听到穆云黎这般问他并不慌张,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抬眸反问:“云黎,你之前是个散修,可知修者最后一关,便是渡劫?” 穆云黎笑了:“师叔,你在开玩笑吗?这事谁人不知?” 郑秉一又道:“那你可知,除了必定会出现的天雷劫,还有哪些劫?” “婆娑劫、往生劫、心魔劫、尘世劫……可这与师尊有何关系?” 郑秉一起身,将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尘世劫又称情劫,据说凡遇情劫的修者万死一生。不幸的是,是师尊他修道之路上的劫难就是情劫!而叶君晰正是他的情劫!” 他用余光瞥见穆云黎的身形晃了晃,就知自己这段话起了作用,便继续开始编叙道:“倘若他这一生未遇叶君晰,倒也好办。可我们得知时,叶君晰已经成了他的徒弟。你师尊不忍杀他,悉心照顾他许多年,没想到他却对谢魔头一见钟情,想要撇下你师尊,与他双宿双飞。我恐你师尊生出心魔,便给叶君晰的心脉上打上了锁情环。并埋藏了那段他欲请辞山门的记忆。后来谢魔头假扮你师尊,与他在绝情崖上演了一出戏,我救你师尊心切,就捅了君晰一剑。怕是将他心脉上的锁情环破了,他约莫是以为这是你师尊动的手脚。所以才要在仙界大会上告发你师尊。” “什么?可这……” 穆云黎迟疑了,他突然觉得单从这件事上来说,郑长老做的却是欠妥。无论谢魔头是和身份,他确实不该干预这二人的情感。 郑秉一见穆云黎陷入了沉思,便吩咐道:“你带我去见你师尊,顺便将柳长老也叫上。这事我不得不和他们坦白清楚。我的罪过我愿意承担,但这是咱们剑派内部的事情,若让叶君晰在仙界大会上将此事捅出来,丢的可是我们龙阳剑派的脸!这事你切不可告知与其他弟子。一切交由你师尊定夺!” 他这般大公无私的陈词成功将穆云黎唬住,让这小子心甘情愿成了门口放风的哨兵。 屋子已被沈向卿设了结界,便是雷电劈塌了房梁,外面也听不到一点动静。他此刻坐在红木椅上,仔细听郑秉一的叙述,不知从何时起,他手中的茶杯已被他捏磨成了齑粉。 第79章 上古神剑 “师兄,你怎可血口喷人?!…… “沈向卿, 你若是不信我云黎就在外头,你可以……咳咳咳……” 不长眼的风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将粉糊了郑秉一一脸, 他方才说得太激动以至于吃下去一些。 他深知这是凡人肠胃消化不了的瓷粉,连忙扣着嗓子呕了起来。另一只手不停地对着柳司纯招动,希望她来帮帮自己。 可柳司纯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叶君晰身上,哪有功夫管郑秉一,敷衍地拍着他的背, 急不可耐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向卿,我认为不必问了,云黎是我们的人, 定然不会骗我们的。叶君晰一定已经和乐家说清楚了当年一事,并且乐家也相信,否则他不会让费沐去找乐前辈。妖王大婚虽然没有成,但按照时间线来说, 就是血洗龙阳的情节了。这和他们打算在仙界大会上揭露这一举动正好不谋而合。擒贼先擒王,我们要先将叶君晰控制起来!” “咳……咳……对!沈向卿,这回你可不能再犹豫了!你把他当成你老婆, 可他给你戴绿帽啊!” 郑秉一刚缓过神来就忍不住嘴碎, 他说话总是这般不讨巧, 原先在公司沈向卿就看不惯他。到了这里,依旧是…… “你在浑说什么!” 被激怒的沈向卿直接掀翻了椅子, 使得方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郑秉一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郑秉一抱着摔破的膝盖,怒瞪着沈向卿骂道:“你TM装什么装,有脾气撒在他头上啊!!又不是我在你头顶跑马!” 沈向卿气得直接将郑秉一从地上揪了起来,柳司纯见二人就快打起来了,连忙插在两人中间规劝:“好了好了, 是我和郑秉一说的,你舍不得杀他,我能理解,可你也得为我们想想啊!郑秉一如今已是个废人了,叶君晰捏死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柳司纯已在劝,可郑秉一此时还不知收敛,挺着脸招摇:“我还知道你们去找那小子,他当时正在和谢魔头办好事呢!沈向卿,你早听我的杀了叶君晰多好,说不定你老婆的魂还能投个女胎,你也不必扭捏搞基了!” 他这话算是说得柳司纯也有点气了,直接扇了郑秉一一巴掌让他闭了嘴,转头继续劝道:“向卿,这时候就别纠结这些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先将叶君晰捉起来,其他的事情再议不好吗?” 套着柳司纯的好模样,依旧是打动不了沈向卿,他松开郑秉一,冷冷地说:“不必如此。我让穆云黎跟着郑秉一,就是为了保障他的安危。我与叶君晰已有嫌隙,若贸然将他抓起来,以后更难的感情更难修补。而且他不过是元婴境界,我和云黎都已经化神了,要收拾一个他,还是容易的很。仙界那些乌合之众更不用说。” 沈向卿说得十分笃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没想到这番话却挑起了柳司纯的怒火,她难得像今日这般奋力地控诉:“向卿,那我呢?我和你二十多年朋友啊!你就不为我想想吗?!叶君晰在仙界大会上将你的身份挑明,我也一样在劫难逃。你不能总是让我给嫂子让步吧!之前嫂子说《苍月令》的项目好,你不惜停了我的小说宣传,去给这破书造势,结果呢?我们都被困在这里!!!” “《苍月令》和你嫂子有什么关系,她只是站在她专业的角度觉得你的故事情节欠佳,光有文笔堆砌,推了也成不了大IP!罢了,不说这个。” 沈向卿愤怒地坐了回去,他柳司纯的关系形容兄妹,公司里他出钱,柳司纯出力,配合得一直很好。如今他才知道柳司纯竟然对他欲投资《苍月令》一事这般不满。 刚刚被扇了一巴掌的郑秉一老实了不少,难得见沈柳起了龃龉,立刻凑上去提议道:“沈向卿,要不这样。我们留叶君晰一命,让柳司纯挖了他的灵根,将他的记忆洗了。这样他对我们就没有威胁了,若是可以,将他的灵根换给我。叶君晰的灵根可是变异灵根,修炼起来很快的。要不了几年,我就能追上柳司纯的境界,而且我们三个人,外加一个穆云黎,谢魔头来了也不怕!” 柳司纯一听,也连连附和:“对呀!君晰这法子可行啊,如今叶君晰和谢魔头生了嫌隙,正是拿下他的好时候。就算以后谢魔头再来找,我们也可说是叶君晰自愿斩断红尘,不与他往来。这灵根就更好说了,只当他替谢魔头还的债了!” 郑秉一:“对,对!就是这样!谢魔头对我下得毒手,可不就得他姘头来还!” 听见郑秉一这般称呼叶君晰,柳司纯立刻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你可闭嘴吧你!” 郑柳二人虽看起来不那么和气,可实质意向已达成一致,此刻就等沈向卿发话了,可没想到的是,沈向卿只是淡淡说了句——“容我再想想。” “这还有何可想的!” 郑秉一柳司纯异口同声,但见沈向卿已经推门走了出去,他的眼神落在门口的少年身上巡睃了一番。 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被点名的穆云黎立刻转身,单膝跪于地上,十分虔诚地回应:“师尊。” 穆云黎这般恭敬听话,让他很是满意,沈向卿难道弯腰抬手将他扶了起来,微微展露笑颜,问道:“本座想问你,为何会突然想起给费沐送上听音玉牌?” 对于此事,穆云黎早就想好了说词,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敢欺瞒师尊,自从大师兄回来后,费沐师兄就一直过来探望大师兄。昨又见费师兄亲自送大师兄回来,当时已是深夜,大师兄却在房中沐浴,我偷偷瞧了一眼,见大师兄身上有些红痕,这实在是……” 穆云黎微微垂眸,显出几分难以启齿的模样来,让他微抿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第二日,我见他自清离开剑派,便更觉得若他欺负了大师兄必不能让他这样就逃了,所以才……师尊,师兄魅力好大,从前就能让费师兄免了他一半的鞭罚,如今又能说动费师兄在仙界大会上诬告师尊……” 沈向卿皱眉直接打断他继续说下去:“鞭罚一事你从何处听来的。” 穆云黎:“卓别峰的卢师兄,当年他正好路过七绝殿,他也是和我闲聊时说了这事。” 少年的目光微微瞥了一眼郑秉一,而此时的郑长老也像是刚好收到信号一样,立刻凑到沈向卿身边添油加醋道:“哎哟哟,你瞧瞧,我还以为只有谢魔头和段灼尘,没想到还有费沐,叶君晰真是个祸害!掌门,你万万不能因为私情放纵了他啊!” 郑长老的张牙舞爪并未在沈向卿的脸上造成半点波动,从前的沈掌门有多么不信任叶君晰,而今都沈向卿看起来,就有多么为其考虑:“君晰他待所有师弟都一般好,你和郑长老都多想了,至于锁情环一事,本座亲自和他解释后,他应该也能理解。郑长老都已成了凡人,君晰也不会过多苛责于他的。 穆云黎还想开口辩解一句,就听沈向卿吩咐道:“云黎,你去将你师兄叫来,在这子含峰上好好比试一番,只当是为了后天的仙界大会做准备了。” 沈向卿说完这话,直接无视了身后柳司纯和郑秉一的规劝,默默听他们啰嗦完后,说道:“司纯,你通知你座下弟子在奥南峰上观剑。也让他们好好学学叶君晰的剑术。” 柳司纯凝着眉头极为不愿,可她还是选择听从沈向卿的安排,毕竟他是仙界实力最强的人,他们不听从也得听从。 *** 风扫过,吹落洋槐黄叶。 纷繁的金黄垂落半空之中,突然改了方向,齐齐朝着穆云黎袭来。 其中一片抽打在他的脸上,穆云黎顿时觉得羞耻。虽说规定,只比剑,但他可是个化神中期的修者,十来招过去却未能伤及叶君晰毫分实在太过丢人。 如今被叶君晰剑气掀起的黄叶所扰,他心中更加着急,直接抬手一挥袖,想要将这些烦扰的障碍拂去。 就此一瞬间,他透过飞扬的薄布看到了银龙霜血剑月白的剑芒,竟比日光还要耀眼。 这两束光逐渐交汇在一起,将缦帛刺破,金色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冲过去,就被剑刃抢了先。 穆云黎侧头惊险躲过一击,他甩起的青丝却惨遭“割尾”。 眼看着剑要直切而下,在他的肩膀上留痕,穆云连忙用左手的剑,挑开银龙霜血。 倒退踉跄两步,他瞥见师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自己并敌不过他的大弟子。 而远处奥南峰上跳跃着的弟子们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在为叶君晰欢呼,而自己成了垫脚石。 可恶! “攻他左膝,他那处有伤。” 眼看着叶君晰有朝他攻了过来,穆云黎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若不是这声音和师尊差别太大,他就要以为这是师尊故意告知他的了。 穆云黎后仰躲过一击,正好看见沈向卿从耳屏处放下的手。 也许是他太过心急,记错了。 师尊方才好像是在传音! 回身后的穆云黎直接朝着叶君晰的左膝攻去。 如果不是听到这句话,他断不会这般冒险。 这一招极容易就被化解,攻其下盘还会让他更加处于劣势。 可叶君晰的膝盖并没有旧疾,他轻松抬腿躲过顺势踩在他的剑刃上,此时他若一剑朝下捅去,穆云黎根本躲不开他的攻击。 这是绝妙的破绽! 可穆师弟此刻离他极近,很难做到不伤到他。 不过一息时间,叶君晰就放弃了这个年头,他直接从穆师弟的头顶掠过,转身要杀他个“回马枪”。 而这一耽误,穆云黎也有了喘|息的机会。直接与他双剑相交。 金银相汇,撞出激烈的光芒,周围山峰又是一阵的叫好声。 …… “精彩!太精彩了,我好久没有见过这样旗鼓相当的比试了!” “旗鼓相当?一个化神一个元婴,差了整整一个境界呢!” “叶师兄现在还只是元婴,怎这般厉害?所以叶师兄会赢吗?” “当然了!刚刚好像差点就刺中了,大师兄故意让了穆师弟一步。” …… 奥南峰虽离子含峰有些距离,可今日万里无云,修者一个个耳聪目明,站得远也是能瞧得清的。 他们激动的议论全数进了穆云黎的耳朵,犹如火上浇油,他若是火灵根,只怕此时头顶都气冒了烟。 周围的草木已经感受到他四散凛冽的寒冰灵气。 花衰蕊败,叶枯石冷。 连地面都起了一层白霜。 他想抬手掀起一阵冰柱困住叶君晰,好让他能刺割痛快。 这股子魔念越来越大,简直要熏了他的眼。 穆云黎咬牙提剑朝着叶君晰攻去,他不信一招都击不中! 叶君晰正想抬脚躲过,却发现自己的鞋被寒冰冻在地上。 不是不能用法术!怎么? 他来不及躲开只能抬剑去挑。 可穆云黎是重剑,本就难以挑动,穆师弟这下又使了十二分的力气,自己怕是要挨上一剑了。 正当他要认命时,银龙霜血的剑影突然从地上竖了起来,直直地穿过穆云黎的手臂。 大家都在震惊之中,只有沈向卿立刻为这件事做了定论:“大胆!你居然敢用暗影法术迫害你同门师弟!” 叶君晰刚抬起头,就被沈向卿用剑封住了喉咙。 什么暗影法术?他什么也没做啊! 远处的郑秉一提着衣袍冲过来,装作十分关心的样子,将穆云黎扶住,扯着嗓子乱叫:“叶君晰,你倒是和魔界少主学了不少啊,会施这种阴招了!白瞎你沈掌门教你这么多年了!” 叶君晰见状连忙解释:“师尊,郑长老,我没有,方才我被寒冰冻住了双脚,无奈挑剑而已。并未施展什么暗影之术!若说施展法术,倒是穆师弟先出了手。” “师兄,你怎可血口喷人?!师尊都看着呢,你问师尊我有没有!” 二人均看向沈向卿,而此刻沈掌门并不回应,只是用冷冷的眼眸望着持剑的美人。 凛冽而窒息,叶君晰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年前,沈向卿当众毁画的那一刻。 他知道眼前这人并不是师尊,可他用着沈向卿的躯壳,无故的施压依然会让他倍感心寒。 从远处飞驰而来的柳司纯看到这一幕,低头默默勾起了唇角。 她原本以为沈向卿真的打算放任叶君晰不管,可她见穆云黎出了事,便知此时不简单。 草丛之中的霜寒慢慢褪去,留下一道水影。 对,冻住叶君晰双脚的确实不是穆云黎,而是水灵根的沈向卿。 他在逼剑灵出手。 剑灵如同鬼影,除却上古神剑会产生守护剑主性命的剑灵以外,即便天极宝剑也不会生出剑灵,而叶君晰手上这把银龙霜血就是上古神剑之一,原名:白邪。这剑通体寒冷,只有冰灵根的修士可以使用,所以沈向卿得此上古神剑并未收为己用,而是送给了叶君晰。 原本的沈向卿一向含蓄,即便送了上古神剑也从未在在叶君晰面前挑明。叶君晰也一直以为这只是把普通的宝剑。 白邪的剑灵每五十年沉睡一次,苏醒时会暗中保护剑主,给予敌人重击后再次陷入沉睡。 算上时间,刚好是差不多。若叶君晰的剑灵不出现,那穆云黎的重剑也会劈到他的身上。 重伤调养也算是另一种囚困。 沈向卿啊沈向卿! 你可是真绝了! 第80章 一杀二杀 “师兄想杀我,就在床上杀了…… 此时正值夏日, 艳阳高照,知了都被晒得没了脾气。可这阳光却抵达不到枯宁狱中。 枯宁狱坐落在七绝殿的地下,这几年进去的弟子不少, 活着出来的却鲜有。 狱内,枯黄色的烛台烧了一整夜,最终只剩残躯在在斑锈烛台底垂死挣扎。它们不甘地摇晃着,想要给这四周残破的石墙留下一点涟漪。 可最终,就这几缕飘渺的烛光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 黑暗中, 只能听见一个男子气若游丝的喘|息声。 他的双手被两条冰冷坚硬的铁链紧紧锁住,吊挂在两边,铁环在他瓷白的手腕上磨出道道血痕, 从他手臂上蜿蜒的鲜血血迹就可知,他已被囚禁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原是剑派里最受人敬仰的大师兄,却被假的师尊以“伤害同门”为由关了起来。 一道刺眼的光从门口|射了进来,他下意识挣扎地扭过头。因为扯动, 粗粝的铁链将他手腕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磨破,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与汗水聚集后低落在水面上。 原来男子的下半身被浸在水里, 幽深的池水淹没至他的胸口, 湿冷又压抑。 浸在水中的银发在主人的挣扎下甩动, 犹如被鱼钩刺入而奋力游动的美丽银龙。 旁人看到这般场景都要怜惜一番,门口走进来的女子亦是。她抬手一挥, 将四周的蜡烛换新点燃。踱步到池边,半跪下来,从水中打捞起男子美丽的银发,捧在手中细细抚弄。 “君晰,真是对不住你了。” “柳长老既然觉得抱歉, 不如放了我。” 叶君晰抬起他红水晶似的眼眸,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原本是乐师妹最爱戴的师尊,如今却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而今她突然来看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女人将他的银发重新放回水中,轻柔地仿佛像是再放生一条鱼:“不行,你必须呆在这里。” “就算我认罪,云黎也伤不至死,你们没理由将我一直关着。” 女人听完他的话反而笑了,默默地站起身,抬手做了个轻招的手势。 铁链开始缓缓上升,将他从水中提了起来,伤口被铁环勒得更深,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池清水瞬间被染红。 他无力地抬起头,昏黄的烛光中,叶君晰看见牢狱顶部纵横交错的轨道犹如迷宫,铁链底座在其中七拐八绕将他强行带到柳司纯面前。 金色的灵力光柱从柳长老的指尖射出,直接将铁链底座击碎。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即便链条已经放松,他此刻也无力站起来。被吊了太久时间,冰冷的石板地都能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耳边传来柳司纯的脚步声,头晕目眩中那恍惚能感觉到她将自己的双手的铁环解开,拖着自己的双臂将他抱在怀里。 他实在是太累了,狱内降灵阵和他脖颈上的黑环封住了他体内的灵力,让叶君晰此刻与凡人无意。他又受了这么重的刑罚,此刻就如同一个破布玩偶任由柳司纯的摆弄。 嘴里强塞了一粒药,入口即化,药理低能的他也品不出这是什么药来,只觉得周身的疼痛减弱了不少,可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睁眼都是十分困难。 “啪,啪啪……” 一阵水渍的声音响起,空气中黏腻的血腥味更重了。似乎是柳司纯用手拍着满是血迹的地板。 “对,就是这样,那天也流了这么多血,她的头,她的身|下,好多好多的血……” 柳司纯……在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成功将合同送过来。”柳司纯捧起他的手,在上面亲吻,他厌恶地想要躲开,却毫无力气:“嫂子,你原谅我,好不好。暴雨谁能料到,我只不过是在公司开了信号屏蔽,让他接不到你的电话而已。我都是……没事的,你可以在这里和他长长久久的,我做你们的媒人,我将你一步步培养成嫂子的样子,就算是赎了罪过了,哈哈,哈哈哈哈……" 叶君晰搞不清楚柳司纯在说什么,待他昏迷后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冰床上,转头便见郑秉一和柳司纯齐齐站在他的面前。 柳司纯的回答:“叶君晰,我们不打哑语了。我们已经知道你打算再仙界大会上告发我们一事。”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他此刻像是被封印在了冰床之上,浑身麻木,连冰冷的感觉都被削弱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话说全:“所以……你们要……取我性命?” 郑秉一:“不,杀你就无需非那么多周折。” 柳司纯:“你是沈向卿他夫人的转世,所以我们打算留你一命,将你的灵根换给郑秉一。我已经给你喂了醉凝散,待会儿取你的灵根,不会觉得痛的。我会将你的记忆好好洗干净,忘却这些,向卿会喜欢一个听话的徒弟。” 不行!不能消除他的记忆! 叶君晰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半点力气也无,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司纯拿出一把尖锐的小刀朝着他的下腹捅去。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刹那间脑海中闪过千千万万的画面,竟全是与谢颜有关的。 巨大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甚至都没感受到尖刀刺入腹部的痛感。 一个冰凉的圆球塞入他的嘴里,他猛得睁开眼,就看见郑秉一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吃下。 这是什么?是清洗记忆的药丸吗? 不行,他不能吃! 叶君晰用舌头抵着那粒圆球,刚刚破出口又被郑秉一按了回去,急得他潸然泪下。 两行清泪滑入他的鬓发,郑秉一似乎也着了急,连忙开口:“师兄,别哭,是我!” 叶君晰震惊之余,圆珠就被“郑秉一”按入了喉咙。 这珠子一入腹内就立刻热腾起来,刹那间如烟花绽放,巨大的灵力从圆珠中爆炸,流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他立刻感觉周身充盈。 这是何人的金丹?!! 醉凝散被逼出了体外,连他脖子上的黑环也被冲破,叶君晰猛地坐了起来,低头想看一眼自己的腹部,却看见地上被扭断了头的柳司纯。 她的腹部破了个大洞,正汨汨地朝外冒着鲜血,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自己手中紧攥的小刀,死状骇人。 见过缜容死状的叶君晰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谁下的手。 “谢……谢颜?” 他刚脱出口,就被“郑秉一”打横抱下了冰床。 谢颜磁性的嗓音充斥在他的耳蜗里:“师兄可否化作柳长老的模样,我们只要出了这枯宁狱,就能使用瞬移之术。” 叶君晰瞬间明白,容光一闪后他的身形缩小了一圈。 幻形的法术都是自动比拟的,化作柳司纯的他这才发现,柳长老平日里长裙下不穿裤子,而谢颜此刻打横抱着他,原本是揽腰抱腿,缩了一圈后,其中一只手就托他的耻骨上,变成了举抱。 叶君晰顿时红了脸,头偏斜向“郑秉一”的鬓边,咬着耳朵小声说道:“快放我下来,我能走!” 谢颜立刻将他放了下来,不忘拍拍手评价道:“还是师兄的蜜桃有手感。” 狠狠剜了一眼谢颜,他跺着步子超前走。 感受到身后两道热烈的视线,叶君晰不满地淬道:“干嘛一直盯着看,喜欢女人就别学你父亲!” 步伐越来越响,他甚至感觉谢颜已经贴到了他的后背:“我是天生喜欢男人,不是和我父亲学的。师兄别这么说。” “是么,那我若真是女子,你就会执着于沈掌门了?” 叶君晰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间想起谢颜从前是执意要拜沈向卿为师,心中立刻就酸堵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这气味都融进了他的话里,让谢颜听见不免勾起了嘴角。 他的肩膀突然被按住,谢颜这下是真的贴了上来:“师兄若是女子,怕是早就坏了我的孩子,我也不必整日殚心竭虑去想师兄到底会不会甩了我了。师兄若敢逃,我就让师兄年年怀,年年生,师兄看着一地的娃娃,也舍不得丢下我了~” “宫,哲,彦!” “哎!唔……师兄你肘到我的肚子了,好痛啊!” “杀了你都是为名除害了!” “师兄想杀我,就在床上杀了我吧!凡人不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能死在师兄的床上,定是这天下第一的风流鬼了!” 叶君晰咬了咬牙——他刚刚为什么觉得可惜?这样的无赖,忘记就忘记吧! 真的是…… 路的尽头是一个深井似的天洞,周围是圆柱型的石壁,一侧有梯|子直通顶上。想想也知,上面就是七绝殿。 谢颜示意他先行,他抬手对着“郑秉一”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也算是解了方才的气:“柳司纯下裙中,未着寸缕,你让我先行,是想看什么?” “郑秉一”的八字胡都惊得竖了起来,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只是想护师兄安全,我这就打前锋,师兄自己小心。” 谢颜说完麻溜地爬了起来,两人不一会儿就顺着天洞到了七绝殿中。 二人相视一笑,正欲开始施法,一道剑风就扫了过来,穆云黎的声音随之而来:“谢魔头,你还我师叔!” 既然已经被识破,谢颜就变回了原身的模样,抽出自己的电鞭朝着穆云黎甩了过去:“师兄,你赶紧施展法术,我护着你的肉身,待会儿就与你汇合!” 谢颜的话音刚落,沈向卿一招[水龙破天]立刻朝着他席卷过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刚刚融合了柳司纯的金丹,叶君晰此时已从元婴中阶突跃到元婴末阶。 充盈的灵力由他的紫府直达剑刃,在接触到沈向卿水击的一瞬间,将骇人的水龙冻在了半空中。 他顺势一掌拍在龙头上,让水龙冰柱朝着沈向卿撞了过去。 而他也立刻变回真身,飞跃而起,踩在冰柱上,借着龙脊滑到沈向卿的面前,朝着他一剑飞刺过去。 穆云黎立刻掀起一个冰罩,帮沈向卿延缓了一下撞击,让他可以有时间躲过去。巨大的冰柱将七绝殿的墙壁捅穿,接二连三撞碎了好几根石柱。 一时间,紫金色的七绝殿摇摇欲坠。 也正因穆云黎此刻的分神,谢颜抓住了机会,掀起一鞭抽在他的左臂上。 穆云黎的左臂本就是伤势未愈,如今硬生生挨了一鞭,疼得他俊容扭曲。 电鞭的余震直接将半个殿顶掀翻。眼看着另外半边也摇摇欲坠,谢颜连忙飞身一跃,甩鞭绕在叶君晰的腰侧,将他拎甩在空中,顺势帮他躲过沈向卿的[叠浪翻涌]。 陡然飞起的叶君晰瞥见远处剑派大殿之外人头攒动,似乎有三队人正在火拼。看衣着应是乐家人带着龙阳剑派的旧弟子来了。 想来也是因为他们动作太快,这才将谢颜假扮郑秉一一事暴露了。 也好,若乐家不来宣布真相,沈向卿煽动整个龙阳剑派的弟子与他们为敌,他们想要脱身,只怕会更加困难。 既然已提前挑明了,那就拼个彻底吧! 第81章 回溯前事 “哪儿来的妖女,竟敢假扮乐…… 那日, 毕方刚将费沐可能间接导致叶君晰已经暴露的消息传音过去,乐府的后院就窜出了一朵紫电云。 毕方与其他几人商议过后,决定立刻组织大家前往龙阳剑派。 他虽没有什么战力, 却飞得极快,立刻赶去魔界希望可以得到钟海棠和魔尊的援助。 原本这事还得算上一个段灼尘,他已然知晓自己是少主名副其实的舅舅了,奈何沈向卿狡猾至极,利用水术将天雷引导段灼尘一人身上。 如今妖王还在疗伤, 怕是不能参加这次大战了。 魔界七彩的浮云在毕方的眼中匆匆而过,他却压根没有心思去欣赏,口中不断地盘算着此战成功的概率:“沈向卿是个化神中期, 穆云黎据说也是化神,还有一个刚入元婴的柳司纯。以少主的实力,对付一个化神还可以,两个就实在太勉强了。少夫人虽然也很厉害, 可他也只是个元婴修士,若已经被沈柳郑三人重伤,胜算就更低了。若尊上能出场, 那就胜券在握了!实在不行, 说动夫人来救, 也成……” 毕方念叨了一路,却被左护法告知魔尊和夫人出去云游了。 ??! 缺兵少马, 可不能在这时候挑事啊! 即便少主要去救少夫人,也一定是偷偷的。他们若是这时候与沈向卿明着撕破了脸,可不是一众人都要完犊子了! 他连忙返程去追钟介然他们,谁知一路追过去就到了龙阳剑派门口! 乐沅荀正坐在钟介然的肩膀上,叉着腰与门口两个看门弟子对骂:“我是谁?我是你们沈掌门想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的乐、沅、荀!” “哪儿来的疯女人在这撒泼, 别理她,反正我们有结界,她也进不来。” 龙阳剑派确有结界,外门弟子有腰牌可进,内门弟子凭身份可近。毕方作为“华南”这个外门弟子有腰牌,如今他把腰牌给了谢颜。 乐沅荀不知有没有被除名,索性就将自己的腰牌给钟介然挂着,自己骑在他的头上,看能不能一同穿过去。 钟介然抱着乐沅荀的双腿,对着大门猛冲,没想到毫无阻拦,顿时撒开步子朝正殿里冲。 两个看门弟子见状不对,立刻跟着后面追。乐沅荀不慌不忙念出一个扩音诀,将左手两指按在自己的脖侧,一开口声音便响彻整个龙阳剑派。 “龙阳剑派的弟子们你们听好了,沈掌门、柳长老、郑长老三人几年前在岐南山就仙逝了,而今他们三个都是夺舍仙师躯壳的假货!我当年发现这个秘密,把假的柳长老封存记忆,又被假的郑秉一杀人灭口!假掌门怕事情败露,故意火葬尸体想要毁尸灭迹!” 这两位入门不久的看门弟子根本没见过了乐沅荀,对之前的事情更是不了解,听见乐沅荀这大喇叭似得一喊,更觉得这个疯女人就是来闹事的,想要堵住乐沅荀的嘴巴,奈何她骑得高,身|下这位绿袍公子脚力又好,他们根本进不了身,只能追着他们绕正殿一圈一圈跑。 原本看守正殿的弟子见有人闹事,也加入到追捕中去。 有一位弟子认出乐沅荀却不敢相信,飞身挥剑就要朝着乐沅荀攻去:“哪儿来的妖女,竟敢假扮乐师姐!” 一道五彩斑斓的白冲着这名弟子袭来,削风破喉似乎要直取他的性命。 这弟子旋转周身,躲过致命一击却还是被割到了手臂。 “介然,不可伤他性命。”乐沅荀连忙出声阻止,接着继续扩音道:“木师弟,还有众师弟师妹们,你们且看清楚!我就是死而复生的乐、沅、荀!当年大师兄被这三人污蔑坠入魔道,实则是假的郑秉一和缜容下毒迫害!他将我的尸体偷下山,耗费多年心血炼制心阳秘凝丹才让我死而复生!他们三人贼喊捉贼,还在仙界悬赏大师兄,说他才是杀害我的凶手。并且给知晓当年子含峰一事的师弟师妹们下禁言咒!让他们白白看着大师兄蒙冤!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她这么一说,那位袭击她的弟子立刻收了剑,只是随大流跟着后头追人(她若不是乐师姐,怎么会知晓这些?) 不一会儿,乐家大部队和从各大门派聚集过来的龙阳剑派旧部集结成两股势力二话不说就对龙阳剑派的结界进行猛攻。 陆续有弟子来报,沈向卿却依旧端坐在七绝殿内,只是吩咐他们尽量抵抗,却并不打算现身说明。除了穆云黎深信不疑,已有些弟子对沈掌门这种置之不理的态度感到疑惑。 七绝殿里静得出奇,不一会儿还听见乐沅荀抚琴的声响,她似乎以此证明自己确是本人无疑。 毕竟,乐沅荀一首自谱的“山远水阔”,世上无第二人可以复刻。 琴声寥寥,在茶杯中掀起一阵涟漪,等候结果的沈向卿猛得一抬头,对着穆云黎问道:“今日郑长老怎么来七绝殿?你送他过来的?” “不,郑长老说他会与柳长老同行,让我不必顾及他。弟子便先来了七绝殿。” 沈向卿的眸色一沉。 郑秉一这么惜命,恨不得天天将穆云黎捆在身边当他的贴身保镖。又怎么可能独自在卓别峰等柳长老去接他? 而且乐沅荀都已经来了,却不见宫哲彦出现,他大可以继续以谢颜的身份和乐沅荀一起闹事,怎么会不来? ……还是 已经来了? 不好!!! 沈向卿连忙给柳司纯传音,却半天得不到她的回应,这下立刻明白过来,对着穆云黎悲痛道:“郑长老怕是已经被谢魔头杀了,此刻在枯宁狱的郑秉一已是他假扮的!” “那我们赶紧去救柳长老!” 沈向卿一抬手,沉声道:“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就在这里埋伏着。务必将谢魔头和叶君晰绞杀!”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带了些柔和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二弟子:“云黎,为师和剑派的未来,就靠你了!” …… 四人将七绝殿毁个彻底,结界此时也被攻破。乌泱泱一群人开始火拼起来,艳阳下处处刀光剑影。 突然间地上黑了好大一片,众人抬头才见一只独腿巨鸟飞过,抓起叶君晰就折返而归。 谢颜的鞭子还栓在叶君晰的腰上,也顺势和他一同被巨鸟拎着跑。 沈穆的两道剑光同时扫过,将那电鞭断了个彻底。被甩下的谢颜干脆化作一团紫电云追着巨鸟前行。 毕方的速度极快,方向是朝着妖界去的。他想过了,即便段灼尘身上有伤,可他好歹是妖王,沈向卿不敢妖界的地盘上明抢。 只要他将少主和少夫人带到妖界,也能稍微拖延一些时间。 如今见少主落了队,他却不敢回头。 叶君晰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谢颜一人,以一敌二。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不算方法的方法。 毕方是只好鸟,他面对不合理的要求,从来都只是妥协。 当年段子鸢难产,抓着他的手求他瞒过凤凰,带着被她封印了妖力的孩子去找魔尊宫哲彦。他心知不妥,却照做了。 而今,叶君晰握着他的鸟爪,让他带自己去找盘龙山的半妖,他也觉得不妥,却还是照做了。 *** 飞旋的沙地似乎在欢呼叶君晰的到来,他与毕方靠着土墙而立,默默注视着沙地破开一个大口,底下似有人影在动。 “师兄?!你来了!!不对……你为什么会来?出了什么事了?这里的谢颜欺负你了?!你放我出去,我杀了他!” 半妖的声音沙地底下传来,沙哑而激动。 他的胡言乱语让毕方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而叶君晰回答得却很顺当:“没有,但我们遇上了麻烦。你愿意帮我吗?” “我愿意!师兄说什么,我都愿意!师兄,你不要生我的气,之前,之前我是觉得他护不住你,我才……我也是他,你明白的,你是明白的!” 那声音激动得似乎要落泪,然叶君晰却无半点动容:“我不是,即便我现在求你助我,但也请你认清真相。你的大师兄不是我,我的谢颜不是你。但你可以帮助我们,避免重蹈覆辙。我会感激你,但并不会成为你的大师兄。你若还愿意,我和毕方会施法解开这里的封印。” 经过叶君晰的缜密分析,他大概已经明白半妖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宫哲彦,他与那里的自己无缘错过,所以才想要在这里寻找。 沙地下面好一阵的沉寂。风吹过沙砾,磨出一曲枯朽的哀调。 “宫先生,我请求你。” “……我想再看一眼你穿着嫁衣的模样,好不好,事成之后我决不纠缠你,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叶君晰……” 那三个字催动他的心弦。 半妖这是认了,他不再叫自己师兄,是承认这个世界不存在他想要的大师兄。 而掐灭他这个希望的,正是自己。 罢了,最后一个要求。换一个势均力敌,值了! 叶君晰向前迈了一步,闭目沉声道:“好。沈向卿和穆云黎在追杀我们,他们都已是化神的修士,拜托你助我们一臂之力了!毕先生,这封印的阵法如何解?” 毕方愣了一下,他还在琢磨少夫人在和半妖说的是什么,听见叶君晰的吩咐立刻走上前查看。 思忖了一下后他解释道:“凤凰沙阵以春法可解,只需播种、浇灌、开花,便可以破除封印。” 说着割下自己一节头发,挥洒在空中,青丝散落瞬间化作漫天翠兰色的羽毛。 落地为籽,参杂在沙砾之中泛着莹莹绿光。 毕方作法之时极为认真,见第一步已成,立刻对着叶君晰脱口而出:“少夫人,快!” “嗯?”叶君晰顿了一下耳根慢慢红了起来,想开口纠正毕方自己还不是他们魔界的少夫人,却对上毕方催促的眼神。 罢了,都是小事。 叶君晰合掌一吹,手中就变出了一个雪球,对着空中砸去立刻四散成雪花飘下。此时是盛夏,雪融化雨,将草籽润出了芽。再配以二人的灵力催化,生草开花就在几息之间。 沙地变成了春泥,半妖破土而出,他静静地立在叶君晰面前,似乎在等待面前的美人兑现诺言。 叶君晰也知此战生死难卜,他抬手一挥,给自己换上那一身红色鲛绡。 玉面仙姿,即使未戴金冠,美人也是熠熠生辉,妖冶的衣摆随风而动,好似滚滚红尘,勾起半妖无边的回忆,他深深地凝视着叶君晰,似乎想将此景刻入他的生命里。 “叶君晰,无论如何,今日|你是为我穿起的嫁衣!” 半妖说完这句,便朝着谢颜的方向飞去。 第82章 天翻地覆 “你是何人?你不要命了?”…… 沈向卿看了一眼远去的大鸟。 红斑白喙独腿, 这可是山海经中的神兽,兼有火木两种属性,传说中火神的侍宠, 少说也有万年修为。 他并不知毕方是个医术天才,战斗白痴。立刻放弃了对叶君晰的追逐,而是转而去找谢颜的麻烦。 沈向卿掀云化雨,穆云黎凝水成冰。密密麻麻的冰刀从天而降,形成一道无法穿越的冰阵。 紫电云朝前不能只能调转方向极速朝下寻找突破口。 冰锥直下九千丈, 在沈向卿与穆云黎的配合下,冰阵犹如卷地而起的龙卷风,将谢颜困其中。 变回真身的谢颜双手交握, 拇指抵腹,他的手背青筋凸起,一股股强大的灵气从他的紫府凝聚,变成一团红蓝交加的雷球旋转于他的掌下。 眼看着漩涡状的冰阵越缩越小, 内圈的冰锥已然划破他的衣衫,谢颜支起的手肘立刻被削掉一层皮。 “无耻鼠辈!” 谢颜一声怒吼,横流的鲜血自空中汇聚在那颗雷球之中, 立刻化作岩浆一般是金红颜色, 流转于其中。 那颗雷球虽只有碗大, 其中暗暗流动的血样却着实危险,在雷球坠地的一瞬间炸裂开来。 “嘣——!!” 一声巨响, 冰阵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地面骤然多了一个深坑,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四面腾起,在那其中还有“滋滋”的电流声, 闪烁着淬蓝色的光芒。 但源源不断的冰锥还在坠落,只是这回他们只到离地三丈高的距离,就被地表滚烫的温度瞬间汽化。 水汽和浓烟交汇形成一团贴地的巨大乌云,其中似有一朵巨大的冰焰在悄然绽放,看起来既奇幻又危险。 谢颜赤身裸体地从中缓缓走出,张扬的黑发散着阵阵魔气,而刚刚那朵妖冶异美的冰焰正是他身后带电的雪白狐尾。 他的每一步都掀起一道雷击,自他狐尾的顶端发射出去,对沈穆二人进行精准的打击,大地也随之颤抖。 简单的跳跃已经无法快速躲避九条狐尾的电击,穆云黎抬手的冰罩也被击碎,眼看着电鞭抽来就要锁住沈向卿的喉咙。 穆云黎飞身挡在前面,又吃了一记重鞭。 “噗——” 血喷了一地,穆云黎的重华剑也染了血。金色剑柄上的红色暗纹陡然亮起,迸发出的异光刺得谢颜睁不开眼。 一只狐尾下意识地遮挡给了穆云黎喘|息的机会,他运转周身,将毕生的灵力全数汇聚在重华剑上,甚至不惜念咒将灵根与本命剑相连。 这是极为冒险的秘术,虽能发挥出成倍的剑气,后果却是将自己终身的修为与剑相连,剑在修为在,剑毁人则废。 “谢魔头,我和你拼了!!!” 他这一剑刺过去,已经不计较什么精准了,暴满的剑气可以摧毁面前的一切,谢颜必伤,后又有沈向卿反扑,一时间局势扭转,谢颜似乎在劫难逃! “就让我来会会你!” 魔鬼一般粗糙阴冷的声音如海浪一般掀了过来,穿过谢颜的身体,由雾化形成人,挡在他的面前。 一看黑袍便知此人是那个声称是自己的“半妖”。谢颜不喜反怒:“你来做什么!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让你夺舍!” 半妖没有回答,剑刃刺入他的胸膛,他连晃一下都没有,还在往前走,只有穆云黎和沈向卿可以看见半妖那双摄人的黑色双眸。 和谢颜很像,却没有星星。 如一潭死水,此刻正要将他们吞拿入腹。 半妖脸上笑得狰狞,他死死地盯着穆云黎,单手握住他的重华剑,缓缓插入自己的胸膛:“穆云黎,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杀了你!” 阴鸷而可怖的声音让穆云黎慌张起来,他不明白眼前这是何人,遇剑不躲反而自己挺胸向前。他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剑柄,却被半妖扔出的电鞭死死捆住。 重华剑自半妖的胸膛而出,红色的暗纹变成了全黑。 沈向卿见此情不妙,转身就想逃,却同样被谢颜甩出的电鞭拴住了脚。他索性转身挥剑与谢颜缠斗起来。 若论修为,两人不分上下。可谢颜却仿佛对沈向卿了如指掌,无论他出何等阴险毒辣的招式,都能被他轻松避开。 他们正在火拼,身后传来穆云黎惊恐地声音:“你是何人?你不要命了?” 沈向卿连忙转头,看见穿着黑袍的男子捏住了穆云黎的后颈,将他死死与自己按在一处。白金色的光束穿透了半妖的身体,他的紫府中有一颗金红色的内丹隐约要爆了。 半妖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我乃三界至尊宫、哲、彦!” “师……” 时间没等穆云黎说出那后半个字,震耳欲聋的爆炸冲破天幕。 那一刻,整个三界都为之震颤! 白光之下无人可视,一缕黑魂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钻入了谢颜的识海。 *** 硝烟散尽,地上只余一摊废墟,有一男子飘然而至,银发红眸,带着清清袅袅的栀子花香。 绯色的鲛绡宛如天边赤红的云霞,眸色沉沉也丝毫不减他极尽靡丽清绝的容颜,美人持剑,直指沈向卿的喉咙:“你输了,你若肯和我们回剑派说明事实,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谢颜的电鞭拴着他的双手,沈向卿无处可躲。 “成王败寇,我沈故从未悔过!你若是我,知道有朝一日会被人抵死折磨,也未必能心慈手软,我只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沈向卿冷冷一笑,对着叶君晰大放厥词:“来啊!亲手杀了你自己的师尊,你想往哪儿捅,反正不是我的躯壳!” 面对“沈向卿”的挑衅,谢颜直接一手穿入他的胸膛,正要将其心脏拧出来时,钟海棠突然闪现而出,握住谢颜的手臂惊叫道:“万万不可!” 他见谢颜难得听话,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本棠棠出现的及时,哎哟哟,哎哟哟~” 钟海棠叉腰喘气,谢颜却不耐烦了,伸出一只血手就要去抓,钟海棠很是机敏,闪身躲过移步到叶君晰身边还不忘打趣道:“叶美人这是想通了,大战过后就去魔界成亲?” 叶君晰皱了一下眉头:“还请钟仙师明示。” 钟海棠见叶君晰不接话茬,顿时觉得谢颜可能没戏,冲着谢颜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才说道:“这位假的沈向卿,败了就败了,何必托着别人和你一起去死呢?他们不知道这规矩,我可明白着呢,杀主角者会被天道抹杀。叶美人,你可差点中了他的圈套了!” “沈向卿”狞笑了两声,回应了钟海棠:“你也是穿越者,你却帮着他们?也是……你早就被魔尊驯化了。屈居人下,苟延残喘!我好歹风光了数载。” 听到“沈向卿”的鄙夷,钟海棠却也不生气,只是卷着他的一缕龙须发说道:“是是是,你是主角受你想怎么说都行,不过你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按照书中的剧情,谢颜会把你关起来,日日折磨,直到穆云黎来救你,吼?!穆云黎呢?刚刚那个爆炸……我的天!是谁杀的?” 无视了钟海棠的后知后觉,“沈向卿”沉声说:“你是怎么知道?你也看过《苍月令》?” 钟海棠憋憋嘴,开始玩叶君晰的银发,一圈一圈又一圈,这换了平常谢颜早该去揍他了,可如今大家都只顾着听他说话:“嗯……这个说来话长,要从小彦彦将郑秉一扔进魔窟开始说起。那天我恰好在那里观光,就顺便拷问了他一下下,啧啧啧……太不经折腾了,我只是让魔兵捅爆了他的小花花他就招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这小说竟然是我基友写的,早期拟大纲时,那一段劲爆的湿吻还是我帮她想的。谁知道她后来改了设定,连名字什么的都改了!” 钟海棠拍了拍叶君晰的肩膀,虚假地抽泣道:“哎……我记得第一版,你才是主角受,身世凄惨却是个团宠,魔尊、妖王、师尊乃至魔尊儿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谁曾想……呜呜呜~定是那姐们嫌团宠老套改成了白月光!!嘶……本棠棠愤怒!不过也好,要按之前那版来,你最终会和沈向卿走在一起,那不是苦了我们小彦彦,呜呜呜……” 钟海棠还在意识流,三人却大致了解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那部分,沈向卿自知自己无法扭转乾坤,又回想起缜容和郑秉一的遭遇,最终选择妥协。 *** 那一天,“沈向卿”昭告仙界,承认自己与柳郑二人的罪行,他自缢在龙阳剑派的正殿门口,死前附耳对叶君晰说了一句话。 这让谢颜十分不悦,追问了几次却也没得到答案。 再之后,叶君晰受众人推崇,成为龙阳剑派新一任的掌门。而沈向卿的躯体被冰封在麒麟湖边的冰洞之中。 *** 三个月后,叶君晰正式行了剑派掌门的加冠之礼。金丝白袍,镶云玉冠,这一身掌门人的装束看得谢颜两眼翻直,当晚就将叶掌门欺负了好一阵才肯罢休。 床头的红纱云云翳翳,一半覆盖在美人半裸凹陷的象牙色腰窝上。 叶君晰像是漏了馅儿的汤圆,白糯糯的,冰糖馅儿的,带着点娇红,连一根头发丝都在卷曲着羞怯。 谢颜看着面前的美人,忍不住轻吻一下他眼角的微红,祈盼地问道:“师兄,嫁给我,好不好?” 这已是他第三遍问了,之前说要忙乐师妹的婚事,后来师兄又言龙阳剑派需要重新整顿,无暇顾及私事。现在剑派上下已是井然有序,师兄也顺利上任,应当没有别的借口了。 叶君晰翻了身,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低声问道:“阿彦,如果我想将师尊的魂魄找回来,你会帮我吗?” 心口一颤,谢颜质问自己:为什么?时至今日,他却还要重蹈半妖的覆辙吗? 他的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谢颜,你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我知道。 谢颜将叶君晰紧紧地搂在怀里,那一双黑眸此刻再无半点星光…… 第83章 麒麟冰洞 “我不是故意羞辱你,我………… “掌门, 您醒了吗?” 屋外传来六六的声音,身边空空如也,叶君晰扫了一眼透过水晶窗棂折射而入的璀璨日光,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坐起身拢了拢衣服,开口应道:“嗯,进来吧。” 六六掀开门缝溜了进来,左顾右盼了好一阵确定没人之后才开口说:“掌门,您让我时时关注郑秉一的魂灯, 我方才见它闪烁得厉害,郑秉一大概是要出事了。” 榻上的美人扶额叹息,让崇拜的六六忍不住问道:“掌门您既知郑秉一在谢长老的手上, 为何不直接去问他。为何要偷偷的,您和谢长老,难道不是道侣吗?” 一抹牵强的笑意浮上叶君晰的面容,他突然回想起那日沈向卿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叶君晰,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是我的人,生生世世都会是!我已将我们的名字刻在<魂相守>之上,这可是个好东西。郑秉一就是为了替我取回它, 才在不归秘境丢了灵根和内丹, 你猜猜看, 它有何用?哈哈哈哈哈哈……对了,方才的每一个字, 我都加了禁言术,我沈故一死,这个秘密,三界就只有你一人可知。” 如果不是他那本古籍可以“问”出<魂相守>究竟是何物,谢颜和他就又要中了沈故的圈套。 那日谢颜问他, 他万分地想答应。可却不能。 究其缘由,他却不能说。有沈故的禁言术,这个秘密只能靠谢颜自己去探究。他不向谢颜讨回郑秉一,一来是为了让谢颜泄愤。 谢颜自从解开了妖魔之力的禁制,整个人越发得不可控,有时他都快承受不住谢颜的折腾。 魔性暴虐,妖念嗜血。若他也和旁人一样,劝他放过郑秉一,这无疑又是触怒他的导火索。 不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使谢颜将郑秉一虐杀,引得仙界众人龃龉,也好过让他的心魔越聚越大。“不仁不义”这个罪名他来担好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块<魂相守>是郑秉一带回来的,谢颜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得知,继而弄清为何自己不愿与他结为道侣并且要寻找师尊灵魂的缘由。 谢颜,你该是很聪明的,对吗? 这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道坎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跨过去的。 美人抬起那双含水的红眸,他没有回答六六的问题,而是直接说:“谢长老现下何处?” 六六嘟了嘟嘴,回答道:“晨起时在奥南峰看见他和乐长老在一起,后来便不知去向。” 叶君晰暗暗觉得不对劲,谢颜很少主动去找乐沅荀,更何况乐师妹现在怀着身孕,钟介然更是时时刻刻跟在身侧,还特地叮嘱谢颜:“你身上煞气太重,没什么事不要去找荀儿。否则,你就是渡了劫的大神,吾,吾也不怕你!” 虽然事实没有钟介然想得那么严重,但谢颜若非有事断不会去贴乐沅荀和钟介然的冷屁|股。 有什么事是只有乐师妹知晓或能办到的? 郑秉一的魂灯…… 乐家的金刚刀…… 不好! 叶君晰一下想到了原因,立刻动身朝着后山的麒麟湖飞去。 *** 麒麟湖边的冰洞一直是存放龙阳剑派先人遗体的地方。 叶掌门特地置了两个无坚不摧的水晶棺材,又请来仙界顶好的入殓师为沈向卿、柳司纯的遗体修整。以至于谢颜过来祭奠时,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谢颜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声音,即便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师兄是喜欢自己的,却还是免不了心生猜疑。 他将郑秉一揪到沈向卿的冰棺旁,捏着他的脖颈质问,他们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但郑秉一就是死也不开口。 没了灵根和内丹的郑秉一早就成了凡人,加之又被谢颜折磨了三个月,拖着一副残缺不全的躯体,早就不想再活了。他此刻只想痛快地死去,故咧开一嘴残破的牙,笑道:“哈哈哈哈哈,谢基佬,你是不是还没与叶君晰成亲?天命难违,叶君晰就是他沈向卿的老婆!他叶君晰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着自己的师尊,沈向卿可是救过叶君晰的命!叶君晰与钟介然称兄道弟,而他哥哥钟海棠手里可是有本原稿呢,他怕是打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你不会说话,那便看着!等我将沈向卿的尸身毁了,就把你装进去。” 谢颜用力一捏,就将郑秉一的下巴卸了下来。他取出从乐沅荀那里偷来的金刚刀便开始割那水晶棺材。 被他吼了一嗓子的郑秉一缩在角落里狠狠地撞着冰墙,他想用这种方式自|杀。 一时间冰洞里,据棺之声与撞墙之声交叠,显得极其诡异。 眼看着还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一道异常的寒流涌至,将原本的裂口又冻合上了。谢颜猛地一回头,此刻看见叶君晰站在灵堂门口却一点也欢喜不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将金刚刀藏起来,继续装乖。 背后却又传来郑秉一含糊地嘲讽:“哈哈哈哈,松但,吾九知道……” 悲怒交加,谢颜一刀甩了过去,利刃直插郑秉一的口内,将他定在了冰墙之上,如同蛆蛇一般扭动了几下,终是咽了气。 谢颜凝眸远望,黝黑的眸子发出寒冷的光芒,比这周遭的一切都要冰冷刺骨:“师兄又来看沈仙师了。师兄昨日不是刚来看过。” 心下一骇,连向前的步伐都经不住地顿了一下,危险的气息在朝他蔓延,好像他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感受到此刻的谢颜又被心魔所控了 ,叶君晰放慢了脚步,绽开一个微笑,温柔地说:“阿彦,你吃过早饭了吗?我没有呢,你去给我做一碗酒酿圆子,好不好?” 他见谢颜面色稍有缓和,便拉住他的手带他往外走。可刚走了一步,谢颜突然停住了,他指着沈向卿的棺材歪头问自己:“师兄,沈仙师活过来,我就又没有机会给师兄做饭了,不若我们毁了沈向卿的躯壳,好不好?” 英俊的脸庞带着邪魅而诡异的笑,他根本没等自己回答,就甩开他的手,走到郑秉一的尸体面前,用脚踹着他的脸,将那刺入其口中的鲜血利刃拔了出来,用一双欣喜若狂的眼神盯着刀刃,闪身到晶棺边用力锯了起来。 叶君晰自然不能容他这般做,只是借用蛮力怕是要伤害到谢颜,犹豫片刻后他选择直接伸手过去拦在水晶棺材前面。 一双玉手附在棺材之上,刚好悬空在沈向卿的头部,从谢颜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叶君晰要抚摸沈向卿的脸颊一般。 目光直视,仿佛要将那一处晶棺烧穿。 一瞬间,汹涌的、晦暗的情绪涌上谢颜的眼底,他又听见脑海里那个声音在叫,像是代峡峰上的怪鸟,掀起他脑海中一幕幕刺痛人心的画面。 妖王的大婚、沈向卿婚房中的师兄、师兄持笔含笑为沈向卿画像的模样…… “啊啊——” 谢颜抱着头一声怒吼,抓起叶君晰的肩膀就将他按在墙上:“师兄,为什么?你这么惦念着沈向卿,不忍我动他毫分,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被冰墙上的凸起撞得生疼,却还是咬牙轻声道:“阿彦你冷静一点,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等我将师尊的灵魂找回来,我们就立刻结为道侣,好不好?阿彦。” 本以为自己这番安抚能将谢颜的情绪降下来,没想到谢颜的反应却更加激烈,他的手指几乎嵌入了自己的肩胛,再用一些力气就能将他的骨头捏碎:“不好!!!为什么沈向卿的灵魂这么重要,他救过你,我就没有吗?!是谁一次又一次保护你!结果你却和段灼尘厮混在一起,如今还要复活沈向卿,你想干什么!” 不待他回答,谢颜突然贴着他的耳边咬牙启齿,用一双阴鸷眼眸斜睨着他:“你想穿着鲛纱嫁衣坐在他沈向卿的屋子里!对不对……嗯?那天大战为什么你会穿着嫁衣,你答应了半妖什么,他不惜死都要和穆云黎拼命!” “叶君晰……你还有没有心?!!” 一连串的问题和谢颜的疯言疯语让他一时无措,可他的不回应却让谢颜怒火丛生,最后一点星光也陨灭在男子的眸中。他被狠狠地压在水晶棺木之上,谢颜掀起他的衣袍就要动作。 “宫哲彦你干什么!这里是灵堂!” “我|干什么?我要让沈向卿看着,他是死是活,你都是我宫哲彦的人!!” “阿彦,你松开我,我们换个地方,你想怎么都行,阿彦!!” 他的月夸骨被捏得生疼,在这种强力的束缚下,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被强迫奏响的古琴,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拨弹,不到曲终他只能按照主人的节奏律|动,最终连声音也变得沙哑。 意识变得十分模糊,周遭的一切朦胧而扭曲,像是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 “师……师兄,我都做了什么……我不是,我,我。” 寂静之中,除却谢颜愈发明显的心跳,就只剩他虚弱极致的喘|息,明明方才他才是那个待宰的羔羊,而此刻恐惧和绝望却写在谢颜的眼中。 被抽空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他此刻连合拢都做不到,身体只要有动弹的念头,就会感受到一种无力的酸麻,他还想抬手安抚一下谢颜,却只掀动了两根一根食指。 “师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别丢下我,我不是故意羞辱你,我……” 谢颜的哀求滔滔不绝,他被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源源不断的灵力送入他的身体里,虽然让他能站了身体,却无法快速抹去他身上晦涩的伤痕,叶君晰挣扎着从谢颜的怀抱中站起身,扶着水晶棺木朝前走去:“别说了,我知道,你回魔界呆一段时间吧。算我求你……” 明明是他被折磨了一番,可说完这半句,他心中却满是惶恐与不安,不敢回头看,只是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第84章 妖妖妖妖 “你倒好,闲着没事给自己头…… 叶君晰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了冰洞。他一头凌乱的银发散着寒气, 被蹂|躏破血的朱唇犹如破碎的浆果,在寒气的萦绕下愈发楚楚可怜。 匆匆赶来的乐沅荀吓了一跳,看着他身上破碎而满是褶皱的衣料, 以及手腕脖颈之处的红痕,再结合叶君晰身上弥漫的妖魔之气,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咬牙切齿道:“谢颜这个禽兽,真是越发放肆了, 看我不进去撕了他!” 他见乐沅荀要冲进去连忙挡住:“里头有血气,你怀着身孕别进去了,让费沐师弟来收拾一下。” 叶君晰无视乐沅荀担忧的神色, 继续吩咐道:“传领下去,麒麟湖有万年妖兽出没,故暂时封锁这片区域。谢长老为歼灭妖兽受了重伤,暂时闭关修养。” “掌门师兄, 谢颜他……” 他见乐沅荀想放出识海探究,连忙扶着她的手肘往外走:“他体内妖魔之力不稳,心魔丛生, 我让他回魔界去了。” 哎, 谢颜追了师兄这么多年, 临门一脚师兄不仅不答应谢颜的求婚,还四处打听如何能将沈仙师的魂魄找回。换谁心里都不大好受, 可感情这事,确实勉强不了,若师兄当真更喜欢沈仙师,那谢颜的心魔怕是终身无解了…… 思及此乐沅荀倒有几分同情起谢颜来,她跟在叶君晰的身后, 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你真的要去找沈仙师的灵魂吗?现在这样不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魂魄未必还留在岐南山。而且搜魂铃在妖王的手中,他会拿出来给师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叶君晰挑眉看了乐沅荀一眼,淡淡地说:“搜魂铃拿回来,不止对师尊有作用,倘若柳长老的魂魄尚在,她一样可以回归|肉|体。” 搜魂灯要以亲近之人的心头血做燃料,沈仙师和柳长老在这世上早就没了血亲之人。唯一算得上亲近的,便是她与大师兄这样的亲传弟子。 可即便他们冒死取出心头血,岐南山这么大,搜魂灯燃烧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哪里够寻魂魄。 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 乐沅荀微微低下头,抚摸着自己还未凸起的肚子,就这样一路回了奥南峰。 钟介然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自然要问出了何事。待她说完后,钟介然憋了憋嘴评价道:“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也应该量力而行,你无需介怀什么。你又不是叶君晰,你又不爱自己的师尊。” “你也这么觉得?” “不然呢?从前魔尊和哥哥费劲口舌都说不动他,后来不知道为何他又愿意和宫少主在一起了,这大事一了,却又急吼吼地要找自己的师尊,宫少主得人不得心显而易见嘛!”钟介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哎,虽然君晰是我的好友,可我却也忍不住骂他一句——渣!” 乐沅荀虽然表示赞同。 乐沅荀狠狠地点了点头! *** 谢颜灰溜溜地跑回了魔界,正撞上在大殿外舞剑的钟海棠,他今日穿得一身金红衣裳,晃在他面前极为刺眼。 以至于钟海棠叫了他好几声,直到钟海棠移步到身侧,想用手肘拱他,谢颜才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干什么!” “哎哟哟,小彦彦好大的脾气~” 钟海棠嘻笑一句,眼神却无视无刻不在打量,甚至伸头过去嗅。待闻到一股栀子花的甜香后,又立刻缩回了脑袋:“哎,别动手~有话好说,若是功夫上不过关,本棠棠可以教你!” 说完还朝他抛了个媚眼。 谢颜自然不知,在钟介然的八卦下,他已经成为一个因技术不佳而多次遭到叶君晰嫌弃的可怜受受。 而他钟海棠,一个混迹过花市的穿越妖零,随便支一两招教给谢颜,定可以让叶美人乐不思蜀。 或许是钟海棠乐为人师的情绪渲染太到位,又或许是此刻伤心欲绝的谢颜“病急”乱投医,他破天荒地和钟海棠讲起了这些天他和师兄的种种。 听到冰洞这一段,钟海棠大受震惊,直接一拍大腿骂道:“你糊涂啊!好好的反攻干什么!怪不得叶美人生气呢,你快回去求求他,姿态放低一点,你不是白圣狐族的血脉嘛,变个小狐狸,可爱一点,撒撒娇,叶美人说不定会心软呢!” 谢颜头脑昏昏,听了钟海棠的怂恿就想立刻化形溜回去,变到一半却想起来不对,耷拉着狐耳泄气道:“这不是重点,若沈仙师回来,我就是再可爱,龙阳剑派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见谢颜如此丧气,钟海棠忍不住拎起半边毛茸茸的耳朵,为他鼓气:“小彦彦,加油啊!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如今明明是胜利在望,怎么就怂了呢!而且,你怎知沈仙师和叶美人是两情相悦?就不会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叶美人被沈向卿用正道思想洗|脑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就是钻到了牛角尖,想复活师尊为报恩情罢了。你不帮他,还和他闹脾气,反攻他,他自然觉得你不懂他。做个贴心之人不单单是日日睡在他边上,还要学会做个解语花。” 钟海棠语拍了拍谢颜的肩膀,继续语重心长地说:“我要是你,现在就去妖界替叶美人将那搜魂灯讨回来,管它有没有用,态度先摆好嘛,即便沈向卿侥幸回来了,你就日日缠着叶美人,不做心上人也做个床|伴膈应死他!沈向卿心气高,未必不会知难而退。”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沈向卿不过也是个怂蛋,这么多年不敢和大师兄剖白自己的心意。而且在半妖回忆里,沈向卿最终移情别恋,对师兄的执着并不如他。他已经和大师兄有实质上的关系了,沈向卿未必能忍,若是他因自己与师兄发生争执,那便更好了,他只需要做个哭哭唧唧的小师弟,看沈向卿气得咬牙切齿。 被钟海棠这么一说,谢颜突然觉得自己行起来了,直冲段灼尘的寝殿,差点被妖王丢过来的双生阎魔刀再次划破了眉毛。 段灼尘一见来人,挥挥手让花妖们退下,半插着腰,目光逡巡一番,勾起唇角问道:“小外甥,来送喜帖了?” “我,”谢颜顿了一下,直接了当地说:“我需要借你的搜魂灯一用” “小君晰出事了?” “没有,他想用搜魂灯找回沈向卿的灵魂。” 段灼尘拧起眉头并未舒展,抬手收回了那两把双生阎魔刀,放在嘴边吹了一下:“这灯要用心头血燃,而且也未必找得回来。” “我知道,只是试一试。” “试一试?”段灼尘挑起眉尾,说话间又将双刀朝着谢颜扔了过去:“小外甥,孤不与你抢小君晰,你倒好,闲着没事给自己头上找绿?” “师兄他与沈仙师不是你想的那般。” 谢颜接得准,扔得更准,刀擦过段灼尘的耳尖断下两缕红发,立刻化幻化成耀眼夺目的凤羽飘了下来。 “哦?是吗?那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结为道侣?” 段灼尘说着,饶有兴趣地接过其中一片凤羽对着谢颜吹了一记一条火蛇就朝着谢颜窜了过去,刚行至半空就被谢颜用狐尾猛得扫在地上。 那狐尾回缩之时,被妖王闪身捉住。段灼尘艳羡地看着他的尾巴,用手一下又一下捋着毛,谢颜本想挣脱,但碍于有求,便只是冷着脸,默不作声。 段灼尘撸得十分满意,啧啧两声说道:“要不是你能变出狐尾,孤还真不信你是子鸢的孩子。白圣狐族虽然法力无边,却世代身怀情毒,一生只会钟情一人,越是爱不得就越痛苦。当年子鸢为追宫北屹,不惜让左护法林文平给他下迷|药,没想到你父亲那般心冷,子鸢怀了他的孩子他都不愿来见一眼。你现在悠哉不知危险,日后他但凡有一点移情,你都会痛不欲生。” “我已经领先沈向卿一步,我有信心!” 谢颜握住他自己的尾巴想从段灼尘的手中将它夺回去,可段灼尘就是不撒手,还故意抓了一把他头顶的狐耳。 谢颜忍无可忍,就在寝殿里与段灼尘打了起来。直至门外响起花妖飘飘袅袅的声音…… “王上,叶仙师求见。” 二人交换了眼色,互相松开对方。段灼尘金袖一挥将地上的凤羽和白毛都扫进了床底,随后拿起桌案上一个斑驳的铜质油灯,朝着谢颜丢了过去:“接稳了。” 油灯在空中翻转的瞬间,火光熄灭,在触手的一瞬间,谢颜觉得自己的魂神都为之一颤,顿时明白这不起眼的油灯就是叶君晰要找的搜魂灯,他低声道了句谢,转身就要化形离开,却听殿内的段灼尘对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孤的外甥,自当多疼你些。即便搜魂灯不甚丢了,亦或是……毁了,孤也不会怪你。” *** 叶君晰在殿外候了一会儿,花妖就带着他入了妖王寝殿。 说起来这花妖还是那日段灼尘大婚,替谢颜描眉的那一位,她不过是个千年的小妖,脑子不太灵光,如今见到叶君晰,十分激动,瞥了好多眼,忍不住说道:“不瞒叶仙师,我们王上的后宫如今仍是空置,若仙师有意,我们王上定会不计前嫌!” 叶君晰见着花妖貌美,说话声音又极为甜美,实在不忍斥责,于是便叹了口气,没有予以理会。 花妖则是脑补了一大截,继续小声嘀咕道:“方才有只俊美的狐妖送上门来,我们王上都未动心,还与他在寝殿内打了起来,可见我们王上心中还是想着仙师您的。您不必伤怀。” 这……关他何事? 叶君晰无奈扯了个苦笑,继续不言语。 刚跨入门口,就听见段灼尘独特的磁性嗓音:“小君晰,找本王何事?” 叶君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如谢颜一般直接道明来意:“叶某不才,想讨妖王的搜魂灯一用。” “搜何人之魂?” “沈仙师。” 走近些便见一妖孽男子侧躺在塌上,裸|露的麦色胸膛上垂着鲜红的发,他的一条腿支起,显得张扬又霸气。 旁人不知,他这般并非悠闲,而是累了。 啧,他这个小外甥有点能耐…… 段灼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闭目问道:“哦?小君晰怎么想起他来?他不是早被异魂夺舍了,此时再去寻,怕只会无功而返呢~” “总要试一试。” “你就这么想复活沈向卿?”段灼尘勾唇一笑:“若本王以搜魂灯为聘,只要你与孤结成道侣就可送与你,你意下如何?” “还请王上换个要求。” 段灼尘挑眉:“嫁给孤的外甥?” “不可。” 段灼尘躺平,双手架在脑后,感慨道:“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叶君晰沉默不语,他觉得今日的妖王不太对劲,额头都在冒火,连刚刚翻身的动作都有些迟缓,难道是伤势未愈。 应该不会,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凭段灼尘的修为,还不至于到这么吃力的地步。他突然想起方才那个花妖所说的话。 狐妖……打了起来……难道是谢颜来过这儿了? 他还在思忖花妖口中的狐妖是不是谢颜,就听塌上的妖孽男子朝他甩了甩受:“东西不在孤这里,小君晰请回吧。” 叶君晰心下一骇,连忙追问:“敢问妖王给了何人?” 妖风骤起,金色的床幔滑落,将妖王笼在一片朦胧里,懒洋洋的声音随之飘了过来:“不记得了,孤上回被天雷劈得脑瓜疼。小君晰要是可怜本王就让毕方过来替孤诊诊,兴许本王能想起来一些,哎……孤乏了,小君晰请回吧~” 又一次。 叶君晰只能告退,一团雪白的狐毛被方才的妖风从床底下吹了出来,骨碌碌滚落到美人的脚边。 他俯身将那团白毛拾起,捏在手心揉搓。 一样的手感, 原来真的是谢颜…… 第85章 一团棉花 “师兄不再多睡一会儿”…… 叶君晰无功而返, 将剑派事物处理完后就回了自己的子含峰。 推门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如犬一般端坐在正门口,毛茸茸的狐尾圈着四足,在见到他的一瞬间, 三角状的耳朵陡然竖起,机灵又可爱。 谢颜? 哎…… 叶君晰扶额,不想理会他,绕开小白狐就要朝里走,然小白狐却再次跳到他面前, 嘴里叼着的金色铃铛“叮咚”一阵脆响,在它落坐的一瞬间停止了动静,为这可爱的模样又添了几分乖巧。 他走一步, 小白狐便挪一步,铃铛也随之一响。 不仅如此,眼前的白团团还用一双黑溜溜的葡萄眼凝着他,发出“哼哼唧唧”的可怜声。 终是忍不住, 叶君晰蹲下|身,刚要开口,就被小狐狸扑到, 利爪全数收拢, 他的手臂上只能感受到小狐温烫柔软的肉垫。 离得近了, 他才看到小狐的白色围脖下还藏着一个金色的圈,圈上刻的暗纹与铃铛上如出一辙。 小狐朝着他拱了拱, 他接住铃铛的一瞬听到了谢颜的声音: “师兄,对不起。” “我怕自己再发狂伤害到你,就戴上了固型圈,我现在就是只普普通通的小狐,没有你的允许, 我会一直一直是这样。你若是觉得我不乖,便可摇响此铃,我便会受钻心之痛。请你别把我赶走,求求了。” 钻心之痛? 听到这四个字,叶君晰暗暗施了一道冰术,将铃铛内部冻住,确定不会再响后才将其收纳入戒。 可他面上却仍是冷冷:“让你回魔界你不去,你想如此作贱自己,我不拦你。” 说完便推开谢颜的两只小爪,任由它跟在自己身后。 受固型圈所困,谢颜只能用四条腿代步,每每叶君晰离开住所,他就只能独自守在房子等待。 日落西山,今日的师兄回来得有些晚,往日见师兄回来的方向都是从书房那儿来的。 谢颜实在无趣,就偷偷溜去了书房。他最不喜欢那个地方,以前师兄总是在此处给沈向卿画像。沈故死后,他头一回来这儿。 这里虽灯火通明,却依旧没有师兄的影子。 哀怨的小狐趴在冰凉的石板地上,蜷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白棉花。 师兄为什么还不回来? 好难过……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 师兄连床都不让它上,也不抱抱他…… 小狐狸不可爱吗? 毛毛不柔软吗? 师兄难道真的更中意沈向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若就按段灼尘说的,把搜魂灯毁了! “听说掌门今日去找妖王,又吃了闭门羹!” —“啊?这个妖王也真是的,以前眼巴巴地要娶,现在又冷冰冰拒掌门千里之外。他难道是怕谢长老不成?” “咱们谢长老多厉害啊,我还是更希望掌门和谢长老结成佳偶!” —“谢长老和掌门相处都快三十年了,要成早成了,铁定没戏!” “赌不赌!” —“赌什么?” “赌三千个纸鹤,你亲手折给我~” 两个女弟子各捧了一摞书闲聊了一路,跨门走进来时好巧不巧踩在谢颜身上。 狐狸龇牙一阵乱叫,吓得那名女弟子摔了一跤,手上的书砸落了一地,其中最厚的一本刚好敲在小狐的脑门上,气得谢颜对着那书一阵乱抓。 黄页翻起,无字无图。 谢颜瞧着眼熟这才发现这本砸中他脑门的破书是铜岚国主送给大师兄的那本古籍。 而书的下一页却是写了字的。 右起一列是一个问题,而其左边的一团金字是这个古籍的回应。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顿时豁然开朗! 小白狐夺门而出,翻开的古籍被它踢到一边,撮在那名女弟子的脚边引起了她的注意。 “哎,师姐你快看,这本古书原来是有字的!” —“我瞧瞧,真的哎!<什么是魂相守>,这是叶掌门的字迹哎~” “后头的金字写得啥,快念念。” —“<魂相守>是黎复魔族的祖传之石,刻上名字的二人此生绑定,一人生死,另一人不可与其他任何人结为道侣。违者道侣必将惨死。” “这哪里是什么魂相守,这是强行守寡啊!” —“掌门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是被人刻了名字吗?” “这么恶毒的事情怕是只有之前那位假掌门能做得出来!一定就是他!若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和叶掌门的刻在了一起……” 两个女弟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我们掌门就得为这样的人守寡一辈子!!” *** 月光经过水晶窗棂折射出夺目而静谧的颜色,一只小狐团在地上,静静地等待叶君晰的归来。 师兄对他,不是不喜,是十分欢喜。 不归秘境的那两个小童就是黎复魔族,他们被郑秉一所救,将祖传之石给了他,石头最终落在沈故的手上,刻了名字。 他此前一直追问师兄,沈故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师兄不言,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被施了禁言术,说不得。 师兄知道郑秉一在自己手上,却并不讨要。师兄日日都去书房,也许那本古籍平日里就摆在最显眼的桌案上。 师兄什么都想好了,却不能说。 原来是他错怪师兄了…… 师兄心里一定在骂他浑蛋,难怪师兄都不抱他…… 趴着趴着竟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将它抱上了床。 栀子花香…… 是师兄! 谢颜激动得不敢睁开眼,怕自己醒来师兄会将它赶下床,于是便继续装睡。 脖子上的固型环被摘下,他瞬间恢复成了人身。 冰凉凉的玉手搭在他一侧的肩膀上,将他翻面朝下,尾椎骨一阵疼痛的按压,那是师兄在给他上药。 “这是被人踩了吗?这么不当心……” 师兄将药膏敷在上头,替他按|摩了一阵。 先前是骨疼,如今是心痒。 师兄的指尖在他的心头敲打,他早就起了反应,激动又害怕,唯恐师兄将他翻面漏了馅。 还好,师兄替他上完药后,只是从他身上跨了过去,静静地躺在里边。 被褥掀起,将他二人罩在一起,也将那花香拢了起来。 微凉的手指描绘着他的断眉,师兄低低叫了他一声“阿彦”,他按捺住心下的激动,继续装睡。 “傻瓜。” 那两个字带着十二分的宠溺简直要把谢颜的魂也勾了去,在叶君晰主动过来献吻的一刹那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捉住那只玉手将它按进被子里。 被回吻得措不及防,叶君晰这才明白谢颜方才都是装睡,此时再套固型环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只是佯装愤怒,狠咬了一口谢颜:“滚下去。” 谢颜按着他的双手,他半点挣脱不开,可嘴上却是在求他:“屋内未熄的那盏就是搜魂灯,师兄我都知道了,是我浑蛋,师兄别赶我走。” “你……唔” 稍显迟疑的话被谢颜吞了进去,谢颜的心跳声是那么明显,包裹在心脏之外的血肉都是滚烫而热烈。 “咚咚—” “咚咚—” 不知何时他的心脏也受其感染,狂跳到几乎要停掉…… 纱幔浮浮,云收雨歇。九条狐尾将他拢在怀里,一睁眼便能见那双星眸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师兄不再多睡一会儿。” “不了,通知乐师妹,我们启程去岐南山。” “师兄这般有精神,那便是我的不对了。” 他撑起身却又被谢颜扯了回去,结实而有力的臂弯枕着却比任何卧具都要舒服,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惹得面前人一阵笑。 谢颜微笑时眼角细长,点点星光,风情无比,他伸手将垂着叶君晰胸前的银发往后一撩,顺着下颌线勾起美人的下巴,含起两片薄唇琢磨了起来。 …… 院里的木槿被吹得颤颤巍巍,蕊中的清露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秋风摇了数千次,那滴清露才顺着粉白饱满的花瓣滑落下来。 钟介然刚要将这朵开得极盛的木槿花采下来,就被乐沅荀喝止:“住手,师兄最不喜旁人采他的花。” “啊?荀儿不是最喜欢木槿,吾就是想……” “想什么,你应该求师兄借一株给你养,而不是趁着师兄休憩,来他院子里偷花。” 乐沅荀的肚子有些大了,走起路来依旧带风携云,她收起玄化白贝扇“啪”一下打在钟介然的手背上,顺带狠狠瞪了他一眼。 钟介然立刻收了手,扶着乐沅荀哀求道:“荀儿你当心着些,别走那么快嘛!” 扇子一展,乐沅荀得意地挑挑眉:“放心,我好着呢,我还要和掌门师兄去岐南山搜魂呢,我可先说好,你要拦着我,我这肚子里的宝宝就不要了!” “不拦不拦。” 钟介然连忙安抚,心里却是觉得乐沅荀没这机会。 听说叶君晰去妖界好几回了,都是空手而归,段灼尘显然是不愿借出搜魂灯。 所以,荀儿去岐南山这事。 完全无需担心! 万万没想到,钟介然的这份自信只维持了三日,叶君晰就来通知他们动身了。 随行的还有谢颜! 不得了不得了,宫少主来了,此行就更加凶险了! 搜魂可是要剜心取血的,谢道友对君晰爱得如此深沉,怕是看一眼都要发狂。 钟介然劝不动乐沅荀,只能带上许多瞬移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乐沅荀一样忧心忡忡,一路上扶耳传音为其洗|脑,没想到谢颜却一反常态地肯定道:乐师姐,你不必担心,我现在没有心魔。你还不知道吧,师兄剜心取血都是为了我,师兄如此爱我,我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第86章 [最新] 三界大婚 “不好,快,快拦住他们!快…… 剑入胸口,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灯盏。 平平无奇的油灯突然一改红色的火光,幽蓝色的烛火跳跃起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师尊?师尊!” 沈向卿的背影缓缓出现在他面前, 他连忙朝前追,却被突然丛生的荆棘绊住脚。 他重重摔在地上,天空已是乌云密布,一声雷响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血水与泥水混在一起流成小溪, 源头是自己被荆棘搓穿的赤|裸脚心。 他怎么会不穿鞋子就出门? 叶君晰正在疑惑,余光却看见沈向卿的背影渐行渐远了,他连忙爬起身就要去追, 身后却听见有两个熟悉点声音在呼喊: “师兄,师兄快停下!” “够了够了,再多你连持灯了力气都没有了!” 迷雾重重,叶君晰恍然听见谢颜和乐沅荀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放了许多心头血, 搜魂灯这样的阴邪之物会吸引生者献祭,外人无法控制。 方才他差点就要丧命了! 叶君晰连忙拔出剑,抚平自己的伤口。迷雾中谢颜、乐沅荀以及钟介然三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搜魂灯燃起, 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可以寻找, 岐南山地势险峻, 要搜寻的范围极大,全数兜一遍也要一个多时辰, 更不用说细细盘查,要想找到沈向卿的魂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然此刻叶君晰却抬手一指,十分笃定地说:“师尊的魂魄就在半山腰那片竹林里,速去!” *** 竹林并不大, 稍稍用搜魂灯一照便能看出其中一棵竹子泛着幽蓝色的光。 “沈向卿的魂魄就附在这竹子上!” 谢颜惊喜地呼喊,在另外两个方向搜索的乐沅荀和钟介然也连忙赶了过来。 只见叶君晰将搜魂灯放在地上,对着这棵蓝竹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取出一个水晶瓶,瓶口对着竹节乞求道:“神仙,求您救救我,收我为徒吧!” 叶君晰之所以这样说,乃是因为方才锁魂灯出现的幻影与五十年前他被师尊救起的那日极其相似,所以他确信师尊的魂魄也和当日一样,居于竹林之中。 果不其然,他找到了,只是不知用这种相似的方法能否将师尊的魂魄从那竹子上请下来。 秋风拂过,吹落一片黄色的竹叶飘入灯盏之中,触血即溶。 竹子依旧泛着蓝色的光。 显然…… 并不成功。 乐沅荀瞬间明白了叶君晰的意图,连忙欠身道:“沈掌门,魔尊和妖王杀过来了,乐长老请您速速回去!” 依旧…… 不为所动。 “额……清月剑派的钟仙师被魔尊捉走了,还请沈仙师为仙界主持公道!” 钟介然的尝试也已失败告捷。 收徒、剑派、仙界沈向卿竟然都不在乎,那他在乎什么? 眼看着血就要燃尽,谢颜突然跪在叶君晰的跟前,执起他的手,吻在他的指尖:“师兄,嫁给我,好不好?” 刹那间,附在竹子上的魂魄朝着谢颜飞扑过去。叶君晰连忙念动咒语,将其收入瓶中。 魂灯熄灭,谢颜的那张脸似乎也跟着阴沉下来。 吾的妈耶!原来龙阳剑派这么狗血!原来以为叶道友对沈仙师是单箭头,宫少主还稍稍有些回旋的余地…… 这下好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被宫少主捅了,叶道友再傻也懂了,马上就要和沈仙师双宿双飞了! 瞳孔地震的钟介然连忙朝着乐沅荀使眼色,示意她挨自己近一些,好随时贴瞬移符。 然谢颜却拉着叶君晰的手从他二人之间穿过,路过他面前时特地打了个响指,冲着他得意洋洋地说:“哼,你们都不懂~” 钟介然还在回味谢颜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鼻息间一股焦味,扭头才见自己的布兜不知何时烧了起来,里面符纸都已燃成了渣渣。 *** 魂入体内,不过半月,沈向卿就醒了过来。他回到子含峰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叶君晰过去。 叶君晰去了,还带上了谢颜。 三人彻谈了一整夜,突然门打开了。 扫洒的小道童连忙躲在树后,隐约间他听见房中的沈仙师愤慨道:“如果不是他,你我一定会结成道侣,终究是不该让他入了剑派!” 门口的叶掌门牵着谢长老的手,淡笑如风:“师尊已经用锁情环试过一次如果了,师尊成功了吗?” “缘分天定,情由心起。我对师尊,从未动心。” 一缕秋风,吹散话音。 不知何时,他头上的掌门玉冠已经变成了一支凝脂白润的九尾望月簪。 *** 魔尊独子大婚临近,钟海棠叮嘱左护法准备的千里红妆,将整个龙阳剑派堆成了红色。 红绸飘飘,山上却不见几人,只因他们一半去了魔界观礼,另外一半则留在剑派内忙前忙后的给叶长老准备送亲事宜。 魔界更是热闹,大婚前一日,每家每户就准备好了红灯笼,为魔界少主贺喜。各类酒社茶馆为了应付三界涌入的仙修和妖修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妖王和魔尊的梁子解开了,数以万计的妖精涌入魔界,为前任妖王段子鸢的小郎君致贺。 当然,他们更想看一看这现任妖王差一点娶过门,却成了自己外甥媳妇的叶仙师到底是何模样。 七月初七,魔界正殿,金叶洒地,三界之人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唯有高台上一段红似艳阳的新娘步道是无人。 众人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期盼着魔界少主将叶仙师迎娶回来。 阳光明媚,本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突然大风骤起,吹来一朵五彩祥云,下起了太阳雨。 仙界来的人悉悉索索一阵疑问,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下起了雨? 各色妖精喜笑颜开:“咱们这位小郎君可是白圣狐族,狐狸娶亲,那就得下太阳雨!” 而此时,喜乐奏起,一只火红的凤凰划破天际,将那一朵彩云烧起。 火光通天,凤凰盘旋九圈,撒下一片凤凰花雨。 一位身着金龙喜服的男子自火凤上一跃而下,从他英气十足的断眉可辨出此人正是魔界少主,也是今日的新郎——宫哲彦。 新郎抱着另一银发美人缓缓落了下来,而后揽着美人的腰将其放下,牵手并步于高台之上。 银发美人头顶金鸾冠,身披红鲛衣。一双红眸只淡淡扫过台下,都让众人有种心灵被击穿的战栗。 微微一笑间,万千赞美之词,都突显苍白。 萧老板特地在美人的喜服上用金线勾了栀子花,步履间散发的栀子花香让人恍然觉得眼前的银发美人是万年花妖化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结印礼成!” 随着左护法一声高喝,礼炮骤起。 谢颜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此刻可以看见有一根红线将他与师兄的小指牵了起来。无论他眨眼多少次,都不会消失。 再也不用什么问心咒,也不用什么追踪术,仅凭这根红线,他就能永永远远追寻到师兄。 而尾椎骨半寸之上的灼热,也在昭示着他与师兄道侣之印已成! 他的手开始颤抖,连走路都变成了同手同脚,惹得台下一阵哄笑。 觥筹交错后,宫北屹将他再次叫道台前,取过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就要替他带上。一旁钟海棠激动得跺脚,暗自雀跃:“快,快,快!” 就在戒指要套入他拇指的瞬间,叶君晰突然叫到:“阿彦,快跑!” 众人皆是一愣,连谢颜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下意识地转身,见叶君晰已经在他面前铺起了一道冰阶。 那冰阶直通云霄,如同水晶,通体晶莹,熠熠夺目,更耀眼的是三阶之上还立着那位刚与他结为道侣的绝世美人。 方才师兄不是还坐在钟海棠的边上? 谢颜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古籍之中的瞬移术。师兄如此着急,怕是另有什么原因。 他跃上冰阶,打横抱起叶君晰就跑。 身后传来是钟海棠的尖叫:“不好,快,快拦住他们!快呀!” 魔兵立刻涌上冰阶,却被美人丢下的金银首饰逐个击退,眼看就要到冰阶的尽头,他抱着师兄直接一跃而下。 一道剑影闪过,通体银白的银龙霜血正好将他们接住。 剑行极速,不消片刻,便飞没了影。 …… 青山万重,闲云朵朵,他第一次横抱着师兄御剑,谢颜见身后已无人在追,便开口问道:“师兄,方才为何要逃?” 叶君晰低着头在他的怀里用那支九尾望月簪将自己散落的银发重新挽起:“我瞧着钟仙师异常兴奋,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谢颜皱了眉头:“师兄你可知父亲给我戴的是魔界圣戒,我接过,你就是魔尊夫人了。” 他以为叶君晰少说会惊讶一下,没想到师兄反而一声轻笑:“我连仙界第一的剑派掌门都不想做,会稀罕这个?” “那师兄稀罕什么?” “稀罕做你的道侣,还有,介然说成亲以后你要叫我老公才是。阿彦,你得改口了。” 师兄的玉手抚摸着他的喉结,低喃之声勾得他心痒痒,恍惚了一下,才回答道:“啊?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阿彦~” “额……” “阿彦~”/ “唉……好吧好吧,老公。” “太敷衍了,重新来一遍。” 师兄的手已经绕上了他的脖颈,他明知道钟介然教的铁定不会是什么好词,却还是按照叶君晰的要求重复了一遍:“老公。” 师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他顿时心头一颤,觉得自己怀中抱着的不是叶君晰,而是天边绯色的云朵,只有那点点花香在诉说着真实。 他害怕得屏息凝神,唯恐喘|息会将清甜吹散。 止息间,师兄莞尔一笑:“阿彦,抱紧我。千千万万年,别再让我逃脱。” (全文完)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