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尖上个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在你心尖上个妆 作者:奚奚奚嘻 简介 1.新晋小花旦陆珂,人美剧好双商高,长相明艳,性格讨喜。 专访中,主持人问:“能把《明着追》演绎得那么逼真,是因为有亲身经历吗?” 陆珂:“算是吧,大学时为了追学长,把球队资料做成了427页PDF,却被他回了句,别找虐,没结果。” 主持人:“那现在有恋爱计划吗?” 镜头推进,陆珂笑容得体大方,“我没有受虐倾向。” 这一期节目播出,收视率破了纪录,粉丝誓要把无眼男扒出来照一天三顿问候。 2.许言臣因为一次官方发布驻尼格尔大使照片火遍全国。 无数少女被他的颜值和才华击中,为他追起了时事专访。 后来,官媒放出新图。外交官西装革履气宇不凡,他身边的旗袍美人身段姣好,就是乍看格外眼熟。 众人:痛失老公 再仔细看那美人的正脸—— 噢莫,又痛失老婆…… 【小剧场】 世界杯热播的某天,许言臣突然想起什么:“学妹,你做的427页PDF呢?” 陆珂:“找不到了!太虐了!” “必须找,这是夫妻义务。” …… ————满腔热爱都给了一颗顽石。藏在兜里,一捂再捂。 她差点放弃,结果他自己裂开了^ 注:双C双初。甜,HE。文中地名剧情人物皆为架空,没原型,勿考据,温柔看文~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珂,许言臣 ┃ 配角:下本《大佬竟在我身边》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撩倒不婚主义 立意: 第1章 明追 “我女朋友,不劳烦你。”…… 凛冬。 浴缸内的水冰冷刺骨,丝毫热气不冒。 水面逐渐冒出一小串气泡,一张绝美的少女的面庞从水下浮了上来。 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哗啦!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清水四溅,打湿了浴室原本干燥的地面。 女孩儿神情无悲无喜,从衣架上拿了件白衬衫穿上。如果凑近了,能看到她下颌关节处在轻微而不可抑制地打着冷颤。 纤白的脚一步一步地踩起地板上的浅浅水流。她往门的方向走去。 手放在门把上,深呼一口气,往下一按一推—— “卡!”导演喊了声,“第二组准备,五分钟后就位!” 这幕戏因为涉及浴室,提前清场,现场只有女导演、女摄影师兼打光师和女助理立秋。 导演一喊卡,立秋如同听到了下课铃声,赶快把羽绒服披在了陆珂身上,又送上一杯温热的红糖姜茶。 “陆珂,刚才表现不错!下一场你多带带新来的小孩儿。”导演走之前拍拍她的胳膊,“回神了小姑娘,等会儿早点拍早点结束。别把你冻坏了。” 陆珂浑身一点知觉也没有,嘴唇抿得发白。她仍沉浸在这部戏的情绪里。 女孩儿求而不得,现实中她也是求而不得。 许言臣出国之前拒绝了她的告白,人家都海阔天空了,她还在这演着苦情倒追剧。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可可?美人?你说句话?一声不吭怪瘆人的。”立秋手脚麻利,赶紧把充满了电的暖水袋塞给陆珂。 又撕开暖宝宝粘在她的衣服里,压低声音,“大姨妈还没过呢,你也太拼了吧!当心痛经。” “没事儿。我们老陆家的家风一向彪悍,活着干,死了算。”陆珂抬手止住她的动作,“一会儿拍完直接换衣服,别贴了。” 立秋知道陆珂这是从剧里醒过劲儿了,冲门外撇了撇嘴, “这么有自信?外面那个周森,有个外号叫周十条,没有十条之内能过的,谁叫人家有钱呢,带资进组,狸猫扮虎。下一场搞不好能拍一下午。” 陆珂喝了两口红糖姜茶,暖意回笼,“帮我把剧本拿来吧。” * H市康桥国际机场。 一个胖子在出站口举着个大大的爱心牌子,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许言臣学成归国”,其中许言臣三个字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标红加粗,还做出了爆炸对话框特效。 那胖子左顾右盼,终于在人流中发现目标,目标英俊潇洒,长身玉立,只是似乎没看见他,目光从他举的牌子上默然划过,径直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许言臣!许言臣!老许!”胖子扛着牌子,好不容易追上那双长腿的速度。 那人摘了墨镜,露出清冷的一双眼,“你谁。” 做的牌子也太傻了,这个朋友他不想认识。 “……得了吧老许,去康庄聚聚,兄弟们给你接风!” * 陆珂在剧中饰演的女主角叫夏夏,男主温彦明是公司总裁。 她和男主的第一场对手戏,是从两人在一起后,夏夏知道男主没几个月可活了,穿上他的衬衫去诱惑他开始。 第二场。 女孩儿头发湿漉漉的,白衬衫贴在她身上,恍若半透明。她轻咬了下唇,向床边看财经报纸的男人身边走去。 “温彦明。”她抽走他手上的报纸,“报纸有我好看吗?” 男人看她的眸色深了—— “卡!”导演提醒,“周森,注意一下表情。” 言外之意,周森现在的表演太过油腻露骨。 重来一次,男人沉声说,“你最好看。” “你骗人。”女孩儿随手把报纸扔在地毯上。温彦明冷脸,“穿这么少,别着凉了。去把头发吹干,柜子里有睡衣。” 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那人却一下被她推倒在床上—— “卡!”想想那一大笔注资,导演控制住叹气的冲动,“周森,你现在应该抓住她的胳膊,告诉她这样不可以。” 陆珂要表现女生娇羞却勇敢地想去推倒男朋友,而且这个男朋友还是得了脑瘤的,她根本没用几分力气,结果这小子居然就势躺下了。 “大哥,你严严实实地裹着,我快冻死了。超常发挥一下,一把过,OK?” “OKOK。”周森一叠声答应。 周森那一倒,歪打正着,导演有了新的想法,“男主做了化疗,身体虚弱,直接被推倒或许更有张力。下面你们先看着发挥一次。如果不行,再走剧本。” 女孩儿把人推倒后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她心一横,伸手要去解开男人的衣扣,胳膊却被他牢牢禁锢,他厉声问,“夏夏,你这样对得起你以后的丈夫吗?”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丈夫?”女孩儿泪眼朦胧,却执拗着,“我只想要你当我的丈夫。” 突然,她望向摄像头,“……对不起田导我拍不下去了。我受不了不分时间地点对着女演员发|情的搭档。” 周森刚才居然暗戳戳地借助两人对峙的动作试图顶|胯。真是恶心到家了。 “不好意思,刚才失控了。”周森一脸无辜纯良。 陆珂起身时,膝盖好巧不巧地压在了他兴奋的晋江上,狠狠碾了一百二十度。 她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衬衫,学着周森刚才的语气,“不好意思,刚才失衡了。” 周森疼得大脑空白,捂住晋江缓了几秒,粗着嗓子呼哧呼哧地抽气,周围的工作人员想笑又不敢笑。该! “我赔违约金退出剧组。”陆珂接过立秋递过来的羽绒服,把湿发挽做一团用皮筋简单扎了,看也不看疼得滑下床缩在拐角嘶哈呼痛的男主角,“走吧立秋。” 两人回到酒店房间,立秋老练而又专业的表情和气势马上卸载,她抓着陆珂的胳膊直晃,“太飒了可可!哈哈哈哈解气!你不是学过跆拳道嘛,刚才应该直接把他揍成猪头!” “哪里犯错打哪里。”陆珂把衣服扔进行李箱,“你跟岚姐汇报一声,让她做好准备,别被周森反咬一口。” 岚姐是明华娱乐指派给她的经纪人。之前带过影后春华,最近春华活动减少,打算出国游学,岚姐时间正好空了出来,公司便让她带带陆珂。 “我去!忘了这茬。我这就去。”立秋找到岚姐的电话,拨了出去。 陆珂收拾完所有要带走的东西,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心情好了些。她敷着面膜,抽空拿手机看了眼,闺蜜发来消息,“最近会有个惊喜,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她回。 除了许言臣,还能有什么惊喜。但许言臣已经出国一年,他们也有一年没联系了。 立秋很快过来汇报,“岚姐说,她去和片方谈,让咱们稍安勿躁。”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陆珂撕下面膜,抬手拍脸促进精华吸收,“态度要摆出来。你去订车,咱换个酒店住。” 车订到了,陆珂和立秋往门外走,在拐弯处被田导叫住,“陆珂,制片方刚刚打电话过来,非要留住你。晚上有个聚会,咱们商讨一下这事该怎么解决?一定让你满意。” 田导是圈内有资历的老导演,她的面子陆珂不好直接驳。 “田导,你也看出来了,周森和男主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让大公鸡来演一条龙,这不是搞笑吗?我没法跟他搭档。” “我会跟片方反映。”田导说,“那说好了,晚上的聚会在康庄888房间,准时到。” “好的田导,今天拍戏的录像带,您能发一份到我邮箱吗?” “行,别闹脾气搬家了啊。有意见再沟通。” * 陆珂在888房间见到周森时才知道事情大条。 原来羊毛出在羊身上,周森能当上男主角,不是有赞助商撑腰,而是直接打入制片方内部了。 怪不得他底气那么足,在片场都不知道收敛。 在座的片方大佬有老有少,气质迥异,表情不一,但只要周森在场,基本上坐实了这顿饭不是和谈会,而是一场鸿门宴。 任人宰割的滋味很憋屈。 陆珂的心思在电光火石间转得飞快,她面带笑容跟大家打了招呼落座,手悄悄伸进大衣口袋里,点开了录音键。 自从进了娱乐圈,她就把录音键调在了主页,那位置熟悉到她闭着眼睛都能打开它。 “年轻人拍戏就是容易冲动。”吃了一轮,酒也敬了一轮,终于言归正传。 “再磨合磨合,多相处几天就好了。”只需要一个提话头的,几个和事佬,再来个拍板的,她一个第一次拍上星剧的新人演员,想换男主?那是蚍蜉撼树、痴人说梦。 * 隔壁,一群大学男生在觥筹交错间聊得火热。 “咱们的外交官回来了,必须喝一个!”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一处。那人虽然穿着休闲装,却没什么学生气,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 “刚回国,生物钟紊乱,我以水代酒。”那人气质干净凛冽,眉目平和。 “够不够兄弟啊许言臣!”有人把自己的酒杯满上,跟他碰杯,“我刚才看到咱H大校花陆珂了,你喝一杯,我就告诉你她在哪个房间。” 许言臣跟他碰了一杯,把杯中水饮尽,“吃了晕车药,多担待。” “她就在隔壁。” * 事没办成,酒还得喝。陆珂基本没夹过菜,这些人的嘴脸让她觉得恶心。 这顿饭她权当散伙饭,吃完饭,不惜一切代价,她要和剧组解约。 宴到尾声,陆珂推脱不掉,喝了几杯。 她平时也能喝酒,几杯红酒误不了事。结果散场后行至半途,膝盖一软。立秋差点架不住她。 这酒不对。 “小姑娘没什么力气,我来帮忙吧。”有个中年男子架住陆珂的胳膊。是刚才在酒席上自称姓季的。风评……不佳。 “季总……”立秋绞尽脑汁想着不得罪人又能拒绝的客套。 “我女朋友,不劳烦你。”许言臣从拐角的阴影处走出,示意季总松开手。 立秋瞪大了眼睛。 是她不够专业?从没听说过陆珂有过男朋友。 许言臣见那两人僵持,几分不耐隐于眉宇间,“她叫陆珂,H大建筑系转传媒系,今年大三。” “她闺蜜姓黄,她的微信名叫可可是个大美人,头像是条萨摩。” “可以了吗。” 立秋犹豫,“但是这些网上都能查到?” “我给她打电话。”好人做到底,许言臣拨了陆珂的号码。 两秒后,在他笃定的眼神中,一阵狂热的《野狗disco》响彻走廊。 第2章 灼灼 “以后是不想生孩子了?”…… 这人什么来历?居然在陆美人那里拥有一份独特的来电铃声。立秋傻了。 眼见着陆珂的手机要唱到“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归家”,许言臣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抬眉示意立秋交人。 “啊,可以可以。原来是刚回国的姐夫。” 两尊大佛,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立秋信了他确实是陆珂的朋友,忍住笑信口胡诌,顺手恭敬地把陆珂的胳膊交到许言臣手上。 “既然家属来了,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季总也放了手。 “行了,他走了。接着。”眼见着季总走远,许言臣手一松,陆珂差点没站稳,好在立秋机敏,把一个活色生香的醉美人揽在怀里。 这一揽倒是激发了立秋的保护欲。 虽然面前的男人生着个薄情面相,目若刀锋,令人心生寒意,她仍壮着胆子问,“你不是可可的男朋友吗?” “不是。” “他不是!”陆珂醉眼朦胧,一挥手,反驳,“许言臣才是我男朋友!” “你看。”许言臣说,“我走了。接下来你们自己解决。” 陆珂晃了晃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再一看,那是一张她朝思暮想的脸,“许言臣?你回国了?” “……”立秋看许言臣的表情变得微妙。 男人的嘴,说谎的鬼。 陆珂头晕脑胀,摇摇晃晃地往许言臣的方向走。许言臣下意识后退一步,只听她说—— “酒有问题,救我。” 说罢,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立秋飞奔过来,打算把她从地板上扶起,结果努力了几次都没抬动。 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考究的皮鞋。那人走过来,弯腰把陆珂打横抱起。 “姐夫,咱去哪啊。”立秋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陆珂腿长,走路已经够快的了,没想到这个男人更快。 “走不成了。开个房间。”许言臣放慢了速度,“别叫姐夫。” “噢……”跟陆珂也有一年了,第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事情,立秋结巴起来,“开开开房间?” 许言臣停下脚步,怀中人的长发从他手臂垂下,“不然呢?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抱她出酒店,然后包揽明天的娱乐头条?” “明白!我这就去前台开。” “不用,我有卡。” 电梯到了28楼,许言臣把陆珂从怀中放下,对立秋说,“你扶着一下。”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vip金卡刷开房门,“进来吧。” 立秋架着陆珂,把她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许言臣正在打电话,她隐约听到几句,“让你老公想办法,康庄今明两天必须加强安管,不要把媒体放进来。” 那边说了什么,许言臣回,“不是我出事,是你朋友陆珂。” “不,她助理也在,你别想多。” “你再磨叽天都亮了。别八卦了,赶紧办事。” 见他的目光望过来,立秋举双手,“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应该听。”许言臣说,“你是助理,要求跟经纪人不一样。经纪人要八面玲珑顾全大局,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好她。学机灵点,有时间去练几招防狼术,别遇到事还要她反过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助理?”立秋刚才就想问,这人知道陆珂这么多事,还说不是她男朋友,根本没什么可信度。 “我还知道她的经纪人是王岚。她跟公司的合同签了五年期。”许言臣说,“你不要多想。明华娱乐是我家的,我知道点事再正常不过。” “啊,太子爷。”立秋倒吸一口凉气。 床上有了动静,陆珂兴许是被两人的对话吵醒,掀开被子走了过来。 “你是谁啊。”陆珂看了看立秋,费劲地辨认了一下,又问许言臣,“你女朋友?” “真喝大了。”立秋扶着她哄,“不是,我是家政。你先回床上乖乖坐好,我去给你弄点醒酒的饮料。” “我不喝饮料!渣人都想害我。” “好好好,不喝,咱坐着。” “呦。我是在做梦吗?许言臣?”陆珂挣开立秋的手,走到许言臣面前,伸出两只手在他英俊的左右脸上各揪起一块肉来,甘醇的酒气离他很近,“我想你,不对,我想揍你很久了。” 许言臣把她的手拿下来,直接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你再下来我就走了。” 她彻底老实。 “现在说什么安管不安管的,可能有点晚。走不掉了。”之前许言臣打电话时,立秋看了眼楼下,人头已经逐渐拥挤。 不知是谁透了风声,记者们如恶汉闻到了肉香,火速赶来想分一杯羹。 许言臣在窗台处望了一会,看了下手表,“你们不能在这一直耗着。她要是今晚不出去,以后就别想清净了。” “康庄本来就是酒店呀。喝醉了在这住一晚怎么了?”立秋不解。 “如果只是普通的剧组聚会,为什么来那么多记者?”许言臣说,“除非有人告密。她最近得罪过谁?” 立秋马上想起了那个被陆珂教训过的男主角。 “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岚姐,问她怎么办。” 她拨通电话,王岚对手下艺人被暗算一事也是火冒三丈,但眼下过了这一关更重要,“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得让她醒酒,立马从康庄出来,越耽搁越坏事。” “她……醒酒有点难。” 许言臣虚倚在窗台处,冷眼看着床上的陆珂和正打电话的立秋,突然有了主意。他示意立秋把手机给他,自己跟王岚说了几句话。 立秋重新接起时,被王岚的命令弄傻了。什么叫“你和陆珂换一下衣服,你戴上帽子口罩墨镜,把记者引走”? 把记者引走没问题,把陆珂留在这,两人一旦干柴烈火烧了起来,这责任谁背? 许言臣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别担心,我对她没想法。” “……” 陆珂是万千少男的梦,他居然对她没想法? 尴尬只停滞片刻,立秋说,“我现在化妆换衣服走人。你得开着视频,以防万一,是不是?如果同意了你就回避一下?我和她换衣服。” “行。”许言臣应下,去了浴室,给她们腾出空间。 立秋很快乔装打扮完毕,马尾放下,穿上高跟鞋,看起来和陆珂真有几分相似。 “那我先走了,许公子。” “跟康庄老板说了,门口有两名保镖护送你,车也已备好。跟着保镖走吧。” 门被轻轻带上。 “不好好当你的白富美,非要进大染缸,图什么?”看着从大牌修身礼服裙换成简单卫衣的陆珂,许言臣递给她一杯温水,低声问。 陆珂把水喝得干干净净,杯子交还到他手中。 图什么?不就是想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让他看到吗?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一上网就能看到她的消息,一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她的节目。 只要想着,这样就能变相地在异国他乡的他面前刷存在感,她能马上从懒觉中一个鲤鱼打挺,精神百倍地投入工作。 这人的心比石头还硬。一次都没有主动给她发消息。 她发的他从不回,如果不是朋友圈偶尔还有更新,她都要怀疑他换号了。 空气中燥热难当,她有些心痒。 “我可能被下|药了。”她揪着被子,浑身的血管中如有蚂蚁爬过,“你……” “想继续在圈子里待,你就把这个暗亏吃了,先收集证据。总有一天能把那人扳倒。”他说,“不想待就直接报警,不过没对你构成实质性伤害,应该效力不大。” 陆珂:“……” 他都回来了,什么圈子不圈子的是重点吗! 她内心天人交战,所有的爽直在他面前失去了效力。 不能直接扑倒,显得太急不可耐。 也不能总暗示,那简直是绿茶和白莲的完美结合。莲子绿茶汤她做不来。 “现在的情况是,我中计了,药效发作了,你有什么靠谱的办法吗。” “什么感觉?”许言臣说,“药也分很多种。” “想睡觉。”她直接开口。 大拇指抠进了绵软的被子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温热的棉花一处,噗通噗通。 “那就睡啊,你身下就是床。” ……想和你困觉。这句话在她舌尖盘旋许久,不敢吐露。 “你牺牲一下,抱着我睡?”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面上浮现红晕,看起来纯情中带着几分可口,“纯睡觉,什么也不做。” “我牺牲精神没那么强。”许言臣说,“我大概了解你是哪种难受了,不然你试着去一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陆珂难受得快哭出来了,她掀开被子往浴室走。 许言臣也不拦着,任由她去了。 冷水的淋浴头被打开,浇湿了一头一脸。她仍然觉得整个身子被架在一簇一簇的篝火上,慢慢灼灼地烤。 这药效是多强?她偏不信这个邪。 陆珂把淋浴头扔到了浴缸里,又拧开水阀,在浴缸内放满冷水。 幼白的长腿一迈,将自己泡了进去。 寒意如阵阵冰锥侵入体内。竟觉得比拍戏时还要刺髓。 房内,许言臣正在沙发上翻看着杂志,架放在电视前的手机屏幕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女声,立秋的脸露了出来,“我出来了。记者们应该散了。可可呢?” “聚餐时被下药了。药效发作,她刚去冲冷水。”男人声音浅淡,像是聊起天气。 立秋急了,“什么玩意?早上拍戏刚泡过冷水!她还在生理期呢!以后是不想生孩子了?” 许言臣脸一沉,放下手中杂志,疾步往浴室走去。 第3章 我会 “好绝一男的。” 许言臣之前的态度在陆珂脑海中清晰地回放,如同开了慢镜头。 她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他不为所动,看来确实对她没什么感觉。 要点脸吧陆珂。别再自讨没趣了。 悲伤之后只余麻木,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那点滚烫的湿意很快融入冷水中,仿佛从没存在过。 许言臣本意只是让她清醒些,想着她到了浴室一照镜子,人也该清醒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陆珂今天倒是傻得实诚。 他推开门时,她正穿戴整齐地闭着眼睛泡在浴缸中,一副老僧入定状。面上樱粉淡淡,唇色却苍白若纸。 许言臣一把把她捞起来,入手时浴缸中的水冰凉,他冷下脸,“这种时候你倒听话,脑子呢?” 她的头发之前被淋浴头冲出来的水浇得湿透,几缕刘海软软地贴在额上,有几分落水狗的意味。 陆珂睁眼看着他刀凿斧刻的侧脸线,鼻腔突然有股温热涌出。 她用手探了下,一看,是血。 “放我下来。”她深感没脸见人,“我好了。自己能走。” 原本该来的大姨妈滞阻,居然从上面下来了。殷红醒目,胸前的白色卫衣上也滴了一小滩。 沉沉的轻笑从许言臣嗓中发出,手指却紧了紧,加快了脚步往床边走去。 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出声。 陆珂心里恼火,把一手血往他衣服上抹,很快,他的米色毛衣变得血迹斑斑。 许言臣吃不消她这样的胡搅蛮缠,把她放下,顺手拿了件浴袍扔给她,“擦干了换上,低头捏着鼻子止血。我去给你找点姜茶。” “你们是在浴室决斗了吗?我的天呐!”立秋从视频中见到两个身上带血的人,惊了。 许言臣还好,主要是陆珂,本就生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她自己胡乱擦得下半张脸颊都是血糊糊的。 陆珂怕许言臣冒出什么“她刚才在我怀里流鼻血”之类的虎狼之词,扑过去把视频关了。 已经到了公司,正瞪大了眼睛看视频的立秋只觉得窒息,恰巧王岚过来,她收了手机,站起身,“岚姐。” 王岚点头,“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们俩,好像……打架了?”视频断得不明不白,立秋想说清楚,奈何她对许言臣的了解程度实在有限。 “什么叫好像?”王岚皱眉。 “两个人身上都有血!然后视频断了!” 王岚问,“谁挂断的?” “可可挂的。” “那应该没事。”王岚松了口气。 立秋问,“岚姐,这个许公子到底什么来历啊?为什么说明华娱乐是他家的?” “明董是他妈妈。”王岚说,“他之前出国了,为人也比较低调,公司知道他的存在的都是老人。” 立秋受教,点头,“他真的是个狠人。” 照她偷录的视频来看,陆珂做到这份上,相当于主动投怀送抱了,许公子竟能说出让她去冲冷水澡的话。 得多大定力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无情。 王岚又交代了几句明天帮陆珂脱身善后的事情。 临走前,她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陆珂的闺蜜,是明董的亲外甥女,几乎是当亲女儿养的。明董爱屋及乌,非常喜欢陆珂,只是从没明显表现过。所以,你懂?” “啊?” “下次,再有这种酒会,再有人恶意敬酒,推掉,不喝。” “遵命!”立秋神色飞扬。 王岚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得到许可,她推门而入,“明董,您找我?” 办公桌后,一张低调中透着奢华的纯黑座椅转了过来。女人正值中年,那张脸雍容大气,气质比起当今炙手可热的影后也丝毫不输。 “怎么样了?他们俩。”自从听了王岚的汇报,明华就在等着后续消息。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喜欢到骨子里,他不会碰人家姑娘。 许言臣对感情的冷血程度比他爸还严重。二十年了,明华从未因为儿子的恋情烦恼过。 早恋一次没有,上大学也不谈恋爱,她甚至旁敲侧击地给他发了几部钙片,问他看了有什么感受。 许言臣回她二字:“无聊。” 但世间万物本来就充满变数。 王岚思虑后决定老实报告,“听立秋说,似乎打了一架,挺激烈的,两人衣服上都有血。” 明华秀美的眉微微挑起。 衣服上都有血?挺激烈的? 晚辈的私生活,她不好评价。明华轻咳一声,“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岚请示,“那,这部《明着追》,咱们是辞演还是和片方再谈?” “不辞,也不谈。”明华敲了敲桌面,“那个季总,有几桩事挺不光彩,证据恰好攥在我手上。一会我给他打电话,把男主角换了。” “我明白了。”王岚说,“男主换成咱们公司的?” “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时简最近档期空着,你去跟他谈。” “时影帝自从成立工作室,已经好几年没接电视剧了……” “事在人为。”明华微笑,“山珍海味总会吃腻,说不定他偶尔也想回忆一下家常菜。” “好的明董。” “还有,春华游学快回来了吧,到时你让她带带陆珂。” “好的。” 王岚合上门。陆珂是真的命好,比影后还像明华娱乐的亲女儿。 * 许言臣出了酒店,去隔壁的T-market买了一身衣服,一顶帽子和口罩墨镜,结账前顺手拿了包卫生巾扔进购物车。 回康庄后,又绕去餐饮部要了杯姜茶。经理问他是否要放红糖,许言臣想起陆珂的鼻血,再放红糖别再给补血崩了,“不用。姜少放。” 又顿了顿,“醒酒汤也煮一碗。” 给她醒醒酒,免得过会儿再发什么疯。 陆珂给他开门时已经换上了睡袍,脸上的血也早洗干净。 许言臣把手中的姜茶递给她,“喝完,防发烧。” “许言臣,你回国待多久?”陆珂清醒许多,可以跟他正常叙旧。 “一年,然后外派。” “噢。” 室内归于沉寂,只有她小口喝姜茶的声音。 “需要什么可以再叫跑男。”许言臣出声。跑男是专门为顾客跑腿的,24小时代买代送,随叫随到。之前在H大,学生们有急事就打电话找他们。 “不用,立秋一会找人给我送来。” “你那个小助理?”许言臣看着她喝完姜茶,指了指另一杯,“醒酒汤。” 醒酒汤里有着西红柿和面粉、葛根的味道,酸甜可口。她晚上只喝了几杯酒,没吃什么东西,正好把它当夜宵。 “对,跟我一年了。”陆珂捧起那个海碗。他是把她当蜘蛛精还是白骨精了,搞得跟怕她再度变身似的。 又是可怕的寂静。 “谢谢你帮我买东西和开房间。”陆珂用勺子搅了搅醒酒汤。私心里她想吃慢点,这样他还能多留一会儿。 许言臣看着她把醒酒汤喝完,“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钱不急,账单我回头发你,等你有空打我账上。” 连见面也省了。 “都是老同学了,这么抠啊?坐拥明华娱乐,这点钱还要还。”陆珂脸上带着揶揄。 进圈子的好处就是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各种场合中把脸皮磨厚了。 现在哪怕在许言臣面前刚刚出了丑,她也能跟他谈笑风生。 仿佛刚才要跟他睡觉的人不是她。 “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他说。 似乎这样是天经地义。 陆珂笑出声,“你这样的性格挺好的,适合当老公。自己不舍得花钱,以后都留给老婆孩子花。” “那倒不会。”许言臣说,“我是不婚主义者。” “……”话题聊到这里算是聊死了。 “你明天乔装一下再走。最好跟平常风格不同。”临走前,许言臣交代她。 “没什么风格是我没试过的。”少女淑女熟女,这些造型她都有过。 许言臣想了下,“吊丝风格吧,就像你下铺刚来H大时那样。” 那种黑框眼镜波波头?挺可爱的风格,怎么在他眼里就成吊丝了? 陆珂窒了一秒,“她好歹是你表妹,还是我闺蜜。别这么损人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损习惯了。”许言臣说,“你休息吧,我走了。” 许言臣走后,陆珂浑身的细胞都松懈下来,又觉得怅然若失。 她回味着今天说过的话,这么一串联,有点意思。 所以在许言臣那里,他越损你证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高? 那他凶她的那句“脑子呢”,四舍五入就是打是亲骂是爱了? 害!这么一推理,刺激!她扑到床上,卷着被子使劲打滚,把红苹果脸埋在被子里。 立秋打电话过来,“可可,你刚才跟他没什么吧?” “我倒想有什么。”陆珂话音里带着惆怅。 “……你不会吧?”立秋哀叹。 “我会。” “那是公司的太子爷哎。老板的孩子!万一你们成不了,你就不怕以后尴尬吗?” “我还是我爸爸的太子女呢。”陆珂说,“只要功夫深,老公领进门。你不懂。” “……你没救了。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喜欢这么个冷情男,如果失败了,脸往哪搁?” “管它呢。”又不是没失败过,她已经不care了。 次日,立秋挂着硕大的两只黑眼圈。 她对昨天的事闭口不谈。陆珂倒觉得奇了,问,“怎么了这是,话痨变成锯嘴葫芦了?” “可可。”立秋哭丧着脸,“咱不喜欢他了好吗,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你们在浴室打了一架,又在床上打了一架,完事他还灌你避子汤。真的,好绝一男的。” “你这个梦还融合古今中外呢。”陆珂快笑裂了,“咱这个车去哪,怎么不是公司的方向?” 第4章 影帝 “一前一后出酒店” “去剧组,听岚姐说要换男主角,周森被撤了。这次换了个豪华版的。” 陆珂来了精神,“详细说说。” 立秋喜气洋洋,“我听岚姐说,换了个影帝级别的。” “然后呢?” “岚姐说到片场就知道了。” 瓜吃了一半,还不知道是不是注水瓜。陆珂斜靠在车窗边,胳膊撑着头,“行,我睡会。” “你昨天一夜没睡?看起来比我还困。”立秋拿了条毛毯递给她。 “到片场叫我。”故人相见,脸丢一半,怎么可能睡得着。 许是姜茶性热,前半夜火意直冒,她又喝了立秋派人送去的桑菊感冒颗粒。 一会儿驱寒一会儿清火,结果就是后来小腹剧痛,像数把钢刀在里面强硬绞肉。 作天作地,一夜无眠。 * 陆珂这一觉睡得昏沉。车到地点,立秋喊她,才发觉不对。 露出来的肌肤烫手,那张脸已经深红一片。立秋摸了她的额头,“我的天呐,可可,你在发烧!” “没事。”陆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是困,头脑清醒,不耽误工作。” “那也不行。现在是逞强的时候吗?”立秋让司机先开去附近的医院。 陆珂一句话止住司机转弯的动作,“去片场,第一天不能让人家空等。” “起码先打一针退烧针。”立秋毛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陆珂没什么力气,喊立秋,“帮我拿出来,开一下外放。” 一道通透而有磁性的男声在车厢内响起,“舍得接电话了?” 是许言臣的声音。 立秋顿时像捧着块刚出炉的山芋,恨不得把手机扔掉,手也剁了。 陆珂放下撑麻了的胳膊,脑袋支棱在窗户上,说,“嗯?你不是刚打的电话?搞得跟打了好几个似的。” “发微信你没回。” “在车上,没看手机。有事?” 许言臣问,“退房了?没被媒体拍到吧。” “要是拍到,现在的通稿都满天飞了。名字就叫真假花旦安能辨,一前一后出酒店。”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 陆珂一句话没说完,立秋在旁边飞速截过话头,“报告许公子!她发烧了特别烫人还不愿意去医院非要去片场拍戏!” “不能请假?”许言臣话音重了。 陆珂回他,“换了男主角,第一天就迟到不太好。” “请个病假打一针能花你多久的时间?本来脑子就转不开,再烧更傻。当心没人要你。” “我不。”车子路过减速带,搭在玻璃车窗上的脑袋磕得有点疼,陆珂坐直身,“你以什么身份让我请病假。” “明华娱乐公司理事,这身份,够了?” “公司啥时候有了你这号理事?” “刚才。” “……” 立秋顶着陆珂杀人的目光挂了电话。 “去打一针?” “熬过今天再说。”陆珂歪倒在她肩膀上靠着,随手从储物侧门拿了瓶矿泉水贴在发烫的脸上,“没办法,剧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周森昨天还去饭局上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今天就被换掉,他不会善罢甘休。 陆珂有直觉,过不了多久,周森就要搞事。她不能自己把头洗干净递过去让人砍。 没能再补多久的觉,车已到片场。 不知为何,片场围着一大堆媒体。立秋一路艰难地护送着陆珂往里面走,“得跟岚姐汇报,给咱派个保镖。” 田导正指点着布景,见陆珂来了,“正好,陆珂,浴室那场戏不是拍过了吗,那场只有你,还能用,今天就接着拍你进房间找温彦明那场。” “好的。” 立秋在旁边听到陆珂答应,几乎昏厥。拍哪场不好?都发烧了,这数九隆冬的,还去穿那件迎风飘扬的白衬衫? “田——”立秋想跟导演反映情况,陆珂看了她一眼,立秋无奈消声。 陆珂在化妆间上妆时,立秋递给她一杯水,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粒药片,“退烧的。你真不要命啦?” “哪里弄的?” “问时影帝的助理借的。”立秋说,“他们有豪华药箱,里面啥药都有。” “时影帝?”陆珂稍微抬头,让化妆师方便画眉,问立秋,“时简?” “对啊,不然还能是哪个。” 化妆师也接话,“能请到时影帝,咱这个剧是注定要爆了。没发现外面的记者都抵之前十倍了么?” “时简可是影帝啊,听说他对拍戏质量要求严苛,一会儿搞不好要录个十条八条的。”立秋却愁起了当下。 “不会的。我有那么差吗。”陆珂说,“别自己灭自己威风。” 眉毛终于搞定,陆珂喝了口水,化妆师给她薄薄地涂了层唇膏。 再把头发用喷壶打湿,长卷发披在身后,她换上白衬衫,又一次从陆珂变成了夏夏。 她进了卧室。 影帝就是影帝,饶是看到她穿成这样进来,神色也仍是淡淡的。 陆珂没来由地想到了昨晚的许言臣。 她抽走温彦明手上的报纸。他抬头看到她的湿发,不悦,“穿这么少,别着凉了。去把头发吹干,柜子里有睡衣。” 她又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只是力度落到他身上软绵无力。 男人站起身,拿了个浴袍让她裹好,随即找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 吹着吹着,他觉得她额头的温度不对,俯身在她耳边问,“你在发烧?” 她轻轻嗯了一声。 拍戏呢,他这是干什么?她都出戏了。 男人手上给她吹头发的动作不停,口中斥责道,“不听话的小孩,到时押到医院去打一针,就知道生病难受了!” “……我错了哥。”戏已经跑偏,陆珂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演。 “下次再这样作践自己,看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他的声音渐渐染上怒气,“你这样对得起你以后的丈夫吗?” 当心没人要你。许言臣也这么说。 是她想作践自己吗?但凡有点办法,她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一席话砸到了陆珂心坎上,她鼻子一酸,却挺直了脖子,像只骄傲的小天鹅,“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丈夫?我只想要你当我的丈夫。” “夏夏……”他终是叹气,把她揽入怀中,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的眼眶已红透。 你是不能得逞,我是不敢任性。 爱而不得的人不止是你。 在场的女工作人员都红了眼眶。 影帝带戏的气场就是不同,和周森昨天拍的那场一对比,高下立见。 “卡!”田导激动得直接从摄像机后面的凳子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两人面前,“刚才那一场太完美了!你们俩是我拍过的气场最合、配合最默契的男女主角。这部剧必定大火!” “您过奖。”时简褪下剧中人的气场,一派温然。 “接下来能不能录一些花絮,有爱的或者搞笑的,等正式播出时放在网上?”田导对这部剧投入的心血不少,有这种要求再正常不过。 然而男主却推拒了,“剧还是质量取胜,以后有重拍或者笑场的片段用来当花絮吧。特意拍出来的花絮会显得不自然,您觉得呢。” 他都这么说了,田导也不好强求,“那一会换个造型,拍下一场。” “抱歉,田导,我身体不太舒服,您看能不能明天再拍?”时简说话间看了眼陆珂。 陆珂看出了他这是给自己打掩护,感激地冲他一笑。 影帝愿意来演偶像剧,对剧组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幸运。田导自然同意,工作人员收工后,时简跟陆珂说,“走吧。” “啊?”陆珂问,“走哪?” “去医院。你再烧下去就糊了。”时简蹙眉,他身高近一米九,即使平常跟人沟通时态度温和,压迫感仍不容忽视。 “别,我助理陪我去就成。”陆珂说,“谢谢简哥。” “几年没见,学会客气了?”时简倒了杯热水给她。 陆珂接过,“我只是不想传绯闻。” 她还没追到许言臣,这个时候传出绯闻太要命了。 “公司直接派车过来了。”立秋进来报告,“可可,咱走吧?” 路上,她小声而兴奋地跟陆珂说,“是房车哎!咱们发达了,我要一直跟着你,直到成为影后的腿部挂件!” “可以可以。” “你跟时影帝认识啊?”立秋的声音更小了。 陆珂被她的求生欲整得想笑,她故意凑到立秋耳边说,“他追我好多年。” 劲爆!立秋的表情比调色盘还要五彩斑斓。 房车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桌上医疗用品一应俱全。 “小蔷薇!”陆珂一眼见到张熟人脸,跟他打了个招呼。 立秋左看右看,房车内除了男医生,只有一个男胖子,没发现有哪个可爱妹妹像小蔷薇的。 “别看了这位妹妹。我叫强伟,伟大的伟。可以叫我强哥,谢谢。”男胖子举起手来,一脸生无可恋。 “许言臣说过蔷薇适合你。”陆珂笑,“你怎么来了?” “我在明华娱乐实习啊。”强伟说。 “许言臣说他当理事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就在他手底下工作。” “那,是他让你来的?他还说什么了?” 强伟有些为难,陆珂顶着一张明艳的脸,他说不出口。 陆珂安慰他,“没关系的,你照实说。我不告诉别人。” “许理事说,直接给你打两针,这么热爱工作就去继续工作。” 第5章 错药 “性别对换,评论过万” “今天不拍戏了!我要走了!”陆珂挥了挥手,麻溜地往门口走,“再见了朋友们。” 强伟堵在房车门口,“不行啊,许理事还说了,派房车过来,就是怕你跑了。打完针你爱去哪去哪。” 角落里的男医生如强伟所言,拿起了针管。 陆珂感觉自己头顶的头发齐刷刷竖了起来,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她妈就是医生,还是全国有名、挂号要提前一周预约的那种,也不耽误她见针就腿软。 立秋扑哧笑出声,被陆珂揪住耳朵,“好啊,又是你告的状吧?” “疼疼!”立秋举双手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陆珂松了手,冷笑,“用你家男神发誓?要是说谎,你男神要么跟别人隐婚生子,要么糊一辈子。你现在发。” “太狠了吧!”立秋倒抽一口凉气,“我没主动说啊!许公子问我我才说的!” 陆珂在真皮座椅上坐定,“嗯?谁狠?找个男医生来给我打针。许言臣这是不把我当女的了?” 那男医生开口,声音清丽,“姐妹,我就是头发短了点儿,胸平了点儿,不至于像个男的吧?” 这就尴尬了。陆珂轻咳一声,“误会,误会。美女咱换输液吧,我血管粗,好找,一扎一个准。” 两分钟后,她如愿输上了液。 “笑一个。”强伟对着她咔嚓几张,“哎,好,我发给老许,让他放心。”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陆珂说完之后想起来欠许言臣的那笔账单,没扎针的右手抬起,食指向上,冲立秋勾了勾,“过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您吩咐。”立秋巴巴儿跑了过来。 陆珂转念一想,这钱还不能还。只要她能多苟住一天,就和许言臣多掰扯一天。 这世界除了情感羁绊,只有金钱关系最牢固,让人念念不忘。 债主关系,啧。多么地甜美芬芳。 思及此,她换了个要求,“我手机在左边口袋里,帮我掏出来吧。” “就这?”立秋脱口而出。 陆珂笑了,“这样不行?你实在内疚的话,就把台词本拿来,趁着输液给我通读全文。” “不不不,这就拿。”立秋从陆珂的白色羽绒服中摸到手机,双手奉上,“您的爱机。” “帮我把壳抠掉,太重了。” 立秋照做,把壳抠掉给她,“您的爱壳。” “……我、要、手、机。” 陆珂刷了刷微博,“嗳?黑子这么敬业?” 营销号开始造谣时简和她关系不合,拍完戏连花絮都不愿意和她拍。 立秋凑过来看,“哟,还说得有板有眼的呢。要不是我在片场,搞不好我就信了。” 陆珂关掉微博,“还是看朋友圈吧,让我感觉世界充满爱。” 朋友圈里,闺蜜黄时雨刚发了张烤肉图,五花肉在圆形烤盘中滋滋冒油,旁边放着红酒和仍未上锅的牛排。 配文,“你看这世界,像不像一个烤盘?” 陆珂感觉到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给她评论,“你看这圆圆的脸,像不像一个大饼?” 几乎与此同时,这条状态多了个赞,许言臣点的。 陆珂想再添把火的手一顿,这时黄时雨直接发来消息。 梅子黄:“友尽吧,我累了。” 陆珂立马回,“来互删。数到三谁不删谁是狗。” 梅子黄:“怎么了,吃枪药了?见到许巨巨了?” 黄时雨从小一向管她表哥叫许巨巨。 可可是个大美人:“输液呢。一只手打字慢。你等等。” 梅子黄:“怎么输液呢?你咋了,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不方便。”陆珂发了篇长长的文字,把昨晚的事告诉她,不出所料收获一阵惊叹。 梅子黄:“天呐你太惨了吧,查出来是谁陷害你没有?” 可可是个大美人:“慢慢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哥对我没感觉。” 梅子黄:“看不出来,许言臣真是柳下惠啊!我以为他就是嘴巴老干部了点,还真能坐怀不乱,是不是你太放不开,没勾搭到位诶?” 只能一只手拿手机,也不耽误陆珂倾诉的热情。 她拿累了就把手机放在腿上,用一阳指戳屏幕打字,“我那时候难受啊!没法正常思考!都说想跟他睡觉了,还要怎么样?!我现在只感觉丢人现眼,真是现世到姥姥家了。” 梅子黄:“你没忽悠我?他真让你冲冷水去冷静一下?” 可可是个大美人:“收起你猥琐的笑容,我告诉你,是的。” 梅子黄:“好了,我笑完了。我早跟你说过,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比许言臣更狗的。”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还没说完。后来他还把给我买东西和开房间的账单发给我,让我打到他账上。” 梅子黄:“哈哈哈哈哈哈绝倒,我可以要个授权吗?画个条漫。你们这出性别对换,保证评论过万。” 可可是个大美人:“你画吧。” 又过了会儿。 梅子黄:“我觉得你还有希望。我听大姨说他之前一直不同意暂管公司,为什么一回国见了你一晚,你还被人暗算了,第二天他就同意了?这其中必定有事,你觉得呢?” 可可是个大美人:“你想多了。” * “怎么突然就答应了?”明华给许言臣盛了碗米饭,“之前跟你提好几次,你都不愿意。你不是跟你爸一样爱惜羽毛么。” 许言臣听出明华话里话外的淡淡嘲讽,夹了根蜜汁鸡翅在她碗里,“妈,我刚回国,而且已经答应你了。人身攻击就有点过了。” “那你老实说,来公司是因为可可?”明华不急着吃饭,倒是对儿子的真实想法很有兴趣。 “你跟人家很熟?”许言臣顿了下,被她对陆珂的亲昵称呼弄得浑身不自在,“不是你说的么。让我帮你暂管公司,你抽时间去跟我爸离个婚?” “我是可可粉啊,我还加了她的粉丝群。”明华拿出手机登上微博给他看,“你看,我的小号已经有了铁粉标志。” 陆珂的粉丝群名字很长,叫“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一群人天南海北地聊,明华在群里潜水,睡前看一遍聊天记录,十分快乐。 可可粉……什么鬼。 许言臣看了眼群名,问明华,“一个国内顶流娱乐公司的董事长,快过五十大寿了,偷偷粉一个小姑娘,您觉得这像话吗?” 明华用食指关节叩了叩桌子,“偷偷?最好的资源我都能给她!有什么不像话的?我挣的钱我说了算,怎么花我乐意!” “是吗。”许言臣轻描淡写地说,“公司今年多了个财大气粗的投资人,董事会成员也面临变更,我没记错的话,那人叫陆鸣,我去查了查,你猜我发现什么?” 明华面色不变,“陆鸣是陆珂她爸,那又怎样,她爸宠她是她爸的事,我要捧她是我的事。” “陆珂不会是你和陆鸣的私生女吧。”许言臣停了筷子,表情认真,眸子犀利如鹰,似要看穿明华心中所想。 明华活生生被他气笑了,“你是我亲生的吗?你这是什么想法,帮你爸往我身上泼脏水?” “不是就好。” 许言臣吃饭的动作优雅有礼,但速度很快,一小碗米饭在谈话间已经见底。 “管好自己家的事吧。”上楼之前,他说。 “怎么的呢?”明华最讨厌这父子俩的性格就是有时候说话说一半,让她费工夫来猜,她叫住许言臣,“说清楚,不然别给我上楼。” 许言臣知道他妈的性格,那简直就是更年期版本的陆珂,又直爽又暴躁。 他停住脚,从楼梯上俯视明华,“放心,我爸挽留你还来不及,不会想泼你脏水。” “你这孩子有没有心?”明华腾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和在外面时运筹帷幄的女强人形象截然不同。 “有啊。为了你开心快乐,我都甘心当离异家庭的孩子了,你还想怎样?” 这张毒嘴,这张毒嘴…… 明华脸色青红交织,完全忘了细细盘问他回来原因的事。 许言臣转身上楼,动作丝毫不带停滞。 * 陆珂结束了和闺蜜的聊天,打开剧本文档开始看。 阿奇霉素让人反胃,她也忍了。 只是剧本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下去。 大好时光,谈恋爱不香吗?面包和爱情就一定只能选一个吗? 许言臣为什么那么冷呢,难道真的是她魅力不够……思绪渐渐发散,坐在对面耍手机的立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强伟刚从外面买饭回来,正要把手里的百合莲子鸡肉粥给陆珂,魂儿差点被立秋那一嗓子给吓掉。 陆珂比他还惨,手机直接掉到地上。她俯身捡起,屏幕皲裂,碎成蛛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立秋双手合十跟两人道歉,“出事了,我一时着急。” 陆珂直接问,“什么事?最好值一张钢化膜的钱。” “你刚刚手滑点赞了那条说你和时影帝关系不好的微博。”立秋一口气说完,“现在已经上了热搜,想撤也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陆珂的手机就响了,野狗disco欢快地吼,“唉别打怎么叮梆打电话呢,这里没有信号……” 不看也知道,来电之人是许言臣。 屏幕裂得没眼看,她往右轻轻一滑,又点了外放。脸还是很值钱的,她怕碎片刮破脸。 许言臣直入主题,“你今天吃药了?” “吃了。”医生给她输过液,又给她两颗药丸,她一并吃了。 “不,应该说,你吃错药了?” 第6章 有耳 “是征服还是睡服?”…… “OK,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陆珂说,“手机大,手小。左手输液,右手刷机,手滑点错,解释完毕。” “我信了,网友会信吗?”许言臣反问,“你好歹是个正经明星了,经纪人没教过你刷微博用左手?” 正经明星?陆珂被他的话噎得窒息,沉默一瞬,“我怀疑你是要PUA我。” 许言臣笑了声,“PUA?我闲得无聊?”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陆珂无话可说。 “为了换男主角,公司追加三千万投资,拍这么个都市言情剧,第一天你就手滑把自己往黑红路线引,你说我该不该过问?” “嗳你不要看不起都市言情剧。说不定到最后你都看得痛哭流涕,在线打脸。” “行了,那是你,傻白甜。别废话了,照你说的发条微博。” 陆珂察觉到他要挂断,忙道,“等会微信找你。” 许言臣停了下,“有话就现在说。” “就是……算了你忙吧。”陆珂想问他来明华娱乐当理事的原因,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问了想必也不是因为她,何必又自作多情。 * 几大社交网站上,陆珂手滑点赞的事已经被多方粉丝屠版。 “什么玩应?这女的是谁?想红想疯了?” “选秀出道的,后来拍过网剧,就是去年大爆的那个古装网剧。” “时简的热度她也敢蹭,她倒是得有那个命,能红得起来。” “你们快去看,关于原男主周森的最新八卦!周森经纪人放图了,还有视频!” 楼主贴了链接,周森的经纪人发的视频中,周森捂住裆一脸菜色,看起来十分痛苦。 “视频我都不敢点开了。我是男的。” “哈哈哈哈哈快去看,太狠了,我是个女的看着都觉得好疼。” “哇呜,玉女拍戏老大难,翘屁嫩仔被踢|蛋!” “楼上的话虽然粗俗却把我看笑了。” 如此种种,不堪入目。 * 陆珂和许言臣在那边说着,立秋的手机也响了。她走到一边接起,“岚姐?” “你们看到热搜了?”岚姐语气比较急,听起来事情不小。 立秋称是,解释道,“可可发烧了,刚才在输液,手滑才点的。” 岚姐却说,“不是这条。” “啊?” “你把手机给陆珂。我刚才打她电话,占线打不通。” 立秋为难,“许公子在和可可通话。” 岚姐听说许言臣过问此事,诧异了一下,多年的从业经验让她很快恢复平定,“刚刚有营销号放了陆珂和周森拍戏时的影像资料,图和视频的角度选得很妙啊,只能看出来陆珂对周森用了暴力。” 她歇了口气,“这还不算完,刚换的男主角,她今天又点赞了和时影帝关系不佳的评论,两头的粉丝都冒火,你说这事儿怎么压!” 立秋窘了,“这年头女演员这么难当?明明是他性|骚扰可可!还不准人反抗了?” “反抗,可以。至于做到让人捂着裆缩成虾米的程度?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岚姐说,“你跟她说,争取达到春华的高度,自然没人敢再骚扰。” “噢!噢!好的。” “那行,我也不多说了,一件一件来。手滑点赞的事,让陆珂登微博解释几句。我再联系时影帝,最好能评论或者点赞,起码有个互动,不至于这么尴尬。”岚姐匆匆交代。 挂电话之前,她警告性地提点了立秋几句,“这才开拍第一天,你看着她以后少犯二,多看看剧本,琢磨琢磨演技,跟影帝学习,最重要的是,多长脑子,多长心眼。” 立秋连声答应。 * 陆珂登了微博,还没敲定怎么发,就看到了时简的最新回应。 时简:听说你承认咱俩关系不好? [狗头] @陆珂 下面的评论已经癫狂,“我的天呐我哥居然会用表情了!还是大狗头!” “[狗头][狗头][狗头][狗头]我决定为我所有的语言配上一个狗头。” “那姐到底什么来历?哥哥还为她说话!” 陆珂转发,“左手输液,右手手滑,夏夏的屏幕已吓碎[狗头]” 配了张立秋帮她拍的照片,照片中女生无奈地扁了扁嘴,左手还打着吊针,右手提溜着一支屏幕稀碎的手机。 时简似乎在专门等她转发,她刚发完,粉丝们就刷到了时简的实时评论。 时简:配合治疗,百毒不侵。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粉丝疯了,“我去,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明着追》里温彦明的魂魄跟夏夏说的话!太好哭了呜呜呜!” “哥哥居然掐着点儿回复她,我好酸,今天又是为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抱走简哥我们不约。” 陆珂回, “温大哥,一百年太久了,九十九可以吗?” 在公众场合说话比私下还累。粉丝的眼光毒,联想能力强,她稍微说错一点点就会有人说她想蹭影帝热度。 也只能用剧本上的台词,用剧中人的身份来回复。 如果不是她和时简早就认识,估计现在已经凉凉了,分分钟被骂到退圈。 可可粉也开始原地分化,“我宣布炎夏CP锁了,钥匙我吞了!” “我原本好担心可可这个傻妞得罪影帝,现在我放心了,果然是二货最有福气啊。” 时简:好好输液吧[微笑] 陆珂找到时简的微信。这事儿时简先出来帮她出头发声更有说服力,她也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可可是个大美人:简哥,大恩不言谢!今后有吩咐您直说! 时间:可! 可可是个大美人: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突然什么网络用语都会用了。 时间:与时俱进。 可可是个大美人:好吧,我这该起针了。明天片场见。 时间:恩,注意身体。 可可是个大美人:对了!简哥!你能不能跟导演说说,把剧里的吻戏都删掉,实在不行就改成借位?这话你跟导演说合适,我说不合适啊! 时间:……小丫头,我还没嫌弃你呢[微笑] 可可是个大美人:不是,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啊!初吻要留给心上人[害羞] 时间:我尽力。不过,要想当好一个演员,自己心理上这一关总得过。 可可是个大美人:先谢谢哥了!我现在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陆珂合上手机,突然有了想去强吻许言臣的冲动。 闺蜜都领证了,她连初吻都没接过,真有点对不起这张脸。 * 许言臣挂电话后,看了下微信。 一片寂静,陆珂没再给他发任何消息。 没事更好,省得费脑。 他顺手给陆珂改了个备注——“傻白甜”。配上那张又白又蠢的萨摩耶头像实在是搭。 陆珂全然不知自己在许言臣和粉丝那里被扣上了“傻白甜”和“犯二”的标签。 医生帮她起了针,房车也已开到了华安城。 明华娱乐财大气粗,员工待遇相当好。陆珂现在住的就是华安城的公寓,她因为拍戏没回老家,学校寒假也不开放宿舍,她暂时就住在这里。 刚进门,迎面扑来一只雪白的大狗,在陆珂身上乱舔。 “别闹,巨巨。”陆珂按着它的头笑斥。 立秋帮她一起安抚着狗头,巨巨过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隔壁还空着没人住?”立秋问。 陆珂说,“嗯,一直空着。你就在这陪我睡会儿午觉吧,我怕我烧过去了都没人帮我倒水。” 立秋先给她倒好了水,“多喝水,喝完再睡。” “晚上提醒我听昨晚在酒店的录音。”陆珂说,“我再分析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出来周森背后的靠山是谁。” 立秋拉上窗帘,“知道了。什么靠山,说得真好听,就是金主呗。” 两人补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立秋睡得上火,从冰箱里找到一瓶果酒,又给陆珂冲了杯滚烫的红糖水。 “可可,你从什么时候喜欢许公子的啊?”阳台上有个躺椅,立秋铺了毯子躺着,问她。 “大一。”陆珂坐在椅子把手上,喝了口热水。 “那都有三年了!” “是啊,我当年为什么考H大?就是因为看到一个男生的照片,他是那年的文科状元,采访里他的言辞特吸引我。” “什么言辞?” “记者问他为什么学文科,他说,因为理科不好。” “哈哈哈哈哈!还有吗?” “记者又问他为什么报H大,他说分数合适。” “他真是朵有意思的高岭之花,笑死我了,嗝~”立秋打了个酒嗝。 “是不是很有趣?让人想征服。”陆珂如是总结。 “是征服还是睡服?”立秋跟她碰了碰酒瓶,深蓝色液体在玻璃瓶内晃动。 “有区别吗?” “也是。相互联系、密不可分。” “先等我一会儿。” 陆珂手里的红糖水快喝完了,她起身准备去客厅加点热水,一抬头,看到隔壁阳台的栏杆上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深蓝色家居服,一手随意地放在栏杆上,另一只手中拿着个高脚杯。 那里面肯定不是红糖水,是正儿八经的干红。 许言臣冲她举了举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怪不得刚才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带着点麝香香氛,现在她分辨出来了,是Versace的香水味。 恰是酒店重逢时他身上的味道。 陆珂心很乱,血液噼噼啪啪地炸成了窜天猴,直往头顶冲。她跟喝醉酒一样,一个站不稳向后坐倒在立秋怀里。 立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躲闪不及,两人双双仰倒,带翻了躺椅,手中的果酒也撒了一身。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兴高采烈地聊着八卦的两人境遇急转直下,身上红红蓝蓝,一身湿黏。 立秋惊恐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公寓阳台怎么设计的?要么索性通到顶,要么全做成栏杆,这种小学式半开放围墙算怎么回事? 陆珂尴尬得连站起身的勇气都没有,压低声音,“你觉得,咱们在这边说话,隔壁阳台能不能听到?” “废话,隔墙都能有耳,除非那人耳朵不好使。”立秋说,“先起来好吗,我没法呼吸了。” “我耳朵不好使,什么都没听见,你们放心。”对面传来清润的男声,带着几分揶揄。 “许公子?”立秋用口型问陆珂。 陆珂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好丢人。”立秋也是一脸痛不欲生,“我们爬回去吧。” 借助瓷砖墙阻隔,两人蹲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像青蛙一样挪进了客厅。 第7章 巨巨 抓早抓小抓细抓长! 许言臣在窗台吹了会儿夜风。 下午父亲赶回来,父母在家大吵一架,母亲把离婚提上日程,但随后父亲就被单位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明华气得发抖,“许致安!你再怎么忙,跟我去离婚的时间总得有吧!耽误不了你多久!一劳永逸不好吗?我也没那么多心力陪你耗!” “小华,城西出安全事故了,我不去不行。等有时间,回来跟你解释。” 父亲匆匆离去,明华把家里最贵的花瓶给砸了。 视线落到许言臣身上,她笑了声,“你跟你爸就是一模一样的品种。冷血薄情,自私自大。” “我知道。”许言臣说,“所以我根本不会结婚。” 顿了顿,他劝道,“你都五十了,别这么少女。我爸够忙的了,清正廉洁,为民服务,又不是因为搞外遇才忽略你。好好过日子吧,不行你就生个二胎,找点事情干。雅第安人七十五了还能生呢——” “出去!不想看到你。”明华被他的话气了个倒仰,抓了个抱枕砸过去。 生下来的时候明明是个人啊,长着长着怎么成狗了。 * 于是许言臣卷铺盖去了公司的豪华公寓。 华安城是他爸妈情到浓时起的名字,那时大概怀着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 现在父母要离婚,独生子流落在外,这名字反倒成了讽刺。 许言臣原本觉得有些郁结,情志不畅,被陆珂刚才那么一闹,心情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傻白甜真的有魔力。他想,投桃报李,那就尽自己所能帮帮她。 * 陆珂和立秋终于挪进客厅,陆珂霍然起身,“哎呦,大姨妈都快被挤出来了。” “姑奶奶,小点声。”立秋关了落地窗,从茶几上抽了几张抽纸擦干净身上的酒渍。 “他怎么突然来公寓住了?”陆珂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有你,我说到征服还不算太露骨,你偏要提睡服,我的天嘞!” 立秋张了张嘴想要解释,陆珂抬手,“算了,你情窦未开,退下吧。” “感觉被歧视了。”立秋强撑着气势硬气道,“谁还没个男神了?” 陆珂也把身上的红糖水用抽纸蘸干净,随口问,“那你男神是谁?” “不告诉你。” “呦嘿,还有小秘密呢。”陆珂重新倒了杯水,来了兴趣,胡乱猜测,“时简?” 她没忘记立秋给她拿退烧药回来时的神情,当时觉得是因为找到药的兴奋,现在一回想,说不定还真是找到药了,只不过对立秋的症的药是时简而已。 “不是,别乱猜了。”立秋否认。 陆珂正想继续深扒,门铃响了。 立秋过去看,从猫眼里看到了许言臣。 又是嗷地一声惨叫。 “怎么了?”陆珂见她这副情状,心里有了猜测,“许言臣?” 立秋点点头,“开不开啊?” 陆珂想也不想,“开啊。” 哪怕今晚刚在他面前出过糗,她仍然下意识地想开门。 也许是因为要来见两位女士,许言臣换了身衣服。米色毛衣,配着休闲裤,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爽。 有了点未毕业的大学生的模样。 巨巨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兴奋难耐,在客厅里来回小跑着,最后选了一块地方站定,摩挲了一下两只前脚,友好地、努力地朝着许言臣身上猛扑过去。 陆珂想喝止巨巨,又想到它的名字,只能摸索着去拉它脖颈处的狗绳。 “巨巨!回房间去!”立秋不知道名字这一茬,过来帮忙。 谁知她话音刚落,陆珂和许言臣都停了动作,许言臣一时防备不及,被巨巨扑倒在地板上。 巨巨用舌头在他脸上可劲地舔着,唾液声啪啪作响。 陆珂想笑又不敢笑,揪着狗绳把发狂的巨巨拖到客房锁了起来。 许言臣起身,通身气势冷如冰锋,眼色于暗沉间夹杂着几分火气,“它,叫巨巨?” “……”陆珂心想,追人之路可以宣告终结了。 没有哪个男人会乐意自己的名字被用在狗身上。 关键是,她给狗起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想他而已啊! 要不是怕别人轻易猜出来,她恨不得给狗起名叫臣臣。 一叫名字,臣臣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抚慰她在许言臣那里屡屡碰壁的小心脏。 “你妹起的,你找她去。” 对不起了小黄,铁闺蜜就要做好躺枪的自觉。 陆珂递给他一包湿巾,婴幼儿级别的,柔软亲肤,“过来串门?” “许老师过来给你们俩上一堂社会课。”许言臣接过湿巾,在沙发上坐了,擦干净脸上的狗的口水,朝陆珂抬抬下巴,“把纸和笔准备好。” 立秋乖觉地问他要喝什么。 许言臣说,“随便。” “哦,喝随便,好的。”立秋走了两步,转头小碎步挪回来,“许公子,随便是什么,凉的热的?碳酸还是茶类?饮料还是白水?” “倒点开水,泡点枸杞。” “好的明白。” 陆珂果真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和一只签字笔,“你写?还是你说我记?” 许言臣指尖捏住她手上的笔的尾部,接过来,在纸上龙飞凤舞地落墨,“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 他写得很快,字却工整好看,是标准的行楷体。 文科生应试以楷体最佳,他这应该是写快了,严谨中多了几分随意的勾连,但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他的指尖应该触碰到她的手背,那点温热会燃成熊熊大火一直烧到她心里。这不才是言情小说的一般套路吗? 现在这算什么?离这么远,跟唐僧怕被蜘蛛精缠上似的。 阅文无数的陆珂刚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就听到他说—— “你来谈谈,对这句话有什么看法?” 据说女追男向来容易,食指沾唾沫戳窗户纸一捅就破。 别人追男神只要投怀送抱,怎么到她这里还要做阅读理解了呢? “这句话,看起来很有文化。”陆珂点评,“举重若轻,很有道理。” “那你说说,有什么道理。” “就——”陆珂硬着头皮翻译,“警惕容易的,才能避开难的。尊重细节,才能成就大业?” “不错。”许言臣说,“就是这么个意思。拿你这几天犯的错举例,你看男主角不爽,觉得他对你性|骚扰。结果他倒打一耙,歪曲事实。你觉得如果这事放在现在,你会怎么做?” 陆珂心想,搞不好会加把劲,挑战一下人体力学,碾他个二百七十度,让他再也硬不起来。 但这样她在男神面前营造的温柔文雅的形象就没了。 陆珂断然不会那么说,她试着按许言臣给的那番话来捋顺思路,“那我可能就无视了,继续拍?然后从摄像机里找证据,有了证据再光明正大地换掉他?” “不。”许言臣却竖起食指轻轻一摇,否认了她的设想,“那种情况下,你怎么揍他都没错,他骚扰你,你是正当防卫。” “那哪里不对了?”陆珂想问题时习惯抬手咬一咬指甲,碍于许言臣在场,她忍住了。 立秋好不容易找到一小袋枸杞,在玻璃杯里用开水泡了,端过来给许老师,悄无声息地在旁边坐下听讲。 “你应该卖惨。”许言臣对陆珂说,“他不是擅长捂着裆满地打滚吗?哭你会不会?你就跑到角落里蹲着捂着嘴哭,声音越大越好。最后再找导演拷贝一份拍摄的视频,在他联系到靠山之前传一份给公司,再传一份到网上,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他强调,“你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要是你家没钱,或者公司不保你,你这性子,在娱乐圈混不了多久。” “你是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陆珂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进娱乐圈的初衷是因为他,她就是玩票性质的耍两年,并没有真正想过拿它当成一辈子的事业。 许言臣点头,算是基本同意了她的总结,“我是说,在大家都会哭的前提下,最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但是我本来就不饿。”陆珂实话实说,“我只想做我自己,我怕在大染缸里染久了,连初心都忘了。” “这是一份工作。在其位谋其政,你拿这份薪水,就要对得起它,对得起喜欢你的那些可可粉。” 陆珂笑言,“你连可可粉都知道。” 许言臣面无表情,他不知道也得知道。他亲妈明华女士就是粉罐里那颗最有钱的粉末头子。 “你这种消极怠工思想不可取。需要防微杜渐,抓早抓小抓细抓长。”许言臣喝了口水。 “再多说点金句。我给你整理一份许氏语录。”陆珂在小本上狂记。 如果可以,以后当传家的家规。 “总结一句戏谑之言,不管在哪一行,摸清楚程序,按程序办事不容易出事,不按程序办事出了事就是大事。” “还有你。”许言臣点名立秋,“当助理几年了?” “快两年了,一直跟着可可。”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可能会觉得熟悉这个环境了,加上陆珂没什么心眼,所以你也出现了不严谨不严肃对待工作的倾向。” …… 许氏讲堂在巨巨刨门的声音里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许言臣走前,跟陆珂发出严重警告,“看好狗子,下次再往我身上扑,我就把它大卸八块做成狗肉火锅。” “好好好。”陆珂一叠声答应。 “还有,把名字改了。” “好好好。”陆珂说,“那你给起个新的?” 许言臣开门,摞下一句,“就叫傻白甜吧。” “……” 他走后,立秋揉了揉酸涩的手臂,吐槽道,“你到底是什么眼光啊?居然喜欢上一个老干部,还是个考过申论的老干部!” “说得很好啊!很接地气啊。” “抓早抓小抓细抓长!”立秋学着他的口气,“太有文化了。年纪轻轻,保温杯里泡枸杞,等他老了肯定是个养花遛鸟的老干部。一般人真是无福消受。” “我不是一般人啊!”陆珂说着,手机响了,是田导。 “陆珂,你要的录像带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田导说,“幸亏你让我留得早,母带还没删。” 第8章 捧场 成何体统! 陆珂跟田导道了谢,拿出本子来登录邮箱。 里面有个新邮件,她点了下载,顺口跟立秋说,“把巨巨放出来吧。她别把门抓坏了。” “以后还叫巨巨吗?”立秋问,“许公子不是给她起了新名字?” 陆珂解锁手机,头也不抬,“他起的我就要用啊?他要是起名叫爸爸,我还得管狗叫爸爸?” “……” 一觉醒来,微博上关于陆珂殴打男演员、找后台换人的两条热搜已经从末尾爬到了热搜榜前两位。 周森的团队可能觉得话题有点歪,想借这次机会让他的国民度再上几个档次。这次下了血本,要把陆珂黑成芝麻糊。 几个大V营销号带了风向之后,评论区往黑陆珂的方向扬鞭策马,一发不可收拾。 “陆珂的后台到底有多硬?影帝都帮她说话。” “男主说换就换,果然是嫌森森够不上她的档次。” “周森确实不够顶流,但换男主之前她还对男主进行人参公鸡,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时简境遇有点危险!要不要送他一套金钟罩铁布衫?” …… 如果按照陆珂之前的性格,她直接就回应了。 反正出道以来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人设,没什么偶像包袱。 只是手机屏保刚换成许言臣在纸上写的那句“慎易敬细”,他的分析多少起了点作用。 不能打没准备的仗,要打就要做好万全准备,让对方彻底翻不了身。 陆珂按捺住怒骂猥琐男的冲动,不再看评论,关了微博,打开昨晚康庄那场鸿门宴的录音,试图从中找到和周森有关的线索。 推杯换盏的嘈杂里,她敏锐地注意到,在场其他人都叫周森名字,只有一个人叫他——“小森”。 声源离自己最近。陆珂在纸上写下一个“季”,因为不确定,她在后面画了个问号。 接着,她听到了那道有点耳熟的声音向自己靠近,跟立秋说要帮忙扶着她。 立秋喊了那人一声“季总”。 陆珂按了暂停键。 电光火石之间,她有了个大胆又诡异的猜测—— 难道这个季总是个双?可男可女? 周森和季总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季总会叫他小森? 假设他们有关系,又是为什么,一顿饭之后,周森没跟在季总身边?他不怕季总转移目标? ——会不会,他的目的,就是帮季总发现新目标? 寒冬腊月的风把窗面拍得擦擦响,窗外的世界变成茫茫白色,夜空中飘起雪花,陆珂听到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 这现实的世界呦。有时真令人感到恶心。 但好在她还是坚持听完了后面。 突如其来的男声清冽而又稳重,是她最熟悉的声线,比起大学时多了几分成熟,他说,“我女朋友,不劳烦你。” 陆珂心里的小鹿等着撞墙等了好几年,小鹿已经长成了大鹿,终于有机会一头撞到南墙上。 只听南墙轰然倒塌,心跳蓬勃欢闹,她差点拿不住手机,手脚冰凉着把进度条往回拖了拖。 我女朋友我女朋友我女朋友…… 许言臣叫她女朋友! 立秋把狗粮给巨巨倒在碗里,回头就见到陆珂歪倒在沙发上,一脸迷醉,时不时呵呵地笑两声。 “中邪了?”立秋说,“对了,你让我提醒你听录音。” “在听了。”陆珂朝她摇了摇手机,“感谢我录音的好习惯,不然就错过了许言臣叫我女朋友的最佳现场。” “呃……”立秋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许公子后来反驳了这句话的事。她旁敲侧击地问,“你已经听完了吗?” “没有啊,手机内存不足,后面自动中断了。”陆珂有些遗憾,“明天你去帮我换一款,要最大内存的,能放内存卡的话也给放上。咱不差钱。” 姐妹,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就算换个32+1024G的手机,能不能再有机会录到,难说。 立秋看了看她兴致勃勃的劲儿,不忍戳破,“许公子到底哪里好?” 他相貌好,陆珂能以国民女神的脸出道,自然也不差。他家世好,陆珂也是白富美,自小被娇养。他前途一片光明,陆珂也受众人簇拥,喜欢她的人以千万计。 为什么就铁了心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呢? “他哪里都好,什么都会。”陆珂说,“我不会的他都会,他对我有致命吸引力。” 除了喜欢她,他暂时还没学会。 她像在雪原上蛰伏的猎豹,静静地趴在雪面上,忍饥耐寒,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猎物。她认准了许言臣,只要能将其俘获,她多的是耐心。 陆珂乱糟糟的心情因为许言臣的那句话奇迹般阳光灿烂,她在沙发上笑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岚姐。 周森的靠山可能不止一个,岚姐正没有头绪,陆珂的话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方向。 王岚刚跟陆珂通完话,又来了个陌生号码。她这个手机联络人不多,一般人不会知道。王岚接起来,带着些疑惑,“您好,哪位?” “许言臣。”是一道磁性优雅的男声。 “原来是许理事,您有吩咐?”王岚没来由地想起了立秋说的许言臣和陆珂衣服上都是血的江湖传闻。 许言臣直入主题,“你让人查一下季总。这个人心术不正,绝对有问题。” 倒真和陆珂的意思不谋而合。 王岚应下,便听到许公子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给她派两个保镖,这次这种事,以后不要发生了。” 果然是见血的交情。王岚试探问道,“那以后她接的戏,您有什么要求吗?” 沉默片刻,话筒里传来声音,“选点有内涵的剧本,不要整天演肥皂剧,浪费她青春。” 好好儿一姑娘,跟别人搂搂抱抱,他看了网上的花絮,那腿就差全露出来了。 成何体统。 * 立秋的手机一直响着,她看了下屏幕,没管,按了静音装回口袋里。 “怎么不接?”陆珂问。 “周森的经纪人。”立秋说。 陆珂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他想干嘛?总不能是打电话过来耀武扬威吧?” 立秋坦言,“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想重金拉拢我出卖你?问我要一些你的黑历史,之类的。” 陆珂觉得有趣,“噢,你接呗,先问他要钱,然后随便告诉他几条就是了,比如说我最怕英语,到现在都没有初恋,偶尔累了睡觉还会打呼噜,随你怎么扯。” 她把空调又调高两度,补充一句,“回头收了钱咱五五分。” “拉倒吧,我得回去写论文了,回头忙起来又要交。”立秋说,“咱就隔几分钟的路程,你半夜要是发烧了,或者哪里不舒服,给我打电话——不对,你离许公子更近啊,要是急就先跟他联系。” “机智。”陆珂又倒了杯水。体温渐渐降下来了,她感觉没白天那么难受怕冷。 “夜深人静的,说不定你们就成了。” “哈?”陆珂笑,“小东西想得怪美。” * 立秋匆匆下楼。周森的经纪人见打电话她不接,又改用微信骚扰。 她果断删了那人,世界一片清净。 立秋从陆珂第一次参加选秀节目开始就跟着她了。当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到陆珂身边去毛遂自荐。 陆珂当时正情场失意,丧心病狂,见人就想怼。看她个子不矮,但是瘦得面色发黄,似乎营养不是很够,“我不要童工。” 立秋忙掏出身份证,“我成年了!” 这姑娘虽然虎不愣登,也还有点儿意思。陆珂放下手中的台本,“学历,特长。” 立秋感觉到机会来了,但这个问题她实在难答,“初中学历,特长……学习。” 陆珂看了眼她的身份证,“十八岁,初中学历?你经历了什么啊少女?” “不想读了。”立秋说,“家里有两个姐姐,一对双胞胎弟弟,读不起了。” “五个孩子?”陆珂咋舌,“为了要男孩?” 立秋把户口本复印件递给她,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嗯。其实我学习一直挺好的,家里没钱。” 陆珂翻了翻,“立春,立夏,立秋……你们三姐妹名字够简洁的。怎么上成户口的?没罚款吗?” 翻到第六页,她蹙眉,“我去,你弟弟这名字什么玩意?立艾伦?立乔治?怎么不叫立佩奇?” “爸妈想送他们出国呗。”立秋对这种家庭已经麻木。 “你两个姐姐呢?现在干什么了?” “嫁了。爸妈用聘礼盖了楼,留两个弟弟娶媳妇。” 陆珂火气直冒,“我的妈,我这是找什么气受。” 待会儿就是决赛,她选了一首燃炸全场的浪漫情歌。现在气得肺管子疼,还怎么抒得了情。 立秋不安而局促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不自觉地搓起了衣摆,她为自己的自私羞愧。 晚一点,陆珂的比赛就要结束了。她只是节目的一个普通临时工,连场务助理都不算,腆着脸来求陆珂,只因为在现场听到陆珂唱歌,觉得她是个心地纯净善良的人。 决赛马上要开始……立秋心想,算了,佛祖都顾不过来众生疾苦,自己何必为难她。 正要开口说话,陆珂重新拿回了乐谱,用荧光笔把容易破音的两个地方画了圈,也没抬头,轻描淡写地跟她说—— “去帮我拿瓶水吧。” 这是答应了把立秋留在身边当助理了。 立秋取了瓶矿泉水回来,陆珂喝了几口,拧紧瓶盖,“想跟着我,你文化课要继续学,报个函授吧。最起码要有成人大专学历。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 “好的。我会做到的。”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和你家里断绝关系。”陆珂说,“我不希望变相地被吸血鬼家庭吸血。” 立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从那一刻起,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为陆珂好上面。 许公子说得没错,她只是一个助理,站在经纪人的高度想问题不合适。 但她总怕因为自己的一点疏忽让陆珂的路变得难走,她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生怕想漏了什么。 天上的黑意越来越浓,风呼呼乱刮,立秋伸手接住了雪花。 影子在雪地上拉长。 就连喜欢时影帝的事情,她也没法说出口。如果时影帝真喜欢可可,那祝福他们。 世界上没有比可可更好的女孩子了,她绝不会背叛她。 * 陆珂打开电热毯的开关,觉得有点饿,找了包绿豆杂粮面煮。 这把杂粮面不是普通挂面,长得弯弯曲曲,倒像是方便面的形状。 从前陆珂没事还能吃包方便面,自从进了娱乐圈,她只能选个长得像的过一把眼瘾。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她用清水煮面,放了个荷包蛋,一把小青菜,快出锅时撒了点盐。 成品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夜深人静,吃面赏雪。” 闺蜜第一个给她评论,“你堕落了。” 她没回,一边吃面一边等着许言臣给她点赞。 捧场的人很多,但都不是她最在意的那个。 面都吃完了,许言臣还是没动静。她决定主动出击。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突然顿悟了。 无事勿扰:?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明白了我的人生方向!我找到了我的人生价值! 无事勿扰:?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以后要成为一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无事勿扰:不错,恭喜。 陆珂觉得窒息。他总喜欢把天聊死。 一旦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题链就自然而然地断了。 许言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地想,要是黄时雨那丫头闷头闷脑来跟他倾诉一通人生价值,他八成会回她两个字:有病。 不过看到她刚发的面,清汤寡水的,面居然是原谅绿的颜色,真正的深夜放毒。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煮了面,你要来吃吗? 无事勿扰:不了,有点像翔。 第9章 睡前 起床有他,哄睡由他。 陆珂气个半死,“回头做一桌满汉全席,深夜发,馋死你,略略略略。” 无事勿扰:哦,我会屏蔽你的。 陆珂发了个硕大的狗头表情,又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情。 可可是个大美人:网上的片段、花絮都是拍戏,没有真的亲亲抱抱! 无事勿扰:你不用跟我汇报。 陆珂尬得脸热,他这话说得喝了烧酒还辣心。她颇有骨气地关了和他的对话框,吃了几口绿豆面清火。 没过几秒,又忍不住点开许言臣的头像,把给他的个人备注改成了“suchadog”。 人以类聚,狗以群分。再主动找他聊天,她就是狗。 刷了锅和碗筷,百无聊赖,许言臣就在隔壁,她却只能在这忍着,想着想着又开始抓心挠肝。 看了会儿剧本,那上面的字跟爬蚯蚓一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索性翻出了昨天那段录音的音频,拖到许言臣说话那一段,来来回回听了几十遍。 她本身就是做美妆博主起家的,剪视频的功底不差。不一会儿,剪辑完毕,去繁存真,单单留了句“我女朋友,不劳烦你”,设成了铃声。 起床有他,哄睡由他。麻麻再也不用担心她的睡眠了。 * 热渴难当,口干胸闷,头上有根筋一跳一跳地疼。陆珂从梦魇中醒来,摸到床头的闹钟,才堪堪过了午夜十二点。 她想下床倒点水喝,浑身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自己探了一下额头,手是热的,也分不清额头烫不烫。 陆珂摸到手机,发消息给许言臣,“睡了吗?” “怎么了。”他几乎是秒回。 没享受过这等待遇,陆珂有些受宠若惊,“你还没睡啊。” 许言臣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陆珂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又发烧了,起不来床,你能帮我倒点水吃药吗?” “我没有钥匙。你那个助理呢?” “她回去了。门口有个花盆,钥匙在花盆底下。” * 许言臣来得很快,裹着外面的寒风。 公寓都是同样的结构,他熟门熟路地进了卧室,问她,“有医药箱吗?体温计有没有。” “恩……有药,没有体温计。”陆珂嘴唇干得皱皱巴巴,她抿了抿唇,“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我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许言臣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他的手宽实温暖,仍冰得她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你烧得太厉害了。要去医院打一针。” “我不去。”那点抵抗在生病的状态下显得外强中干,她软软地说,“冷,你让我再睡会儿。” 许言臣拽了她被子,“由不得你。” 这一拽,两人都愣住了。陆珂捂着胸,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缩了缩,“你干嘛!大牛忙!” 许言臣飞快而又无奈地松开手,被子如大片棉花糖往下落,重新把她包裹在里面。 因为她刚刚往下滑的缘故,整个人都被蒙在了被子里。 “谁知道你也有这习惯。”房间的温度似乎又高了几度。许言臣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那肌肤白软细腻,他没敢细看,此时此刻也不能再细想,他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也?”被子中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她整张脸红得像小龙虾,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裸|睡舒服,没毛病。”他说,“我去给你拿水和药。你再不退烧,毛病就大了。” 他端着杯水回来时,陆珂已经把自己裹成了大白蚕,连胳膊都没露出来。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床头,等着他投喂。 许言臣先喂她喝了口水,正准备把药给她放嘴里,“没让你咽这么早,不吃药了?” “我都是先把药放嘴里……你不是吗?” 许言臣不多废话,塞了颗药给她,又喂她喝了口水。 还有一颗,她说,“水快点,这药有点苦。” 许言臣心想,就没见过几个像她这样吃药的,先把药放在嘴里,不苦才怪。 “你母亲不是医生吗?你怎么连药都不会吃。”看着她把水全喝完,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他说。 “或许是我嗓子细?反正小时候我不会咽药,都是我妈用手指给戳下去的。”陆珂不以为耻,跟他闲话家常她能说个三天三夜。 许言臣却不打算打扰病人,“你早点休息。” “你要走啊?”陆珂见他说走就走,急了,“嗳你不观察观察我么!万一你走了我又烧了呢!万一我连打电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呢!” 许言臣似是置若罔闻,长腿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行去,很快整个人影都不见了。 大门被合上的声音清晰又沉闷。 陆珂万分失落,扁了扁嘴。 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永不知足。她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见他回国,就想离他近一点。他果真成了自己的邻居,她就想让他来家里坐坐。可当许言臣真的来了,她又舍不得放他走。 * 许言臣拿着退烧贴回来时,就看到女孩儿咬着唇,愣愣地在想着什么。 陆珂其人,平时看起来睿智果决,只有熟人知道,她私下里时常放空。她干过的蠢事,许言臣从表妹那里听说了不少。这次亲眼所见,确实带着股天然的二劲。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又惊又喜,面上却摆出了冷硬表情,“你不是不管我死活么。” 许言臣撕开手上的退烧贴,啪地拍在她额头上,“回我房间给你拿退烧贴。” “你就在这睡吧,床大。”陆珂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解释道,“我不做什么。你放心。” 那双眼睛大而呆,配着她狡黠的表情,便显得有些露怯。 许言臣觉得好笑,“不了,我在客厅沙发上眯一会儿。你不舒服叫我,我就过来。” “我浑身都难受。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呗?”她说。 “别撒娇。多大了?你又不是我闺女。”许言臣无语。 “干爹!”陆珂脆生生地叫了,手指抓住他的衣摆,晃,“就讲一个!耐你!” 许言臣拽了下,没拽动,只得给她讲,“有一对夫妇有个女儿——” “你坐这讲。”陆珂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见她贴着个有小熊维尼图案的退烧贴,脸红扑扑地,萌态天真又可怜,他在床边坐下,“小女孩过生日,爸妈拿着摄像机给她录像,大家都很开心。她在床上蹦啊蹦啊,突然蹦到地上摔死了。” “……嗯?为什么?”陆珂听得入神,蹙眉。 “爸妈再也不敢看当时的录像。过了很多年,他们的小女儿无意间在储物间发现了这台摄像机,打开一看,有一只沾满血的手抓住录像中的女孩的头发,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最后往地上猛地一摔——” “停!”陆珂哆哆嗦嗦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低沉的男音继续说着,“这次,妹妹的头上也多了一双带血的手——” “啊啊啊啊啊!”陆珂崩溃了,“你闭嘴吧求求你了。” “备用的被子在哪?你明天不拍戏了?” 许言臣眼中藏着笑意。 “在最上面的柜子里。没晒。”他不是最有洁癖的人么,螨虫和少女,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奈何许言臣不吃这一套,“我还是回去吧。你把手机放在床头,有事打电话。” “……” 这颗铁石做的豌豆,软硬不吃,她实在没辙,只能耗着心力跟他磨。 * 这一睡就到了次日清晨。陆珂被小笼包的肉香味诱惑,再也睡不成懒觉。 她坐起身,感觉身子比昨天轻松许多,翻身下床,去客厅找人。 电视放着清晨的国际新闻,许言臣正在喝粥,见她起床,淡淡点头说了声早。 陆珂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也不多话,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她没刷牙洗脸化妆,长卷发被她滚来滚去弄得蓬炸了,这模样竟然让许言臣看到了。 早知道昨晚应该先敷个前男友面膜。 出房间前也要先梳一下头发,做好造型,换上最少女最甜美的那件衣服。 悔之晚矣。 淋浴的水哗啦流下。陆珂简单洗了个澡,再照镜子时,又变得自恋起来。 镜子中是一个肌肤赛雪的女孩儿,素颜也很能打。陆珂凑近镜子仔细照了照,没发现一条细纹。不枉她往脸上砸了那么多钱,拉皮可以晚几年再做。 伸手去够衣服,在衣架上摸了个空。 可能是发烧把脑子烧傻了,要不就是和他同处一室太激动。她竟然忘了拿换洗衣物。 “许言臣!”她朝着门外喊,“帮我个忙可以吗?” 门外,脚步声渐近,许言臣说,“叫学长。” “许学长!”她从善如流。 “什么事。” “帮我拿一下衣服,从衣柜里随便选一身就行,都是搭配好的。” “马大哈。”许言臣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脚步声渐远,陆珂松了口气,好在他没像昨天那样再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不然她非得冻死在浴室里。 “拿来了,开门。”没多久,他说。 陆珂把门打开一道缝隙,足以让成年男子的手臂通过。许言臣试着把衣服递进来,半途卡住,“门开大点儿。” 第10章 过火 百褶裙被冬风吹起一个小角…… 陆珂把门开大了点,说,“你不要趁机开门进来啊!” “放心,你再叫爸爸我也不会进来。”声线冷漠。 “……”陆珂接过他手上的衣服,“这么厚?!” 怪不得他刚才嫌弃门缝开太小了。手里这件面包服是她冬季最厚的衣服,还有一条灯芯绒加厚毛衣,这还不算完,他不知道从哪翻到一条羽绒裤,也一起递了过来。 陆珂一直是时尚前沿的弄潮儿,这条羽绒裤是她妈南闻雅女士寄过来的,她一次也没穿过。 “内衣不知道你放在哪里,就没拿。不穿也没事。” “……”听听,这是人话吗。 许言臣未走远,就听到女生在浴室里嘟囔,她边吐槽边窸窸窣窣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我又不是去滑雪,我又不是去北极——” “冬天穿厚点好看。”他说。 陆珂抱怨的话戛然而止,“真的吗!” “嗯,每次看到外面穿得四季不分的,我都觉得他们有病。” …… 片刻,陆珂穿戴完毕,坐到他面前,咬了口小笼包。 肉汁在舌尖化开,在味蕾上跳跃,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问他,“你每天都起这么早?从国外回来生物钟没调好?” “被你的闹铃吵醒的。” 陆珂点点头,突然想起昨天她为自己定制的新闹铃—— “我女朋友不劳烦你”,刚设就被正主听到了? 有毒!!! 哪怕心里的小人快把自己锤死,她面色如常,“哦,好听吧。” 一声轻笑从对面人的喉间传出,他正要说话,门被打开,立秋拿着一份黑米卷进来,口中说着,“不加糖不加咸菜不加花生碎的黑米卷,来——” 了字在口中凝固,眼珠子快从她眼眶中掉出来,“许许许许公子!你们?!” “她晚上发烧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留下来陪着。”许言臣起身,昨晚的那点温和不复存在,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跟陆珂说,“昨晚照顾你一夜,老同学给你打个折,按小时费结。还是原来的账号。” 陆珂剥开白水蛋,只留了蛋白,应了声。 沉没成本越来越高,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就会渐渐无可取代。 越欠越多才好。 * 许言臣走后,立秋看着陆珂,眼中尽是求知欲,“你们……” “我是我,他是他。没有我们。”陆珂放下筷子,“早饭我吃过了,你吃吧。” “唉,图什么呀!”立秋又一次发出灵魂质问。 这位许公子实在太毒舌,不像是会体贴女孩子的人。可可这么甜,凭什么喜欢他?还不如去喜欢时影帝呢,起码不会折本。 “小朋友,你的问号太多了,老师不想回答。”陆珂回房间在衣服里面加了内衣,不穿她担心以后容易下垂。 许言臣看样子对女孩子的秘密一无所知,这一点让她觉得很欣慰。 立秋的意思她都明白。感情要是能轻易被衡量,她要是知道图什么,或许就能收放自如去留随君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次见到他都五迷三道地抽不出身。 * 王岚早上接到消息,有狗仔拍了周森和季总DOI的视频。 自打许理事亲自发话,公关部门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查,这不查不知道,眼珠子瞪掉。周森除了季总还有别的后台,季总也是,不管男的女的,风评如何,只要够年轻够好看,就往家里带。 这些视频牵扯到得厉害关系太多,若是放出去必将掀起轩然大波。王岚不敢下这个决定,打电话请示明董,明华直接摞下一句,“最近我有事,公司的事情你问言臣。” ……许理事还没大学毕业,他行吗。王岚心里这样想,不敢问出口。顶头上司都发话了,她只能一个电话打到许言臣那里。 许言臣戴口罩去了公司,看了那些视频,听她汇报完,淡淡地说了句,“查到的都公开。” “但是这样会不会给明华娱乐和陆珂树敌?”王岚指着视频里出现的人挨个给他介绍,里面的人不是流量明星就是制片人,如果随随便便动了别人的奶酪,以后明枪暗箭腥风血雨,防不胜防。 许言臣笑了下,“不曝光就不会树敌?” 王岚点头,为自己的看法做着解释,“有的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咱们不招他们,他们何必来惹我们?剩下的视频留着作为以后的武器,当用则用,不当用就烂在手里。” 许言臣指了下投影屏幕,“把周森和季总的视频打薄码,其余人打厚码。有买方市场才有卖方,咱们这次既然能查得这么全,说明不止一个人在盯他们。发吧,其他的早晚有别人放,谁得罪谁,到时候一滩浑水,不会有人专门盯着咱们。” 生活压力大,倡导缓解压力娱乐至上没什么问题,但娱乐至死就太过了。这圈子里的歪风邪气也该狠狠地清理整顿一下。这话他没说,食指敲击几下桌面,“没其他事,我先走一步。” 他这一番分析,王岚心服口服,她合上笔记本,“您怎么知道,我听说咱们的对家锦域娱乐也买了一份。好像要高价封住狗仔的嘴呢——里面有他们家力捧的新人白瑶。可惜比咱们晚了一步。买的估计不止他们一家,想整他们的人更多。这些人啊,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不要怕事。”许言臣站起身,整了下西装,“越怕事越来事。” 王岚为他拉开玻璃门,送这尊大佛出去,笑着调侃,“您第一次来公司,这帽子口罩的把自己围得严实,是怕前台小姑娘犯花痴?” “减少不必要的曝光。”但愿明华能早点解决个人问题,家庭、事业都回归正轨。他对这一行实在没什么兴趣。 H大教授又一次打电话过来,确认他有没有出发去学校,今天要商定开学的就业讲座事宜。 “在路上了。不会忘记时间的。您放心。”许言臣把之前随意捋到下巴上的口罩重新提到脸上,遮住了半张脸,压低帽檐,匆匆从公司出去。 * 雪下了整夜,整个天地皑皑苍茫。 房车已经等在公寓楼下,上次那位医生仍坐在原来的位置。 白衣耀人,桌子上药剂和针筒也晃眼,陆珂上车就看到她, “我没发烧,不用输液了。” “抗生素输液最少要三天,不然容易产生抗药性。”医生说,“听说你昨晚又发烧了?” 陆珂从包里拿出剧本,听她这么说,手一顿,“听许言臣说的?” “嗯,昨天他打电话问我不打退烧针要不要紧。让我再多关照你两天。” 强威过来坐到她身边,挤眉弄眼,“你行啊!臣哥都快被你拿下了。” 陆珂笑起来,“承让承让。” 除了当事人,大家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医生问,“你想现在输液?还是其他时间?” “下午吧。”陆珂说,“下午有医院的戏份,到时我跟导演说一下,可以实拍。” 陆珂今天的戏份集中在两个场景,上午是在学校,下午则要去医院。 学校的戏份和现实一样,也是冬天。原著里夏夏仍上高中,拍成电视剧如果不改年龄,过不了审。编剧把时间线修改成大学,既然取景H市,地点当仁不让地定在了H大。 她到场后换了戏中的装扮。天蓝色呢大衣,浅紫色打底毛衣,深紫同色系瓜皮小帽。 染成浅咖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显出淡淡金黄,造型师给她弄了个双马尾,蓬蓬卷卷,放在脸两侧。透明边框的四边形大眼镜架在鼻梁上,俏皮之余有了点温文尔雅的模样。 做完这身装扮,时简也来了,他里面是一身西装,穿着B家的限量款风衣,显得更加风度翩翩。头发梳成背头,但不显得油腻,反而比起他之前的温和形象,更让人耳目一新。 反正立秋的脸是红了。男帅女靓,旁边的工作人员有拿手机偷拍的,立秋过去跟她们好言好语地说照片先私藏,什么时候发路透要看导演和剧组的意思。 时简瞟了眼陆珂的造型,陆珂见他看着自己,双手打开,大方地原地转了一圈,裙子随她的动作转成了伞,轻快地打开又合拢,“好看不。” “大冬天穿裙子?”时简皱眉,“你生病好了吗。” “穿了超厚的打底裤,别担心。”为了上镜好看,她只穿了个薄薄的打底裤,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时简不在纠结于这个问题,能快点开拍。 场务过来喊他们准备了。时简只能放过这个问题,“那尽量一条过,别把你再冻坏了。” 陆珂点点头,这场戏就是大学女生的状态,她本色出演,加上时简的经验加持,应该没什么问题。 导演喊了action,工作人员拿了块小黑板过来打板,灯光、摄像一一就位。 男人过来接女朋友放学,看得出来,小女朋友今天心情颇好,出校门的动作都是一蹦一跳的。见到他,她弯了弯眉眼,往他的方向狂奔过来。 那身装扮清新可人,少女感十足。旁边的积雪似乎都被她奔跑时带动的春风融化,水珠汇聚成涓涓细流。 女孩儿钻进他的怀抱中。 另一旁,许言臣示意司机停车。车门随后打开,一双纯手工牛皮皮鞋踩在了地面上。 许言臣站定,冷着脸地看着前方的场景,想到她昨天发的消息,“都是拍戏,没有真的亲亲抱抱”。 陆珂那双又长又直的腿在寒风中大喇喇地露着,少女的腿笔直光滑,说是漫画腿也不为过。 百褶裙被冬风吹起一个小角。许言臣看着男人放在陆珂腰间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第11章 抹蜜 男人要有危机感才行 剧中人在做着剧中事。男人手中提着一包糖炒栗子,用纸包着,纸面有淡淡的糖油印渗出。 女孩儿一眼看到了他,第二眼看到他手中的栗子。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摊手,“温彦明,女朋友给你带来啦,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快把赎金交出来!” 温彦明用左手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把栗子给她,“就你淘气。” 交接时不慎碰到她的手,他表情严肃,语气悍然,“怎么这么凉?下雪天光知道爱美,下次再肚子疼别又哭给我听。” 女孩儿顾左右而言他——随后看到了剧外的意中人。 陆珂看到许言臣,脑子登时炸了,他怎么也过来了?他看到了多少?刚刚没跟时简有什么肢体接触吧? 接下来按剧本走就是公主抱,温彦明脱下大衣裹住她的腿,然后抱她进那辆在旁边等了许久的迈巴赫。走完这个流程,这一幕就结束了。 时简注意到她的走神,在她额头上敲了个枣栗子,“东张西望地!男朋友在这,往哪看呢?!” 陆珂:“……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时简脱了大衣,在她腰间严丝合缝地裹了一圈,力度有些重,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出戏。 陆珂现在像一条美人鱼,刚出了水来到陆地,有些不知所措。 大大咧咧少了很多,多了几分专属于少女的娇羞,倒是和剧本中的夏夏更像了。 时简准备把她打横抱起,就在这时,陆珂飞快地往许言臣的方向瞄了一眼。 她实在想看他的脸色是什么样的,想从他的微表情或者眼神中看出哪怕一点在意。 她不怕许言臣吃醋,就怕他毫不关心,这说明她在他心目中可有可无。 陆珂以为这一眼神不知鬼不觉,可摄像头是最真实的记录者。 她在镜头里看起来不像是见到初恋男朋友的女大学生,反倒像个被总裁包养的小三,看到了原配/正主,自己先心虚起来了。 导演喊了卡。 时简把她放下来,表情依旧温和,口气却带着不赞同,“走神呢?男朋友来了?往哪看呢。” 语气却和刚才截然不同了。 之前是剧中男友对女友的调侃,带着小情侣的专属甜蜜,现在却是前辈对小新人的训诫。 陆珂压低声音,“简哥,我喜欢的人来啦。” 面颊悄然浮上两朵红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厚着脸皮说出口,“咱们能不能晚一点拍?等他走了。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去跟导演商量。” 时简看也不看那个方向,似乎对她的心上人是谁不感兴趣,“不行,你连这点干扰都受不了,还拍什么戏。再说了,拍出来就是要播出的,到时候他在电视上看到,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陆珂又看了许言臣一眼,他正在和强伟聊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片场,和她的眼神对上,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害!不能让许言臣误会!她想迈开腿去跟许言臣解释几句,时简刚刚围大衣围得太紧,她一动身差点往地上扑倒。 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语音清淡,“小心点。见到心上人不至于站都站不稳吧。” 没人听到时简和陆珂在说什么,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中只有满满的粉红。影帝和小明星,拍戏现场因戏生情,小说和剧本都喜欢这么写。 有胆大的临时工把刚才的花絮片段放到微博,收割了初代CP粉的第一波韭菜。 强伟先看到许言臣站在旁边看戏,过去打招呼,“臣哥,怎么有空过来了,监督女员工?” “别说得这么猥琐。”许言臣说,“过来看你。” 强伟双手抱胸,“人家好怕怕哦。” 许言臣在他左肩捶了一拳,“正常点。你明天还是回公司公关部忙吧,别赖在片场养老。” “死鬼!你看到没!这才是最应该公关的地方!”强伟冲着陆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许言臣看过去,恰好看到了时简抓住了陆珂的胳膊,扶她站正了,两人动作看起来十分亲密,说话态度也透着股熟稔。 她不是说,男朋友是许言臣么。看来这张抹了蜜的嘴专会说哄人的话,在哪都玩得转。 “有什么好公关的。”许言臣冷笑,“咱们公司,从不禁止艺人谈恋爱。” 这是明华娱乐和别的娱乐公司相比与众不同的地方。但能被明华签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事业心强、在领域内成绩突出的人,愿不愿意谈恋爱还两说。 强伟不做声了。局内人既然都怡然自得,看不破就看不破。他喝了口可乐,等不及看全校最毒舌的臣哥栽在校花手里的那天。 * “我知道你是表现派,不是体验派。但是既然当了演员,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专一行,分清戏里戏外是对拍戏最起码的尊重。”时简不疾不徐地给陆珂上着演艺圈的思想道德修养课。 “这就是你单身这么多年的原因呀!”陆珂见时简软硬不吃,简直是个戏痴,恨铁不成钢地扶着额头,发愁。看了下表,离开拍只有两分钟了。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时简的哪根肺管子,他罕见地沉默了。 拍戏至上,是他多年的信条。因为太在乎拍戏,他最爱的那个女孩离开他时只留下一句话,“戏疯子,你跟你的戏过一辈子去吧。” 田导在休息间隙喝了口水,不经意间看到许言臣,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几遍,她放下杯子,往他的方向走去。 许言臣正和强伟断断续续地聊着天,面前突然来了个中年女士。 强伟恭敬地低头致意,喊了声田导。 原来是导演。许言臣入乡随俗,礼貌十足,也跟她打了招呼。 田导问许言臣,“也是H大的学生?” 许言臣点头,“大四。” 田导眼中欣赏的光芒更盛,“那,你有空来剧中客串一个角色么。” 剧本中有个男配外形优越、气质卓绝,最主要的是要暗恋夏夏。 田导刚才看到许言臣看陆珂的眼神,登时觉得碰到了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她愿意为了许言臣和原定的男配解约,赔对方违约金。 强伟目视着远方,竭力忍笑。这哥要是想出道,早就出道了。他自己就有个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妈,还至于默默无闻地在学校潜心学几年? 他看了看许言臣的脸,刀凿斧刻的侧脸线,三庭五眼端正标准,山根优越,唇略薄,眼锋凌厉,是不可多得的优质面相。怪不得走在路上都能被圈内有名的大导看中。 怕许言臣不好回绝,强伟出声,“田导,您看我怎么样?” 田导看了他一眼,五大三粗的,胡茬都没刮干净,笑着拍拍他的肩,“以后有机会叫你。” 目光又回到许言臣身上。 许言臣:“……” 田导还在竭力劝说,“你再考虑考虑,片酬我可以参照同行能给的最高价格给你。是男配的角色,价格不低。” 许言臣口袋里震了下,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陆珂发来的消息,“田导跟你说什么啦?” 好奇吗。他嘴角微挑,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那就好奇去吧。 田导还在等着他的答复,许言臣婉言谢绝,“导演,不好意思,我毕业论文还没写完。” “……我帮你找枪手。”田导永不言弃,“学的什么专业?” “英语,双学位学的法语。”许言臣说,“我时间对不上。太忙了,准备出国深造。谢谢您抬爱。” “考研啊。国家栋梁。”田导惋惜之余,没再强行挽留。 强伟内心憋得血流成河。 时间对不上是因为写论文吗哥!明明是因为接手了家族企业…… 出国深造是因为考研吗!明明是大二就遴选上了,现在工作已经敲定了,那是咱C国与国外沟通的大使啊! 人与人之间差的远远不是一个脑子和一张脸,那是一条马里拉纳大海沟。 * 陆珂见许言臣不回,又给他发了一条。 导演喊了下一场准备就位,这次陆珂咬着牙都要拍完。在他眼前总是卡,以后还要不要当国宝级女演员了! 拍戏,她是专业的。 男人又一次打横抱起她,她像个小公主一样,带着点娇,又带着点天真,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说,“会有人看到的。” 男人笑了,胸腔震颤,“就是要让他们看到。不好好穿裤子的小姑娘都是这个下场。” “温彦明!” “怎么?我说得不对?” 笑闹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司机过来拉开后座车门,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车里。 导演喊了卡。 陆珂松了口气,从车里出来,已经不见许言臣的人影。 化妆师来帮她卸妆,立秋又一次端来红糖姜茶,陆珂捧着杯子问,“他走了?” “你说许公子?”立秋说,“看时影帝把你抱起来就走了。” “OMG,刺激哦。”陆珂心里七上八下。 立秋见她情绪不高,“说不定是好事呢?许公子吃醋了,就会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了呀。男人要有危机感才行。” “太冒险了。”陆珂说着掏出了手机,选好图片,发送。 许言臣走上学院办公楼的台阶,兜里的又震了下。他拿出来—— 可可是个大美人:都是拍戏!耐你耐你! 就在刚刚,她又发了一条小兔子双手在嘴巴上亲了下,不断发射飞吻的动图。 许言臣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眼中神色不明。耐谁?她能耐大着呢。 第12章 大牌 要一个啵啵 陆珂喊了强伟过来,问他刚才田导跟许言臣说了什么。 听闻许言臣是因为脸和气质入了田导的利眼,陆珂既好笑又觉得与有荣焉,“许言臣演男主角也没问题的啊。” 立秋冲她挤眉弄眼,她没看懂,“我说的是实话——哎呦!” 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陆珂一转头就看到了时简。 时简手里拿着剧本,此刻剧本被卷成了纸筒状,仿佛下句话她要是说得不对还会被敲下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失言了。”陆珂双手合十给他鞠躬,“简哥最帅,千秋万代。” 时简也就是恰好路过,听到她在这大放厥词,打算逗逗她而已。 陆珂拍马屁拍得诚恳,他点头,放过了她,“多背剧本,下次不要总走神。” 见他走了,立秋从愣神的状态中回魂,“收徒吗陆老师?” “啊哈?”陆珂不解。 “两个优质男人为你争风吃醋,绝了,我要拜师啊思密达!” 陆珂笑了,那一眼似山谷春来,“我这学费很贵的。” 立秋扬了扬手机,“定金二百转你了。” 强伟也说,“还有我,我刚付了一千。能开个包月vip不?” “你一个男的凑什么热闹?!”立秋把他挤到一边。 “女人是老虎啊!我想研究一下。”强伟说,“以免以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珂点了收款领取红包,轻飘飘地答,“想知道为什么男人对我这种女孩欲罢不能?” 对面两人步调一致地狂点头,陆珂掰着手指总结,“第一是美。第二是优秀。第三——” 立秋和强伟的好奇心被吊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陆珂。 “货物售出概不退换,拜拜了您嘞!” 她飞速说完,撒丫子就跑。一片鸡飞狗跳。 “年轻就是好啊。”田导远远望着几个人打闹,也笑起来。 * 片场处于零散但有序的收工状态,场务过来跟导演确认着今天订的盒饭。强伟接了个电话,跟田导汇报,随后剧组通知下午就近转场校医院,中午可以在H大食堂就餐。 H大为方便考研学子寒假留校学习,保留了一个食堂专门为他们服务。这个南苑餐厅曾因饭菜过香上过热搜,剧组工作人员都感觉浑身有劲,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加迅速。 “在H大医务室拍?”医务室是很豪华,但也没达到三甲医院的规模,陆珂心里存疑。她悄悄问强伟,“小蔷薇,改地点这事儿是谁敲定的?” “臣哥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和校领导商定的。”许言臣原话是既然公司投资了,就要想方设法地节约资金压缩成本。 这话强伟没说,他只加了句,“还有中午在南苑吃饭的事。待会儿校领导、臣哥、你和我,咱们几个在二楼雅间。” “嗯?”陆珂眼中带光,“咱们抛开剧组去开小灶?” “田导和时影帝在另一间。”强伟说,“不算咱开小灶,咱本来就是自家人嘛。” * 因放寒假而沉寂许久的H大论坛被一则消息搅乱坛水,“外院男神许言臣回国了!” 这一层帖子的楼下是热度第二的帖,“建院校花搭档影帝在H大拍戏!” 第三层楼:“许言臣和陆珂同框了,我哭了!我磕了三年的眼科CP有望HE!” 评论渐渐热络。 “眼科CP?是说饭这个CP的人要去看眼科?” “不!楼上你听我解释!是没发现这对神仙CP的要去看眼科!听说陆珂为许言臣专门去看足球比赛,做了不少资料来着。” “话说许言臣不是选调考走了吗?他还回校干嘛,大四时间自由,只要写论文和答辩啊。” “据可靠消息,开学后有就业讲座,外院请的许言臣跟学弟学妹开一次就业介绍会。”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去!大一的,来晚了,一定要去围观许学长的演讲!” “不是围观演讲,是围观学长吧。不过学长确实丰神俊朗,但举手投足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远远看着就好了。” …… 陆珂现在还没时间刷手机,她只知道自己真正坐在了许言臣面前,和他夹着同一道菜。 几次她的筷子都不经意和他伸进同一盘菜里,她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已经噼里啪啦地被烟花炸出了无数小洞。 暗恋成灾,甜意泛滥。 校领导在聊天时问到了陆珂在拍的戏,调侃恋爱美好,她看了许言臣一眼,略带紧张地答道,“拍戏都是假的,我很爱学习的。现在已经在看万方数据库了,为毕业论文做准备。” 许言臣没接话,微勾的唇角无人发现。 渐渐聊到许言臣次年的外派。他恰好吃完,放下筷子,“还在等通知,不出意外,应该是去在尼格尔周边国家。” 陆珂是学理科的,地理废,她暗暗记下了尼格尔,心想回去得对着世界地图好好地翻一翻。 * 下午的拍摄,许言臣不在场,陆珂接下来的戏拍得顺风顺水,如有神助。 收工时她才看到闺蜜黄时雨的消息,“我和我老公提前回来了,明天要不要整一场BBQ?我叫上许巨巨。” “可以啊。”陆珂看到许巨巨三个字,拍戏的疲惫烟消云散,“我争取早点也能在跟你发消息时说上一句我老公。” 目前剧组里最大的腕儿是时简。 “明天周六。”陆珂小心地和时简陪着笑脸,“影帝您拍戏累不累呀,要不要歇歇?” 时简把剧本递给助理,顺口回答她,“别担心,我还没老到那份上。” 陆珂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愁肠百结。 半小时后,田导通知陆珂,因为时影帝临时有通告,档期排不开,明天的拍摄暂时取消,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这段时间辛苦了,进步很大。”田导对戏好的演员总是不吝夸奖。 “哪能啊,我这才刚摸到了表演的门槛。都是您和简哥培养得好。”陆珂跟导演道了谢。 田导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摇头笑了笑。 陆珂这姑娘,能吃苦,不怕累,寒冬腊月拍冷水戏拍到发烧,也没听她提过一嘴,还是拍医院那场时她这边真扎了针,田导才看出来。 难得的是她虽然不是电影学院出来的,对于表演却有着天然的悟性,和时影帝搭档以来,表演层次更是突飞猛进。 努力的人容易招人喜欢。聪明又努力的人就更加难能可贵。 田导找到心目中那个想拨打已久的号码,一线大导此刻的姿态却毕恭毕敬,看得出对面是个在圈内分量极重的人—— “老师,您新剧一直空悬的角色,我这里有个人选,不然找时间您给她一次机会试镜?” * 突然有了假期,又突然被导演表扬,陆珂快乐地回复闺蜜,“让许言臣把肉洗干净等我来。” 闺蜜回得很快,“……你拍的真的是言情小甜剧吗?说话怎么越来越污了?” “污者见污。”陆珂说,“不是要烤肉吗!不把肉洗干净怎么烤?” 恰在此时,岚姐的消息也挤进来,“周末有个综艺通告,你去参加。台本我发给立秋了,让她打印出来给你。” 周末……陆珂还抱着一丝希望,“后天?” “明天。”岚姐怕她记错时间,补了一句,“周六。” 陆珂问,“是什么节目呢?” “大牌来了。” 陆珂拒绝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大牌来了》,是圈内有点知名度的明星都抢着上的综艺节目。 不知道岚姐怎么谈下来的。总之明眼人都知道能参加就是幸事,傻子才不去。 “他们怎么会找到我?”陆珂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她做事之前喜欢知根知底。 “你去了就知道了。” 此后再无回复。 陆珂觉得自己可以去道乎回答“明星有个爱卖关子的高冷经纪人是什么体验”、“和影后共用经纪人之后”之类的话题了。保证空降赞同数第一。 可眼下,她只能遗憾地跟闺蜜说,聚餐她去不了了。 * 《大牌来了》节目后台,陆珂见到了老熟人。 “简哥?你说的有通告就是这个?”陆珂在时简身边的座椅坐下,化妆师拿了块打湿的粉饼过来,帮她补了补妆。 “是。”时简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陆珂的问话睁开眼,那双眼睛血丝不少,倒是骇了陆珂一跳。 “通宵了啊?”陆珂以玩笑的口吻问,“不会是你帮我说了话,节目组才请我来的吧?” “你经纪人没跟你说?”时简拧开杯子喝了口水。 “没有……我错过了什么吗?”陆珂眼神懵懂,“你们说话怎么都喜欢藏藏掖掖的。我这信息都不对等,怎么猜啊。” 时简喝水的动作停了,他扭头看向陆珂,“这个节目原定要来的人是春华,她人在国外。节目组就请了白瑶。” 陆珂点点头。她听说过,锦域娱乐的白瑶是顶着“小春华”的名号出道的。正版春华来不了,选个替代版本来赚足话题度,情有可原。 “周森和投资咱们这个剧的季总有些不雅视频被曝光,一同被爆的还有很多明星,现在圈里圈外都在议论马赛克们到底是谁。这事你知道吧。”时简问。 “知道啊。”这两天的微博热搜。但这和白瑶有什么关系? “有人认出来视频中似乎有白瑶。” 见陆珂仿若吃瓜群众代表,一脸的好奇,化妆师也忍不住补了句,“她话题度最高。因为她不仅出现在周森的视频里,季总的视频里也有她。” “太生猛了。”陆珂咋舌。 “收收八卦的脸。”时简说,“打起精神来,上这个节目可能不太轻松。” “不按台本来吗?”陆珂扬了扬昨天立秋给她打印出来的三张纸。 “三张纸怎么可能够?光哥节目的特点就是意外频出。惊吓不少。” * 主持人光哥是个光头。前面尚能照着台本走,到后面,陆珂完全不记得台本上出过相关提示。 光哥让她交出手机,给列表第一个人打电话。 ……不妙,陆珂列表的第一位“a dog”,是许言臣。 她为了克制给许言臣打电话的欲望,把他的头像也改成了巨巨的照片。 陆珂许愿他不要接,结果电话通了,她只能按照光哥手里台板的提示,说出了第一句话,“借我五百万。” 陆珂说完就捂住了眼睛,向一侧微低了头。 她有足够的心理预期,许言臣应该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清冷的声音响起,因为在节目现场的缘故,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变成了360度立体环绕声,“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欠账两次,还没还。” 在场的观众绝大多数刚听到声音时觉得耳朵怀孕,再听他说出那番话,内心都笑疯了。 但光哥适时竖起食指在唇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观众很有游戏精神地捂住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光哥举起了第二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五百万太难了,还是算了。我只想要一杯芋泥啵啵奶茶,不要芋泥,不要奶茶。” 陆珂照着念完,耻度爆表。要真是要一杯奶茶还好。她居然在当着全国观众的面,问许言臣要一个啵啵! 她脸皮一向厚,但仅限于在他面前。现在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看向台下时,只有耀眼的灯光和灯光后黑漆漆的一片,想到后面是无数双观众的眼睛,她握话筒的手心里皆是汗。 结果许言臣说,“你在录节目?” 陆珂正要回答,光哥抬起了第三块板子,上面赫然写着,“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说我喜欢你。” 陆珂:我只想说我想尿。 这节目组太会玩了,有生之年她再也不想来了。 现场沉默了两秒,她闭了下眼睛,照着台板清晰而快速地读完,握话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第13章 滋味 荷尔蒙最容易失控的年纪 许言臣那边没了声息,随后一道年轻温柔的女声突兀响起,“他去洗菜了,手机扔给我了。刚才说了什么?” 现场一片哗然。 妈妈呀。史上最尬的电话表白,居然打给了有妇之夫? 陆珂听出了电话里是闺蜜的声音,强行挽尊,“录节目需要,电话打到你哥这,被他识破了。” 黄时雨哈哈笑了两声,“噢,观众朋友们你们好啊。猎人上下必有狼,我哥侦查能力一流,你们暴露了呦。我们家庭聚会呢。刚才我姑让他洗菜去,他就把手机给我了。” 陆珂惊险过关,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家庭聚会?幸亏她没去。明董是她顶头老板,还是许言臣的妈妈,她要是去了,恐怕吃肉都味同嚼蜡。 光哥见陆珂这边找不到什么可供八卦的突破口,把目光转向了时简。 时简其人,人如其名,过往史简单,履历表漂亮,感情生活单薄。 他手机列表第一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A。 电话拨了出去。响铃两秒,被挂了。 台下一阵嘘声。这个A是谁!猖狂至此!竟然比陆珂的那位a dog还嚣张! 时简面上笑容清浅,“还要再打一次吗。” 咳。光哥和时简有一定交情,看出那个笑背后的含义是,还打尼玛。 背后一阵发毛,光哥赶忙圆场,按照台本继续往下走,“算了算了,那我就替女观众和女粉丝们问几个问题可好,请编辑520521发送到xxxxx——好,网友axe提问,时影帝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陆珂在旁边乖觉地充当着背景板。 这无情的社会,对影帝和小新人就是不一样。光哥这问题问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喜欢的人也不会说出来啊。 结果时简又笑了,开玩笑似地,“我都奔三了,肯定有啊。” “肯定……有?!下面是网友咯吱盒实时提问,能说说是谁吗?她有什么特点或者特质?” 时简沉吟片刻,说,“暂时不能透露,还在追。” 陆珂:“……” 光哥:“……” 粉丝:“……” 热搜预定。头条预定。新的娱乐圈猜猜乐即将诞生,谁才是时影帝都没追上的女人? * 华安城。 黄时雨挂了电话,旁边明华把切好的青椒串好,随口问,“谁啊?打个电话怎么还有观众。” “是可可。录综艺呢,可能节目组从艺人手机通讯录里随机拨号吧。” 许致安把菜筐放在明华面前,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切得大小均匀的土豆片、馒头片。 听到妻子和外甥女的讨论,他点评,“做公众人物就是这点不好,连点隐私权都没有。而且在娱乐圈名利场待久了的人,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可能慢慢就被大染缸给同化了。” “何止呢,也没法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明华冷笑。 说来,许致安也算个公众人物,不过总是在新闻频道出现罢了。 黄时雨给姨父使了个眼色。今天陆珂没来,她把大姨和姨父请过来,不是单纯想办个家庭烧烤。 她私下劝了明华,如果执意要和姨父离婚,可能还会影响许言臣的工作和未来的婚事。 明华这才松动了些。许言臣关于不婚主义的说辞,在她眼里只是小年轻标新立异的想法,做不得数。儿子现在还是闯事业的时候,等过两年,婚事肯定还是要提上日程。 明华看陆珂就不错。陆珂出身G市书香世家,家里不是工程师就是全国知名的神经科医生,这孩子当初是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的H大建筑系,多才多艺,长相身高都出挑。 最关键的是,听说这孩子好像对许言臣挺有好感。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如果有女孩能让许言臣心甘情愿领证,那个人只会是陆珂,明华想象不出还有别人。 如果自己离婚可能会让许言臣的婚事之路更加坎坷,让未来的儿媳妇对这个家庭心存惧怕,那就要重新掂量一番了。 见气氛剑拔弩张,黄时雨适时岔开话题,“姨父,你知道陆鸣吧?” “陆鸣?南鸣集团的董事长?”许致安隐约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几年他在G市就任,当时带头捐款一千万的企业家就是这个名字。 “是啊,他是我们可可的父亲。他们家的家风很严的,当时可可去参加选秀节目,他爸说,期末考试绩点上不了八十就别去了,以后被曝光丢老陆家的人。”黄时雨说这话也是在变相地跟许致安解释,陆珂不是会因为身处娱乐圈就改变品性的人。 许致安看了眼明华,她正专心地串着火腿肠,串好然后用水果刀在上面割出一条条口子。 这样待会儿炸的时候火腿肠表面能开出花来,形状好看。 “小华,公司新上任的股东,是不是就是这个陆鸣?” “是啊。”明华头也不抬。 “你们认识?” ——南鸣集团主要涉足建筑业,为什么突然来投资娱乐公司?单单因为宠女儿? 许言臣端着洗好的羊肉出来,就听到他爸冒出这么一句。和他刚知道明华娱乐股东层变动时的脑回路一模一样。 明华叹了口气,跟他们父子俩永远说不通,她也不想再说了。 * 《大牌来了》播出当晚,“炎夏CP”横空出世。 前几天掀起一阵小浪花的片场花絮图,时简脱下大衣把陆珂裹起来公主抱,再加上时简在节目里说的那番话,网友们曲解了时简的意思,以为那个还没被影帝追上的女孩就是陆珂。 陆珂的微博粉丝呈指数级增长,也多了许多骂声。 甚至有人又把当初剧组换男一号的事情和现在联系起来。 “为什么简哥早不说晚不说,来拍这部《明着追》才说有喜欢并且正在追的人?他从前可是不近女色的啊。我以为他会专注搞艺术一辈子。陆珂这出换角,自己收获不少啊。” “我早就感觉她长得太有攻击性了,看着以后会往女强人的方向发展,我不太喜欢。” “这是她第一部 上星剧吧?搭上时影帝这条大船,以后的资源是不愁了。” …… 黄时雨转发花絮给许言臣,“抓紧点啊!!!冲鸭!!!” 无事勿扰:鸡血吃多了? 梅子黄:……老哥你再不开窍就等着后悔吧!以后哭都没地儿哭[微笑] 无事勿扰:与我何干。 梅子黄:已截图,等你以后追妻火葬场的时候我就发给可可,给你添把火,争取烧快点尽快进盒。 无事勿扰:发神经? 无事勿扰:妹夫最近好像热衷收集你小时候的照片。我把你和你小竹马的合影发给他怎么样? 梅子黄:[手机录屏]已删。 没救了,让不婚主义开窍比西天取经还难。她实在佩服陆珂,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还在坚持。 许言臣喝了口冰水。恍然发觉,无意识间,他已经把那段花絮看了数遍。 当初在片场,看到陆珂被别的男人公主抱,他只觉得辣眼睛,加上和老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匆匆离去。 结果谈话会上几位校领导说得起劲,许言臣完全左耳进右耳出。 副校长问他有什么看法时,他没有任何意见,但不知怎地,关于校门外拍戏的是H大校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 终于尽到了地主之谊,和她同桌吃饭。听到她解释,拍戏都是假的,他的心情像那天收到外交部的通知一样。 ——得偿所愿,滋味妙不可言。 但下一步会走到哪里,许言臣完全没有想过,也不想去考虑。 再过几个月又要出国,一去最少三年。 荷尔蒙最容易爆棚和失控的年纪,为一时的情感冲动耽误彼此,何必。 * 陆珂随手举报了几个在她微博评论区蹦跶而且骂得很难听的博主。 又翻了翻,发现杠精和愚公一样,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她切了小号,世界一片清净。 这时收到闺蜜的微信,“我有问题,我好奇,我不问出口就疯了。” 可可是个大美人:放。 梅子黄:就是,你和时影帝到底啥关系啊?他上次还挺维护你的,我忘了问。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们两家是世交,我跟他是忘年交。 梅子黄:噗!时影帝才二十八,你跟人家忘年交?那他节目里说的喜欢的人是谁?你有没有问? 可可是个大美人:八岁不是天堑吗?我怎么问,万一是我呢,这不就尴尬了。 梅子黄:…… 这孩子看起来自恋依旧,信心超标,网上的那些风言风语对她应该没什么大影响。 “可可,时影帝真的在追你啊?”没多时,立秋也来问。 陆珂这会儿手机信息里满满都是这种问题,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打开时简的微信,按住语音,“简哥,对于你在节目上面不负责任的谈话,请你跟大众解释一下OK?大家不敢问你,都过来问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跟立秋挥了挥手,“谜底明天揭晓。明天见面再告诉你。” 许言臣他们全家聚餐了啊。陆珂她自己是厨房杀手,想请许言臣来吃饭都没借口。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开了门,结果发现房内一片狼藉,墙上都是血迹,巨巨不见了。 陆珂喊了几声巨巨,一片空寂,没有任何动静。 她当机立断报了警,匆忙下楼去找。走到半路想到天已经黑了,一个人有点怕,折回来敲响了许言臣的房门。 许言臣开门时身上穿着厚睡袍,深灰色,衬得气质脱俗,像一株俊挺的竹。 “怎么了?”许言臣好像刚从床上被她敲门弄醒,声音低醇。 陆珂眼底的焦急之色在见到他时减轻些许。但她毕竟只是个大学未毕业的女生,此刻强压着哭腔,“我家里进贼了,屋里都是血,狗不见了。” “报警了吗?”许言臣眼中困意消退,一片澄明。 第14章 钥匙 我学习强国一万七了 陆珂回答他,“报警了。” “先去你家看看。”许言臣合上房门,窗台的风在后面推波助澜,砰地一声,剧烈的动静惊得陆珂一个激灵。 她在刚才的路上脑补了无数惊悚的内容,不知道有谁想害她,巨巨现在又怎么样?越想越怕,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堪比惊弓之鸟。 许言臣见她身上只在小礼服裙外面套了个深蓝色羊绒大衣,以为她冷,把睡袍脱了,披到她肩上。 许言臣的睡袍……许言臣的睡袍…… 上面沾染着他的余温,松木香气清和平淡,和白天风格明显的香氛不同。或许说明他私下的性格也同样柔软平和。 陆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思绪扯回当前的事上。 许言臣搬开房门口的花盆,底下没了钥匙。他微蹙了眉,伸手,“钥匙给我。” 陆珂的手指白嫩修长,柔若无骨,指尖划过他手心时,在肌肤上留下一阵麻痒的战栗。 许言臣收回手,用她给的钥匙开了门。 墙上的大片鲜红触目惊心,房内东西凌乱,沙发上也有几道抓痕。他走近墙面,凑近看了看,陆珂急急喊道,“不要碰!万一血里有毒呢!” “怎么了。”许言臣说,“这不是血,假的。应该是某种绘画颜料。你没见过黄时雨画画么。” “她一般都在电脑上画。不是,我们去找狗吧,在这看也看不出什么啊。” “先找点线索。”许言臣看了看地面,突然说,“你往左边去去。” 陆珂依他所言,往左手边走了两步。 在她原来站的位置,有几滴不太明显的血迹。 “这里离墙面太远了。不是颜料吧。”陆珂说着,就见到许言臣蹲下身,他研究了一会儿,起身,“地上的这些应该是血。” “那人把我狗带走了?还是把狗杀了?” 许言臣环顾四周,看到了玄关处木质衣帽架旁边地板上有条狗绳,“先别慌。在家你给狗栓狗绳吗?” 上次他来陆珂家里,那条狗绳还不在衣帽架那里,是在玄关处墙面的挂钩上挂着。 那挂钩是北欧风格的纯实木,造型挺别致,加上巨巨扑倒他一阵舔脸,许言臣对此印象深刻。 陆珂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狗绳,眼皮一跳,“平常在家不栓。而且我平时都是挂在挂钩上的,就算掉也不会掉这么远。” 许言臣说,“走吧,找狗去。” “什么意思?你是说巨巨还在附近吗?”陆珂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出了门。 “进门时,钥匙开锁流畅,没有撬锁换锁的痕迹。”许言臣边下楼边给她分析,“墙面上泼颜料的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不见滞涩,说明在那个人做这一切时没人打扰,或者说没狗打扰。” “巨巨认识那个人。”寒冬的夜风灌进衣领,陆珂手指攥紧了睡袍领口。 “没错。你刚才清点财物没有?”许言臣问。 “我哪敢多待。”陆珂说,“就看到有血,然后狗不见了,我立马报警了。” “嗯。如果我推断得没错,那个人应该做着保洁之类的工作。经常在楼道附近活动,熟知你的生活习性,见过你遛狗,而且认识这条狗。”有一层楼道声控灯明显较暗,许言臣扶了她一把,“你有点夜盲?” “对。”陆珂经过他提点,“我心里倒有真有个人。是做保洁的,我遛狗时经常见到那个大伯,他还扔过一块烤鸭的鸭屁股给狗吃。” 许言臣见她顺利下了楼,松开手,“嗯。” “那他应该是个爱狗人士吧?不会伤害狗吧?” 许言臣心说难说。客厅后来多了厮打痕迹,应该是萨摩见来者不善,在家里搞破坏,发了狂,跑去试图拦住那人。 地板上的血,不出预料,是萨摩咬了来人的腿。来人大怒,开了门要拿狗绳栓它拖走教训,结果被萨摩挣脱逃跑。 刚才下楼时,他看到了楼梯地面上斑驳的星点血迹,但陆珂好像没看见。 这些血一直绵延到楼底。很可能,是那人拿刀具或者别的利器刺伤了萨摩。 狗受伤了跑不远,所以许言臣说下楼找找。 “巨巨!巨巨!”陆珂一路走,一路把手并成喇叭状,提高了音量喊狗的名字。 “……”许言臣在旁边,此刻的心情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 她竟然到现在还没给狗改名。 “帮我一起找吧。”陆珂差点喊哑了嗓子,回头看他,眼中的水光莹莹浅淡。 “找着呢。”许言臣一直引着她顺着血迹走,到后面血迹越来越淡,萨摩也不叫一声,他此刻也无心追究名字问题,加快了脚步。 他们最后在小区花园的一处草丛里找到了巨巨。 它的左边腿根处被什么刺伤,伤口还在往外流血,旁边结着暗色的血痂。它听到陆珂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费力地抬了抬眼皮,见到陆珂的脸之后又疲惫地合上。 “天。”陆珂跪倒在它身边,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早已把巨巨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它伤得这么严重,她心疼得像自己被扎了一刀一样,想伸手去捂那口血泉,却又不敢碰触。 许言臣找到自己身上衣服的线头开口处,迅速撕下一块,在狗的腿根处打了个结。他抱起了巨巨,“走吧,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巨巨温驯地躺在许言臣怀里,一动不动。陆珂催促他,“再走快点呀。” 哭腔明显。许言臣对女孩子哭完全无计可施,只能说老实话,“别哭了,一会你要是再绊倒了,我腾不出手来抱你。” * 公寓楼下,警车、物业都到了。立秋和强伟也闻讯赶来,立秋见巨巨大半边身子都是血,白毛都变成了红毛,心疼得无以言表。 强伟带巨巨先去了宠物医院,陆珂要留下来配合警方调查。她从物业那里的保洁员工手册照片上认出了那人。 她把照片资料都给了警方,“我跟他不熟,没做什么触及他利益的事。他做这些不能是因为恨我吧?” “被人买通。”许言臣说。 警方动作很快,犯罪嫌疑人被锁定,带回了警局。他跟陆珂打了个照面,连抬头都不敢。 做过笔录,陆珂终于空闲下来,和许言臣一起去医院看巨巨,听强伟说情况稳定,失血过多,现在还要输液观察。 嫌疑人招供是周森指示的,他被钱迷了眼,想到就只是把陆珂家里弄乱,吓吓她,也不伤害人,财迷心窍,就答应了。 他扫地时见过陆珂家门口的花盆下有房门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房间。那狗也认识他,但没想到后来他把房间弄乱时狗会扑过来咬他。 他气急了才想给狗一个教训,就对着它的腿扎了一刀。 “他气急了?我才该气急了吧!”陆珂气得发抖,登了微博把之前拍的家里凌乱血腥的现场图片和巨巨受伤的图、派出所证明都发了上去,圈了周森。 陆珂v:有本事明着刚,搞什么阴谋诡计!你会付出代价的。等着收法院传票吧@周森 即使出了视频事件,周森也只是黑红,道德问题不像法律问题,他只要改过自新,观众或许还会给他一次机会,还有翻红的可能。 谁知道他连这点挫折都受不得,这口气咽不下,还反过来报复到陆珂身上,只能落得个糊穿地心的下场,迎接新一轮的全网嘲。 “我的天爷呀,我以前是瞎了眼了,才觉得周森帅。” “奶油小生,呵呵,奶个屁啊,他实际年龄都二十六七了吧,把奶字去掉还差不多。没有奶只有油。” “楼上xswl,油老生哈哈哈哈。” “他配叫生吗?油佬!” “莫名心疼陆珂,深夜回家看到满屋子血,狗狗还不见了。得多害怕啊。” “是啊,陆珂招谁惹谁了,周森自己不干坏事怕什么鬼敲门,又不是陆珂放出去的。” “之前明华娱乐发了周森拍戏时骚扰可可的视频,当时还有不少人给周森洗地,说是角度问题。还有一群男权狗骂可可穿得少,我呸!” 有人在这层评论问,“视频在哪?我想去看看。” 层主发了链接,很快,评论更多了。 “我的妈啊,就这种人还能火起来。吃几年牢饭反省反省吧!” “周森当时发的才是角度问题吧,只发了陆珂用膝盖碾他dd的视频,卧槽,今天看了这个原版视频,亏得陆珂控制住了脾气,要是我,蛋给他踢掉。” …… 巨巨暂时被寄养在医院,强伟和立秋见现在没事,一个说去开车,一个说陪他一起去,都找了借口溜之大吉。 许言臣问陆珂,“你打算住哪?” 她的房间已经成了那样,起码要等明天家政来清理之后才能住人。 今天特殊情况,如果她开口,去自己家挤挤也行,他可以去睡沙发。 “我待会去立秋那挤挤吧。”陆珂有些无精打采,完全没往许言臣预计的那方面想。 “嗯。”她都这么说了,许言臣自然不会再提。他开解了一句,“无妄之灾,给恶人应有的教训就行了,不要太往心里去。” 陆珂看着他身上那件缺了角的衣服。布料被他随手撕下一块,不太像他平常人模人样的穿衣风格,清矜气质竟也没减半分。 今夜她情绪莫名丰富,“要是这次是我在家,受伤的人是我,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担心或者难过?” 许言臣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别做这种不存在的假设。心理上受了影响就去看医生。” 见她捂着额头瞪眼看他,他继续教育,“看什么?要相信科学。我有几个朋友就是心理医生,需要去的话我可以跟你推荐一下。” 陆珂:“……算了吧我无药可医。” 能治她心病的医生就在面前,人家不愿意治而已。他谈笑风生,看她在情海中随波浮沉,旱鸭子呛水,半死不活。 许言臣看出她抗拒这个话题,“起码你下次不能再把钥匙放花盆里了。” “我有时候会忘了带。那怎么办,备用钥匙放你家?”陆珂说,“但是你要是不在家呢?不然你把你家钥匙也给我一把,我好进去拿。” 许言臣没出声。她说完没觉得有什么,还看着他等着答复。 强伟在前面开车,咬着嘴唇才没笑出来。立秋在副驾驶疯狂给陆珂发微信,“你醒醒啊!你自己家钥匙忘了带,偏偏能记得带许公子家的钥匙,逻辑呢???” 陆珂看清弹出来的消息,面上爆红,她是真没想到这点。二到家了。 眼前突然多出来一个金属银色钥匙,“别丢了。” “噢。”她捏着钥匙,感觉狂跳的心落了地。 “在车上不要看手机。”许言臣又说。她那双眼睛生得清澈纯明,万一度数加深,整双眼就呆了。 她说,“看一下学习强国,压压惊。” 大学时许言臣除了绩点就是足球,陆珂和他专业不同,又烦英语,选了次英美电影赏析之后就不想再修,只能从足球入手。结果PDF还没做完,他就出国了。 自从他去了外交部,陆珂的手机应用里多了国际新闻和学习强国,有事没事就看看,多学点总没坏处。 “不错。”她学了一年,得到一句夸奖。 “你多少分啊。”陆珂给他看自己的页面,“我七千多了。” “一万七。”许言臣说,“一万以下在我们组里都排倒数。” 第15章 过来 发梢微湿,骄色生光 “高手啊。”陆珂震惊脸,“你们挑战答题能连续答对?我每次都不超过五题。” “多看看就知道了。有时候会讨论,五花八门的知识总有人会。”许言臣阅读量丰富,家中有一整面书架墙,用来放书。他涉猎众多,知识面广而杂。 “我本来也想参加国考。看了一阵子行测,奇怪的知识点太多了,背不住。”陆珂柠檬了,“我数量关系和逻辑推理题能全对,天文地理题不太行。” “多刷题。”许言臣说。 她想考外交部新闻司。为此在许言臣确定出国之后,她转了传媒专业。 就算最后不考,她继续当演员,学传媒也对口。 车到华安城。陆珂随立秋去了她的房间。 敷好了面膜,陆珂躺在床上,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点开了微信置顶,跟许言臣道谢,“今天谢谢你帮我抱巨巨。” Such a dog:不客气。你有空把我的备注弄正常点,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手机第一个联系人是条狗[微笑] Such a dog:[转发微博]找狗团今天成立了!可可手机备注的那条狗到底是哪个男人? 可可是个大美人:噗,改了改了。 她怕再上节目,或者备注被别人看到,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把许言臣的备注都改成了LG。 LG,little dog,也是老公的缩写。 可可是个大美人:改好啦! LG:恩。 * 流水的杂事,铁打的剧组。第二天上午陆珂照常拍戏,黄时雨过来探班,问时影帝要了几张签名照。 “你也不怕你老公吃醋。”陆珂说。 黄时雨把签名照放进背包夹层,“不会的,我高中时喜欢的明星就只有两个,他知道。” 时简闻言来了兴趣,“还有个是谁?” “春华啊。我看了你们俩主演的那部文艺片《春山》,就感觉你们会成为影帝影后。” “审美不错。”时简夸了句。 时简走后,陆珂鼓起脸,“我跟许言臣见面比你们还早。怎么就没你们这运气?” “怎么可能?你是G市富贵花,他是S市清修竹,你做梦魂穿了啊?”黄时雨笑。 “怎么不可能?”陆珂说,“我初二那年去S市探亲,当时住他家附近。那时候我奶奶给我订了学习计划,完成了会有奖励。然后每天早晨我都去公园里念书。那个暑假认识的。” 那天她在公园的湖边选了一颗顺眼的大树,在树下努力背《送东阳马生序》,“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 有个清瘦但小腿肌肉硬实分明的男生在那跑步,公园环绕着湖,跑一圈也挺费时间。 陆珂看了一眼那人的腿,天马星空地想,怎么会有男生腿这么白?刚才那小帅哥一闪而过,也没看清上面有没有毛。 她那时年纪不大,正是对异性的审美观慢慢演变的时期。毛太茂盛会显得粗俗,毛太稀又没男人味,太像小白脸。 她把思绪从腿毛上拽回来,继续背。 许言臣老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女生了。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他根本就没看见她的脸,只看到她的白色雪纺衫和西瓜色热裤,以及一个傻乎乎的后脑勺。 他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每次路过,似乎她的进度条……都没有变动。 在他第三次跑过她身边时,听到她依然背着那句,“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 他忍不住停下来,“喂。” 陆珂正看着湖面,两眼呆滞,麻木重复,她太过投入,连背后有人喊她都没听见。 许言臣又重复了一声,“喂!” 陆珂这次听见了,她嘴里念着俯身倾耳,回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 “就是你。”许言臣点头,食指向上冲她勾了勾,“过来。” 陆珂觉得他不太礼貌,但那张脸生的清冷,此刻额头上却布着细密的汗珠,发梢微湿,骄色生光,令她一时迷了魂,她走过去,“怎么了。” 陆珂在南方人里算是个子高的,但在他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她的咬字里有着南普特有的娇软,多少减轻了许言臣的烦躁。 许言臣把那句话给她翻译了一遍,“不按把文言文的意思理解透,你读八百遍才能记住。” 他有强迫症,听她总念这一句,犹如猫爪挠心。 “我喜欢念八百遍,能会背就行。”少女刚征战全国数学比赛获胜归来,莫名其妙被人贬低,小猫亮出了猫齿,不甘示弱。 “嗯,这一段最后一句挺适合你的。”许言臣把耳机戴上,继续跑步。 陆珂看了眼书,又看了翻译,七窍生烟。 “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他说她笨! …… “后来呢?”黄时雨饶有兴致地追问,“暑假两个月呢,你们肯定在小公园发生了什么!许巨巨不记得了吗?” “别这么污。我才初中好吗!后来……我回G市了。”陆珂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慢慢撕成条,“他不记得了。我留了扣扣他都没加。你不要提醒他。” 有很多刻骨铭心的后来,她倒想看看这个失约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 拍完戏已是晚上,黄时雨约了他们几个老朋友去康庄小聚。聚餐之后,陆珂要去购置新的家居用品,把原来的换掉。 黄时雨把许言臣往陆珂身边推,“大美人晚上不能一个人出门,你离得近,你陪着。” 她还不放心地小声补了句,“你结账啊,别让女孩子结。” “女孩子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许言臣说。 “……”活该他单身。 许言臣陪陆珂逛了一小时,她挑选时,他就给出相应的意见。陆珂把要买的都放进购物车,漫不经心地发散着思绪,直到许言臣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结账。 “回神了。”许言臣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陆珂哦了声,看着余下的货物。能跟他一起自然地在超市购物,全程没有拌嘴,她到现在还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屏幕上一条条出着条码单。收银员扫完,跟许言臣报了数,许言臣把付款二维码展示给她,却被陆珂捂住手机页面。 陆珂跟收银员说,“阿姨,你这账单不对。” “怎么不对?电脑怎么可能错?”收银员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妈,一脸凶横。 本来就快下班了,超市里的几个人还在那慢悠悠地买。她心情能好才怪。 陆珂原本是打算好好跟收银员说话的。既然那阿姨能凶起来,陆珂也不是吃素的,她把货物一件件放回原处,“那好。” 收银员看到她的动作,眼皮一跳,“刷过了不能销掉。” “行。不销。”陆珂说,“照你们超市的规矩来。你要是刷错了,十倍赔款。” 又对许言臣说,“哥你开一下计算器,照着加。” 许言臣扬了扬手机,示意她准备好了。 “听好了。”她一件一件地拿给收银员,拿一件就飞快地扫一眼标签价,逐一加上去,“131.2,245.8,479.6……986.9,1420.7.” 她算完后舒了口气,点了点标价器,“你刚才刷的1535.3,是这套沙发垫的114.6你刷了两次。我们只买了一套。” 收银员脸色发青。经理过来救场,说要送他们一套,陆珂坚持让他们按商场规定赔偿。 最后双方各让一步,今晚的消费免单。 陆珂出门时笑,“哈哈哈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人的脸一下子就变色哎呀妈呀。” “你真算这么快?不是吓唬她的?”许言臣刚刚用计算器,差点都没跟上她扔的速度。 “嗯。”陆珂说,“我怕你没看清,或者那个阿姨不认账。” 她顿了顿,“你不信啊?我打乱顺序再给你算一遍?” “信。”他说,“我以前就见过一个女孩子,文言文背不会,心算能力很强。” 第16章 微米 你以后会让别的女生坐副驾吗? 陆珂热血澎湃。想什么来什么,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了? “你等一下。” 许言臣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怎么了?” “今天手气好,我买张彩票。”余光看到一家福彩,她转身往那边走,却被许言臣拽着羽绒服帽子拉回来,“快回去吧,不看看几点了。” “害!这世界少了一个千万富婆!”她跳腾着,被提着领子塞进车内。 许言臣最近提了车,大众辉腾,低调实用。明华原本想给他一辆年轻点的车,被他拒了。 明华不太开心,她辛辛苦苦挣了钱,想给父子俩买点什么,一个说“衣服干净舒适就行,我经常下基层,没必要光鲜亮丽”,一个说“车只要安全、能开就行,妈你有钱别乱花,留着养老吧。” …… “你车跟我爸同款啊。”陆珂把安全带卡扣啪嗒扣上,“里面整得还挺年轻。” 许言臣发动车子。陆珂点了车载收音机,电台正放着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她听了会儿,扭头问,“哎,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你车副驾的女生?” “嗯。”许言臣专注地看着路况,“帮忙开下导航,选最近路线。” “那你以后会让别的女生坐副驾吗?”她手指玩着安全带,问句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认真。 “嗯。” “……”陆珂气炸。就该见好就收,自己打车回去,不跟他逛超市,何至于受这鸟气。 “你说什么?”导航提示前方路□□通拥堵,许言臣换了条路,问她,“刚才没听清楚。” 只模糊听到一句女生坐副驾,随口就应了。 “没事。”有些话只能问一次,再问,就显得像要跟他纠缠不清。 车子拐进了小区,稳稳停在地下车库。许言臣说,“之前没告诉你,怕你提心吊胆。我驾照拿了很久了,但这是第一次在国内开。” “你在国外开过?不用重新考驾照么?” “国际驾照。” 进门之前,陆珂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背文言文背不下来的小女孩,他已道了晚安,转身进门,把她的话留在了嘴边。 差一微米就说出来了。陆珂看着他紧闭的房门,感觉自己宛若一个智障。 * 接下来的日子波澜不惊,陆珂背剧本拍戏,许言臣在家看新闻看报纸。 陆珂改掉了懒床的习惯,出门晨跑时总会遇见他,路上聊聊新闻,然后各回各家。 很快就到了H大开学的时间。 就业讲座的地点在H大图书馆多媒体展厅,为期一周,今天这期轮到许言臣。 陆珂定了好几个闹钟,成功在七点之前被黄时雨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拽出来,兵分两路,一个负责占座,一个去南苑餐厅买黑米卷。 饶是如此,进餐厅时她也被里面黑压压的人头吓了一跳。 她伪装得到位,戴了顶短的假发套,奈何外形和身高出众惹眼,还是被几个学弟学妹认出来,围着要了几个签名。 “学姐,待会儿许学长来作报告,你去吗?”学妹把签名本收起来,问她。 “啊,是吗。”陆珂心说不然我起这么早干什么,嘴上应付着,“我待会看有没有时间。” 现在《明着追》还没杀青,她的人气已经被周森和时简带起来,时不时上热搜榜逛一圈。 更别提之前发微博直接质问周森,被法制日报转发,随后她莫名其妙多了个通告, C电视台的法制频道邀请她去做宣传大使。 更奇幻的是,报告厅门外,紧挨着许言臣开就业宣讲会的广告牌的就是她做宣传大使的照片,上面写着—— 法律武器拿在手,反对职场性骚扰。 …… 陆珂不动声色地拿手机拍了个照,往里面走。 黄时雨在第一排C位冲她招手,“这么慢,这都快八点了。” 陆珂把她要的黑米卷和豆浆递给她,“我怎么知道食堂都要排队啊。” 明明讲座开始的时间是早晨九点,八点钟大厅里已座无虚席,后来者只能在后面享受站票。 许言臣进门时,整个大厅静得落针可闻。 他拿了支粉笔,在讲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双手白瘦有力,手指修长干净,行笔若游云惊龙,匀亭相宜,颜筋柳骨。 许言臣介绍了目前本科毕业的几大就业方向,他不用讲稿,也没做PPT,但叙述有条不紊,案例翔实,总结到位。 自由提问环节,有女生问,爱好和特长不一致时,选哪个更好。 “是个好问题。我即将升高中那年暑假,曾经在公园里遇见过一个女孩。”许言臣说,“就拿她来举例吧。” “当时她在湖边背文言文。《送东阳马生序》第一段她整整背了半个多小时。” 见大家听得入神,他继续说,“后来又见到她,还是在背这首,但越来越熟练,已经可以快速背诵全篇。” “熟悉起来我才知道,她刚拿了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已经被保送高中部。我就问她,为什么还要背初三的文言文?” “她说,因为喜欢。” “其实这个问题就是,喜欢一个领域但学得费力,在无感的领域却天赋满满,轻而易举就能学会,应该选择哪个。” “我个人觉得,喜欢才会有热情,而热情是影响人的精神状态、甚至决定人生走向的重要因素。” 之前问问题的女生提问,“后来那个女孩结局怎么样?” “不知道。”许言臣坦承。 他们已经失联多年了。要不是陆珂在超市当了一次人脑计算器,他也不会从记忆中揪出这件事。恰好今天有人问,拿来当案例正合适。 话音刚落,前排正中央,陆珂举起了手。 许言臣进门时已看到了陆珂,那姑娘顶着蘑菇头,手里拿着微单,光明正大地在第一排给他录像。 蘑菇头全程端正坐姿,一动不动,他差点以为她要生孢子了。 没想到这时候她会直接站出来。 “请讲。” “我知道这个女生的结局怎么样。”她说。 见她语气笃定,许言臣眉眼湛然,他抬手看了下表,“是吗?离结束还有五分钟时间。请这位蘑菇头小朋友说出你的故事。” 第17章 呦呦 是我,别叫。 草木芽青, 东风拂柳,窗外依稀有了春天模样。 许言臣除了一个不透明保温杯,什么都没带来。他拿起保温杯, 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上下动了动,全场仿佛都有了咽口水的声音。 喝水都喝得这么养眼! 除了陆珂, 没人知道里面是温水枸杞。 他是个热衷于养生的老干部。 一片静寂中,陆珂起身,把他没讲完的后来给补齐,“这个小女孩凭借数学竞赛保送高中, 但在她高三那年,国家取消了竞赛加分政策。她极度偏科,语文和英语总是刚刚及格。感谢理科,数理化几乎满分, 她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高三时, 她把H大采访许言臣的图片打印出来贴在书桌正对面的墙上, 手腕戴着枚透明皮筋,觉得困了就拽起来弹自己一下, 逼自己继续做阅读理解。 她从小睡眠多,能撑下来全靠照片上许言臣。那双黑眸清冽犀利, 仿佛在说,考上H大了吗?还有脸睡觉。 …… 真实的许言臣此刻正站在讲台上专注地看着陆珂讲话, 看得她差点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她简单做了总结, “我认为兴趣可以培养,但天赋不能。” “人没必要全盘否定天赋,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依靠天赋安身立命,才有精力去实现爱好。” 陆珂发言完毕, 掌声热烈。她看着许言臣,心情紧张又刺激。 她都说得这么具体了,他会想起来吗?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许言臣薄唇微启,“故事讲得不错。” 陆珂:“……” 他是耳朵瞎了吗?还是眼睛聋了? 提示都这么明显了! 还非要掰开揉碎了说给他听吗!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教室内渐渐嘈杂,话筒里传来清朗的男中音,“今天的宣讲会到此结束。希望能给大家一些启示。顺便再强调一句,欢迎大家踊跃报考外交部。” “许学长!”铃声的尾声打着旋儿停止,有女生问,“能留一下联系方式吗?或者你有微博吗?以后我们有疑问能给你留言啊!” 七七八八的附和声响起。 “没有微博。”许言臣原计划是讲完就走,奈何被热情的学弟学妹绊住脚步,“联系方式……学习强国七千分以上的,凭借积分截图,问建筑182班的黄时雨。” 他划的线太高,在场的人交头接耳地讨论,“我才两千分。” “我三千五。” “团支部才通知多久啊,怎么可能有七千分的……” 众人心中已经明了这是他在委婉拒绝,但居然没有生出任何反感或失落。 这就是中国话的博大精深之处吗? 许言臣已经离场,陆珂和黄时雨在第一排,紧跟着他的脚步走得飞快。 再不走,待会儿可能就被一群要号码的揪住了。 出报告厅之前,陆珂还听到坐在门边的两个女生在热切讨论—— “哎?我找到了积分攻略!” …… 黄时雨说回宿舍画画,把空间留给了哥哥和准嫂子。 陆珂陪许言臣走到了学校停车场,一路说着闲话,他好像真以为她在宣讲会上的发言是自己编的故事。 等他自己发现?等下辈子吧。 搏一搏,或许单车变摩托。陆珂打定主意,倏然开口,“其实那个女孩就是我。” 许言臣闻言果真停下。陆珂的影子和当年那个小女孩重叠,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美中带着英气。 但他随即否认,“她没你好看。” “……”陆珂哽住。这在是夸她?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呢? “而且她跟你名字不一样,她叫陆呦呦。”许言臣面色渐冷,“你最好不是她,不然你可能会后悔。” “怎么了?你烦她?”陆珂问。 “一个小骗子。”许言臣说,“不提也罢。” …… 陆珂目送他开车离校,把当年的事情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 没想出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反而是他!她在H市待了半个多月,走之前给他留了个扣扣号。 当时他答应得好好的,等了半年多,都没见他加。 谁是骗子? 她恨! 经此一言,两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对方自然而正常地说话。 为免尴尬,陆珂干脆睡过了晨跑的时间。然而生物钟已经养成,六点半她顶着困意站在阳台往下看,许言臣已经跑了一圈,春寒料峭,他穿着运动短裤,小腿沐浴着晨风,和当年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只是更容易惹她生气了。 * 房间内传出两声尖锐的滴滴声。陆珂放了五种红色谷物打的豆浆好了。 陆珂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到了立秋风风火火地发给她的截图。 有人录了陆珂在课堂上的发言。 随后,网友火眼金睛,扒出她应该就是那个拿过全国初中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女孩,当时她的名字还叫陆呦呦。 那张照片中,细细观察女孩的轮廓,陆珂现在的长相依稀可辨。陆珂骨相生得美,只是当时年纪小,只能看出来清秀,没现在这么让人过目难忘。 与之相对应的是陆珂前几天在超市和收银员对峙的视频。不知是谁录了视频传到国内数一数二的微视频网站颤音上面。 颤音用户震惊了—— “洼地天呐,这美女是人工智能脑吧!”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对不起我的数学老师。”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美女长得有点像某明星,两个字。” 虽然陆珂和许言臣全程戴着口罩,还是被粉丝认了出来,“哎呦我去,我刚发现,这不是可可嘛!” “可可喊那个男人叫哥……虽然戴着口罩,也能看出那人超帅,我酸酸酸酸了。” “我的偶像美出圈了哇啦啦啦。” 岚姐也给她发了一条通告,是来自最近大火的智商竞技节目——《大脑风暴》节目组邀请。 陆珂提前跟节目组导演沟通,“我看了你们之前的节目,除了数独就是考验记忆力的,这两项我都一般,我只是心算能力强,擅长速算。” “就是当一期特别嘉宾,关于速算方面的。你有特长不展现不是浪费了么?”导演看上了陆珂现在的热度,她来参加节目是强强联合,对双方都有好处。 * 明华娱乐。明华喊秘书进来,让她帮自己把办公室内休息间的大屏幕调到《大脑风暴》。 她要追直播。 打开时,主持人正在问陆珂,“可可初中时叫陆呦呦?” 陆珂一袭白裙,笑意盈盈,“是啊。后来上高中,有段时间流行《最炫广场风》,只要出教室,路上总有调皮的男生跟在身后大喊“呦呦”,我一回头,那帮小子就开始唱YOYO come on baby go,这这感觉就像一路的芳香还有婆娑轻波……” “哈哈哈哈!”主持人笑出了褶子,“就因为这个改名了?” “对。” “像你这样聪明的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比你还聪明的难找了。” “喜欢爱看书的男生吧,肚子里要有墨水,不然深谈容易暴露,让人觉得浅薄。”起码像许言臣当年那样,初中刚毕业就能用拜伦式英雄把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我现在有点不敢说话了。”主持人笑。 现场气氛被炒热,主持人从签桶里随机抽牌。这些纸牌不是寻常扑克牌,是节目组提前做好的特制纸牌,每一张有不同的五位数字。 主持人抽一张,就给她展示一下,直到她喊停,然后报出加起来的数字。 抽牌顺序是随机的,规避了作弊可能。 节目的最高纪录是加了20个。 主持人开始抽卡,陆珂一直没报停。到了第十五张时,现场观众屏息以待,越快接近最高纪录越是令人振奋。 “停。”在主持人抽到第21张时,陆珂叫停,报出了她的答案。 主持人示意在场同步按计算器的计分员报标准答案,和陆珂的一模一样。 现场掌声雷动。 “怎么不往下加了?”主持人问。 陆珂笑着摇摇头,“太累了。费脑子。” 这意思是如果她想加,还能再继续加…… “你一个女演员,数学为什么这么好?”主持人问,“是不是走到哪都不会吃亏?黑心商贩都糊弄不了你。” “老天爷赏饭吃吧。上次在商场就看出收银员打错了价,最后免单了。” 屏幕上适时播放了颤音用户拍摄的视频,陆珂算数时气场十足,引来观众阵阵惊叹。 “脑子这么好使,那平时背剧本肯定不费力了。”主持人说。 “怎么可能?我初中时背《送东阳马生序》都背了一周。” 现场爆笑。 主持人总结,“感谢可可抽空参加《大脑风暴》,关于数学,有什么建议给学生党吗?” “能给全国的小朋友做个好榜样,不胜荣幸。”陆珂黑发柔直,此刻像极了乖乖的好学生,“一般来说,想学好数学没什么捷径。多刷五三。” * 明华关掉电视,登上微博小号,熟练地摸到“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在里面发了一千的红包。 “炸群了,姐妹们出来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叫灼灼其华的老粉很有钱,不到五秒,红包被抢光。 “哦呦谢谢姐妹!” “是因为可可的节目出来的吗?感觉华姐每次都赶在可可有通告的时候准时出现。” 明华把话题加好tag,#天才少女陆珂#,在群里发好,“大家转发《大脑风暴》的节目时记得加tag。” 随后又发了一千块红包。 * 陆珂拧开门锁,进了家,正要转身关门,门板被人抵住。 她心跳空了一拍。 “救命——”命字没喊出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别叫。” 许言臣推开门,陆珂惊魂未定,“我都快累死了!还要被你吓!你有没有心啊!” “陆呦呦?”许言臣直入主题。 “干嘛!” 他点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说话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行,你够可以。” “我怎么够可以了?说话说全部,别八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屁。”陆珂最近录节目损失了不少脑细胞,还要兼顾剧组,十分心累。 时简不知道抽什么风,对拍戏质量和效率的要求越来越高了,她每天不得不拿出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连想许言臣的心思都淡了。 “你今天很烦躁啊。” “废话。长眼睛的人自己会看。”陆珂不想再费脑子,把话挑明了一股脑说完,“你那时候不就不想加我扣扣号么,反正你也是烦我,现在知道了就更烦了是吧,OK,我get了。” “我加了。”许言臣说。 “嗯?” “我加了你留的号码。” 他还跟那人聊了一段时间,感觉这女孩网上网下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问她学习怎么样,她回,“学什么一二三四五,长大还不是要卖豆腐。” 他问她回去还有没有看《周易》,她说,“周易都是放屁,劳资才最牛批。” 后来感觉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他就没跟那网友说过话。 过了阵子发现她在空间发了图片,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洗剪吹乡村非主流发型。 许言臣忍不住又敲了她,“你被盗号了?” “没啊。不是你主动加的我吗?”那人又发了几个自己的表情包,全是抠脚大汉,“哥帅不。你在H市?周末约不约?” 好样的。许言臣恨得牙痒,想捏死陆呦呦的心都有。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如何整人骗人。 不就是对她进行了长达半个多月的碾压式知识打击么。 她倒把事情做绝了,留了个抠脚gay的号码羞辱他。 …… 反转如此彻底,陆珂目瞪狗呆。 她笃定他没加自己,“我没收到好友申请。那半年所有加我的人我都问过了,都不是你。” “你当初留号码的纸条,我书房还有。我加了那个号。”许言臣笑意渐冷,“网名叫,適迣鎅、瘠薄痛。” 第18章 香甜 我喜欢你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说什么? 陆珂以一脸听天方夜谭的表情看着他, “我扣扣网名是YOYO鹿啊,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你在说啥?” 肯定是他加错了。 “把你号找出来我看看。” 陆珂打开给他看。她的扣扣头像是她本人初二时的照片,那张照片还是许言臣帮她拍的。 当时她站在湖边, 许言臣在她身后突然喊了声陆呦呦。 她一回头,被他用相机拍下。夏风吹乱她的发丝,背靠着十里荷塘, 少女脸上未施粉黛,眸子清亮,宛若精灵误入凡间。 许言臣呼吸一窒。 “臣哥你拍我干嘛。”她迷惑。 “我拍荷塘的,喊你让开点。”许言臣按了返回键, 相机又回到拍摄界面,“你往旁边让让。” “……你先把刚才那张给我看看!”女孩伸长胳膊去够他手里的相机,奈何男生正是抽条的年纪,他已经比她高出一头, 长腿腾挪, 腰间还挂着个少女挂件。 当天晚上, 他第一次做了那种梦,梦里的女孩长着和陆呦呦一模一样的脸。 早恋不是他的人生信条。许言臣觉得别扭, 几天没去公园。 再去时,少女坐在公园长椅上背《唐雎不辱使命》, 见他来了,冷哼, “我这两天等你等得腿都被蚊子咬了多少包!吸了我多少血!” “家里有事。”他看到了她白嫩的腿上都是硕大红包, 严重的都结了毒水疱,从旁边的草地上拔了几株马齿苋,把汁液挤在那些水疱上。 “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少女以书卷筒为剑,冷刃指向少年心窝, “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许言臣看到她水嫩似蜜桃的脸,就想起那晚荒唐又美好的梦。他喉间发干,笑容里都带着些机械,“先生坐,何至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你以后就叫我先生吧!” 她腿上的痒意减轻许多,“你怎么知道这个能治蚊叮虫咬?” 许言臣指了下长椅上她拿来看却觉得看不懂的《周易》,“你这本书上面说了。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在十三岁的陆珂心目中,许言臣是她见过的最博学最特别的男生。 比那些光知道去游戏厅玩的小屁孩厉害多了。 后来她快要回G市,软磨硬泡,要来了那张照片作为头像。 这张头像在她升高中部之后,被男生们拿去放在贴吧,参加校花评选,还获得了最高票数。 …… “肯定是你号码留错了。”在她面前,PLUS版本的许言臣说。 “加你的人是什么头像?”陆珂问。 许言臣默然。就在陆珂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兔女郎。” “……”知道不该,还是很想笑。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跟许言臣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看这么多年我连头像都没换过。” “你对数字不是很敏感吗?”许言臣说,“号码怎么还会留错?” “可能太激动了吧。” 这个道理无懈可击,把当初的误解和乌龙圆得天衣无缝,让两个人都没法再苛责对方。 “我去开瓶红酒。”陆珂说,“庆祝咱们重逢。” 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可惜我过两天就要去川南拍戏了。”陆珂说,“你有空的话来探班啊。” “我看看有没有时间。”部里发了通知,让他们几个新就职的随时待命,不知道哪天就要驻外。 “恩。不勉强。” “你现在跟以前不太像。”骨架都有点变小,加上她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和从前那个脸上有点儿婴儿肥的陆呦呦几乎判若两人。 “是啊。好多人说我长变了,怀疑我去整容了。”陆珂从前像陆鸣多一点,现在反而更像母亲南闻雅。 “好事。说明你没长残。”许言臣把杯子伸过来,陆珂心领神会,跟他碰杯。 “有道理。” 两人又闲聊两句,许言臣说,“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我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需要有人多聊天。 “多喝热水。然后热水泡脚。”说话间,他已经起身,来到门口。 “……” 她看了看他的神情,发现他是认真的。 “那晚安。” “晚安。” 重温故梦,月亮香甜。 * 《明着追》已经拍完了大半。 用许言臣的话说,若是按照天赋论,时简是祖师爷赏饭吃。 “春华呢?”她问许言臣。 “她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那我呢?”她满怀期待,向日葵一般昂起了灿烂的小脸等着他夸。 “照目前来看,你得自己抢饭吃。” “……” 陆珂不服,仔细观摩了时简几天,发现他演戏确实有点门道。在戏内时他就是角色本人,掌控能力一流,只是有时候出戏有些慢。 又看了网上流传的春华拍戏的花絮,前一秒还在和周围人谈笑风生,到开拍时就变成了满门忠良却被抄家的女相,端庄与悲凉同在,傲骨和卑微并存,短短几分钟,复杂的情绪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业界最犀利的影评人也只点评了一句:收放自如。 由此,陆珂知道了天外有天,佩服之余,更加潜心琢磨提升演技。 陆珂这天刚化完妆,听立秋说了个好消息,“我刚听岚姐说,春华回来了!” “游学结束啦?”天渐渐转热,陆珂用剧本给脸上扇着风,免得妆没熬到开拍就花了。 “嗯!”立秋用力点头,“而且她等会要来咱这,给你探班呢!” “好事啊。” 旁边一声巨响,两人回头,原来是时简拿桌子上的剧本时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春华要来?”时简听到了她们俩的聊天。 立秋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是啊!听岚姐说已经出发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陆珂交待她,“去买杯咖啡,冰美式吧,春华姐喜欢喝。” 立秋答应了,正要转身出门,时简突然说,“不要冰美式,买杯不加糖的红枣燕麦牛奶。”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那人要是喝了冰美式,晚上不是肚子疼就是睡不着觉。 偏偏那人还喜欢为口腹之欲折腾自己。 “我看看谁要把我的冰美式换掉。”春华刚好进了化妆间,看时简的眼神不怒自威。 “买两杯,你混搭着喝。”时简改口。 陆珂和立秋交换了一下眼神。有故事,这两人绝对有故事。 春华对时简横眉冷目,对陆珂态度却如春风化雨,连她有没有喜欢的人都八卦了一阵。 交流完各种心得,两个女生似乎达成了奇怪的友谊。 陆珂回家路上就给时简发了信息,“简哥!你和春华姐?” 时间:前女友。 可可是个大美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去,我要是告诉黄时雨,她能激动疯了,她搞春时CP搞了好多年了。 时间:前,女友 可可是个大美人:祝您们早日成婚,早生贵子。 时间:借你吉言。 强伟开车开得很稳,陆珂背台词费了一天脑子,困意来袭。她干脆靠在立秋肩上,想小睡一会。 欢快的铃声响彻车内,赶跑了陆珂的睡意。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您好?哪位。” “文从野。” 她像听到笑话,嗤笑,“可拉倒吧,你是文从野?我还是春华呢。” 啪地挂了。 不一会儿,手机又有来电,这次是王岚,她连手都懒得伸,让立秋帮忙点了外放,“岚姐?” 王岚急切地喊了两声祖宗。陆珂被她喊得困意都没了大半,“姐,我最近没干坏事。” “你刚刚干过。文导亲自给你打电话,你居然给挂了!” 陆珂这下清醒了,“文导几年没拍戏了。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好像是田导跟他推荐的你。田导是他的关门弟子。”王岚扶额,“快拨回去吧,好好说话,可能是约你试镜的。” 强伟把车停在了路边。 立秋抖着声音问,“你怎么不开了?” 强伟:“我手抖。” “瞧你们这点出息。”陆珂找出岚姐下面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文导语气和蔼,跟她约试镜时间,两人商量后,把时间定在了周末。 “我的天啊。”立秋说,“等可可得道,我就要升天了哈哈哈哈。” 陆珂问强伟怎么不开车,才发现那彪形汉子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蔷薇,要不咱换换,我来开?”照他这个精神状态,能否把车安全开回华安城都是个问题。 “我就是……太激动了……我妈她……特喜欢看文导的剧。”强伟说,“要是她还活着就好了,我就有机会带她到片场看看。” 立秋想起自己的身世,也酸了鼻子。 ……这还没怎么样呢,只是去试镜,选不选得上都不一定,他们俩就哭上了…… 心情复杂。 陆珂直接下车,开了主驾驶的门,把强伟拽了出来,塞进后座,自己上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立秋不敢再伤神了,她惊叫,“可可可可!这可是房车!” “怕什么?驾照在我包里。”陆珂专注开车,“我都快困死了,你们俩别吵,安静一会儿。想哭自己回家哭去啊。” 《明着追》即将杀青,最后的取景地在川南,全拍完大概需要两天。 恰好能赶上周末文导那边的试镜。 剧本中的学校位于半山腰,陆珂已经在山上待了一天。 休息间隙,她刷了一下朋友圈,发现许言臣半小时前发了条状态,“即将启程,三年后再会。” 定位地点在H市康桥机场。 配图是一张机票,关键信息用马赛克抹去,只能看到,姓名许言臣,目的地尼格尔。 他要走了。 而且她不是最特别的那个,没有获得他专门的、提前的通知,只是能看到他的朋友圈的人之一。 初夏热风习习,陆珂心里却凉了个透。 空气中有了焦糊味,味道越来越浓,远方传来惊呼和尖叫。 校长看到了,脸色沉凝,先进屋拨了火警电话,随后扛着大喇叭出来。 “大家注意!后面起了山火!请大家不要惊慌,有水源的都带在身边!女同志待在原地!男同志随我去救火!” 剧组原本在休息状态,闻言迅速活动起来。 强伟也从车里搜到个灭火器,随他们冲向火场。 后方的天空都烧成了火红色,刺眼的血红一点一点蚕食着蓝天。 如果烧得厉害,能不能等到救火员上山都是个问题。 手机讯号断断续续,陆珂拨通了许言臣的电话。 他似乎正在机场候机,电话里声音嘈杂。 而她这边,阵阵山风呼啸,旁边女工作人员们焦虑的讨论声一刻未觉。 “怎么了?”许言臣问。声音如大提琴拨响,她心弦微动。 早在H大第一次和他重逢时,她就知道,许言臣这个名字,她逃不掉,要么跨过,要么就只能面对。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 “没事。只是告诉你一声……”陆珂拿着手机,躲开身边嘈杂的声音,走到较为开阔的操场。 再不开口,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于是她果断而清晰地说—— “我喜欢你。” 第19章 山火 眼科CP才是真的 陆珂突兀地说出这句话时, 许言臣手里拿着刚换好的机票。 上面的地点不是尼格尔,而是川南。 在她这通电话打来之前,许言臣已改了主意, 退票重买一气呵成。 驻外之前,先去片场看她一次。 “刚才说什么?”他说,“你还在山上?” 可能是信号不好, 一秒无声,没听到她刚才的话。 “你在机场?你要走了?”带着草木焦灰味的山风吹乱了陆珂的长发,将不听话的发丝胡乱地拍打在脸上。 此刻美人冷着颜面,身后是大片的火烧云。 想空手套白狼, 听她再表白一次?谁还没点自尊心了? “嗯。”许言臣应声。可不是要走么,半小时后,飞机将前往川南。 去找陆呦呦好好道个别。 “哦。没什么。那——不打扰你了。”陆珂笑了声,打着岔, “坐飞机不能说一路顺风, 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平安着陆。” “嗯,谢谢。” 许言臣原本想再逗逗她, 刚说完,电话里突兀地没了声音。 不知道是山上信号不佳, 还是被她亲手挂断。 朋友圈里发的那条要走的动态,仅家人和陆珂可见。 陆珂的名字被他备注成“呦呦”, 单独放在一个分组标签里, 标签名字叫“四不像”。 ——不像故交,不像校友,不像朋友,不像爱人。 她就是她。在他心里多少占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当时没直接跟她告别, 兜了个圈子让她晚点儿自己看到,就是怕她会出声挽留。 她轻轻一句话,可能就会扰乱他关于未来所有的计划。 许言臣一直对感情抱着冷眼相看的态度。他爸妈当年足够相爱,父亲没那么忙碌,母亲没那么有钱,一道炖排骨吃三顿,但那时家里阵阵笑语,远比现在幸福感高。 现在顿顿不重样,却吃出了例行公事的味道。有时家中冷清,只有明华一个人。 老头老太加在一起年纪破百了,离婚官司还没打明白。 何苦把陆珂拽过来去经受现实考验。她如果能寻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用一辈子的热情对她好的男人,那他祝福她。 *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许言臣登了微博。 他不知何时养成了时刻搜索关于陆珂的消息的习惯,即使不想承认,手也总是比大脑先行一步。 热搜上,“川南山火”已经排到了第一名。 倏然想起,刚才断线之前,他好像隐约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许言臣第一时间给陆珂打电话,接通了,但信号仍断断续续。 “你们那起火了?”他仍抱着侥幸心理,川南那么多山,不会这么巧,就是陆珂拍戏的剧组所在那个。 陆珂的回答让他的心坠落谷底,“是啊。你怎么知道?这都烧起来了,跟火焰山似的。连下山都不……” 后面的声音又听不见了。 “情况怎么样了?”许言臣沉声问。 “啊?你说啥?什么破信号。”下次拍戏,再也不要选这么偏僻的地儿了。 要是许言臣刚刚幡然醒悟,在跟她表白,她还给错过了,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等着我,我改了机票,正在过去。”许言臣郑重交待,“保护好自己。” 陆珂看了看身后,橙衣卫士们已经在有序救火,“你不用来了,没事儿。火都快扑灭了。你来有啥用?你又不是消防员。” 剧组的老少爷们都很勇猛,火警电话打得也及时,山火已经扑灭大半。 唯一一个伤员……是在救火中冲在前线,结果下来时不慎扭伤了脚的强伟。 陆珂之前发的最后一条微博,拍了小学校门,“夏老师小课堂开学啦。” 现在那条微博下面已经被挤爆,评论有了六十万条。 “天啊,新闻里的山火就在可可拍戏的地方……” “真的不想让我女神以这种方式出圈啊啊啊啊!” “简哥也在山上,我快担心死了。今天干什么都干不下去,一秒刷一次微博。” “保佑可可和简哥平安,剧组所有人员安好,信女愿吃素一年。” 春华也给她评论,“注意安全。信号好时给我回个话。” 梅子黄:“平安平安平安平安平安平安!” …… 陆珂新编辑了一条微博,“山火已灭,大家放心。为消防员小哥哥和剧组的老少爷们点个赞!” 正准备发,又一次断网,提示网络不可用,请检查网络设置。 她放弃了试探,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乘车下山。 终于在县城内安置好,许言臣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现在在哪。” “已经下山了。在县城。”陆珂报了酒店名。 “我已经到县城了。”许言臣说,“我看了下地图,现在离你那里只有十分钟车程,等我一会儿。” 陆珂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酸爽,这一出又一出的,横竖不给人一个痛快。 手机已经能连上无线网,之前存草稿箱的消息发了出去,她才看到春华在微信上给她发了好几条。 “时简去救火了吗?” “火扑灭了吗?” “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有网?” 她回复,“姐,刚才没网。是的,简哥救火了,他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没什么事儿,就是整个人灰扑扑的哈哈哈。” 把时简下山时一身烟灰还冲她比耶的照片发给春华。 春华:好啊。他刚才跟我说他救火负伤了。 还说伤口很疼,要她发语音给他唱歌、安慰他,才感觉好过一点。 陆珂不慎戳穿了人家爱的谎言,有点内疚,这时又进来一条消息。 LG:到酒店了。哪个房间? 这么……直白的吗。 陆珂手指在上面飞快打字,“在306.” “就是出电梯往右拐第六间。” 然后火速跑去照镜子,脸上没有灰,很好。 掏出BPD斩男色,配上D家的999,化了个咬唇妆。 正犹豫着要不要喷几下香水,盖盖身上的烟熏火燎味时,门铃响了。 她放下香水瓶,过去打开门,视线就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那人戴着口罩,眉目中藏着赶路的疲惫。 如果她再自恋一点,还能看出许言臣的表情中带着紧张和关心。 “啊,领导来慰问文艺界了吗?”她笑了笑,眼底有惊喜一闪而过,“不是说没事了,不让你来么。” “退票要手续费。”许言臣说。 “手续费才多少,退掉不是拿回来的更多?”陆珂知道他嘴硬心软,故意抬杠。 许言臣默然。 “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陆珂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许言臣的表情明显迟疑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她拍了拍左肩,“行了,不动凡心的许长老,欢迎来到盘丝洞。我看桌子上有包碧螺春,应该还没过期,我去烧水。” “等下。”许言臣阻止了她拿水壶的动作。 和许言臣一起过来的还有个大箱子,此刻正靠在门边。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便携式水壶,“别用酒店的,用这个。” “……”陆珂自诩自己是个爱干净的宝宝,在许言臣面前,她服气了。 接了大半壶水,插上电源。 “你本来是要去尼格尔的吧?临时改的机票吧。”不然这个硕大行李箱从何解释。 “口红沾在牙上了。” “……”她捂住嘴巴,一秒消声。 许言臣是改了机票,但改票的时间在她打电话之前,更在山火之前。 他原本是来告别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山火新闻的感觉。仿佛心里空了一块,没着没落。 后来听说山火已扑灭,现场只有一人轻伤,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已经超出了友情的范畴。 是了,那叫喜欢。 陆珂钻进洗手间里去整理仪容,许言臣把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隐约的身影。 马上要驻外,一去三年,陆珂的事业还在上升时期。 他是不婚主义。 异地恋似乎很难修成正果。 这世界上没有比婚姻更麻烦的事。 一旦开始了,他无法忍受半途而废,或者像父母那样同床异梦。 而谈恋爱的好处呢? 许言臣正在心中罗列利弊,陆珂过来说,“水开了啊。” 唇面晶莹饱满如樱花色果冻,许言臣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两秒,移开,“嗯。” “给你泡杯茶喝,祝许长老,早日取得真经。”她冲了两杯碧螺春,茶汤上的叶梗幽幽荡漾。 没想清楚,那就先暂停,想清楚再下决定。 陆珂察觉出他态度的松动,也不逼他。 等了三年了,不在乎多给他点时间,毕竟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了不是么。 她送他出门,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喝了口,有茶梗在舌尖,她嚼了两口,清苦。 “人走茶凉哎。” 没有人知道他来过,只有她知道他走了。 * 《明着追》全剧杀青,一场山火意外让这部剧热度暴涨。 时简第一个冲去救火,保护了群众生命与财产安全,作为明星起到了良好的示范带头效应,因此还上了C国新闻广播。 陆珂回到H市,参加了文导剧组的试镜。 《牡丹盛放时》是文从野的收官之作,他筹备了很长时间,从剧本到选角无一不慎重。 陆珂现在整个人沉稳了很多,但眼神里还带着点虎气和不服输,恰好和文从野心目中的那个角色契合。 两天后,陆珂接到文导的通知,让她合理安排好最近的通告,接下来几个月不要再接新活动。下周出发,出国拍戏。 “要去哪?”她看着窗外,在心中许愿,希望文导吐出的第一个字是尼,尼格尔的尼。 “尼格尔。” 哦耶。玻璃窗倒映出女孩的笑靥,左脸还有个浅浅酒窝。 * 许言臣和同事们相处融洽,大使馆内的日常工作流程也渐渐摸清。 《明着追》播出,每天中午的饭点,餐厅的电视机准时播放。 许言臣就在那个时候去吃饭。 这天,女同事不知从哪听说他爱看足球,换了个体育频道,吃饭时一般不说话的许言臣开口,“换刚才那个。” 同事打趣,“许秘书,没想到你也爱看偶像剧?” 另一个同事说,“炎夏CP是挺火的。我一个男的都知道。有什么办法?女朋友总跟我念叨。” 电视里恰恰放到温彦明用大衣裹住夏夏的长腿,把她打横抱起。 “珍惜生命,少秀恩爱。” 许言臣吃完了,摞下一句话,端着盘子走人。 他回了房间,午休前,莫名其妙地登小号摸进了陆珂的粉丝群里。 有个叫“都来看眼科”的铁粉,还顶着管理员标签,刚财大气粗地发了一千元红包。 想领要先输入口令。 口令是——“炎夏CP是假的。” 被抢完之后,她又发了一个带口令的红包,“眼科CP才是真的。” 这次红包有两千。 许言臣之前在H大论坛看到过眼科CP,知道说的是他和陆珂。 没想到微博上也有他们俩的CP粉,他觉得有趣,点开了这个粉丝的主页。 “都来看眼科”目前只有250个粉丝。许言臣用自己的小号关注了这个博主,成为第二百五十一个大胆吃螃蟹的人。 不过他看博主的头像越来越眼熟,陆珂初中时的照片家里就有,但和陆珂的脸P在一起的,是他初中时的侧脸照。 那张照片只有家里有,明华拍的。 他哭笑不得,私信给博主,“妈?” 都来看眼科:还在养号,最近不发红包,等可可有活动再发。 都来看眼科:乖女儿。 第20章 入境 今天说什么都要把他初吻给夺了…… 明华把他当成了刚刚在群里没领到红包、追来微博喊妈妈的可可粉。 许言臣啼笑皆非。 登上大号, 在对话框里打了一个“妈”,发送前他犹豫了一下,又把那个字删掉。 还是要给她留点面子。 免得影响后续发挥。 明华能找点事干也挺好, 或许不会再一门心思都放在跟许致安离婚上面。 能分出心看看这世界,还有不少打光棍的人,那些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没过明白。比如她儿子。 这时微信上又收到明华转发的消息, 让他在尼格尔多帮忙宣传《明着追》,让C国文化走向世界。 许言臣尚未回复,明华又发来一张图片,是她从王岚那里要来的陆珂最近的通告单。 其中囊括了陆珂最新综艺节目的播出时间、下一个剧本的档期和行程安排。 “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许言臣神色复杂。 陆呦呦的人缘怎么这么好? 他妈迷她迷得死心塌地, 就差把儿子洗干净用浴巾裹好送给她。 他表妹干脆直接就喊上了嫂子。之前他出国交流一年,手机上黄时雨发来的关于陆珂的消息就没断过。 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她的消息,他想忘都忘不了。 许言臣点开了图片, 看到她新剧的前期拍摄地点, 眼睛似乎被尼格尔三个字灼伤,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从冰箱里拿了两颗冰块, 加到水杯里。 碎冰撞壁当啷响,清脆剔透, 有点像陆呦呦那双鹿眼。 怪不得小姑娘最近不给他发消息了。 原来伏笔已经埋在这里。 * 陆珂打包好出国的行李箱,却发现还有很多事缠身, 解决完了才能走。 有些通告能推, 有些是早就定好、而且推不掉的。 田导跟H市卫视关系好,杀青没多久,《明着追》就顺利上星播出。 之前救火的事儿被C国总台点名表扬,英雄剧组带得这部剧未播先火。卫视那边宣发给得足足的, 加上剧本质量优良,演员踏实认真,播放量更是压了其他剧一大截。 H市卫视亲自发来的邀请,剧组不能不承这个情。很快,陆珂和时简一起上了个综艺。 《快乐对对碰》是一档国民知名度超高的娱乐节目,这期的主题是“影帝和顶流”。 时简和陆珂代表《明着追》剧组,对面《亲密关系》剧组也派了流量巅峰骆相闻和女主白瑶前来打擂台。 节目播出时正是晚上。 大使馆的同事们早就商定今晚聚餐。这是刚来尼格尔的第一次团体聚会活动,许言臣不好推脱。 谁知那帮人没选什么高档餐厅,风风火火地往夜市行去,十来个人,选了个露天大桌子,点了当地特色泥瓦料理、momo、饺子和披萨,又叫了两箱尼格尔冰啤。 店主见来的都是C国人,喊了自己的儿子过来调节目,给电视连上无线网,放了C国的综艺。 大屏幕上,时简正背着陆珂参加游戏。几个人脚上只穿着袜子,踩在指压板上,时简背着陆珂,还有个不认识的男明星背着另一个女嘉宾,两方人腾挪躲闪推搡,谁背上的女嘉宾先掉下来,那一组就输了。 陆珂趴在时简的背上,动作却矫健敏捷,选了个刁钻的角度,把对方女嘉宾直接拽倒。 下来时,陆珂眉眼弯弯,意气风发地和时简击了个掌。 后期贴心地在此处加了个“炎夏CP配合默契”的对话框,还做出了一见钟情特效,满屏的粉色泡泡。 许言臣喝了口冰啤,嘴里的余味怪怪的,他咽下去,看了看四周的同事,“谁在我杯子里面加醋了?” 同事们互相对视,推脱,“谁知道啊?你倒的?” “谁啊!明明是你,许秘书,小王干的!揍他!” 刚才见他看综艺看得入神,小王使了个小坏,悄悄往他杯子里加了点醋。 许秘书一向严谨细致,结果连自己的酒被人加料了都没发现。 “老许是看到节目里陆大美人跟别人击掌,酸了吧?” 许言臣不置可否,换了个杯子,重新斟满。 电视里,陆珂重新被背起来,他微微蹙眉。玩一局就算了,又来,没完没了了? 那个女嘉宾怎么回事?抓陆珂的辫子?还有没有素质? 陆珂在现场被白瑶抓了把头发。即使白瑶很快又放开,也够她疼个一阵。 本来就是综艺娱乐节目,游戏玩到这份上可就没意思了。 不就是想赢么,不就是他们的剧被《明着追》一路吊打么? 白瑶敢放开了光明正大地搞,陆珂这还没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呢。见她挺清瘦的,想让让她,还让出白眼狼了。 陆珂笑了笑,打起精神不再放水,瞅准了时机,快狠准地一把将她拽落在地。 白瑶跌倒时表情扭曲了一瞬,顾忌到现场的摄像头,又迅速换回笑容,继续参加节目。 说起来,原本她们还是同一个选秀节目出道的,只是陆珂最后登顶,她连全国三十强都没进。 陆珂早不记得她了。 《明着追》和《亲密关系》两部剧同时播出,只是白瑶那边的《亲密关系》已经拍完了大半年,一直被压。 白瑶不过是个小透明,能过《亲密关系》的试镜,出演女主角,多亏了这部剧的男二号、她当时的男朋友周森。 要不是周森把她引荐给季总,她到现在还徘徊在三十线,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周森居然因为陆珂一条微博进了局子。她气得要死,想给陆珂点颜色,却能力有限,无计可施。 思前想后,白瑶找了季总,“听说文导的戏最近在选角,您能帮我弄到一个试镜机会吗?什么角色都行。” “那当然,只要能进组,都听您的。” * 陆珂下了节目,回华安城的路上,接到陆鸣的电话。 “陆呦呦,从过年就没见你人影,现在电视剧开播了,综艺也拍完了,还不回家?” 陆鸣对她很不满意,“你妈妈工作不比你轻松,起码知道定期来家里刷个脸。你呢?!” “文从野邀请我去演他的新剧啦。”陆珂手肘撑着车窗,用手腕揉着太阳穴。 “别跟我提文从野,天王老子也不行——你刚说谁?文从野?!” 一句话钉在老陆的命门上。 陆鸣当年还是个穿大喇叭裤、头上打摩丝的青年时,就是文从野的剧改变了他的审美品位。 他在那年冬天穿起了呢大衣,配着深灰色针织围巾,把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三天看完《羊皮卷》和《厚黑学》,并大胆地用这点刚恶补完的墨水把G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的南大夫忽悠住了。 次年情人节他们火速领证,再过了一年,春天来了,百花开了,陆呦呦出生了。 可以说,没有文从野,就没有陆珂这条小生命。 “对啊,文老爷子亲自邀请我。这是他的收官之作,以后再有人想找他拍都拍不成了。”陆珂老骄傲了。 “哎呦,我姑娘出息了。出息了。”陆鸣猛夸几句,随即贴心地安慰她,“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心。明年过年记得回家就行。” “接下来要去尼格尔几个月。”陆珂逗老爹,“听说那边还有犀牛还有孟格拉虎,去年有个新闻,说孟格拉虎下山觅食,咬伤了好几个当地青年。” “没事,干事业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去吧,爸爸支持你。” “……” “怎么?你怕了?老陆家家风不记得了?” “……活着干,死了算。顽强的毅力可以登上世界上任何一座山峰。”陆珂木然地背着家风,旁边的立秋早已吃吃笑开。 “乖女。见了文导,记得帮爸爸要个to签。” * 国内到了盛夏季节,剧组正式出发,前往尼格尔。 《牡丹盛放时》是C国电视总局筹拍的外交题材电视剧,总局领导三顾茅庐,才请到文从野这位国宝级导演。 文从野把电话打到大使馆,想找个顾问。 大使馆为此开了个小会。从新来的几个职工中,投票推荐一个人支援剧组。 有人提议,“那必须是许秘书啊!他追陆珂的剧都从第一集 追到现在了。” 另一个男同事举手,“可以报名吗!我有非去不可的的理由!去问时简要签名!” “你一个大男人要时简签名干嘛?” “我又不追星!寄给女朋友的。” “你起开,让许秘书去。许秘书是咱们馆男同志里头颜值最高的,个头最高的,知识面最广的,只有他去了能给咱们长脸。”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我们知识面不广吗?不能给咱们馆长脸吗?” 男同志们不干了,但看了看许言臣的脸,帅得人神共愤,这个天然优势无人能驳。 最终妥协,“老许!签名就靠你了!千万别忘了!” * 许言臣到剧组的第一件事,是给众演员一人分发了一本《外交常识和尼格尔风土人情》。 发到陆珂时,她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在他耳畔说,“晚上去找你。” 许言臣抿了抿唇。她身上带着成熟女人香,百纳德的荒岛玫瑰,风情又惹火。 发完后,又简单给大家讲了二十分钟,结束时看到手机上收到的消息。 呦呦:我地理历史都不会,晚上去找你开小灶。 呦呦: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许言臣已经出了片场,正拿房卡刷开房门。她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却不知道“晚上去找你”很容易被人误解。 呦呦:房间号? 还没完没了了。许言臣头疼,手指却很诚实。 LG:888. 呦呦:你在跟我告别? LG:房间号。 晚上她果真来敲门,带着剧本。 许言臣给她调了杯尼格尔的特制酸奶Paddasio,是酸奶里加了特制的香料,少许盐,还有香蕉、芒果、猕猴桃等水果,有种奇异的味道。 “还需要学尼格尔语吗?”陆珂看着他忙活。 “学点儿也没什么。”许言臣说。 “尼格尔语里面的我爱你怎么说?”她眼里有光,晶亮夺目。 “马他盘赖,马呀,噶二求。” 陆珂原本想从他口中骗出有异域风情的表白,结果不知道被戳中哪里的笑点,花枝乱颤,彻底笑倒在沙发上,软成了一滩的橡皮泥。 “法语里的呢?会不会优雅些?”过了会儿,她缓过劲来。 “接太母。”许言臣今夜是个无情的翻译机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特么接太母。 她坚持不懈,“就没有好听点的?意特利语呢?” “踢啊摸。” “……那日语?” “阿姨洗铁路。” “……” 陆珂:我头都笑没了。 “这跟剧本有关?”许言臣端了杯子过来,将话题收拢,引回正轨。 “和我的心情有关。我心情好了才能超常发挥啊。”陆珂一本正经地瞎胡扯。 “你剧本背完了?不是说对尼格尔的地理和历史不了解?”他知道她向来背剧本背得慢,“我先看一下你们的剧本,然后选重点跟你讲。讲多了没用,你也记不住。” 陆珂手里捧着许言臣刚给她的特制酸奶,看着他专注看剧本的侧脸。 斯文、成熟、细致,简直是拷贝了她的审美标准,对照着长的。 白天的装扮太熟女,她洗了澡卸了妆,才觉得自在一点。 反正许言臣也不是没见过她素颜。 因为心情好,她刚才还破例吃了颗水果糖,玫瑰草莓味儿,酸酸甜甜。 害!来都来了,不能白来。 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许长老的初吻给夺了。 第21章 哥哥 别有一番神秘风情 许言臣一目十行地看着剧本, 重点看了陆珂用荧光笔标出来的她自己的台词。 他头也没抬,挑了剧本上的一句话跟她解释。陆珂还没背到那里,本能地“啊”了一声。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看不见剧本了。过来。”许言臣看了她一眼。 他又不是老虎, 至于吗,她和他的距离,放点水都能划船了。 “我不是怕我的美貌影响你看剧本吗。”陆珂往他这边挪了几步坐下, 两个人几乎要肩并肩。 许言臣指着剧本给她看,她看了一遍,感觉什么也没过脑子。 好完蛋啊。要是在ABO世界,她这个高贵美艳的贵族omega已经被许言臣释放的尼格尔酸奶口味的信息素迷倒了。 “有哪里不理解的吗?”剧本详尽, 刚刚大致通读一遍,没觉得有什么难度。不知道讲哪里,许言臣只能问她。 “有。”陆珂大言不惭,脸都没红, “哪里都不理解。” ……如果不是知道她初中时文科就不好, 他肯定会以为她是故意来碰瓷的。 许言臣找了个大方向, 从剧本所处的背景和历史文化层面给她细细讲解。 “你等一下,我开个录音。我怕记不住。” 长长的课程过后, 陆珂感觉像跑了一万米,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她像一块努力吸取知识的海绵, 贪婪地记着许言臣说的所有要点。老师上课她都犯困,但老许要是上课, 那脸, 那声线!扶她起来,她还可以! “今天发讲义的时候,看到一个女演员有点脸熟。”讲完背景,中途休息片刻, 许言臣于静谧中突然出声。 陆珂的视线还钉在他身上,闻言茫然了一瞬,脑中警铃大作。 剧组中的女演员很多,千娇百媚、婀娜多姿的,他看谁面熟? “啊,你说的是哪一个?” “当时站在你对面的。”许言臣翻了页。 他平时不关心娱乐圈,还是托她的福才眼熟了几张脸。 “我对面好几个人呢。” “穿白色裙子的那个。头发比你长。” 陆珂大概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今天剧组除了白瑶,就没有第二个穿白裙子的女明星。 她还没开口,许言臣先想起来,“就是那个跟你一起上节目,拽你辫子的。叫……白瑶是吧。” 提到头发,他把那人的脸和白瑶对上了号。 许言臣喜欢这种feel的?白裙子、齐头帘? 陆珂心里快被盐酸硝酸氢溴酸挨个腐蚀一遍,再往王水里一泡,整个人都酸透了。 这是她第一次从许言臣的口中听到别的女生的名字。 他之前毒舌也好、不动心也罢,都只针对她一个人。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可以锲而不舍地喜欢许言臣这么多年,全仗着他就是块石头,她捂不热,别人连上手捂的机会都没有。 陆珂权衡了一下,艰难地用比较正常的语气问,“咋了,你看上人家了?” “就她那样?怎么可能。” 呵,没有就好。 陆珂把拔了一半的四十米大刀收了回去。 她实在忍不住吐槽,“文老一向有自己的坚持,选角很严的。白瑶怎么能混进剧组的?” 《牡丹盛放时》讲的是C国成立以来,外交官为维护祖国的利益、荣誉与地位付出心血、无私奉献的故事。时间跨度很长,以小见大,用几个家庭几十年的变化讲述C国的外交历史。 陆珂在其中饰演的是虞晓禾,白瑶饰演她的姐姐虞晓苗。 时简也有参演,在这部剧中他是陆珂的姐夫。不过他的戏份靠后,过阵子才会来。 这是正儿八经的献礼剧,白瑶的那些八卦传得沸沸扬扬,上次上综艺拽陆珂头发也招惹了一波黑粉,谁知道她怎么就手腕通天,这次还和时影帝搭档、演起了她姐姐? 许言臣说,“你不知道?你和她是百玉兰奖的竞争对手。” 那期《快乐对对碰》播出后,许言臣问过王岚,白瑶这人是什么来历,是否跟陆珂有仇。 即使许言臣现在卸任了公司理事,王岚仍不敢怠慢,把情况告知于他,“上次跟您汇报过,咱们放出的周森和季总的那些视频里面,就有白瑶。虽然马赛克打得厚,还是有人猜到白瑶身上。” “她和周森是什么关系?” “之前好像是男女朋友吧。后来她又跟季总了,这三个人,谁说得清呢?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她是锦域娱乐的?”这就是许言臣反感娱乐圈的原因。明华的公司走正派路子,但不代表其他公司、其他人没有想走所谓的捷径的。 “是的,最近锦域力捧她,听说马上要开评的百玉兰奖,锦域在想办法让她当上最佳女主角。” 他又问,“陆珂参加没有?” 王岚说,“肯定的。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不出意外就落在她们俩身上。” …… “我有猜到一点点,但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陆珂只是凭借本能敏锐地感觉到白瑶对她的敌意,再上网摸了一通鱼,心里猜得竟然和许言臣问到的结果八九不离十。 “小心她。不是正经人。”许言臣出言提醒。 “噗!——”陆珂刚才被自己的脑补搞得心火蒸腾,喝了口秘制酸奶,恰好许言臣说了那句话,她想回复,结果被满嘴的怪味一刺激,那口酸奶喷了许言臣一身。 主要在胸前,次要在脸上。 “这是啥酸奶?”她赶忙抽了张纸,帮许言臣擦脸,“对不住对不住,太刺激了。” 光是咸味还好!这种味道简直无法用人类语言来形容!非要说出来,大概是过期奶酪渣浇上马尿,撒点马桶垢、胡椒粉和其他诡异的香料,再用搅屎棍拌匀。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有新鲜的水果在里面,多少改了改味。 但是这丝毫改变不了她嘴里腥咸混着酸甜味的事实! 多少算是朋友,不至于这样整人吧? “Paddasio.”许言臣眼中透出浓浓的无奈,“尼格尔的特制酸奶。” 知道她要来之后,他先去找大使馆的尼格尔厨师,打算学做一道当地特色美食。 厨子刚开始想教他做抓饭,用手把香料、配菜和饭抓匀。许言臣看过制作过程,手指往回缩了缩,拒了。 “做给女孩子吃?”厨子问。 “嗯。” “那学做酸奶吧。”看这小伙子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像是会做饭的。 许言臣看厨子做了了几次,觉得自己领会到了精髓,便有了今天这杯特饮。 “你学会之后,没做给别人喝过?”陆珂问。 “没有。” “你自己也没喝过?” “我又不喜欢喝这玩意。” “……” 许言臣看陆珂的反应,心里多少也猜到了,“味道不好?” “也不是不好,可能是我不太习惯。”陆珂抽了张纸巾擦嘴,“第一次喝这种咸味的酸奶。” “放下吧。”许言臣说,“不要勉强。” 他的衬衫上有一大片酸奶痕迹,浓稠的白色中依稀有几块黄黄绿绿的不明物,黄的是香蕉和芒果,绿的是猕猴桃,湿乎乎地糊在身上肯定不好受,陆珂有点看不过眼,“你先去洗洗吧。”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陆珂点头。 他今天竟然没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大约是这杯酸奶让他心存内疚? 感谢尼格尔,感谢Paddasio。 *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陆珂脑子里弹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又很快甩了甩头,她开始努力认真看剧本。 家国天下,家国天下…… 门被敲响,叩叩,叩叩。 奇怪,这么晚了,谁来敲门? 陆珂走到门边,从猫眼中往外看。 白瑶卷着大波浪,头发半垂在左肩,和白天的清纯完全不同,她现在穿了一条榴火红裙,嘴唇也涂了D家的正宫色。 还有人大晚上换装化妆的?陆珂奇了,许言臣没出来,她也不打算给白瑶开门,又坐回了沙发上。 叩叩,叩叩! 敲门声不绝于耳,隔两秒就来一次。 “找谁呀。”陆珂刻意变了声音,懒洋洋地问道。 门外的敲门声一顿,“臣哥,白天跟您说了来讨论剧本的。” “他不方便。”声线娇媚婉啭,说里面的人没情况都没人信。 “陆珂,是你吧。”白瑶换上了肯定的语气。 “……”声音都变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能听出来。她是真爱么? 陆珂想了想,心生一计,随手把头发拨乱,拉开房门,“有事吗姐妹?” 白瑶的眼神落在陆珂T恤下方的那一小滩白色痕迹上。联想到房间内似有若无的咸味和麝香味,她脸色变了,“你,你们……” “和你一样,来讨论剧本的。”讨论剧本四个字被加重了语气。 陆珂笑了,那笑容似乎别有深意,让白瑶脸色变了变。这跟她之前接收到的信息有出入。 季总打听到视频是明华娱乐那边得到许言臣的授意才发出去的,为此恨上了许言臣,连带着不知好歹的陆珂他都要整。 他答应让白瑶进组,所要的回报就是让白瑶带着微型录像机去勾搭许言臣,然后把视频发到网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但是有小道消息说许公子不近女色。” “那是因为他没近过!” 白瑶也是对自己的姿色有自信,觉得周森和季总都为她倾倒,她努努力,拿下许言臣也不是不行。于是直接问,“许公子呢?我们白天说好的。” “臣哥!”陆珂冲浴室喊道。 白瑶:“……” 这个点洗澡吗?为什么要洗澡?为什么许言臣去洗澡,陆珂这烦人精还不走? 浴室的水声停止,许言臣穿着白色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胸前露了一大片,陆珂看到那片白皙,抬手点了点自己锁骨中间的位置,许言臣意会,把领口收了收。 白瑶:“……” 这才哪到哪?他们俩这是什么鬼默契?怎么两人见她就如临大敌像是鬼子进村了呢? 许言臣看也不看白瑶一眼,问陆珂,“喊我干什么?” “这位小姐说白天跟你约好了。”陆珂似笑非笑,“哥哥是个大忙人呀。” 她原本乖顺的头发此刻凌乱着,配着张清纯的眼睛,别有一番神秘风情。 从初二到现在,多久没听她叫过“哥哥”了? 第22章 他会 个子高?名气大?长得美?还是能…… 上次在超市, 陆珂叫了声哥,但当时她完全有能力掌控局面,许言臣也知道陆珂是因为怕现场有人认出她, 误会自己是她男朋友,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现在这声哥哥不一样。 亲昵多了,调侃多了, 界限感却少了。 许言臣看到她狡黠的神情,就知道她要使坏。 他把手上的毛巾随手扔给陆珂,在沙发上坐了,“过来帮哥哥擦头发。” 陆珂利落地接住毛巾, 盖在他头上擦拭着。 她没有帮人擦头发的经验,只好模仿以前给巨巨洗澡之后为它擦毛的动作,毛巾在上面来回揉动。 白瑶见两人在那边旁若无人、和乐融融,一口老血堵得不上不下。但来都来了, 不能善罢甘休, 她软下声音, “许公子。” “你是?”许言臣眉眼清冷,通身气势寒凉, 看向她的眸子中满是冰锋。 白瑶被冻得语塞。她自认为在C国国内家喻户晓,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许公子似乎刚连上网。 太噎人了。她不禁怀疑, 陆珂真会喜欢许言臣这一号的?她是有受虐倾向吗?喜欢个小狼狗或者小奶狗不好吗? 许言臣没再说话,陆珂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只得硬着头皮臊红着脸自我介绍, “我叫白瑶。之前是《亲密关系》的女主角。这次在《牡丹盛放时》里面饰演虞晓苗。” 许言臣没出声,那眼神在说,就这? 白瑶一咬牙,“白天您发讲义跟您说过呀, 晚上过来讲剧本。我是任总介绍来的。” 任总和明华娱乐的关系不错。这是季总教她的杀手锏,反正许言臣应该也没那份闲心去给任总打电话询问。 白瑶看了眼在许言臣身后慢条斯理地给他擦头发的陆珂,陆珂正专心照顾着手上的湿发,连她挑衅的视线都没接住。 白瑶自以为的重拳出击全落在了棉花上。 空气中满是尴尬的气氛。 “什么任总?不认识。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你讲剧本?”许言臣声线凉薄。 陆珂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看好戏。许言臣被她揉得整个头都快炸掉,只想迅速结束,于是又补了一刀,“以后有问题,白天在剧组问。晚上不要随便过来敲门,免得被人误会。” “那她?”白瑶几乎被愤怒和妒忌的火苗吞噬。 别人不行,就陆珂行?她来怎么就不怕人误会? “她不一样。”许言臣果断答道。 这人再不走,陆珂就把他的头搓得摩擦起火了。 哪里不一样了?两个鼻子一个眼,谁比谁多长一个了?白瑶气得快冒烟,又听到许言臣干脆地下了逐客令—— “天不早了,我就不送了。” “……”白瑶走后,许言臣把毛巾拿下来,问陆珂,“剧本没有哪里不懂的了吧。” 没有就也赶紧走吧。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很好,不知道她怎么擦的,纠缠在一起,梳不开了。 陆珂不中计,忍笑看着他的朋克发型,“你再多讲讲。” 许言臣无奈,“你让我从哪里讲?你是关于虞家的家世背景不明白,还是虞家姐妹的感情线,或者对虞晓禾的转变把握不准?” 陆珂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把剧本看了一遍,连故事脉络都搞明白了。她思忖了一下,“都有?多学点总没错吧。嗳,你说我明天拍戏应该不会被白瑶压一头吧?” 许言臣从桌面拿了一副卡罗牌,打开牌口,递过去让她任意抽一张。 “怎么了?”陆珂选了一张。 “问你哪里不懂也不说。连你对剧本的掌握情况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结果?我只能给你算一卦。” 陆珂:“……” 妈妈咪呀。尬尬滴呀。 她把放在沙发对面的手机拿过来一看,已经快11点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之前说的我都有录音,回去再听一遍。” “你刚才录像了?” “对啊,白瑶过来敲门肯定有阴谋,搞不好带着微型录像机。”陆珂把手机塞进口袋,“你就当我有被害妄想症吧。” 许言臣帮她拉开房门,“嗯,多点心眼挺好。回去写个心得体会明天交给我。” 陆珂诧异地看着他,他面色不变,似乎这要求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怎么?我开了一晚上历史文化讲座,不能白讲。” “哦。” 陆珂回房后,才想起来任务没问全,又摸到微信上。 呦呦:心得要多少页? LG:1 2页就行了,尽量总结全面。 十二页?还就行了?他良心是被狗啃了吗? 呦呦:电脑打出来行不行? LG:可以。 陆珂是说干就干的性子,马上开了电脑,把录音导进去,用语音转换软件把录音给转成文字。 结果,他明明说了不少,只用了四页纸就涵盖完了。 立秋在陆珂身后帮她捏着肩,“明天还要拍戏,你不早点睡,也不背剧本,这是总结什么呢?学校布置的任务吗?要不要我帮你?” “老师让总结的。这是独门秘笈。你没听课,帮不了。我这是厚积薄发,背剧本不急。” “……那你先总结着,我去睡觉了。明天还得喊你起床。” 陆珂把字体调大,在A4纸上调成了二号字,四页纸很快变成了八页。 还差四页,她翻了翻剧本,找了几处例证,用传图识字识别上去,做完这一切也快午夜12点了。 她去跟许言臣汇报,“我写完了。” 许言臣正用水墨屏手机看资治通鉴,他雷打不动地在凌晨12点准时睡觉。看到她的消息,回,“不错,早点休息。” 陆珂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呦呦:你不跟白雪公主说声晚安吗? 许言臣唇角微扬,他想起来初中那个暑假,陆珂来跟他道别时穿着洛丽塔小裙子,一双漫画腿又长又直。 小姑娘美滋滋,“我这裙子好看不?奶奶刚给我买的。” 她在女生中、在南方人中都算是高的,初中时已经快有一米七。这裙子对她来说短了点。许言臣实话实说,“上高中就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了,容易走光。” 后来她穿没穿过,他已无从得知。 LG:晚安,白学公主。 呦呦:怎么就白学了? LG:学了这么多年,现在全没派上用场。不是白学吗? 呦呦:你是魔鬼吗? 呦呦:绝交六小时。 LG:好。谁再说话谁是狗。 随后他看着对话框的“对方正在输入”停了一下,随后悄无声息,想象得出她现在吃瘪的表情,他微微笑起来。 暧昧是用甜言蜜语凝成丝线,以时间和空间的维度,照着她的脸庞织就的面具,严丝合缝,把他的所有情绪掺杂在里面,轻轻拉扯,就能牵动千头万绪。 绝交六小时,六小时后失效,又是新的一天了。 * 晨风习习,从艾尔皮斯山脉刮来,卷动了窗帘一角。夏季的尼格尔,凉爽宜人,是再好不过的避暑胜地。 陆珂正做着美梦,被立秋喊醒,“今天有你的重头戏,快醒醒,起来敷个面膜,要美美的!” “我哪天不美?”陆珂迷迷糊糊地洗漱换装。 出门去酒店餐厅吃早餐,半途中白瑶叫住了她,“你别这么嚣张得意。我手上有你们俩的录像。如果放到网上,你和许言臣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暴露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 陆珂面色不变,“你想要什么?” “退出百玉兰奖评选。”白瑶认准了她是色厉内荏,威胁道。 陆珂被她的话逗笑,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子吧,整天异想天开,还不走正道。她反问道,“他正常上班,我正常拍戏,又没有利害关系,怎么就不清不楚了?” “清不清楚,网友心里有杆秤。”白瑶说,“许言臣是明华娱乐的公子。不然你这次拍戏的机会哪来的?” “照这么说,那你呢?任总?”陆珂看着她的表情,见她嗤笑一声,又加了砝码,“季总?” 白瑶微微变了脸色。 “别以为有个录像就能走遍天下了。我也有。”陆珂说,“比你的高清,比你的全面,比你的历史悠久。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是老实点,这些视频就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躺着。你要是不老实——” 白瑶看她的表情里有了惊惶之意。陆珂此刻像是个头顶长了两个犄角的小恶魔,“那就是一场恶战。你打不过我。” * “又在这捉弄人呢。”白瑶走后许言臣的声音从陆珂背后传出。 “昂,给你。”陆珂毫无被抓包的窘迫,把打印出的十二页纸交给他。上面还别了个小熊水晶书签。 “什么东西?”许言臣接过来翻了翻,是他昨天说的总结。 “十二页。不多不少。” “我说一二页,你整了十二页?”许言臣轻笑,“你要是一直这么肯下功夫,还愁什么背剧本?” 陆珂跟着他往餐厅走去,“你是人吗!打数字的时候中间加个顿号很难吗!” “你仔细看看,我数字中间打了空格。谁让你不多问一句的?懒人麻烦大,记住了。” “摔!” “夸人不要这么直白,可以说英俊。” …… 陆珂在剧中饰演的是青年到中年的虞晓禾。 青年虞晓禾一出场就要跳古典舞。而陆珂从小就是学民族舞出身,身体柔韧度一流,舞美老师让她跳一段展示一下舞蹈功底,然后看看怎么因材施教,结果陆珂来了一段跳跃旋转,曲到尾声轻轻松松下了个腰。 她底子扎实,老师把动作展示了一遍,她就能照猫画虎跳得有模有样,虽然细节之处还需要再修整磨合,整体也算是能过关了。 知道文导对这场戏的要求高,舞美老师不敢松懈,从道具、制服到舞台灯光,事事精细。陆珂练舞时,许言臣在旁边看了几分钟,他给了建议,在古筝曲中加一些现代钢琴元素。 “但是没请钢琴师……” “让臣哥上!”陆珂把许言臣卖了,“他会!” 拍摄当场,《映月回廊》的悠扬乐曲响起,舞台漆黑寂静,只有正中央的一盏灯投在虞晓禾身上,在地上打出个圆形的光圈。干冰蒸腾出缥缈轻烟,整个台面犹如仙境。 她身穿白色襦裙,发间也只有一支素钗,白净的足贴在地面上。绵长清哀的前奏渐渐推进,水袖垂下,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眉目之间隐却愁绪。 琴音渐高,长袖终于撩动,少女衣袂飘然,越舞越迅疾有力,水袖似江湘悠悠长流绵延不绝,又似惊鹊在空中扑簌而起,痛诉老天不公,却一再被强行压抑,所有的拼尽全力皆是徒劳,悲怆与凄绝弥满胸怀。 少女初初展露面容,那双唇倔强孤冷,一双眼睛却明澈澄净,望过来时,里面蓄起了淡淡的水汽。 她像数九隆冬中的一支白梅,欺霜傲雪,惊鸿一瞥便令人忘了置身何处,好似万鸟归林,哄然的热闹声后,只余下天地苍茫,这一眼便把往后余生道尽。 少女有她的坚持,她的热望,她的不悔。 直到谢幕,下面安静了十几秒,掌声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文导喊卡,随后夸赞,“跳得不错。” 白瑶在幕后咬住了唇,手里的唇刷几乎被她撇断。 虞晓禾这么出彩,虞晓苗的出场相应就寡淡很多。白瑶状态不佳,屡屡卡顿忘词,第一天就被文导当众斥责。 年逾八十的老导演发了火,“不好好拍就滚回去!换人!” 白瑶强忍住眼泪,又补拍了几条,才刚刚踩过了及格线。 * 陆珂收工后摸进粉丝群里。 “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出现新的消息提示,显示博主空降。 顿时,蛰伏已久的老粉新粉们炸开了锅。 可可:冒泡~咕嘟。 发了张兔子表情包,两只兔子捏着彼此的屁股,图片上还有两个明晃晃的白字——姐妹! “活捉可可!” “炸群啦炸群啦!过年啦!” 都来看眼科:[红包] 都来看眼科:欢迎小仙女下凡视察 陆珂前几天太忙,没看群,这一看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群里多了个她和许言臣的CP粉?还成了管理员?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结合着几个比较熟悉的老粉的口气猜出这个都来看眼科就是之前的土豪粉丝,叫灼灼其华的。 粉丝再土豪,陆珂也不好意思让她破费,她私聊了“都来看眼科”,发了一万块红包。 陆珂: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都来看眼科:谢谢可可,妈妈不要,你在尼格尔拍戏辛苦了,买点燕窝吃,补补身体。 陆珂猛地看到妈妈两字,眼皮狠狠跳了下。她打电话给南闻雅,“妈,你摸进我粉丝群了?” 南大夫刚结束一台手术,接到女儿的电话,她否认,“没有啊。不是你说的让爸爸妈妈看剧就行了,别理绯闻,别进粉丝群,别管营销号?” “那怎么有个粉丝跟我自称妈妈呢。”打了个电话没破案,陆珂纳闷了,“您看我长得像吸引中年阿姨喜欢的样子吗?” 南大夫笑了声,“你还别说。中年阿姨就喜欢你这种。我们医院院长,还有你爸的合作伙伴,都在跟我们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 “他们看上我什么了?个子高?名气大?长得美?还是能挣钱?” 南大夫刚才那台手术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现在都快累得虚脱了,她往椅背一靠,也不去管后背被汗水浸湿的白袍,“出门在外,谦虚谨慎,低调做人。切忌骄傲。” “妈,你都说了切记骄傲,我切记了啊。”陆珂说,“我不是你最爱的小乖宝宝吗?” “……陆呦呦,你几岁了?” “虚岁三岁半。” 南闻雅被她的无厘头气笑了,“你见过谁家虚岁虚半岁的?不跟你说了,你爸来接我回家吃饭了。” “好吧,你们俩就会虐我这只单身狗。”陆珂撇撇嘴,“那我挂了,问爸爸好。” 陆鸣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南闻雅语气中带着无奈,“呦呦,我帮你爸传个话,有空记得问文导要两张签名照。” “怎么还要两张?”不是只有她爸要吗? “你奶奶听说了,也想要。” “……噢。回头拍了发到家人群里,云共享。” 陆珂挂了电话。想起今天许言臣刚开始还帮忙伴奏,结束后却立马没了人影。 难道是被她的舞姿惊艳到了? * 许言臣当时在台侧的黑暗中给她伴奏,偶有抬头,被她的泠泠舞姿迷了眼,差点乱了节拍,此后敛下心神不敢抬头。后来,剧组群里有人发视频,他才看完了她的一整支舞。 她天生适合聚光灯,适合走这条表面耀眼实则荆棘遍布的路。 ……她又发来消息。 呦呦:我跳得怎么样?是不是惊呆了? LG:速算、舞蹈,你还会什么? 呦呦: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LG:不说拉倒。 呦呦:不求拉倒。 过了两分钟。 LG:求。 第23章 心动 C国式教育就是不会就揍 陆珂显然没想到会收获这么大的惊喜。 以许言臣的性子, 能不毒舌已经是好事,他要是肯服个软,说明那个人在他心目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唇间噙着一抹笑, 她回—— 呦呦:你自己去发现,要有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LG:…… LG:[微笑] 呦呦:哈哈哈哈哈哈 LG:希望你过两天不要来求我。 陆珂当时以为他是恼羞成怒,威胁她。没当回事, 继续拍戏。 明华辗转得知许言臣在《牡丹盛放时》剧组做顾问,打电话过来让他多关照陆珂。 “你没事多教教可可,她才多大,这剧本太深了, 难驾驭。” “嗯。”许言臣应声。不需要明华多说,他在剧组的责任就是帮他们解决各种问题。指导陆珂也是他职责所在。 “可可好看吧?昨天立秋把她跳舞的视频传回来了,哎,我要是有闺女, 肯定就是这样的, 一身才华, 还贴心。起码知道两三天给老妈打个电话。” “您争取再生一个,支持国家的二胎政策。”许言臣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跟她联系少了。但电话前天才打过, 生活整天千篇一律,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别贫, 我都更年期了。”明华哭笑不得,把炮火转移到儿子身上, “你什么时候给妈妈带个像可可一样懂事可爱的儿媳妇回家?直接把可可带回家更好了。” “您和我爸怎么样了?谈妥了?” 明华顿了下, “……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爸整天说忙,连家都不沾。我看不行就去起诉离婚。” “真要离?你儿媳妇我应该带不回家了。在婚姻市场,单亲家庭的条件很劝退。” “我不离你就能带回家?” 绵长的沉默。之后许言臣低声,“我努力。” 先试着看清自己。 “!”明华死水一般的心情被他简单的一句话激起波澜, “那我也努力。” 大不了等香香软软的儿媳妇回家她再离。到时候生活美滋滋,父子俩忙他们的,她就负责带儿媳妇逛街购物做美容。 * 陆珂那边,闺蜜也发消息打探情况。 梅子黄:你们俩怎么样了?准嫂子转正了吗? 可可是个大美人:你这样容易没朋友。 梅子黄:发展到哪一步了?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摸到老虎头了。 梅子黄:哪个头?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发现你越来越污了,已婚妇女就是不一样哈? 梅子黄:你说清楚啊! 可可是个大美人:就不。你自己猜去吧 不说透,就好像他们真的有一腿一样。 态度不卑不亢,主张寸步不让。她从剧本中标出这句话,奉为圭臬。 许言臣这几天对她和风细雨,这多多少少迷惑了她,让她觉得自己希望很大,或许有机会吃了许长老的肉,长生不老万事顺心。 没能得意多久,过了几天,陆珂遇到件棘手的事情,才知道许言臣之前说的“求他”所言非虚。 这天下了戏,文导突然叫住她,问她英文说得怎么样。 “一般般吧。”陆珂说。初三时一个人坐飞机去B市参加东方夏令营,那阵子苦练了口语。 “六级口语多少分?” 陆珂:“……没考口语。” 考六级前她一直在剧组拍戏,裸考的,能飘过都是祖坟冒烟了。哪还有机会考口语。 这年头拍个戏还要问六级分数吗?这么残酷的吗? 她问文导,“是因为剧本里的那段尼格尔语?这个跟英文有关系?” “尼语绕口,难学。这一段,会有几个国家的演员在场,虽然能后期用配音解决,但为了咱们C国的形象,最好还是你自己练会了,到时熟练背诵。”文导说,“你现在还在上大学,还是个年轻娃,背一段应该没问题吧。” 他嘴上是在征求陆珂的意见,话说得好听,实际就是拍板定局。陆珂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可以跟翻译学学。不行就去问许秘书,他尼语说得好,还是跟你一个学校的。” “谢谢文导,您放心,我不吃不喝也会背下来的。” 文从野被她坚定的表情和舍生忘死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别这么紧张,学几句外语,不至于要你小命。” 至于的。陆珂没告诉他自己四级427六级425的光辉成绩,她拿着剧本坚强地走了,背影倔强如孤狼。 剧组的翻译是个中年大叔,头半秃,茶色眼镜有啤酒瓶底厚。陆珂听他上了两小时课,进度还停留在尼语音标上面,她的神志有些飘忽。 今天要拍早场,她起得早,原本是想结束之后可以去补个觉的。美女就要多睡觉,可惜进了文导的剧组她连基本的睡眠时间都没法保证,比高三还惨。 “都记住了?”翻译大叔突然停下了叽里呱啦,问她。 “嗯。记住了叔。”陆珂其实根本不记得他说了啥。只知道是一门听不懂的学问。 “叔送你一句话,风雨多经人不老,关山初度路犹长。”翻译大叔收拾了桌面上的课件,最后不轻不重地扔了个重磅炸弹,“回去复习一下,明天我检查。” 陆珂在自己房门口,掏出房卡,犹豫了一瞬,直接拐去了许言臣的房间。敲门三声,许言臣露面,神情清冷。 陆珂冲他笑,标准的八颗牙齿,“求你。” “求什么。”他也不让路,就站在门口。 “学尼语。”陆珂双手合十,像小狗狗一样给他作揖,“许大神,许大巨巨,让我进去呗,指点指点,开导开导。明早翻译老师要考我。” 许言臣让了路,先进了房间,“怎么称呼翻译老师的,照样子叫我。” 既是潜心求教,起码喊声老师才是。 “……叔?”陆珂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见他眼神茫然,又补了句,“许叔叔?” “……”许言臣咳了一声,“你不喊李翻译叫老师?” “喊老师多生分。”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来补课吧。”许言臣扔了本尼语启蒙书给她。 陆珂接住一看,那本书上的东西和翻译老师课件上的一样,“怎么都从音标开始学啊,这得学到什么时候才能通关啊!我只是来拍个电视剧,这也太专业了吧?” “凡成大事者必有静气。”许言臣说,“你还不够静心。虞晓禾表面上和你有点相似,但她多了些丰润儒雅,你少了点刚柔并济。还有得练。文导说不定就是想磨磨你的性子。” “我锋芒太盛?不好意思,我性格太强了。” “不光是性格。”许言臣把剧本也递给她,“你看看剧本第52页,虞晓禾为了学尼语,挑灯夜读多少个夜晚,记了多少本笔记?她静得下心、定得住身。” “……”陆珂将信将疑地翻开,剧情真的如他所说,她服气了,“你怎么连我台词都记得?” “所有人的我大致都记得。” “哇噢专业!你怎么做到的?” 许言臣拉开办公桌抽屉,从中拿出一柄塑料绘图尺。他慢条斯理地卷着衬衫袖子,白金袖口被卷上去,裹在衣袖里,精壮的小臂露了出来。 陆珂不由咽了下口水,“我警告你,不许体罚啊。” “你不是好奇怎么做到的吗?”许言臣说,“C国式教育就是不会就揍,我认为对你很有效。” “你可以给我一个甜头在前面吊着啊!”被这么一刺激,她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你想要什么甜头。”他坐回真皮座椅,双手交叉置于腿上,绘图尺还握在手心,动作闲适。 比如坐你腿上听你读书什么的…… 陆珂嘴唇动了动,莫名口干舌燥起来。如果能抹去面子…… 打住!她把跑偏的思绪拽回。这些说出来太惊世骇俗,别说许言臣不会同意,她连张口都张不了。 “嗯?”许言臣的眼中闪烁出一丝危险的光,语气也变得不耐。 “如果我表现得好,你就陪我去爬山。” “哪个山。” 陆珂一听有戏,兴奋起来,“艾尔皮斯山啊!来都来了。” “八千多米,山上氧气稀薄,说不定等咱们活着下山,剧组在尼格尔的戏份都拍完了。”许言臣想也不想,回绝。 “我不在他们怎么拍完?”虞晓禾同志表示强烈不服。 “换个女演员过来拍都拍完了。” “……”陆珂不死心,“陪我到山脚下看看?等拍完了我就走了,你一个人在这,想见到我都不容易。” 许言臣看到她那双清透的眼睛,就连诉说欲望都显得如此圣洁,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好。”他听到自己又一次破了规矩,所有的清心寡欲都在一池春水强势而热烈的浸润中瓦解。 心已经不受控制地动了,能怎么样呢? 他看遍了《道德经》仍参不透人性,读完了《菜根谭》还是过不好一生。 人是最复杂且奇怪的生灵。有的人表面冷硬至极,实则专一得不行。而有的人表面热情大胆,实则聪慧又执着。 不然她为何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 他又为何似眼盲一般踏入她设下的拙劣圈套,心甘情愿只被她一人招惹。 * “你出国拍戏,傻白甜谁照顾?”许言臣生硬地转移话题。 陆珂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傻白甜是指巨巨。 “送你妹那去了。”陆珂说,“他们小夫妻不是也在华安城住么,我就托付给她了。” “行,上课吧。”许言臣用尺子点了点桌面,“把书翻开,我先带你读一遍。” “你先把尺子放下。做个文明公民。” “刚才犯困,现在不是不困了么。说明惩戒对你来说比奖励有效。”绘图尺往桌面上一扔,当啷一声响。 “我是听说爬山才不困的!!!” 第24章 醋意 千娇百媚皆展现在他面前 被他这么一刺激, 陆珂垂下去的眼皮又强撑着抬起了一点点。 许言臣给她上了二十分钟的课,短短二十分钟比翻译大叔讲四十分钟还有用。 效果立竿见影,堪比华佗再世。 “把给你画的重点记一下, 过会我来检查。”许言臣讲完时,手上的讲义也被他标注好最后一笔。 “我要是天天过来开小灶,文导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尼语了。” 许公子秀色可餐, 服务贴心到位,连重点都不用自己找。 “就背这么一段,你至于吗?” “……” “时间不早了。给你二十分钟。”许言臣看了眼手表。 “OKOK。许老师放一万个心。” 桌面上的沙漏摆件一点一滴地漏着细沙,许言臣重温了几章《菜根谭》, 分针走了二十分钟,他准时过来检查作业。 刚才让他“放一万个心”的美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酣睡中的姑娘满面红绯,乌发若云,眼睫密长, 水润嫩滑的嘴巴微张, 娇憨可爱。 多年练舞让她生着个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纤腰盈盈不堪一握,极具风情。 许言臣此刻脑子里空若山谷, 只有一个网络上提到陆珂经常会用到的词汇在来回滚动播放——人间……水蜜桃。 可不是么? 皮肤莹白带粉,内里柔软水嫩。如果咬上一口, 清甜的汁液就会顺着舌尖绵延到口腔,一路润泽至心尖。 被盯着看了许久, 陆珂有些不适地动了动, 一缕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飘下来,轻飘飘地盖在眼窝和鼻梁中间。 许是太痒,陆珂眉头蹙得更深。 许言臣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撩了上去。 陆珂睡得并不熟,轻微的动作也足以把她惊醒。但她没动, 仍是闭着眼睛,均匀缓慢地呼吸着。 她想看许言臣下一步会干什么。 或许会被她的美丽迷了眼,趁她不备,来个偷吻? 她竟有些期待。 毕竟爱美是人之常情,而喜欢他是她的私心。 可惜许言臣只顿了一下,收回了手。 陆珂感觉到他的突然靠近,淡淡的龙涎香混合松木香氛弥漫在她鼻侧。呼吸不受控地重起来,她压抑着换气的频率。 奈何多巴胺很诚实,挡也挡不住,三对大唾液腺都在分泌着液体,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情动难藏。 “睡够了么。口水都流成河了。”怕她把自己憋死,许言臣出声。 刚刚看到她睫毛轻颤,起了逗逗她的心思。结果发现这姑娘好像不经逗,连喘气频率都乱了。 陆珂睁开眼睛。一抹嘴,还真有一点口水。许言臣递了盒湿巾过来,她刚把嘴角擦干净,就听到来自恶魔的召唤—— “作业写完了?现在抽查。” 之前让她吓了一跳的戒尺,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啊,再给我几分钟?”陆珂刚看了三分之一,她给自己争取着机会,“我不是睡着的,今天拍戏起得太早了。” “想睡回自己房间睡。”许言臣面无表情,“不想学就别勉强自己。累而且效率低下。” “我想学!想学的!”陆珂睁大了眼睛。一如既往地水润,但此刻多了几道明显的红血丝。睡眠不足简直要命。 说话间,一个哈欠又跑了出来。 许言臣放下戒尺,从冰箱里找了两个冰块,用毛巾包了,贴在她眼睛上,“听我讲个故事?” “嗯。”趁他没注意这边,把戒尺藏在沙发靠垫的缝隙里。 “以前听我妈说过。春华的那部《春山》,光在山上来回跑的戏她就拍了九遍。”许言臣说,“不是因为过不了,是她每次表演都会在里面注入新的灵感。” “你是春华姐的迷弟吗?” “不。只是给你举个例子。” “春华姐有天赋啊,我又没有。你都说了,她是老天爷追着喂饭,我是自己抢饭吃。”陆珂颇看得开,眼皮千钧,哈欠连天。 “你抢饭起码也抢得专业一点。”许言臣伸手,“作业拿过来。你不至于一题都没做吧。” 刚才余光瞥见小姑娘偷偷摸摸藏戒尺的过程,他没做声。 其实陆珂是聪明的,就是懒了点。也从没有人舍得逼她去学。 许言臣设身处地地想,他自己对她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唬她还行,也没想过动真格打手板。 他一向是金刚心肠、雷霆手段,在陆珂这里却变成了她口中的许长老,顾虑颇多,比老父亲还要操碎了心。 “啊哼。”陆珂痛苦地摇摇头,想把瞌睡虫赶跑,“我好困啊,我明天早起可以吗。” 今天为了迎合剧中的端庄优雅造型,化妆师把她的头发盘了起来。刚才她睡得别扭,迷迷糊糊地把皮筋扯落,此刻一头大卷,衬得脸更小了。 “别摇了,越摇越记不住。” “不许人身攻击,小心我狼变!”她瞪眼,故作凶狠,但那双明眸满是困出来的水意,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我看你是个狼灭。”许言臣屈起食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十分钟背完剩下的重点。然后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睡地板上我也不管。” “……哥哥,再看下去,我就猝死了。”声音倦懒,带着一点点撒娇的鼻音。 有那么困吗。许言臣失笑,“回去吧。明天我去帮你跟文导好好说说,让他给你安排后期配音。” ……这就有点伤自尊了。 陆珂深呼一口气,“不行!不要瞧不起人!扶我起来,我还能学!学不会我就跟你姓!” “我懒得扶,你自己爬起来吧。” …… 正式表演那天,倒是文导找到了陆珂,说如果不行就用配音,不要压力太大。 “没事的文导,我练好了。”不早说。心很累还是要保持微笑。 众人皆知陆珂擅长计算而厌恶英语,都为她捏了把汗。 然而轮到陆珂时,她背得像模像样,字正腔圆,流利清晰,丝毫看不出是初学者。 文导喊卡时淡淡地夸了句“不错”。 文从野是业界公认的完美主义者,能得到他一句表扬不容易。 春华已经足够有灵气,荧屏处女作就是文从野执导的,当年两人一言不合就从争论发展成吵架。 时简就负责劝架,在吵着劝着中把《春山》拍完了。 《春山》捧出了影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后,电影狂揽十项大奖,成了传奇。 领奖时文从野也是平淡地评价,“剧本不错,演员不错。继续努力。” 剧组的人看陆珂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重。 陆珂该怎么还是怎么,收工后找文导提了提老爸的要求,想要文导的签名照。 文导诧异,“开机时不是跟你合照过了?” “……他们想要您的个人照。”陆珂强调了一句,“单独的。” “得寸进尺啊。” “嘿嘿,还要有两个to签。to:陆鸣。还有个我奶奶要的,to:郭盛兰女士。” 文导被她逗笑,让助理用拍立得现拍了两张,按要求签名。 白瑶路过时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气得咬碎了牙,暗下决心一定要胜陆珂一筹。 陆珂拍那段尼语戏时,许言臣也在场。他亲眼看着陆珂顺利过关,别人或许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但他再清楚不过。 散场后,许言臣把摄像机里的录像回放了一遍。 聪明伶俐,果敢坚决,一往无前,最美好的形容不及她万一。 为什么她偏偏喜欢自己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抬头时,恰好看到她拿着两张照片在空气中抖啊抖,好像想让油墨快点干。 陆珂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视线和许言臣对上,冲他笑了笑。 芙蓉粉面,娇靥明然。 康河的风卷来了夏日的潮湿凉意,许言臣一时因那个笑容晃了心神。 世间万物和因果情感陡然拂落面纱,千娇百媚皆展现在他面前。 * “你跑什么?”陆珂问,“我又不是老虎。” 她刚跟他友好微笑,他点了个头就急匆匆走了,什么毛病? “风大,沙子迷眼了。”许言臣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对面又是她。 这粒最顽固热情的沙子,牢牢霸占他心上一角,岂是用水洗一下就能冲走的。 满腔心思不知从何说起,他选了个近的,“在剧组注意一下影响。” 免得又被有心人拍照利用,传出绯闻。 “我背得怎么样?”陆珂热切地问。 “不错。” “你不能照搬文导的话!要夸就好好夸!”她背了那么多天,还不是堵着一口气,想在人家面前出个风头,耍个帅。 “戒骄戒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陆珂佛了,他根本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 哪怕说声再接再厉,都比戒骄戒躁来得好听。 害!她烦躁地呼了口气,自己看上的人,还能绝交咋的。 “赞美人不能这么随意的——” 不远处传来声轻笑,男声嗓音润然。那人露面,芝兰玉树君子端方,一身白西装,刘海做了锡纸烫,通身气势却更胜从前。 “简哥!”陆珂话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一旁的许言臣微蹙起眉。 时简冲许言臣点头致意,很快又看向陆珂,“都多大了,还是那个毛病,别人都得顺着你的话说?让陆叔叔知道了,你又要挨训。”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陆珂殷切地看着他身后,没发现行李箱,有点失望,“简哥,我托你带的东西呢?” “在我房间。”时简声音清淡,“你有空过来拿。” 第25章 甜蜜 她反倒有理了 什么东西还需要专门去别人房间拿? 孤男寡女的, 能拿什么? 许言臣眉峰冷峭,唇角紧抿。他知道陆珂向来心大,但时简是为什么?三金影帝, 入圈多年,为人谨慎,没理由会在这种细节上翻车。 看来这两位的关系比他预料得还好。 现在片场是空了, 谁知道会不会有狗仔埋伏? 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还想要星途和前途吗? 许言臣心里冷笑一声,眼底的小火苗熄了大半。 “那我待会去找你。”陆珂对时简说。 她刚发现自己离时简的距离有点近了,但现在贸贸然拉远更显得奇怪。于是大大方方地给谈话收了个尾。 时简看了许言臣一眼, 见他瞳仁里暗藏着领地被闯入的戒备,心下好笑,故意带着几分揶揄问陆珂,“架子大了, 还让我等你?马上拿走, 过期不候。” 说完他就发现陆珂眼巴巴地看着许言臣, 似乎在等这位正主的意见。 窒息。时简心里叹了口气。小丫头平时精明大气,居然也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一天。 就像他一样, 明知道人的感情是片泥潭,还深陷其中, 把主动权交给别人。自己再怎么蹦跶,也只是刀俎之下的活鱼。 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了。 陆珂和时简寒暄过后才看到许言臣的表情。清冷的面庞严肃得紧, 比看到她没用心背课文时更显不悦。 湿咸的风把他的头发微微拂乱, 那双眼深邃神秘,撩得陆珂手脚发软。 他吃醋了吗? 心脏麻酥酥地,像是被大片云朵状棉花糖温柔包裹,又软又甜, 摸不到边际。那是被丘比特的箭头射中的感觉。 耳朵也悄然发烫。 妈呀,桃花运死寂多年,这一刻只想催熟这块朽木,早日抽芽开花,修成正果。 许言臣冷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陆珂面上带着大大的满足的略有些不合时宜的笑容,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跟上了时简的步伐。 时简的房间在陆珂隔壁,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箱子。 “走这么快干嘛。” “不然在那耗着?你眼珠子都快把人家衣服扒下来了。”时简拉开箱子,闻言忍不住轻嘲。 “嘿,我要是有这能耐还好了。” 瞧瞧,这是女孩儿该有的语气吗?这是女孩儿该有的脸皮吗? 时简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只叱了一句,“当心陆叔叔抽你。” “简哥。”陆珂踟躇片刻,用了开玩笑的语气,“你下次再让我未来男朋友误会,当心我在春华姐那里给你挖坑。” “你也得能挖动。”时简似乎对她的威胁毫不意外,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我找阿姨聊聊天呢?阿姨要是问起你的感情生活,我要是不经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时家的女主人、时简的母亲,不太喜欢春华,觉得她性子太过刚强,不是居家过日子的良选。 “你敢这样,你哥我破罐子破摔,把咱俩的CP捆在一起。我无所谓,你家许秘书怕是会很介意。”时简停下在行李箱中翻找的动作,声线沉冷。 “……你赢了。”陆珂举手投降,“手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快把东西给我。” 话不多说,两个精致的玻璃瓶被放在她手上,影帝无情地抬手赶人,“拿了赶紧走。越大越烦人。” 门被关上。时简掏出手机,熟练地给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发消息,“在国外拍文导的戏,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吃凉的。” 仿佛一只躺平任摸的刺猬,浑身的刺都收了起来,露出浑身最软的部分。 哪怕知道那人不会回,他也要把担忧思念传给她。这些年不止一个人在牵肠挂肚。 这等糟糕日子他过够了,所以要把她拉入怀中,从神坛上拽到人间烟火里来。 须臾转念,他又打开微信,给陆珂发了一条,“你帮我挽回前女友,我就帮你追上未来的男朋友。” 那次在《明着追》片场,H大校门外,陆珂频频卡戏,当时时简就生出些好奇,可可条件不差,什么人能让她像倒栽葱似的一头栽进去,变成了爱情至上主义者。 今天当面细看,许秘书通身气势冷硬,看可可和他的相处状态,不像是能占上风的。 时简心里有了定论,这丫头十有八九有自虐倾向。那些追她的小伙子都搞错了方向,往死里吹捧是没有出路的。 当着许言臣的面,剩下几句话他说得模糊,就是有意试探,陆珂和这位许秘书,是不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看来结果不算坏。 陆珂皮归皮,他好歹是做哥哥的,有责任帮她相看相看。 没多时,收到回复,两个字铁言铮铮,豪情万丈—— “成交!” 陆珂站在房门外,敲门三声,单手同时回复着时简。 不知怎的,今晚酒店的无线网太慢,一开始没发出去,显示消息发送失败。陆珂索性连了数据,刚发完门就被打开,许言臣的面容因为光线的缘故略沾了阴沉色调。 “你在休息啊?”陆珂见他一身家居服,房内窗帘也拉上了,纳闷道,“光天化日,不早不晚,你睡的是什么觉?” “眯一会。”紧皱的眉头昭示着房间主人心情烦躁。许言臣的起床气比较闷骚内敛,但比起陆珂仍是当仁不让。 “我给你送点东西就走。”一双丹凤眼灵动有神,眼尾上挑,挑起万千风情。 “什么?”表情未变,但语气已经无法再维持冷冽。 “这是我妈妈做的开胃小菜。给你送点尝尝。”她手里拿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酱菜,和红色剁椒相得益彰。 许言臣想起大学时表妹拿过一次萝卜干,他和陆珂为了剩下的一瓶争了起来,随后陆珂说要分他一半。 后来她真拿了个精致的小瓶子,给他装了一半。这一半漂洋过海,穿过重重云雾,跨过祖国的大好河山,被他带到驻地。 “不用了。”许言臣说,“我没地儿装。” “以前那个瓶子呢?” “摔碎了。”一起来大使馆的同事想尝尝家乡味,结果接的时候手滑,瓶子不慎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接瓶子的同事因为许言臣的低气压呐呐无言,高价买了瓶老干爹送上,后来每每回忆起来仍要捂着胸口,“当事人十分孩怕。” 十瓶老干爹也换不回陆珂送他的玻璃瓶。 但许言臣当时不是没松一口气,好像瓶子碎了就是老天爷都在说他们不合适一样。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不用去瞩物思人。 陆珂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嘁了声,“真不知道爱惜。” “我的错。”他承认得诚恳。毕竟是人家送的东西,给弄坏了,确实心里过意不去。 “送你就是你的了。”陆珂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嘴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爱咋咋地吧。这瓶给你了,我那还有呢。你睡觉吧拜拜。” 扭头就走,越走越快。路上好像还抬胳膊抹了把眼睛。 许言臣手里的玻璃瓶变得烫手,仿佛拿的不是瓶子,而是点了火的炸弹。 他把瓶子放在桌面上,拿起来看一遍,又放回去。 循环了几次后,他收回手,手指敲打着桌面,神情严峻而迷惑。 这算怎么回事?明明是她跟影帝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他还没说什么。就因为这个瓶子,她反倒有理了,还委屈上了? 许言臣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败在国内十元一个的玻璃瓶上。 陆珂回房间就忍不住了,擦干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把自己砸到柔软的大床里,捶床直乐。 刚刚许言臣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的模样实在太搞笑了啊! 就让他忐忑去吧!正好把吃醋这事儿也揭过去了,完美的一天!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就收到结束了忐忑的某人发的消息,“这次不会打碎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明天一起去山脚的街上逛逛?” 她来了这么久,还没带她正儿八经地转转。 陆珂哼完整首《甜蜜蜜》,笑眼弯弯,回了句,“可以。” 第26章 手滑 散着头发,换了身衣服出来的…… 每天坚持做一件事情, 坚持21天,就会养成一个新的习惯。陆珂做完一套腹肌撕裂者,浑身都是细小的汗珠, 健身服贴身地黏在皮肤上。 她照了照镜子,马甲线已然分明,肩胛骨处, 有几块肌肉条理清晰、秩序井然。 几秒后,可可粉们发现女神几乎要长草的微博突然冒出一条新动态,“别成天想看哥哥们的腹肌了,来看姐姐的。” 三张照片, 一张拍腹肌,一张拍美背,最后一张是脸。 瞳仁水当当的,但黑白分明, 一如她的爱恨。疲惫深藏在倔强里, 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陆珂很久没发微博了。从前的很多条微博都是发给许言臣看的, 现在已经见到人了,惫懒很多。偶尔有几条, 还是助理立秋替她发的广告。 果不其然,这条刚发出去, 下面的可可粉就炸了锅。 “好绝,我没了啊啊啊!” “奶奶!你粉过的宝藏明星更新自拍了!” “看看这个腰!都看看这个腰!” “姐姐的腰子, 杀人的刀子。” “哈哈哈哈腰子是什么鬼?今天看新闻, 尼格尔周边地区有暴动,可可在国外要注意安全!” “我也看到了!我爸问我为什么最近都在看国际新闻。你以为我想看啊,我一个理科少女……” “今天又是把《追》和《明恋你》反复循环的一天,看站姐微博, 时影帝出国拍戏,要和可可会合了耶。” 搅乱粉丝心中一池春水的始作俑者,此时刚把苹果猕猴桃和百香果放进袖珍料理机,小机器愉悦地转动起来。 陆珂简单刷了下评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给最后看的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看完今日的阅读份额,许言臣收到表妹发来的链接。 “许巨巨,你再不努力点,可可就被我男神拐跑了!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陆珂的微博下面就像个爆米花锅,即使努力用锅盖在按了,还有越来越多的暴躁CP粉@时简,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就差扯个大盘礼炮噼里啪啦地放。 “普天同庆啊哈哈哈!”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我喜欢的女神发微博了,我喜欢的CP铜矿了!” “……是手滑吧?估计过会儿可可就该被经纪人训了。” 睡意全无。许言臣索性开了大灯,到书桌前拿出宣纸和狼毫。 在国外只有简易的墨水瓶,倒了点在碟子上,蘸饱墨汁,提笔落字,以词遣怀。 松香蔓延,宣纸铺陈于桌面,这次写的倒不是楷书,而是介于行草之间,漫卷疏狂。 拽香摇翠,称执手行歌,锦街天陌。这辈子能有几个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遇,能像她这样一腔热忱地明追暗恋,永不回头? 笔锋一转,月淡寒轻,渐向晓、漏声寂寂。没她在耳边聒噪着吐槽一些近日趣闻,房间都空寂许多。 许言臣到现在心里还残留着刚刚看到时简跟她说话时的情绪,那是一瞬间爆发的畸形占有欲,无法名正言顺,但全是本能作祟。 当年少,狂心未已,不醉怎归得。字迹越发张狂,主人的眉宇间满是阴沉默然。写到最后,墨渐疏,字愈白,那个“得”字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最后一笔写完,笔往中间一扔,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整首词被这最后一出坏了意境,许言臣强迫症破天荒地没有发作,没管还在氤氲着墨水的纸张,落锁出门。 既然无法安然处之,干脆就不要强行冷静了。 陆珂刚洗完澡,换上小黄鸭睡衣,头发湿着,用皮筋在头顶盘了个丸子头。 她把打好的果汁盖翻过来。 本该是淡绿色的猕猴桃果汁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发生了氧化,变成了沉绿,如同铁锈。 颜值不够味道来凑,她嗦饮一口,门铃就在这时响起。 陆珂从猫眼到此刻最不该出现的人,一口果汁卡得不上不下,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她打开门,满脸红润,皮肤像个去了皮的葡萄,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怎么了?” “有点事。”许言臣在来的路上脑子里已经构建了对话框架,此刻回得也算流畅——“你经纪人没给你打电话?” “我又没犯事儿,岚姐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陆珂一头问号。 “自己点的赞。自己不知道?”许言臣轻叱,“你的手是要参加奥运会?想拿手滑金牌?” “噗。”陆珂对他的毒舌多少已经有了免疫力,这程度,在她心里掀不起波澜。 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指纹解锁打开手机。 “啊,我什么时候点的来着,真的是手滑,我现在取消还来得及吗?” 陆珂嘴上说得实诚又实诚,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得精。 要是点赞他就会吃醋,这些无关紧要的赞她可以隔三差五地来一次。 许言臣见她一脸不知悔改,被熊孩子气得脑仁疼,眉心突突直跳,“来得及。” “啊?” “左手打骨折,包个石膏,大家就相信你又手滑了。” 陆珂噎了下,“你怎么忍心的?” 有什么不忍心的。许言臣没说话,不怒自威,看起来倒比说话时还凶。 陆珂便又想到高中时看S大附中的贴吧,经常看到关于许言臣的小道消息。 “许言臣又把同班女生训哭了。哎,咱也不知道生活在他们班是什么感受,一边看美颜,一边听毒舌,不知道会不会心肌梗塞。” “亲身经历,过来答题。许校草就只能看脸。自从老班非让他当风纪委员,班里现在是地板像镜面,同学们安静如鸡,大气儿也不敢喘。他这样很容易没老婆。” 果然,许言臣到现在还是母胎SOLO。 岚姐适时打电话过来,陆珂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从药箱内拿出绷带把食指曲起,缠得结结实实,包得像半根热狗。 对着“伤手”拍了张照,雷厉风行地打字—— “手老滑,截肢了。” 发完双手奉上,给许言臣看,“哥哥,我错惹。” “好好说话。” 外面又有人锲而不舍地按门铃。陆珂不知道今儿自己怎么会这么受欢迎,过去看了眼,是立秋。她打开门,“办正事呢,等会再来。” 立秋一眼就看到了陆珂身后人高马大的男人,那人黑着脸,浑身透着股莫挨老子的味道。 门被砰地合上,立秋心有余悸,揉了揉鼻子。 办正事……呢。 什么是正事? 她现在倒是有正事,奈何人家不给她机会说。 文导的电话打了过来,立秋接完电话眼白都快吓得瞪出眼眶了,只能认命又拼命地按着门铃。 好不容易许长老自己送上门来,还没好好调戏调戏,自己人就过来搅事。 陆珂狠狠揪了把自己的丸子头,开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最好有个能让我不打你的理由。” “啊呀出事了!”立秋急得说秃噜嘴,“文导打电话来、说有狗仔偷拍、时影帝和你、啊不……总之这事儿说不清了,让你现在过去呢。” 陆珂心想迟早得让这倒霉孩子上上语训课,还得多带着见见世面,不然连句话都说不清。 许言臣过来,声音低沉,“走吧,去看看。” 这一去,目的地却是时简的房间。 文导坐在沙发上抽烟,表情严肃,说是黑如锅底也不为过。时简站在壁橱处,倚着桌子拐,整个人还是绷着的状态。 “怎么了这是。”陆珂过去戳了戳时简的胳膊肘,小声问。 “你别问了。” 不让问还让我过来干什么?陆珂无语片刻,结合着现场凌乱的现状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你和谁419了?” “你才419。”时简的面色比文导还难看。 陆珂心虚地看了眼许言臣。要不是节奏被打乱,说不定…… 文导把烟头按灭,哑着嗓子,“陆珂,你刚才在哪?自己一个人?” 陆珂还没开口,许言臣替她回了话,“刚才她在自己房间。我刚过去,给她讲讲剧本,立秋就喊我们过来了。” 立秋在旁边狂点头。 岚姐在这时候打来视频通话邀请,陆珂接了,岚姐神情严肃,直言春华刚搞出来的事儿还没处理好,让她千万老老实实的,在剧组老实拍戏,本分做人。 “春华姐什么事儿?” “没什么。”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 岚姐被她的赖皮脸震惊了,“你别这么八卦行不行?管好你自己!” “同公司同经纪人的,我这不是了解一下嘛,不然要是有记者采访我说漏嘴了怎么办?这锅我可不背。” 伶牙俐齿,倒也没说错。 “不还是你起的头!要不然你以为春华会栽在这上面?咱公司公关部会亲自出面?时影帝自己的工作室是摆设吗?!” 女王她炸了…… 陆珂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心情有点微妙,这才是标准的又香又甜能噎死人的大瓜,她兴奋地问,“我咋了?” “你是个缺心眼子!二货!”岚姐喘了口气,一边熟练地摸着降压药瓶单手拧开,一边说,“有人拍了两段视频,第一段是你跟时简说话,第二段是你进了时简的房间,两小时后,散着头发、换了身衣服出来的。” 第27章 欺负 我的人,别人休想欺负 号称娱乐圈王牌经纪人的岚姐, 此刻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降压药直接干咽。 眼见着她要被噎着,陆珂感觉嗓子也像是被药片划了一样, 忍不住轻咳:“姐,别急,别急。” 大脑与此同时飞速运转起来。 和时简说话时许言臣也在场, 狗仔怎么可能只拍到自己和时简说话的场面,没拍到许言臣? 明晃晃一个未出道男神,身高这么大只,狗仔的眼是选择性失明了么? 这段显然是被恶意剪辑了, 调监控应该能查出来。问题不大。 真正棘手的是后面拍到她一进一出时简的房间。 陆珂心里有数,她最多只待了两分钟。 可进去的是她,换了衣服披头散发出来的那位却不是。这点许言臣心知肚明。但眼下这局面,他肯定会觉得她是个大麻烦。 现在揪不出那只六耳猕猴, 她该怎么证明自己? 还是得想个别的辙, 把许言臣摘出去。 岚姐:“我怎么能不急?啊?!” 陆珂向吃瓜吃到表情麻木的立秋递了个眼神, 立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呵,猪队友。 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被直接而粗暴地塞进立秋怀里, 陆珂把她调转个方向,往门口推去。 岚姐还在发飙, 余音绕梁:“让你老老实实背剧本、学尼语,你都干了啥?人在国外, 三天两头上国内热搜!不搞事情就不是你?你让文导怎么看你?!” 被点名的文导正襟危坐, 默不作声。 许言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没显出对此事多大的关注。只是那身姿俊朗,清风徐引,引得陆珂不由自主地总是往他在的方向瞄。 许言臣回她一眼。眼中有淡淡的警告, 让她老实点。 陆珂眼睛快速眨了眨,刚要说话,许言臣却先她一步:“陆珂刚才还发了健身的自拍照。这就是她在自己的房间的证据。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点?绝对有人故意构陷。” 陆珂:“……”明明是在分析,铁证也不够铁,怎么就成绝对了?逻辑大佬。 许言臣话音刚落,原本低沉的气压降到冰点。 背后的人究竟有什么意图? 国内,微博评论区一团乱麻,但粉丝好像不像想象中那般抵触—— “就是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冲击比较大,仔细想想,时简和陆珂,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很可以!哥哥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拍起戏来像不要命一样,终于有人能照顾他了。” “看他和可可在一起那气氛!!!满屏的粉色泡泡!!!妈妈粉的心啊!!!” “《明着追》真的意难平,他俩现实中能在一起我太开心了!” “什么啊,会不会是狗仔认错了?陆珂微博刚发过健身照。” “楼上的一看就没谈过恋爱。不是所有的健身都像你理解的那样。” …… 紧接着,有个站姐在网上PO出了国际机场偶遇影后春华的视频。 粉丝:“春哥,春爷,你这是要去哪?” 春华长腿不停,走路带风,涂了正宫色口红的两瓣薄唇轻启:“秘密。” 粉丝一路小跑着跟拍:“继续去游学?还是去拍戏?” “不。”春华对着手机摄像头,嘴角噙了一抹危险的笑,似有若无,“揍人。” 说罢,墨镜架上鼻梁,被经纪人和助理护着,粉丝再想问点什么,人已经走远了。 影后行程保密不算什么,但站姐后来扒出这机场最近的航班是飞尼格尔的。 尼格尔有什么? 有影帝时简啊!还有时简和陆珂的绯闻啊! 但是时简和春华认识这么多年,没人听说他们在一起过。 不过真要说般配的话,影帝和影后CP似乎比影帝和小花CP机会更大一点? CP粉、唯粉、路人粉、事业粉吵成一锅粥,最后通通茫然了。 * 尼格尔酒店房间内。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文导问时简。 时简刚来剧组,就出了这种事情,文导脸上也挂不住。娱乐圈待久了,什么肮脏事没见过,但他平时最痛恨歪风邪气,这事儿撞到他眼皮子底下,那就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记得。”时简双手撑在膝盖上,大马金刀地坐着,手中夹着支燃到一半的烟,低着头,手掌用力压住了太阳穴。 也就是他,被人阴了之后,分明坐姿毫无形象,还是有股说不出的颓丧美的气韵。那是青年影帝独有的意态。 寻常人模仿不来。 许言臣:“你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见他蹙眉不语,又补充:“舆论的传播速度可比你现在思考的速度快。澄清晚了,有些事就再也说不清了。” “我知道。”时简头像是要炸了一样。周围这么多人七嘴八舌,落入他耳中,像蜜蜂在鼓膜里嗡嗡直飞。此刻能回话就不错了。 文导:“你再好好想想。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见他神色冷淡,又补充一句:“刚才小华给我打了电话。” 时简通身的烦躁刹那消失,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她怎么说。” “说在提刀赶来的路上了。”文导冷嗤。这对冤家,他一手□□的演技,别人看不出来,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我去洗把脸。”时简回来后情绪稳定了很多,只有眼神中似乎还掺杂着微小的惊喜和雀跃。 时间线拉回一小时前。 陆珂去时简房间内拿完特产,离开后不久,有人敲门。 “谁。”时简刚洗完澡,擦着头发,随口问。 “酒店保洁。” 门被拉开,接下来的事情,他印象模糊。 ——“酒店保洁。” ——“保洁绝对有问题。好像用了迷药,当时我手臂疼了一下,以为是被小虫子咬的,没当回事,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言臣:“知道了。我派人去查。你一会得去医院抽个血,排除那人给你注射的东西有其他的副作用。” 陆珂才刚想起来,他是大使馆派过来处理剧组事宜的。 官方出面,有些难题就不再是难题。 众人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气氛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文导甚至有心情开了个小玩笑:“之前没注意,今天一看,还是许秘书和陆珂更般配。” 陆珂心花怒放:“过奖过奖。” 许言臣:“……” 她就差没在脑门上贴五个大字——“许言臣专属”了。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去查一下监控。”许言臣淡淡瞥了眼陆珂。 “我也去。” 陆珂跟在许言臣身后出了房间,迷妹本质不再掩饰:“哥哥你真棒。” “哥哥你走这么快干嘛。” “哥哥你不安慰我一下嘛。” 许言臣突然停下转身,她一个没刹住车,踉跄一步,差点栽倒在他怀里,左胳膊被扶了一把,才站住了—— “闭嘴。” 撩人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两秒钟后。 “哥哥你吃醋了嘛。” “……陆珂。”连名带姓警告。 “怎么不叫人家呦呦了呀。你这个负心汉。” “……” 且作着吧。 许言臣不得不带着身后喋喋不休的尾巴,去保安室调监控。 * 与此同时,两人路过的一间房间,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白瑶面色不太好,见实在躲不过去,只得接通:“季总。” 对面的怒气值爆棚,即将飚出屏幕:“让你整许言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季总您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屁!” “陆珂不是和许言臣不清不楚么?把她和时简在舆论上捆绑在一起,许言臣再怎么喜欢她,也是个男人,势必不会再容忍她待在自己身边。” 季总冷笑:“时简若是承认了呢?” “不会的,他是影帝,多年零绯闻——” “蠢货!”季总大发雷霆,“你要是再自作主张,学不会按我的意思办事,之前许言臣让人爆出来的桃色视频,我这有高清原版。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让全国人民都欣赏到你的床上的表情。” 白瑶慌了,憋出了另一种说辞:“许言臣的警惕性比时简还要高。陆珂整天在他身边转,我找不到机会下手。” 到时候再想办法让许言臣对她动心,凭她调查到的信息,且不说许言臣家里财力雄厚,许母是国内最大的造星公司的董事长。就光许言臣现在的职业,若是她以后做了外交官夫人,就再也不用担心之前被那些老总和导演们拍的乱七八糟的视频了。 职业光环一摆,瞬间能给她洗白。 白瑶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季总在生意场混了这么多年,又怎会看不出来。 就白瑶这点智商,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许言臣看上她? 也不看看陆珂现在风头正盛,人家做到没有。 季总现在倒觉得白瑶是个傻子。 或许傻子破坏力反倒强呢? 思忖再三,他摞下一句:“这事处理干净。别连累我丢人现眼!” 白瑶在那头信誓旦旦,不知道许言臣这边的战斗力和行动力比她的预想强悍得多。 “监控坏了?”陆珂蹙眉问酒店人事经理,她的英语有些蹩脚,但好歹比尼格尔语说得流畅一些,“这是本地最大的酒店,没错吧?剧组为了安全得到保障,才订的这里,结果偏偏是我们要查的那一段监控坏了?” 经理后背冷汗涔涔。收了人的礼,早把那段关键视频删了,现在让他拿,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深深鞠躬,“抱歉客人,酒店会继续改进服务,争取让您满意。” 随后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客套话。 旁边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进来一直未发一言,直到听到经理的那些托辞。 呵。狗屁不通。 欺负陆珂不太懂尼语呢。 第28章 护短 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 剧组平常比较令人省心, 除了尼格尔风俗礼仪指导,没什么需要许言臣过多关注的事情。 也正因此,只有酒店高层在剧组和许言臣来的第一天接待过他们, 其余人只知道这波人是C国来的贵客,对具体情况却不太了解。 大堂经理依然在满嘴跑火车,说酒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服务客人上了, 厨房最近刚从C国请来名厨,来做小龙虾,最近还要办个C国美食节,就为了让尊贵的旅客感觉到尼格尔人民的热情。总之绝口不提监控一事。 只听那位陪陆珂一起来的男人终于出声, 嗓音冽然,如同淬火的利剑破空而来—— “什么能让你们说实话。这个够不够。” “您不用破费,咱这监控确实坏了,实在查不出——”他们出再多钱, 应该都没有那个拿钱找他们办事的美女给的多。 话音刚落, 经理看到他手中的工作证。 ——C国驻尼格尔大使馆。 刚看了个抬头名经理就慌了神, 还想狡辩,工作证已经被许言臣收回:“这事关系匪浅, 你处理不了。叫你们总经理来。” 话音刚落,身后进来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那人宽头大耳, 五官皆厚,头上发茬极短, 脖子上戴着块白玉牌, 左手手腕缠绕着一串乌木沉香佛珠。 “你系做咩嘅。”那人一出口就是标准的C国方言。 陆珂眼睛亮了:“G市人?” “昂。老乡咩。” “昂。您贵姓?” “免贵姓陈。” 大堂经理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陈董。原来中年男子是这家酒店的董事长。 “陈董,我朋友被贵酒店的保洁下药了,事情非常之严重,我们来查一下监控。”陆珂明人不说暗话, “但是经理说正话今晚监控坏了。唔好帮我们查。你看……” 陈董:“我唔系好清楚窝。” ……死胖子,攀关系亲近,一说到关键处就推三阻四,一问三不知,打官腔比谁都厉害。 陆珂心下冷笑,暴脾气刚要发作,右胳膊却被许言臣拍了拍。 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仿佛一块冰投入沸水,陆珂安静下来。 许言臣将工作证递给陈董,也说了几句,同样是G市方言。 剧组在拍的剧是国庆献礼剧,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牵扯到C国和尼格尔的两国关系。许言臣态度强硬,又有驻外使馆的一层关系在,酒店方不该怠慢。 陆珂惊讶地看了他好几眼。此前她从不知道许言臣还懂自己的家乡话。 陈董对这件事终于重视起来,原本吊儿郎当的气质消失了。他和身后的助手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助手点头领命出去了。 “多谢多谢。”陆珂说。 “边系边系。”陈董道,“唔敢当。” 没多久,助手拿来酒店人员花名册,上面有所有在岗工作人员的照片。 许言臣接过:“陈董,叨扰了。” 陈董连连挥手:“无客气。唔紧要。” 两人跟陈董告别,往时简的方向走。 “刚刚经理说,他们要办美食节?还有小龙虾?” 许言臣脚步微顿:“你不是听不懂尼语么。” “我有软件啊,你看,CNI,实时翻译,多省心。”陆珂举着手机给他看,屏幕差点戳到他眼皮下面,大摇大摆的,晃得人眼晕。 “……” 许言臣垂眸。刚刚还怕她语言不通被人欺负,看来是他多想了。 “哎,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陆珂追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G市方言?” “很难吗。” “你该不是为了我学的吧?”陆珂露出怀疑的表情。 说是自信,不如说是揶揄多一些。 “不是。”大学时选修课程,想起陆呦呦来自G市,鬼使神差地就选了门G国方言课。 他不想承认,是因为陆珂也是G市人,他才修的这门课。 再者说,不是因为她,他来剧组干嘛? 这些破事儿杂事儿棘手事儿有的是人做。他吃饱了撑的才会揽事上身。 锃亮的皮鞋踩在酒店厚实的地毯上,声音极其轻微。 许言臣:“因为对语言学感兴趣。” 陆珂:“不是就不是呗。解释就是掩饰。” “……” 终于让他吃瘪一次,陆珂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看来绯闻的事你一点都不介意。”许言臣敛了神色,把手中的材料信手扔给她,“那就继续和时简一起待在热搜上吧。” 陆珂手忙脚乱地接住:“不!我介意!” 这孩子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难道是针眼里趴着的草履虫吗?! 她清了清嗓子:“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 才发现许言臣已经扔下她大步走远了。 “你又要干嘛去。”陆珂似真似假地抱怨,“老让我跟在后面追,不怕我追累了就放弃了吗。” 见那人毫无反应,她在原地用脚蹭了蹭地毯,又嘟囔着跟上去。 “等等我呀,我就是歇歇脚。” 许言臣没说什么,脚步却再次悄悄放缓了。 * 剧组的医生过来给时简抽了血,把血样带走进一步化验。 文导也回去了,房间内只剩下时简一个人。 门铃响起时,本来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人在那一瞬间睁开眼睛,眼神清明警惕,哪有半点倦意。 刚一开门就被来势汹汹的女人往里推了个踉跄,那人摘下墨镜随手往沙发上一扔,舌头抵了抵后槽牙,两手活动着指骨,捏得咯嘣作响。 “怎么……” 对方不想管这么多,只打算先揍他一顿再说。 这女人下手狠辣,好在还顾忌着他要拍戏,都是往脸之外的地方招呼。 时简也不想真的伤了她,一开始只是防守,中途不知想到了什么,干脆直接放弃了跟她过招,任由其痛殴发泄。 “作孽。”终于,那人小声说着什么,停了手。发丝微乱,她随手取下手腕的皮筋扎了个马尾,“解气了,拜拜了您嘞。” 只是正要出去,手腕却被牢牢握住,另一只手迅速击打回去,却被身后的人牢牢抓住,眼下的姿势却像是被困在他怀里。 “阿华。”时简在她耳畔轻声说,“疼。” 众所周知,让春华集齐影后大满贯奖杯的那部电影,是讲南拳女宗师的,为此春华还专门学了几个月的南拳,影片中全是本人上阵,没用替身。 她心知时简这一顿挨得不轻,话到嘴边却变成:“该!你放手!” 明知道他和陆珂没什么,但这么多年时简洁身自好,这还是第一次被锤了的绯闻。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不放。”他呼吸粗重,满头是汗,和平时清和矜贵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不干净了。”她盯着他。言谈举止又哪里像平常那般温婉淡定。 “……” “我被人设计了。”时简举起胳膊,让她看清楚上面的针眼,“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可可根本不可能。而且后面出去的根本不是可可,现在大家怀疑是一个保洁员女扮男装。” “你先放开。” 时简放了手。 春华沉默不语。时简又说:“我这里有个解决方案,你要不要听。” “你爱怎么解决怎么解决。”春华表情冷漠,甚至有些后悔一冲动就让助理买票来了尼格尔。她这个前女友,过来凑前男友的绯闻热闹,这算什么事? 时简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把人逼得节节后退,直到后背触到酒店墙壁。他语气温柔缱绻,说出来的话却一语中的:“不是担心我,你过来干什么。” “呵呵,呵呵……”春华干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心跳多快,灵光一闪,“文导邀我来客串个角色。” 时简没说话。他早在看剧本的时候就知道了演员表,所有角色都有名有姓。 没有一个是叫春华的。 她口是心非的模样跟从前别无二致。时简低头想要吻她,却想到了什么,避开,“抽血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没法亲你了。” 语调委屈,神情落寞。 “上辈子欠你的。”春华暗骂了一句,抬手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将人往下带,唇舌交缠,亲密难舍,似乎从未分开过。 时简得偿所愿,打蛇随棍上,揶揄道:“明天片场见,期待跟你对戏。” 下一秒小腿就跟高跟鞋的鞋尖来了个近距离接触:“你出息了是吗。” 高跟鞋踹人最疼,但远没有这些年的彻夜思念疼得尖锐。 时简用尽毕生的绅士风度,回了她一个笑脸。 * 恰巧立秋在走廊焦急等陆珂回来,见两人一起回来,松了口气,“查到了?” 陆珂把资料给她,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去让时简辨认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那个服务生。” 陆珂跟着许言臣,疑惑道:“你这是打算去找谁?白瑶?” “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她是有动机,但是咱们没有证据啊。” “过会就有了。” 白瑶从猫眼看到许言臣站在门外,心下微喜,忙开了门让人进来。 看到后面还跟着个陆珂,喜悦的表情凝固,换成为了陆珂好的口气:“可可,你现在不是该找记者把消息压下来吗?” “都是假的,有什么好压的。” 许言臣:“我们刚从酒店方拿到监控。” 白瑶脸色不变:“什么监控。我不知道。” 陆珂更进一步:“大堂经理被你买通了,是吧。” 白瑶:“你们在说什么。” 陆珂:“说你派人假装成保洁,迷昏时简,栽赃陷害。你说,把录像交给文导,这部献礼剧你还拍不拍得成?” 白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陆珂嘴上说着,收到立秋的微信消息,“可可,问过时影帝了。他说那人不在这里面。” 她微微蹙眉,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之前在国内和白瑶上过同一个综艺,那次白瑶的助理身形不高,长得男女莫辨。 从网上找到照片,发给立秋。 两秒后,立秋回复:“时影帝说,就是这个人。” 陆珂夸张地笑了两声,当机立断把这事儿告诉许言臣。 “更实锤的证据拿到手了,不用跟她废话了。” 许言臣瞥了眼她的手机界面,点点头。 陆珂边走边说:“去找文导吧。” 白瑶见两人竟也看也不看她,径直往门口走去,急声阻止:“等会。” “怎么。”陆珂瞥了一眼她的表情。 “查到什么了?” “你猜。” “……”白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大堂经理打点过了,助理和狗仔他们应该不会查到才对。但是陆珂他们怎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白瑶连忙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确认他办完事已经连夜回国。 走廊里,陆珂打了个哈欠:“这事儿剩下的就交给岚姐和导演处理吧。折腾一晚上,澡白洗了。” 许言臣没接话。幸好她不是真的和时简折腾了一晚上。 又走了一段,陆珂强撑困意闲聊,“许巨巨,啊不,傻白甜有儿子了。两只。” “嗯。”许言臣对一只狗兴趣不大,更何况那狗顶着他的名字顶了那么久。 加上他是不婚主义,对繁衍后代一事更加漠然。 “嗨呀。傻白甜都恋爱结婚生子了。”陆珂语带羡慕。 “相信自己,你也可以。”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呢。 “你回去休息吧。文导那边我去说。” “噢。”陆珂心情松快下来,“明天一起去爬山吗?” 许言臣:“等下回吧。” 剧组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是安分待着比较好。 “噢。”陆珂点点头,不是很在意。有下回就行。 * 许言臣把证据交给文导,微信上收到陆珂发来的语音。 她今天分明已经累了,唱歌时声线却依然清澈,“只有你才是我梦想,只有你才是我牵挂,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我的眼睛为了你看,我的眉毛为了你画……” 原来没有所谓的土味情歌,只看由谁来唱。 许言臣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一时竟不知回什么是好。 少女感情热烈奔放,一往无前,任他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撬动。 撬动之后呢? 陆珂发完语音就没管回复,头发都没擦干,用干毛巾包着就瘫在床上睡着了。 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起来时她才发现许言臣回了句,“明天下午收工爬山。” 第29章 锁情 早日成为许太太 陆珂起床气重, 醒来之后都要磨蹭一段时间,躺在床上放空,直到脑子彻底清醒。 今天她拿起手机, 本是打算看一下热搜有没有被公司公关部设法降下来,却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许言臣给她的回复。 时间:凌晨0点19分。 他不是到凌晨12点必须睡觉么。 怎么突然改主意要和她一起爬山了? 陆珂倏地弹起来,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扔到床上, 风格千奇百怪,纯情的性感的的火辣的禁欲的,一时间难以抉择。 许言臣的那句回复让她雀跃不已,选衣服都是区区小事。 陆珂哼着歌想, 不然就先冲个澡,敷会儿面膜再说。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 淋浴被拧开。 刚从莲蓬头里冲出来的水还是冷的,水柱刺得她一个激灵。 地上的水汪面积越来越大。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向着胜利~勇敢前——” 陆珂往后撤退,不料拖鞋踩在那片水的边缘, 噗通! 她扶着尾椎骨, 吸着凉气爬起来:“进…………” 果然, 跟这个酒店八字不合。 即便如此,她还是坚强地扶着墙爬起来, 忍痛洗完了澡。 * 立秋掐着点儿来叫陆珂起床,做好了按三遍门铃的准备, 结果第一下刚按下去,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哎呀妈呀, 吓死我了。”立秋拍着胸口, 念了声佛,“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起这么早!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昨儿发生这么大的事,即使后来有了转机,被岚姐上了半天思政课的立秋还是失眠了半宿, 刷着微博和粉丝群,披着小号的皮同黑子奋战到凌晨。 陆珂边走边调整面膜边边角角,语气轻松淡然:“怎么可能。” 她倒想晚点睡呢,晚睡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许言臣的回复了。 “牛逼啊。”带的艺人有定力、不为绯闻所困扰,说明有成为巨星的潜质,作为助理她应该感到庆幸。 可现在看到这孩子容光焕发的,走路还一步三扭,妖娆得紧,她只想掀开陆珂的天灵盖,看看里面都是啥玩意儿。 陆珂脑子里没别的,单纯是觉得要约会了,得让许言臣对第一次终身难忘。 “帮我选套衣服。” “要什么风格?最美的吗?”立秋说,“你这细胳膊长腿的,御姐风格肯定最适合你。” “不。要选那种看起来很柔弱,很好欺负,能激发人的保护欲的。” 立秋以为她是昨天被人设计了,打算装得楚楚可怜一点,一会儿在剧组露面时好博取舆论同情,也没多想,扫视四周,随手从床上拎了条裙子。 白色长裙,柔纱材质,料子软得能勾勒出陆珂前凸后翘的曼妙身材。裙子看起来挺长,但穿在她身上可以露出一半小腿。 陆珂有些犹疑,“这个太单调了吧,不可爱。” 这位姐姐,你对自己的风格有什么误解。一米七几的身高,还想要多可爱?立秋翻了个白眼,“白裙子是女神专属,初恋的代名词,撩汉利器,谁穿谁知道。” 不知道被哪个词戳中了心思,陆珂耳朵悄悄地染了红,“我先去化妆了。” 既然是走初恋女神风,妆容就不适合化得太重。她简单涂了层打底,看今天预报有雷阵雨,用上了眉毛雨衣防止脱妆。最后纠结半天,选了个奶茶色口红。 她平常护理得好,防晒到位,现在皮肤很白,涂什么颜色都搭。 立秋上下打量她一眼:“描眉画眼的,心理素质不错啊。昨晚的事儿到底能不能圆满解决啊?你不担心吗?我都愁得掉蛋。” 陆珂:“你掉一个给我看看。” “……” * 剧组气氛凝重,陆珂到场时才听说,文导让昨天牵扯进去的人都到会议室开个小会。 不出所料,在会议室里见到了白瑶。 她看起来神色萎靡,像是一夜间枯萎了似的,浓重的妆容也没遮住那快与法令纹齐平的眼袋。 竟然也穿了条白裙子。 见陆珂进门,白瑶眼皮子颤了颤。 原本预想陆珂会打扮得嚣张霸气,过来质问她。结果她整得柔柔弱弱,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陆珂穿得比白莲花还要白莲花,害得白瑶原本想好的绿茶招数都不知该怎么使。 文导和许言臣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了。只有白瑶还心怀侥幸,热情地跟陆珂打招呼,问陆珂是否需要自己帮忙转移媒体的火力和大众视线。 “这怎么能叫转移视线呢。”陆珂笑了,只是笑意有些冷,“本来就该是你的热搜。” 白瑶心思一转,哭诉道:“昨晚我喝了点酒,不小心进错了房间。后来的事我也记不清了。中间醒过来我发现房间不对,时影帝就谁在我旁边,我怕解释不清,才赶紧走了的。谁知道会拖累可可和时影帝。” 说着说着,她抽噎起来:“都是我的错……” 陆珂忍住了当众翻白眼的冲动。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她就仗着没有监控证据,红口白牙的,还不是她想怎么圆谎就怎么圆。 许言臣:“你以为监控被经理销毁了,是吧。” 众人皆望向他。许言臣不紧不慢地说:“可惜,经理是把事儿布置了,但是管监控视频的老员工留了一手,把监控备份了。” “备份了就能说明和我有关吗?” 见白瑶脸色越来越苍白,却还在嘴硬,陆珂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补了句:“我这有段有意思的音频,你听听。” 音频一放,白瑶身子晃得几乎站不稳,但谁也没有去扶她的意思。 “你居然偷偷录音,卑鄙——” 陆珂收回手机:“这不是跟你学的吗。不光偷拍还找人栽赃陷害,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这只是班门弄斧,轮卑鄙谁比得过您啊。” “我知道错了……可是剧已经开拍了,再临时找演员,还要补拍镜头,剧组损失更大。”白瑶哭着努力挽回,“我和陆珂搭档才能带出话题度,您一时间上哪去找比我更合适的演员啊。” 见文导沉默不语,似乎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白瑶眼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喜色,“我可以不要片酬……” 《牡丹盛放时》作为献礼剧必定会在国家台播出,这是绝佳的露脸机会,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拍这部剧的人都必须是有咖位的演技派,能有幸参演这部剧,隐性红利都不够吃的。片酬算什么?白瑶还想再说两句表衷心,结果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声音不大,却天然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比你更合适的演员?你看我够不够格。”门口那人逆光而来,直到从光亮处走到屋内,让众人看到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来者不是别人,恰是国内最小的影后获奖记录保持者,唯一拿过影后大满贯的人,春华。 春华:“带不带得出话题度。” “怎么会——”白瑶失声问,“你,你不是只拍电影么?” “电影玩腻了,过来拍电视剧尝尝鲜。”春华向在场的众人点头致意,最后看向白瑶时眼神凌厉,“这部剧是文导的心血,筹备这么久,不是等着被你败坏的。人品比戏品更重要,你不够格。” 白瑶咬了咬唇,见在场没人愿意帮她说话,只能丧着一张脸走了。 文导突然出声:“等一下。” 白瑶站住脚,以为文导改了主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呢?当即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文导:“走之前把剧本交上来。还有,签一份对已拍摄内容的保密协议。” 白瑶:“……” 神色七变八变地,终于哭着跑开了。这群人欺负人! 陆珂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小迷妹见到偶像的样子:“春华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推门进来那一幕可太飒了。” 春华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刚来。” “噢噢噢!”陆珂说,“我说岚姐怎么急得吃降压药——” 话到一半,打住,抿着唇看着春华。 立秋:好好的人,到了偶像面前就变成了傻大个。啧,没眼看。 还是时简过来给他们解了围:“长点心吧,你想想春华要演什么。说不定马上要吃降压药的就是你了。” “哦!对吼!虞晓苗!四舍五入就是我亲姐了!”陆珂似乎才反应过来,对立秋说,“快,快,速效救心丸。” 刚刚白瑶带来的烦闷气氛被她这么一搅合,消散得无影无踪。 许言臣在旁边咳了声:“叙旧的话可以慢慢说,先把昨晚的情况给澄清了。” 他把U盘递给文导,“这里面是监控视频、大堂经理后来的证词,还有白瑶助理的音频。” 陆珂算是知道他为什么睡那么晚了。 想了想,她登了微博。 陆珂:捕风捉影的氛围实在恐怖,证据已打包发给公关部,再继续造谣等我起诉。(强行三押) 发完才注意到,一分钟前,几乎和她同一时间,时简也发了条微博。 时简:老婆,来日方长,请多关照。@春华 微博再次炸了。 粉丝们刚从一个坑爬出来,就掉进了另一个坑,而且那坑还是豪华上档次的那种。 是春华哎。 之前多少小鲜肉想碰瓷她,靠和她传绯闻获得流量,最后都被打脸了。 时简的粉丝这下转移了火力,跟被骂了一晚上的陆珂道了歉之后,又跑到春华微博下面留言—— “女神跟我哥有合作吗?” “从《春山》入坑的,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 “什么情况啊,我就是睡了个觉,娱乐圈怎么就不是我认识的娱乐圈了?” “影后和影帝那必须般配啊,就是哥哥这个举动太突兀了,我已然懵逼。” “打扰了女神。对哥哥手下留情哈。” 也有春华的粉丝不满:“抱走女神,我们不约。” “春花快出来怼他呀!” “突然对我花的回应充满期待。” 春华基本上很少发微博,这次却罕见地转发了时简的这条,“沈明礼,来日方长,看你表现。” 除了她,整个娱乐圈没人用这种口气对时简说过话。 但是偏偏又让大家觉得理所当然。 陆珂当即在春华那条下面紧跟着评论:“我爱我姐[爱心][爱心]。娘家人是你永远的后盾!” 三方粉丝都懵了,更别提路人粉。 很快,明华娱乐公关部和文导这边都做出回应,所有的证据都被公开,彻底引爆热搜。 ——春华时简来日方长 ——白瑶心机婊 ——陆珂娘家人 ——牡丹盛放时剧组换角 ——虞晓苗虞晓禾姐妹 ——虞晓苗和沈明礼 ……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演员换人,绯闻澄清,白瑶回国,春华进组。 拍摄进度像是坐了穿云箭,非但没有拖延,速度反倒蹭蹭地往上涨。 之前的镜头,涉及到两姐妹共同亮相的,都要重拍,所幸只有两场。 陆珂很早就期待着和春华合作,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拍完一场,陆珂竖起大拇指:“春华姐,果然是影后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不服不行。” “你演戏时表现得很自然,镜头感也不错。”对于晚辈,春华总是不吝鼓励。 陆珂原本是想摸鱼混到下午,然后和许言臣去爬山的。 谁知道白瑶走后,接替她的角色的人竟然是春华。也由此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空闲下来就背台词,好不容易熬到收工。 预想中的心怀忐忑和期待的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文导喊了卡,陆珂趁着剧组收工没人注意,溜到许言臣身边:“走不走?” 许言臣看了眼她的穿着。皱眉:“你就这样去爬山?” 山上气候不比山下,零下的气温,她要是真穿这条清凉的裙子,怕是要冻成冰棍。 “我带了暖宝宝。”陆珂从包里摸出几张暖宝宝贴,给他看。 “去换一身。” 陆珂噘起了嘴,又听到他说:“不然不去了。” * 艾尔皮斯山以气候变化多端而闻名。陆珂换了件白色宽松的面包服,下面是短裙和针织袜,脚上踏着登山鞋。 裙子太短,那双腿白得晃眼。也不怕膝盖给冻掉。 许言臣原本还有些不满,刚要说“再换”,瞥见陆珂委委屈屈的神色,她拽了拽膝盖处,原来不是光着腿,已经穿上了肉色丝袜。 算了,她开心就好。 两人坐了电梯,许言臣按了负一楼。陆珂诧异:“你有车啊。” “嗯。” “那不早带我去逛逛,天天待在剧组好无聊。” “最近外面乱。” 许言臣的车是林恳冒险家。陆珂上了副驾驶,点评了句:“审美不错啊。这车静谧性很好。” 说罢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什么静谧性,又不要车震。 许言臣余光看到她把安全带从身子后面直接插到卡槽里,出言阻止:“安全带扣好。” “扣好了呀。”插好了车子就不会一直提示。 “你驾照怎么拿的?” 陆珂见他面色沉了,知道触了这人的逆鳞,只得乖乖把带子从后面抽出来,头稍微一低,把自己套了进去。 许言臣一路专心开车,也不说话。 陆珂不知道他生气没有,手指搅着安全带,小声嘀咕了一句“老顽固”。 许言臣右手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下,压下了敲她脑门的心思。 * 艾尔皮斯山上有个历史悠久的许愿台,据说只要在上面买把锁,写上自己的愿望,锁在桥旁的锁链上,许下的愿望总有一天会实现。 “买吧买吧?买一把吧?” 许言臣:“不买。” “你也太不通人情了,带女孩子出来玩,哪有这么小气的啊。” 见她嘴巴又快要噘上天,许言臣冷笑:“我本来就是老顽固。” “……”果然还是听见了。 许言臣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拥护者,坚持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压根不信这个邪,但目光触及一脸渴望的小姑娘,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轻叹口气,过去把钱付了。 很快,他拿着两把锁回来。 给陆珂的那把是粉色的,他自己的是铜灰色,最普通的那种颜色。 “这么大?”锁链上挂的几乎都是小号和中号锁,许言臣买的这两个大小是它们的2倍,还没挂上去都显得与众不同。 许言臣:“怕你的愿望太重。” 陆珂:“……” 凉风吹动陆珂的裙摆,她在锁上一笔一划地写:“祝我早日成为许太太。” 许言臣也在写着什么,她没看到,想凑过去用余光偷偷瞄,却被他发现,转了个方向,把锁的另一面对着她,举在空中几笔写完了。 “噫,小气。” 许言臣:“这最大的锁一把五百,回去转给我。” “……”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陆珂问:“你不想知道我写的什么吗?” “不想。” “……那你告诉我你写的什么?我好奇。” “不想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 第30章 走肾 难产保大。孩子我带。夜奶我喂。…… 许言臣抬手看了下表:“回去吧。已经八点了。” 尼格尔现在是夏令时, 昼长夜短,到晚上十点多天才会黑透。 天空挂着绯色的云霞,团团簇簇, 有如火焰,完全看不出夜晚的样子。 “这么快!”陆珂后知后觉地停下拍晚霞的手,“你这么说, 我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山下有家餐厅,有号称全球最容易邂逅艳遇的情侣卡座。 浪漫,神秘,引人垂涎, 充满诱惑。 “那就下山吃饭吧。”许言臣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音,抬脚往山下走,“别拍了,注意台阶。” 他的提醒平平淡淡, 却已经让陆珂心猿意马。 要知道, 在H大时那么多女生追他, 没有一个能追过两个回合的。 当年的学生会副会长想用职权接近他,结果许言臣直接退会了, 她自己倒成了笑柄。 大部分女生抹不开面子,只停留在刷论坛打call、路过多看两眼上;小部分胆子大的, 刚想鼓起勇气追求,就被那冷冰冰的态度吓退了;极少数脸皮再厚一点的, 也被毒舌技能攻击到自闭, 哪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么多年,唯一在许言臣身边活蹦乱跳的无血缘关系的年轻女性,有且仅有陆珂一个。 作为捕臣大赛唯一的种子选手,陆珂当然不会错过现在这个调戏他的机会:“许哥哥, 你今天好温柔吖。” 演技苍白,声音浮夸,表情做作。 似乎一点也不走心。 但是意外地有点可爱。 结果陆珂的下一句:“贴心又听话,真是爸爸的好儿子。” 许言臣右眼皮微跳,冷冰冰道:“再作,把你从山上扔下去。” “那人家回头腐烂发芽了,在雪山之巅给你开一朵雪莲花昂。” “闭嘴。” “雪莲果还能去火。你说这山这么高,要是没被旅游局开发这么一段,真要爬到山顶得花多久啊。听说山下的餐厅不错。春华姐的演技实在太牛了但是为啥网友都叫她春花呢……”她急急忙忙絮絮叨叨,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插科打诨里面。 万一他听不出来? 那她就多提几遍、多磨几遍。 “……”算了,由她去吧。 “说真的要是有下辈子我就当一朵雪莲花,没有那么多烦恼,白白的,香香的,软——” 柔软的嘴唇上贴了一根温热的手指,余下的音节尽数封缄。 陆珂狂眨了几下眼精。 这似乎是,某种程度上的,亲热的表现? “九点半打烊。”他收回手,忍无可忍地,“你要是想去,从现在开始就学会闭嘴。” “噢——”音刚发出一半,剩下的被她自发用双手捂住,卡在嗓子眼儿里。 眼睛滴溜滴溜地看着他,嘴角偷偷在手心里翘起一个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许言臣收回手,手插进灰色风衣口袋中。 这姑娘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嘴唇倒是软得不像话。 少了陆珂的叽叽喳喳,下山的路十分安静。 餐厅依山傍水,即使天还没黑,里面已经灯火通明,营造出让客人不知今夕何夕的氛围。 旅游景点的称呼不是白叫的。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甚至瞳孔颜色都不同的男男女女们在烛光中交谈,淡淡的香薰气息弥漫四周。 许言臣和陆珂刚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毕竟两人的外形和气质极为优越。人类的感官大致相通,审美无国界。看到漂亮的事物,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一看,就有人轻声问男友:“我看那个C国女孩长得有点像我最近在追的剧的女主角啊。我很喜欢她。要不要过去要个签名,合张影?” “C国人嘛,长相都差不多。认错了很尴尬。” …… 陆珂余光瞥见还有不少空位,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一路跟着服务员往里走,一边用尼语问:“没有包厢吗?半封闭的也行。” “抱歉小姐,我们这里没有包厢。但是有情侣卡座,一会儿那边吧台还有钢琴演奏。热闹点的气氛更适合您和您先生约会。”说话间,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临窗的座位,“祝您用餐愉快。” 一大段话里,陆珂只明白了“钢琴”和“约会”。看了眼许言臣的脸色,见他没有扭头就走的意思,也并未流露出明显的不耐,于是她厚着脸皮跟服务员说了谢谢,。 许言臣脱掉长风衣,在她对面落座。工作后他总是穿得比较正式,风衣里面是休闲款的灰色衬衫。 “尼语太难了,我都没听懂服务员刚刚说的什么。”陆珂吐槽,“一会儿你来点餐吧。” “那你问服务员那句,是提前学的?” “……”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陆珂已经练就了一张铁脸皮,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她忸怩。 把菜单推到许言臣那边:“来都来了。况且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许言臣随意勾了几道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陆珂有些窒息:“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怎么凭本事单身的了。” “?” “我是女孩子嗳!一般男士点餐不是应该先问女士的意见么?” 许言臣拿起桌面的透明冷水壶,给她倒了杯柠檬水:“我怕点慢了,你一会得把桌子腿啃了。” “……也没有这么饿。” 没有吗。许言臣黑眸波澜不惊,从山上到这里,她喊了不下三次要吃东西。 现在她的意思,是想让他把菜单给她翻译一遍? 女生真的是世界上最麻烦、最口是心非、最变化莫测的生物。 所以,不婚主义,一劳永逸。 上菜后,陆珂似乎真的饿了,埋头吃沙拉的样子十分庄重和认真。 许言臣点的菜色都很不错,有荤有素,热量也不高,最后还有份提拉米苏作为甜点。 “你知道提拉米苏有什么含义么?”陆珂很久没吃过甜品了,在酒店立秋总盯着她,就怕她胖个一斤半两的。 许言臣只是对情爱没什么兴趣,并不意味着他是个书呆子。 闻言,他笑了下:“胖死你?” “呸呸呸。”陆珂憋屈,“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话音刚落,落地窗的玻璃应声而碎。 一群黑衣蒙面大汉持枪从正门走进来,保安想要阻拦,被其中一人抬手就是一枪,直接击毙。 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餐厅里的众人,随后就是一通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扫射。 刚刚的衣香鬓影现在变成满地狼藉,在场的人在他们的胁迫下都蹲身抱头,把包和手机放在桌面,那帮人挨桌搜刮值钱的物品。 桌腿细长,陆珂在桌下以口型问许言臣:“怎么回事?” “抢劫。”许言臣在桌子下悄悄发了条消息,用气声回答她,“不要抬头。” 为首的那人手背有一道刀疤,没有小指。跟之前报道的危险分子的形象吻合。不是抢劫这么简单。 那帮人很快来到陆珂这一桌面前。 陆珂的心跳频率快蹦出了此生极限,只得盯着许言臣的鞋尖,让自己冷静些。 很快,有人噼里啪啦地用尼语说着什么。随后许言臣被粗暴地拽起。 许言臣之前的话被陆珂抛之脑后,她按捺不住,惊惶地悄悄抬眼,看到那个没有小指的人手里拿着许言臣的工作证。 大使馆工作证。 她的脸也因为她的动作露了出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又说着什么,向陆珂的方向走来。 陆珂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没好好学尼语,打算回去把许言臣给她的书抄个十遍八遍。 许言臣原本平和地跟为首者沟通着,见他们打算为难陆珂,他脸色一沉,在黑衣人的手碰上陆珂的脸颊之前,抬脚踢到距离最近的人的手肘,踢飞了那人手中的枪。 一片混战。 许言臣练过几年泰拳,身手了得,但对方的人实在太多。 陆珂眼尖,看到有人掏出枪对准了这边,对着许言臣的方向喊了声小心,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就挡在了他前面。 一声枪响,陆珂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混沌的大脑中却还记得最后的场景。 许言臣……帮她挡枪了? 与此同时。 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大批尼国警察进来,将黑衣人悉数带走。 陆珂陪着许言臣上了救护车,身子不可抑制地打着抖。她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捂在许言臣腰间的伤口上。 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跑出来。 “别哭了。”许言臣声音很轻,“陪我说说话吧。” 陆珂更加认准了他是回光返照,大声抽噎了一下。 “你千万要活着啊,不要有事啊。” 许言臣见她难过成那样,嘴唇都发青,安慰道:“没事。死不了。” 不过是伤口疼了点,伤势是否严重他自己心里有数。 “这里……是肾吧?”陆珂哭得断断续续,“我会对你负责的。” “……” “你要是因为这个,以后不能那啥,也没关系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以后也不用要孩子,就说我们想丁克。” “……我工作很忙,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会回国。” 陆珂:“男生专注事业,很好啊。” 见她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许言臣只得挑明:“所以不考虑感情的事。” “我不耽误你搞事业啊。我也有工作,也很忙。” 许言臣:“你只是一时寂寞了。” 她不服:“照你这么说,我都寂寞九年了。” 从初二到现在,她从没对别的男生动过心。许言臣占据了她一整个青春期。 “抱歉。耽误了你。”许言臣说,“现在及时止损不晚。你还小。” 陆珂如坠冰窖。她以为今天一起爬山是个良好的开端,以为许言臣愿意纵容她的小迷信,和她在异国他乡挂许愿锁,是爱情走向浪漫的开始。 谁知道许言臣竟是这个意思。 这不是开始,是结束。 愣怔两秒,陆珂轻声:“你骗鬼呢。” “……” “说不喜欢我,还给我挡枪。你什么时候这么博爱了?” “……” 没等许言臣开口,她又说:“别说话了,老实躺着吧。” “……” * 明华听闻儿子受伤,立马调了私人飞机飞到了尼格尔。 她身穿剪裁大方的深蓝色旗袍,头发蓬蓬地在脑后挽成髻。手上戴着和脖子上的项链同款的祖母绿宝石。乍一看,还以为她是从国际秀场临时过来的。 “没生命危险吧。” 陆珂想起医生嘱咐暂时别让许言臣说话,安静养伤,替他回复:“明董,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肾被子弹擦了一下。” “肾啊。”明华点头。 “……” 见许言臣脸色还行,明华看向陆珂,“有空谈谈?” “有的。” “谈谈”的地点就近选在了医院下面的连锁咖啡店。 明华征询了陆珂的意见,点了一杯冰美式,一杯卡布奇诺。 陆珂心里紧张,面上却不显分毫:“明董。” 明华:“这是一千万支票。” 陆珂指尖冰凉,在台下紧张地抠着手心。 来了。 该来的真的来了。 下一句该是让面前这个坏女人离开她儿子了。 陆珂显然没想到最恶俗的国产偶像剧剧本会在她面前上演。 可现实告诉她这是真的。 明华:“许言臣从小到大,一直是个惜命的人。第一次见他为了一个女生受伤。” 陆珂完全没想到明华会这么直接。 口中还残留着冰美式的苦涩,对面的小情侣的交谈声、服务员招待客人的礼貌话音、后座小孩吵着要吃薯条的声响,通通从她耳边飞过。 一切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明华端起面前的卡布奇诺:“所以。我看好你。” “?” 语音转换文字失败。陆珂眉头轻皱了一下,大大的眼睛中盛满大大的疑惑。 “一千万是预支给你的恋爱经费,以后你们等在一起了啊,衣食住行我全包,学区不用你愁,房子车子都写你名,月子你想住月子中心就去住,不想住呢,我就去考个金牌月嫂证。难产保大,孩子我带,夜奶我喂,游泳我会,我儿子要是敢欺负你,让他净身出户。” 陆珂:“……” 套路已经这么深了吗? 这……也太能脑补了吧? 现在当娱乐公司老总都得有能当逗哏的本事,嘴皮子都开过光的? 第31章 情热 搞得像个良家民男似的 面前的这张支票瞬间有点烫手。 但陆珂是谁啊。 在追许言臣这条路上, 她的信(lian)心(pi)向来坚挺。 明华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叩了下桌面,细小的声音让陆珂回过神。 “不要?那就算——” “要要要的!” 眼见着那双手要把支票收回,陆珂忙抢先一步, 捏起支票攥在手心。 锋利的纸张边缘在她的虎口割出一道血线,迅速结痂,刺辣转麻, 余痛悠长。 “我以为您会很讨厌我。”狂跳的心脏终于因为手中有了实物而安然落地,陆珂目光坦诚,“要不是因为我,许言臣也不会受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是我儿子因为一个女孩——” 在未来婆婆面前说着莫须有的儿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咳,做出这种事,我大概是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我会让他找个听话本分不惹事、博学多才爱读书的女朋友。” 言已至此,打探意味明显。 话技拙劣, 情感灼烈。 明明是只憨直的大白羊, 非要拿腔拿调地装成小狐狸。 近距离看可可实在太想捏捏她脸上的软肉了。笑起来那两坨软软的, 盈透细腻,跟水晶包的那层皮一样。明华手心发痒, 唇角微勾,不急不徐:“许家基因强势, 你儿子大概率是个小一号的许言臣。强按牛头不喝水的事儿我见的多了,不被气死都是万幸。你同意不同意, 在他来看其实无关紧要。” 聪明人交流起来就是省劲。 陆珂想知道明华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在许言臣的婚姻大事上有没有话语权。 而明华明确告诉她,许言臣这个刺头,当妈的也搞不定,你还是得自己上。 “那您为什么——”做好被抨击斥骂的准备, 见面却没有指责,反而得到满满的认可,陆珂心里软和得不像话。 原来,许言臣冷硬顽固,不代表他的家人也这样。 “我儿子喜欢谁是我儿子的事。”明华起身,“我喜欢谁,是我的事。” 陆珂冲明华露出两排白牙,那是她对着镜子研究很久的见家长必备笑容。 有点美,有点腻。 明华:“表情收收哈。不要飘这么早。公司还有事,我和臣臣他爸都忙不开,贴身照顾他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保证让他把肾养好。” “……” 咖啡只余空杯,杯子外壁有氤氲的雾珠,悄然隐没了曾发生过的一切。 * 嘴上答应得好,真到照顾人的时候,却犯了难。 陆珂已经跟剧组请好假,这几天先拍时简和春华的戏份,她自己的过阵子再补。 什么都安排好了,奈何许言臣不让她过来。 “有护工。” 四十来岁的尼格尔女护工和陆珂眼对眼。那一头酒红色的卷毛即将从粉色护士帽下喷薄而出。 有点辣眼。 陆珂:“我哪里不如她?我也是个女的。” 许言臣:“你年龄不够。” 陆珂冷笑:“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哈。” 许言臣:“……” 陆珂瞄了一眼某处:“你确定你的肾受得了。” 许言臣:“……” 她刚才在病房门口打电话请假,他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因为救我,许秘书的肾受伤了”? 什么叫“肯定的,我肯定对他负责,肾可不是小问题对伐。” 什么叫“哎,好,办喜酒一定叫你,谢谢文导”? 荒谬至极。 总之,陆珂顽强地留了下来,而且在许言臣铁青的脸色中试图扶他上卫生间解决内急问题。 ——未遂。 陆珂以为他释放不出来,惟妙惟肖地吹起了口哨:“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好个鬼了。许言臣按了床边铃。 十分钟后,许言臣的护工换成了男性,满脸络腮胡,年纪当他大伯都绰绰有余。 护工大伯扶许言臣上床躺好时,陆珂刚削好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随口问:“你想不想看电视?” 许言臣恍若还没从口哨打击中回过神,简短地嗯了一声。 大使馆的领导和同事们来探望时,麻药劲还没过,陆珂替他应下了他们的好意。同时也忘了问,那些恐怖分子最后都如何了。 新闻节目应该会放。 陆珂眯起眼睛:“让姐姐亲一口,姐姐就给你开电视。” 许言臣以锐利的目光回视之,陆珂哈哈大笑:“别这样,哈哈哈哈,搞得像个良家民男似的。” “你开不开。”不知道她所谓的陪护究竟陪了啥,许言臣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开!开!别急,我找找有没有咱C国的频道。”陆珂把果核扔了,用纸巾简单擦干手,拿遥控器调台,挨个换着,“这vip病房到底v在哪里啊,就两张床一个电视,连沙发都没?” 她很不满:“就真的还不如咱C国,你不觉得吗?哎妈呀,电视频道也太多了,遥控器也不好用,我手都换酸了——” “停。”许言臣说。 “咋?我吵到你啦?”陆珂停下动作。 “我说节目。” 电视上是C国国际新闻频道。在尼格尔待久了,主持人的国字脸也显得无比亲切。 此刻,新闻正播报着尼格尔恐怖袭击事件的始末,地点赫然是许言臣和陆珂吃晚餐的那家餐厅。 即使脸部做了模糊化处理,熟悉她的人仍然能认出她本尊来。 “我爹肯定觉得我出息了。”陆珂喃喃道,“他做梦都想让他闺女上一次C国电视台,老有面儿了,吹牛皮的资本啊!” 话音刚落,手机在她口袋里疯狂蹦哒起来。 “呦呵,你看,我说准了吧,我爹——” 她开了免提,亲爹的吼声响彻病房,“你这小兔崽子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说是去尼格尔拍戏,你倒是好好拍戏!不在剧组老实呆着,跑去跟恐怖分子决斗?!你嫌命长是不是!!!” “老陆你听我说——” “你以为你是猫呢?你有九条命?没本事瞎逞能,出个国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老陆我——” “你是长生不老?还是刀枪不入?你插根尾巴就是妲己了?” “爸爸!” 陆鸣说急了:“不要叫我爸爸!我没有你这个爸爸!” 陆珂来不及笑:“奶奶会看到吗?她高血压!你处理没?” 陆鸣:“还用你说!电视盒子被我拿走了!无线网密码也改了!” 陆珂:“……奶奶会连数据啊!” 陆鸣似乎刚想起来这一茬,匆忙挂了电话去破坏老太太的手机去了。 陆珂被骂得发烫的耳朵得以闲下来,视线又正好对上许言臣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抓了抓头发:“见笑了,我家一直这样,鸡飞狗跳的。” “你奶奶对你仍然很严厉吗?” “啊?” “初中。”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奶奶给她布置了超多的暑假背诵任务。如果不是到公园背书,她也不会碰到许言臣。 从此开启漫长的追寻和等待。 “对啊。感谢奶奶。” 许言臣没再说话,视线投向屏幕。 陆珂感谢的是什么,他再明白不过。 她全情投入,他犹豫不决。 局面胶着,态度冷漠。想让她知难而退。 一般女孩子追人,三五个月没动静,也该放手。 谁知她偏要惹他,眉眼生动,举止乖张,嬉笑怒骂都磨着他。 陆珂看了会国际新闻,觉得没什么意思,歪在陪护床上睡着了。 许言臣的视线不知何时偏离,落在她酣睡的面颊上。 那双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果香,空气中都浸润着青苹果的清甜气息。 和那年池塘边的青草味道相似。 枪口对准她时,他半点犹豫也无,凭本能挡在她面前。 他的命可以没有,但她必须好好活着。 中弹那会儿,他的心跳怦然有力,意识无比清醒。 恰似飞鸟投林,雀跃于心,也如惊涛回海,归宿在怀。 终于知晓情为何热,喜从何来。 第32章 唇角 上去抱着亲就完事了 心动这种感觉, 陌生又熟悉。 陌生到许言臣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 可在某个瞬间,又熟悉到像是阔别了多年的老朋友,在大雪封城的某天傍晚, 踩在天黑之前那缕薄光,恰恰到访。 仿佛对她好、在危险来临之际将她圈起来牢牢护住,完全是凌驾于道德标准之上的本能。 陆珂仍在酣睡。这几天除了陪许言臣, 她还要抽时间背剧本。而她又不像许言臣那样有着近乎变态的照相机记忆,几天的脑力体力透支,着实累得不轻。 饶是她强挺着,看起来嬉笑逗趣精神头极好, 现在也撑不住睡得昏昏沉沉,自然错过了许言臣罕见柔和的目光。 许言臣也没盯着她看太久。微信来了几条消息,看手机的震颤频率就知道是他那个话痨表妹。 梅子黄:“哥,我怎么联系不上可可啦?” 梅子黄:“听我姨说你伤到肾啦?你感觉怎么样?这得好好治昂, 肾的重要性我不多说你心里也要有点数啊!” 梅子黄:“还有, 你可别欺负我家陆大美, 你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你悄悄地告诉我, 我再另外给她张罗。” 张罗?能张罗什么?马上大学毕业的人了,一点眼界都没有, 这思想觉悟好似妈妈桑。 许言臣动了动手指,刚要回复。 梅子黄:“我总觉得你喜欢可可。我小时候掉泥坑你都嫌脏不救我, 这都替她挡枪了呐。” 许言臣:“嗯。” 黄时雨在试婚纱的间隙疯狂轰炸表哥, 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回复。 她作为一个合格的闺蜜,只负责扮演时不时用可可的各种话题撩拨一下许言臣的角色,没想过会成功。 结果…… 黄时雨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屏幕。 差点尖叫出声, 第一时间截图,打算发给陆珂。 即将点击发送,警觉性让她顿了顿,拽住该去试新郎装的老公:“你们男同学更了解男同学,你说,许巨巨回的嗯是回我哪句话?” 回的是不喜欢那句,还是喜欢那句? 盛远川对她的絮絮叨叨向来有耐心:“喜欢那句。” 黄时雨:“!!!Why!” “不然以许言臣的性格,他根本不会回你。” 黄时雨火速把递出去的手机拿回来,微信里多了个小红点。三秒前许言臣又发了一条:“先别告诉她,还不是时候。” 梅子黄:“什么时候是时候?” 梅子黄:“你真喜欢上可可啦?” 她噼里啪啦地打字,手机突然被抽走,一抬头对上未婚夫隐含不悦的目光:“好好试婚纱,不要再和别的男人聊天了。” 黄时雨眼睁睁看着他把手机放进自己的西裤口袋里,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衬衫,步入试衣间。 几分钟后,被遗忘在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瞬,上面的回复再清楚不过—— “嗯。” * 许言臣把手机放回枕头底,思绪渐渐清晰。 《牡丹盛放时》是C国国庆献礼剧,演好了,有可能成为陆珂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既然她有成为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的梦想,既然她都等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个把月。 以他对陆珂的了解,这孩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虎惯了,感情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全剧组的人都得知道。 那离小道消息疯传、绯闻满天飞的日子也不远了。 最起码,等她拍完戏再说。 如果换了个初尝感情滋味的纯情小青年,输液管一拔,也别管肾养好了没有,上去抱着亲就完事了。 但许言臣不是一般人,从儿童时期他就对自己人生的大小事展现出非凡的掌控力。用好听的话来说,就是强迫症。 强迫症促使他压下了蠢蠢欲动的谈情说爱的念头,合上双目,默默背起《心经》的前几章。 陆珂……陆珂什么也不知道,陆珂睡觉呢。 她做梦做得稀里糊涂。 川南拍戏时遇上山火,她以为自己多半是要折在这里了,烟熏火燎之下还想着给许言臣打电话表白,结果信号断断续续,她急得头上冒汗。 转瞬又来到山脚下,被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包围,许言臣替她挡了枪,她捂着他腹部的伤口,鲜血仍是源源不断地从指缝涌出。 她浑身都打着冷颤。如果不是她异想天开,想借爬山的名义培养感情,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他要是活不了,那她也不活了。 许言臣在抢救室里抢救了很久很久,“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似乎要亮到地老天荒。 陆珂拽住一个刚出来的小护士,问里面的情况,尼语她说得磕磕巴巴,小护士很不耐烦,没等她说完,扭头就跑了。 后来许言臣的母亲明董过来看儿子,直接把支票一耳光从她脸上摔过去,连臭骂都不屑,让她捡了钱滚。 …… 梦境太过真实,陆珂开始呜呜嘤嘤,像只受伤的兽。 阵仗越来越大,吵得许言臣的《心经》也背不下去。 他喊了陆珂两声,破孩子不为所动,反倒越哭越委屈,那双冷艳的眉也挤得七扭八歪。 因为哭泣有点喘气不匀,嘴巴微微张着,鼻头也红透了。 许言臣:“……” 也是,她再怎么活力四射,也只是个应届大学女生,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直接被拉到尼格尔见识了真枪实弹,难免害怕。倒是他忽略了。 许言臣按了床头铃,却不等护工过来就把手上的针拔了,几步挪到陪护床上,晃了晃陆珂,“陆呦呦,醒醒。” 陆珂:“啊呜呜呜呜许言臣你不要死……” 她还越哭越伤心了。像是人类幼崽没有安全感时下意识地做出一些无助行为,抱紧了自己蜷缩成一团。 许言臣见她面色惨白,随手探她额头,指腹沾染了薄汗,蹙眉,继续摇晃,“别做梦了。” 陆珂正梦见许言臣他妈甩她一张支票,让她滚,又亲耳听到那声别做梦了,更悲切了:“我不想活了,我不想喜欢许言臣了,让他活下来吧,让我去死吧呜呜呜呜哼啊……” 许言臣:“……” 他好气又好笑:“那你想喜欢谁?” 门被打开,护工的大嗓门响起:“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哎?!您怎么下床了!哎呦!” 梦境与现实渐渐重叠,陆珂也因为护工粗门大嗓的吼声猛然惊醒。 不醒不要紧,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许言臣手背上一串星星点点的血珠。 开口时声音嘶哑艰涩:“你拔了输液管?” 护工三步并两步过来要扶许言臣:“您现在不能下床走动啊,伤口估计又要出血了。快回床上躺着,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伤口……” 陆珂忙下床,连鞋都没顾上穿:“你干嘛——” 许言臣视线却落在她脚上:“你先穿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双鞋被适时递到陆珂脚下,护工身上的香水味刺鼻:“您。穿鞋。” 随后又去搀扶许言臣:“您。回病床输液。” 护工把两个不省心的巨婴安排好,值班医生也闻声赶来,检查了许言臣的伤口,果不其然,有轻微崩裂,洁白的纱布上晕开一道鲜红血线。 那抹红色太过刺眼,陆珂被梦魇吓得懵懵的,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啥时候和许言臣的手纠缠到一起。待到她神志回笼,在抽回来还是不抽之间犹豫良久,最终不管不顾地握住。 护士推了推车过来,重新包扎,重新输液。 折腾一番,已是十分钟过去。 那双手温暖宽大,手的主人没吭声,任凭医生治疗,也任凭她唇角微勾,神情中平添了几分心安理得。 第33章 幸福 那个小伙子就是我对象 医生给许言臣处理完伤口, 视线瞄到两人相握的手,鱼眼泡怒瞪,在黝黑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更凶, 就像随时能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AK47。 陆珂回以直视,面上挂着浅淡微笑,不甘示弱, 既不输人也不输阵。 现在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破坏她和许言臣牵手的喜悦。 未来婆婆明华都没反对他俩的事儿,现在只是牵个手而已,又不至于让伤口再崩一次。拉个手总无伤大雅,不知这尼格尔医生哪来的自信, 在这儿摆长辈谱。 空气停顿,气氛凝滞,几人之间生出了淡淡的尴尬。 许言臣打破静寂:“好了?” 医生木着脸:“是的,先生。” 见两人没甚动静, 又硬邦邦地补充一句:“您多注意休息。您现在需要静养——最好减少无关人员的打扰。” 说话间又睇了陆珂一眼。要不是她, 许先生哪至于再包扎一遍——离康复日期又远了。 许言臣态度冷然:“多谢, 我打算休息了,没别的事您请便。” 医生:“……” 医生能算是无关人员吗?! 新闻他们医院每个人早已经看过, 虽然暴力和抢劫在尼格尔算是家常便饭,这次牵扯到别国, 就成了国际问题。 今日总统秘书又打电话来医院询问许言臣的康复状况,医院战战兢兢, 说许先生正在恢复中。 谁也不是神仙, 能让他一夜痊愈啊……听说C国古代好像有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来着?可谁让他现在在各方面都落后的尼格尔呢? 总统把压力释放给秘书,秘书催促院长,院长又向医生施压,医生再严格要求护士多加关注……一层抓一层, 层层抓落实。 简直令人绝望。 这位平常不苟言笑的华裔青年成了他们医院的一尊大佛,只能好生供着。许言臣恢复得越快越好,越慢他们越难交差。 结果今天还崩了! 伤口它裂了! 小年轻谈情说爱天雷地火有个度啊!有本事别虐自己啊!害得他们层层吃挂落!现在连瞪一眼都不行? C国的女人真凶,一点儿都没尼格尔女人柔软听话。C国的男人也真护短,在他们尼格尔,一切都由男人说了算,哪有这样袒护女人的…… 医生神思忧虑,又敢怒不敢言,嘱咐护工看好点滴,风一般飘出了病房。 许言臣垂眸,那双白皙细嫩的手依然覆在他手上。软嫩温香,不知今天她又用了哪款香水,比之前的都好闻。 “舒服吗?”声线平和,难辨喜怒。 陆珂想也没想:“舒服啊。” 原来这就是生物吸引。只是握了个手而已,心跳加速,荷尔蒙爆表,短短几分钟感觉像过完了一生。 今天有进步,摸到手了呢。 骨节分明,疏朗挺直…… 真好摸。 护工端了餐进来,食物的香气充斥房间。陆珂刚从连环噩梦中醒过来,又被他的伤折腾得心神不宁,眼下得了空,肚子见缝插针地提出了抗议。 大使馆的C国厨子今天做了东坡肉,配着珍珠米熬的粥,小食盒里还有散发着面香的荞麦饼。 香味勾出了口水,陆珂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吃饭吧。”许言臣甫一发话,陆珂适时放开了他的手,欢快地取了自己的那份餐。 一块炖得软烂的肉下肚,再来一口米粥,整个人都安逸了。 许言臣:“……” 舒服?看来再舒服也比不上几块东坡肉。 没心没肺多个胃。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你们厨师不会是我粉丝吧?知道我好这口。”陆珂快速吃完,见他没动静,帮忙把餐盒打开,“呀!你这怎么这么清淡啊。” 西芹木耳百合小炒,凉拌苦瓜,黑鱼汤,二两米饭。这是许言臣那份。 她把餐桌摇起来,给他摆好筷子:“我看剧本里说,坐月子要喝黑鱼汤,促进伤口恢复呢。大补的!你多喝点。” 视线却往他腰上瞄。 许言臣轻咳:“你该回去拍戏了。” 陆珂:“……” “总请假影响不好。” 陆珂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甭担心。” 许言臣又说:“你是不是吃胖了?剧本里提到过,虞晓禾瘦削但神采奕奕,你……这几天伙食不错。” 那双薄唇弯出个不明显的弧度。 “不至于吧?”陆珂从小到大还从没因为体重困扰过,伸手捏了捏脸,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脸上的肉更软了。 “隔间有台跑步机。”许言臣夹了一筷子西芹,动作慢条斯理。 “刚吃饱饭运动会胃下垂。”陆珂不为所动,在他对面床坐下。 “一动不动是王八。” 陆珂的笑容僵在脸上。 出门前,她扭头:“西芹少吃点,芹菜杀精呢。” “………” -- 尼格尔首都表面一派繁华,和其他国际化都市没什么两样,酒店甚至装点得金碧辉煌,土豪气息浓郁。 然而,首都之外,整个国家矛盾突出,教育体系钝化,思想因循守旧,男尊女卑的观念一直沿袭到今天,一个男人可以有多个妻子,生了女儿随意丢弃也不违法。 总之,这是一座上锈的巨轮,连骨架都需要来场革新。 艾尔皮斯山脚下发生的枪击案不是偶然,那几名恐怖分子是斯兰卡人,从边境偷渡过来,妄图制造暴乱,挑起两国争端。 社会发展到这地步,冲突不是迟早的事吗?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尼格尔南部有个小村子,在神庙日那天正午,群众聚集最密的时候,路中央的神像爆炸,现场死伤无数,残肢乱飞,妇女儿童惊慌失措,嘶吼和惨叫声声泣血,鲜血染红了土黄色的大地。 国际媒体对尼格尔的动态相当关注。许言臣情况稳定后,接受了一次BPC采访。 许言臣最后几句话铿锵有力:“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走是选择,留是担当。事情总要处理完,以和为贵,以人为本,这是我们C国人的精神传承。” “我从未如此庆幸过,站在我们亿万国人背后的,是强大的国家。” “感谢她,让我们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生活在安全的国度,时常感到幸福。” -- 因着那番发言,许言臣彻底在C国火了,家喻户晓的那种程度。 本来,在国际新闻频道,他和陆珂遇袭的事儿已足够引人注目,这次又因为这段采访,上了C国电视台。 十几个频道循环播放新闻,加上其他卫视转播,基本上不管什么时段打开电视都能许言臣的脸。 微博上一群认老公认女婿甚至认孙子的。 “啊呜呜呜,选择的权利,安全的国度,实在太好哭了!” “好绝,太会讲了吧!还这么年轻!” “那张脸……绝了……他说什么都对。” “楼上的姐妹,擦一擦哈喇子哈,看国际新闻表情端庄一点。” “真的,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追国际新闻。我宣布我家的电视遥控器坏了,这辈子只能看这个台。” 等陆珂连轴转赶戏回来,许言臣已经凭着一张脸和几句话出圈了。 陆珂熟练地登小号,刷微博,一看热搜…… 她给所有夸许言臣的都点了个赞。 摸进自己家的粉丝群里,被群里的暴言吓了一跳。 齐齐整整的“许言臣陆珂百年好合”,她差点以为许言臣在采访中官宣了。 又回去看了遍热搜,什么都没有。 自以为藏了很久的秘密突然被大家刷屏,陆珂心跳飞快血压狂飙,进群又看了一遍,原来是那个叫“都来看眼科”的大粉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正在里面发红包。 她把消息划到发红包之前,一路看下来,都是在讨论许言臣的。最近的几条说:“许言臣和咱可可挺搭的。” “之前新闻不是放了现场的视频吗,许言臣救人的姿势太酷了,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把可可给护住了。呔!” “男才女貌,是挺搭。但是外交官很忙的,要回国最起码得过三年。” “三年换一辈子,不值吗?而且现在可可也在尼格尔呢。” “别忘了,时影帝也在尼格尔呢。我更喜欢时影帝和我家可可组CP。” 都来看眼科:“必须搭,舍命救咱女鹅了,不当女婿能收场吗?” 都来看眼科:“[口令红包]许言臣陆珂百年好合” 随后满屏都是“许言臣陆珂百年好合”。 这帮人……为她考虑的还挺远。陆珂哭笑不得地领了个红包,权当沾沾喜气。 头顶因为紧张汇聚的血液慢慢回流,这时又接到了奶奶的视频邀请,她刚点了接通,一张满头银发、长相慈眉善目但此刻并不怎么和蔼的脸出现,她忙放甜了表情,喊了声奶奶。 “嗯。”老太太发出鼻音。用明显的态度表示自己的情绪不佳。 视频里传出新闻频道的声音。陆珂耳朵尖,一下子就捕捉到许言臣的声线。 在异国他乡,听到他的声音从祖国的电视里传过来,这种体验…… 陆珂眉开眼笑:“奶奶,无线网修好啦?” 奶奶气极:“还让你爸哄我,不想想他是谁生的。就那点斤两……欸!你不是说拍完那个偶像剧就找对象,找到尼格尔去了?上赶着挨枪子儿去了?” “哪能啊,奶奶,我又没骗你,找对象呢。” “那对象呢?” “您看着电视啊。”陆珂说,“那个最近常上新闻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我对象。” 奶奶冷笑:“吹,你再吹!我还说许言臣是我孙子呢!” 第34章 时候 一年四季都是找对象的季节 “他——”陆珂刚要说话, 被她爸陆鸣的出现打断。 “这小伙不错,我同意他当我女婿。”那孩子长得好,在外媒面前态度不卑不亢, 主张寸步不让,谁家老丈人看了能不满意。 电视到了广告时间,奶奶拿遥控器调了个台, 直到再次找到许言臣的采访才停下来。忙里偷闲说了句:“女方全家同意有什么用?咱们呦呦那个直性子,在人家面前够看的吗?降得住吗?” “奶奶!胳膊肘不能乱拐!”陆珂血性上来,“我又不笨,谁说不够看的?你们等我好消息。” “最近尼格尔内乱这么严重, 你们剧组还不让回国?”陆鸣问。 “爸爸想我啦?最近手头紧,多打点钱花。”陆珂笑眸带星。 “你在那花得出去?” 那双笑眼沉寂下来,语调不复轻快:“今天跟简哥和春华姐聊天,聊到尼格尔最近多了不少孤儿, 挺可怜的, 家都被炸成废墟了……你用公司的名义捐一点?” “知道了。”陆鸣面容严肃起来, “跟文老爷子提一下,尽快回国吧。你是小年轻, 身体好,感觉不到。老爷子年纪大了, 哪受得起折腾?” “文导说八点钟全体到会客厅开会,应该就是要提这事儿。”陆珂看了下时间, 19:55, “我先挂了,快迟到了。” “呸!童言无忌!”奶奶急得不再端庄,“说什么挂不挂,多难听!寓意不好!” 陆珂自从经常刷学习强国, 政治觉悟大大提高,对鬼神说敬而远之,“那奶奶——我先走了?开完会再聊?” “先走也不行,也不好听……”老太太絮絮叨叨,陆鸣瞅准时机直接按了挂断。 会上,文导传达投资人指示,安全第一,加速拍完余下戏份,实在拍不完就放弃,总之要火速回国。 这个剧组群英汇聚,上有国宝级导演和影帝影后,下有新生代小花旦,拍的又是正儿八经的国庆献礼剧,从一开始就备受瞩目,不能出半点差错。总台也发函让她们尽快回国,近日会派机前来接洽。 许言臣痊愈出院后,在使领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抽空也会来剧组发挥余热。全组都投身在紧锣密鼓的拍戏之中,几乎没人注意,许言臣跟陆珂之间的氛围有所改变,包括且不限于,某天下午,许秘书很自然地把陆珂的冰美式换成温热的柠檬茶,等等。 一场劫后余生,不动声色间,促进了感情升温。 只有立秋有所觉察,许言臣来剧组的次数相较从前,频繁得令人发指。 不光许公子风格大变,可可也奇奇怪怪,以前冰美式就是她的命,现在—— “可可,你不怕酸了?” 陆珂捧着热柠檬,面色从容,她看了眼正在和时简说话的那人,仿佛有心电感应般,许言臣侧了目光,恰恰对上她的视线。 热柠檬入喉,滑到胃里,她酸得打了个摆子,眯了眯眼,“可能是爱情的力量吧。” “……” 立秋恰了一嘴柠檬:“我给你分析分析,那么多花茶果茶,许秘书为什么专给你柠檬茶。” “就你?”陆珂笑呛,“要不要我帮你算算,母胎solo多少年了?” “我可是绿江文学城的白金会员!看过多少只猪跑了,还能闻不出猪肉味吗?” “你说。” “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和时影帝说话,许秘书就出现了?” “有吗?”陆珂回忆了一下,“你说许言臣吃醋?不至于。我和简哥说话的时候春华姐基本上都在场啊。” 清白坦荡啊。 “你太小看男人的醋劲了。”立秋说,“要不你再试试,看看明天许秘书会不会给你苦瓜茶?” …… 许言臣结束和时简的寒暄,大步往这边走来,陆珂恰好在教尼格尔小演员尼瓦唱黑猫警长。 “黑猫警长黑猫警长喵喵喵,开着警车开着警车嘟嘟嘟,小小老鼠小小老鼠跑得快,一枪一个一枪一个砰砰砰!”陆珂对着许言臣比了个打枪的手势。 砰砰砰! 小演员尼瓦突然瑟缩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布满茫然和恐惧。 陆珂瞬间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在苦难面前,一切动静都能让人变成惊弓之鸟。 许言臣随手从地上捡起两片树叶,一片几下翻折成勺子形状,另一片折成小老鼠。 尼瓦看得出神,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同组的尼格尔演员过来把尼瓦接走时,小手还不忘摸上那两片树叶,像宝贝一样揣进口袋。 陆珂神情恹恹,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感觉奶奶说的话也许是对的,她确实不像个女孩,脑回路太过粗犷。 有些人天生就有细腻的心思,她却每每从现实中摸爬滚打才能学到与世界和睦相处的经验。 “不怪你。”许言臣随口问,“不开心了?” 陆珂嗯了声,没什么不好承认:“思虑不周,这教训我记住了。” 一片淡绿色树叶书签出现在她面前。 许言臣示意她接着:“会反思的孩子都有奖励。” 陆珂把那片书签捧在手心,瞬间草木清香笼罩,心中沉郁的乌云散开大半。 许言臣又说:“听时简说剧组明天就回国了?” “是啊。你呢?” “还要过一段时间。” 陆珂有些失望,但她这次把情绪隐藏得很好。 她把玩了一下树叶书签,说:“那你注意安全。这小玩意我很喜欢,可惜保存不了多久,等你回国再给我叠一个。” “好。”许言臣点头,“也祝你早点梦想成真。” -- 出国时是初夏,路边的梧桐嫩绿待染,回来时已一派葱郁。 夏天快要过去了。 剧组候场间隙,陆珂翻开厚厚的剧本,里面夹着一片枫叶形状的书签。原本的淡绿色已经渐渐被枯黄取代,那人还没回来给她叠新的。 许言臣那句祝福时常萦绕耳畔,“梦想成真”?她到底有什么梦想,他真的知道吗? “在听什么?”对手戏演员骆相闻试图以好哥儿们的姿态去取她的耳机。 “没什么。随便听听。” “我突然也想听歌了。”骆相闻同样是参加音乐选秀节目出道的,一副歌瘾犯了的样子。 陆珂警觉地往后歪,巧妙地把耳机拽回来:“这耳机音效不好。老实等着,我开外放。” 这孩子一进组就黏着她,说第一次拍感情戏,想和剧中的虞晓禾熟悉一下,培养感情。陆珂对这种行为表示费解,照这么说,拍上吊戏还要上个吊了?但是文导都发话了,让她多带带新演员,她……惹不起躲不掉,没事多怼怼,多少冲淡了一些对尼格尔某人的相思。 骆相闻没继续为难她,收了手,老实地靠在椅背。 陆珂拔了耳机,下一秒—— “你就是春天里的青草秋天里的飞鸟,夏天里的雪糕冬天里的棉袄,爱情海汹涌的波涛~嗷~” “……” “换个?”陆珂点了下一首。 “我的爱是尘埃,散落在边疆地带~……啊啊哦……掩埋~~” “……”骆相闻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姐,你还是关上吧。” “这是人民的音乐,不好听吗?” 骆相闻,C国顶流演员兼歌手,作为上过春晚、在小巨蛋开过演唱会、一发专辑就蝉联各大音乐榜单榜首的人,此刻竟无言以对。 “姐,现在已经快入秋了,你的歌单咋还那么春天呢?” 陆珂:“一年四季都是找对象的季节。你不懂。” 骆相闻咧着一嘴白牙笑起来:“你看我怎么样?” “没戏。” 毫不思索地说出拒绝的话时,突然间又想起许言臣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摸了一下书签,合上剧本,把心事锁进去。 -- 《牡丹盛放时》拍摄周期太赶,闺蜜黄时雨想给陆珂接风,从回国当天就开始预约,就算这样,时间都排到了半月之后。 陆珂到底是把许言臣之前的话听进去了,格外注意体型身材,在剧组整天吃得淡如开水,胃早已思乡,俩人见面话不多说,直奔海底捞。 寒暄过半,火锅也吃得整个人热辣辣,面色莹润带红。 黄时雨问她:“你最近,是有什么要做的事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梦想要实现?比如当影后什么的?” “没有啊。”陆珂诧异,“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梦想?你哥也祝我梦想成真,说人话很难吗?都打什么哑谜呢?” 黄时雨绕过火锅把手机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我都快憋疯了,川哥非让我等你回国,见面再告诉你。” “啥?” “之前和许巨巨的聊天记录 。” 陆珂打眼看去,只瞧见一句对话,黄时雨问,“我总觉得你喜欢可可”,许言臣说“嗯”。 再往后看,许言臣又说:“先别告诉她,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难道关乎她的梦想? 陆珂终于想起了她自己在许言臣面前认证过的梦想。 之前在国内,许言臣问她时,她随口说了句“成为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不是吧??? 那句“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等她成为老艺术家,能领退休金的时候? 第35章 试探 肉不香吗? 陆珂显然被长期的忌嘴生涯憋疯了。 说完前面那句, 她用汤勺捞了下火锅—— “这就没有菜了?店都快打烊了,盛远川还来吗?他要是来,再点个脑花涮涮。” 她话题转得太快, 黄时雨瞠目结舌:“……脑花?” “他不是脑子动手术了?” “脑花补脑?” “万物皆可涮,食物而已,就不能迷信一下?你问问他出发没, 让他给我捎一盒H大食堂的卤鸭脖来。”陆珂满嘴跑火车。 黄时雨发自灵魂地:“你还记得自己是女明星吗?不怕明早起来爆痘?导演和经纪人都不管你的?” “你怎么和你哥一个样?我馋这口——”陆珂竖起三根葱白手指,“三个月了!三个月没沾荤腥!我大姨妈都推迟了。” 自从在许言臣病房里吃过一次东坡肉,被他说胖了不上镜,她忌口到现在。 黄时雨:“肉不香吗?想什么男人。” “肉香啊。”陆珂扫码又加了一盘脑花、一盘毛肚, 补充,“但男人更香。”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样的人注孤生。”黄时雨无奈,“你能想象出他坠入爱河的样子吗?不是我说话难听, 蚌壳腹中一泡尿, 皮球肚里全是气, 他压根就不是谈恋爱的料。” “姐姐我造作!火锅要吃辣的,对象要找爱的。”陆珂捞了两颗鹌鹑蛋放在油碟里, “我也说句难听话,懒驴就得抽着走, 调教一下就好了。” “脸呢?你要是能把我哥调教好——” “嗯?”陆珂嫌头发太长挡脸,随手向上捋, 从头顶把所有头发往后那么一撩。 媒体时常夸她仙女颅顶建模脸, 随随便便捯饬都有种凌乱美。 从前已经足够明媚嚣张,几个月不见,她竟然越长越出挑,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简单地撩了下头发, 就让对面的颜狗女漫画家失语了。 “没什么,论脸你是真的优越。说不定真能创造奇迹。”黄时雨喃喃,“新漫画想拿你当女主原型,给不给授权?” “你随意,给点辛苦费就成。” “???”长一张脸很辛苦吗? “怎么着,要不你找我爸谈?他宰人更狠。” “稿酬给你百分之二十,姐妹价,够不够意思。” “不用给我。直接替我捐给孤儿公益基金会。”陆珂对尼瓦害怕得眼睛大睁的模样记忆犹新。 “我哥的人,觉悟就是高。”黄时雨竖起大拇指。 服务员过来送菜,说店里没有脑花了,为表歉意,可以另送一份黄牛肉。 牛肉一份68,脑花只要48。两人点头答应。 “盛远川还没到吗?” “说快到了。”黄时雨看了下手机,“他经常忙得忘了时间,一不留神就错过饭点了。” 牛肉上得很快,黄时雨把牛肉片在清汤锅烫熟,又加了几片小青菜,放了一把手擀面,煮熟了捞进碗里。青菜沿着牛肉码放整齐,比私房菜馆的摆盘还讲究。 说话间,面容清俊的青年步履匆匆而来,肩上还有几点湿痕。 “公司有点急事要处理,久等了。”盛远川在未婚妻身旁落座,向对面的陆珂致歉。 “外面下雨了?”陆珂问。 “有点。” 黄时雨给他递筷子,看着他开始吃,自己才重新动筷。 盛远川却注意到她的发丝几次差点沾到碟子里的酱料。不知从哪变出个黑色皮筋给她扎了个马尾,动作极其熟练。 黄时雨后知后觉:“嗯?哪来的皮筋?” “你上次去盛世,落在我办公桌上的。” 话少事大……引人遐思。 陆珂:“啧啧。” 火锅沸腾,雾气遮住了视线。陆珂突然有点动摇,像他们这样安稳平淡也很好。 而她喜欢的人梦想天高海阔,还没开始就要习惯分离。 作孽啊。 越想越羡慕:“噫!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居家过日子了。” “肯定的。” 气氛温热,那小两口虐完狗还不自知。 陆珂敲敲桌面:“收敛点儿行不行?行不行?我今儿就不该来!” 黄时雨:“你确定?” 陆珂回过味:“你说许言臣承认喜欢我的事?” 心里的小火苗一点即着,她气愤了,捏起大拇指和小指比给他们看:“我在尼格尔出生入死,差一丢丢就成功了,你俩倒好,可劲儿拖后腿!” 盛远川吃完了面,开口:“不然呢,告诉你你能怎么办?” “我不能怎么办,但是我高兴啊!”省得这几个月茶饭不思,平白又瘦了三斤。她心疼她的肉。 “你这样会把刚开窍的直男吓跑。”盛远川说,“我给你支个招。” “???” “先晾他半年。” “那黄花菜都凉了。”陆珂说,“我性子急。现在剧组就有小鲜肉追我呢,我怕我把持不住。” “正好让他有点危机感。” 黄时雨听得心惊肉跳,她以前凭空消失,晾盛远川不止半年。可偷眼看过去那人面容温和清霁,好像也不是记仇的模样。忙打岔:“又不是让你不跟他联络,可以探讨剧本啊,有公事还是可以找他的,就是尽量减少一下频率……” 陆珂:“确定?” 对面夫妻俩一齐点头。 陆珂:“我试试。” -- 她说做就做,正好陆鸣出差路过H市,过来看她。拍戏和陪亲爹花去了所有时间,忙起来就没空去跟许言臣联系。 结果许言臣也从微信上消失了,陆珂只能从陆鸣随手打开的新闻频道里看到他。 那人西装革履,沉着冷静地做着总结陈词:“……我方坚持公理道义,努力促进局势缓和。接下来也将和尼格尔及其他有关地区保持密切沟通,积极推动和平进程。” 陆珂:“爸,遥控器呢?我换台。” 陆鸣不给:“你不是演女外交官?多看看国际新闻,跟这个叫许言臣的小伙子学学,虽然年轻,风格稳得很,谈吐可以的。看看。” “我背剧本去。”陆珂转头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这孩子——” 时针一格一格往后走,陆珂采用初中时背文言文的笨方法,使劲重复,使劲读,却完全静不下心来,整个人又累又困。 思前想后,她干脆定了闹钟,打算先睡一觉,凌晨再爬起来背。 陆鸣起夜,路过时发现陆珂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初秋的夜晚,陆珂身上披着薄薄的外套,在窗台前站着,打着小手电默默背剧本,丸子头绑得高高紧紧,小身板站得端端正正,背影单薄又倔强。 陆鸣的心脏揪疼了几下,一种既欣慰又心疼的复杂感觉油然而生,悄悄给自家姑娘热了杯牛奶端进来。 “拍戏固然重要,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哎妈呀。”陆珂被陆鸣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见陆鸣一脸困意还在这强撑,过意不去,“老陆同志,我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陆鸣连声否认,“我睡眠不好,晚上总会醒几回。看你在阳台上抽风,以为你失眠。牛奶热好了,喝吧。” 陆珂两手捧着牛奶杯喝着,跟小时候喝奶的姿势一模一样,陆鸣心更软了,再开口就充满老父亲的怜爱之情:“你看看你这瘦得。细胳膊细腿的。瞅瞅这颧骨都快突出来了。你最近是发的什么癫?” 陆珂一脸郑重认真:“我有我的目标。” “呦,你打小一直脾气大耐心差,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陆鸣被她逗笑了,“看上哪个小伙子了?” 陆珂:“……”知女莫若父。 “需要氪金吗?氪多少都行。”陆鸣出主意,“爸爸虽然不懂怎么追男孩,但是可以把你捧到云端,有更多优质男青年由着你挑。” “……你快去睡吧,杯子我自己洗。” “行行行。女大不由人。” -- 又过了两天,陆珂想了又想,忍了又忍,心里被猫爪子挠了很多遍,觉得还是得现找个公事来讨论。 她跳下床,拿来剧本,选了一段拍给许言臣:“求助!我国成立三十年时的女外交官气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不会。[图片]” 刚发过去,顶部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回这么快。难道就非得她主动么。 陆珂心情微妙。 许言臣:“态度端正大方,沉着坦然。反应灵活敏捷,随机应变。回答简明扼要,有理有据。” 陆珂:“以那时候的国力,言辞不需要委婉一点吗?” 不知他是不是正在忙,发来一段语音:“国人的脊梁始终是挺直的。底线不放弃,骨气不能丢。” 除了剧本再无废话,的确是公事公办。 眼见着对话即将结束。她问:“你嗓子有点沙哑,感冒了?注意身体昂。” 许言臣:“快好了。” 陆珂:“多喝热水。” 许言臣:“好的。” 陆珂:“本仙女去洗澡了。” 许言臣:“好的。” 字数急剧减少。只谈公事不谈感情?陆珂把手机摔到床尾。黄时雨两口子说的什么玩意,冷了他三天一点用都没有,好像只有自己被冷到了一样。 就很气! 突然间,一个可能在脑海里像闪电般划过,陆珂打了个激灵,扑过去打开手机,问黄时雨:“那个聊天记录,是P的还是真的?” 没有回应。 她暴躁了一会儿,练完一套瑜伽,出了一身汗,才看到手机上的信号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绿点。 许言臣:“刚才有点急事。你洗好澡了?” 第36章 红晕 像被雨打湿的水蜜桃 几天前, 许言臣收到表妹的小报告,说剧组里有人在追陆珂。 “正常。”他当时如是回复。 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有大把的追求者才符合常理。 不值得一个个跟他汇报, 浪费时间。 他补充:“少八卦,不要提前大妈化。” 凌晨时分,却被喉间的烈燥燎醒。 他回忆起刚才做过的梦, 在虚无缥缈中找到了一点影子。开了床头灯,拿来手机看时间,凌晨1:50。阿昏 陆珂跟他的最后一次联系,停留在三天前。 梦里她和别人结婚生子, 幸福圆满,他前去道声恭喜,醒来时却只余寂静空虚,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本以为是这段时间格外忙碌导致的热症, 喝点板蓝根就好, 第二天嗓子却低沉嘶哑, 差点连记者会都没能参加。 这一忙就忙了几天。 刚抽出点时间回复陆珂的问题,办公室又拿来稿子请他把关, 说参赞第二天要用。 核对完讲话稿去茶水间接水时,听到同事小陈在和国内的未婚妻打视频电话, 心肝儿宝贝你侬我侬的,一张脸上褶子全都挤了出来。 小陈见到许言臣, 把视频界面转过来:“妮妮你不是看了新闻一直好奇吗?这就是我们大使馆的许秘书。” 许言臣听到那边女孩子的一声惊呼, 一声你好,随后通话挂断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打招呼。 “你太帅了,她有点害羞。”小陈说。 “你们每天都聊什么话题?”许言臣不明白,情侣之间为什么整天有说不完的话。 该说的、必须说的, 其实不过寥寥几句,剩下的交流岂不都在浪费时间。 “什么都聊!”小陈说,“你上次英雄救美,跟人家没有动静了?” 许言臣沉默。 小陈为他扼腕:“不是吧你?多好的脱单机会!现在都放开二胎了,不要整天光知道加班,谈恋爱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 “消灭单身狗人人有责。”小陈拍胸脯,“老哥我有咱部里人手必备的秘笈,等会就发给你。学着点!早晚有一天能用上!” 许言臣回到办公室,拿了片阿莫西林分散片用白水送服,顺手打开小陈发来的文档。 <异地恋相处五条秘诀> 第一条,不要冷战,保持一定的联系频率,回复最好不低于六个字,尽量杜绝令人尴尬的语气词,比如“哦”“嗯”和“好的”。善用疑问句制造话题。 没有冷战。频率过关。但语气词…… 目光投向之前回陆珂的两个“好的”。 他当机立断,给陆珂发了条超过六个字的疑问句。 -- 陆珂的第一反应…… 点开许言臣头像看朋友圈,确认是否被他人盗号。 界面显示“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风格仍旧简洁。 只是封面从原来的夜空换成了一座雪山,山间一排锁,看起来格外眼熟。 这不是……他们一起爬的山么。 她还挂了把锁,许愿早日成为许太太。 陆珂眨了两下眼睛,确信自己没花眼。 还好不是两三年后她嫁给别人生了小孩,他再发来问候。 奇迹就这样发生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令人觉得不真实。 陆珂打定主意。她不能白等那么久,要矜持,要淡然,要有见过世面的娇矜。 三分钟后。 陆珂:“有事?” 发完,她对自己的言简意赅很满意。 没一会,许言臣直接发来了语音通话邀请。 陆珂心跳漏了一拍。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会出事了吧? 这几天H市大雨滂沱,相隔千万里的尼格尔也阴雨连绵。许言臣伤口刚愈合,又碰上感冒,以尼格尔的医疗条件实在让人担心。 她顾不得多想,迅速接起来:“你肾疼了?” 许言臣窒住,有些无奈:“没有。问问你剧本还有没有哪里不懂,这两天外事活动多,一直在忙。” 陆珂还是担心:“你感冒真好了?” 许言臣:“你等下。” ——异地相处秘诀第二条,报备日常,最好开视频聊天,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的微情绪。 他挂断语音,直接拨了视频电话。 陆珂:“???” 陆珂:“!!!” 外国的感冒病毒,会影响人的脑子? 行动却比思维还快,脱兔一般奔到镜子面前梳头发,又从卫生间飞奔回来。 路上脚趾还踢到了床尾的木柱上,脚趾连心,心脏又开始在胸腔嘭嗵作响,她骂了声:“狗登西,不争气!别跳了!憋住!” 点接通的时候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有点抖,有点冷,有点脱离掌控。 仿若帕金森提前五十年。 “嗨老铁。”少女刘海有些湿,脸上的汗珠被灯光照得发出微光,肌肤白里透红,像被雨打湿的水蜜桃。 许言臣眉心微蹙:“你洗完澡不擦干?” 陆珂方才想起她之前的随口一说:“啊,刚才没洗,做瑜伽了。出了一身汗。” “先去洗澡。”许言臣这几天患了重感冒,知道生病的不便之处,“不要着凉。” “春捂秋冻!现在就是要冻。”陆珂说,“我身体好着呢,放心。” “上次发烧还不愿意打针的是不是你?”许言臣眉头皱得更紧,“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想一出来一出?” 陆珂坦然胡扯:“山溪涨退,人心反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害,就是玩儿。” 见许言臣不说话,她有些得意:“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有文化?” 她最近真的有在好好读书。除了背剧本,文中提到、没提到的女外交官看过的书,她全都找来看了一遍,为的就是能更了解人物性格。 许言臣笑了声,声线低醇。在她炫耀的小表情里开口—— “《增广贤文》是古代儿童启蒙读物。” 言下之意,学渣你飘了。 陆珂:“哼,我的心很厚,你一刀扎不透!” 许言臣眼中带笑,手指成拳凑在嘴边,略微偏过头去,轻咳两声。 陆珂却更加焦急了:“你咳嗽的时候没别的地方不舒服吧?不行还是回国吧?等身体彻底好了再说?” “没事。”许言臣说,“我心里有数。” 他一向有自己的主见,陆珂不加以勉强:“那你早点休息。多喝热水。” “等下。” “……嗯?” “不要老怀疑我的肾。”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窗外正是满月。整个城市被洗刷一新,隐约有伏凉的鸣叫声从远处的大树上传来。 陆珂把玻璃窗推开了些,隔着纱窗看月亮。 丝绸般的纯白柔光悄悄覆上她的墨色长发,将整个人都笼在一团朦胧的雾气里。 “真特么冷啊……”她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文艺路线不适合我。” 自说自话间,莫名其妙傻笑起来。 凉风穿堂而过,面上的红晕许久未曾消减。 -- 兴奋过度,引发失眠。 陆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第二天上午的戏没有她的场,干脆起来继续背剧本,一直背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也不知道到底记住了多少。 睡得昏昏沉沉,门铃却在这时响了,一遍又一遍,尖锐直击耳膜。 陆珂往被子里钻了钻,挡不住吵闹的声音,烦躁得揉乱了头发,过去开门。 猫眼里出现立秋急切的脸。 “怎么了。”陆珂双眼无神印堂发黑。 立秋愣怔两秒,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探头探脑小心翼翼:“里面有人?” 陆珂被她气笑:“有个鬼。没睡好。有事说事。” “岚姐说,明董要来剧组探班。现在已经快到了。” “探谁的班?” “岚姐说是你的。” “噢。”陆珂脸色不变,甚至打了个呵欠,“知道了。” “董事长亲自探班哎!许秘书的妈妈!!你未来的婆婆!!!”立秋提醒她,“你不梳妆打扮一下?” 陆珂迷瞪着眼,被她啰嗦得有些烦,挥手,“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我再睡会。” 她梦游一样飘回大床,扑倒在上面,连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 立秋在沙发上坐了会,终究是坐立难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小时后,陆珂清醒了。 她顶着一头爆炸毛,和坐在床尾的立秋大眼瞪小眼。 “……明董什么时候到?” 立秋无言,指指沙发。 那里坐着个美人,模样跟许言臣有几分相像,但气质更温和些。 只是母子俩即使容貌出色,不笑的时候,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哎呦。”陆珂闭上眼睛躺了回去,顺手捞过来被子把自己捂上,“这梦做得好逼真。” -- 被自己闷醒的陆珂草草扎了个丸子头,素面朝天,吃着王岚给她买来的早餐。 其他人早已出去,只剩了她和明华。 陆珂:“这小笼包挺好吃的,肉馅儿的,里面还有白芝麻,您要不要尝一点?” “吃过了。”明华说,“许言臣最近可跟你联系了?昨晚我给他打电话,总显示对方忙。” 昨晚忙…… 陆珂点头:“他最近感冒咳嗽,让他回国也不愿意回。” 惊觉刚刚的语气好像儿媳在跟婆婆告自己老公的状,突然被包子噎得呛咳。 明华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吃慢点。” “他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 “非要服从安排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受伤了总该回国了吧?天经地义吧?我只是跟他爸提了提,人家说要公事公办。许言臣就更问不得了。”明华揉着眉心,“老的老的不听话,小的小的管不住,你说说——” 陆珂想了想:“您跟我爸的状态倒是很像。” “怎么?” “您看,我们家吧,我呢不听话,我妈常年不回家,我爸有钱不知往哪儿花,睡眠质量超级差。” 明华被逗笑:“你妈妈干什么工作?” “脑科医生。G市脑科南闻雅,不知道您听说过没。” 明华有点印象:“是给小九她男朋友做脑部手术那位?” “对呀。我们家就是这样,我妈妈负责治病救人,我爸爸负责挣钱养家。您和许叔叔只是颠倒过来而已。”陆珂喝完最后一口小米南瓜粥,抽了张纸巾擦嘴角,“人生不就这样吗,互相迁就一下呗……” “迁就不下去呢?” “一拍两散嘛。”年轻人总是比较果决,“凭啥老让咱们女同志迁就啊?” 明华笑起来:“你说的有理。” 这么多年,她习惯于迁就许致安,两人总是分散了又重聚,相见后再别离。 但要提到一拍两散,她愿意,那人却怎么也不愿。 现在又多了个离婚冷静期,连法律都在帮他。 “你有时间劝劝他早点回来。”明华说,“我也不怎么想管他,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前提是得有命在吧?” “他未必听我的啊。” 明华挑眉:“我等着看你的本事。” 送走明华,陆珂收到黄时雨的微信:“聊天记录是真的。” 陆珂:“十点半了姐姐!早干嘛去了?” 黄时雨:“我是盛远川,她还在睡。” 陆珂:“!!!” 陆珂:“拉黑!” 黄时雨:“别多想,昨晚她关机赶稿,后来我催她睡觉了。” 陆珂:“哦。” 还是单身好,熬夜熬到猝死,都没人管。 下午去拍戏的路上,绵延数日的阴天突然放晴。 报亭老板正把今天的报纸摆出来,陆珂多看了两眼,目光便停留在国家日报上。头条版面右下角有尼格尔局势的社评,署名……许言臣。 她扫码付了钱,买了下来。 第37章 团宠 早生贵子 片场气压很低, 文导正大发雷霆。骆相闻在他面前垂首肃立,态度恭顺。 文导骂完骆相闻,炮火又转到时简身上。 影帝都要挨训……一时间整个剧组没人敢说话。 陆珂问在一边坐着看剧本的春华:“姐, 他们怎么回事?” 春华:“小骆上一场被时简压了气势,没演好,NG了十一次。” “十一次?!”陆珂更谨慎了, “咱要不先过一遍台词?” 春华没有对词的习惯。她屈起食指敲敲脑袋:“都在这。” 天赋异禀,人间参差……陆珂扁扁嘴。 春华看陆珂那样儿就想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挨文导的骂很正常,他是想提点你,是在帮你。” “你们的记忆力都怎么练的?妈生的?” “你不如问问许秘书。”春华说, “在尼格尔时我请教过他一个外交方面的问题,他连在剧本哪一页哪一场都记得清清楚楚。” 骆相闻挨完骂过来,仍旧笑嘻嘻的:“两位姐姐聊什么呢?” 陆珂:“聊挨骂。” 骆相闻一脸大方:“莫怕,我把火力都给你挡住了, 文导没有那么多词可以骂, 一会你放心地上。” “谁说我会挨骂了?”陆珂卷起剧本敲他的头, “人家都是先富带后富,你这算个der!” 骆相闻满不在乎:“新人被影帝碾压不丢人!” 陆珂冷笑:“那你等着继续NG吧。” “怎么的呢?简哥今天心情不好?” “你多喊春华姐两声姐姐, 看简哥会不会把你碾成骨头渣。” 骆相闻恍然大悟,还想再贫几句, 又被文导叫去训话。临走前不忘比了个加油手势,用口型说:“淡定, 小菜一碟。” 春华:“看, 小骆心态多好。” “他一条九漏鱼,心态能不好吗。”陆珂继续死磕剧本,“他追求好玩,我只要完美。” “你觉得什么样才叫完美?”春华说, “表演没有完美,艺术永无止境。” 陆珂有些不确定:“起码拿几个影后吧?” 可能在许言臣心目中,等她拿了影后,就“是时候”了。 她还等着他跟自己表白呢。 “你最近这么拼命就为了拿影后?” “为了爱与自由。”陆珂说。 -- 下午的第二场是春华和时简的对手戏,陆珂的台词不多。影帝影后入戏气场强大,直接带陆珂感受了一把过的滋味。 这场之后,是全剧的一个小高潮,骆相闻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周绍钧要跟虞晓禾表白。 骆相闻表现得比第一场要好多了。热血青年坠入爱河急成毛头小子,那眼里的真诚不掺半点尘沙。 倒是陆珂开始频繁NG。 第八次喊卡的时候,文导摔了剧本。 “搁这背课文呢?!我要是想找会背课文的,去高中一抓打一把!” 陆珂自己也闹不明白,她向来尊重老前辈,但直性子又让她忍不住实话实说:“剧本里不就是拒绝周绍钧了吗,拒绝就完事了。还能怎么演?” 文导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还要我教你?” 春华忙把陆珂拉走,时简扶着老爷子顺气,怕他血压飙上来中风。 “不是说剧本里写什么就演什么,那是表演的第一层。你觉得虞晓禾对周绍钧有没有一定程度的好感,或者喜欢?” “有是有。”陆珂承认,但还是不理解,“但是拒绝一个人的时候难道还要表现出喜欢他?明知道没有结果,还给人家希望,那不是绿茶婊吗?” “不是这一部分。”春华说,“这块你的想法是对的。但虞晓禾拒绝周绍钧之后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眼神里会不会有挣扎?行动上是不是会表现出不安?” 见陆珂眼里的迷茫渐去,她补充:“咱们是演员,观众看不见你心里的情绪,必须借助外部表现方式让他们看懂,哦,原来虞晓禾的内心是柔软的,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冷血理智。” 陆珂的疑虑被她点破,崇拜:“精准啊!我怎么想不到这一层?可能这就是我单身这么多年的原因?” “有些经验源自于阅历。”春华拍拍她的肩,“经历过心神俱裂,才参透七情六欲,不划算。不懂也是好事。” 时简过来是恰好听到这么句发言,对着影后的脑袋揉了把:“什么经验阅历,你才比她大几岁。” 转头却朝着陆珂绷起脸,语气严肃:“还不快去跟文导道歉?多跟你春华姐学学,她才比你大几岁?” 陆珂:您自己品品,两句话自相矛盾不? 时简疾言厉色:“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这丫头从小大大咧咧爱闯祸,成年了也没个消停。刚才他劝说很久才帮文导顺了气。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九十度鞠躬道歉。”何德何能,惹得导演动怒、再被影后影帝亲自教导。 时简目送她离开,换了副面孔,从口袋里拿出个暖宝宝,撕开递给春华。 “身上不舒服怎么不请假?” 春华伸手拧他脸皮:“我看看怎么长的?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 陆珂跟文导诚恳得不能再诚恳地道完歉,怕老爷子生气,主动从旁边折了个小竹枝过来,递给文导:“是我犯浑,您要是不解气,就教训我吧。千万别把您自己气着了。” 倒真像小学生那样伸出手来。 文导本就拿她当孙女看待,也不虚言,接过竹枝对准她手心就抽了一记:“戒骄戒躁!你就欠缺两个字:琢磨。这条路你要是想一直走,就不能浮躁,一定常琢磨,常动脑子!” 陆珂嘶了声,手往后缩了缩,又端端正正放回去:“您消气了吗?” 文导把竹枝递给她:“留着自警吧。我老了。有时候对你们严厉一点,只是因为没那么多时间了。” 谁不想对好苗子循循善诱、当个和蔼的老头呢? “我知道。”陆珂承认,“是我太急于求成了,性子太急。” 接下来的拍摄,有NG,但在文导能接受的范围内。 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一天,陆珂深感度日如年。 收工后,立秋拿来消肿的药膏,陆珂接了,却没急着抹。 手心那道红色凛子鼓起来,被一下午的汗蜇得又辣又痛。 还真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不容易呢。 她对着那道伤痕拍了个照,发给许言臣:“今天性子有点急躁,被文导罚了QAQ” 许言臣:“能惹文导生气,你不简单。” 陆珂发过去两个大哭的表情:“我也不想啊。已经在奋力赶了,行业标杆追不上啊。” 许言臣:“可以再奋力一点。” 陆珂:“嗯嗯,我是女强人,不需要安慰。” 许言臣:“哦。” 陆珂:“哦??” 陆珂:“你哦我???” 陆珂:“女孩子说反话,意思是她想要。” 许言臣:“[分享音乐]相信自己” 陆珂:“……” 可能有什么毛病,她哼着“相信自己~~喔~~”给自己上了药,又通读了一遍剧本,沉沉睡去。 大洋之外,许言臣和同事刚从尼瓦家里出来,文件包里夹着一片干枯的树叶,神情严峻。 -- 片场的风云起伏不知被谁录像放到网上。 断章取义地截取了陆珂说骆相闻“九漏鱼”,在春华面前说“起码拿几个影后”,以及后来跟文导顶嘴时说的那句“还能怎么演”。 陆珂一觉醒来,遭遇从业以来的最大公关危机。 如当头棒喝,如旱鸭溺水。 她登了微博,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那些嘲讽的话语刺得眼疼。 “说骆相闻是九漏鱼?小骆毕业于不莱梅音乐学院!这姐讽刺别人时不先做做功课?” “她自己不是选秀出道的吗?粉丝没给她氪过金?噢,H大毕业的,人家高贵。” “光买陆小公主一张电影票算什么粉丝?不买够十张,等着被开除粉籍!” “学生党又怎么样?拿两杯奶茶的钱出来看陆影后的电影很难吗?” “楼上的,陆影后现在还没拍过电影。” “你们不打榜,谁来成就姐姐当影后的梦想?” “还能怎么演?文老爷子说是我教你还是你教我啊?” “以前超喜欢《明着追》,现在对夏夏的滤镜都快碎光了……看时影帝对她态度也不算好……真的关系不怎么好吧……” …… 陆珂一条条看完,发了微博:“氪金没必要,我自己有。杠影后言论也没必要,和春华姐很熟,在开玩笑。文导那里是我沟通不当,已道歉且获得原谅。另:真要氪的话,你们氪学历吧。” 有相信她人品的铁杆粉丝开始自报家门:“清大医学本硕博连读。” “交大选手发来问候。” “高三党呜呜呜,学霸们可以帮我解一道物理题吗[图片]” 很快又被恶言恶语压下去。 …… 没过多时,牡丹剧组相继发声。 骆相闻V:【姐姐说的是,我确实是九大常青藤联校漏网之鱼。@陆珂】 春华V:【姐妹俩说句俏皮话,值得被公放?继续加油,未来可期@陆珂】 时简V:【熊孩子是有招黑体质吗?什么时候能不用帮你辟谣?@陆珂】 牡丹盛放时电视剧V:【片场视频外泄须付法律责任,已追查IP。别怕,大家都在@陆珂】 微博自从爆了之后就一直在炸,陆珂是不是招黑体质不知道,是团宠倒是真的。 最后让微博瘫痪的,是文导亲自发的一条微博。 文从野V:【关门弟子,从严要求,根骨尚可,且多琢磨。@陆珂】 被文导亲自认证过的徒弟,这么多年来就只有春华和时简二人。现在文导亲口承认了陆珂,不啻于公然反驳了网友的叫骂和误解—— 我教的徒弟我罩着,只有我能骂能训,别人不行。 -- 黄时雨婚礼的前一天中午,陆珂推掉了所有通告,陪黄时雨在家讨论结婚当天怎么把气氛搞起来。 巨巨一直寄养在黄时雨家,已经有点认不出陆珂了,自顾自趴在地上玩球。 陆珂带着它最喜欢的牛肉味狗饼干,拉拢了半天,巨巨才愿意让她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剧组宣传你都不去啊?”黄时雨有点担心,“你师父会不会觉得你不敬业?” “杀青了。怕啥。”陆珂从网上找到<整蛊新郎的一百条小技巧>,看得津津有味。 她回头问黄时雨,“你家有方便面吗?” “可以让老黄去买。怎么了?” 陆珂:“让盛远川跪方便面啊,跪碎了才算数。” 黄时雨:“……男儿膝下有黄金。” “恋爱的酸臭!”陆珂撇撇嘴,“还有这个,保鲜膜。用脸撑破保鲜膜才能过关。” “这个不行。”黄时雨拿打气筒打着红心气球,“川哥刚做过手术,尽量不要太刺激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看了两条,陆珂突然想起什么:“伴郎定谁了?” “我哥啊。” 陆珂心里警铃大作:“你有几个哥哥?” “知道你想问啥。”黄时雨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位。” 陆珂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会儿觉得能见到许言臣挺高兴,一会又因为他没跟她透露过自己要回国而耿耿于怀。 直到第二天,两人在酒店大堂的电梯里狭路相逢。 陆珂:“呦,这位先生这么眼熟呢?跟我跟到这儿了?” 许言臣:“我是伴郎。” 说话间还拿出了喜帖,古典红鎏金的封面,内里是新人的字迹。一道大气凌厉,一道清隽乖觉,末尾还画了两人的Q版小人。 一模一样的喜帖正躺在陆珂包里。她把包紧了紧。谁还不是个伴娘了? 偏偏忍住了不说。 - 新郎父母双亡,倒是外公家来了不少人。宾客们见到拿过军功章的傅老爷子,对新郎的家世背景多了几分艳羡。 陆珂在男方亲戚席见到了春华,提着裙子跑过去:“春华姐,这么巧?” “我是新郎的表姐。”春华说,“是巧,你是伴娘?” “对啊!新娘是我闺蜜,大学室友。我包先放你这可以吗?一会要拿戒指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春华颔首。 司仪以贯口开场,婚礼满满都是温情,只是盛远川从黄父手中接过新娘的手时,两个男人都红了眼眶。 陆珂眼睛通红,被许言臣看进眼里。 趁没上台,没人注意这边,许言臣轻声:“又不是你结婚,哭什么。” 就扫兴!陆珂的眼泪一下子憋了回去。 她倒是想结婚!要不是喜欢他!她满20就领证!21就生娃娃!顺利的话42岁就当上奶奶或者外婆! 哪至于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要当多少次伴娘、接多少次捧花,还不一定能嫁掉。 到底是哪个人吃饱了撑的,马克思主义不够学吗?还研究出不婚主义? 许言臣低声提醒:“上台。” 黄父已经下来了,新娘新郎要往前走,陆珂连忙跟上。伴娘裙有点长,为了迁就黄时雨的身高,她今天穿的平底鞋,着急之下不小心踩到裙摆,脚下一个趔趄。 许言臣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他力气有点大,陆珂的胳膊被他攥得痛了,小声:“没事,快跟上。” 好在只是一个小插曲。 许言臣松开手,五指虚虚成拳,指腹温热的触感却一直残留,肌肉仍记忆着她的软嫩莹润,哪怕现在只是握了一团空气。 司仪:“我们伴娘看到好姐妹结婚,自己也有点着急啊,大家来点掌声鼓励鼓励。” 掌声如雷。 如果伴郎不是许言臣,大概陆珂在婚礼现场摔个大马趴都不会脸红。 可现在,她胳膊上余痛仍在,偏偏耳尖,听到许言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醇短暂的笑,脑子里烧得轰轰烈烈,脚趾恨不得在原地抠出太阳系。 黄时雨请的司仪不是一般的司仪,该人在婚庆界以铁嘴闻名。婚礼前就说好了,一定撮合伴娘伴郎。 没过多久,司仪又开始作妖。 司仪:“各位来宾,让我们举起手中的酒杯,献上我们的祝福,祝新娘新郎新婚——” 众人:“快乐!” 司仪:“祝伴郎伴娘百年——” 众人:“好合!” 司仪:“祝两对有情人早生——” 众人:“贵子!” 待到坐下,很多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味来,后面说的是——伴娘伴郎? 场内传来善意的哄笑声。 到了抛手捧花环节,只有一个伴娘,新娘子废话不多说,直接把花递给了陆珂。 陆珂悄悄看了眼许言臣,那人眸光清淡,甚至抬手给她鼓了个掌。 ……玩这么大么。 她也不甘示弱,举起手捧花跟他示意,明晃晃的炫耀。 -- 婚礼圆满结束,陆珂的使命完成,她催着黄时雨和盛远川去了新房,自己喊立秋开车来接。 立秋问:“回华安城住吗?” 陆珂拆掉头上的伴娘头饰:“先去黄家接上许巨巨。” 许言臣正在帮小姨和姨夫善后,婚宴之后喜酒还余几箱,两口子为着酒是退掉还是留着自家喝在门口争执不休。 陆珂到时,黄家父母的辩论赛刚告一段落,黄母赢了,酒退掉。许言臣把酒的品种和名称在记事本上做好记录,递给黄父。 许是忙热了,他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 黄母先看到陆珂:“可可,你回来接巨巨?” 陆珂没来得及说话,许言臣被水呛住了,他咳了几声,视线对上她的:“你还没给狗改名字?” “……这不能怪我。”陆珂说,“它可能习惯了,喊别的都不理。” 有本事去怪狗啊! 她很快唤了巨巨上车,巨巨在黄家住习惯了,咬着门框怎么都不愿意走。黄母突然来了灵感,把它吃饭的不锈钢饭盆和平常玩的球都拿过来,巨巨才松口,顺着陆珂指的方向跳上了车。 陆珂也上了车,跟许言臣告别。 “你们回华安城?”许言臣出声,“带我一程。” 黄父诧异:“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今天喝酒了,不能开车。”许言臣说。 黄父:“那你车放在这也不方便,不如直接叫个代驾——” 黄母戳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眼色:“酒对完了吗?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和蔼地看着许言臣:“臣臣,你把车钥匙留下吧,等小川明天不忙了,我让他给你开过去。” 许言臣应声,在陆珂复杂的眼神中打开后座门,长腿一跨,坐了上去。 陆珂只是想接小巨巨回家,没想到还带上了大巨巨。 后座两人一狗,许言臣对许巨巨扑上来舔他脸的事情记忆犹新,上车就离它远了点。 许巨巨张大嘴巴,流着哈喇子,紧盯着许言臣的裤\裆,目光如炬。 陆珂都有点看不下去,她试图伸手去捂住许巨巨的狗眼,许巨巨却如离弦之箭,朝许言臣一个猛扑,把他扑倒在后座。 许言臣防备不及,后脑勺磕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他来不及起身,许巨巨又开始在他脸上起劲地舔了起来。 陆珂想拽狗绳,可惜一上车她就把绳子解了,只能努力地抱住许巨巨的腰往后拖拽。 这样一来,恰恰感受到许巨巨在一拱一拱,精神极度亢奋,动作极度少儿不宜。 她趁乱抬头看了许言臣一眼,发现那人脸色已黑如锅底。 陆珂大喊:“许巨巨!老实待着!” 许巨巨一个激灵,安静了。 于是陆珂从许巨巨身上下来,许巨巨从许言臣身上下来。 许言臣太阳穴的青筋直跳,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异地相处秘笈第三条——互相信任,创造机会见面,给对方惊喜和安心。 惊喜? 安心? 呵呵。 两个人最亲密的距离,隔着一条狗,还不如狗的动作旖旎。 华安城上灯火通明,被关在阳台上的许巨巨叫了一声,又踏着肉垫挪来踱去。 从来山水有相逢。 第38章 凡夫 许长老今儿开窍了? 陆珂对着玻璃门外吐舌憨笑的许巨巨拍了张照片, 发给许言臣—— “冲动的惩罚。[图片]” 发完觉得肚子有点饿,又补了一条:“今天吃饱没?要不要加餐?我打算弄点夜宵。” 婚宴流程繁琐,不光新娘新郎吃不饱, 伴娘伴郎也一样。 一墙之隔,许言臣拿出之前留下的存货。那些保质期短的东西,他走之前都寄给明华了, 只留了一把面条、一瓶油和一袋盐。 为的就是万一突然回国,能有东西果腹应急。 餐厅吧台椅上的手机总是震,他拿过来扫了眼,回复:“你会做饭?” 夜宵?像之前在这边时发给他看的那一坨紫绿色面条? 陆珂回得很快:“要不你做?” 做饭不重要, 重点是见面。 许言臣看了下桌上那点东西:“我这没什么食材。” 陆珂:“我有,我拿过去!” 许言臣给她开门,见她只拎了一个小袋子,问:“就这点?” “够吃够吃!绝对够!”陆珂自来熟地换上一次性拖鞋, 从袋子里掏出两包螺蛳粉, 两根火腿肠, 递给他。 许言臣以为她会带点青菜和蛋之类的过来,见是螺蛳粉, 握着她双肩,把人转了个方向:“太臭。自己回去下。” 陆珂哎哎哎乱叫, 到了门那里,死死拉住门把手:“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没兴趣。”许言臣伸手去掰陆珂的手, “想来聊天可以。你自己在那边吃完, 洗好澡刷好牙再过来。” 陆珂眼见着门快被他打开,当机立断,松手抱住了他的胳膊:“你这样说,我会想多。” “什么?”许言臣被她胸前的绵软蹭得思绪停摆, 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许长老今儿开窍了?想让我洗白白刷香香再过来?嗯~?” 陆珂一向是什么虎|狼之词都能说出口的,那个暧昧非常的“嗯~”刚说完,她满意地看到许长老的表情有了轻微的不自在。 “小姑娘家……”许言臣抽了下胳膊,没抽出来,“你先松手。” 现在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陆珂无赖地抱得更紧了:“你陪我吃粉我就松手。” 许言臣叹了口气,哑声:“你不松手我怎么刷锅。” 陆珂眉眼弯弯,跟着他一路来到厨房。 厨房窗明几净,料理台空无一物,冷锅冷灶,显出几分冷清。 许言臣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陆珂拿了个围裙过来,戳了戳他劲瘦的腰:“低头。” “……”被戳过的地方像被毒蚂蚁叮了一口,酥痒在血液里弥漫。许言臣闭了闭眼,忍住了把她打包扔出去的冲动。 “快点呀。”陆珂催促,“你这白衣服,一会崩到油不好洗。” 许言臣依言低头,由着她把围裙套在他身上。陆珂又绕到他身后,双手从他腰侧捞过围裙系带,在身后打了个蝴蝶结。 煮螺蛳粉是个很简单的事儿,按照说明操作,熟了便可,不需要任何厨艺。 放笋包和汤包时,许言臣把油烟机的档次选到最大,仍嫌不够,把厨房的窗也打开,又从置物柜里拿了两只口罩戴上。 陆珂长这么大,头一次见有人戴口罩煮螺蛳粉。她在油烟机大功率的轰鸣声中笑了一阵:“你这就是格局浅了。良药苦口,逐臭寻香,懂不懂?人生的滋味又不是只有酸甜苦辣。你参悟参悟。” 许言臣只露出眼睛,被熏得没心思跟她贫嘴:“辣椒油放多少。” “你不是不太能吃辣?放一小半吧。” 正说着,餐厅传来视频通话邀请铃声。 许言臣正忙着,腾不开手,指挥陆珂:“你去看看。” “密码是什么?” “5853。” 陆珂输入密码,辨认了一下左上角的名字:“蜡笔小新头像的——尼*小陈?” 许言臣:“尼格尔大使馆的同事。你接吧。” “不会泄露你们的工作机|密吗?” “不会。”许言臣大概知道小陈想说什么。 小陈跟未婚妻例行请安之后,想到了同样回国的许言臣,出于同事之谊,打个视频过来提醒他快趁着回国的时间找找女朋友。 视频接通的那一瞬间,小陈的心脏差点停摆。 对面不是许言臣那张冷淡的脸,反而是一个笑靥甜甜的女孩子。 一个容貌昳丽的……女明星。 小陈闭上眼睛再睁开,闭上眼睛又睁开:“我的妈呀!我打错了?” “我不是你妈。”对面朱唇轻启。 “啊!!!活的!!!”小陈神智回笼,“弟妹好,我弟在干嘛呢?” 陆珂对这个称呼很满意,镜头转向许言臣:“他在煮夜宵。” 小陈看到戴着口罩的许言臣,艰难开口:“不知道还以为是煮屎呢。” 许言臣:“……” 陆珂:“……” 小陈:“我弟手艺不错的,之前部门聚餐,大家都迷上了他的烤肉——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生化武器?” 陆珂:“螺蛳粉啊。” 小陈:“沃特???” 小陈:“弟妹你方便换个房间吗?我跟你讲点事儿。” 许言臣一只手关火,腾出手来拿手机:“没事就挂了,别听他胡扯。” 陆珂抢先一步,如离弦之箭冲到书房,顺手把门带上:“快说快说!” 她兴奋至极,感觉即将听到什么秘辛。 小陈轻咳一声,打算将前尘娓娓道来,陆珂听到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催促:“快点他快进来了你三句话说完!” 小陈:“在使馆宿舍有同事煮螺蛳粉整层楼都带着碗过去蹭饭!只有许言臣被那味儿熏得受不了连夜去酒店开房住了两天才回来!” 他一气呵成,陆珂还没来得及反应,许言臣开门进来了。 小陈:“两句话说完了,我挂了啊哈哈,你们晚上多吃点哈,吃饱了好为国家做贡献。” 陆珂挂断之后,问许言臣:“他说的什么,什么贡献?” 许言臣避而不答,转身出门:“面快坨了。” 陆珂紧跟:“什么为国家做贡献?” 许言臣停下来看着她,目光灼灼,在她好奇求知的眼神中开口:“光盘行动。” * 尼格尔大使馆。 同事路过,见小陈魂不守舍,一拍他的肩:“去个茶水间回来失恋了?被退货了?” 小陈猛得弹起来:“瞎说什么!我是震惊!咱异地恋阵营再添一员猛将!” “哈?谁?”周围竖起几双耳朵。 “咱们的高岭之花许秘书……” “嘁——不可能。”众人一脸上当,瞬间该忙啥忙啥去了。 “哎!鳖走啊!我说真的!哎!” …… * 陆珂挑了一筷子粉,吸溜,打了个抖:“啊!嗦粉就是快乐~” 螺蛳粉袋子上写着【可可家】,许言臣突然想到陆珂的粉丝群名——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 “这螺蛳粉是你家开的?” 陆珂:“是啊。我超爱吃,我爸就开了家店。配方照着我的口味改良了。后来火起来了,就开了厂,现在线上线下都有——你刚知道?” “嗯。” “我说,你能不能摘掉口罩?”陆珂说,“你这样我吃着都没食欲。” “不是喜欢吃吗?锅里还有。” “那我会吐的。”陆珂放下筷子,跑到厨房给他盛了一碗,顺便把他的口罩往上捋了捋,只露出嘴巴,她夹了一条粉放在勺子上,“真的,你尝一口,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乖,张嘴,啊……” 许言臣:“就一口,然后别再烦我。” “好说好说。” 他低头吃了那勺粉。陆珂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见他没什么异状:“怎么样?” “再帮我拿双筷子。” “你不是有吗?”陆珂定睛一看,刚才喂他用的筷子是自己的…… 她默默放下:“啊哈,晕头了,我去拿。” 许言臣却突然伸手:“算了,这个给我用吧。你再拿双新的。” 两人静默吃粉,陆珂面上像敷了层腮红,额头微微沁出汗来。 许言臣吃得比她快,没多时就解决了一整碗。 “辣?” 陆珂摇头,往嘴里机械塞粉,像个无情的干饭机器。 他为什么能面无表情地用她的筷子吃饭?洁癖此刻退隐了? 许言臣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吃完了?” “嗯。” “去刷碗吧。” “???”陆珂满脑袋问号,“你的绅士风度呢?” “你也不是淑女。” “我刚吃完饭,总得休息一下吧?” 许言臣的手搭在桌面上,干净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可以。”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挂钟:“聊聊,五分钟。” 陆珂抱臂闲散地向后靠在椅子上:“呦,您还按时计费呢?” 许言臣显然是个高效党,不会让一秒钟的光阴虚掷,开口就直击重点:“你之前说打算参加国考,刷题刷得怎么样了?” 陆珂迷茫:“……我说过?” “你说你要进外交部新闻司。”或许他们可以成为同事,驻外也能去同一个国家。 陆珂在他的黑眸中看到了坐姿不端、态度随意的自己,抿抿唇,坐正了:“我下载过刷题软件,但是你知道的,写申论作文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仿佛在跟导师汇报项目进展。 “那你从明天开始练习申论。”许言臣说,“不用太长时间,每天抽半小时,就社会热点话题写出自己的感想,能写多少写多少,然后发给我。我帮你看。” “我——” “嗯?行测也需要?” “不不不没问题。”陆珂逃也似地起身,“我去刷碗。” 许言臣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陆珂刷完碗,时间已经十二点:“我回去啦,明天还有通告。” “好。” “你什么时候回尼格尔?” “周六早晨。” “那,要多久再回国呢?” “不确定。” “噢。” 许言臣见她极力装作轻松自然满不在乎的样子,揉了下她的脑袋:“又不是不回来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给台本你都记不住。” “噢。”陆珂说,“我最近通告满,到时可能没时间去送你。” “嗯。” 许言臣洗了个澡,靠在床边看《了凡四训》时心想,螺蛳粉的味儿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人走屋静,满室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只是突然想起那双有些失落的眸子。 刚看完的书页恰好停留在那句:“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 * 陆珂回房后,刚才的那份失落劲儿早不见踪影。 她拿出一张纸,写上5853。 咬着笔头想,许言臣的密码,和什么有关呢? 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自己的,上网搜了一下明华的百科资料,同样不是明华的生日。 困意慢慢染上眉梢,她握着笔睡着了。 -- 陆珂所说的第二天的通告,是一档国民综艺,《快乐对对碰》。 献礼剧《牡丹盛放时》一经播出,收视不俗。 很多人一刷二刷还不够,还有带动朋友、家人N刷的。官媒、微博、颤音、朋友圈随处可见截图和短视频。 “很久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献礼剧了。” “头一次知道年代剧其实也可以这么吸引人……” “影帝影后顶流小花都有了,剧组是良心剧组,文老爷子的收官之作,能不支持吗?” “出生晚了,欠文导的收视率,现在补上!” …… 以正剧身份,力压古偶现偶和国外引进剧,成为年度精品爆款。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牡丹》做到了。 剧组趁热打铁,精挑细选地接了几个综艺。 陆珂、时简和骆相闻都上过《快乐对对碰》,只不过当时陆珂和时简一个剧组,骆相闻与白瑶是另一个剧。 当时还打擂台,现在却成了队友。而白瑶,从文导的剧组里被开除之后,只能接一些小广告,再也没有了上热门节目的资格。 气氛炒得很热,进入快问快答环节,主持人光哥问题也都很犀利,问陆珂现在对当时“起码拿几个影后”这句话怎么看。 陆珂:“不想拿影后的新人不是好新人。” 光哥看手中的提词卡:“那沟通失败那次,最后文导怎么原谅你的?” 陆珂:“我脸皮厚呗,负荆请罪。” 光哥:“之前在尼格尔,大使馆秘书救了你一命?听说你们还是学长学妹?今后会不会有可能?” 这是台本上没有的题……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节目组通常用这种方法增强节目的真实性,希望这样能和嘉宾擦出火花。 陆珂:“国家认证的英雄,我单方面可以。” 观众席炸锅了,起哄声和欢呼声盈满耳畔,时简向陆珂投来个“你行你真行”的眼神。倒是骆相闻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陆珂坦坦荡荡,面容皎洁,衬得身上的白裙几乎失却颜色。 节目最后,主题曲唱到尾声,有歌迷抱着一束白玫瑰上台给骆相闻献花,骆相闻突然举着玫瑰单膝跪地,看向陆珂:“国家的英雄离我们很远,但我可以做你的英雄。考虑一下我?” 这突如其来的示爱让现场炸开了锅。饶是老话筒光哥也有点控不住场面。 陆珂退后一步,着实吃了一惊。 她反应一向快,笑着说:“这花挺香的。” 却没伸手去接。 骆相闻手里的玫瑰一直举着,固执得有点天真。 陆珂背过身:“周绍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心里只有国家、只有外交事业。” 是用了剧中的台词了。 摄像机拍不到的角度,她看了时简一眼。 时简接收到求救讯号过来圆场,扶住他的手臂,暗中用力:“绍钧,天下女孩千千万,哥再给你介绍更好的。” 骆相闻叹了口气,借力起身。 天真过头了,不审时度势,就是不知好歹。他不想在陆珂那里彻底变成个令人讨厌的人。 节目尚未播出,一些小物料已经在粉丝群里悄悄流传。 “这期节目太有东西了,看完我又刷了一遍小牡丹。” “啊啊啊啊啊啊虐恋情深,相生相克yyds!” “小骆好坏我好爱!可惜小骆心有所爱。” “小骆对可可是单相思,可可对许秘书也是单相思。苍天饶过谁?” “不管!扛起相生相克大旗!” “这期节目真的能播出吗?” “为什么不能?宣传牡丹而已。应该都是有台本的。” “看着不像。可可有点慌了,给时影帝使了个眼色。yysy,时影帝反应真的快。” …… 节目过后,陆珂跟王岚提了这事,希望由公司出面让节目组把骆相闻表白这段删除。 她进娱乐圈只想干干净净地拿个影后,再把奖杯漂漂亮亮地放在许言臣手里,告诉他“是时候了”,不想有任何不必要的绯闻。 王岚问节目组要了样片,看完之后:“这段没什么啊?” 陆珂:“毁我清誉。” 王岚:“稍等,我请示一下。” 因为知晓明华对陆珂莫名的偏爱,王岚带着样片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明华听完来龙去脉,让秘书把样片投影到大屏幕,当看到那句“国家认证的英雄,我单方面可以”时,唇角微勾。看到最后,骆相闻向陆珂表白,明华笑出声:“现在的年轻人……” “要不要跟电视台那边沟通,把最后部分删掉?” “没必要。不是圆回来了嘛。”明华说,“正好对剧也是个宣传。” 王岚:“许理事要是看到了——” 明华:“那不更好吗,就该让他有点危机感。” 第39章 考察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亲亲呢! 陆珂本来以为, 就算她没能成功让节目组删掉,骆相闻那边肯定会想办法,毕竟骆相闻多少是个顶流。 于是放心地继续看王岚给她的几个剧本。 一个悬疑片《幻境之镜》, 一个文艺片《刺梨》,还有个商业喜剧片《惊喜约会》。 她花了一整天,把三个本子都看完了, 对选哪个仍拿不定主意,喊了许言臣帮忙。 “三选一还不容易?”许言臣拿了其中一本翻看,“高考选择题选项都比这多。” 陆珂:“盲选我会,但是想选个好的很难啊。” 许言臣看剧本的空档, 陆珂从网上买的蔬菜肉蛋也都到了。 她把能做的先做上,淘米放在电饭锅里蒸,把菜洗好,肉简单冲了下, 喊许言臣过去做饭。 “吃人嘴软, 你吃完饭就得帮我选。”活脱脱一个女霸王。 “你就只出食材?”许言臣把肉切成肉片, 动作熟练。 “我怕亲自做饭会把你毒死。”陆珂说,“看得怎么样?你觉得我适合接哪个?” “这几个本子质量都不错。”许言臣示意她将黄酒递过来, “看你想要什么了。” “我不懂。你帮我分析分析。” “一般来说,想从电视剧向电影转型, 都会先从接商业喜剧片入手。对演技的考验不大,但同样, 对提升演技的帮助也就没那么大。” “悬疑片呢?” “悬疑片吸引眼球, 但是非常考验演技。不是很适合新人。好消息是,导演是严明,或许有救。”基本上在严明那里待过的演员,演技都有质的飞跃。 “严明比我师父还严格吗?”这名字听起来都像教导主任。 “对。”许言臣之前在明华娱乐恰好见过严明试镜的现场, 好几个女演员红着眼睛出来。在他手底下演戏不容易。 “那这个文艺片呢?” 肉片下锅,激起油花,和青椒一起爆出香味。 许言臣颠锅的姿势像个大厨:“文艺片票房一般比不上商业片。” 陆珂知道这后面肯定还跟着“但是”,不等他说完:“文艺片容易拿奖!还能磨练演技!” “你自己有想法了?” “我接《刺梨》。” 四菜一汤。清炒油麦菜,老味肉片,荷塘小炒,西红柿蛋汤。 陆珂做的米饭放的水多了,有点像粥。 “毒不死人就行。”许言臣说。 陆珂对那道有点酸的老味肉片情有独钟,被许言臣提醒了好几次:“也吃点青菜。” 油麦菜味道也不错,但是是用蒜爆的,她怕吃过了嘴巴有味儿。 “真好吃。要不你包点饺子放在冷冻里,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能下。”说着突然想起来树叶书签的事,“你还说回国给我叠树叶呢,哪呢?” “秋天了,树叶都黄了。” “后来你有没有听说尼瓦的消息?他怎么样?”陆珂说完就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傻了傻了,大使馆工作那么忙,当我没问。” 她自言自语:“等有时间,尼格尔局势好起来,我得去看看他。这孩子别被我吓出心理阴影了。” 许言臣低头吃米粥,隐没了曾复杂过一瞬的眼神。 尼瓦全家死于一次轰炸。因为尼瓦的外祖母是C国人,大使馆也接到了消息。 房屋都被炸断半截,血、断肢和脑浆混在断壁残垣里,入目皆是残破。尼瓦被父母护在身下,可惜一家五口没躲过炸弹的威力,那具瘦小的身体也已经凉透,大眼睛仍睁开着,只是没了焦距。 尼格尔警官把这户的证照递给许言臣,证实死者身份。有片树叶在房证的塑料夹层里安静地躺着,岁月静好,与世无争。与现实照衬,是个极大的讽刺。 尼瓦的父母去世前紧拉着手,替他们收殓尸骨的人费了很大劲都没能他们分开,最后只能用一个裹尸袋装了送去火化。 大小裹尸袋被运上车的那一刻,陆珂发消息过来,说被文导教训了,白嫩的手心一道红痕,牵动了他在灾难面前格外敏感的神经。 回国见她的想法,无比强烈。 * 饭后。 许言臣翻看着《刺梨》的剧本。 陆珂刷过碗,在客厅铺了张瑜伽垫,打开电视边做有氧运动边看综艺。 一打开就是《快乐对对碰》,她看了会儿,待到许言臣从书房出来,节目已经放到了快问快答环节。 陆珂一个鱼跃弹起来,四处找遥控器:“别看!要脸。” “……”看来里面有什么不适合他听的。许言臣原本没打算看,见她反应这么大,来了兴趣。 余光恰好看到沙发扶手上的遥控器,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陆珂四处梭巡的视线。 电视里,光哥问到两人有没有可能,陆珂那句“单方面可以”被节目组简化成【我可以】并做出了巨大的爱心特效,时间轴被拉长,配乐“因为爱情”恰到好处地响起。 许言臣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陆珂终于想起做瑜伽之前把遥控放在了哪里,结果左看右看没有一点影子。 遥控器在许言臣口袋里安安分分地躺着,暂时不打算重见天日。 “别费劲了。”许言臣叫停她打算去关电源的动作,“已经播出了,我想看在哪不能看。” 陆珂想想也是,反正该删的都删了,最羞耻的地方也已经被他看完。转身去冰箱:“要不给你开瓶啤酒?” “冰水吧。” 陆珂把两杯冰水兑啤酒端过来时,许言臣仍坐在原地,气场却截然不同了。 原本的闲适自在变成低沉无言,他一动不动,像尼格尔那座终年积雪的艾尔皮斯山。 电视上,骆相闻正单膝跪地,玫瑰洁白耀眼,少年神采飞扬,字幕加大:国家的英雄离我们很远,但我可以做你的英雄。 她笑着接话:“这花挺香的。” 正是关键时刻,画面戛然而止,插播广告:“痛痛痛!贴贴贴!早贴早轻松~” “大力海苔,黑麦脆脆!我喜欢~” …… 胡特么剪辑!辣鸡节目组! 回头对上许言臣黑沉的目光:“花挺香的?” “……” 许言臣灌了口冰啤酒:“下次见到这人,你告诉他,国家的英雄离你不远。” 眉宇间烦躁明显。他本以为陆珂的追求者起码会按正常步骤来。这个毛头小子是谁?当谈恋爱还是求婚呢?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玩弄感情! 冰酒划过喉咙,喉结上下滚动,陆珂看着严肃的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陆珂:“我语文不好。” 许言臣放下杯子,拍拍身旁空档:“过来,我给你解释。” 陆珂不知道自己过去的时候有没有同手同脚。现在她无暇多想,脑子里虽然乱轰轰的,实际却什么具体内容都没有。 又乱又空、神游太虚之际,听到许言臣说:“离你不远的意思就是,我数到三,你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亲亲呢!陆珂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三。” “???”一呢?二呢? 看了眼许言臣那性冷淡的面容,目光闪幽幽地定格在他唇边。 虽然连对视都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说,她很期待。 “你晚上吃蒜没——” 话被许言臣用唇堵住,她的后背触及柔软的沙发,双手揪住了他衬衫的腰摆。 陆珂羞于承认这是她的初吻,假装很懂的样子张嘴伸了一点点舌。 就像信息素相互吸引,于亲吻中沟通思想交换灵魂,甜美亲密又致命。 许言臣得到信号,右手捧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后陆珂的丸子头已经被蹭成了狮子头,她解开皮筋随手捋了把头发,眼波如水风情散乱:“追了你这么久都没答应,现在闹哪样?” 许言臣面色从容:“这就是你的追法?刷学习强国?还是疯狂拿奖?还是追到综艺上去说别人的花真香?” “不然呢!就这样追怎么了……我又不知道怎么追人!我第一次追人!我哪来的经验!” “我教你。” “……”受不了这样的直球。 电视上传来陆珂严肃正经的声音:“我心里只有国家,只有外交事业。” 而现实中,许言臣笑言:“只有外交事业?” 因为要和外交官谈恋爱? 陆珂炸了:“起开!啊烦不烦烦不烦?早干嘛去了?别人一追我,你反应过来了?你这是侮辱我!” “从头至尾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之类的话?”许言臣紧了紧手中她纤细的手腕,补充,“下得了厨房,选得了剧本。内外兼修,错过后悔。” 倒挺会自卖自夸。陆珂嘴角有些想上挑,又死死压住。 看吧,许言臣,你迟早要栽在我手里。 “花言巧语的话术,我才不信——” “陆珂,我认真的。”许言臣一向淡漠冷静的眸子炽热直白,那深不见底的浓厚感情让陆珂突然间张口结舌。 “你别叫我大名,我心慌。”陆珂还在恍惚,自打回国看到黄时雨和许言臣的聊天记录以来,她就一直飘在云端。许言臣的糖衣炮弹来得太早也太突然,让她更是感觉身处的环境都不真实起来。她不会是早就死在尼格尔的那场劫难里,现在只是个魂魄吧? 许言臣也不逼她,只是长臂环住沙发,堵住了陆珂的去路。 陆珂抬头,最近总爱倒睫,睫毛往内长,如今痛痛痒痒的,跟他对视时像是直直凝视着日光,刺眼得让人想流泪。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说。”许言臣这回知道让着她了。 “我得考察考察你。”她说,“你现在是没有名分的。就像你们公务员常说的那个,试用期。” “随时欢迎。” “每天的陪伴必不可少,我的信息看到要回。不能忙到凭空消失。” “可以。” “暂时没什么了。”陆珂傲娇起来,“我最近也很忙。你该走就走你的。好了,你回去吧,我得看剧本了。” 她要铆足劲儿拿影后,等许言臣转正的时候把奖杯颁给他。 * 隔壁,许言臣面色沉郁,给王岚打了个电话,要求把强伟调去给陆珂当助理。 王岚:“强伟现在是明华娱乐的金牌经纪人,现在骆相闻有意跟咱们签约,是强伟在接洽,您看我要不要和明董汇报一下?” 许言臣:“不用。你直接换人。” 换人?换谁?换强伟还是换骆相闻? 那边只余一阵忙音。 王岚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转头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明华听说这事儿,放下手中的文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手机开了通话自动录音吧?发一份给我。”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面冷心热的狗儿子彻底失控。 “好的。”王岚没忘了自己的本职,“那这事您看——?” “让强伟当经纪人吧,小骆那里你去跟。” * 强伟接到许言臣的电话时同样一头雾水:“我去给陆女神当经纪人?” 许言臣:“你想当卧底也可以。” 强伟:“不!我不想!” 许言臣:“这是公司安排,等会岚姐会给你打电话。” 强伟:“……你莫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强盗"?” 许言臣:“你之前不是总看立秋?机会给你了,不要我就找别人了。” 强伟呛了下:“行。怕了你了。” 许言臣:“再有人跟陆珂表白,你及时汇报。” 强伟:“好说好说。” -- 《牡丹》被C国中央台联播频道表扬,文从野导演于次日清晨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剧组全体发博默哀缅怀。 春华V:恩师一路走好!爱与感怀长铭在心。 时简V:痛别恩师,常思教诲。 骆相闻V:文导一路走好[蜡烛] 陆珂V: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失去良师的滋味痛彻心扉,不再有人像亲爷爷一样在我迷茫时指点我,在我陷入困境时拉起我。竹棍还留着,您却走了。总感觉还会再见到您,再听您教诲……[图片][图片] 牡丹盛放时V:昨天牡丹突然反季开花,花色清幽,花香馥郁,本以为奇迹将至,谁知是一场离别。您成就了牡丹,牡丹送您一路走好![图片] C国官媒发声,文从野先生为影视事业奋斗终生,栽培知名演员无数,作品总是贴合实际顺应潮流,又不妥协于市场和资本,所出全是精品,无一烂片。孜孜一生,不知疲倦,牡丹真国色,文老高风存。 陆珂作为文导的关门弟子,和时简春华他们一样,要去文导家中哀悼送灵。 强伟开车送她前去,陆珂报了地址,强伟熟练地从最近导航中找了出来。 陆珂随口问:“你去过?” 强伟:“是啊。许公子让我给文导送过几味中药。” 他回忆了下,补充:“好像是挺贵重的中药,市面上难找到真品。我看文导的夫人收到时挺开心的。” 陆珂问:“什么时候?” 文导的身体,难道早就透支了?那她更不该在片场直接跟文导顶嘴。 “大概……就是你在片场被爆对文导不尊重那天……”强伟对此印象深刻,“那天我正在公司联系媒体处理舆论,许公子突然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城南的一家医馆取药,然后送到文导家去。” “这么巧?” “更巧的是什么,我送过药回来,发现那些大咖都替你说话了,连文老爷子都替你发声,舆论危机不攻自破。”强伟提到这依然情绪激动,“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说你俩没一腿我都不信。” “许言臣和文导很熟?” “你想想他是谁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认识文导?说不定小时候还被老爷子抱过呢。明华娱乐可是《牡丹》的最大投资方。” 惊雷在陆珂心中炸响,她把来龙去脉串了出来。所以,当时接到文导的试镜邀约,很可能就是许言臣推荐的吗? 想去尼格尔的是她,但真正递了梯子,促成这件事的,其实是许言臣? 车子稳稳驶到文导家中。前来吊唁的客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知名人物。 陆珂原本打算问问师母,只是今天确实不是个好时间。她把问题咽进肚里,一抬眼,就和一身正装的许言臣撞了个正着。 极其私人的追悼会,许言臣能来这里,和文导的关系一目了然,再问什么就显得多余。 许言臣把怀中的牡丹递给文导的夫人,喊了声文奶奶。 老太太是昆曲大家,端庄优雅,见到许言臣时却不再体面,握着他的手哭了一会儿,许言臣轻拍她后背安慰:“爷爷走得安详,没有受罪。” 老太太止住抽泣,看到陆珂时,招手让她过来。 陆珂走到师母面前,说了声节哀顺变。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顺变或许容易,节哀真的很难。 老太太却把她和许言臣的手握在一起,老人手掌冰凉,眼神寂静,似乎想说很多,最后只有一句:“你们好好的……好好的。” 许言臣答应着,和陆珂一起帮老太太招呼来吊唁者,大小事宜,安排妥当。 来之前他刚去过外交部,递交了提前结束任期的申请。按照正常职业规划,在一地使领馆要待满三年,方可转任。他不喜欢半途而废,但一见到陆珂,很多原则都大大打了折扣。 相处秘笈第四条,要有共同规划,尽早结束异地。 第40章 试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中不中用 许言臣不确定交上去的申请能否批下来, 稳妥起见,没跟任何人说。万一实现了,到时提前回国, 便是给小姑娘的惊喜。 追悼会简短庄重,吊唁者身着素服献上白花,文导的夫人亲自诵读悼词。哀乐惹人落泪, 一时间场内都是压抑的啜泣声。 老天仿佛都在为文导送行,追悼会开始后,原本和煦的阳光悄悄隐去,天色阴沉, 不多时,蒙蒙细雨弥荡出大片的雾,把整个别院都笼罩在烟灰色的微茫之中。 客人散尽。文导夫人身体不适,家庭医生前来看诊, 她身边有子孙相伴, 示意许言臣和陆珂先回去。 文导的长孙执意要送他们, 被两人推拒,只好把伞递给许言臣:“招待不周, 实在抱歉。” “咱们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许言臣拍他的右肩,“快去照顾奶奶。” 有时候, 刻骨的悲伤被一家人一起分担,会好受一些。 许言臣领着陆珂穿过曲折的游廊, 长长的沉默后, 陆珂问:“你经常来文导家?在尼格尔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不熟。” 雨声渐渐大了,狂风卷来雨丝,打到陆珂白皙的小腿上。 许言臣目光触及,让她往里, 换自己走在外面,随口答道:“跟亲爷爷差不多。” 陆珂不再细问。有些可能性在心里埋下了根,但她不想去追究,宁愿自己糊涂一点,活得舒服就够了。 又拐了两个廊角,许言臣说:“出来了。” “你怎么回去?”陆珂的嗓音有些沙哑。泪水已经蒸发殆尽,唯有眼尾红得明显,昭示着她曾哭过一场。 “我开车来的。”许言臣看了她一眼。陆珂今天素面朝天,一袭简单的齐膝黑裙,身上半点装饰也没有,显得比平时稳重很多。 他还是习惯小姑娘娇俏可人的样子,这副模样着实有点陌生。 仿佛什么东西即将脱离预判,往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 许言臣习惯了把生活规划得滴水不漏,从现在到古稀,远的近的粗的细的计划他都有,一眼望尽七十年,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和舒适感。 只有陆珂,是唯一闯入他精密规划中的自变量,是让他从恒常里沾上生活气的原因。 一池死水于是汩汩滚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热血燃烧。 “我送你?”许言臣身形颀长,眉宇清冷,手中的黑伞已经撑开。 雨声渐大,声响哗然。两人身后的荷塘塘面晕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涟漪,声音清脆如珠。 陆珂没来由地觉得,许言臣话里话外好像很迫切。 这就有点新鲜了。 手包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强伟刚发来的消息,说附近都是记者,还在蹲守,让她出来时注意点,免得又被传绯闻。 “不用了。强伟在等我,我跑过去就行。”陆珂不想刚有点苗头的恋爱就被媒体曝光,然后见光死。 “文导家有地下车库,我知道另一个出口。”许言臣说,“你脸色这么差,再淋次雨,后天的试镜打算把机会拱手让人?” 陆珂不再坚持,进了伞底,和他并肩走入雨中。 “我的脸色很差?”她问。 “太白了。”不是之前那副白里透红的模样,唇色浅粉,显得气血不足。 “为了试镜。”陆珂说,“戒油戒糖,最近又瘦了五斤。” “我做饭没见你少吃。” “那是我那天唯一一顿饭啊哥哥。” 许言臣缄默。陆珂却打开了话匣子:“你不知道现在明星有多内卷,骆相闻一个大男人一顿就吃四口,然后每天还要做两个小时的有氧运动,你敢信?” “你对他倒是很了解。” “咳,回去的机票订好了?” “嗯。” 雨溅在青石路面,沾染泥尘,炸开的水花不复清澈纯净,却显得更加笨拙可爱。 “真快啊。”陆珂说,“你们的年假不能长一点吗?” 许言臣哑然。 “你要是女的就好了,还能休个产假。” “我要是女的,现在怀也来不及。”走完这段路,步入电梯,许言臣把伞收起来,按下负一层的按钮,“异地恋也一样。” 哪里一样了?陆珂话到嘴边打了个旋,再说出口变成了:“谁同意跟你异地恋了?” 叮——车库到了。 许言臣拉开副驾车门,帮她护住头顶:“那就先异地,慢慢恋。” “……异地可太容易做到了。”陆珂说,“恋爱就未必了,追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尼格尔。” 许言臣递个东西给她,烫金色的小袋子,里面有个硬物:“拿着。” 随即发动车子,驶向那扇爬满蔷薇的大门。 “什么?银行卡吗?”陆珂把那个神秘的物事拿出来,是一把钥匙,她研究了一下,“你家的钥匙你之前给过我了。这难道是保险柜钥匙?你要上交财产?” “谈钱俗了。”许言臣说,“我家换锁了,新钥匙。” 陆珂拳头硬了:“哪儿俗?明姨都给过我一张卡。你家钥匙稀罕呢?” 人都不在这,要把钥匙有什么用?夜深人静潜进去睹物思人?她没这个变态习惯。 几句话间,车已行至大门外。记者们把文导家围得固若金汤,即使下了雨也不减执着,现在仍在外面,长枪短炮地往明星车上甚至脸上怼,打算把老爷子的剩余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想要卡可以。”许言臣往左打方向盘,在记者们反应过来之前拐上一条小路,“你先给我转正。” “等你回国再说吧。”陆珂说,“我现在还不是很缺钱。” 双方半推半就,各自心怀鬼胎。一个想加快进度,一个想先把对方的期待值拉到最满。 待到重新绕回大路,雨过天晴。数只灰鹊停在电线杆上歇脚,清清朗朗地叫。阳光被玻璃切割,大把大把的玫红色扑进车窗,如同寻到了航向的倦鸟。 陆珂把许言臣家的钥匙挂在自己的钥匙串上,问:“给我钥匙干嘛?” 许言臣说:“新买了盆花,没事帮我浇下水。” “一次五百。”陆珂小心眼,一直记着之前许言臣提供帮助都明码标价让她转账的仇。 “可以。” 陆珂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利落,追问:“什么花?” 兰花之类就算了,容易烂根,比她娇多了,她养不活。 许言臣沉默了一下,声线低沉:“勿忘我。” 陆珂侧过头,打开车窗,郊区雨后清新的空气刮进来,唇角浮现一个笑容,而且有疯狂加大的趋势。 许言臣:“想笑就笑吧,别憋出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珂绷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勿忘我,你也有今天,哎呦耳根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个文艺爱好者。 许言臣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抿唇,脸烧,头痛。 勿忘我有那么多别称,星辰花,补血草,斯太菊……但是他怕说别称她不懂。 活该被嘲。 冰箱里还有她想要的东西,现在许言臣打定主意当个锯嘴葫芦,等到了尼格尔再告诉她。 -- 周六将至,许言臣回尼,赶上《刺梨》试镜。 两个时间撞车,俩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都自诩是成年人了,连告别方式都非常成年—— 陆珂头天晚上非要拉着许言臣陪她对台词,一直对到晚上十二点。对完了她又打算开两瓶红酒彻夜长谈,酒起子都找好了,被他阻止:“你这样很危险。” “哪危险?”她今晚穿着清凉的丝绸吊带小裙子,微卷的发丝披散在肩侧,唇釉用的是斩男色,香水特意选的迷情。 巨巨被关在房间内,玖拾光整理 提前备好充足的狗粮和水。立秋强伟也被她提前警告过晚上天大的事情不要来打扰。 万事俱备,只是今晚的男主角说:“容易走火。” 陆珂随手把酒起子扔到茶几上,一声脆响:“嗯?走火又怎么样?难道你这辈子除了喜欢我,还想去喜欢别人?” “进度放慢点。”他终究是个顽固慢热的人。 陆珂斜眼看他:“你是不是不行?” 许言臣眸中火热,尚可自持,屈指对着她脑门弹了一下:“我马上就回尼格尔了。” “怎么,想把我当周抛女友?”陆珂捂住额头,拿光脚踢他小腿,“你想念粉毛护工阿姨了?” “不是试用期吗?” “你也知道是试用期啊。”陆珂重点强调试用两字,“不试试怎么知道中不中用?” 许言臣原本的意思是等回国慢慢来,像普通情侣那样,从牵手亲吻约会开始,只是她那么迫切…… 他其实也一点都不喜欢柏拉图,只是想对小姑娘负责而已。 但陆珂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向来觉得X和爱可以齐头并进,灵与肉不可分割。反正他是个不婚主义,既然没有了婚前婚后的区别,那就及时行乐好了。 不然,本就不够黏糊,再面对两年的分别,她起码得先有点实际性的收获,异地的时候才能更有底气。 许言臣神色沉沉:“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不但做好了心理准备,还做好了现实准备。床头柜里备好了几个知名品牌用品。 后来的事儿她脸红心跳,她只是说了句不知道哪个牌子好用,让他盲选,结果…… 那人把所有的牌子都试了一遍。而且还要问她:“这个好用吗?” “这个呢?比刚才那个怎么样?” 待到云销雨霁,已是凌晨一点。陆珂要下床洗澡,把那人胳膊往后掰,死沉。好不容易起身时听到他说:“帮我倒杯水。”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跪在地。她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温的。”许言臣嗓音里带着困意,“你也喝点。” 第41章 饺子 不许………… 事实证明, 老顽固就是老顽固,养生满分。 陆珂随手捞起他的白衬衫穿上,对着被子踹了一脚:“起来!” 许言臣没睁眼:“嗯?别闹。明天你试镜我赶飞机。” “一般不都是男主抱女主去洗澡, 然后洗澡的时候再来一次,回来再给倒水喝,还给哄睡, 到你这怎么是这样的?” “因为咱俩不一般。” 陆珂不满。刚结束了人生大事初体验,给技术打九分,扣的一分是事后服务:“你还是不行。” 刚说完就身子一轻,被人腾空抱起, 那人臂膀坚硬有力,神情倦燥却认真:“想同归于尽?” 砰砰。砰砰。两个人的心跳声叠在一起,仿佛要预定一生的晨钟暮鼓。 陆珂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不不用,我只是嘴狂,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许言臣把她放回床上:“等着。” 浴缸放满, 杯子里也接满温水。他回来抱小姑娘去泡澡, 随后把床单换了。 等他再回到浴室,那个说要再来一次的嘴强王者已经睡着了。 旁边玻璃杯里水少了一半。 葱白纤瘦的手臂搭在浴缸旁边, 少女的美好被水波覆盖,隐约之间依稀可辨。 许言臣觉得口渴, 把剩下半杯喝光,简单冲了个澡, 把浴缸里昏睡的人擦干抱回床上。 陆珂熟门熟路地钻进他怀里,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许言臣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 白衬衫揉皱成一团,躺在床尾无人问津。 离分别还剩三个小时。 -- 陆珂第二天险些睡过头。 立秋有钥匙,直接开门进去。卧室门关着,保险起见, 她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模糊沙哑的嗓音。 立秋推门而入,床铺和地面还算整洁,就是那件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男士衬衫…… “可可,可可?快起来,咱们还得化妆。”立秋小幅度地拉床上的被子,“一会儿面试就开始——” 剩下的声音被立秋自己吞回肚里,她又看了眼床上人锁骨上的红莓印,摇晃:“昨天家里进贼了吗?你没事吧?” “贼走了。”陆珂困倦到神智不清,“贼赶早班飞机回尼格尔了。” “许——许——” “嗯,许言臣。” “姐妹牛啊。”立秋称赞,随即犯愁,“不过这脖子和锁骨得多少粉才能遮住……” 陆珂火急火燎地化好妆奔赴公司试镜的路上时,许言臣已经坐上飞机,在她头顶的万米高空,一路往南。 这次试镜来的人不多,但都是有点知名度的,陆珂抽到的签是最后一个。陆珂接过立秋递来的热咖啡一饮而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她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见成效。 《刺梨》的导演是文艺电影女神濯玉,三十来岁,脾气好耐心高审美一流,要求也严。在业界,只要盖上濯玉出品的标签,代表着品质相当有保证。 陆珂进场后,濯玉问:“打算试哪个角色?” “成年青果。”青果是《刺梨》的女主角。陆珂就是奔着当女主来的。 濯玉打量了一下她的外形:“你这没睡醒的样子,倒是适合演青果她妈木桂。” 陆珂:“……您说了算。” 只是试镜之前放纵了一晚,就从少女行列被驱逐出去了?只能演少女的妈了? 濯玉示意助手把写有片段的纸张递给她:“试试再说。” 是木桂给女儿梳头的那场戏。 陆珂之前看剧本时就对这一段心痛不已,印象极深,昨晚刚跟许言臣分析讨论过木桂的心理。她把手中的纸张对折几下,折成梳子形状,迅速入戏。 木桂患有精神分裂症,时好时坏,眼下就是好的时候。她搬了个小凳子,让女儿坐在她面前,给她梳着乱糟糟的头发。小女孩的头发好像鸟窝,看得出很久没被人精心照顾过,木桂用几根手指攥住一缕头发根部,拿梳子一点一点地给她梳通,灵巧的手上下动几下就把这缕头发扎成小辫子。 梳着梳着,神情就变得烦躁异常,面部狰狞,发狂地梳着面前的乱发:“哭什么哭?闭嘴!” 动作越来越快,梳子被打结的头发止住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重重往下:“疼?疼你自己梳!” 突然拿梳子对小女孩的胳膊打过去,边打边骂:“动!你再动?你再动?!” 好像被凄惨的哭声唤醒了良知,木桂的目光渐渐清明,她看向身前的小脑袋,扔了梳子,颤抖着手摸上去。左边是个成型的小辫子,右边的头发蓬乱如麻,仿佛诉说着她作为母亲的失败。 她神情冰冷麻木,似乎含着恨意,又仿佛带着悲哀:“学!自个梳头!自个吃饭!不然以后我不给你做饭你就饿死?你记着!从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也要活下去!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话至最后,已是满面泪痕。 现场一片静寂,过了几秒,濯玉说:“很精彩。你是怎么想到攥住发根再给孩子梳头的?” “生活经验?”陆珂想了想,“感觉这样不会弄疼小孩子。” 濯玉从剧本下面抽出一份文件:“合同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有没有时间签一下?” “效率这么高?”陆珂在濯玉面前的座椅坐下,气势如虹,“签!” 落笔前她看了眼饰演人物,失声:“木桂和成年青果,都是我?” “对。”濯玉一本正经,“女儿长大了像妈,不是很正常吗。” * 立秋和强伟候在门外,见陆珂出来,忙凑过去问:“怎么样怎么样?” 陆珂把手中的文件往强伟的方向飞投过去:“收好,后续你跟进。” 强伟手忙脚乱地接住合同,立秋凑过脑袋,跟他一起看。 陆珂走了一段,见那两人还不动弹,催促:“还不走?啥时候不能看?你俩盯着能盯出花来?” 强伟:“这位影后,咱现在去哪?” “回家补觉。”陆珂打了个呵欠,“晚上天台烧烤。” 身上酸痛明显,多少填补了心里的空落。许言臣不在,她也得呼朋引伴,过得热闹非凡。 -- 许言臣下了飞机,穿过长且温暖的候机厅出去拦出租,才发现尼格尔变了天气。 天空阴沉,积雨云聚集在头顶。身旁来往的人群换了肤色,尼语灌入耳中,几乎听不到熟悉的乡音。 短短七天的假期结束,参加了一次婚礼、一次葬礼,成了某人的试用期男友,把人生四季都体验了一遍。 回到大使馆,同事们还在按部就班地工作。许言臣步入办公室,恍如隔世。 他上身穿着件黑灰色牛仔外套,罕见地有种闲适的意气,一看就是度假回来的人。 小陈见他的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谈恋爱了?螺蛳粉好吃不?” 许言臣整理桌子上的文件,应声:“嗯。” 小陈:“不是,你嗯哪个问题的?两个都有吗?” 一周的文件被按轻重缓急重新归类,旁边几双耳朵都在静候佳音。许言臣拿起一叠文件竖起来在桌面整理几下,把它们的边缘对齐。 小陈刨根问底的心要被他不紧不慢的动作急死了:“放下我来,剩下的我给你笃笃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恋爱了吗?” “是啊。” 整个办公室轰动起来。小陈笑嘻嘻:“兄弟们抓紧了,许秘书都脱单了,谁再单身就说不过去了啊。” 这个都字用得很有灵魂,许言臣抬眼看他:“对我有歧视?” 自己是什么性格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小陈避而不答:“看照片!大家要看弟妹照片!” 许言臣:“等回国叫你们来家里吃饭,见见真人。” “家里?你媳妇亲自做饭?”同事们一阵惊叹。 “我下厨。” “嚯。贤夫贤夫,失敬失敬。” 许言臣笑了笑,对他们的误会没再解释。不是他护短,陆珂敢做,就怕他们不敢吃。 * 陆珂补了一觉,醒来时呆呆坐了一会儿,下床把洗衣间里放着的床单和许言臣的衬衫一股脑塞进洗衣机。 滚筒洗衣机运转起来。陆珂鬼使神差地摸出钥匙串,摩挲着许言臣家的钥匙,正大光明地登门视察。 阳台上果真有盆勿忘我,紫蓝色的花,旁边有他留下的便笺,字迹工整大气,端正地写着养花的方法。 对养仙人掌都能养死的陆珂来说,这实在是相当大的考验了。 她给许言臣发消息:“到了吧?下次别留植物,留个会喘气的。” “还有,你衬衫在我这,你怎么走的?走廊里没碰见别人吗?” 许言臣刚收拾好房间,直接打视频过来:“你没发现你少了件外套?” 陆珂早晨去衣柜选衣服时确实感觉有点怪怪的,她又看了眼许言臣身上,发现了盲点:“你把我最喜欢的牛仔外套穿走了?” “你买了两件同款不同尺码,不是想穿情侣装?”这件许言臣穿着正合身。 陆珂:“您误会了,还真不是,它们是修身和bf风。都是我的。我看心情来安排。” 随即又精准补刀:“你穿这个确实比平时年轻很多。” “同事都说我今天青春洋溢。”许言臣刚才只注意看她,这才刚看到她身后的勿忘我,“浇花时水不要太多,土壤微潮就行了。” “浇过一次了。今天的500块呢?” “等会转给你。” “好嘞。” 许言臣:“冰箱冷冻层有包好的饺子。包装袋上贴了标签。” 陆珂顺着他的话打开冷冻层,里面满满当当,他分好了类,有牛肉胡萝卜、茴香羊肉、芹菜猪肉三种馅。 “你自己包的?” “你不是说想吃?用我这边的锅煮吧,比你的好用。” 他把冰箱填满,顺利的话,等她吃完他就回来了。 陆珂拿了五个牛肉饺子出来:“但是马上我要出去拍戏了。” “试镜过了?” “那必须的。”陆珂说,“就是比我预想的戏份还重,除了女主我还要演女主她妈。” 许言臣:“你别演完精神分裂了。” “什么乌鸦嘴?” “照顾好自己,谨慎点。”上次把她在《牡丹》片场的举动曝光的ID被查出来,那人只是个剧组群演。但许言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别忘了文爷爷跟你说过的话。” “噢。”话题倏地沉重。 “离国考还有三个月,答应过的一天一篇申论别忘了写。” “我是缺个男朋友,不是缺个爹。”陆珂逃避现实,“我去下饺子了,尝尝你的手艺。” 在她挂断之前,许言臣提醒:“肉馅的饺子要滚三次。” “滚?在面粉里滚吗?” 许言臣眉心跳疼:“……水开了倒两次凉水。就是滚三次。” “那到底是两次还是三次?” 许言臣:“你别挂断,把手机放在旁边,我跟你说怎么煮。” 陆珂接水的当儿,他问:“你没听说过三滚饺子两滚面,千滚豆腐万滚鱼?” “我家我爸做饭,女士不沾厨房。” “行。”许言臣说,“冷藏里还有葱,你切一段葱白,放进去,可以防止饺子黏在一起。” “我不想喝葱白汤。黏就黏呗,扒拉开不就得了。” “放点盐也一样。” 陆珂往水里放了点盐,下饺子时一惊一乍地倒像在扔炸弹,嘴巴也不闲着:“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们家也是男人做饭?” “不是。我爸工作太忙。”许致安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许言臣早已忘记父亲做饭是什么味道。 他说:“有时候给我妈当帮手。” 明华喜欢热闹,喜欢家有家的样子。 陆珂用勺子把锅里白白胖胖的饺子们分离开,似乎有点懂了许言臣以前说的不婚主义:“那听起来是挺让人恐婚的。我妈妈也忙,我爸经常给她送饭。但是以叔叔的身份,阿姨整天去送饭也不合适。” “可以加凉水了,稍微加点儿就行。” “这么多可以吗?”陆珂瞬间忘了感情问题,光想着填饱肚子。 “这么多是多少,是这么多还是这么多。” 许言臣无语,陆珂反应过来,忙把手机拿起来,对准开水锅,实时转播。 “不是对着锅,是对着你要加的凉水。” “稍微加点儿是加多少?”理科生陆珂茫然,“十毫升?还是二十毫升?” 许言臣:“……二十毫升。” “懂了。” “手机别掉锅里了。”就煮五个饺子,再把手机煮了,不划算。 水开二遍,陆珂在他的指导下又加了一次水,待到饺子们都漂浮在汤面,就捞在盘子里。 “你吃过了吗?”她问。 “嗯。”下班后,同事们听小陈说许秘书为了脱单忍臭吃螺蛳粉的壮举,没人信,遂煮粉验证。许言臣是抗拒的,结果那帮人顺口溜都编上了,【老乡见老乡,吃粉要吃光】【一碗两碗算个啥,最多吃完刷刷牙】【东风吹战鼓擂,今儿嗦粉谁怕谁】……连吃三碗才逃离魔窟。 “那你看着我吃?”陆珂说,“算了,我曾经是个美妆博主,不是吃播up主。你去看你的古典文学吧。” 她挂断通话,想了会儿,觉得吃播也不是不能尝试。找了个角度把手机架上,录了个小型的VLOG,边吃边点评:“光有醋,没有辣椒油,早知道把上次的螺蛳粉辣包留一包了。牛肉胡萝卜馅儿,唔,还有汤汁,非常鲜美。牛肉能够增强免疫力,不容易胖,胡萝卜对眼睛好,五星好评。” 录完看了一遍觉得还行,发在了微博大号上。文案:今天非常饱,满足。 发完才看到许言臣三分钟前的转账:【劳务费】520元。 老干部开窍更上头。 她领了,发了个20的红包,还了回去:“谢谢哥哥,给多了哈。” 就是玩儿。发完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去刷碗。 大号下面评论数量以指数倍增长:“可可营业了!吃的水饺?” “一眼看成了非常饱满,我激动地点开视频,发现……” “脸好小,皮肤好好,声音好甜,啊我死了。” “可可今天吃饱了,意思是每天都吃不饱嘛?现在还没到晚上,这不会是今天唯一一顿饭吧?” “她好像又瘦了!一天五个饺子,人干事?油头大肚腩的男明星们能不能学学!不能光女明星卷!卷起来!” 又过了会儿。 骆相闻V:“我也想吃饺子。” CP粉狂呼过年,等陆珂刷完碗筷回来,评论风向已经彻底歪了。 这时许言臣也回了消息:“给你就收着。” “还有,不许带别人回家吃饺子。” 第42章 心虚 他气疯了…… 这个时间, 他不是该健身读书充电吗? 陆珂:“你别受我影响。做好自己。” 许言臣:“?” 陆珂:“你要有点自信。那些弟弟我看不上。” 过了几秒。 许言臣:“今天的热点小作文动笔了吗?” 陆珂:“……你是个洋葱吗!你没有心!” 许言臣:“农业农村一直是个热门,可以写一下乡村振兴。” 陆珂:“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 许言臣:“一个小时,800字。现在开始做, 不影响你背剧本。” 陆珂:“昨晚应该跟你同归于尽,谁怂谁是狗。” 许言臣:“以后有机会。” 这五个字意味深长,在陆珂心头四处点火。 她跑去把洗衣机里脱干的床单和衬衫拿出来晾上。床单是浅浅的灰蓝色, 上面有数朵白云。整理好搅皱的边角,突然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跟许言臣谈谈,又不知合不合适。 罢了。她想, 比起这事,在许言臣心目中,或许还是写小作文比较重要。 半小时后。 立秋过来问晚上的天台烧烤还能不能行了。 陆珂奋笔疾书:别打扰我考公。 一小时后。 强伟、立秋围在陆珂身边,两人捧着手机, 帮她百度。 陆珂七拼八凑爬格子爬满一页, 自我感觉良好, 发给许言臣。 “你们去吃夜宵吧,随便点, 算我账上。”她吃完那五个饺子,胃里到现在都是满的, 彻底没了烧烤的欲望。 顺便问强伟:“骆相闻现在是岚姐在带?” 强伟:“是的。” 骆相闻和之前的公司合约到期,签了明华娱乐。就算同在一个公司也有很多终年见不上面的, 陆珂本来没管过他的去向, 没想到今天评论区又被他狙了。 “行,我知道了。” * “相生相克”CP粉舞得疯狂,王岚安排人控评,焦头烂额, 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难带,想一出是一出,都不如春华那届省心。她这块金牌经纪人的招牌只怕快要摘掉了。 陆珂就在这节骨眼上打电话过去。王岚嗓子火哑火哑的:“怎么了?” “岚姐,骆相闻性子跳脱,你多管管他,把微博帐号什么的都收了,官方管理。” 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岚冷声:“我看你的帐号也该让强伟收着。” 陆珂:“我没乱说话!与我无瓜!” “你今天发的视频,不是在自己宿舍拍的吧。”王岚去过陆珂在华安城的公寓,同样也因为明华的拜托,去给许言臣那间添置过东西。陆珂那个视频刚发,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拍了餐桌一角,或许是你认错了?”陆珂正色道。 “许理事的餐桌是我买的。” “噢,这么巧。”翻车不可怕,只要她不心虚,尴尬的就是别人。 “小骆那边,我会约束。”王岚说,“你也注意点影响。女孩子的声誉宝贵。” 陆珂被这句关怀戳中肺管子:“好的姐,没事的,我刚看到简哥和春华姐也评论了,网友肯定觉得我们几个就是正常的同剧组感情好,你别着急。” “时简和春华是我联系的。不然你以为他俩住在微博上?给你们当救火队?” “……”草率了。她只是想暗戳戳地秀个恩爱,没想让一圈人因此加班忙碌。 “小骆的演唱会快开了,打算邀请你们几个《牡丹》的主演,你没事的时候也练练主题曲,到时有合唱环节。” “好的岚姐。” * 许言臣把陆珂发过去的八百字小作文的图片保存下来,认真批改。从实际而论,在读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明显的拼凑痕迹。这篇作文真要严格按照评分标准去改,只能算刚及格。 陆珂字体简洁,笔迹中藏着天真的稚气。许言臣在旁边替她修饰了语言表述,批注上几条常用的古语和名人名言。 修改完毕,发给陆珂。 那边过了会儿回复:“你用红笔改这么多很影响我的心情知不知道?” “下次用粉色?” “……我谢谢你。”陆珂终究没憋住,“问你个事昂。” “嗯?” 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提示突然消失,重新输入,又消失。 许言臣也不催她,耐心等待。 陆珂终于放弃了用文字语言表述,直接拨了语音电话:“也没啥事,就是,emmmmm床单的问题。” “怎么了?”许言臣以为她介意自己没洗床单,解释,“早上赶飞机。下次放着我洗。” “不是……”陆珂罕见地有些忸怩,她无比庆幸现在是语音,许言臣看不到她红热的双颊。 她闭了闭眼睛,把那些虎狼之词说完:“我洗床单看到上面没有血,我查过资料了,这样也是正常的,你不要误解我。” 虽然身在娱乐圈大染缸,还主动要和他体验第一次,所处环境复杂,思想前卫开放,不代表她不自爱不自重。她是在充分了解他人品的前提下,出于理智和情感双方面的考虑,才去做这件事情。 有点冒险,有点冲动。如果时光倒流,她有一半的几率不会再这样做。但做了她也不后悔。 许言臣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陆珂被那边的沉默弄得心里发空,正想再说点什么,听到他沉稳的回应:“照你这样说,女孩子容易被误解,男生是不是更没法解释。因为男性天生的构造,不会流血,更没有证据。” “我不是在跟你进行学术探讨!”陆珂窒息。用这么严肃正经的语气讨论这事儿,她顶不住。 “不用担心。到底怎么样你我心知肚明。”许言臣说,“要不探讨一下乡村振兴?” 陆珂:“……可以。” 只要不继续那个尴尬话题,给她一本民法典让她朗读全文都可以。 “你学习强国有一万分了吧,一点句子都没记住?” “我就是刷刷题,都有答案啊。” 最后以被许言臣从五个维度来写小作文的谆谆教诲而结束。 * 陆珂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转头就把这件糗事告诉了闺蜜。 黄时雨:“所以你们啪了?” 陆珂:“你搞清楚重点。” 重点是和他探讨两性关系,结果被按住讲申论作文的“五个维度”。 黄时雨:“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会。我灵感来了,先涂一下线稿。” 陆珂:“你回来!” 陆珂:“人?” 陆珂:“我收回本人肖像权。” 黄时雨:“其实许巨巨真的对你挺好,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他这么有耐心。初中我大姨让他帮我补作文,人家直接把《资治通鉴》甩过来,半句废话都没有。” 陆珂:“你没问吗,不会跟他吵?” 她想起初二暑假背《送东阳马生序》那会儿,来自少年许言臣的嘲讽。 黄时雨:“怎么吵,人家说了,把该背的背完,作文还能扣五分以上,都是白痴。” 陆珂:“……” 黄时雨:“画了个Q版,你看看可以发微博不。[图片]” 陆珂:“发吧。” 这张图最后以科普生理知识而出圈,出名到网络上到处都是,出名到许言臣把图片转发给了陆珂本人。 陆珂:再次被内涵到。 * 陆珂不知他什么时候回国,就当异地恋在谈。饺子才吃了一小半的一小半,接到了《刺梨》剧组的进组通知。 她是个地理盲,只朦胧知道按剧本提到的几个地方大概要去高原、山区和沙漠。 到高原的前几天,她尚且能活蹦乱跳,后来拍了几场比较激烈的戏,加上昼夜温差大,不知什么时候寒气侵体,不慎患上感冒。 濯玉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尽管态度温和,但只要有一点不如她意的地方,就要一条条重拍。 刺梨是一味草药,别名金樱子、糖刺果、藤钩子,满身是刺,有补肾的功效。电影用这个名字,是因为主角青果幼年时,家里主要依靠采草药卖药为生,家里穷,但青果很争气,从不开口问父母要东西,馋了顶多用刺梨甜甜嘴巴。 青果的父亲曾是村子里的老光棍,因为家贫而一直没能娶妻,后来娶了个流浪到村子里的女人,生了青果。那女人叫木桂,精神有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对青果动辄打骂。 有一次青果被打怕了,在小河边被人贩子拐走,卖到几千公里之外一个叫染沙的小村庄。养父和她的亲生父亲年纪差不多大,买她当童养媳,因为买孩子比买媳妇便宜很多。 染沙气候炎热,放眼望去沙丘绵延,胡杨错落。整个沙漠成日被寂静覆盖。青果几次试图逃跑,都因为在沙漠中辨不清方向被养父逮回来,又是一顿毒打。灰暗的生活直到她结识了邻居青年高允才有了一线曙光。高允带她逃走,一路搭车到高原之上,来到了高允的家乡。 青果以为终于受到老天的眷顾,和高允坠入爱河,怀孕三个月时却遭高允打骂羞辱,从此家暴变成家常便饭,又一次艰难地策划逃离。 支撑青果活下去的是回忆里的木桂,木桂清醒时对她很温柔,只有在妈妈的避风港下她才有权利当一会儿小孩子。 妈妈给她梳着乱糟糟的头发,灵巧的手上下动几下就扎成小辫。 妈妈说:“哪怕从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也要活下去。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后来她真的和猪抢过食,吃过垃圾,历尽离别、伤痛与折磨,也从未放弃过从沼泽般的生活里开出朵向阳的花。只是后来终于找到家乡,才知道木桂为了找她,失足淹死在她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小河里。 青果的命沿袭着木桂的命,顽强扎根,木桂的命断了,她就代替木桂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儿来。 刺梨带刺,可还是很甜的,是良药。 陆珂这次是大女主,一人分饰两角,肩上挑大梁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濯玉让她补拍她就补拍,让她下水她就下水,半句怨言都没有。 捧着姜茶苦哈哈地灌的日子里,双十一到了。 陆珂这时已经从单纯的感冒转化为咳嗽,仍挺着精神,还不忘给许言臣发消息贫嘴:“光棍节有礼物收吗?” 许言臣:“什么节你都要过?” 好家伙。还在试用期就敢明目张胆地说不过节了!陆珂正要刺他几句,许言臣又说:“你又不是光棍。” 陆珂:顺眼! 许言臣继续回复:“想要什么不用等过节。每一天都是节日。” 陆珂:有前途! 次日下午就收到包裹,看起来不大,掂量着也轻,拿到房间里拆开看,是一床压缩鹅绒被,浅粉色被罩上绣着交颈天鹅图案。轻薄柔软保暖。 包裹里还有个小巧的汤婆子,玄青色刺绣荷包上并蒂莲开得夺目。 温热的空气徐徐穿过血流拂遍全身,陆珂被高原的风吹得自强独立坚韧的外壳就此被暖开个裂缝。 晚上却不争气地发起烧来。 她拼出了新境界,顶着39摄氏度高烧继续上阵。 濯玉看出她的状态不好,不允许她带病拍戏,直接送去住院。 强伟:“可可病了,发高烧两天了。” 许言臣:“没去医院?你不早说?” 强伟悄悄出门找了楼梯间发语音:“一开始不愿意去。怕影响拍摄进度。后来咳了一口血,濯玉导演强制让她去,我和立秋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到医院。” 强伟说着说着仍然想不通:“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她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 许言臣心里不是滋味:“她太懂事。” 没谈恋爱的时候总喜欢撩他,喜怒哀乐都跟他分享。收工了看到一片绯红的晚霞都要拍照发给他,看到别的小姑娘和男朋友分吃棉花糖会跟他说等他回国要一起吃什么什么,被文导打了一记手板也得拍照给他求安慰。 谈恋爱之后却开始报喜不报忧。似乎一直都是快乐的,没有丁点烦恼。 尼格尔局势紧张,他每天工作缠身,压缩休息时间,想为那些像尼瓦一样无辜的普通人尽一份力。 陆珂跟他视频时,总能看到他眼里布满血丝,于是自发自觉要少给他添麻烦。 如今许言臣打的申请有了眉目,调令终于下达,因在尼格尔冲突事件中见义勇为,立三等功,任满一年,可以回国。调回部里,暂任部内文职。 他把惊喜准备好,打算第一时间去见陆珂,谁知陆珂直接给他送了个“回国大礼”。 * 陆珂觉得肺叶像被无数把钢刀刮过,每呼吸一下,脸就苍白一分。 头晕得起身都困难,昏沉之际,朦胧中却好像瞥见了那人的身影。 “许言臣……”她轻喃,“好想你啊……”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年……大不了她拍完戏找时间去尼格尔看他。 因为生病,她变得格外脆弱,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 许言臣帮她把被虚汗浸湿的刘海拨开,拿毛巾沾了温水,把瓷娃娃般苍白的脸擦了一遍。 他跟医生沟通过,陆珂这么严重的肺炎,这病都是拖出来的。 咳出铁锈状痰液都不来看医生,不知道是有多忙,奔着赶着见阎王。 再晚来会儿医院,小命危矣。 许言臣悉心照料了她两天,陆珂清醒过来时还以为是梦,她把手臂覆在眼睛上,指挥:“窗帘拉上,太亮了,刺得我都出幻觉了。” “你可以睁眼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上了天堂。”低沉冷冽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嗳? 陆珂悄悄睁眼。 果真是做梦都想见到的人。她绽开笑容,却不知自己那副芦柴棒一般的胳膊腿儿和千疮百孔的肺早已把许言臣气疯了。 迎面瞥见他脸颊后槽牙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起起伏伏。 她心虚地咬紧了下唇。 第43章 解谜 你少气我至于被凶? 许言臣眉宇冷淡:“肺炎体验怎么样?” “恍若新生。”其实是疼懵了。陆珂伸手去够他的手, 如愿把那修劲有力的指节握住,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语调轻快, “就当排毒了,感觉挺好的。见到你就更好了。” 呵。这个小骗子。 她睡觉时都皱紧眉头,呼吸重了几分手指就疼得揪紧被子, 看起来可不像过得舒坦的模样。 要不是他提前把强伟安插过来,单凭每天短暂的聊天,从她嘴里恐怕听不到半句实话。 许言臣把她的手指一节一节掰开,攥住纤细的五指, 抬手—— “啪!” 肌肤相触,痛麻在陆珂手心炸开。她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挨揍,想把手抽回去, 未果, 眼睁睁看着他又落了几下。 柔白的手心现下绯红一片, 被许言臣铁钳一样的大掌牢牢控制住,陆珂扁嘴看着他:“痛。” 许言臣嗤道:“手痛?还是肺痛?” 这问题狗得很, 像个死胡同,陆珂怎么走都是错的。 “我心痛。”陆珂插科打诨, 见他又扬起手,拽也拽不动, 她本就在病中, 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往前扑到他怀里,语无伦次地解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哥哥的手痛我的心痛!” 许言臣就着她的姿势把人抱起身,抱树袋熊一样揽在怀中,声音低哑,威胁之意尽显:“一定要注意安全。再伤到自己就别拍了。” 他在尼格尔见多了病痛伤亡,世事无常。深知生命脆弱,由不得人胡乱造作。 “那不行。”陆珂抗议。 “你再伤一次试试,看明华娱乐会不会只提供给你筛选过的剧本。” 陆珂扭起身子,动静太大,差点从他身上栽下去。这一折腾,她自己也有些头晕眼花,喘不上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许言臣怒喝:“你再作!” 原来鬼灵精怪中气十足的熊孩子,现在折腾得有气无力,在他身上软软缩成一团。 而他却只能看着她难受,不能以身代之,保护欲和怒气值齐头并进。 陆珂缓了会儿,瞪回去:“你凶什么!大老远来一趟又是揍我又是凶我!” “你少气我至于被凶?” “你少凶我至于被气?” 两人对呛,互不相让。许言臣锁骨分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头发黑硬得像他的脾气。陆珂纵有再大的憋屈,在亲密接触时也消散了,搂着他脖子,低头对着他的下巴咬了一口。 “你几天没刮胡子了?胡茬都扎人了。” 许言臣一手托着她,腾出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去亲她干燥的唇。 陆珂却不让他加深这个吻,后退,“肺炎病人的病房你也敢进,肺炎病人的嘴你也敢亲?” “不是说恍若新生吗?”许言臣把她放在床上,公式化微笑,“我体验一下。” 窗外,橙色的晚霞布满天空,仿佛离他们很近,近到触手可及。陆珂干苦了很久的嘴巴突然馋了起来。 “我想喝橙汁。”不再想当拼事业的男人婆,想要一切甜甜的属于女孩子的东西。 “问过医生了。在你好转之前,只能喝粥。” “呜哼我想喝芋泥啵啵,牛奶啵啵,黑糖啵啵,草莓啵啵,芒果——” 许言臣淡淡看她一眼:“口水啵啵,喝不喝。” “呕……” 立秋敲门进来,把饭盒和饮品放在桌面,颇有自知之明地闪身退出,顺便把门带上。 “有饮料吗?”陆珂看到杯子时眼睛亮了。 “先吃粥。”许言臣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打开盖子,小米南瓜粥带着自然的甜香。 “你喂我。” “自己没长手?” 陆珂伸出右手给他看,控诉:“还不是你家暴!我怎么吃!” 手心只余淡淡浅粉,许言臣呵了声:“没长左手?” “试用期想不想过了?”陆珂瞥他。 如愿看到一贯矜持高冷的许言臣往她脖子下垫了张抽纸,一勺一勺地喂她,时不时还拿勺子刮刮她嘴唇两边:“多大了,还漏饭。” 陆珂:“我还是个宝宝!” “是巨婴。”许言臣纠正,“漏饭巨婴。” 陆珂捶床,气得呼吸困难:“我现在打不动架,你等我好了的!” 好好的人,看脸英俊不凡,看身姿气宇轩昂,看气质如松如柏,可惜一张嘴毁灭所有幻想。 许言臣沉声:“喘不上气就少说两句。” 不必为了安他的心使劲说话,他看着心里更加不舒服。 陆珂终于安静吃粥,药物作用下没什么胃口,她吃得很慢。许言臣迁就着她的速度,这一喂就是将近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把粥吃光,许言臣把饮料杯插上递给她。 “奶茶。” 陆珂满怀期待,结果吃了一嘴豆味:“骗人。” 这明明就是豆浆嘛!还是无糖的那种。 “黄豆奶茶。” “你这是狡辩!照这样说,咖啡豆也是豆,我要喝咖啡!” “手不疼了?”许言臣拉起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心,炙热之间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陆珂乖乖闭嘴。 许言臣看得出她喝粥时动作滞涩,喘气不匀。第二天开始用养生壶煮雪梨水,在陆珂的一再要求下放了两块黄冰糖。 梨肉甜嫩多汁,陆珂抱着碗撒欢儿吃,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活像被虐待了很久的饿死鬼。 自从许言臣过来,一天三顿看着陆珂按时吃饭吃药,把她原本尖削的小脸都养圆了些,被高原的风吹皲的皮肤得到气血补养恢复润泽,长发披散坐在那里时显得温婉宁静。 濯玉来探病时许言臣不在,她捏了下陆珂长了点肉的脸:“多少注意点儿啊,快连不上戏了。” 手感嫩滑,濯玉这一捏差点停不下来。 陆珂向后躲避:“放心,过两天就瘦了。” 濯玉遗憾地停了手,“也少折腾减肥,胖胖瘦瘦的对皮肤不好,容易长痘长皱纹。” 她说得煞有介事,陆珂忍不住伸手摸了把脸。 许言臣进来时戴着口罩,濯玉多看了他两眼:“您是?” 他今天穿着陆珂那件灰色牛仔外套,闲适的穿着没挡住干部气质。濯玉眼毒,猜测可能是隔壁病房哪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孙辈,着急之下走错病房了。 陆珂心跳剧烈,面上却从容不迫,语气平淡:“他啊?我助理。” 许言臣往桌子上放饭盒的动作一顿。他放下东西,不动声色地看向陆珂。 陆珂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颇有被捉奸在床的狼狈感。 濯玉奇道:“我怎么记得,你助理是个女生?” “公司新给我配的生活助理。”陆珂跟许言臣使了个眼色,岔开话题,“我在这住院是不是太影响进度了?” “没事。”反正投资方说了,质量第一,钱不是问题。只是濯玉现下发愁,“主题曲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填词。之前看了几个,没法让人满意。” “你忘了我怎么出道的?音乐制作人我认识的最多,包我身上。”陆珂说,“正好这几天闲得发慌,填好了我来作曲。” 送走濯玉,许言臣把饭盒放在陆珂自己支棱好的小桌子上。 “哥们,还不回去上班?尼格尔人民想你了。”陆珂一直想问没敢问,感觉一开口提这件事许言臣就快要走了。 她不想让他回去。思念尚渴,不想用理智思考问题。 “舍得问了?”许言臣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插好牙签,“工作调动,调回部里。过几天入职。” “因为我?”陆珂愕然。剩下的两年他放弃了?如果不放弃,在履历表上也是光辉的一笔。 许言臣没承认亦没否认:“多方面原因吧,综合考量。” “不是为爱回国就好。”陆珂沉重的心情转向松快,“你别整得太痴情,崩人设不说,我以后出差都有负罪感。” “我是什么人设?”许言臣戳了块苹果,填进她恢复红润的唇中。 “许长老啊。”高原上的苹果就是比平常吃的苹果甜,陆珂嘎嘣嘎嘣地嚼着,“没情没义没烦恼,毒嘴毒舌毒到头。” “长老?我可没给你念过紧箍咒。”许言臣把牙签塞到她手里,“自己吃,别被我毒到头。” 触及她手背肌肤微凉,许言臣起身调慢点滴,撕了片暖宝宝,对折后在手中快速搓热,待到热度上来才黏在输液管上。 陆珂眼见着他嘴硬心软地忙活一通,忍不住抢白:“你是长老我不是猴子啊!我是女儿国国王!” -- 深夜,陆珂开始联系之前选秀认识的朋友。 许言臣刷碗回来见她刚打完电话,还继续要打的样子,催促:“快十二点了,赶紧睡觉。” 陆珂抬手做了个别打扰的手势:“等我忙完。” 许言臣一向在作息上极有原则,讨厌无效娱乐和重复劳动,“白天没见你忙。你是不是有拖延症?” 陆珂一脸一看就是你不了解的表情:“白天联系不上那帮疯子。他们都是阴间作息。” 许言臣:“嫌命长?” 被犀利发言震撼的陆珂:“改改你的毒舌吧,做个岁月静好的男人不好吗。” “行。”许言臣换了种说法,“他们想上天,想和太阳肩并肩?” “……” 许言臣坐在旁边的家属床上,斜靠着靠背,刷完国际国内新闻,她仍在翻通讯录,嘴里跟音乐人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 “啊,你马上要开演唱会啊,恭喜恭喜,那你先练舞。” “在筹备天王的新专辑?空出几天给我写歌的时间有没有?没有?害,赔罪就请一顿小龙虾?最起码再加个串吧?” …… 陆珂瘫倒在床,许言臣语气揶揄:“没人理你?” “别幸灾乐祸了好不好……”她有气无力,“濯玉导演太挑剔了,文艺片成本又低,给主题曲的预算不高,他们肯定先顾自己那边啊。” 许言臣偏头看她,良久,出声:“我帮你填词。” “你说啥?”陆珂一骨碌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大学时给宿舍乐队填过词,业余水平。你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我试试。” 陆珂对他口中的宿舍乐队有印象,那是H大几个牛人组成的乐队,最火的校园民谣《预见离别》火到全网爆红,在各大音乐平台登顶封神。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她哼起几句:“我曾预见过离别,那一年风雪凛冽,你的笑容还很羞怯,情绪不难了解……” “作词人叫勿扰,他可是我当时的校园男神!” “不是我吗?”许言臣嗓音一贯地有磁性。 陆珂见他不似生气吃醋的样子,继续加猛火:“不一样啊。人家是三次元男神,很有才华的,写的词好看又好听——” 余光看到许言臣唇角微扬,她猛地刹住,想到他话里隐藏的可能,不可置信:“这首歌是你写的?” “嗯。” 次日下午,许言臣递给她一张稿纸。 《经年》二字力透纸背,陆珂看到那句“词:勿扰”就偏头痛。她昨天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着他本人夸了这么久。 她双颊发烫,凝神继续看词。 《经年》 词:勿扰 曲:陆珂 回忆总染着尘沙的影子/或许这故事从暮色中开始 岁华尽摇落再不要孤单影只/越鸟巢南枝我却一路北去 沿途微雨连绵成线/旧事老茫然/无措未收揽 晴岚落照晚钟敲响/般若总无言/长安还遥远 平芜尽处青川眉前/你离开那天/没讲再见 浮沉异势的时间/走散后此去经年 …… 陆珂:“我有感觉了!我要作曲!” 誓死要把陆珂和勿扰焊在一起!焊死在C国曲库里! 她在音乐方面咸鱼了太久,第一件事就是指挥许言臣:“你快帮我查查现在最流行的编曲软件,马上搞起来!” 许言臣对她这心急去尝热豆腐的性子早有预料,解锁手机,点进软件市场查看评论。 陆珂看到他解锁的动作,越看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火急火燎地点开微信,手忙脚乱地把26键输入法改成九键,输入5853,发给许言臣。 许言臣收到消息,抬头看她:“你发自己名字干什么?” 见她一副五雷轰顶没法思考的样子,他停下搜索,伸手探她额头:“又犯病了?”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陆珂任由他冰凉的手给自己快宕机的脑袋降温。 刚刚那感觉就像一股电流从脑门通下来,许言臣的锁屏密码,她终于解了谜。 拼音九宫格的话,5853,对应的是……陆珂。 第44章 最佳 惹她战栗不已 陆珂缓过神, 见他真以为她不舒服,忙道:“我没事。” 只是作曲时神思不受控制,险些把一首悲伤的词填成情歌。 她已经过了得到颗糖就追着问在哪买的跑了多远的路的年龄。要是从前, 或许她会把这件事张扬得天下皆知,不把这颗糖的甜度发挥到最大限度不罢休。 现在她只要吃到糖就很开心,隐秘的甜能甜很久很久。 甜到她写了半小时没憋出一句音符。 倒是应许言臣的要求, 又写了篇《当代青年应如何报效祖国》的策论文。 * 濯玉回到剧组,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陆珂病房里那个男人,剑眉星目,那眉毛极浓, 眼神炯然,即使没说话气场也蕴含威势。怎么可能只是个小小的生活助理。 再联想到他身上那股正得不能再正的气场…… 濯玉问和陆珂搭档的男演员:“最近新闻里火起来的人,有没有眉毛特浓,长得周正, 家喻户晓的?不是娱乐新闻, 可能是社会新闻, 国际——” 她想起了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 翻国际新闻,在BPC专访中找到了这个男青年。她屈指弹了一下手机屏幕, “我就说。” 外交部崭露头角的新星,出现在祖国最偏远的高原区域, 给一个尚且不算顶流的女明星当生活助理? 哄孩子都没这么哄的吧? 濯玉拍电影特别注重美感,对演员的长相要求也很苛刻, 美丑不论, 必须有张银幕脸。她对人脸的记忆堪称一绝,在猜出许言臣的身份之后,顺藤摸瓜,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接触过的C城区领导的样子, 几番搜索,查到了许致安。 许家父子有如出一辙的浓眉,许父面容更加威严,眼眸明亮,犀利如鹰。 濯玉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她曾经参与过C城区主题宣传片拍摄,许致安给剧务组开过会。会后,濯玉恰巧和许致安同乘电梯,他态度温和,问她电影筹备方面有没有遇到难题。听闻缺乏好演员,许致安提及自己的夫人,当场给了她一张明华的名片。 那时濯玉只是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导演,因为有许致安的介绍,才顺利与明华娱乐搭上线。有了影后春华倾情出演,宣传片爆火,连同濯玉名气一齐水涨船高。 原来许言臣竟然是许致安和明华的孩子。他和父母一样优秀,却愿意跋山涉水,来苦寒之地悉心照顾一个小姑娘。 濯玉给陆珂发消息:“好好养病,拍戏的事不急,抽空谈个恋爱也行。” 陆珂:“……好的。” 总感觉导演知道了什么。 *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医生说陆珂可以出院,就是出院后仍要多加注意,几款药还要再吃一段时间。如果还觉得喘气困难,可以在家做雾化。出院单最后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随访复查。 陆珂弹弹单子,出院证明被她炫得像获奖证书:“解锁人生新体验,毕业了!” “不能说毕业。”许言臣纠正,“有的地方的风俗,毕业就是人没了。” “……你跟我奶奶肯定很有共同话题。” 许言臣不赞成陆珂继续拍戏,打算带她一起回C市再养几个月。 陆珂再三保证之后拍的都是文戏,只是说说台词,根本不需要她怎么挪动。 许言臣:“你以为我没看过剧本?” 高原上是青果成年后的人生中最悲苦的时刻。生孩子、被家暴、仓促逃离几场大戏,没有哪场是轻松的。据许言臣所接收到的小道消息,只有逃跑的情节拍过了。 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剧本,翻到她即将要拍的戏份,递到她面前让人看清:“这是文戏?” 剧本上用粉色荧光笔标注出的那一段,青果被丈夫一巴掌打裂了嘴角,男人还嫌不够,又抄起擀面杖对她拳打脚踢。 陆珂一梗脖子:“我拍的是文戏,人家是武戏……” 许言臣被她的诡辩气笑了。合着因为她只需要站着挨打、趴着挨打、抱头挨打,家暴戏对她来说就成了文戏? “不行。”他斩钉截铁,“我不想丧偶。” “我看你是不想转正。” 两人又对视了一阵,陆珂突然拽住他衬衫,踮脚对着人的嘴唇啵唧一口。 许言臣表情有了些许松动。 陆珂再接再厉,试图用美色诱惑对方。许言臣握住她的手,陆珂重心不稳,几秒之间,压着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心跳声急促鲜活,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立秋和强伟说着话走进来,见病房没人,齐刷刷往床上看去。 只见女土匪压着俊公子,搂搂抱抱难舍难分。看那架势,女土匪今天势必要造出三胞胎才肯罢休。 “没看见没看见。” “继续来继续来。” 立秋推着强伟出门,双双把门合上。 陆珂保持那个姿势没动,“学长,你在尼格尔怎么想的,我现在就是怎么想的。” 因为热爱,无惧安危。 她一向认准了事情就去做,对则盆满钵满,错就撞墙回头,擦干血继续往前走。 “我不同意。”许言臣平时声色慑人,在她面前却像只收起利爪的豹。他耐心地跟她摆事实讲道理,“不是不让你拍。前提是先把身体养好。” 大叶肺炎起病急,病程长,陆珂的病情又比较严重,最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恢复。 “我现在很有感觉。接下来会小心的。”陆珂埋头抵着他的额,鼻尖对着鼻尖轻蹭撒娇,“就让我拍完嘛?拍完马上去找你。” 许言臣皱眉:“不行——” 态度太过冷硬,陆珂不悦,挑起他下巴:“我真的好了,要不现在来一发看看?” 许言臣目光朝下看着她,眼眸微咪:“你就躺在那动都不动,好意思说。” 陆珂悟了,松开手,俯身凑近:“那我这次在上面?” 许言臣:“等你彻底恢复吧。现在不适合剧烈运动。” 陆珂不想再跟他一本正经地探讨这个问题,坐在他身上直接下通知:“要么啪要么拍,要么啪了再拍。你看着办吧。” 许言臣探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强伟发了条语音:“在病房外面放个牌子,随便你放什么,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陆珂只是想撩他一下,他越冷静她越想撩,但见那人真的开始有条不紊地解衬衫扣子,她瞬间如坐针毡。 “光天化日大可不必,啊大可不必。”陆珂说着要从他身上下去。 却被按住了腰。 高原寒风凛冽,吹得窗户啪嗒作响。室内动作极尽温柔,偏偏惹她战栗不已。 —— 陆珂如愿回到剧组,带着一个经纪人,一个助理,一个半路大风刮来的生活助理。 许言臣给她的汤婆子里灌满热水,目光注意到在拍的戏份,脸色不算好看。 导演喊卡后,陆珂向许言臣的方向跑过来,左唇角带着乌紫淤红,上面沾着几缕鲜血。 许言臣把军大衣给她披上,汤婆子放到她怀里。陆珂看了眼他的神情:“我渴了。” “杯子里有水,自己喝。”果然在暗自生闷气。 “我手忙不过来。”她说,“哎呦,这特效做得太真实了,我嘴巴都张不开。刚才我都没敢喝水,就怕妆花了。” 水杯被插好吸管,吸管递到她嘴边。 “下一场还挨揍?” “不挨了,下一场逃跑。” 濯玉在休息间外听到两人最后两句对话,乐不可支,抬手叩门:“有时间聊会儿?” “有啊。”陆珂点头。 “这位……生活助理。怎么称呼?” “叫他小许就行。”陆珂说。 濯玉态度和蔼:“小许,你妈妈明董最近可好?” 大型社死现场。许言臣摘下口罩:“您好。我母亲状态还不错。” “要不是你爸妈,也没有我的今天。”濯玉说,“你回去前跟我说一声,我在这买到了正宗红花和冬虫夏草,捎给他们二位。可可也可以一起吃。” “那谢谢您了。” -- 许言臣的休假日即将结束,要回部里报道。 回C市的飞机上,他座位旁突然来了个姑娘,香水味刺鼻,爆炸头、大墨镜,烈焰红唇,胳膊上还有明晃晃的纹身。 姑娘落座姿势洒脱,挥手一撩,爆炸长发贴着他的西装一扫而过,余光偷瞄他好几眼。 许言臣:“看够了?” 红唇轻启,冷哼:“呵。” 像是在说,你有什么好看的。男人总是这样,虽普却信。 许言臣不再同她废话,闭目养神。 姑娘见他不理会自己,愈发造作,空姐过来时她说要杯红酒。 许言臣的假寐再也寐不下去:“不要红酒,给她一杯热橙汁,谢谢。” 肺炎刚好,喝什么酒。 陆珂摘了墨镜:“你早认出来了?耍我呢?” “只许你耍我?”许言臣捏起她一簇发梢,“劣质假发吧,摘了扔垃圾桶,味道太大。” “我不。下飞机的时候还要用呢!” “想通了?知道回C市养身体了?” “百玉兰颁奖晚会,邀请我去。”陆珂意气风发,“我通告很满的。” 她这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让许言臣微微笑起来:“做好两手准备。” “嗯?” “打好获奖感言的腹稿,同时做好没拿奖的准备。”许言臣说,“如果最后念的名字不是你,别冲上台打主持人就行。” 陆珂笑,露出雪白牙齿:“放心好了,如果我没管住脾气冲到台上,我当场原地后空翻66个。” 她话中含着笃定:“咱是体面人,拿奖的话我当场官宣咱们的关系,给你个名分。” C市的冬季空气干燥,刚出机场几人就被风沙糊了一脸。 “这鬼天气。”陆珂套上立秋递来的羽绒服,问许言臣,“晚上去你家下饺子吃?” “可以。”许言臣跟面露垂涎之色的强伟二人说,“你们也过来。晚上吃火锅吧,暖和暖和。” 就着火锅,还可以吃酸汤饺子。 只是陆珂万万没想到,许言臣会在火锅里放冬虫夏草。 她从番茄锅里夹起一根条状物:“你至于?” “一级虫草。”许言臣解释药理,“味甘性温,补肺止咳,平喘化痰。适合你。” 陆珂:“这是濯玉导演给你妈妈的。” “给她儿媳妇,她更开心。”许言臣捞出鹌鹑蛋和牛肉饺子放在她碗内。 陆珂闻着他们碗里的酸辣味,羡慕极了,“我想吃辣锅。” 强伟劝:“不行啊可可你肺炎刚好!医生说要清淡饮食!” 立秋也劝:“明天颁奖晚会,你不想现场流鼻血吧?” 许言臣干脆陪她只吃番茄锅。他本身就不爱吃火锅这类,易上火,味道难散,只是想到刚回国,陆珂喜欢热闹,才临时起意,喊他们来家中小聚。 最后陆珂只加了一点点醋。 -- 颁奖晚会。 陆珂身穿D家高定,黑色抹胸连体阔腿裤,头发梳到背后扎成高马尾,复古红色唇膏,尽显干练。 进场时碰到骆相闻,他面露惊喜,异常热情,胳膊肘一弯等她来挎。 陆珂存着晚上就官宣的心思,只捶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骆相闻明了她的意思,放下手臂。 时简和春华盛装出席,恰好到场,闪光灯达到白热化。四人一同走过红毯,只是影帝影后两口子穿情侣装公开撒狗粮都没人信,陆珂恨不得跟骆相闻撇清关系,却总被CP粉曲解为“真正的CP就是这样!用生命装不熟!”…… 就连座位,主办方都把他们俩排在一起。 陆珂入座时无奈地看了眼镜头。晚会是现场直播,粉丝激动,“我老婆是跟我对视了吗?” “可可终于出来营业了!事业粉垂泪!” “这无奈又宠溺的小眼神,哎呀妈呀,看你们还怎么装不熟。” “一人血书求今晚官宣!” “附议!” 陆珂的手机震动,是许言臣发来信息:“今晚很美,离他远点。” 上下句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 却让她知道他也在看直播。 陆珂悄悄坐直身子,刷了一下粉丝群,看到有人评论说今晚官宣,心情颇好,对晚会多了几分期待。 主持晚会的是老熟人光哥,气氛炒得很热。 《牡丹盛放时》成了全场大满贯,春华拿了最佳女配,时简是最佳男配,骆相闻得了最佳新人奖,文老爷子的最佳导演奖由春华代领。最佳美术奖、最佳摄影奖、最佳编剧……狂揽七项大奖。 最佳女主角即将揭晓,大屏幕上浮动的是几个入围女演员的影像资料—— 《牡丹盛放时》陆珂 《芒种之后》顾瑶 《亲密关系》白瑶 …… 一共五个女演员,白瑶因最近卷入广告代言纠纷,很可能提名即巅峰,只剩下四个,陆珂拿奖的概率有百分之二十五。 光哥说着主持词,陆珂在下面比查高考成绩还紧张。 高考考H大才能和许言臣同校,现在拿奖才能官宣关系。她在给自己设门槛这方面总是孜孜不倦。 她又温习了一遍获奖致辞。 光哥语气激动,“让我们恭喜最佳女主角——” 全场鸦雀无声,陆珂的心脏提到嗓子眼,像被什么揪住嗓尖,口舌发干,半句声响都发不出。 “最佳女主角,《芒种之后》,顾瑶!” 一束炽热的白光打在陆珂身后,顾瑶恰恰坐在她后面。 陆珂平常忙得没时间追剧,也听过顾瑶这个名字。《芒种之下》顾瑶的演技口碑很好,虽然剧和人都不够火,但就演技而言毋庸置疑。 陆珂佩服自己在强烈的失落之下还能用残存的理智跟顾瑶道贺。 骆相闻在她身边借着鼓掌轻声安慰:“下次就是你了。” “谢谢。”陆珂仍能维持体面微笑。 当晚暴雨阵阵,像要把沙尘冲刷干净。 继【顾瑶爆冷获最佳女主角】之后,【陆珂意难平】登顶热搜第一。 许言臣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过来敲门,陆珂没开,隔着门对他说:“你先回去吧,陆珂不在家。” 陆珂神魂出窍,只想静静,一个人静静。 手机信息里塞满了来自朋友的安慰话语,她一条条认真看完。 甚至明华也发来语音消息:“别难受啊。我查到了,是白瑶搞的鬼。很早之前她就暗地活动了,想把你拉下来,自己上,结果不是代言出事了吗。你俩谁都没上,让顾瑶捡了个好处。” 这些条条道道、人情来往,超出陆珂所能接受的范畴。 最佳女主角,那个最佳,是资本角逐之后幸存的最佳。 那她这么多天的努力,算什么? 如果光明正大地输给顾瑶,她认。 但她一开始就得了个假提名,被排除在选项之外…… 公平吗? 轰隆隆的雷雨炸响在窗角,吹动帘幕,白纱似是要冲破束缚,却被厚重的绒布阻挡,只能微微随风摇摆。 冬日惊雷,白光划破天际,连雨的味道都带着腥黏。 陆珂脸上还带着未卸的妆,眼尾线条慢挑细长。心尖像浸泡在苦瓜汁水里,直浸得嘴巴发涩。 她想起自己去面试人生中第一部 古装网剧时,满怀信心地进门。试镜室内烟雾缭绕,几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后,导演和旁边的人聊完天,可有可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去我看看。” 转过去能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隐约听见有人说“屁股挺翘”。 演员像被挑选的货物,被分成三六九等。 陆珂为了这部剧做了不少努力,但最后入选的女一不是她。 现实的刀锋总是残酷地划破想象,脉搏里的血液叫嚣着心有不甘。 世俗喜欢刻写磨难,歌颂成功,仿佛只有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最可贵,如果没有成绩,之前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等同于无。 陆珂死命跟自己较真,钻牛角尖钻得头疼,她打开电视。 连电视频道都欺负她,恰好在重播今晚的颁奖典礼。 门吱呀一声打开,许言臣刚进门就看到小姑娘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没哭。许巨巨趴在她脚边,一人一狗都很乖顺。 他松了口气,问:“肚子饿吗?我下饺子给你吃?” “不饿。”陆珂说,“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以前你给我的。” 陆珂想不起来自己是哪次给他的,也不欲细究,“我没事,就想自己待着。你怕我想不开?放心好了,我其实胆特小,怕血怕疼怕死。” “我是担心你酗酒。”许言臣开冰箱把剩下的两罐黑啤、一瓶干红拿出来,“我陪你喝点?” “喝酒?”陆珂话音刚落,手中多了一包牛奶。 “哪能呢?哪有那么多天才,哪有那么多故事。大家不过都是努力生活的平凡人而已。拿不拿奖无所谓。开心最重要。” 陆珂的手心把牛奶盒都捂得温热,她喝不下去。随口附和:“你说得对。” 关键现在她不开心。 许言臣开了罐黑啤,微小的酒珠迸溅在罐口,白沫漂浮。 他抿了一口,提议:“要不,给我提前转正?七情六欲多了,能消解大部分人生烦恼。” 他亲眼见证过陆珂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只想给她一个累了倦了时能够依靠的栖息之所。 陆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冷了:“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许言臣看着她,目光探询。 “《牡丹》我能参加试镜,是你在背后出力了吧?文导和你关系亲近,最大投资方是明华娱乐。这次《刺梨》也是。濯玉导演也认识你。”陆珂冷笑,“费这么大功夫,搁这儿完养成呢?失望不?” “好好说话。”许言臣觉出她话里带刺,“对,文老那里是我引荐的你,但真正让你在剧组留下来,演活虞晓禾的,是你自己。” 他补充:“我之前没跟濯玉导演打过交道。如果认识,在医院时我会不告诉你?” 见陆珂不说话,他抬手把小姑娘的高马尾解了,让她放松,顺手揉揉她的脑袋:“想拍就拍,不想拍就先干点别的。条条大路通罗马。” “一会儿说演一会儿说不演的。”陆珂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看我坚持呢,还是想看我放弃?” 她披散着头发,红着眼眶:“我只是脸皮厚了点,不代表我不要脸。自尊心弱了点,不代表我没自尊。” 第45章 热战 亲亲,这边建议您投其所好呢…… 怎么还越哄越难过了? 许言臣平时说话刚硬, 面容柔和的次数不多。二十来年的生活中几乎没出现过棘手的事,外媒问再犀利的问题他都能找到应对的突破口,可现在, 他面对小姑娘红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束手无策。 陆珂吸了下鼻子,“你先回去吧。” 直男就是直男, 上来抱着亲一通,再在沙发上打一架,一直打到床上,火泄了不就没事了吗? 他怎么一直在那叭叭说?再说下去她该哇哇大哭了。 当陆氏集团富二代不香吗?当螺蛳粉小公主不香吗?她知道这社会有时候很现实, 决定成败的不光是努力,但是长这么大被人欺负到头上还是头一遭。 许言臣的话更让她窝火,她只需要他一句肯定就够了,结果他说, 要不换条路吧。 “你知道螃蟹效应吗?”许言臣仰头干了最后一口黑啤, 又开了一罐。 “什么?”陆珂被他问懵了。 “渔民如果只把一只螃蟹放在敞口篓子里, 螃蟹很容易爬出来。但如果是很多只螃蟹,即使不盖篓子, 也一个都跑不掉。” 陆珂无精打采地啊了一声:“它们自相残杀?” “类似。只要有一只螃蟹爬到篓子口,就有其他螃蟹用大钳子把它拽下来, 换其他强壮的螃蟹踩着它的背往上爬,以此类推, 恶性循环, 谁也爬不出去。” 陆珂听得入神。她虽然语文不好,但胜在从小跟着陆鸣去谈生意,在生意场听久了套话,培养出能直接从话中提炼重点的能力。她知道许言臣是在用大道理安慰她, 他的意思是,她是那只有能力爬出篓子的螃蟹,只是被人暗算而已。 许言臣总结:“所以,娱乐圈也是圈,是个小职场,职场出现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他心平气和,陆珂仍无法平静:“格局怎么就不能大点呢,各凭本事不好吗!” 她愈发烦躁,吩咐:“许巨巨,扑倒他!舔他!” 许言臣:“……………………” 被狗温热黏软的舌头支配的恐惧一瞬间回来了。 结果,许巨巨原本老实坐着,闻言竟然趴了下来。 陆珂:“………?????” 许言臣还笑了一声? 她气不过,拿抱枕砸他,“人欺负我,狗也欺负我!” 许言臣随手接住抱枕,“你回家没喂它吃饭吧?” “狗粮吃完了,家里断粮了。” “等着,我回去给它下饺子。”许言臣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回来把那瓶干红一并带走。 * 许言臣端着一盘牛肉水饺来敲门,陆珂留下水饺,没留人。 许巨巨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没空管大人明里暗里的剑拔弩张。 陆珂不再瘫在沙发上,卸妆敷面膜,闭目躺在浴缸中思考人生。 一墙之隔,许言臣也没闲着。以前身边的人总说他无聊,从不去酒吧,从不看网剧综艺,过着老年人作息,有个无趣的灵魂。今晚他却在隆隆雷声中用投屏把陆珂出道以来的所有演出、剧集一集不落地看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陆珂在表演上是有天赋的。 但他现在只想让她做喜欢的事,只希望她每一天都喜悦开心。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把一个明艳张扬、有时行事有点着急冒失的姑娘放在心尖上,连异地都忍受不了。更别提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当时他的心脏突然像被人揪起来一块,拢捻磋磨,坐卧难安。 这种特别极端的情绪,或许就叫保护欲。来得过于突然,让人无从预知,也没法防备。 于是他开始尝试与之和平共处。申请调动回国只是第一步。 许言臣没什么女性好友,除了母亲明华和表妹,没有异性能分担并排解他的困惑。 男性好友的话,这么一想,脑子里还真想起个人来。 小陈接到许言臣电话的时候,刚和未婚妻视频完毕,泡了包红烧牛肉面,正用叉子把泡面盖和桶戳在一起,防止热气外漏。 他接起来时不忘看了眼时间,怕聊久了泡面坨了:“是部里有什么指示?” 许言臣也不想耽误时间:“你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你一般怎么哄?” 小陈更直白:“我从不惹女朋友生气……有女朋友都要给祖上烧高香了。” 许言臣直奔主题:“不是我惹的。是因为别的事,她不开心。但是越开导她,她越生气。怎么解决?” 小陈恍然大悟:“哦,是因为百玉兰颁奖么,我看到热搜了,弟妹意难平啊!” 许言臣没接话。小陈知道他有些不耐烦,单刀直入,“这个,我未婚妻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给她寄过一颗宝石。尼格尔不是盛产宝石么?这边物价又不贵,女孩子就喜欢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 小陈的话点醒了许言臣。除了在高原时送的保暖实用的物品,他还真没给过陆珂什么像样的东西。 “能帮我个忙么?” 小陈:“快说!消灭单身狗我陈某义不容辞!” “去TINFRY店里定做一枚戒指。图样我晚点发你。” 小陈满口答应,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去细想,专心消灭他的泡面。 * 黄时雨按照许言臣所说的戒指式样,不停修改,画了好几张草稿。让陆珂脱单是她的一块心病,这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傻子才放弃。 凌晨一点,盛远川致电许言臣,让他放自己老婆去睡觉。 “着急你就帮着画,急用。”许言臣说,“算我欠你们的人情。” 盛远川开了外放,把手机放在桌旁:“我们是做建筑的,不是做珠宝设计的。” 嘴上这么说,自家表哥的要求还是要重视。盛远川握住妻子的手,就着她手中的铅笔完善了一处细节,顺口问道:“你这戒指,是准备求婚用的?” 许言臣沉默片刻,他的初衷只是想哄陆珂开心。但是经盛远川那么一提,似乎以后用这个戒指求婚也不是不行。 盛远川当他是脸皮薄默认了,“如果是为结婚准备的,建议设计对戒。” 怎……怎么就突然扯到结婚了!黄时雨听到这句原地弹了起来。若不是盛远川早有准备,那一笔就该画歪了。她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果然被那人轻点了下额头以示警告。 她抚着额头:“是的老哥,你直接设计情侣对戒,从心动走到相守,多浪漫啊!” 许言臣沉吟片刻。不得不说,挺让人心动的。 “可以。” 就这样,几分钟内,实现了从单纯询问怎么哄小姑娘开心,到订做戒指,再到设计结婚用的对戒的伟大跨越。 他不忘询问:“你觉得她是为什么生气?” 黄时雨把陆珂【拿了影后就是时候在一起】的想法跟许言臣解释得明明白白,“累死累活忙了一年,老板把KPI全改了,搁你身上你气不气?” 什么KPI……许言臣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深坑:“怎么弥补?” “亲亲,这边建议您投其所好呢。” “戒指来不及。女孩子生气的时候一般喜欢什么?” “那要看情况。生气的时候,大概要吃点高热量的东西。比如奶茶,鸡排,叉烧……” “谢了。” “整这么客气,太吓人了。”黄时雨看了眼盛远川笔下的成品,“图样过会发给你,你接收一下。” 尼格尔。小陈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许言臣给他发了张图片,上面是绘制好的戒指图样。 时间显示凌晨2:21。 还有句语音,他点开来听:“帮忙订做两枚。” 情侣戒指啊,突飞猛进啊。小陈回了句好,又突然捕捉住昨天那闪过的想法,补上:“哥们你都回国了,近水楼台的,冷战不如热战啊!” * 整夜风雨交加,陆珂总是半梦半醒,睡眠质量一塌糊涂。 晨起就在猫眼里见到许言臣。 就像一块肉吊在面前,她却没挣够买肉的钱,那憋屈难以言表。 肉还老来她面前逛荡,腆着大脸跟她说,没事啊,没钱咱就不吃肉嘛,其他食物也很香…… 这让她本就不明媚的心情雪上加霜。 门外,许言臣情绪倒是很好。一夜无眠让他彻底想明白一件事情:陆珂的烦躁不是来自没有拿奖,也不是来自于弱肉强食的社会潜规则,而是——没达到她自己给自己定的标准,让原本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的日子又推远了些。 想通这一点,心里反而不是滋味。或许他对她还是不够好,才让她在这段感情中这么没有安全感,要用其他东西来巩固信心。 好在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他身上的这些不足可以用余生来学习和修正。 陆珂给他开门,问:“有事?” 许言臣拎着几个纸袋进来,放在餐桌上,撕开纸袋里面飘出生煎包的香气:“给你送早餐。” 陆珂看到里面有杯不明液体:“这是什么?” 许言臣把吸管包装撕开,帮她插好又递到嘴边:“我亲手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女孩子总躲不过小心思,陆珂即使此刻绷着脸,被许言臣一通殷勤下来,不知不觉就喝了一口。 冰凉入喉,有点甜。 这……不就是……西瓜汁么? 把西瓜切吧切吧……扔进榨汁机……不就行了么? 亲手做的?就这? “往往高端的食材,只需简单的烹饪。”许言臣看出她的无语,“百年传统古法,数次物理压榨,历经低温储存。” 声音充满磁性,看得出在努力投入感情:“富含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红而不艳,甜而不腻。” 但是效果实在是……太搞笑了。陆珂没忍住,嘴角上扬又死死压下去,严肃地本着脸,抿起唇。 “太冰了。” 许言臣镇定自若:“我拿去微波炉加热一下。” 这和谐的对话气氛,让陆珂忍不住心生怀疑。昨天她是真的跟许言臣拌过嘴? 说出去的那些刺人刺己的话,竟像是往忘川上投了一枚鹅卵石,连个水漂儿都不见就直直沉了底。 “别热了,不想喝也不想吃。”她神情淡淡,“放那吧。” 余光看到许言臣在捋袖子,露出精劲有力小臂,陆珂警惕:“你想干嘛?” “热战。” 陆珂身下一轻,被他打横抱起,往卧室走。许言臣看着她突然咬住的下唇,笑了声:“你憋着不难受?” “……”陆珂没想到昨晚刚想着打一架,一大早就实现了。她就这样在魔幻和现实中来回摇摆,直到被许言臣使巧力扔到了大床上。 她的床是专门定制的,极有弹性,人在上面微弹,随后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日光刺进来,她拽起被子蒙上眼睛:“拉窗帘……” 世界陷入蒙沌,灼热迷人。 陆珂再次醒来,浑身酸软。她闭着眼睛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 猛然睁眼,恰好看到许言臣端着热好的果汁和生煎包进来。 许言臣穿着睡袍,还是没出国时在这里穿的那件。只是当时感觉距离很远,现在却连最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 目光所及,是那人睡袍没遮住的地方露出的痕迹,点点嫣朱。 “饿急了吧。”许言臣面带清淡笑容。 陆珂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意在双关,被子一盖谁也不爱,面容却在被窝里红透了。 许言臣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左右这么一裹,裹成个蚕蛹状,抱起来靠坐在床头,他先端杯子让她喝口果汁润润喉,又拿起托盘和筷子,夹起生煎包喂她吃。 陆珂咬了口生煎包,肉香和汤汁一齐激活了味蕾,连上面的芝麻和葱花都很香。 她吃了两个,摇头不吃了。许言臣从床头柜上抽了张湿巾给她擦嘴。 热战之后,再别扭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陆珂看着他收拾餐具和食品袋,轻声问:“没拿奖,还总被黑,性子急,脾气大。跟这样的我在一起,也会让你觉得骄傲吗?” 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想做到的事没有不成的,没体会过失败的挫折,就连心动都在她之后,自然体会不到她一腔孤勇之后隐藏的丝丝不安。 “怎么会这样想?”许言臣闻言诧异,转头看她,“你有那么多优点,为什么不能是我的骄傲?” 他说:“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闪闪发光的小女孩。” 陆珂独立坚韧,敢闯敢试,不怕犯错更不怕承担责任,能够正视内心的真实想法,知人情冷暖又能保留一份天真,对世界失望之后仍会重新上阵。 她只要站在那里,即使从前不在他心上,也落在他眼底。 像一团永不疲倦的火。 “闪闪发光?”陆珂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形容?我又不是钻石。” 许言臣微微一笑。你快有钻石了,在路上。 第46章 体温 “被子掀开,睡衣撩起来。”…… 吃完饭温度骤升, 陆珂觉得热,起身要穿衣服,才发觉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完全不比他少。 许言臣的主要在脖子上, 她的大面积泛滥,重点集中在胸前和腰侧……剩下的都是说了在绿江文学城会被锁的地带。 记忆回笼,余味绵长, 她从旁边拿起睡袍裹上。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是许言臣在帮她洗内衣。 手机上堆了不少消息没看。她点开发得最多的那条。 黄时雨:“之前搞错了姐妹,我哥之前说的【是时候】不是等你拿影后,是等他回国。” 黄时雨:“你们吵架啦?昨天我哥骚扰了我和川哥半夜, 我估计他一晚上都没睡。” 黄时雨:“大学的时候你哪敢跟他吵架?那时候多卑微啊,加个微信都能蹦起来。可以啊,给暗恋界长脸!” 黄时雨:“人呢?” 陆珂回复:“刚起。” 黄时雨:“你看看几点了,你们不会是……?” 陆珂:“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陆珂:“一炮泯恩仇。” 回复完闺蜜的微信, 点开家庭聊天对话框。【陆呦呦家族后援会】群里热闹非常, 陆珂不用看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爷爷:[链接]真正做大事的人, 往往有这三个特质! 奶奶:[某乎小程序]“成功者”的秘诀:反思+坚持 陆鸣:[链接]家有女儿,一定要告诉她十个道理! 南闻雅:[链接]夜读:写给女孩 …… 满目都是链接, 陆珂从收藏夹【反鸡汤大全】里挑了篇发过去。 陆呦呦:[链接]新的一天,别被鸡汤蒙了眼 陆呦呦:我要继续做大事了, 谁给我发个红包? * 接下来点开强伟发的语音,让她在微博上简单发点感想, 热搜都上了, 什么都不说显得不大度。 微博热搜仍被百玉兰奖占据,因为陆珂迟迟没发表感言,上一条微博评论被粉丝和路人刷到了几万条,安慰的有之, 看热闹的有之,见她没拿奖用牡丹片场的言论截图过来打脸的亦有之。 能发什么?那些官方的言论,陆珂并不想发。房间内还残余着生煎包的味道,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冷冽的空气卷入,外面不知何时已是白茫茫一片。 原来冬雷震后,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雪片又急又密,在半空被狂风吹出漩涡,最后因重量沉沉坠地。 窗扇大敞,冷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来,陆珂伸出手试了试雪花。许言臣拧干内衣来阳台晒,见她只穿了件淡粉色毛绒睡袍站在窗前,光洁的小腿裸着,忙放下手中的盆,把调皮的姑娘半搂半抱地拽回来,窗户关严。 陆珂衣领敞着,许言臣才觉察到她睡袍之下似乎是真空状态。 “肺炎刚好,不想回去拍戏了?还是觉得住院扎针很舒服?”许言臣沉声责备,很想把人揪在腿上揍两下屁股。 陆珂想说什么,指尖上的雪花融化,传来阵阵凉意,她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两声喷嚏。 许言臣摸了下她的额头,滚烫:“去被子里再捂一会。” 陆珂往后退,不再让他触碰:“是你手凉。” 那人态度不再温柔,多了几分冷硬:“快去。听话。” 两分钟后,许言臣把衣服晾好,不顾她的反对拿了体温计过来,甩到36℃以下,让她自己夹好。 他则去客厅找雾化的机器和药,徒手掰开安瓿,倒了点氯化钠进雾化机的药液盒,打开跑气消毒。又用一次性注射器抽了十毫升氯化钠,看了眼时钟,掐着点回到卧室。 陆珂觉得差不多够五分钟,把体温计拿出来看,看完了悄悄塞在枕头下面。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全落在许言臣眼里。 许言臣没拆穿她的小把戏,继续着手头的工作。摇晃塑料药壳里的布地奈德雾化液,用针头抽取五毫升,竖起针管,排空余下的空气。 陆珂最怕打针,从小几乎没打过针,即使做这个动作的人长相每一处都戳在她的审美点上,看他手里拿着注射器,她心里也发慌。 如果许言臣的职业是医生,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追他。 想什么来什么,许言臣一手拿着针管,站在她床前,声线微冷:“被子掀开,睡衣撩起来。” “你又不是医生!”陆珂唰地抱紧了被子,“胡乱操作会死人的!” 自己作还不够,还要把死挂在嘴边。许言臣面上染了薄怒,用了力道拽开被子,钳住她胳膊:“你不乖一点,针扎在哪里就说不准了。” “我不要,我有打针PTSD!”陆珂往里挣扎,用脚胡乱踢他,只是胳膊落在那人手中像是被固定了一样。转眼间她整个人就被掀翻,面朝下趴在床上,胳膊被反折过去背在身后。 腿又往后蹬了几下,没踢到人,反倒因为剧烈挣扎,自己把睡袍挣上去了,露出笔直修长的白皙双腿,睡袍下摆堪堪停在差点走光的那个度。 陆珂昨晚到今天几乎把所有的情绪尝遍,差点囫囵硬挺过去,结果在这一刻崩了,放弃抵抗:“呜哇,你敢跟我打针!我要和你分手!分手!大猪蹄子!黑心鬼!坏透了!” 许言臣不动声色地放松了对她的钳制:“现在能不能把偷藏的体温计拿出来了。” 陆珂怕极气极,仍沉浸在真心实意控诉男朋友的情绪中,哭得头晕脑胀,一时间没听清他说什么。 许言臣又问了一遍。 陆珂没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伸进枕头中,摸索一番,把体温计取出来,看也不看,随手往他的方向扔过去。 许言臣松开禁锢,调整了体温计的角度去上面的度数。38℃,比他预想的轻。应该是刚才他刚洗过衣服,手比较冰,才感觉她体温特别烫手。 陆珂早就在他松手那一刻起身跑了,鞋都没穿,跑到客厅才注意到那只在喷白雾的雾化机。 是雾化,不是打针。 委屈和怒火占据了她的心房,这时脚下传来啪嗒一声。 许言臣把她的兔子拖鞋扔过去:“穿上。” 无形的压迫感最为致命,况且那人剑眉星目、身材高大,衬托得她瘦弱娇小。讲原则方面,他们俩半斤八两,端看谁先服软。 陆珂头发蹭得散乱,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是刚才半惊吓半愤怒给气出来的,她一言不发地把脚伸进拖鞋里。 “38℃,不算高,值得你费这么大功夫藏体温计?”许言臣把药液推进药液盒,雾化面罩递给她。 陆珂依然不说话,窝在沙发里做着雾化,噼里啪啦掉着眼泪。 她确定,这次是气的。 许言臣头疼,感觉提前体验了养女儿的感觉。打不行骂不行,吓坏人家就像拧爆了水龙头,恨不得把体内的水分都哭出来给你看。 “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拍戏可以,要在健康安全的前提下。”许言臣平复心情,耐心解释,“大叶肺炎容易复发,我是不想让你再受罪。” 陆珂心说,我没受罪,就是被你气得肺疼。 许言臣又絮叨了几句,感觉对着她的话量是平时的三倍:“我不太会哄孩子,怎么样你才能不哭?” 因为有雾化面罩阻挡,她说话瓮声瓮气,“你出去。” “?” “给我堆个雪人。” 许言臣给她看了雾化结束要按的按钮,带着盆和桶下楼。 陆珂做完雾化,从窗户那里往下看。大雪中有个头发和肩膀都雪白的男人在认真堆着雪人,那个雪人体积是她二十年来见过的最大的。 她心念一动,去换了身厚实的羽绒服和绒裤,换上雪地靴,下去看他的劳动成果。 那只雪人有着红色毛线帽子、胡萝卜鼻子、两枚硬币插进去做的眯眯眼,脖子上围着许言臣的灰色围巾。 许言臣从不远处过来,手中有两根干枯的松枝:“你怎么下来了?” “我穿的厚。”陆珂说,“我只是昨天泡澡泡得有点晚,差点睡着了,有点着凉。本来就是你在大惊小怪。” 许言臣将二指粗的松枝插在雪人身体两侧,它比陆珂还高一点,有了手臂,显得更像人了。完工之后,陆珂让他帮忙拍张她和雪人的合照。调了一下配色,发到微博。 陆珂V:雪天适合冬眠,睡醒之后会发现有了男朋友[图片]。 图中她握着雪人的松枝手,素颜,但笑靥如花,衬得白雪都失却颜色。 “你玩微博吗?”陆珂发完,突然想起什么,问许言臣。 许言臣找出自己的微博帐号,递给她。陆珂不可置信:“一串字母数字?这是你小号?” “只有这一个号。”他说,“我不怎么看。” 不怎么看,里面点赞的内容、加的超话还都是跟她相关的?这么精准? 还有,他什么时候摸进的【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 她顺手把许言臣的名字改成了“陆珂的试用期男友”。又用自己的号点了悄悄关注。 许言臣收回手机,神情坦荡,假装不知道身边人心里已经暗爽翻了。 * 因为陆珂发烧,回剧组拍戏的日程又耽搁几天。立秋买好食材给她送过来,被强行留下陪聊。 “你有男朋友在,我留这打扰不好吧。”立秋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小声。 “你陪我说说话,不然他又让我写文章。”得知陆珂错过了这次国考报名,许言臣最近的要求又变了,不再让她写策论文,转而变成名著和知名电影观后感。 非得让她剖析出个子丑寅卯来。 立秋问:“聊什么啊?” “我问你,他使坏惹我生气,我怎么惹回去?” “呃……”立秋建议,“最狠的报复方式,就是跟他提分手。” “那不行。你认真点。” “……”立秋只得拿出毕生绝学,“等你们再卖可乐,你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喊一下别的男人的名字。” 陆珂觉得天雷阵阵,但莫名刺激,看了眼厨房,压低声音:“但是我不知道喊谁。” 立秋:“剧本里不是一抓一把吗?最近的这个叫什么来着……” “高允。” “对,等气氛起来了,你突然喊一句高允慢点。” 陆珂光想想这个场面都觉得要萎了,她打算下次在许言臣身上做个实验。 第47章 挑战 睡醒后有了男朋友 “其实也不必非要等到那时候。”立秋说, “你可以很自然地叫他,但是不小心叫错名字?不要小瞧男生的醋意。” 许言臣从厨房探身,跟两人说午饭快准备好了。 立秋给陆珂支了损招, 自我感觉干了坏事,不好意思再直视许言臣,吃饭时随口推说了个理由先走了。 路上手机屏幕亮个不停, 号码是她烂熟于心、却很久没接到过的。立秋脸上的笑容消失,抖着手挂断了几次,那边锲而不舍地打,直到发现她铁了心不会接, 才终于放弃。 立秋继续走,松软的雪被她踩成一个个坚硬的脚印。手机上不知何时多了条短信。 “你弟弟计划出国读书,你现在在大明星身边工作,钱挣得不少, 不给弟弟出点钱说不过去吧?报培训班和出国需要三十万。帐号:8384xxxxxxxxxxx.” 呵。她到现在还没有落脚的窝, 和强伟一起挤公司员工宿舍。父母果然还是那对眼中只有儿子的父母, 对她不管不问,却好意思伸手问她要钱, 恨不能榨干她身上每一滴血汗。 立秋动动手指,把号码拉黑。 * 陆珂发的微博跟网友的预期画风很不一样, 只字未提昨晚颁奖的事儿,没有自我鼓励式的鸡汤, 别人看重的是奖杯和荣誉, 而她眼里只有雪人,只有人间情感。 很快,#陆珂男朋友#的热搜登顶。评论像雪花一般在网络上飘飘洒洒。 “热搜吓我一跳,以为可可官宣了……” “点开可可微博, 没看图片的时候,还是吓我一跳,以为可可官宣了……” “楼上太天真了,可可要是真的官宣,你们以为微博还能打开?早崩了。” “发出发自灵魂的质疑,这张图是谁拍的啊?” 广电专业的小王把照片处理之后嗅到了非比寻常的八卦气息,急急评论:“我才被吓了一跳!把可可的照片放大,再放大她的眼睛,能看到眼睛里有对方的倒影!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和她同色系白色羽绒服的男人!” 这条评论发出后非同小可,瞬间被获得几千条赞。小王喝了口茶,发现有个名叫“陆珂的试用期男友”的也给她点了赞,并评论说“眼真尖”。 小王心念一动,点开“陆珂的试用期男友”的微博主页,除了点赞陆珂的动态,对方什么都没透露。 看起来像只是陆珂的粉丝,但那句眼真尖让小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顺手关注了这位试用期男友。 网上对这个神秘白衣男子身份的猜测达到白热化,有人猜是骆相闻,因为他刚签了明华娱乐,有很大概率和可可同住华安城;也有人猜测是时简,但很快被辟谣,时简正和春华在江畔看烟火秀。 骆相闻的微博安静到长草,不是他不想发,是他刚起床开窗看雪,就看到小区楼下陆珂正和别的男人在堆雪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是许言臣,传说中陆珂大学时代就暗恋的男生。 紧接着,微博特别关注有提示,陆珂说睡醒后有了男朋友。他听到自己的少男心碎裂一地的声音。 不光为那句睡醒之后,也为那句有了男朋友。 * 午餐时陆珂一直在找机会实验那个传说中的吃醋效应,奈何许言臣吃饭安静又迅速,她一时竟没找到机会。 终于逮到机会,许言臣吃完米饭,陆珂把自己的空碗也递过去:“高允,帮我盛碗汤。”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流畅,许言臣似乎没察觉,给她盛了西红柿蛋花汤。 饭后,许言臣在厨房刷碗,陆珂又在沙发上喊他:“温彦明,帮我倒杯水,我要吃药。” 如愿得到一杯温开水,药丸也帮她配好了,放在瓶盖里。 他是选择性失聪吗?有双过滤耳? 陆珂不信邪,忍了两小时,直到阳光照进客厅,晒得她昏昏欲睡。她用脚踢了踢同样坐在沙发上陪她看经典电影的许言臣:“周绍钧,你看看外面那雪人化了没啊?” 这次许言臣没过去,眸光沉静,陆珂却从中看出了阴翳。 那片乌云起身,向她席卷过来,陆珂被逼得节节后退,缩到沙发拐角中。许言臣眉眼低垂:“提你那些剧里的男主角,想让我吃醋?” “你不是没反应嘛!” “别人可以提。”许言臣说,“骆相闻那个角色不行。” “……” 吃个醋都这么专业,还有理有据,科学区分,区别对待。 * 两天后,陆珂感冒彻底痊愈,回到《刺梨》剧组。 刚回来就拍生孩子的剧情,对她一个未婚少女来说过于具有挑战性。 好在她最终完成了,居然没NG,一次过。 陆珂在微信上跟许言臣炫耀:“还是大叶肺炎给的经验啊!生孩子的那种痛苦都被我演出来了!一把过!” 许言臣:“要不你在微博发个视频,开头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很荣幸、很开心能得大叶肺炎,现在跟大家分享一下住院感言。” 语气不太妙。陆珂转移话题:“我怕三十晚上的祝福太多,你会看不到我的问候。我怕初一的鞭炮太吵,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提前给您和家人拜个早年!” 已近年底,春节将至,这大概是她人生中在高原上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春节。 许言臣有七天年假,年三十陪父母,初一下午的机票去北疆找陆珂。 大年三十,明华和许父在房间开会,时不时传来几声争吵,声音突然拔高,又压低下去。 许致安找许言臣谈话时满脸疲色,烟灰缸里躺着不少烟头:“你妈妈坚持要跟我离婚。” “嗯。”这个话题已经持续了小一年,从许言臣出国到回国,还是没断,也没见他们真的离成了。 “你怎么看?” 许言臣看着许致安,才发觉不知何时,父亲的鬓角已经生出白发。 “不用问我的意见,你和我妈年纪都不小了,你们觉得开心就好。”许言臣说,“上午刚看到任免通知,你又要被提拔了吧。” 出乎他预料,许致安否认了:“组织部门征询了我的个人意见,我年纪到了,自愿退居二线。” “为什么?”风华正茂的年纪,正是往上走的最佳时机,就这样在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太可惜了。 “原本你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许致安重重叹气,“你妈过不了这个坎。” 三年前……那是许言臣上大二的时候。他大约有着印象,暑假回家没见到明华,他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情绪不高,只说到外地拓展业务。 如果他当初再细心一点,再多问几句…… 怪不得明华总把“面冷心硬是许家的祖传特质”挂在嘴边,确实。 再开口时,声音艰涩:“这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自然生化掉的。”明华站在门外,回答了许言臣的问题,“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倒希望回到从前,没钱没权,但是气氛温馨。好好一个家过成这样,我还不知道该怪谁,不如彼此放过吧。” 这顿年夜饭索然无味,三个人各怀心思。许致安说起码过完年,明华听他口气松动,答应:“我最迟等到正月十六。” 过完最后一个元宵节。 * 父母都在家,又赶上这档子事,许言臣不好再单独外出。他简单地跟陆珂讲了家里的特殊情况,只说父母在谈离婚。 陆珂惊讶之余关心:“你多劝劝呀。” 有些事不是劝能劝好的,嘴皮子上下一碰代替不了曾经的伤痛和裂痕。 许致安抽烟越来越凶,书房满是烟味。许言臣看不下去,打开窗户,把满满的烟灰倒到垃圾桶内,再用水把烟灰缸冲洗干净。 “爸,你真的打算十六之后去办手续?”许言臣问。 “不知道。”许致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想再来根烟,看到儿子刚刷得晶莹透亮的烟灰缸,手指放在烟盒上的动作就这么一滞,又重新把烟盒放回抽屉。 “要不你就先离,再把我妈追回来。”许言臣建议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追妻火葬场?”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许致安面容冷峻,此时似笑非笑,“谈恋爱了?” 许言臣承认:“嗯。所以最近知识面比较庞杂。” 杂七杂八的书和消息比从前看的还多。 “对象是谁?人品和家庭怎么样?” “小九的室友,H大建筑系的,她妈妈是G市脑科医生,爸爸做生意。”许言臣补充,“她爸爸是陆鸣,你应该见过。” “陆鸣人不错,经常做慈善。”许致安抬手赶儿子,“出去吧。知道你恋爱了。” 亲爹在感情生活上不如意,不想看儿子整天在面前秀。 * 陆珂和剧组在高原吃了顿异域风情的年夜饭。肺炎刚好,马奶酒她没敢喝,风干牛肉、手抓羊肉吃得不少,险些面上起痘。 直到最后濯玉都看不下去,提点她:“就算是高原戏份都拍完了。你不是明天还要赶去A市排练元宵晚会么?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女明星?” 陆珂消停了,把没拆包装的羊腿扛着:“我带给男朋友。” “行行行。”濯玉头大,“开春滇北见,时间待定。” 陆珂真就给羊腿办了托运,一路带回了A市。 元宵晚会后台,陆珂见到了熟面孔。 骆相闻见到她,一路小跑过来:“可可,这么久没见,你电影拍完了?” “拍完一部分。”陆珂说话间总感觉有道不够友善的视线盯着自己,盯得她后背发麻,环顾左右,发现了另一个许久不见的人,白瑶。 “那下一场去哪拍?”骆相闻又问。 “不知道,山区吧。”陆珂随口敷衍,“走,去练歌。” 这次元宵晚会,她和骆相闻是搭档,唱的是歌曲串烧,先是校园民谣《预见离别》,之后是《思乡人》和《贺团圆》。 骆相闻许是被公司敲打过了,在电视台表现得非常循规蹈矩,排练时也拿出了专业气场。陆珂太久没认真开嗓,也专心地排练找感觉。 一切顺利,只是排练完上卫生间出来,被不想见到的人堵住了去路。 “还没恭喜你恋爱呢。”白瑶说,“外交官,身份挺好,还是明华娱乐董事长的公子。名和利都占了。” “谢谢。”陆珂神情疏离。明明不熟,没必要假装热络。 “怪不得资源不断,《牡丹》留的你,濯玉导演的新电影也让你去,原来是攀上高枝了。”白瑶笑起来,但那笑容因嫉妒而显得格外扭曲,“不过,你别开心得太早喽。” “怎么。你酸了?” “要是和你恋爱的事被曝光,你觉得许公子会怎么样呢?他职业前景一片光明,你觉得他会承认有个来自娱乐圈的女朋友?” 陆珂听她没头脑又自认为抓住别人小辫子的话,觉得好笑又无语。自己哪点显得好欺负了? 女娲造别人用的是水和泥巴,造陆珂大概用了□□,所以她易燃易爆炸。 “哦。那先谢谢你。”陆珂说,“你想曝光就曝光,我最近正在想该怎么官宣呢,你花钱买热搜倒是给我省钱了。” “我已经录音了,让明董和许公子看清你的真面目!”白瑶得意,“这一招还是在尼格尔时你教我的,现在用在你自己身上!风水轮流转!什么时候捅出来呢。今晚怎么样?” “小猫上山净唠虎嗑。”陆珂笑,“要不我现在拨个电话,帮你问问他,到底是谁想有个名分?” 她顿了顿:“再说了。他要是连公开都不愿意,我留着他干嘛?过年当佐料吗?” 白瑶见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恼羞成怒:“狐狸精!” “谢谢夸奖,不过请注意个人素质。”陆珂洗完手,在烘手机烘干,强劲的暖风拂起她两鬓的碎发,“这可是总台后台。你小心隔墙有耳。” 白瑶气得发抖,尖锐的甲壳陷入掌心。 濯玉导演的《刺梨》她也去试镜了,结果被刷。女主角却落在了陆珂手中。 这个圈子里谁能百分百干净?白瑶不信,自从知道陆珂是许言臣的女朋友,心里的不平衡再度加剧。 * 立秋没想到,她不去就山,山却自动找上门来。 母亲换了个号码又发来催款短信,她继续拉黑,下午却被不相干的人约见。 立秋冷漠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对面坐的是白瑶的新经纪人吴飞。吴飞拿出五十万支票放在桌面,说要买陆珂的黑料。 很早之前就有人这样干过了,招也不换个新鲜的。立秋眼皮不抬,心底冷笑。 吴飞见她没什么反应,急着给她洗脑:“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你很安全。” 立秋:“陆珂没挡白瑶的路,百玉兰奖被搅黄也认了。你们这样盯着她一个人咬,是为了什么?” “都是个人私怨,白小姐的男朋友可是因为陆小姐才有牢狱之灾,白小姐也因为陆小姐才从牡丹剧组被赶出来。一口气咽不下,出口气而已。” “信口雌黄!”立秋霍然起身,“你知道什么?她前男友周森片场猥亵女演员,还买凶入室杀陆珂的狗,满屋喷红漆。在尼格尔白瑶为什么被赶走,大家心知肚明。没什么谈的必要了。” 吴飞收起桌上的支票,紧追几步:“你不是缺钱吗?有人上赶着送钱还不要?” “昧良心的钱我不挣。” 吴飞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小妞挺泼辣,可惜敬酒不吃吃罚酒。 立秋的母亲催钱催得更紧了,威胁她如果不给钱就来她公司闹事,让所有人看到她冷血不孝的真面目。 立秋不理不睬。她对那个吸血鬼一般的家庭不再抱有任何感情和期待。除非父母死了,她回乡扶棺送葬。兄弟姐妹身患重病她会出钱。但若是其他乌烟瘴气的理由,别想从她身上掏出半分。 结果到了下午,她出去给陆珂买润喉糖,母亲的短信又发过来:“你二姐得癌了,治好得三十万。” 立秋打电话向二姐确认,才知道她确实得了病,宫颈癌晚期,娘家婆家都不想管。 当初二姐嫁给那个男人,就因为男方愿意彩礼给【万紫千红一片绿】,母亲被十五万打动,匆忙把二姐许了出去。 亲女儿生病,不给治吗?还要用女儿的名义给儿子凑钱? 女儿就……不是人吗?不是一条命吗? 立秋心里像被钝刀子毫无章法地乱捅乱割,疼痛异常。她渐渐眼前发黑,用拳头紧紧抵着心脏,疾行几步,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强伟的车离她不远,见她不舒服忙过去蹲在她面前:“怎么了小秋?” 立秋面色灰败,握着他的手缓了一会:“我走不动了。你能扶我去车上吗?” 强伟身强力壮,直接抱她起身。 * 在强伟的再三追问下,立秋把事情梗概说给他听:“就是这样,我现在只想把我二姐接出来治病。”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强伟拿出银行卡塞在她手心,“原本打算再攒攒,咱能凑个首付结婚的。先拿去救命吧。” 立秋眼中凝着泪光,推拒:“我不能要。我这里有十万,前期手术费够了。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 “你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强伟说,“我帮你想。真把我当对象处就别那么见外。” 这事有关陆珂,强伟没做隐瞒,尽数告诉许言臣。 “你动作倒是快。”许言臣早看出他喜欢立秋,调他给陆珂当经纪人,谁知道这小子速度比自己还快。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吃喜糖了。 强伟摸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许言臣看着刺眼:“行了,把你对象叫来,我问点事。” 怪不得最近许致安不想看到自己,感情上不如别人确实让人郁闷。 立秋过来时,许言臣问道:“白瑶的经纪人找你了?” “是的。” “录音了吗?” 立秋递给他一支录音笔:“这呢。” 许言臣接过去:“陆珂忙着排练元宵晚会,这事先别让她知道。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第48章 娇嗔 我今天喜欢浴室 陆珂那边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 对场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立秋来时给她捎了润喉糖,陆珂掰了一粒扔进嘴里,随口问了句:“羊腿送到了许家了吧?” “嗯。” 陆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对劲。” 立秋眼皮狂跳:“有吗。” “今年你老家的人没联系你吗?”陆珂对立秋父母的奇葩行为印象深刻, “春节过了,元宵快了,你爸妈没让你孝敬点什么?” “联系了, 我没理。” “对,就不该理他们!断就断干净,别让我看不起你。” 立秋神情有些不自然,答应着:“放心吧。” 场务叫所有演员过去开会, 陆珂匆忙结束了对话。 来给他们开动员会的是新上任的文联主席许致安。 许致安鬓边华发刚染过,显得神采奕奕。他一眼就看到了陆珂,那孩子今天穿着大红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马尾, 干净又精神。 陆珂心思不在会上, 脑子里都是刚才立秋的反常。 丝毫不知道许言臣的爸爸已经注意到她神情飘忽, 正魂游天外。 许父本来就对这个未来儿媳妇观感很好,在散会时留她谈了会儿。 陆珂:难道是我开小差被发现了么! 没其他人在场, 许致安面容和蔼慈祥:“羊腿收到了,你有心了。” 陆珂笑着客气几声, 心想强伟和立秋应该不至于这么不靠谱,把羊腿送到另一个许家? 许致安:“臣臣对你怎么样?” 臣臣……满A市还能有几个许家这么巧有个臣臣?许言臣的眉眼肖似许父, 鼻子嘴巴更像明华。正是这几分相似缓解了陆珂心里的不安。 原本设想的见家长的窘迫感和局促感没有出现, 陆珂不再紧张:“挺好的。” 许致安:“等有时间,我和你明阿姨去拜访你父母。” “啊!会不会太快了?”许致安的提议着实让陆珂吃惊。 许言臣之前说过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者。万一许家父母把这事逼得太紧,许言臣会不会又打退堂鼓了? 陆珂心里天人交战,一会儿觉得作为晚辈插手长辈的家事不太好, 一会儿又想,如果许言臣有个幸福的原生家庭,爸妈感情恢复如初,或许他会对婚姻有所期待。 她犹豫着开口:“许叔叔,您和明阿姨最近还好吗?我听许言臣说了……要不等你们处理好,再考虑见面的事?” 许言臣把这件事告诉女朋友,许致安并不感到意外。他简要把事情说了一遍,问陆珂:“臣臣建议我跟你明阿姨离婚再复合,你觉得怎么样?” 陆珂差点跳起来,这对父子真的敢!一个敢问,一个敢应! 她激烈反对:“不行,不能这样,许叔叔,您相信我,以明阿姨的性子,要是离婚就追不回来了。” 许致安:“是她一直想跟我离婚。几年了,一直拖到现在。这已经成她的执念了,没有一次能好好沟通。” 陆珂:“那说明您哄得不到位。从您的叙述来看,明阿姨对您态度的明显转折点是从那个孩子没了开始的,或许您可以深入调查,看当时有没有什么隐情。” 许致安:“隐情?” 陆珂:“是的。我大学时选修过关于女性身体和心理健康的课程。胚胎生化是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按理说不会情绪波动那么大,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许致安若有所思。 陆珂不再打扰,轻掩了门。 门外,白瑶正在不远处徘徊。看到陆珂从会议室出来,白瑶神情嫉妒,碍于后台人来人往,又必须压抑着,维持几分假笑。 “几十个明星,许部长单独留你在里头开小灶。”白瑶看了眼手表,又上下打量陆珂,讥讽,“十分钟,够你穿好衣服了?” 陆珂见到她这张玻尿酸浓重的脸就没有好感,“几天没见,你又动脸了。就是挺失败的,还不如上次。” 白瑶确实刚飞到A国做完眼综合回来,闻言恼羞成怒,又看了眼会议室紧闭的大门:“转移话题代表你心虚。” “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不屑回答。”陆珂耸耸肩,“清者自清,我为何要跟你解释?” 耸肩摆手的动作,许多人做都不好看,有失气质,放在陆珂身上却有着不拘小节的豪爽。 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许致安手中拿着保温杯,见陆珂没走,招手让她过来。 陆珂一路小跑过去:“许叔叔,您还有事?” “元宵晚会之后,来家里吃饭吧。”许致安目光温和,“双方家长见面可以往后推推,你来家吃饭应该可以吧?到时候让臣臣来接你。” 陆珂笑眼盈盈:“好。” 白瑶目送许部长离去,心里的酸水快把自己腐蚀得不剩一块骨头。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陆珂身边:“那边跟许公子谈情说爱,这边又攀上了许部长。你果然有两把刷子。” 陆珂内心已经开始不耐烦,这人怎么跟苍蝇一般,走到哪都阴魂不散。 看着白瑶,陆珂突然有了作弄她的恶趣味:“对啊,我也觉得我挺厉害。” 白瑶差点被她明目张胆的态度气吐血:“当小三还这么嚣张,他年纪都能当你爸了,你还真不怕遭天谴。” 陆珂:“许叔叔是我男朋友的爸爸。替我未来婆婆请我到家里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来电人:许言臣。 白瑶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紧抿着唇,面色极差。 陆珂在白瑶的目光中接起电话:“喂,亲爱的。” 许言臣停好车,被她语气里的亲密喊得心头一酥,语气仍是如常:“我到电视台F2层车库了。排练好就下来,带你去吃夜宵。” “呀。不过是个元宵节而已,干嘛给人家送别墅呀。”陆珂娇嗔道,“讨厌~” 许言臣:“………………你有毛病?” 陆珂羞涩,话尾语调微微上扬:“知道啦,我完事了就去找你哦。” 白瑶没兴趣看陆珂打情骂俏:“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你真不怕的话敢开免提吗?” 陆珂环顾四周,人有点多,她对着电话那边说:“别挂,等我一会。” 许言臣听出她这边气氛不正常,应声。 陆珂推开距离最近的会议室的门,冷冷看着白瑶:“进来。” 白瑶跟进去。陆珂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免提。 陆珂:“许部长今天来给我们开动员会,散会跟我聊了一会儿,结果有人觉得我和许部长有私情。你信吗?” 许言臣:“不信。不用理他。” 白瑶忍不住急切开口:“许公子!你可别被她蒙蔽了,她嘴里一套一套的,看着心直口快,其实是个汉子婊!” 许言臣声音冷淡:“就我目前听到的,婊的是你。” 他想起了这个声音,是当时在尼格尔敲他房间门的那个女演员,后来被《牡丹》踢出剧组那人。 白瑶被他的直言直语噎住,迟钝一秒:“……陆珂撒谎成性,刚才还说许部长是你爸爸,叫她去家里吃饭。” 许言臣:“陆呦呦。” 陆珂:“嗯?” 许言臣:“既然我爸都开口了,明天节目结束我过来接你。” 陆珂:“可是结束都很晚了呀。会打扰叔叔阿姨休息的。” 许言臣:“没事,到时候给你留元宵。” 陆珂:“噢。那我买点什么礼物?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许言臣:“你来就够了。他们喜欢你。” 在旁边插不上话、彻底被无视的白瑶:七窍升天。 * 陆珂结束排练,来到F2层。许言臣今天换了辆车,开的兰博基尼。 “我找了一圈,你车呢?怎么开毒药过来了,这也太酷了!” “送去保养了,借我妈的车开。”许言臣把手中的热饮递给她,“小心烫。” 陆珂小口嗦饮:“是我最爱的八宝粥!你做的?” “嗯。” “我减肥呀。”可是八宝粥软烂粘稠,香气四溢,入口清甜,让少女抗拒不了,喝了一口又一口,胃也随着温热起来。 “粥没事。能够补充体力,防止喉咙干涩。” 许言臣待她喝完,才发动车子,驶出电视台,迎着雪花和路灯,汇入万家灯火里。 华安城。 许言臣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衬得他身姿更加英挺。陆珂仍旧是排练时那条红裙子,外面罩了件纯黑羽绒服。 停好车,陆珂不愿意上楼,非要在雪地里走一走。 许言臣的肩头落着雪花,头发上也未能幸免。陆珂蹦蹦跳跳,雪地靴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心情这么好?” 陆珂才不会说给未来的公公婆婆当狗头军师的事,她眉眼弯弯:“要抱抱。” 许言臣打开大衣:“过来。” 陆珂钻进去,红裙消失在黑色大衣里,只下面露出一截裙摆。 “还要亲亲。” 许言臣眸色深了,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 “前面有一片小树林,夜深雪大,应该没人过来。”陆珂笑容狡黠,“要不我们试试在那里……” 话音未落,被人拦腰抱起,因为姿势而挺翘的身后挨了几下重击:“穿这么少,还这么能作?” 陆珂直到回房还在闷闷不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身处许言臣的房间,宛如羊入虎口。 这人手劲太大,她身后隐隐作痛,撒泼耍赖地嘟囔着:“一点情趣都没有!老顽固!” “非要在那里?” “换换感觉,换换场所,换换姿势,这叫新鲜感。”地暖散热,陆珂蹬掉鞋子,把羽绒服脱了扔沙发上,光脚叫嚣,“太扫兴了,啥都不懂。” 许言臣转身进屋,出来时手中拿了盒东西。 陆珂:“那是啥?” “冰天雪地的,去外面明天冻成冰棍?”许言臣从盒中拆开一片,“在房里有什么不好?” 陆珂往后退,他却步步紧逼,一字一顿:“沙发、阳台、厨房、书房、餐厅、放映室。你觉得哪里有新鲜感?” 陆珂想喊许巨巨来救场,才看清所处环境,自己并不在自己家里。许言臣强势起来让她腿都软了,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撑着:“我明天还要排练。” “嗯,所以先让你选。” 这个先字用得就很灵性。 不过陆珂没工夫细想:“明晚就是元宵晚会了,还要去你家。” “都不选啊。”许言臣很遗憾的样子,“那就默认全选。” “哎?”陆珂咽口水,想再往后退,脚下被绊住,一下坐倒在沙发里。许言臣家的沙发是真皮的,陆珂一坐又压到身后。 太……太刺激了…… 他怎么突然开窍了?那种斯文败类的调调恰恰戳中陆珂的点,她梦见过无数次这样的许言臣,但却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他这样。 又狠又欲。 许言臣不满她这样走神,把软如棉花的人翻了个身,变成了跪在沙发上,手臂撑着沙发靠背的姿势。 陆珂内心:我可以!我疯狂可以! 嘴上抗拒:“不要啦,明天还有演出……” 情感和理智正在拉锯打仗,腰上的钳制突然松开。陆珂茫然回头,许言臣语调如常:“那算了,演出重要,全国人民看着你。” 撩完就跑是什么套路!陆珂怒了,想从手边抓起能扔的东西,结果沙发上过于干净,连抱枕都没有。她弹起来拿起羽绒服套在身上,边穿边走边骂:“你大爷的许言臣!” 许言臣:“我没有大爷。” 陆珂:“我诅咒你!你这辈子吃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 许言臣:“我不吃方便面。” 陆珂差点被他气哭:“王八蛋,绝交!我要跟你绝交!” 眼见着她快推开门,许言臣从后面抱住她,声音柔和:“不闹了。” 翻来覆去,她就只会骂那几句。骂人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许言臣:“抱歉,刚才突然想逗逗你。” 陆珂感觉到身后的阵仗,不可置信:“你喜欢说糙话的?” “不是——”许言臣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这种毛头小子一般的、欺负心上人的幼稚行为。这可能是小学男生才能做出来的举动。 他正斟酌着措辞,小姑娘却凶巴巴地开口:“我只说一遍,我今天喜欢浴室。” 第49章 来吧 竟然知道她昨晚跟谁睡的?…… 后来浴室的水花溅了一地, 镜子上也都是水珠。 许言臣怕她冰着,在她身下和背后垫上厚厚的浴巾。 蒸汽氤氲,徐徐袅袅。人面桃花, 身段婀娜。 结束之后两人险些连块擦身子的布都没剩,还是许言臣从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找到几条毛巾,凑合帮她擦干。 陆珂这几天排练强度很大, 但是许久没见许言臣,她不想放弃任何亲密接触的机会,即使腰酸腿软,到床上还是想撩他。 许言臣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挺直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从发根到发梢仔细吹干。陆珂躺在他腿上,被微暖的风熏得舒服。忍不住抬手摸他侧脸,指尖一路划过下巴、喉结, 随即停留。 陆珂:“我要是按一下你会怎么样?” “大概率会揍孩子。” “……” “别闹。”许言臣示意她换个方向, “明天在总台跳舞, 全国直播,你想要到时候腿软, 一屁股坐地上?” 陆珂脑补那场面,一阵恶寒, 打消了邪恶念头。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她悠悠道,“我以前以为, 你就算有了女朋友, 也是高冷没有人气儿的。” 许言臣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觉得我不靠谱?” “不是。”陆珂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谱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你懂我意思吧?规定动作完成了, 自选动作一个都没有,不会面面俱到。” “小脑瓜里整天塞的什么。”许言臣关掉吹风机,“睡吧,明天送你去电视台。” 万物盈亏,此消彼长,什么都是会变的。比如他从前根本没想过恋爱。现在还不是彻底沉迷于她。 * 元宵节当天。 陆珂的节目是倒数第五个,她在后台又过了一遍歌词,隔壁房间突然传出大闹声。 白瑶状若疯癫,红着眼不依不挠:“临时砍节目?凭什么?” “节目调整很正常。”导演说,“被毙掉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个小品也撤了。” 白瑶声音突然压低:“我是汪总介绍来的……您是不是搞错了?” 汪总是这次节目的赞助商之一。 导演看白瑶的眼神更加复杂:“这次节目选拔都是公平公正的,不存在暗箱操作。” 怪不得每次彩排,白瑶都无精打采,态度消极怠工,原来是仗着背后有人。 白瑶那个独唱只能说水平一般,导演毕竟要为节目效果和观众口碑考虑,三个汪总加起来也保不了她。 “外面都是记者,走的时候如果被采访,注意措辞。”导演不欲多说,匆忙离开。 白瑶打电话给汪总,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才知道自己被人哄了。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目光阴冷,神情怨毒。经纪人过来提醒她该给别人腾房间,被她抄起杯子兜头砸过去。 室内空调恒温,经纪人只穿着衬衫。保温杯杯盖没盖严,他被开水淋了满身。杯子从他胸膛砸落到地上,炸碎一地玻璃渣。 他忍着疼痛扫干净地面。 这边乌云压阵,别处歌舞升平。 白瑶走时,恰恰听到陆珂和骆相闻的歌声,两人配合默契,骆相闻看陆珂的眼神像是看到心目中的白月光。 白瑶提裙子的手紧攥,指甲掐着掌心。骆相闻的第一部 剧还是跟她合作的,现在也倒戈向陆珂那边。陆珂有什么好? 凭什么陆珂有个前途似锦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周森还在受着牢狱之苦? 凭什么许部长对陆珂关照有加,她委身于汪总,却连晚会都上不成。 她甚至怀疑,是陆珂背后做了手脚,在许部长那里说了她坏话,才导致节目被砍。 “上次让你查的事,继续。”白瑶咬牙切齿,“想尽一切办法,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她必须付出代价!” 经纪人低声应了。 * 陆珂是选秀出身,有舞台经验,上台不会紧张。倒是晚会后的见家长环节让她在空闲时屡次失神。 “可可?可可?”骆相闻在她面前挥手,“回神了,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上台不会忘词吧?” “你跑调我都不会忘词。”陆珂抬脚踹过去,“说了多少次了!叫姐!” 她早晨起来时唇色发白,用口红遮掩,提了几分气色。幸好昨晚许言臣没太过分,没在显眼的地方留痕。 痕迹大多集中在腰侧和胸前,陆珂想到这里脸一热。 骆相闻见她这副情态,多少能猜出缘由,眸光黯淡:“这就上台了。一会加油啊!” “加油!”唱完就可以去许家见家长吃元宵了。这在从前,是她做梦时才会出现的情节。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狂奔。 陆珂笑容清甜,骆相闻神情恍惚,想起刚刚策划来找他,说台上牵手环节取消。 他坚持牵手才有更好的节目效果。策划却说,是陆珂本人不愿意,要尊重女歌手意见。 * 十五佳节,天上挂着一轮满月,月轮周围晕开柔和的白光。 整个天幕没有几颗星子,只有温润的光辉笼罩到远方尽头。气候清冷湿润,春天已露端倪。 最后的全场大合唱结束,陆珂换上便装,钻进许言臣的车里。 刚做完保养的黑色辉腾缓缓驶出电视台大楼。 陆珂:“等会在前面路口拐角停一下。” 许言臣:“怎么了?” “去超市给叔叔阿姨买礼物啊,第一次上门拜访,我总不能空手。” “不用。”许言臣语气平淡得像聊明天的天气,“帮你准备好了。” 陆珂回头看后座,没发现有东西:“哪呢?” “后备箱。” “噢。”陆珂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把座椅调低,闭目养神,“你真周到。” “为了早日转正。”前方红灯还有68秒,许言臣说着,没见她有回应,偏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许言臣长臂伸展,从椅背后挂着的储物夹层里拿出小毯子,搭在她身上,空调又调高两度。 陆珂睡醒时,车早已停在城郊院内。她揉着眼睛问:“到了?” “睡得真踏实,也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都在家吃yan宵呢,你卖给sei呀。”陆珂声音软软的,口齿不清,含着刚睡醒时意识迷蒙的娇憨。 她的脸颊染着睡出来的绯粉色,像薄敷了一层胭脂。不经意看到中控台上的时间,大惊失色:“都十二点了!我是不是睡了半小时了?” “十分钟。”许言臣说,“下车,带你去养猪场。” “……”陆珂在副驾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接的是她之前那句问题,要把她带到养猪场卖掉。 迅速解安全带、开车门、下车暴打一气呵成:“吃我一拳!” 明华左等右等,从许言臣出发算起,等了一个钟头。 时钟敲响十二点,明华按捺不住,推窗向外看,恰恰瞧见小两口在笑闹。许言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礼品,空着的那只手接住小姑娘的拳头,把她的小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明华很少见到儿子这样开心。许言臣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眉眼都柔和得不像话。 心里一软,明华回头对许致安下通牒:“儿媳妇来了,一会儿好好相处,别吓着我们可可。” 许致安正在给羊腿刷最后一层蜂蜜:“行,主要看你。” 儿媳妇不光对家里的事情一清二楚,还是他的军师呢。这事可不能让明华知道。他专心致志地摆弄羊腿,用锡纸包好:“准备得差不多了,走,下元宵去。” “你去下,我给可可开门。” 陆珂进门就受到了明华的热烈欢迎。明华平时打扮得干练时尚,今儿在家过节,穿了身颜色素雅的家居服,显得温婉可亲。 她拉着陆珂的手往沙发上走:“可可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不热。”陆珂说,“刚才太困,在车上睡着了,焐的。” 明华瞪许言臣:“多大人了?不知道窗户开个小缝?差点把可可憋坏了!” 许言臣把手上的礼物都放在一边,无奈:“她肺炎刚好,不能喝冷风。” 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关心更醉人,陆珂心弦突然被轻轻拨动,眸中涌现热切的情潮,又被她敛睫压下。 面上的笑容却有疯狂上扬的趋势。 明华招呼陆珂坐沙发上,电视调到重播元宵晚会的台,恰好在放陆珂和骆相闻合唱的节目。 按照原本设计,歌曲唱到高潮时,骆相闻和陆珂牵手共同走下台阶。陆珂跟策划磨了许久,才把牵手给去掉。 不光如此,连对视都很少。她已经十分克制,界限足够分明,结果错眼看到许言臣的表情,那人看似无喜无怒,唇角却又似笑非笑,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许言臣从桌上拿起啤酒,大口灌下去,和他平时矜淡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挺有默契啊。” 元宵节女朋友和荧屏CP在总台合唱,唱的还是他写的歌。感觉像在全国人民面前戴了顶绿色礼帽。 陆珂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变态。 好酸呢。阴阳怪气地在这吃闲醋。 一点试用期的自觉都没有。 但她偏偏无从招架。 许致安端来白瓷碗,招呼大家:“来吃元宵。” 餐桌上有四个小碗,明华从中央的白瓷碗中捞出元宵,每碗分配五个。 “晚上吃多元宵不消化,留着肚子一会吃烧烤。” 陆珂连五个都吃不完,她不爱带糖的芝麻,感觉吃完牙齿都黑黑的。囫囵吞了两个,开始磨磨蹭蹭。应着明华和许致安聊家常的闲话,心里发愁剩下三个该如何解决。 面前突然多了一只碗,耳畔传来许言臣的声音:“不想吃给我。” 陆珂一喜,把剩下的元宵都拨到他碗中。 两人的动作自然得没有一丝滞涩,明华和许致安看在眼里,面上浮现笑意。 吃完元宵,许家父子在院子里支起烧烤架,看得陆珂目瞪口呆。 她以为许家会走高端知性路线,吃几颗元宵意思意思就该就寝。 之前明华说的吃烧烤,她第一反应是用烤箱烤出来的,或者外卖送来的。 谁知竟然这么狂野,许部长和许秘书组装烧烤架、往里面加碳的动作极其专业。 露天烧烤! 也太快乐了吧! 明华和许致安在等两人来的过程中已经把肉串、青椒、鱼豆腐、培根金针菇之类的用签子串好了,现在只需要烤就行。 陆珂吃着烤串喝着果汁,眼睁睁看着许致安进屋又搬来一个巨大的腿状物。 居然!还有!烤羊腿! 瞳孔地震! 许言臣站在烤架前,给牛排浇上红酒,陆珂闻香而来:“我想要一块。” “可以。”反正红酒在高温下也会蒸发不少。 陆珂吃到了最爱的红酒牛排,肉质鲜嫩,醇香绵延,满足得想哼小曲儿。 许言臣家的氛围也太好了,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许致安打开锡纸,烤羊肉的香气飘出,他往羊腿上细细撒上白芝麻,拿刀割了几块烤得最好的肉,先给女士。 “许叔叔,您这手艺真是绝了!”陆珂尝了一片肉,盛赞。 许致安:“以前在锡林插过队,什么都学会了。” 陆珂惊叹:“那经历一定很棒!是一生的财富啊。” 许致安回忆起从前,目光悠远:“做勘探不是那么容易的,下矿井差点死在里面。” 乘着酒兴,许致安又讲了些从前地质勘探时的往事。讲到数次遇到危机又化危为安,陆珂余光看到明华眼眶湿润。 她不动声色,把话题往许致安这些年吃过的苦上引。 * 烧烤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多。 许家有客房,但是明华说客房很久没人住,没打理,让陆珂在许言臣房间凑合一晚。 许言臣的房间和他在华安城那边的装修风格一样,高科技,性冷淡,入目只有黑白灰,再无其他颜色。 “阿姨和叔叔今晚挺反常啊。”洗完澡,陆珂熟练地钻进许言臣怀里,许言臣看着书,她搂着他的腰絮絮叨叨。 “哪里反常?” “我觉得他们相处得很好啊。”陆珂眨眨眼睛,“没有一点闹离婚的迹象。” “他们是怕你吓到了。”许言臣合上书,揉了揉眉心,“我妈今天看了一篇报道,说离异家庭的孩子不容易找对象。” 明董私下也太可爱了!陆珂有要和她当姐妹的冲动,忍着笑:“那我是不是要一直住在你家?这样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婚了,看谁能熬过谁。” “可以。” 陆珂干笑了两声,再开口时便带着几分无奈:“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从前爱他都是嘴上张狂,现在恨不得身心燃烧,患得患失,怕是能把自己的事业、骄傲与坚持都烧成灰烬。 但是这一刻,被他的体温和气息包围,太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感。她是真的不想走。 明明来的路上都和强伟说好了,今晚她放松庆祝,次日下午按时参加通告。 “离不开就不要离开。”许言臣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明澈温和。 那执着里有五分果断五分清醒,累积起来,便是十分罕见的肯定。 陆珂和他视线相撞,被里面包含的深情震慑,一时失语。 这些年,她见过许言臣犀利高冷、疏离决绝、自律约束、执着热切的模样,如今那些脸突然都变得模糊,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梦。 曾经她在迷雾中行走,找不到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那样凭直觉冲着光源乱撞。 远目不见终点,回头亦无归路,渐渐忘记自己走了多久。 直至连她自己都模糊了,坚持下来的原因,是经济学中的沉没成本,是生理学里的生物惯性,还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学科,那门课的名字,是许言臣,也是爱情。 她修了很久很久,努力多年,得个优秀,也算公道。 而之前心里过多或少的困苦疲累的深坑,被许言臣今天的眼神,一瞬悉数填平。 许言臣拧灭台灯,准备搂她入睡。 陆珂在黑暗中说:“但是我明天真的要走。我有通告。” 许言臣:“嗯。睡吧。” 陆珂:“你这屋隔音好不好?” 许言臣:“……” 陆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言臣:“你明天有通告。” 陆珂:“没事,来吧哥们。” 她还想再皮几句,被热烫的情意抵住,肆意挞伐。多年舞蹈功底让她的身体能够扭成任何许言臣想要的姿势,在化成一滩水之前,她喘声问:“隔音——” “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 次日自然是起得迟了,错过了大清早的动态。 元宵晚会当晚,“相生相克”CP因为久违的再度合作冲上热搜。 “他们俩也太保守了吧?就这么怕CP粉抠糖?连牵手都没有?” “以我多年粉CP的经验,越努力划清界限的越有鬼!” “可可跟小骆真的是用生命在装不熟,三首歌,连对视都没有,单独截屏咱还以为是独唱呢。” “啊啊啊啊啊我爱元宵节,相生相克yyds!” “元宵佳节,一本正经唱完歌,然后回家不正经……” 陆珂无语地滑回界面,看到悄悄关注多了一个动态。 【陆珂的试用期男友】赞了【都来看眼科】:可可用生命跟lxw装不熟是怕男朋友吃醋!可可这个性格,喜欢谁能藏得住吗?——此条转发抽十人888元。 都来看眼科: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在磕相生相克吧,可可有狗了![旺柴]——这条再抽十人888元。 陆珂好奇心起,又悄悄关注了【都来看眼科】,结果看到博主发的一条仅粉丝可见动态—— 都来看眼科:元宵佳节,说不定可可和许言臣昨晚共享一张床、一个被窝。 陆珂发现许言臣在这条下面也点了个赞。 许言臣不会乱赞别人,那个【都来看眼科】竟然知道她昨晚跟谁睡的? 陆珂心里警铃大作。 第50章 钦点 必须先让你觉得满意 【都来看眼科】会是谁? 立秋这几天请假不在, 知道她来许家的只有强伟、许言臣父母和许言臣本人。 强伟磕CP而且大手笔氪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通过排除法,这个知道很多内情的【都来看眼科】大概率是—— “起来吃早饭。”许言臣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刚才强伟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 “他说什么?” “下午的通告,让你别忘记。” “噢。”陆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突然想起自己身在许家,“叔叔阿姨都起床了?我是不是起太晚了?” “昨天睡得太迟,除了我爸,大家今天都懒床了。没人做早饭, 我爸锻炼之后买回来的。” 陆珂匆忙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 许言臣口中所说的外卖,摆了满满一桌子。小笼包、蒸饺、猫仔粥、茶叶蛋、豆浆,各色食物琳琅满目, 正宗又传统。 陆珂鼻子灵, 闻到熟悉的味儿, 悄声问许言臣:“这不是城北那家鸿福轩的早点吗?” 天气还未转暖,许叔叔锻炼从城南跑到城北?意志力可嘉! “嗯。” 许致安和明华已经在布筷, 见陆珂下楼,热情地招呼她过来吃早餐。 陆珂吃饭温文尔雅, 吃完一个小笼包后发现其他人已经停止吃主食,粥几乎只剩小半。风卷残云, 效率奇高, 看得她目瞪口呆。 她从桌子下踢了许言臣一脚。 许言臣:? 陆珂用口型:“慢点。等等我。” 许言臣扫了眼她目前的进度,平静而且自然地出声:“爸妈,你们都吃慢点。起晚就起晚了,别火急火燎的。” 明华恍然大悟, 应声:“对对,吃慢点吃慢点,可可别急,我和你爸爸平时都忙,吃饭就是获取能量维持生命,习惯了。” 明华这话一出,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什么叫“我和你爸爸”? 许家父子面色如常,倒是陆珂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许言臣轻拍她后背,明华也停筷过来给她顺气。 陆珂咳得眼眶通红,低头喝着许言臣递来的豆浆。 红豆红枣口味的豆浆,甜津津的。 只是陆珂满脑子都是明华的那句“你爸爸”。 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声,无限循环播放。搅得她连剩下的猫仔粥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时间已近正午,早午饭都在这一顿解决了。 明华收碗筷时说公司有事,她会提前离开,让陆珂把这儿当自己家,不用拘束。陆珂想去帮着刷碗,被拒—— 明华:“咱们家有规矩,男士刷碗拖地。” 饭后,陆珂小歇一阵,跟许言臣来到健身房锻炼。许言臣去跑步机跑步,她找了张瑜伽垫做着平板支撑,身下放着手机,边撑边看着【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的动态。 十分钟前。 都来看眼科:“可可脸红时超好看,糯叽叽,是个人都想捏一把。太可爱了!” 粉丝们发现是财大气粗的追星妈咪又来了,纷纷冒泡捧场。 “没见过可可脸红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可要是会脸红我直播倒立吃钢筋。” “谁说不会,剧里有,就之前跟时影帝合作的《明着追》,冬天穿百褶裙那场,真的有见到心上人的气场[动图]” 动图中,少女目光不知看向何方,脸上慢慢染上绯粉色。 群里静寂一瞬。 “明明还穿着羽绒服,我突然感觉到春天来了。” “所以就算小骆跟可可成不了,时影帝总是有希望的吧?” 都来看眼科:“不可能,时简跟春华早就在一起了,人家多年前就谈恋爱了,破镜重圆,感情好得很。” 群里又静了一会。聊天的越来越多,群消息被飞快顶上去。 “为什么感觉阿姨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圈内人啊?” “真的,每次可可有什么物料,好像阿姨都是最先知道的,每次打call都特别及时!而且语言特别笃定,有那种你看了就觉得是真的的魔力。我服了。” “那可可和小骆呢?相生相克彻底没戏了吗?妈咪?” “楼上的,咱妈不是刚搞的转发抽奖吗?你是鱼脑子?” 都来看眼科:“嗯,可可和小骆根本不来电,只是同事关系。” “妈咪妈咪,再来一点眼科的糖糖!” “妈咪妈咪,许言臣的消息太少了!而且后期根本没跟可可同框过!他俩真的是真的吗?” “妈咪妈咪,许外交官的家庭会不会都是高知啦、官二代啦,他父母会不会看不上我们可可?没有说可可不好的意思!但是,女明星,你们懂的……” “可可学历高,长得又好看,他父母怎么可能看不上?真看不上那是他们的损失!” 都来看眼科:“是真的。他父母特别喜欢可可。” “都……都见过家长了?” “我的天呐,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无脑磕糖,磕得天崩地裂飞沙走石津津有味!” 都来看眼科没再回复。 陆珂在群里潜了一会儿水,又点开【都来看眼科】的微博主页。 【都来看眼科】:恭喜@可可我的爱 @螺蛳螺蛳 @眼科SZD @……获得888元 都来看眼科发了两条微博,中午12点准点把早晨的抽奖给开了。 热搜上的“相生相克元宵合体”被“眼科”代替,很多路人刚看时候还摸不着头脑,现在眼科都能冲上热搜了? 难道有人发明了不做激光根治近视的妙招?长此以往,是不是泌尿科、肛肠科都可能出现在热搜上? 点进去才明白原来是陆珂和许言臣的CP超话名。 经过大致浏览,路人们发现,眼科CP还没相生相克CP好磕。除了陆珂上大学时似乎单方面喜欢过许言臣,以及在尼格尔时许言臣英雄救美,他们在别的方面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眼科CP粉财大气粗,那个【都来看眼科】经常搞抽奖,一抽就是888元。 管他呢,粉了再说!说不定以后能赶上再抽888! 许家二楼。明华发现自己一通操作猛如虎,眼科超话粉丝只涨了二十五。 倒是她自己的粉丝涨了一千多。 但是她涨粉有什么用啊?!! 明华心里烦躁,在记事本上记下,下次抽奖要加一些限制。说干就干,她登上微博,编辑发布—— 【都来看眼科】:不要关注我,去关注超话。 连带着看许致安也不爽起来。许致安好好地在整理衣服,把晒干的衣服挂在衣帽间柜橱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带感情的女声:“说好的,正月十六过了,等可可走了就去领证。” 许致安收拾的动作凝滞,随后道:“还没跟亲家见面,离婚影响不好。” “先离,该怎么见家长还怎么见。不影响。离婚协议已经拟好,在卧室床头柜上。我要去公司了。”明华已经是一身要出门上班的装扮,一身白色西装,烈焰红唇,头发梳得精致干练。 “等等。”许致安从首饰匣中选了枚珍珠耳环,递给她,“配个首饰更好看。” 明华:“……谢谢,不用。我好不好看我自己心里有数。” 许致安目送她离开,到卧室找到那份离婚协议,看都没看,放进了书房的碎纸机。 机器嗡嗡动起来,把纸嚼碎,吞进机腹。 许致安打开窗户,从窗口看到明华驱车离开。积雪已经融化,清寒随风卷进窗,冷意绵延。 * 楼上健身房。 许言臣已经跑了半小时。陆珂早就停下来,盘腿坐在瑜伽垫上研究明华的微博。 她发现,都来看眼科还关注着博主梅子黄。那是黄时雨的号。 于是私聊闺蜜:“你知道【都来看眼科】是谁?” 黄时雨:“?那是啥?” 陆珂:“没事。” 看来明华的包袱还挺重,不想在熟人或者小辈面前掉马。 黄时雨:“你没事就不找我聊天是吧?” 陆珂:“你好意思说我?明明是你销声匿迹好么?一声不吭的,比千年老王八还能憋。” 黄时雨:“你和许言臣最近怎么样了?” 陆珂:“就那样。连着睡了两个晚上。” 黄时雨:“!!!!!你这句话有歧义啊!” 黄时雨:“睡了就那样?到底感觉怎么样?” 陆珂:“基本上回回都是我主动。人家冷淡着呢,估计觉得一个星期两三次、隔一两天一次比较科学。” 黄时雨:“看来你有点那啥不满。” 陆珂:“那肯di…” 一句话还没打完,玖拾光整理 头上突然传来冷冷的质问:“和谁聊呢?聊这么久?” 陆珂吓得手机摔到地上,啪哒,声音清脆无比。 她俯身去捡,一只手比她速度还快,提前捡起手机,正要看上面的内容,被她扑过来死死抱住胳膊:“别看了给孩子留点面子吧啊啊啊啊!” 许言臣轻松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举高了,他有身高优势,陆珂跳着去够他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她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女孩子和闺蜜的聊天记录不可以看!我不给你转正了!你被辞退了!fire了!” 许言臣把手机还给她:“老盯着看,我以为你跟哪个男生在聊天。” “你都在这了!”梦想已经在面前了,她还要跟谁聊天?她又没病。 许言臣见她撇嘴,突然问:“你不满意?” “啊?” “前晚和昨晚,你不满意?” “你看了啊啊啊啊啊啊我鲨了你!”陆珂向他扑过来,却被他反手擒住,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荷尔蒙突然爆表,陆珂有些腿软。 许言臣低头:“我本来没想看,可惜一目十行。”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抓着她的双手向后按在墙上,两人近在咫尺,呼吸温热。 他低声问:“如果早知道你这样想,我不会管你要不要忙元宵节排练,累不累。必须先让你觉得满意。” “我不是不满意……我是说不能次次都是我主动……”陆珂罕见地有点结巴,她气得忍不住想爆粗,却又色厉内荏,“不管怎么说,看人家消息就是不对的!” “好,我道歉,下次我主动。”许言臣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后有什么不满意,跟我说。不要找别人诉苦。” 好样的,在他眼里亲表妹都是“别人”。 * 强伟驱车来接陆珂去下午的会场,陆珂懒洋洋地问:“一会什么活动?” “宣传部要出一个献礼短片,定了部分演员,下午开个碰头会。”强伟说,“后座有个文件夹,里面是剧本,你先看看。” 陆珂翻了翻剧本,看到编剧名字是大名鼎鼎的华锋老师,导演是濯玉,惊讶道:“不用试镜?” “不用,你是钦点女主角。” 剧本不长,她没多久就看完了,继续和强伟闲聊:“立秋这几天忙什么呢?” “她二姐来A市住院,她去照顾了。” “什么?她怎么没跟我说?”陆珂蹙眉。 “你之前一直忙晚会,然后又去许家过节,她不让打扰你。”强伟竹筒倒豆子般把立秋家的事说了,同时把白瑶经纪人来威胁立秋的事情也讲了一遍。 “白瑶心机不正,晚会把她节目砍掉她不冤。”陆珂随口问道,“立秋那边治疗费还差多少?” “没事,她说不缺了。” 陆珂直接给立秋转了十万过去。 立秋:“咋了可可?” 这段时间,二姐已经在A市中心医院住院,虽然癌已经是晚期,但好好治疗还有希望。 陆珂:“你的年终奖。给你姐治病。” 立秋收了转账:“我以为你会生气……” 陆珂:“我是挺生气的。” 立秋:“嘤。” 陆珂:“遇到困难不知道跟我说!我是那种不通情理的老板吗?” 立秋:“不,你是老板娘。” 立秋发了张来自强伟的转账截图给陆珂看。转账来源是许言臣。 陆珂:“他是老板?许言臣给你什么好处了你那样帮他说话!” 陆珂:“哦,连许言臣都知道了。好,你们一个个的!就瞒着我一个人是吧?” 立秋:“别生气了嘛,抱大腿!” 陆珂:“你所发出的消息被对方拒收了。” 立秋:“……” 陆珂:“忙完了麻溜滚回来。不然我就物色新的小妹妹当助理。” 立秋:“不要!别的妹妹哪有我可爱!”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床上原本形如枯槁的女人现在面色已经带了点红润,担忧地看着她:“小秋,你先回你老板那吧,照顾我这么久,别影响你工作。” 立秋露出近日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姐,我老板人好。对我好着呢。” * 陆珂临进宣传部办公大楼的大门,突然接到陆鸣的电话。 来电界面显示着“老陆”,她心里正想着事情,开口不慎喊秃噜嘴:“怎么了老陆?” 话筒里传来陆鸣的咆哮声:“过年过年不回家,元宵元宵不回家!你野哪儿去了?有你这样漏风的小棉袄吗?” 陆珂:“过年在高原拍戏,元宵你不是在电视上看到我了嘛?” 陆鸣哼了一声,没接话。 陆珂:“我要去开会啦!要拍献礼片!A市宣传部找我拍的!编剧是你最喜欢的编剧!” 陆鸣:“是华锋?” 陆珂:“对呀对呀,要不要我帮你要签名?” 陆鸣:“要三张。你奶奶你妈妈也喜欢。要to签!先不说了,你快去!” 嘟——电话挂了。 陆珂哭笑不得。等到了会议室,才发现更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大方桌前坐了不少人,其中一张面孔,是她中午才见到、还把她按在墙上壁咚过、说了一堆情话的。 许言臣一身西装,白衬衫松开一颗扣子,双手交叉放在桌面。见她进场,挑了挑眉。 第51章 烈酿 你敢说我先生?拉黑! 陆珂光顾着看许言臣, 被强伟低声提醒了一次才回过神,开始认真地左右找自己的位置。 有什么悄悄话可以会后再说,现在对面坐着那么多行业大拿, 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机关单位的会场设置得板正标准,每个座位上都放着姓名牌,红纸黑字, 用亚克力透明桌牌立好。 陆珂的名牌恰好在许言臣的旁边。许言臣看她仍在四下环顾,选择性眼瞎,迟迟没找到座位,好笑又无奈, 伸手拿起她的名牌示意。 陆珂眯着的眼睛聚焦,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化成惊叹号。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俩能坐在一起?这么嚣张?!还是官方认证的! 投在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陆珂视若无睹, 快步走到许言臣身边坐好。她装作整理桌面材料, 压低声音:“你也来开会?中午怎么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你要来。” “……”怪她自己,最近无心事业, 万事都当甩手掌柜,晚会之后只想当一只咸鱼。 “你不会是来当男主角的吧?”陆珂开玩笑问道。 当她看到许言臣真的点了下头, 只觉得天上掉了个巨大的馅饼,还是带金箔的, 砸得她晕头转向。 “那咱们岂不是公费恋爱?”陆珂声如蚊呐, 想想就美得冒泡,差点笑出声来。 她开心得太过明显,语气中的小雀跃格外生动。许言臣敛目掩下笑意:“强伟没跟你说?这是公益宣传片,大家都是零片酬。” “零片酬不也得包衣食住行?四舍五入不就是公费恋爱?”陆珂说, “而且这剧本我超喜欢,咱一起拍两周,你不高兴?” 惊喜接二连三,陆珂的心脏已经被刺激麻了,哪怕看到最后进门的人是许言臣他爸爸,也不再感到惊讶。 许致安同样一身西装,朝在座众人略颔首示意,随即在正中央的位置落座。 碰头会内容很简单,许致安直奔主题,介绍完人物和背景,工作人员分发剧本和拍摄安排表。 秘书过来提醒部长之后还有别的会议。许致安作简要总结陈词:“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相信濯玉导演能带领大家拍出让人民满意、让群众心中有所触动的好作品。剩下的空间,留给咱们导演和演员。” 领导走后,会场气氛不再正规严肃,随和许多。濯玉导演、华锋编剧和主演群演开了个短会。 结束后,陆珂没忘记陆鸣的嘱托,喊住华锋。 “华编,能问您要三份签名吗?to签,就是to某某某,名字在这张纸上。”陆珂把本子双手奉上,满眼期待。 华锋年近五十,高瘦如竹竿,灰白的长发在后脑勺挽了个狂放不羁的髻。他平时不苟言笑,但今天笑了:“想要签名?” “嗯嗯嗯!”陆珂疯狂点头,“不拿到您的签名,我回家不好交差。” 华锋一本正经:“那你得用自己的to签来换。” 陆珂:“哎?” 华锋:“我家岳母、太太和女儿都喜欢你。” 双方交换签名,最后合影,心满意足地发到各自的家族群里。 会议室的人几乎走光了,只剩下许言臣和陆珂。 强伟识趣地没打扰他俩,申请开车去医院帮立秋照顾病人。 陆珂把签名本放进手提包,感慨:“华编这一手整得我措手不及。” 她眉眼灿烂:“没想到我这么老幼通吃啊。用许叔叔的话来说我是不是【拍出过深受群众喜爱的好剧】?我还以为我去高原拍几个月的戏大家都会把我忘了。” 许言臣纵容她这点小骄傲,嗯了一声。 陆珂戴上帽子口罩,和他并肩出门,“中午我还在想呢,要是我最近没戏拍,你又要开始忙工作,聚少离多,你这试用期估计悬了。没想到啊!枯木逢春!” 许言臣听她越说越歪,打断:“今年国考你没参加,正好这半个月要合作,我会每天监督你学习。” 觉察到他话里的威胁,话匣子陆珂给嘴角拉上拉链,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 宣传片名叫《没有硝烟的战场》,全长不到半小时,拍摄周期暂定半个月。 短片讲的是战争年代的外交官施叙泽和其夫人邹幼真的故事。 陆珂看完剧本就被深深打动,围绕历史上的这对夫妻的英雄事迹做了很多功课,又和许言臣对几个情节背后的东西进行深挖,越挖越难以自拔。 外交官施叙泽才华横溢,但生逢乱世,C国被列强侵略,因为谈判中坚持主张,维护祖国利益,会议结束后施叙泽在回家路上被暗杀。 施叙泽的妻子邹幼真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丈夫死后逃亡数月,机缘巧合之下继承夫志找到组织,入党做翻译,译了不少重要文件,后来被乱党通缉入狱,折磨至死。 宣传片以邹幼真在狱中回忆和先生相识相知相爱的细节开始。 她一身带血的囚服,被锁链栓在铁架上,神志恍惚。 和施叙泽相遇那天,邹幼真一身月白色旗袍,发如黑缎,柔荑嫩白,站在花园里浇她的月季。 朱唇未点膏脂,透着少女健康红润的光泽,小巧的耳垂上缀着莹润的珍珠耳夹。眉眼精致,腰身细窄,一下就撞进了施叙泽眼里。 而他一身纯黑西装,同色马甲和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得精神奕奕。 施叙泽这次来是要拜访邹老先生,请教几日后会谈的相关事宜。 邹幼真给他指了路,偷偷跟到屏风后面听他们讨论国家大事,从历史谈到当今的局面,言谈尽兴,但总感觉少了点内容。 终于她忍不住从屏风后走出来,在爹爹和施叙泽惊诧的目光中开口:“我觉得既然讲到割地,当地的民俗习惯、地理位置,和对我国的重要意义都可以谈。谈判桌上一切筹码都要亮出来。” “弱国无外交。”施叙泽道,“积贫积弱,不耻于外邦,被轻于异族,我们没有筹码。” 邹幼真年轻姣美的面庞此刻神情严肃,绷着唇角:“我不信找不出筹码。重任在身,我辈当尽力而为。” 施叙泽不像有些接触过洋教育的那些公子哥那样狂妄自大,他朝她点头,态度诚恳:“施某愿闻其详。” 邹老先生介绍两位年轻人认识,特别指出幼真会翻译,可以帮施叙泽校对讲稿。 于是就有了两人的第二次见面,约在茶馆。 * 第一场戏十分顺利。 许言臣是外行,对电影艺术只有理论基础。刚开始他不擅长找机位,卡了一次,在濯玉和陆珂的指导下进步神速,之后的戏码几乎都是一把过。 濯玉啧啧称奇:“许言臣没进演艺圈,真是我国电影界的一大损失。” “那可不。”陆珂颇以为然。喜欢这么多年不是白喜欢的,许言臣就是个宝藏!她的眼光能差么? 她得瑟地翘起了二郎腿,右腿却被坐在旁边的许言臣拿卷起的剧本点了点。 旗袍太短,莹白无暇的肤色晃眼,她居然还敢跷腿? 陆珂撇撇嘴,端正坐好,怀里莫名多了件他扔过来的衣服,语带警告:“盖上。” ……盖上就盖上,这么凶做什么。 第二场却遇到了困境,濯玉怎么拍怎么觉得缺了点味道。 频频NG之后,许言臣找到濯玉,建议改动剧本,并将大概想法说给她听。濯玉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一拍桌子:“妙极了!” 华锋老师一直驻组,听完许言臣的建议,午饭也不吃了,闭门谢客,进入无人之境,神速修改完毕。 下午一点。 濯玉研习完新剧本,眼中焕发出死而复生的神采。当即吩咐助手复印分发,顺带把新设定告诉化妆师。 陆珂和许言臣外形条件都极为优越,皮肤好得根本不用打底。化妆师无所事事,正觉得才能无用武之地,得知新设定后使出了看家功夫,化妆刷和烫发夹都用上了,服装也都换了一套。 陆珂换掉旗袍,看到新衣服,唇角微勾。许言臣这人腹黑如斯,吃醋都吃得这么闷骚。 镜头就位。 施叙泽和邹幼真来茶馆时,不约而同换了装扮。 施叙泽担心幼真觉得他穿西装崇洋媚外,今天换了一身蓝布长衫大褂,书生意气尽显。 而邹幼真没穿旗袍,白衬衫和修身灰色马甲勾勒出身材曲线,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银灰色西装裤优雅得体,衬衫扎进裤腰里,显得一双腿更加修长。 至于发型……原来清爽利落的淑女头,现在烫了蓬松的大波浪,发髻松松挽就,用银色发夹夹着,几缕发丝闲散地垂在耳边,让人看了就生出惊艳之感。 什么叫暗生情愫?大概就是,他为她恢复传统,而她为他适应潮流。 目光投向对方时,两人都面带笑意。 濯玉一直觉得这场戏可以拍得更好,可是始终不得其法。 这种知道有毛病但是不知道如何找出并解决毛病的纠结,就这样被许言臣轻松化解,濯玉震惊之余生了惜才之心。 她甚至开始考虑找许部长问问,后续要是有合适的电影能不能让许言臣多参演几部,再不成能把关一下剧本也是好的。 许言臣对角色的掌握度准确得可怕,他这样一补充,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侧面也能为感情线增色添彩。 濯玉把心思凝回来,仔细看镜头。这一场在施叙泽和邹幼真关于会谈的讨论中结束,施叙泽要送幼真回家,路上两人自然而然地牵上了手。 濯玉喊cut时面上还带着姨母笑。她私下问陆珂:“能找到上次给咱们《刺梨》填词的那位巨巨吗?好像叫什么,我想想……勿扰?” 陆珂心说勿扰确实是个巨巨,嘴上答应着,替勿扰说了作词免费。 濯玉看着她,神情一言难尽:“适当的经费还是有的。你确定不跟他沟通,就让人免费填词?可以么?” “当然可以!这么好的剧本,还是献礼宣传片,收费就不是C国人!”陆珂是施叙泽先生的迷妹,那句收费就不是C国人被她说得唾沫横飞。 濯玉:“……你这觉悟高啊。” 宣传片因为各方面都给力,拍摄进度飞快。陆珂甚至在休息室悄悄问许言臣:“不想这么快拍完,要不咱多NG几次?” “你想哪场NG?” “亲密戏啊!不对,好像也没有亲密戏……”陆珂叹气,“好短啊!我想拍它个地老天荒!” 许言臣打开手机录像,把她抱到腿上:“亲密戏可以拍一辈子,这种虐心虐身的还是算了。” 陆珂原本像个小孩子规规矩矩坐着,提醒他:“门!” “挂了锁,强伟在外面。” 陆珂迅速换了个坐姿,双腿岔开跪坐在他大腿上:“剧组play吗?录完备注一下:工作场所.avi。” 许言臣:“你今天有重头戏。” 陆珂蹭了蹭他:“我现在不冷静。你冷静吗?” 许言臣:“要不你背一下八荣八耻?” 陆珂:“……我咬死你!” 化妆师小姐姐后来在跟组日记中写下:“以前一直好喜欢许言臣,直到今天,发现他脖子上有草莓印。悲伤得出门跑了三十圈。哪个女人干的?下嘴轻一点啊!淦!” * 最后一场。 生命的最后关头,幼真疼到满头虚汗,口中喃喃。 施刑人踢了她一脚,问她死到临头了,还在那疯疯癫癫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幼真瞳孔已经失焦,记忆时而回到和施叙泽相遇那天,时而又见到施叙泽中弹倒在人群中,用口型示意她快跑。 那天她没敢再看倒在地面的丈夫,拼命地往前跑,直到跑出他的视线,跑过一个又一个巷口和矮楼,跑到她从未去过的陌生的地方。 整件衬衣都被汗水浸透,喉咙疼得似乎要流出血来。 她跑累了。 再也跑不动了。 没他的日子太难熬。 就从此……歇下吧。 听闻党节节胜利,抓她的人败退在即,胜利曙光将至,先生泉下有灵,一定很高兴。 她以前也是个娇弱的女儿家,只想读书烹茶,和心爱的人花前月下。 但国难当头,卷在历史的洪流中,舍生赴死是施叙泽的选择,也是她的。 “施叙泽不怕,我……也不怕。” 邹幼真闭上眼睛。鲜血从她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囚服上氲开,给这个黑色的年代晕染出浓烈的悲怆。 主题曲《烈酿》响起,这首歌由许言臣和陆珂合作献声,男音低沉清晰有磁性,女声温柔明亮。 回忆走马灯似地缓慢播放,画面逐帧从鲜活过渡成灰白。 《烈酿》 【男】 一别两宽/三催四请落款 五音六律诉不甘/七上八下久难安 汲汲于生数十年/刀尖问命百转千悬 【女】 赌书难泼茶忙/影成双是寻常 麦芽酸烈酿香/千山雪功名闯 同生死莫相负/再难寻旧韶光 【男】 城外兵荒/遍地奔亡/数载风月沉香/踏碎镜中琳琅 红豆煮酒温湿罗帐/钟鼓鸣扬拔枪相向 青衫落拓华纸千张/云开雾散一枕黄粱 【合】 明珠蒙尘/年华踉跄/时光不接青黄 骨气不慌不忙/直面魑魅魍魉 【女】 你是我梦想/藏在旧纸张/血染山河不负勇往 你是我信仰/刻在我心上/支撑我坚持去寻一束光 【合】 美梦燃灼至遗忘/灯火抖落旧怅惘/少不更事长醉这一趟 初见时春酒还在酿/一如既往 …… 第一场和第二场的戏服,当时都拍了定妆照。 濯玉在群里说可以在微博放照片宣传的时候,陆珂第一个蹦出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为先生打call !” 濯玉:“……” 华锋:“……” 化妆师:“……” 许言臣:“……” 陆珂复制自己早就写好的文案,配图发出去。 陆珂V: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生不逢时,惊才绝艳。我一定要告诉你们,他是我先生,全世界最好的施叙泽![爱心][爱心]【图片】 宣传图放出,陆珂微博下方评论炸了锅。 有男粉丝宣布要脱粉:“这男人不行。看起来就脸臭脾气冷。” 陆珂V:“你敢说我先生?!!拉黑!” 第52章 申论 不行不行!喂我喂我! “哇, 超级护短王可可上线!” “搜了一下施叙泽和邹幼真的故事,虐死我了,看宣传片要备好纸巾呜呜呜。” “可可说得对!世界上最好的施叙泽!” “为施叙泽打call!那些辱骂英雄的我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陆珂真心实意维护先生的名誉, 又怼了几个不好听的评论。粉丝只觉得陆珂入戏太深,没往他们俩之间有猫腻那块去想。 眼科超话里,CP粉们还在从许言臣和陆珂过去的那点互动里抠糖。 比如陆珂拍《明着追》时百褶裙那场戏, 陆珂耳垂红红,路透图里她看着的方向有个影子。 照片没拍到全部,只能看出下角有个夕阳照射下倒映在地上的人影。 但是当天恰好有H大学生看到传奇学长许言臣出现,拍照发到论坛, 为之后的考据党提供了原始素材。 那张有许言臣的图没有陆珂,但是周边环境都对上了。许言臣神情冷峻,视线正好投向陆珂所在的方向。 于是CP粉们得出结论—— 可可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肯定是看到许言臣才这样。莽撞大白羊变成软萌小羊, 脸红耳热的, 笑死人了。 而许言臣之所以脸色阴沉, 可能是看到陆珂和影帝搭档合作亲密戏,还穿得那么少, 又怒又醋,碍于人多又不能表现出来。 至于陆珂微博上怒怼骂施叙泽的男粉丝, 被她们彻底无视了。 陆珂用小号悄悄在超话里发帖:“可可维护老公的样子好甜啊!kswl!” 马上有人提醒她—— “嘘,这个宣传片挺重要的, 我们暗戳戳磕糖就行了, 不要舞到外面去。” 陆珂纳闷了,回复:“有新糖为什么要磕旧糖?陈年糖嗑多了会拉肚子的。” 叮,消息提示,帖子被超话主持人删除了。 陆珂:从前有个真相摆在你们面前, 你们不信…… * 《没有硝烟的战场》进入宣传期,策划问许言臣有没有微博,打算圈他。 许言臣把自己的ID【陆珂的试用期男友】发给她。 策划:“?????” 策划:“你俩什么时候谈的?” 许言臣:“没谈,看名字,还在试用期。” 市面上的小道消息都说陆珂喜欢许言臣很多年,从大学就开始追,原来真相恰恰相反? 策划觉得自己知道了惊天秘密,努力保持冷静:“但现在放这个号不太合适……官方微博会转发,这样看起来太不严肃了。要不你改个名字?实名认证就行。” 许言臣:“稍等,我先请示一下。” 策划:“???” 他们单位这么严格?这还要请示? 许言臣把和策划的聊天记录递给陆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叙述一遍。 陆珂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在看濯玉改过的新剧本,接过手机刷了刷:“你可以再申请个小号叫许言臣,让他圈。你这个号里面都是跟我相关的,会被扒出来。” 许言臣没说话,薄唇紧抿,黑发遮住眼眸,整个人散发着十分不爽的气息。 陆珂把手机还给他,见他许久没接话,才发现他状态不对。 “你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许言臣开口时声音极冷:“你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恋爱了?” “我恋爱了吗?”她摊手,惋惜道,“没有正式男朋友。暂时还是朵母单花。母胎的母,单身的单。” 那双纤细的胳膊被人一手一只折过去背在身后,许言臣气得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给我转正。” 这个“试用期”怕不是用来折磨他的。 “你这个态度是不对的。”陆珂被他罕见的暴躁惹得想笑,“我追你追了那么久,你多追我一会怎么了?” 许言臣浑身上下弥漫的低气压因为她这句话,逐渐散去。 陆珂解释:“你微博像个痴汉,公布出来对你影响不好。” 她都能去直接怼他的黑粉,什么时候怕过公开? 许言臣应该是光风霁月、高风亮节的,群众口碑良好,所行一片坦途,零污点零绯闻才是适合他的路线。 如果因为她被舆论攻击,新鞋溅泥,白袍点墨,她第一个不答应。 再等等吧,等她凭实力拿到影后,有光环加持,公开时就会少很多质疑。 她的胡思乱想被许言臣的动作打断。 “你干嘛?大白天的,偷吃万艾可了?”万艾可,别名西地那非,通俗名称:伟哥。 “不是试用期吗?”许言臣声音低哑,撩得她耳朵都烧起来了,“努力让你满意。” 策划从下午等到日暮,终于收到许言臣发来的链接。微博名就叫许言臣,页面簇新簇新的,什么都没有,典型的三无小号。 十分钟后,A市官方微博发了一则动态。 A市发布V:你是我梦想/藏在旧纸张/血染山河不负勇往 你是我信仰/刻在我心上/支撑我坚持去寻一束光 ——《没有硝烟的战场》,由@濯玉V 导演执导,@华锋V 编剧,领衔主演@陆珂V @许言臣 配图是西装革履气宇不凡的男人,他眉眼英俊冷漠,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望着镜头的眼神冷若刀锋。 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穿藕色旗袍、身段姣好的女子。女子气质温雅娴静,目光却坚定而有力量。 官博刚发出消息,评论区就被等待许久的粉丝们占据了。 “终于发了啊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许言臣出宣传片!我冲了!” “这质感,相当于微电影了吧?” “当我看到许言臣身边有女人,我嗷地一声哭了出来,痛失老公!” “楼上的,你擦擦眼泪,看看那女人的脸!我宣布我可以!” “呜呜呜呜呜呜我又看了一眼!又痛失老婆!” “我最想睡的男人和最想睡的女人,他们在一起了。我磕的CP必须锁死!” “咯咯哒咯咯哒鸡笼警告!” “纯路人,迷惑脸,你们到底是鸭圈还是姬圈的生物?” “我弯了我直了我弯了我直了。” “谁能科普下这段历史?很感兴趣。” …… 陆珂本人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等她醒来,才发现天已经黑透。 手机上的信号灯在床头柜持续闪烁,她从被子中伸出细长的胳膊,挣扎了几下,坐起身。下半身又酸又麻,几乎失却知觉。 她鼓了两腮,找闺蜜吐槽:“男人主动起来都很恐怖的吗。” 黄时雨:“可能吧……你要当舅妈了。” 她话题转得太快,陆珂一向精明的大脑停摆了。把表的堂的弟弟妹妹想了一圈,终于回过味来,惊诧:“你的?你和盛远川的?你俩这么快?” 黄时雨:“挂急诊了。在排队。做个B超才能确认。” 一小时后,一段来自医院B超室门口的视频在颤音上疯传—— 白色卫衣牛仔裤一身清爽的男人在妇科B超室门口等待。 看到身穿同款衣服的女孩子出来,两人对视一笑,低声交谈几句,男人低头温柔地亲她额头。 与之呈鲜明对比的,是身后凳子上坐着的一群刷手机打游戏看小视频的别人家的老公。 主播解读:“不到产房门口走一走,不知道你嫁的是人是狗!” 陆珂下床去餐厅吃了几口面,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元气,又一次被狗粮糊了一脸。 陆珂:[链接]不到产房门口走一走,不知道你嫁的是人是狗! 陆珂:你俩早说会发粮食,我晚上就不吃饭了!看你们秀恩爱都秀饱了! 黄时雨:“[图片]产检B超图。” 陆珂:“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啥?为什么有两个圈圈?那个是囊肿还是卵泡?” 黄时雨:“那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准确地说,是另一颗卵黄囊。” 陆珂:“啊啊啊啊啊啊啊双胞胎???!!!” 黄时雨:“明人不说暗话,随份子要随双份了,懂?” 陆珂:“随随随!双胞胎!你出息了!你就是绿江文学城活生生的女主啊!过来,欧气让我蹭蹭。” 黄时雨:“有空你来摸摸肚子,传你好运气。” 陆珂:“你马上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连结婚都是没影子的事呢。仙女叹气。” 许言臣敲敲桌子:“看什么呢,吃饭不要看手机。” 陆珂找到颤音视频给他看:“黄时雨家的双胞胎!你要当舅舅了!” 许言臣:“哦,好好吃饭。” 陆珂:“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言臣:“你睡觉的时候,她在家族群里发过了。” 陆珂的重点歪了:“家族群?” 许言臣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你想进?” 陆珂不疑有他:“昂,对呀。” 猎物上钩。许言臣轻咳一声:“只有我正式的女朋友可以进。” 陆珂:“……” 他还在记那句“没有正式男朋友”的仇!小心眼! 陆珂讨价还价:“我跟你微博互关,你拉我进家族群。成交?” 许言臣:“可以。” 饭后,两人非常有仪式感地对坐,陆珂先关注了许言臣的微博帐号,伸手:“一手关注,一手拉群。我好了,您请。” 许言臣把她拉进群里。 黄时雨敏锐地看到群里多了条蓝色小字提示,“无事勿扰”邀请“可可可爱”加入群聊。 她在群里发了个欢迎表情包,忍不住私戳陆珂:“奔着结婚去了?” 陆珂:“我倒是想。慢慢来吧。” 群里。 灼灼其华:大家改一下自己的群名称,免得咱们可可不认识。 她自己先把名字改成了明华。 过会儿系统提示“知足常乐”修改群名为“许致安”。 明华忍不住在群里开喷:许致安,让你改自己名字,没让你把群名改了! 说完,她愤怒地把群名改成了“可可全球后援会”。 陆珂:…………和她爸建的家族群【陆呦呦家族后援会】撞名了。 同时疑惑,明华和许致安那么好的性格,许言臣为什么这么高冷古怪。 自从她进群,许言臣没再说过一句话。 陆珂忍不住问黄时雨:“你哥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把我拉进去了?” 黄时雨甩了张截图过来。 上面显示许言臣发了句:“我拉女朋友进群,一会你们适当表达一下欢迎。” 陆珂:“[美少女害羞]” 她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在群里发了句问候:“大家晚上好,早点休息~” 发完之后继续看她的剧本。受《没有硝烟的战场》的启发,濯玉把改过的剧本给她送来,同时吩咐千万让许言臣过目。 当晚濯玉致电许言臣:“剧本看了吧?改动怎么样?” 许言臣:“可以。” 濯玉揶揄:“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愿意去研究电影艺术。” 许言臣语调轻松:“因为有人说目标是成为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自己又懒得看书学习。我学点儿关键时刻也能给她把把关。” 濯玉:“可可吧。” 许言臣默认。 濯玉:“挺好的,你们俩很合适。” 许言臣:“谢谢。” 合适不重要,重要的是合适又喜欢。 他一边道谢,一边从饮水机给陆珂接了杯温水,递给她。 陆珂正认真看着剧本,面前突兀地多了杯温水,她就着他喂的姿势喝了几口。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水?” 许言臣:“你没觉得晚上的面有点咸?” 陆珂原本以为他会说“我渴了,觉得你可能也会渴,就给你倒了一杯”,没想到答案那么现实又接地气。 她气鼓鼓地说:“不咸!我重口味!” 许言臣:“那我自己喝了?” 陆珂瞪眼:“不行不行!喂我喂我!” 喝完水,她以为要睡觉了,谁知许言臣又掏出一本申论大全。 陆珂:“……我困了。” 一下午都在做运动,晚上还要写策论文,人干事? “一百字,列个大纲就睡觉。” “我不想考试了。”陆珂沮丧脸,“除了能坚持喜欢你,别的我都是三分钟热度。” 想到之前在许言臣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要跟他成为同事的蠢样子,她觉得脸疼:“要不然,我做行测也行?我喜欢计算。” 许言臣手里握着那本厚厚的书:“你以为这么长时间,我给你出题,陪你改框架,全是为了考试?” “那不然?” “为了让你提高逻辑性和深入思考事件内核的能力。” 许言臣见她被唬得一愣一愣,掰开揉碎了给她说:“你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他们服务于这个故事,你想的层次越深,塑造出的人物就越立体。” 陆珂:“那你好爱我噢。” 许言臣:“……” 有个恋爱脑的女朋友怎么破。在线等,不是很急。 陆珂觉得许言臣实在为她操心了太多,爱女友则为之计深远,也不好意思太咸鱼,她看了看材料题目:“女大学生被拐卖,你怎么看?” 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熟悉感从哪里来:“哎?这个很适合《刺梨》!木桂就是被拐卖到小山村的。” “写几句?”许言臣循循善诱,“明天带你出去玩。” “写写写!先告诉我去哪玩?约会吗?” “明天告诉你。看你写的怎么样,决定去哪里。” 陆珂奋笔疾书。 写了三行,可怜巴巴停了笔:“我可以善用搜索吗?” “可以。” 陆珂打开手机查着信息,陆鸣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鸣:“干什么呢?一年不知道回家!” “我不是要考公务员嘛?”陆珂说,“我在看书学习。简称刷题。” 陆鸣:“拉倒吧!去年你就说要考公务员!也没见你去考!” 陆珂:“环境不够静,时间不够多,说到这,我有个绝妙的主意。” 陆鸣:“你别整天主意主意的,上次开螺蛳粉厂就是你的主意!啥都不出,利润还要讹走一半!你爸爸老了!只想退休!” 陆珂:“爸爸爸爸,开个自习室吧,名字就叫【岸上见】!在各大城市开个连锁,小间小间隔开的那种,收费一定要平价亲民,装修不用太豪华,只要确保简单安静。” 陆鸣:“……你这一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我想想。” 陆珂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评估项目可行性了,偷笑:“那爸爸你先忙,爸爸我爱你。” 陆鸣:“你最近还在A市?你妈妈去A市出差,打算去看看你。” 陆珂:“让我妈给我捎一些醋腌小菜来呀,我馋好久了。” 陆鸣漫不经心地应声,挂断电话。 陆珂放好手机,回头抱着许言臣的胳膊,伸手合上他手头的那本《电影中的悲剧美学》:“我妈妈快要来了,我让她给我带点小菜。你不是最喜欢我妈妈腌的小菜吗?” 许言臣:“嗯。” 其实那时候也不是喜欢小菜,是想把属于她的记忆带到大洋彼岸。 他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把人搂紧了。 第53章 追爱 爱情逐渐热切的征兆 陆珂写完一百字提纲有点困了, 突然感觉似乎被人搂紧,她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问:“明天去哪约会啊?” “放心,都给你安排好。”许言臣轻拍她肩侧, 声线柔和,“睡吧。” “嗯……晚安吻。”意识快迷糊了,还没忘记嘟起嘴索要福利。 她平时做事明亮坦荡, 就算要索取什么,问的时候都格外霸气。这种困极了露出的黏人模样就显得特别可爱。 许言臣唇角凝挂着些微笑意,欣赏着她撒娇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动作, 整个人被她大力拉下去,他紧急撑住身子,才没砸到她脸上。下一秒,右脸被响亮地‘啵’了一口。 许言臣:“……” 陆珂满意了, 松开他:“收工睡觉。” 她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只手还搂着他的胳膊。 许言臣把滑落在她腰间的夏凉被往上拉了拉, 像个操心孩子学业的老父亲那样,用左手拿笔在她写过的提纲上加了几句关键词。 第二天, 鸟鸣急急,凉风阵阵, 陆珂醒得很早。 客厅里的电视正放着晨间天气预报,气象台发出蓝色预警, 今日午时暴雨。 茶几上是昨天她写的申论提纲, 论女大学生被拐卖事件始末。旁边是许言臣加上的几句批注,都是她漏掉的部分。 奇怪的是他的字不像平常那般好看,就像是惯用右手的人用左手写的。 许言臣把吐司片放进烤箱,芝士和面包升温的香气逐渐充斥整个客厅。 陆珂动了动鼻子, 喊他:“吐司烤久点儿啊!微黄的那种,焦焦脆脆,可香了。” 这点小要求很好满足,许言臣答应着。 没多久,烤箱叮地一声,陆珂趿拉着拖鞋跑过去,见他戴着厚厚的隔热手套去拿烤盘,心动不已,跃跃欲试:“我来吧,让我来吧。” 许言臣摘掉手套给她。陆珂自己取出烤盘,用食物夹把吐司夹到餐盘上。 “挺好玩的,再烤一盘吧?”她说,“你教教我怎么烤。” 无油烟,易操作,不容易长皱纹。学会以后除了微波炉,她又有了一个新技能。 两人合作洗切西红柿、紫甘蓝和生菜,又拌了个蔬菜沙拉。 许言臣早设定好的豆浆机停止运行,他把豆浆倒在碗里。 “开饭了。” 陆珂往芝士吐司片上抹花生芝麻酱,边抹边吐槽:“写申论写得头秃。我问了春华姐,她光凭本能就能把角色演得入木三分,是我智商出了问题还是情商不够?” 许言臣:“正好,加点花生酱,补补脑子。” 陆珂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 “之前不是分析过吗?有的人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许言臣说。 “但是我喜欢自己从老天爷那里抢饭。那更香。”陆珂活这么大,小毛病不少,但她自认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头硬如铁。 除了几句斗嘴,早餐氛围还算和谐。 雨已经开始下,水幕从梧桐叶上刷刷落地,远处被雾染得难辨深浅。 “下雨了。”陆珂站在窗前,探头去看,眸中难掩失望。 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偏偏碰上讨厌的雨。 她大三那年,许言臣出国。他走的那天H市也是雨天,陆珂在宿舍待得心烦,开了一局游戏结果被对方血虐,干脆换上跑鞋去操场跑圈。 黄时雨的人工耳蜗和助听器都需要防水防潮,撑伞追过来时,陆珂已经在操场跑了五圈。 “快回去吧陆大美,你身上都湿透了,淋雨别再发烧了。咱们快期末考试了啊!高绩点你不要,最起码不能挂科吧!”黄时雨隔着雨帘大声劝她,试图把一米七几的她兜进伞底。 “我不!”陆珂也超大声,脚步不停,“别管我,我今天就想矫情一把!我不爽!需要被淋醒!” “要不我把你现在落汤鸡的样子录个视频,发给许巨巨,看他会不会调头回来找你?” 陆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敢!发了咱就绝交!” 风越来越大,黄时雨手都撑酸了:“咱打个商量行不行?你跑慢点……我跟不上了。” 陆珂不但不停,反而开始加速:“你别跟了。我烦着呢。不想误伤你。” “你不怕被拍下来放到论坛?”黄时雨对学校论坛的八卦帖有心理阴影。 陆珂暴躁:“这么大的雨哪个煞笔会来操场。” “……”黄时雨没再说话,静伫雨中,等她冷静。 那天的雨就像今天这么大,不过当时秋雨连绵,离别的伤感如影随形,而现在是春日喜雨,那个远渡重洋的人如今已经回到她身边。 “想起我出国那天H大运动场的雨了?”冷不防地,许言臣问。 陆珂后背发毛,震惊外加尴尬占据全部思绪,她窒息:“你怎么知道?” “盛远川当时给我发消息,让我劝你冷静点,不要再折腾他女朋友。” “……” 陆珂把抱枕挡在脸上,往沙发上一躺:“就犯过一次傻,还被所有人知道了,没脸见人了。” 许言臣怕她把自己憋着,拿下抱枕:“后来没发烧吧。” “没有,身体倍棒。”陆珂想到那时候中二的样子,五味杂陈,“那次期末考试还拿奖学金了。” 本来想发场烧长长记性,高温杀毒,把他像病毒那样给杀掉。结果外表跟没事人一样,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伤透了。 但是陆珂不是沉溺于往事的人,再尴尬的过去她都能坦然面对。也正是心脏足够强大,才会支撑她喜欢许言臣这么无情且成熟的男生这么久。 就是留了点后遗症,之前的明追暗恋太酸太苦,真正在一起之后,总想找点甜份,把过去的不甘和委屈都补全。 “咱们来换情侣头像吧!”她坐起来,满脸兴致勃勃。 许言臣的纯黑头像被父母亲戚朋友吐槽过很多次,别人看着不得劲,他自岿然不动。但今天他说:“可以。” 陆珂找出黄时雨照着之前《没有硝烟的战场》放出的官宣图画的两个可爱的卡通版头像。 许言臣:“没有别的图吗?” 陆珂:“你不喜欢?” 许言臣:“这是施叙泽,不是我。” 陆珂:“那我这还是邹幼真呢。” 两人望着对方,看了一会,陆珂先缓缓笑了:“你不会还吃施叙泽的醋吧?因为我喊他先生?” 她眸子弯弯,瞳孔深处好像含了星。身上是淡淡的Jurlique精油味道,凑近他时,气氛暧昧滚烫。 亲吻,然后交心,是爱情逐渐热切的征兆。 陆珂被吻得呼吸不畅,面庞微红,终于得以喘息片刻,她问:“我得到你了吗?” “嗯。” “我们之间,难走的路都走完了,剩下的都是康庄大道。是不是?” “是。” “你能不能多说点字?”陆珂对着他肩胛处捶了一拳。 “花言巧语都是虚的,做出来才是真的。”昨晚,许言臣又问了尼格尔使馆的同事小陈,戒指已经快做好了。 “那你倒是做啊。”陆珂说,“今天不出去约会吗?我不想一整天都呆在家里。” 说完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时候华安城的宿舍也可以用“家里”称呼了? 许言臣曾经说过他是不婚主义者,那时她觉得结婚证只是一张纸而已,只要能在一起,不结也罢。 少女时期就想恋爱,不结婚也没关系,没名分也没问题。现在大了,给闺蜜当过伴娘之后,对婚姻开始有了深切的向往和羡慕。 陆珂没能走神太久,母亲南闻雅的电话来得恰是时候。 “妈?” “我在A市机场了。正准备打车去你那里,把地址定位发给我。”南闻雅的声音温柔知性,恰如其人。 “我爸不是说你过几天才来吗?”陆珂匆匆站起来,小腿撞到茶几,痛得呲牙咧嘴,“你在那等我们,我过去接你。” 南闻雅敏锐地听到那句关键词:“我们?” 陆珂大嗓门:“我谈男朋友啦。” 小姑娘的性格随了陆鸣,风风火火,大大咧咧。 南闻雅轻咳:“是高二那个?” 陆珂的少女时期,曾经半夜痛哭出声,南闻雅从主卧来到她的小卧室,陪她夜谈。 那时候的陆呦呦已经读了G市最好的高中,高二重点班,成绩常年名列前茅。 南闻雅以为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轻声劝说,细致开导,知心妈妈从心理说到宇宙,再说到生老病死,娓娓道来,说得自己都渴了,起身去倒水喝。 没想到却从陆呦呦口中得知,学习上没有压力,就是喜欢上一个男生。 那人比她高一级,相聚上千公里,即将高考。 陆呦呦嚎啕大哭:“他要是考上大学,跟别的女生谈恋爱怎么办?很多人大学都会谈恋爱的。” 南闻雅差点一口水喷出去。她自己开窍就晚,没法理解高二女生情窦初开的感觉,哄道:“不会的。而且,如果他喜欢别的女孩,说明和你缘分未到,你要耐心去等你那个对的人。” 陆呦呦哭得更厉害了:“我不要缘分未到!我就要他!我努力这么久就为了到他身边,但是他总是比我快一步,他——嗝,他要读大学了!” 南闻雅解决不了眼下棘手的局面,急呼陆鸣。 陆鸣过来刚开始被陆呦呦满脸的眼泪吓了一跳,问清原委,老父亲暴躁了:“你怕他大学谈恋爱?” “du——嗝——对啊!” 陆鸣:“就是恋个爱,怕什么,恋爱分手的多了去了!” 陆呦呦情绪又崩了:“不行,那,嗝——那就不是初恋了。” 陆鸣紧急换方向:“……你信我,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男生心气很高,不会很快谈恋爱的,所以你必须好好考试!高三一举拿下H大!” 陆呦呦被他的一通描述说得心动无比,忘记了接着哭。 陆鸣分析完毕,说,“你别的科目还好,就是语文有点拖后腿。为了以后写情书顺利,以后想他想得睡不着就去抄满分作文吧!” 陆呦呦:很有道理。 南闻雅:目瞪口呆。 眼下,南闻雅终于要见到那个曾让陆珂彻夜痛哭的男孩子了。 第54章 是我 帅吧?靠谱吧?万里挑一吧(一更…… 机场人来人往, 南闻雅思绪万千。 等待的时间,她给陆鸣打了个电话:“你姑娘谈恋爱了,这事你知道?” 陆鸣不以为意:“她上次跟咱妈说她和许言臣在一起了, 老太太不信,我也不信,怎么?这又去诓你了?” 南闻雅:“她说她和男朋友一会一起来接我。” 陆鸣:“……” 南闻雅试探着安慰:“自从她上大学, 咱也不敢问她和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现在修成正果也是好事。” 陆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堵。” 夫妻俩双双陷入沉默。 华安城公寓内,陆珂催促许言臣匆忙下楼,一路科普着南闻雅女士这些年在脑科方面治病救人的光辉事迹。 许言臣:“你妈妈喜欢哪个菜系?听说G市口味偏清甜。” 陆珂:“我们喜欢吃菌,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说着说着,她还唱了起来。 许言臣见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索性专心开车。 雨势渐小, 还有濛濛雨丝, 不时把车窗润上一层薄雾, 又被雨刷器刮下去,世界恢复清明。路上车辆不多。过了一个红绿灯, 陆珂问他怎么不再说话。 “我算是转正了?”刚才她在她妈妈那里说的那句谈恋爱太过响亮,他想忽视也难。 “不算!我就是提前吹嘘一下, 这是我作为考察官的特权!”陆珂把车载音响里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换掉,选了首摇滚, 跟着摇头晃脑。 许言臣把手机递给她:“看看想吃哪家餐厅, 一会请阿姨吃饭。” 陆珂:“你见家长一点都不慌吗?” 许言臣:“慌不慌不都要见吗?” 陆珂:“那你到底慌不慌?” 许言臣:“我害怕极了。” 陆珂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机场。 陆珂一见到南闻雅,就扑过去给她一个熊抱。 南闻雅个头比陆珂矮一些,但气质沉稳端庄,优雅可亲。陆珂狂蹭她, 后来发现自己身高太高,不太好蹭,转为抱着她胳膊:“培训提前啦?” 南闻雅:“没有,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提前过来看看。” 许言臣上前跟南闻雅打了招呼,接过她手中的拉杆箱。 陆珂:“妈,你想吃什么?” 南闻雅:“看你们年轻人口味。” 南闻雅喜欢清淡的炖煮菜,但外面的饭口味重,提鲜的调料用得多,未必有陆鸣做的好吃,所以她对去哪吃、吃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 许言臣提议:“去鸿福轩?网上说他家新出的椰子鸡还不错。” 陆珂表示反对:“那没味道,咱去吃火锅吧?正好下雨降温了,吃点辣乎乎的暖身子。” 火锅气氛热闹,你来我往地捞菜添菜,最容易拉近感情。 结果被许言臣驳回,还在南闻雅面前揭了她的老底:“你肺炎好了不到三个月,医生说饮食上最好还是注意。” 南闻雅视线投向女儿:“你什么时候得的肺炎?怎么没跟家里说?” 陆珂:“你们都忙,我说有什么用。平白让你们担心。” 南闻雅忽视了她,和许言臣聊得热切,一路上两人从她平时干事激进不靠谱聊到她为了拍戏不要命,最终以“陆呦呦经常处于癫狂状态需要人管”的共识而告终。 陆珂:“……” 事实证明,老字号就是老字号。 起码这顿饭南闻雅是满意的,最后上的那道椰子鸡选用的萨国白椰,佐以党参、黄芪、枸杞、大枣,清甜可口,抚慰了她从得知女儿谈恋爱之后心里的不安和震惊。 既然是陆呦呦一直喜欢的男生,对方又那么优秀,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她也无需去摆未来岳母的谱。 一顿饭结束,南闻雅和许言臣互换微信,并且在陆珂的催促下把许言臣拉到了家族群里。 【陆呦呦家族后援会】中。 群系统消息提示,“弦歌雅意”邀请“无事勿扰”加入了群聊。 陆鸣:? 奶奶:? 爷爷:? 外公:? 许言臣修改了群昵称,在里面发了一句:长辈们好,我是许言臣。 奶奶:[语音]小雅,你见到许言臣了?是那个外交官许言臣? 南闻雅:是的。陆呦呦的男朋友。 南闻雅:[链接]许言臣,C国外交新生代力量! 奶奶:我看行。 爷爷:我看行。 陆呦呦:他还在试用期,我在考察他。 南闻雅:…… 陆鸣:你就作。 奶奶:考什么察!免试录取! 南闻雅比医院的同事早来两天,这两天就跟陆珂一起住在华安城公寓里。 刚进房间她就发现异常:“你这屋怎么像很久没人住?地板不干净,哦,就一双女士拖鞋?” 陆珂坦然:“我在隔壁住的啊,许言臣家在隔壁,他给我做饭洗衣服。” 南闻雅:“你也学着分担些家务,别都让小许干。” 陆珂:“……他是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母女俩聊天的功夫,许言臣把陆珂的拖鞋拿了过来,地板也拖得焕然一新。 南闻雅自己吃了家有贤夫的红利,对许言臣这种没有浮华辞藻,但会踏踏实实对你好的性格格外欣赏。 晚饭由南闻雅主厨,陆珂帮她系上围裙带子:“你行吗?在家我爸都不让你下厨,就怕切到你的手,这双手金贵着呢,能救多少病人呢!要是在我这——啊呸呸呸。” 许言臣闻言主动说:“我给阿姨打下手。” 陆珂也要帮忙,结果她刚开水龙头洗菜就自己崩了自己一身水,只能灰溜溜地滚去换衣服。 许言臣切菜切肉利落干净、厚薄均匀,拿惯了手术刀的南闻雅都挑不出差错,对他的好感又上一层。 南闻雅未能免俗,问起许言臣父母的情况,得知许父是A市高官,心头一跳:“你爸妈见过呦呦吗?他们会不会对她身在娱乐圈有意见?” “见过。”许言臣把切好的牛肉放进盘子里,“不会有意见,他们只会担心我不谈恋爱。” 而且,明华自己就开娱乐公司,陆珂还是明华娱乐的艺人。 怎么可能有意见? 南闻雅接过盘子,把牛肉下锅翻炒。许言臣那边已经把西芹和百合备好,两人初次合作,配合得有条不紊。就像本来就是一家人。 “那就好。呦呦平时学习还不错,就是大三那年一时兴起去参加了音乐选秀,从那开始莫名其妙进了娱乐圈。我们家的意思是她开心就好,玩累了可以再去考个研究生。” 许言臣知道那个“一时兴起”到底是什么来由。当时他出国,未对她的喜欢做出回应。小姑娘想站在耀眼的地方证明自己的魅力,这无可厚非。 南闻雅又把西芹百合下锅,反应过来:“你说呦呦见过你父母了?” 许言臣:“我爸妈很喜欢呦呦。我妈还是她粉丝,偷偷混在粉丝群里给她应援。” 南闻雅笑着笑着,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陆珂问她有没有进自己粉丝群,当时应该是把许母当成了她。 香气飘散,气氛融洽,许言臣想起什么,忍俊不禁:“我妈还是我俩的CP超话主持人。” 南闻雅挑眉,未来亲家似乎挺有趣。她关了火,接过许言臣递来的盘子,陆珂恰好换好衣服过来,要帮忙盛菜端盘。 “你去等着吃饭就行。”南闻雅嫌弃脸,“别一会再把盘子打了,晚上就没饭了。” 自从有别人家孩子做对比,看陆珂就越看毛病越多。 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直来直往偏偏还生着一副古道热肠,喜欢扶助弱小,爱好打抱不平。 她能顺利地和许言臣在一起,南闻雅原本也觉得意外,但心里的问号自从见了许言臣本人就打消了。 许言臣理智冷静,也就只有陆珂这种直白的性格能打动他。 “唔!好吃!”陆珂吃着牛肉,问许言臣,“怎么样?我妈妈做饭好吃吧?” 许言臣点头。餐桌上的小碟子里是南闻雅从家里带来的醋腌小菜,开胃爽口,是他很久之前吃过的味道。 “小许,别光吃小菜,多吃点正菜。”南闻雅注意到他基本不碰牛肉,“吃不惯?” “不是。”许言臣目光柔和,“呦呦喜欢吃牛肉。” “她从小就爱吃肉,无肉不欢。你也吃,你吃你的,别管她。” 陆珂有大半年没吃过妈妈做的饭,尝到熟悉的味道,比平时多吃了一倍。还是南闻雅说晚上吃多了不好,让她节制点,才勉强打住。 她歪在沙发上揉自己的胃,指指在厨房刷碗的许言臣,问南闻雅:“我眼光怎么样?” 南闻雅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陆珂:“帅吧?” 南闻雅:“不错。” 陆珂:“靠谱吧?” 南闻雅:“嗯。” 陆珂:“万里挑一吧?” 南闻雅:“陆呦呦,你想问什么,一次性问完。” 陆珂:“入股不亏,稳赚不赔,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无敌爆好?” 南闻雅:“行了行了,那么多名家散文和满分作文白抄了。” 瞧瞧这生堆硬砌的形容词。超级,无敌,爆好。 陆珂意犹未尽,还想再说点什么,南闻雅提前堵住她的话头:“不用再半夜起来痛哭流涕了。等你回家让你爸做两个好菜,炒盘花生米,你俩再喝点小酒。” 厨房的水声停止,陆珂警觉地看了厨房门一眼,朝南闻雅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嘘,这事不要让许言臣知道。” 许言臣状态如常,看起来刚干完活,什么也没听见,跟她们打过招呼就回了隔壁。南闻雅去浴室洗澡时,陆珂收到许言臣的消息—— “半夜起来痛哭流涕?” 陆珂:“!!!!!你听到多少?!” 许言臣:“不多,超级无敌爆少。” 陆珂:“……我宣布你的试用期又延长了。” 晚上,母女俩舒舒服服地窝在一张床上。 陆珂一个大骨架,硬是把自己塞在南闻雅怀里。 南闻雅拿了多年手术刀,面对过形形色色的病人,练就一身亲和气场。两人天马行空地聊起天,南闻雅问:“你小闺蜜,叫黄时雨的,她爱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盛远川的脑瘤手术是南闻雅亲自主刀,说南闻雅对他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陆珂:“好了。时雨怀孕了,双胞胎呢。” 南闻雅:“你羡慕了?” 陆珂:“我还早。当女人真的太不容易了,你不知道我小助理立秋……” 她把立秋家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南闻雅:“她二姐需要帮助吗?我同事恰好是这方面专家,后天就来。” 陆珂:“等下,我问问她。” 她拨通立秋的电话,把母亲同事要来A市的事情说了。立秋说二姐已经动过手术,基本痊愈,前不久出院了。如果有异常状况,到时再请南医生的朋友给看看。 重要的事情说完,陆珂语气不再那么正经严肃,却仍咄咄逼人:“不知道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我当你人间蒸发了呢。” 立秋:“太忙了。” 陆珂:“我再强调一遍,亲姐妹生病可以帮,但痊愈出院之后得让她自谋生路,不能赖在你身上一辈子。” 立秋:“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南闻雅出声:“陆呦呦。” 陆珂:“啊?” 南闻雅:“有话好好说,不要总这样,明明为别人好,却总是用最决绝的语言说出来。这样别人就算心里知道你是善意,也很难感激你。” 陆珂:“但是她家情况复杂,立秋又太善良了,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语气不硬一些,她下次万一犯傻了呢。一大家子哪是她一个小姑娘扶得动的?” 南闻雅:“原生家庭很重要。我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她这样的讨好型人格活得会很累。” 陆珂想说说许言臣的原生家庭,再说说许言臣的不婚主义,看看母亲有什么看法,但看到她眼尾加深的皱纹,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打开海淘购物软件给她买贵妇眼霜。 立秋坐在员工公寓里小公园的长椅上挂了电话,红肿着眼睛,她看了看远方的天空,黑漆漆一片,路灯的光线照射出许多微尘,还有一只不知疲倦往光源处硬闯的飞蛾。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蛾子,明明没有出路,还为着那片光拼命去撞。 二姐手术后康复情况良好,已经出院。她听了立秋的劝告,打算先在A市找个工作,同时恶补文化课,等能靠自己的力量立足,再想法起诉离婚,把孩子接过来。 当时立秋觉得自己已经看到曙光,开始和强伟一起物色A市性价比较高的房子。 远一点没关系,最好是学区房,三室一厅带电梯,不带电梯的要是二楼以下。两人都忙,强伟爸妈到时候要过来帮忙带小孩,两位老人爬不动高的楼层,膝盖会受不了。 直到今天下午,她的梦碎了。 傍晚她刚好和强伟一起看房子回来,快递员说有一封写着立秋收的快递,刚才放在报箱里。 立秋随口问了句是什么,快递员说是一封信,里面好像有个光盘。 两人道谢,开信箱拿信上楼,强伟笑说“不会是可可和许公子的视频吧”。 他们用客厅的电视播放光盘,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视频里只有酒店大厅的片段,立秋穿着白T恤牛仔裤进房,半小时后出来时脚步一瘸一拐,好像受了伤。 她上身多了件西装,看起来太大,很不合身。不知道刚刚在房内发生了什么。但两分钟后,一个提着公文箱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 那男人全程没露脸,但视频中立秋的脸十分清晰好认。 强伟看了立秋一眼,见她面沉如水,额上沁出冷汗,身体僵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立秋的手机有条陌生来电,她接了,设成免提。 变声后的男音沙哑古怪:“视频看到了吧。不想让它全网流传,就照我说的去做。” “这证明不了什么。”强伟说,“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你什么意思?” 那人听到他出声,毫不惊讶:“是强伟吧。” 强伟心下一突:“想干什么你直说。别马了个币的整天崩闷屁。” 那人声音古井无波,甚至有些机械化,好像在读材料:“去查明华娱乐偷税漏税的证据。或者你手里艺人的黑料,品德不端、作风败坏等等,有什么发给我什么。这个视频原件事后我会发你。” 强伟:“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原件,万一你踏马留底了呢?” 那人嗤笑一声:“又不是什么名人,事成之后,这段视频对我而言没任何价值。” 强伟抓住他口中的漏洞:“她只是个素人,你把视频发到网上,对你也没有意义。如果你想要钱的话——” 那人不等他说完,径直宣判:“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邮箱会通过短信的方式发送到你手机里,三天之内,不见反馈,这条视频我还有更完整的版本,到时候各大平台疯传可别怪我。” 强伟还想再说什么,那人已经挂断电话。 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头,房间内充斥烟味。强伟沉默很久,疲惫地抹了把脸,说了第一句话:“本来以为就是钱的事,花钱买断这个视频,一了百了。但现在很棘手。”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长时间的沉默让立秋心惊。她抿着唇,凭直觉觉得这事大概没法善了。 “视频都在这了。有什么好问的?”强伟抄起烟灰缸砸到墙上,“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你还是为了你那吸血鬼一家子!你到底要为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烟灰缸磕破墙皮,砸在地板上,晶莹的玻璃块碎落满地,连同着烟灰混在一起。 他若是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她或许会没用到崩溃大哭,颠三倒四说不清事。因为这些年给过她温暖的人那么少,但凡有点关心,她很容易就溃不成军。 但看到强伟暴怒,立秋反而冷静又理智,她问:“你觉得我跟为了钱跟人睡了?” 强伟血红着眼睛:“现在不是我觉得不觉得。是这个视频放出来,你的清白就没了!” 清白……立秋苦笑,离结婚只差临门一脚,毁在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上。 “那分手吧。”立秋状似轻松,还能开得出玩笑,“幸好我们都不主张婚前性|生活,你还可以把处|男之身留给你未来的妻子。” 她说完转身欲走,胳膊却被紧紧抓住。 强伟气势颓了,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开口:“我没说要分手。” “那你想怎么样?” “解决这件事,不让任何人知道。”强伟说,“尤其是别让我妈知道,她是老师,教了一辈子的思想政治,最看不惯这个。” 他强调:“处理好了不会影响结婚的,不会影响我们九月的婚礼。” 立秋:“那这件事就一辈子是你心里的一根刺?我在你们家就要一直矮一头?” 强伟沉默。 立秋:“放手吧。及时止损,对我们俩都好。” 这次再走,强伟没有去拦。 立秋走得潇洒,出了员工公寓楼,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没有亲人没有家。 偌大的A城,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她。 腿和思维一样不受控制,重若千钧,她木讷地走到公寓楼里的小公园,在长椅上坐下。 之前有个员工因为婚姻家庭矛盾想不开,在小公园里的那棵树上上吊了。这会不知是谁想要纪念那个人,在树上系了几条白丝带。 立秋愣了一会,隐约发现白丝带上好像有字,便走过去看。 那条树枝有点高,她踮起脚去够。 腰间却突然一紧,她被人死死箍着像搬麻袋那样搬远了。 “年纪轻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大事儿大不过天,比天大的事儿躲不过。寻死觅活的,丢不丢人?” 那人戴着口罩帽子,对她一顿说教。黑影沉沉,立秋被触及不好的回忆,扯着嗓子要喊救命,那人一手捂住她嘴,一手飞快扯下口罩:“是我。” 是骆相闻。 第55章 短发 牢牢掌握主动权(二更)…… “我不会寻死的。”立秋认真地说, “我会活得比我讨厌的所有人都长。到时候我还要到他们坟前烧纸呢。” 骆相闻原来只记住了陆珂身边的小助理有双圆圆的眼睛,除了身子瘦,从头到眼到鼻子都圆圆的, 很小一只。今天才觉得这姑娘十分有趣。 他帮她看了白丝带上的字:“相思侵骨,痛彻心扉。” “你感冒了?”立秋说,“快回去吃药吧。我有点烦心事, 需要在这哭一会。” 骆相闻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经纪人都没听出来我感冒了!” “……”立秋此刻并不是很想接话。 “你是我粉丝?” “我是时影帝的死忠粉,谢谢。” “你说着,我听着。能帮你解决的话,我不会见死不救。”骆相闻迈开长腿, 在椅子上坐下。 立秋转念一想,骆相闻一直对可可有爱慕心思,或许他真的愿意帮她,这样也不会惊扰到可可。 她也没什么顾忌, 讲完光盘的事情, 把自己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尽诉一空。 “一看你就是城里孩子, 好吃好喝地养大,用着名牌, 上着各种昂贵的兴趣班。你大概很难想象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喂牛放羊, 天不亮就起来煮牛草。白天带两个弟弟,老师去我家找了好几次, 最后村委会说给包了学费, 我爸妈才不情不愿地让我上学。” 骆相闻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只偶尔接个话,问一句关键问题,并不喧宾夺主, 是个合格的倾听者。 立秋打开了话匣子。 “后来两个弟弟升高中,我妈问我要钱。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上哪弄钱给她?当时我在酒店干前台,听经理讨论说有的客人有施虐欲,喜欢打人,给钱标准还不一样。不脱衣服给的最少,二百块。” “我在牛仔裤里放了把一次性剃须刀片。裤子扣子用小锁锁上。就这样去了。那人打了我半个小时。换了各种工具,后来他说我不该穿白T恤,背后都是血。给了我一千块钱、一件外套。” “我不偷不抢不卖,不管对谁我都尽力了,人这一辈子不就活个问心无愧吗?” 立秋说到最后,泪水流了满脸。 骆相闻问:“你怎么受得了的?” “习惯了。”立秋自嘲地笑了声,“我爸妈重男轻女,我又是老三,夹在中间,没人疼没人爱,挨打本来就是家常便饭。” 骆相闻蹙眉:“不要把别人的情绪看得比自己重要。我也觉得你不该去,万一被打死了呢?” 立秋心神俱震,一个不熟悉的人都知道告诉她自己最重要,强伟却只关心她的清白和名誉。多么可笑,却又现实。 骆相闻问:“通话有录音吗?” “有。”立秋找出来播放。 骆相闻仔细听完,逐步分析:“你不是明星,也没得罪他,那就是强伟手下的艺人得罪他了。不,他只是帮人干活,是陆珂得罪了他的艺人……他是吴飞!” 白瑶的经纪人吴飞。 骆相闻:“这人智商不高啊,自己暴露了。” 立秋被他一顿合情合理、逻辑自洽的推理折服,找回了一点理智:“知道是谁,接下来呢?” 骆相闻:“你就跟陆珂说又被白瑶经纪人威胁,让她小心,顺便让她提醒明董公司被人盯上了。光盘的事不用说,我帮你搞定。” 立秋:“投桃报李,我也给你条信息,跟你提个醒。” 骆相闻:“你想说陆珂和许言臣谈恋爱的事吧?我早知道了。你没发现我现在都喊她陆珂了?” 立秋:“但是你还帮我搞定光盘的事,你敢说没在偷偷喜欢可可?” 骆相闻:“那是因为我善良!” 骆相闻:“要不你别粉时简哥了,来粉我吧。我值得!” 立秋哭得鼻头红红,被他的厚脸皮逗笑。 骆相闻:“我唱首歌给你听吧。感冒了嗓子不好,你将就听,不收门票。” 立秋慢慢平复情绪:“好啊。乐坛顶流演唱会门票平时我也买不起,今天就当捡漏了。” 骆相闻嗓音有些沙哑,不像平时那般清亮。他轻声哼唱着起来。 “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 松枝哑哑,歌声融入风中。 第二天一早,立秋给陆珂打电话,把陌生人威胁的事告诉她。 “怀疑是白瑶指使?”陆珂说,“不用怀疑,就是她。” 最近白瑶为了博眼球又去整了次容,把那张原本有点形似春华的脸整得僵硬无比,路人缘流失不少。更别提之前还有过代言三无产品的黑历史。 白瑶在直播间吆喝三无化妆品时用的都是夸张的溢美之词:“姐妹们,伊莎贝尔面霜超级有效,都买来擦,效果奇佳,今年十九,明年十八!” 当时那个伊莎贝尔面霜还卖脱销了,全网销量冠军。玖拾光整理 今年十九明年十八被放在宣传图首页。 陆珂粉丝看着别家频繁活跃,自家除了拍电影电视剧连个代言都不知道接,恨铁不成钢,在微博问陆珂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保养,能不能接点化妆品代言。 陆珂:“不管用什么,今年十九,明年都是二十。” 粉丝:“……无情!” 陆珂:“女人要学会和岁月和解。” 粉丝:“那你自己状态这么好,平时靠什么护肤?” 陆珂:“钱。” 粉丝:打扰了。 当时#陆珂用钱护肤#还上了热搜。 这件事的后续是很多顾客用了伊莎贝尔过敏烂脸,连带着白瑶的名声一落千丈。陆珂那段直白朴素的话反而让她收获了一波路人粉。 白瑶在娱乐圈越混越差,自己脑补陆珂背靠明华娱乐,加上上次在元宵晚会后台见到许言臣和许致安,白瑶嫉恨陆珂扶摇直上,想要报复她。 可惜他们自以为计划严密,实则不经推敲,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暴露无遗。 陆珂直觉这件事非同小可,马上和明华联系。 明华:“好,知道了。别担心,咱公司身正不怕影子斜,每笔账清清楚楚,不怕。” 许致安走仕途,明华作为家属经商,身份敏感,她一直很注意谨言慎行。 * 立秋出门就见到倚在墙上的强伟,他满脸憔悴,没刮胡子,一晚上过去胡茬都往外冒。见到立秋,他按灭烟:“我有个办法。” 立秋:“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招惹的麻烦我自己扛。” 强伟:“跟可可和许公子说声,他们愿意的话,咱们给那边发几张照片,反正他们也在谈恋爱,就当提前曝光恋情。这样那边也满意,视频也不会流传。” “我不同意。”立秋说,“可可现在不想曝光。你别乱来。” 强伟急了:“她不曝光你就要被曝光!你懂不懂轻重缓急?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陆珂的父亲在商界赫赫有名,未来公公在政界,婆婆是明华娱乐掌权人,陆氏集团小公主拍电影就是圆梦而已。 人家进可攻退可守,而立秋呢?视频万一被爆出来,下半辈子都毁了。 立秋:“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我不做白眼狼。” “那你想想我,咱们婚房都快看好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想怎么扛?任由视频流传出去?我妈不会同意咱俩结婚的。” “我又不是跟你妈结婚。”立秋气笑了,“现在也不想跟你结婚了。你妈同意还是反对关我屁事。” 强伟被她气得呼吸粗重:“昨晚小公园里跟你聊天的男人是谁。你说自己扛,是因为那人要帮你?” 立秋:“他是谁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分手了。” 强伟:“我没同意分手。分个屁!” 立秋:“麻烦让让。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骆相闻那边,线索查证受阻。房里那男人警觉性极高,一直戴着帽子口罩,没让镜头拍到过脸。 骆相闻问立秋:“你当时怎么没戴口罩?那个人都知道保护好自己,你不知道?” 立秋:“那人是重度颜控,确定我去之前让我发过照片,我发了工作照。他不允许我戴口罩。” 骆相闻暗骂了声。 立秋从钱夹里拿出一张便笺递给他,“当时他给我一件西装外套让我穿出去,我回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另有五千块钱和一张纸。” 便笺上写道:“钱你自己留着。别再跟这个圈子扯上关系,危险。” 落款:WF. 骆相闻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这个人就是吴飞?” 立秋:“也不是不可能……我记得他微信名叫吾非良人。” 吴飞当年给她六千块钱,此后再无联系。是第一次见面时她的话和态度激怒了他?所以过来恶心她,让她知道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怪不得他能拿到视频,因为他本来就是当年那个人。 骆相闻让人去查,“吾非良人”确属字母圈知名人士,顺着这条线继续深挖,结果一路挖到季总头上。 A市最大的娱乐会所Ash由季总控股,和他联系最为密切的消费群体直指锦域娱乐。 灰色地带,暗流涌生。 锦域这两年发展势头迅猛,成为明华娱乐的最大对头。而季总一直都是锦域的股东之一。 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是对方公司发起的不正当较量。 哪怕骆相闻是个顶流,他的力量在资本面前也不够看。 蚍蜉撼树不聪明,也没意义。骆相闻把查到的这些资料,隐去立秋这一环,都给了经纪人王岚,让她转交明华。 * 南闻雅这几天已经去酒店开医术交流会,不会回公寓。陆珂又带着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去隔壁蹭饭。 许言臣最近回公寓的时间越来越晚。陆珂剪完头发回来,家里空无一人,不得不自己煮水饺,一个个像扔炸弹那样扔进锅里。 最后还因为不锈钢汤勺一直放在锅边,去拿的时候把大拇指烫了,起了个小泡。 许言臣回家时就看见陆珂拿针沾了沾酒精消毒,对着右手大拇指打算扎下去。 “怎么了?”他以为她在挑刺。 “烫了个泡,打算给挑破。”陆珂说,“不然包创可贴都不好包。” “别动!”许言臣加重声音。 陆珂被他的突然警告惊到,手一抖,针直接戳进水泡,噗嗤一下出了很多水。 她拔出针,抬眼无辜地和他对视。 许言臣:“水泡可以保护创面,避免感染,不用弄破。” 陆珂今日诸多不顺。听明华说有人要搞事,她去剪了个超短男生头,斩断三千烦恼丝,谁知道回来连下饺子都能烫着。她鼓起两腮,像河豚一样生闷气。 许言臣从药箱里拿出烫伤膏,给她涂了一些,之后用创可贴压住伤口,加压包扎。 语气中带着淡淡斥责:“之前给你打电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用我回来做饭,说自己会下水饺了吗?” 陆珂:“不是怕影响你加班嘛。” “不会影响。”许言臣收好医药箱,“吃饱了吗?再给你煮碗面?” “我饱了。锅里还有饺子,你还没吃晚饭吧?”陆珂特意下了很多。 许言臣忙到现在都没吃饭,给自己盛了一碗水饺,“《刺梨》快进组了?” 她这次头发剪得太短,刚才忙着处理伤口,一直没来得及问。 陆珂把头发往后一抹,做了个流畅帅气的动作:“嗯,好看吗?” 许言臣:“走出去别人可能以为我谈了个男朋友。” 陆珂:“……那你多酷啊,走在时尚前沿。” 不知许言臣是不是太饿,把剩下的二十几个水饺全吃光了。 晚上陆珂开始翻箱倒柜,找出许言臣的衬衫自己穿上,对镜自我欣赏。 还是短发省事,不用描眉化妆,她也太帅了。 为什么早没发现新大陆呢。 短发太香了。 许言臣喊她几次她充耳不闻,凶了她两句,活像老父亲训熊孩子:“几点了?过来睡觉!” 陆珂:“你喊什么喊!吓我一跳!小心我哭给你看!” 许言臣把她打横抱起,不甚温柔地扔在床上,扯过薄被盖上:“闭上眼睛睡觉!立刻马上!” 他气场全开,陆珂安静了一会儿。 黑暗中,一条纤长的腿勾上他的腰。 “哥哥……”声音轻轻,几近耳语。 被她温热的体温贴上,许言臣拧了拧眉心:“老实点。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先睡觉。” “你再凶我我就发大水了。”陆珂说,“今天学了新的表演秘诀,我现在能自如控制我的眼泪。” “别哭。”许言臣声音低哑。 “嗯?” “没什么。”许言臣今天问尼格尔那边要材料,顺便问了前同事小陈什么时候能吃他的喜糖。结果小陈长叹说已经分开了。 小陈说聚少离多真的很难坚持一段感情,大部分女孩子心理都是脆弱的,哭超过三次,她会考虑这段感情有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超过五次,她会直接跟你分手。 许言臣刚才仔细算完,陆珂已经因为他哭了四次了,一次高二,一次大三,一次在尼格尔病房,还有一次百玉兰奖。 陆珂又蹭了蹭他:“你受什么刺激了?加班加傻了?” 许言臣:“以后如果我惹你哭,只能是喜极而泣。” 陆珂听了觉得意外:“那万一我们吵架呢?” 许言臣:“我会先认错。” 陆珂:“万一是我的错呢?” 许言臣:“我会先哄你。” 耳垂一点一点地被红色染透,心跳如被插上了永动机的鼓点,所有的血液飞速四蹿直至汇聚到胸腔时,那一刹她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声音,源自她最爱的人的唇间。 情话太露骨,因为罕见而更加珍奇。 那晚灵魂彻底契合,欢爱酣畅淋漓。 陆珂睡到中午才醒来,暗自后悔不该给他煮那么多宵夜。 吃饱之后的人,运动量太大了。 * 《没有硝烟的战场》入围献礼片最佳微电影评选环节。 剧组还没来得及庆功,网络上,针对明华娱乐的无数条爆料大规模集中流传。 娱乐博主“圈猫猫”说L姓小花旦和外交官早就谈恋爱了,在H大时两人就是男女朋友,只是对外隐瞒而已。 评论区有人故意带风向,“外交官之前在尼格尔立的三等功就不该给他,什么国家英雄,搞笑,人家救的是自己女朋友。” “现在救老婆国家也给三等功了?我老婆准备往水里跳了,我把她捞起来是不是也立个功?” “以前看他挺帅的,现在……一言难尽。” “你们难道不知道XYC他爸是谁?人家在A城能横着走,区区三等功而已,够低调了。” “楼上求解码,许爸爸是谁啊?” “知道他爸是谁正常,但你们知道他妈是谁吗?” “这瓜我怎么越吃越嚼不动?谁能给我详细科普一下?” …… 另一个博主“娱情轰炸机”透露:明华娱乐某C姓影后和S姓影帝在热恋,影后有抑郁症,之前因为这事两人分手多年,现在是破镜重圆。影后即将退圈。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有人举报明华娱乐偷税漏税被审计,顶流花旦打算开个人工作室洗钱,就差把春华和陆珂的名字打在公屏上。 春华V:淡圈中,预备退圈结婚,哪来的工作室?造谣没必要,现在很幸福。 时简V:她跟我在一起,永远不会再抑郁。@春华 网友从中间读懂了关键信息,春华曾经得过抑郁症,即将退圈,结婚对象是时简。 还没从春华时简官宣的余韵中回过神,陆珂也发微博澄清—— 陆珂V:第一,没工作室,没必要。 第二,@陆珂的试用期男友 ,大号@许言臣 ,还没转正,目前不是恋爱状态。 第三,国家公务员挺身而出保护我国妇女儿童,自己流血中弹,差点丧命,得个三等功过分吗? 评论区凌乱了。 “眼科CP粉过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撒花放鞭炮!!!!” “喜大普奔!可可是被追的那个!” “点进去姐夫点赞了姐姐每一条动态,还关注了眼科CP超话,这甜美的爱情!” 电影学院的小王之前就注意到“陆珂的试用期男友”这个博主,觉得可疑,顺手点了关注。今天一刷微博就刷到陆珂那番话,她激动了:“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陆珂的试用期男友 不简单!” 陆珂V:眼光不错。 陆珂又挑了几条评论回复。 “不爱了,取关了。” 陆珂V:好走不送。 “所以大学没谈吗?” 陆珂V:直到现在都没谈,但我牢牢掌握主动权。 “耿直傻大姐人设要延续到底了吗。” 陆珂V:没人设,哪傻了? “蹲个追男神攻略!咿唔唔咿好像跑题了QAQ。” 陆珂V:做好自己。 明华娱乐V:我司和旗下艺人均行端影正,不管对公对私都无愧于心。对于部分博主捏造的损害我司和旗下艺人名誉权的言论,我司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那两个挑起事端、转发评论数量最多的博主头铁,或者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依然没删。 * 当天又多了另一则绯闻,逼得许言臣不得不出来回应。 有人拍到昨晚许言臣在西海公园和一名男子约会。 两人动作亲密,湖边风大,许言臣帮那男生整理头发,最后还把外套脱掉给他穿。 大量的网友涌到陆珂微博下评论:“姐姐小心啊!不要被骗婚GAY骗去做同妻了!” 许言臣也接到明华的视频通话:“那男的是谁?我扒了你们的狗皮!” 许言臣一时无语,把镜头挪到陆珂的方向,陆珂笑眯眯地冲明华打了个招呼:“阿姨!西海公园的是我啊!” 明华看着头发跟许言臣差不多长的陆珂,严肃脸:“可可,你放心,阿姨不偏袒他,你不用为了他还去剪短头发圆谎。渣男该踹咱就踹!” 第56章 气势 二选一送命题 陆珂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真的听了明华的话,抬脚踹了许言臣一脚。 小情侣之间闹着玩而已,没用力, 想收回时半途却被他抓住了。 陆珂用眼神示意:别闹,你妈在呢。 明华还在义愤填膺:“许言臣你不老实上班,搞什么绯闻?你给我发誓:如若搞基, 天打雷劈!” 许言臣神情冷漠:“大二那年你跟我说,不找女朋友,找个男朋友也行,不用拘泥性向。” 明华提高声音:“你什么意思?你是双性恋?” 许言臣无奈:“你是个董事长, 不是八卦头子。能把精力放在辟谣上吗?” 母子俩继续斗嘴,一句比一句毒舌。 陆珂不懂,但陆珂大受震撼。 最后还是陆珂打圆场:“没事的阿姨,我俩那天在湖边有自拍, 现在再放张合影就行了。您操心公司的事已经够忙了, 我们好着呢, 不给你添乱。” 明华:“瞧瞧,养儿不如养条狗, 还是姑娘最贴心。” 许言臣:“……” 对话没能继续,因为许言臣的上司打电话过来了。 许言臣走到阳台:“霍部长?” 那道中年男声亲和里颇具威严:“看到你的报告了, 不再考虑一下?” 许言臣:“我已经想清楚了,谢谢您。” 霍部长:“方便告诉我原因吗?难道是因为北海公园那位——” 他没继续说完, 但许言臣感觉到他想表达的意思, 抬手捏了捏眉心,“是,但我要先澄清一点,她是我女朋友, 不是网上谣传的男生。我取向正常。” 霍部长那边似乎松了口气,但立马又问:“既然正常,那你怕什么?” 许言臣:“怕聚少离多吧。” 维系一段完整的感情,需要长期而稳定的爱。 霍部长言语中有些遗憾:“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接班人来培养。但是,尊重你的个人选择,我不强求。祝你今后前程似锦。” 许言臣神情有一瞬动容,随即恢复坚定。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 拉开窗帘的玻璃门,回到客厅,就看到陆珂扔了手机,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他看。 “谁呀,打这么久?还不能在房里接,要出去?” 许言臣嗅到了她话语中的淡淡酸味,在沙发上坐下:“偷偷喝醋了?” 陆珂跨坐在他腿上,嚣张跋扈:“别转移话题!狗子你有秘密了!” 许言臣只得给她看通话记录,解释:“霍部长。我的直系领导。” 陆珂:“你们领导管得怪宽?还关心下属绯闻?不对,他以为你是个弯的?我的天啊……” 许言臣:“嗯。” 陆珂想想那个场景,都替他觉得尴尬。她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下来,去够不远处的手机:“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她说干就干,拉着许言臣拍了张照片,两个人都不是纠结上不上相的人,随手一拍,就开始编辑微博—— 陆珂V:西海公园打卡[图片][图片] 第一张两人站在湖边,许言臣长臂充当自拍杆,陆珂脸上笑容肆意,短发被风全部吹到后面,大背头都没挡住她那张俊俏的脸,额头光润洁净,双眼皮褶极深,眸子黑而亮,里面似乎汪着一潭秋水。 许言臣的唇微微抿起,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合照,但那张脸即使放在静态平面图片上也无可挑剔。 而第二张,陆珂神情严肃,许言臣当时正在看她,还没来得及看镜头,就被她抓拍完了。 因为急着拍好发上去,不影响他在单位的声誉,照片还有些糊。 但依然挡不住两人天赐神造的美貌。 陆珂的辟谣微博刚发上去,评论区就被屠了。 “呜呜呜呜呜呜终于等来澄清了!我说那个短发的就是可可吧!你们还都说我在做梦!” “我点开图片,又默默关上了。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 “陆某珂出来挨打!都同居了,你告诉我是考察期?” “什么考察期,合理怀疑是情趣!” “我的妈呀。可可短发真的好像男生。” “以前只看过许言臣的视频,没想到这种怼脸自拍都这么好看,路人粉噗通主动入坑。” “楼上的,许言臣入职尼格尔证件照[图片]拿好不谢。” …… 许言臣转发了她的微博。 许言臣V:美不胜收||陆珂V:西海公园打卡[图片][图片] 陆珂评论:景美还是人美?二选一送命题[狗头] 许言臣回复:你美。 陆珂刷了两分钟评论,发现风向还行,不再继续盯着看。 她怨念地看着许言臣:“我的梦想没有实现。” 许言臣:“什么?” 陆珂:“我原来跟时雨发过誓,大学毕业那年,我会让你作为家属来陪我拍毕业照。” 许言臣沉默一会,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曾以为永远不会为谁动心,即使偶尔因为特定的人有了情绪波动,也能随着时间流逝而被轻易抹去和掩盖。 打着对彼此负责的旗号,光明正大地自负,恐怕伤她不浅。 陆珂:“抱歉有什么用,你得用实际行动来补上啊!” 说完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毕业了,气得噘嘴,“算了,欠着吧,欠它一辈子。” 许言臣:“还能补上。” 陆珂缓慢地眨了眨眼:“嗯?你想让我重修?我不干——” 许言臣:“不用。” 陆珂还没明白,他解释:“你还可以考研。” 陆珂:“……算了。一个合影而已。” 溜之大吉。 也没想起来继续追问,为什么霍部长和许言臣聊这么久。 * 强伟担惊受怕了几天,见立秋过来跟他说话,忙提振精神:“怎么了?” 立秋:“网上那些爆料是你干的?” “不是!怎么可能!”强伟否认,“春华姐的事我又不清楚,那么多消息怎么可能是我爆出去的?” “每一条?包括可可恋爱和公司偷税漏税?都不是你提供给他们的?” “不是我。” 立秋了然。 那就是骆相闻查的动作太大,对方有所警觉。 季总那边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密集投放有关明华娱乐的爆料,真真假假,半真半假,想把这池水彻底搅浑。 见立秋不说话,打算离开,强伟急了,去拉她胳膊,“真不是我。” “我还要去定可可的衣服。颁奖晚会急用。”立秋看向他,神情漠然,“麻烦你放手。” 强伟:“那天晚上公园里那个男人是谁?你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立秋:“跟你没关系。要我像复读机那样跟你重复一万遍【我们分手了】吗?” 强伟:“别生气了小秋,我不再追究那个视频的事,这辈子不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兜头挨了一拳。 骆相闻穿着一身纯黑色打歌服,刚路过这边就听到强伟说出那句欠捶的话,一时没忍住就送了他一拳。 “追究?”骆相闻加重咬着这个词的音,“哪来那么大脸,说这种话?让你这样的胎盘四处行走,我都替你妈丢人。” 强伟被他打倒在地,半晌没说话。骆相闻要走时想起什么,转头喊立秋:“走了。在这听他呜呜喳喳的不膈应?” 立秋小跑着跟上,走远了才问:“你走那么快干嘛?显你腿长?” 骆相闻给她看自己手上的铆钉手套:“走晚了我怕他吐两颗牙出来,再讹我。” 立秋:“……” 骆相闻:“刚才你说要去给陆珂定衣服?” 立秋:“是啊。她刚剪了短发,要酷一点的。但是之前熟悉的品牌方都是做礼服的,根本不做女士西装啊!” 哪个女明星走红毯不想美美的,西装对身材的要求很高,没人会没事找事去挑战自己和观众。 骆相闻:“好办。戴假发穿礼服不就行了?” 立秋:“但是她最近很迷短发,动不动还穿许公子的衣服——就是太大了。” 许言臣衣品绝佳,如果不是尺码的问题,定做又来不及,穿许言臣同款应该会很好看。 立秋说完才发现自己嘴快,又用可可有男朋友的事实刺激他了。她拍拍自己的嘴。 骆相闻没在意:“我听说LT最近在物色合适的新代言人。你试着跟他们接触一下。” LT是历史悠久的老品牌,在C国选的代言人不多,但都是家喻户晓、德艺双馨的人物。 立秋:“你要穿LT?” 她第一反应就是骆相闻要跟可可整情侣款。 骆相闻想给她一记暴栗,敲醒那颗脑袋瓜,想起自己手套上还有铆钉,忍了:“我这是在帮你!” * “华光杯”献礼微电影颁奖晚会如期举行。 这次颁奖晚会由A市电视台和慈善基金会合作举办,带有慈善性质,所以采用了直播的形式。 女明星们能苟高定的苟高定,能走代言的走代言,都铆足了劲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 只有陆珂几乎素颜,一身LT高定衬衫西装,整得像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春华和时简一同入场,这是这对传奇情侣公开之后首度合体亮相。 镁光灯拍个不停,他们入场后不知有谁喊了一声:“陆珂来了!” 陆珂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男伴。 她长发时令人惊艳,那时是明艳张扬、侵略性十足的美。剪短之后,眉眼更加标致硬朗,锻炼出的肌肉已经能完美撑起黑色衬衫西装裤。马丁靴里垫了增高垫,腿长气场足,风头和男明星不相上下。 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直播间里,刷屏和礼物差点糊满整个屏幕。 “女生帅起来没男生什么事了。” “好酷啊啊啊啊啊我可以!我已经弯成蚊香!” “说姬就说吧,文明去/他妈。” “果然,我不是喜欢男的,我是喜欢帅的。” “可可可可,性别不要卡得太死。我要绿了许公子!” “别试用他了,过来试用我吧!” 第57章 颁奖 是怕某人吃醋吗? 陆珂自从元宵晚会之后时不时上个热搜, 连一头短发都自带流量。 她走到红毯尽头,拿过马克笔在签名处签了自己的名字,刚转身就被记者扛着的□□短炮怼上:“可可今天没带男伴吗?” 陆珂:“我怕大家再误以为许公子出轨又出柜。”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 记者:“微电影男主角没跟你一起来?” 陆珂:“嗯, 他有公务在身。拍微电影不是他的主业。” 记者:“那试用期男友来了吗?” 陆珂眨眨眼睛:“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撒狗粮,她是专业的。 直播画面上,陆珂眼中闪烁着狡黠, 她朝镜头做了个wink。 “妈呀盛世美颜呜呜呜呜呜!” “太帅了,好想把她偷走放在家里每天被她rua!” “许公子竟然不来,要是我,可可走到哪儿我能黏到哪儿……” …… 陆珂又回答了几个问题, 记者们才放她入场。 春华招呼她过去坐,陆珂才发现工作人员把他们的席位排在了一起,春华旁边是同样许久没露面的时简。 “春华姐,简哥。”陆珂落座时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春华:“你和许言臣的微电影我看了, 很不错。有代入感。” 她最近身上的高冷御姐范大幅减弱, 气质多了几分柔软。 陆珂想起那些传闻, 小声:“姐,你真要退圈啊?” 春华是年轻女演员里陆珂最欣赏的一位, 她私心觉得春华退圈有点可惜。 “对。”春华笑意柔和,手掌虚虚搭在小腹, “有宝宝了,以后打算转移重心。” 陆珂讶然:“你们是要喜糖喜面一起办了?” 春华:“差不多。” 时简插话:“婚礼策划我都做好了, 要不是怕她累着, 最近就办了。现在只能往后推。” 陆珂真情实感地羡慕:“最近是什么世道,哪哪儿都在怀孕……” 突然发觉制造出爱的结晶才是最高级的狗粮。 她连去哪个月子会所都想好了,可惜没人跟她生。 她点开许言臣的头像,给他发了张许巨巨的照片。 许言臣似乎在忙, 过了一会才回复:“?” 陆珂打字:“春华姐和简哥也有小宝宝了,咱俩只有个狗宝宝。” 她刚打完一段,突然想到,许言臣既然是不婚主义,大概也是个丁克。 应该循序渐进。 万一一上来就提孩子,把他吓跑了呢? 许言臣那边看到的对话框顶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了半天,状态停了,又出现了之前的状态。 最后他只收到一句:“狗宝宝可爱吧。” 许言臣脑海中浮现许巨巨朝他扑过来并热衷于舔他的样子,以及它庞大伟岸到需要减肥的身躯。 能和可爱挂钩? 她想表达的绝不是这个。 许言臣:“我从直播界面能看到你发的内容。” 陆珂:“……” 她现在打字不犹豫了,速度快了很多。 陆珂:“不会吧!大型社死现场!我的老天爷!” 陆珂:“春华姐只是悄悄跟我说了一下她怀孕了,我没想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啊!!!” 许言臣:“逗你的。坐直了,别塌肩缩背鬼鬼祟祟。” 陆珂:“你等我回来的。[表情包:猫猫抹脖子]” 陆珂浑然不知自己刚刚瞳孔放大左顾右盼的表情被摄像机录到,网友还就此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可可应该是偷摸给许言臣发信息,想发什么又没发出去,然后许言臣说我能看到你,可可开始找摄像头,一脸心虚,最后发现被许言臣骗了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付费能看吗?” 镜头离得太远,而且手机上的内容属于艺人隐私,媒体就算想挖绯闻想疯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拍。 春华用胳膊肘碰了碰还在发呆的陆珂。 她附耳过去,听到春华说:“你婆婆来了。” 明华于一众明星之后压轴入场,身着一袭墨蓝色旗袍,雍容典雅,手中拿着个珍珠手包。 观众们看到她,空白了几秒,觉得这位阿姨有点眼熟,突然想起,这不就是明华娱乐的明董吗! 同时涌入脑海的,是明华娱乐最近的传闻。 直播间开始有质疑声。 “手里拿着观众和粉丝的钱,不承担社会责任。yue!” “不是辟谣了吗。” “娱乐圈的辟谣等于放屁。” “期待明董回应,毕竟我的两个本命小春花和可可都在明华娱乐,这几天被带节奏带得可惨。” …… 记者采访明华,问及明华娱乐偷税漏税的事。 明华双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公司一直遵纪守法,每年的审计报告我们都有,账目一清二楚。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明华娱乐没有偷税漏税,我们不做国家的蛀虫。” 记者:“但网上仍然有数不清的传闻——” 明华气定神闲:“所以在来之前,我去A市公安局报了案,正式申请立案调查。” 见记者被她抛出的惊天炸弹镇住,没接上话,明华微笑:“今晚是A市宣传部门和慈善总会的主场,我们不打算过多占用公共资源。感兴趣的话,晚会结束后我们会在官方微博及时跟进信息。” 记者:“如果对方确属造谣呢?” 明华:“他必定会遭到反噬。” 目光扫向某处,镜头恰好往那边掠了一下,众人看到了季总那颗毛发稀疏的脑袋。 弹幕挤到几乎看不清—— “明董太飒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不得我妈这个年龄的都喜欢明华娱乐的艺人,还老让我多和明董学为人处世,有点懂了。” “某瓣和某乎都有明董这些年来的光辉事迹!” “明董刚刚是看锦域娱乐的老季了?老季一向猥琐,如果是他干的我一点都不意外。” “反噬反噬!蹲一个反噬!” …… 颁奖晚会渐渐步入正轨。 获得最佳微电影奖项的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导演濯玉上台领奖。 濯玉特别提到了许言臣修改剧本的功劳,同时感谢了编剧、剧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 她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主持人接下来又宣布,最佳导演奖:濯玉。 被cue到的濯玉再次上台。 弹幕:“导演别下来了,就在台上等着吧哈哈哈哈!” “预测一波,《没有硝烟的战场》会成为今晚最大赢家。” …… 如网友所料,随后宣布的最佳编剧奖给了华锋。 最佳女主角花落陆珂,陆珂上台领奖,简单发表了感言。 最佳男主角有点出乎大家预料,评委老师们把这项荣誉称号给了初次演戏、并非科班出身的许言臣。 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视频落在施叙泽中弹倒在地上,用口型示意人群中的邹幼真快跑。为国慷慨就义理应无怨无悔,但他仍担心单纯善良的夫人能不能在乱世平安活下去。 那双眼充满不甘、坚定、屈辱、担忧,最后只剩下深深眷念。 他至死不能瞑目。 陆珂上台帮许言臣领奖,台下的起哄声快把舞台掀翻。 主持人调侃:“家属领奖需要才艺表演才能拿到奖杯。” 陆珂:“大家想看什么?胸口碎大石?还是摇花手?” 主持人被逗笑,“我们没这么残酷,今晚的考验比较简单,只要唱一首歌。” 陆珂心里隐约猜到:“烈酿?” 主持人:“要不要找个人跟你合唱?骆相闻今天也来了,咱们问问他愿不愿意?” 陆珂还没来得及说话,骆相闻在第一排喊了声:“我感冒了!” 直播间众人:“他急了他急了他怕了他怕了!” “小骆为了避嫌也是拼了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有点遗憾,还想再搞点事,陆珂不给她这个机会:“我可以独唱。” 主持人:“是怕某人吃醋吗?” 陆珂:“是啊。” 她向来敢爱敢恨,敢心动敢坚持敢承认。 许言臣结束视频会议,没来得及喝口水,把颁奖晚会直播界面打开,恰恰听到陆珂的那句“是啊”。 突然口干舌燥,觉得更渴了。 灯光渐渐转暗,宣传曲的前奏响起,背后的屏幕上出现剧中场景。 许言臣声线偏低沉,作为原唱男声有自己的特色。这首歌男女部分曲调区别鲜明,独唱并不好唱。直播观众都替陆珂捏了把汗。 陆珂刚看了施叙泽中枪那一幕心情低落,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一开始是平白的叙述唱腔,含着淡淡的悲伤,到“同生死莫相负/再难寻旧韶光”那句,似乎带了一声叹息。 直到高潮部分,“你是我梦想/藏在旧纸张/血染山河不负勇往”,她唱到额上青筋迸出,压抑着哭腔,嘶哑之余,格外激昂。 歌至结尾,美梦重回。画面转向他们相识那天,幼贞在花园浇月季,施叙泽一身西装,君子端方,因为走错路来到她面前。 少不更事长醉这一趟。 泪水和血汗一起留在没有硝烟的战场。 陆珂唱完跟场下鞠躬,准备下台回座位。主持人却突然出声:“别急着走啊。” 陆珂顿住脚步,她还没彻底从那段伤怀的情绪中恢复,光是机械地站住了,半晌没开口。 弹幕:“可可:我是谁我是哪儿我在干什么?” “女儿真像个呆头鹅。鹅鹅鹅鹅鹅。” “刚才可可的绝美落泪谁截图了?我忘了截!光顾着撕心裂肺了!” “我刚才居然听哭了……” “曲风稳,唱功准!我奶奶是退休大学音乐教授,刚才听了一会,说这个现场版不输宣传曲那版。” 颁奖典礼现场,主持人带笑宣布:“接下来颁发最佳音乐奖,宣传曲《烈酿》!” 陆珂刚刚的表现,用实力证明了这首歌值得。 全场安静,都在等着陆珂说话。 “我现在脑子有点空,可能说不出像样的获奖感言。这首歌是勿扰大大作词、我作曲的,功劳属于大家,属于施叙泽和邹幼贞,属于千千万万个流血牺牲的烈士。今天我们能够如此幸福,是因为有他们在前面铺路。” 陆珂右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心脏:“感铭在心。” 她说完这句,现场和直播间都停滞了几秒,随即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弹幕如同雪花,无数信息涌入—— “我辈感铭在心!” “我刚才后背发毛,打了个激灵,太帅了……” “不计生死,不问前程。我爸爸从前是警察,现在是烈士,从前不懂事总埋怨他、不能理解他,因为家里没有爸爸做顶梁柱,妈妈很累,晚上经常会偷偷地哭。但现在我以他为傲!” …… 颁奖结束之后,慈善活动榜单出炉。 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大奖项的得主。 “年度慈善奖获奖团体:明华娱乐。” “年度慈善奖获奖明星:陆珂。” 主持人:“之前还有谣言说你们偷税漏税。” 陆珂:“造谣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键盘打几下,随便点个转发,但不管如何辟谣,泼的脏水永远存在。我虽然人微言轻,但还是想说一句,辣鸡造谣者,造谣中伤一个不搞绯闻、努力工作、用心做慈善的公司,你礼貌吗?” 明华:“这话留着让我说。” 陆珂一呆。 明华:“风雨让大人来扛,小孩儿少操心。” 这场晚会,直播在线人数和转播量都达到颁奖晚会有史以来的巅峰。结束后仍被各大媒体和营销号复盘。 因为信息量足够扒上半个月。 有人截下明董入场前,春华跟陆珂说悄悄话的口型,逐帧分析,似乎她说的是:你婆婆来了。 第58章 愚己 别考据了,都给我磕! 如果明华是陆珂的婆婆……岂不是说, 之前关于许言臣家世的传闻都是真的? 那个帖子说许言臣的父亲是A市宣传部长许致安,母亲是明华娱乐董事长。 清冷学长同时是官二代和富二代,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亏得我从前还担心许言臣养不起可可。” “可可家已经够有钱了!好么, 现在未来婆婆坐拥娱乐圈半壁江山,爽文预定,哪位太太来写?” “不是我阴谋论, 许致安是宣传部长,然后让儿子儿媳拍宣传片?他不避嫌吗?” “任人唯贤,微电影能获奖不正说明他们有能力吗?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又有博主煞有介事地甩出一张截图。 许言臣的小号【陆珂的试用期男友】关注了两个人,一个【都来看眼科】一个陆珂。大号只关注了陆珂本人。 明华娱乐只有一个官方微博, 明董本人没有微博。 综上。 该博主言之凿凿:“【都来看眼科】就是明董本人。婆婆亲自下场搞CP,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集美们!”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且明华本人一直是女强人形象,没人敢把她和网上那个放飞自我的氪金阿姨联系在一起。 网友:“我们不信。” 博主被评论区泼冷水, 不服:“不然你们以为随便一个追星阿姨怎么能对可可的行程那么了解?而且她很早之前就说过陆珂和许言臣是真的, 春华和时简在热恋, 现在不都对上了吗?” 网友:“我们不信。除非你让明董来承认。” 博主:“服了服了,单纯磕一下婆媳之间的神仙感情不好吗, 别考据了,都给我磕!” …… 陆珂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她饿着肚子悄悄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房。 包里装着三座奖杯, 背着沉甸甸的, 这下好不容易卸货了。 客厅灯光亮着,许言臣穿着深灰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茶几上的笔记本屏幕仍亮着。 “还没睡?”陆珂几下踢掉厚实沉重的马丁短靴, 换上柔软的浅粉色拖鞋。 他们的拖鞋是情侣款,许言臣的是蓝色。 “有点事要忙。”许言臣摘掉眼镜,捏了捏盯着有些酸涩的睛明穴,走过去把她歪七扭八的鞋摆正。 “还有饭吗?”陆珂说,“半路肚子就开始叫。路边碰到个买关东煮的大爷,结果人家还收摊了。” “有。”许言臣去厨房给她热了粥。米粥清香,里面有莲子、百合和银耳,都是滋阴润嗓的食材。 “还吃鲜肉包子吗?给你热一个?”他转头问。 陆珂在沙发软成一滩泥,有气无力地回答:“不要,我要控制我的体脂率。要是有黄瓜或者西红柿可以给我来一个。” 粥热得很快,许言臣给她端了一碗:“过来吃饭。” 陆珂嗓子还有些沙哑:“没力气了,你抱我过去。” 许言臣走过来:“你刚才没洗澡?从外面回来一身不知道带了多少病菌,还想让人抱。” 陆珂:“……” 她瞪圆了眼睛,正要找话反驳他,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许言臣:“今天是例外。以后回家先洗澡。” 没看出来这人除了强迫症还有洁癖! 陆珂突然唇角勾起,头在他怀中乱拱:“就不洗,怎么滴?大家一起脏兮兮~” 短发上还有浓浓的定型啫喱味,许言臣蹙眉,加快速度,几步到了餐桌那里,把她放在座位上,随手拿了包婴儿消毒湿巾给她擦手。 一根一根逐个擦过去,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完事了陆珂又说:“我拿不动勺子。” “走路要人抱,吃饭要人喂。”许言臣指着在角落里聚精会神看陆珂撒娇的许巨巨,“你是不是连它都不如?” 陆珂:“它是狗嘛,吃狗粮正好。” 许巨巨大概意识到他们在说它,不想掺和进去,摇摇尾巴走开了。 自己惯的孩子,自己要负责到底。许言臣垂眼,拿起碗,用勺子在旁边舀了一勺,伸过来喂她。 陆珂:“你要吹吹。万一烫呢?” 许言臣:“会把口水吹进去。” 陆珂:“咱俩谁跟谁,又不是没吃过口水。吹吧,我不嫌弃你。” 许言臣:“再废话你就自己吃。” 陆珂安静了一阵。 许言臣喂她的时候神情专注,一声不吭,小半碗粥下肚,陆珂的精神劲回来了,又开始逗他。 “我小时候,我奶奶喂我都说,飞机飞呀飞呀,飞到呦呦的嘴里,然后我才配合吃饭。” 许言臣随口应付:“嗯。” 原来她的熊劲儿是从小就有的。 “我爸爸就不一样了,他说,火车进山洞了,呜呜——呜呜——” 她手舞足蹈,正好撞到许言臣的胳膊,把他刚舀满伸过来要喂她的粥撞撒了一身。 不光她自己,连他的睡衣都没能幸免于难。 许言臣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陆珂咬了咬下唇,主动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霍然起身,她心里弥过不安,手抓住他的衣摆:“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 许言臣语气有些急:“先松手。” 陆珂飞速回答:“我不!” 她扁起嘴,抓得更紧了,手指关节发白,仿佛一松开就要彻底失去他。 许言臣转身,声音里带着无奈:“祖宗,我就是去拿衣服换。” 陆珂:“不要换了,我饱了,我们一起去洗澡!” 那场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浴缸里的水不时溢出来,漫过地板,把那些急切又缱绻的情愫渲染得彻底。 等到床上时,陆珂已经没有力气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困。 短发有短发的好处,许言臣拿吹风机几下帮她吹干,掀开被子:“快去睡觉。” 陆珂躺在被窝里,感觉整个人飘在云端。 她强撑着最后一分理智,问他:“你这么晚不睡觉,是在等我吗?” “嗯。”许言臣躺在她身边,闭上眼睛,声线慵懒闲适。 “你笔记本没关,我刚才不是故意看的喔,为什么上面显示的是公司注册界面?”陆珂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快抬不动了。 “辞职手续我已经办完了。”黑暗中,许言臣说,“下一步计划创业。” 他说完,枕头边半晌没传来声音,许言臣睁开眼睛,看到她已经睡得香甜。 * 陆珂直到吃早餐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银耳莲子羹,才想起昨天许言臣笔记本上的内容。 最后他说了什么,陆珂当时睡得太沉,毫无印象。 “你开公司了?”昨晚运动过猛,腰酸背痛,她活动了一下脖子,随口问,“现在公务员允许有副业了吗?” 许言臣把0脂0卡的油醋汁倒在素菜里,用食品夹翻拌均匀,最后一道菜大功造成。 “不是副业。”他回答。 “啊?”陆珂没反应过来。 “我辞职了。” 陆珂刚吃了一粒醋泡花生米,急着开口说话,呛咳声惊天动地。 许言臣倒了杯水给她:“慢点。总这么毛躁。” “谁毛躁?”陆珂脖子往上都红透了,她没去喝那杯水,站起身和他平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辞职?” “打算创业。” 他这样寥寥几句带过,言简意赅,语焉不详,在陆珂看来就是敷衍。 “哦。”她冷冷一声,“我只配得到一声通知是吗。” 许言臣:“我还没跟任何人说,我爸妈也都不知道。” 他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想好了就去做,并且觉得自己有能力承担一切责任或者代价。 陆珂明白,也能理解,但她过不去心里的坎。 “你是因为我才选择辞职创业?” 许言臣:“不全是。” 虽然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考虑,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想把压力加诸于她。 陆珂:“现在撤回申请还来得及吗?” 许言臣:“已经批下来了。公司已经注册好了。” 如果她再看得仔细一点,能发现里面暗藏的惊喜。 但陆珂现在完全是气炸了的样子:“你居然也不跟叔叔阿姨商量一下!他们要是知道你弃政从商,肯定会觉得我是祸水!” 许言臣:“不会。” 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个事,拉开凳子让她坐好:“先吃饭。” 陆珂:“我不想吃饭!这谁能吃得下去?” 她看起来烦躁到了极点。 许言臣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笑哈哈地说一句“原来你这么爱我啊”。 谁知她反应这么激烈,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许言臣:“怎么了?我从小学就开始自己拿主意,他们习惯了,不会怪你,不用担心。” 陆珂:“但是当外交官是你的梦想,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万一以后后悔了呢?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不去拼一把,怎么能这么感情用事!” 她左顾右盼翻找笔记本,没找到,急得揪自己的短发:“你快查一下多久能再考?我的天啊,是不是有个时间限制的?三年还是五年?” 许言臣握住她胳膊,阻止她再因为气急薅自己的毛,却被陆珂使劲挣开。 她气得口不择言:“开什么掉价的公司!” 许言臣声音也冷了几度:“梦想不是只有当外交官才能实现,你认真看公司名字和性质了吗?翻译公司,为国家输送人才,哪里掉价?” 陆珂说不过他,但不耽误她觉得他的做法不妥。 他的才华值得让亿万人看到,为国发声,一生光芒万丈。 不是像现在这样,熬夜注册公司,一切从头开始。 她饭也没吃,东西也没收拾,直接摔门走人。 声音巨响,像她的脾气。 两人不欢而散,陷入冷战,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 立秋跟陆珂提了辞职,理由是全力考研。 她的自考本科证已经拿到了,想抽时间进一步提高自己的能力。 自从来了A市,她才知道原来老家的教育水平是那么落后。她吃过的苦,不想让未来自己的孩子再尝一次。 谁知“辞职”这两个字现在就是陆珂的命门。 逢提必翻脸的那种。 陆珂:“我不同意。” 这回答让立秋始料未及,立秋神情空白了一秒:“啊?为什么啊。” 陆珂:“你打算报班?” 立秋:“没打算。考研班都太贵了,我想自学。” 陆珂:“那你全职考研压力很大的。你就跟着我继续工作,给你减轻工作量,直到考研结束。” 立秋:“这样不太合适——” 陆珂:“有什么不合适?我本来就只拍质量过得去的电视剧和电影,连代言都没接过,活动量少,没绯闻不炒作,你在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老板?” 立秋:“我是说这样对你不太合适。” 陆珂态度强硬:“我说合适就合适。就这么说定了。” 立秋欲言又止。 其实是她和强伟分手之后,不想再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工作、经常见面。 但是这是她个人的事情,如果对陆珂说,陆珂一定会追问原因。 而那个伤疤,她不想再去揭了。 陆珂注意到她有些魂不守舍,蹙眉:“怎么?你爸妈又想讹你钱了?” 立秋急忙否认:“没有没有。” 陆珂松了口气:“你考研的话,打算什么时候跟强伟办婚礼?转眼你们一个个都要结婚了,就我闹心死了,啧。” 立秋:“那我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可能会高兴一点。” 陆珂:“嗯?” 立秋:“我和强伟分手了。” 陆珂:“哦,怪不得你想辞职,不愿意看到他是吧。” 立秋:“……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珂:“分手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有的同学都二婚了,我一个未婚的都给同一个人随两次份子钱了,我说什么了?” 立秋:“……” 陆珂:“我最近和许言臣冷战呢,现在看起来不也人模人样?” 立秋:“……” 陆珂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这好办。我找时间跟明姨说一声,把岚姐换回来。” 立秋心里暖流涌动:“你就这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啊。” 陆珂:“说实话,我早就觉得强伟大男子主义有点严重,别看他这人平时嬉皮笑脸的,我觉得他私底下有点物化女性的倾向。你俩都谈上了,我能去扫你的兴吗?就只有观察着。” 立秋:“你是怎么看人的,以后教教我。” 陆珂戳她额头:“空手套白狼?想得美,等你考上的。” 不管怎么说,立秋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了。 陆珂动作很快,下午王岚就过来找强伟交接工作。 王岚翻了翻陆珂的行程表,不可置信地问强伟:“几个月的空档期,就安排了这么点通告?” 强伟:“这不是留时间给可可和许公子谈恋爱……” 看到王岚一脸的不赞同,他识趣地缄口不言。 王岚:“怪不得明董说让我们换回来。你也太不争气了。” 为什么又一次对换,两人其实心知肚明。 强伟不是没想过办法,他找到许言臣,说他不想走,希望能缓和跟立秋的关系。毕竟之前都开始看婚房了。 许言臣:“陆珂想要哪个经纪人,她自己说了算。” 现在已经基本确定关系,不用再担心陆珂身边是不是有骆相闻之流跃跃欲试着想追她。 强伟的作用也没那么大了,经纪人谁干都一样,王岚还比他多了不少经验阅历。 于情于理,许言臣都不适合再帮他。 强伟尝试做最后的努力:“那我能不去骆相闻那边吗?许公子,你跟明董说说——” 许言臣一针见血:“你最近心思都不在工作上,立秋作为助理,忙的比你还多。去骆相闻那边历练历练,或许有机会再回来。” 强伟满脸失望。 许言臣走远后,强伟点了根烟,暗骂一声点背。 王岚最大的优点就是尽职尽责。她拿了行程表,提示陆珂再过一周就是骆相闻全国巡回演唱会的首场。 言下之意,该练练嗓了。 骆相闻那边请了《牡丹》剧组的主演当嘉宾。春华和时简敲定了合唱,是一首温馨的情侣慢歌。 陆珂本来就是音乐选秀节目出道的,这次被安排了两首歌。一首独唱《烈酿》,还有一首两人合唱的歌,名叫《愚己》。 下午练歌房内,骆相闻和陆珂汇合。 骆相闻得空和立秋聊了几句:“听说你要考研?打算考哪个学校?” 立秋:“说出来你不要笑,我准备考A大。” 那是C国的顶尖学府,全国学子削尖了脑袋想考进去的学校。 骆相闻竖起大拇指:“有志气!怎么可能笑话你?这是好事,提前祝成功。” 立秋被他的情绪感染,神情也明亮几分:“谢谢你。” 骆相闻:“家里的亲戚在A大任教,你打算考哪个专业?说不定我能帮你要点资料。” 立秋:“想考法律。” 骆相闻:“那正好我认识。帮你找资料,包在我身上。” 立秋:“那太麻烦你了。” 有的事不是钱的问题,事关人情,太过厚重。 这些沉甸甸的情义支撑她走到今天,并且会克服一切阻力努力向前。 骆相闻看了眼在不远处眼睛一直往这边盯的强伟:“叫哥。” 立秋:“骆哥?” 骆相闻故意提高了音量:“什么骆哥,多见外,叫哥哥。” 立秋反应过来,他只是想做样子让强伟生气,觉得好笑:“哥哥。” 骆相闻摸了把她的头:“这才乖。” 强伟那边把矿泉水瓶捏炸了。 陆珂的注意力都放在《愚己》的歌词上。 她一直心情萎靡,直到进了练歌房,才提起十二万分精神认真去看歌词。 这一看不得了。 作词:勿扰。 《愚己》的歌词更不得了。 覆水收住往昔/才明白雷区难逾/偏偏臣服于顽愚/白白荒废了心意…… 或许荣耀归故里/或许终于忘了你/以为还能拥抱/却已不适宜 故事绵延出悔意/结局却模糊不清/哪怕费劲心力/不过是一场娱人愚己 陆珂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问骆相闻:“谁给你的词?” 骆相闻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激动:“王岚姐给的。说勿扰知道我演唱会缺一首男女合唱,填了首词给我。我看还不错,连夜谱的曲。” 接下来的时间,陆珂都坐在墙角看着歌词发呆。 第59章 参与 “以后我给你当代言人” 陆珂越想越想不明白, 但是那张纸上的歌词却越来越刺眼。 什么叫“白白荒废了心意”,什么叫“以为还能拥抱,却已不适宜”, 什么叫“故事绵延出悔意,结局却模糊不清”? 许言臣想表达什么?后悔和她谈恋爱了吗? 立秋喊了她几遍,她都没从那上面挪回眼神。 “怎么了?你顿悟了?”立秋好奇地凑过去看歌词, 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倒是作词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哦呦,又是勿扰大大啊。” 勿扰……立秋默念两遍这个名字, 总觉得莫名耳熟。福至心灵:“哎?许公子之前的网名是不是叫无事勿扰?” 陆珂刷地抖了下那张纸,咻地一声,带起了小范围的气流波动。 她霍然起身:“你去问骆相闻要张演唱会门票。要前排vvvip的。” 立秋摸不着头脑:“但是咱们可以走员工通道啊?” 又不走检票口,不知道她要门票有什么用。 “拿去给许言臣。让他去看演唱会。”陆珂把歌词纸折了几折塞进口袋, 补充, “务必送到。” 立秋还想问陆珂自己给许言臣不是更好吗, 有助于两人关系破冰解冻,但陆珂已经走远了, 留给她一个高贵冷艳的后脑勺。 怎么觉得……可可今天有黑化倾向呢…… 立秋晃晃脑袋,把自己莫名其妙的猜想甩出去。 等她拿着票去找许言臣, 那边的反应更让她摸不着北。 许言臣得知她的来意,只淡淡说了句:“那天我有个会议, 去不成, 你转送别人吧。” 立秋:“……” 两口子吵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一个说务必送到,一个死活不要。 见许言臣神情略显不耐,有要逐客的意思, 立秋把门票拍在桌子上:“要是没时间可以让别人去一下,这样我回头就可以跟可可说你去了,我就交差了!” 说完,她不等许言臣开口,夺门而出。 * 同一时间。 骆相闻在录音棚感觉后背一直发冷,他问陆珂:“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杀气?” 陆珂冷冷地看他一眼。 骆相闻:“……” 懂了。 他也不去自讨没趣,自顾自练了几遍歌词。 试唱过程十分顺利,陆珂绷着脸,氛围十足,成功唱出了爱恨交加的怅恨与无奈。 骆相闻觉得夸一夸总没错:“唱功更上一层楼啊!太有feel了!怎么做到的?” 陆珂:“自己琢磨去。” 谈个恋爱吵个架,男朋友再写一首含沙射影隐喻分手的歌,专门送到你面前。那点伤春悲秋的感觉再出不来,科学吗? 骆相闻:“演唱会快开了,传授两招呗?” 陆珂看时间也差不多,拎起包:“回去多练练就行了。演唱会见。” 演唱会那天她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纯黑深V修身超短裙,把腰和臀腿的优势展示出来,烈焰红唇,短发女人也可以性感迷人。 她不但要当着许言臣的面唱,还要唱得动听投入,到时候给台下的他一个眼神,势必挠得他心生痒意。 让他发自内心地后悔,有这么好的人间尤物女朋友,怎么就这么能作。 * 三月八日晚。 陆珂接到南闻雅的电话。 平时基本都是陆鸣给她打电话,南闻雅工作忙,通常很少主动联系她。 陆珂第一反应就是许言臣去找她妈妈告状了。 结果却只是一场乌龙。 南闻雅刚结束一场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脱掉无菌服,靠墙缓了一会才恢复体力。她看了眼手机,陆鸣说做了她最爱的椰子鸡,喊她回家吃饭。 还有人发了一句节日祝福。 “三月的花朵全都为您绽放,春风阵阵,传递祝福声声:女神节快乐!” 南闻雅猛一看头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中的人像图,以为是陆珂,随手回复:“同乐。” 过了一会,才发现回错了人。 那个给她发祝福的人,是许言臣。 她跟许言臣说了句——女神节同乐。 也是之前陆珂非要跟许言臣用情侣网名,于是陆珂叫【可可可爱】,许言臣的叫【可可可许】。不仔细看确实容易看错。 南闻雅把来龙去脉跟陆珂讲了一遍:“我才刚发现。现在撤回也来不及了。他在你身边吗?要不你帮我解释一下。” 陆珂:“多大点事儿,你自己解释呗,就说看错人了。” 南闻雅:“这个点你们不在一起吗?” 陆珂沉默了一下:“我最近排练忙。回去得晚,单独住了。” 南闻雅:“你们感情出问题——” 陆珂:“没有!好得很!” 南闻雅:“你不心虚你抢答什么?” 陆珂:“没事儿,能摆平。你不回家吗?我爸肯定给你准备大餐过节了吧,盲猜还有玫瑰花。” 南闻雅想说什么,又感觉孩子大了,欲言又止:“照顾好自己。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事跟爸妈说。” 陆珂:“知道的。” 挂了电话,她发了一小会呆。 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忘记给南闻雅送上节日祝福。 但许言臣却想得比她周到。 他要是不在意她,怎么会记得要给她妈妈发节日祝福? 所以那个歌词,就是他另类的撒娇求关注的方式吧?是吧是吧? 这么一想,陆珂的心情好了许多。 * 演唱会如期举行。 后台乌泱泱一群人,人声鼎沸之间,陆珂险些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冷战中的试用期男友。 休息间,春华悄悄跟陆珂咬耳朵:“我之前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见到你家许言臣了。” 陆珂:“他去干嘛?” 春华:“这是他的隐私,只有医生和他自己清楚……这事你不知道?” 陆珂:“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 春华见她面露担忧,“我跟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提个醒。心理问题可大可小,你也别太担心了。” 陆珂:“好。” 怎么可能不担心。 许言臣平时看起来顶多有点强迫症,有些洁癖,其他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至于严重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程度? 春华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现在条件好了,觉得心里有压力去看心理医生很正常。” 前台音乐声炸响,歌迷呼声震耳欲聋。 不容陆珂多想,很快到了高潮环节。 陆珂唱完她自己那首,该和骆相闻合唱《愚己》。前奏渐起,陆珂唱歌时眼光不时朝看台座位梭巡。 台下人潮汹涌,荧光棒光芒万丈,欢呼声直击耳膜,令人觉得炫目头晕。 她看了无数遍,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影子。 之前给他预留的座位,此时此刻空空荡荡。 强烈的失望在体内疯狂滋长,心却直往下坠,直到扯得她心尖生疼。 所以这首歌,真的是分手情歌吗? 许言臣给南闻雅的问候,不过是给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陆珂之所以还能在台上继续唱下去,是因为她对这首歌从歌词到曲调都烂熟于心。 如今每一个音符都刀她千万遍。 一曲终了。 有女生上台献花,陆珂接过,那女孩却突然扬手一撒,无数粉尘直击陆珂面门。 她的动作太快,谁都没能看清,陆珂紧急闭眼,仍躲闪不及,痛呼一声,眼睛被灼得睁不开,刺激泪腺分泌出大量的泪水。 那粉末碱性极强,大概率是石灰。 骆相闻冲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大声呼唤安保人员,台上台下一时纷乱不已。 那个女孩没跑多远就被安保人员制服,但陆珂之前的痛呼通过麦克风传到所有在场观众的耳内,众人均心里一紧。 暴脾气的开始骂骂咧咧,有个观众当场吓晕过去,再度引发全场哄乱。 这场演唱会采用直播的形式,线上观众也开始疯狂刷弹幕:“怎么回事?” “我天,那女的有病吧?这么歹毒!” “场下也乱了,现场的姐妹要注意安全啊,一定要避免出现踩踏事件。” “我现在好担心可可的眼睛……” …… 陆珂耳内一片嘈杂,但是心智清醒无比,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对着空气问:“有水吗?” 演唱会现场出这样的事,骆相闻也焦虑:“这要用油洗,生石灰遇水会反应,灼伤眼睛怎么办?” 陆珂忍着剧痛:“那先带我下台。” 骆相闻刚要过去扶她,有人先一步挡在她面前,拧开矿泉水瓶,跟陆珂说:“睁眼。” 是许言臣。 几天没见到他了,陆珂眼眶发烫。 “这不能用水——”骆相闻认出那人是许言臣,想要劝阻,被他清冷的一声“我负责她,你控场”止住脚步。 流了大量眼泪,该和生石灰反应的已经反应了。现在说不能用水冲那是胡扯。 陆珂尽量忍痛睁开眼睛,任由许言臣用水帮她做了简易的冲洗。 后台,立秋急得不行:“医生呢?” 作为骆相闻的经纪人,强伟解释:“有个粉丝晕倒了,医生当时在观众席后面,去看了。” 立秋差点飚脏话,忍住了:“这么大的演唱会就安排一个医务人员?你怎么安排的?” 许言臣直接打横抱起陆珂,往后台走,立秋抱着几瓶矿泉水在后台入口处接上他们,急急地说:“已经打120了,救护车马上就到,咱们去医院。” 陆珂:“这边的善后——” 立秋带着哭腔:“咱别管善后了!先管好你的眼睛!” 许言臣已经拧开一瓶矿泉水,继续给陆珂清洗。立秋也不敢再废话,自觉开始拧瓶盖。 直到陆珂觉得舒服了一些:“好了,打住吧,到医院再看。” 许言臣:“眼睛睁开,我看看还有没有东西。” 陆珂勉力睁开眼,那张脸糊得都是泪水和矿泉水,水和粉末不分彼此,她看着许言臣,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你不是没来吗。”结果一开口,把在意暴露无遗。 许言臣:“我开完会就往这边赶了。眼睛睁大点。” 陆珂:“那你写这歌——” 旁边人多,她想起许言臣音乐作词人的马甲还没人知道,把话又咽了回去。 许言臣看她那双眼睛红透,但没什么粉末,揪紧的心稍微放下,“回去说,别怕。” * 医生检查了陆珂眼睛的情况,用生理盐水继续冲洗几遍,又开了消炎的眼药水,跟许言臣细细讲述用法。 陆珂:“我这个严重吗?会影响视力吗?” 医生撕下处方笺:“没事,你们清洗得很及时。第一时间把石灰给冲了出来,影响不大。这几天注意滴眼药水消炎。” 许言臣:“要不要办住院?” 医生:“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别忘记上药就行了。” 回公寓。 陆珂默默掏出自己房门的钥匙,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对准,手臂却被拉住,整个人被翻转身子,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许言臣无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生气需要生那么久吗?” 陆珂:“不是我在生气,你搞清楚,这首歌的歌词是你写的。反正正好也在试用期,连分手都不算,你我都不亏。” 许言臣:“知道你要和你的荧幕CP合唱,填个词警告一下那个弟弟,怎么了?” 陆珂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首歌是这种用意,心里憋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仍挺着气势,“你之前说,咱们俩吵架你会先认错,如果是我的错你会先哄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言臣:“但是咱们没吵架,你也没错。” 陆珂被他的话噎住,她努力地复盘那天晚上两人的对话,结果发现好像确实是她在单方面跟许言臣生气,摔门而去的也是她。 她的底气有点不足。这时许言臣又说:“眼药水你自己能滴?” 他以前看过她做美妆博主时的视频,戴个美瞳都能戴半天,拍卸妆视频的时候又发现戴上去取不下来。当时还被粉丝做成表情包取笑她是年度手残博主。 滴眼药水、戴美瞳这种和眼球有亲密接触的行为陆珂都不太擅长,但许言臣这么一说,她的叛逆意识觉醒了:“谁说我不能!” 许言臣声音软和些许:“你能。是我觉得你需要男朋友的照顾。听话。” 陆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带进他的公寓的,她明明也是个很有力气的人。 可能是在他面前她永远在打肿脸充胖子,只要他表现得对她好一点,她就忘了什么叫赌气。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许言臣正在倒水,控诉:“你这几天都跟我冷战。” 余光里看到高大的人影走近,那人把水杯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陆珂偏过头:“我不。” 许言臣:“你早出晚归,是你在躲我。” 陆珂闭着眼睛,看不见他的神情,也看不见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眼尾微红、噘嘴撒娇的样子:“那你微信也不能用了吗?” 在尼格尔都能视频,这会一墙之隔就不能视频了吗? 许言臣:“你把我拉黑了。” 他给她发消息,显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 陆珂:“我只拉黑了两分钟!” 那天她把【可可可许】拖进黑名单,但没过多久又边生气边把他从小黑屋中放了出来。 许言臣:“你在忙演唱会。我原本是想趁这段时间把公司的前期筹备忙完,能有更多时间陪你。” 陆珂张开双臂:“要抱抱。” 许言臣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还记得之前视频过的,我在尼格尔使领馆的同事小陈吗?” “怎么了?” “他原来有个未婚妻,说马上要给我们发喜糖。结果前不久两人分手了。原因是聚少离多。” 陆珂:“所以你辞职创业?” 许言臣:“嗯。” 陆珂:“我比你的梦想更重要吗?” 许言臣:“没能力的人才做选择,强者两个都要。” 陆珂:“那你之前为什么想去当外交官?” 许言臣看了眼时钟,到了该滴眼药水的时间。他拿出滴眼液,示意陆珂换个姿势,平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腿。 “那时候就是时机巧合,外交部选调,当时有个女孩子追我追得太紧,我不想总说让她伤心难过的话,就报名了。”他完全就是讲故事的口吻,大学的那段时光在陆珂脑海里风云际会,一时不防,眼药水滴进眼睛,轻微的异物感过去之后,就是满眼清凉。 “以后我给你当代言人。”陆珂说,“把咱H大的优秀毕业生都搜罗过来。” “不用你操心。”许言臣把她蹭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继续点另一只眼睛,“你好好拍戏就行了。” 怕她担心,他补充:“公司经营方面盛远川有经验,LOGO设计我找的小九,两口子最近重心在养胎上,有大把时间帮忙。我们宿舍几个兄弟都说可以过来。” 陆珂模糊记得陆鸣事业刚起步时忙碌的样子,心里也清楚许言臣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安心拍戏。 眼睛还睁不开,一直又痛又痒,现在点上眼药水,清凉感一时取代了那些难受不适。 身边是熟悉的雪松气息,她突然感觉那些所谓的职业光环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摸索踽行也好,摔跤流血也好。一无所有也好,重头来过也好。总胜过两地分别,好过彼此需要时却相隔千里万里。 骰子是命,点数是运。不到开盘的时候,怎么知道内里的弯深曲折。上帝之手往来翻覆,每秒钟都可能改写了结局的方向。 而他们愿意拿目前的所有,去赌一个有彼此的余生。 陆珂仍不甘心:“那我什么都没有参与?” 许言臣:“谁说没有。” 陆珂:“嗯?” 许言臣:“你是法人。” 第60章 乖巧 言可总裁 “你说, 人体分泌多巴胺,能止痛吗?我现在觉得好多了……”陆珂白天在演唱会上受了惊吓,现在和许言臣把之前的误会全说开, 又得到他的悉心照料,一时间心里被满足感填得满满当当。 这些天练歌练舞的疲惫劲头袭来,她终于困极, 枕着许言臣的腿睡着了。 许言臣的指腹落在她的刘海上,把发丝向后拢,露出那双俊秀的眉。犹如玉石雕刻的绝色面庞此刻神情放松,睡颜安静乖巧, 空气中似乎都蕴藏着清甜的气息。 沙发拐角,她的手机还在包里不停震动。 许言臣不忍再吵醒她,拿毯子给她搭在肚子上,替她回复消息。 骆相闻:“刚才派出所那边说, 这人是我的一个狂热粉丝, 不满网友把咱们组CP, 过于偏激,才想要害你。” 骆相闻:“这事因我而起, 在这里我要郑重地跟你说声对不起。” 骆相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许言臣没理他,再往下看, 是立秋发来的消息。 立秋:[语音]“可可!粉丝们都挺着急的,你上一条微博下面评论都爆满了, 你要不要登一下微博, 报个平安?” 许言臣代陆珂回复:好的。 他登录陆珂的微博,对着她的睡颜拍了一张,无美颜无滤镜原图发送—— 陆珂V: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图片] 蹲守在陆珂微博里的粉丝们瞬间用热情攻占评论区:“老公没事就好!” “终于上线啦!看着眼睛还有些红肿, 一定要注意滴消炎的药水呀!” “本亲妈粉发出灵魂质问:可可躺在谁的腿上?” “经过本显微镜的细致观察,出镜衣物:藏蓝色男士睡衣,地点:沙发。” “@许言臣 @许言臣 @许言臣照顾女鹅可以,不能趁虚而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懂咩!” 被@到次数最多的男主角本人刚发完微博,就接到未来老丈人的电话。 来电显示:“宝贝爸”。 许言臣接起:“叔叔。” 陆鸣正着急焦虑地打算问宝贝女儿呦呦的情况,冷不防一句男声,让他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陆鸣冷漠又警惕,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你是?陆呦呦呢?她情况怎么样?” 许言臣声音维持在礼貌又不至于吵醒陆珂的程度:“叔叔您好,我是许言臣。呦呦眼睛不严重,医生给开了眼药水,滴完了,刚睡着。” 听他说陆珂睡着了,陆鸣放低声音:“她不会滴眼药水,以前给她买珍视明滴眼液,她死活不愿意用。你多费点心。” 许言臣:“好,您放心。” 陆鸣:“听她妈妈说,你们闹矛盾了?” 许言臣把分歧缘由和陆鸣解释一遍,最后自己揽下所有责任:“是我没先跟她解释明白,今后有事都先和她商量。” 他从前一向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独立惯了。 虽然这次出发点是为了两个人的以后,但没提前跟陆珂沟通,她生气也是为了他,归根结底,还是他做事过于独断。 如果凡事有商有量是她想要的,他会把她纳入自己尘封已久的圈子中,从此喜怒共享,哀乐同当。 陆鸣:“陆呦呦从小脾气急,被全家人宠到大,有时候不知道收敛。但是她是个善良的孩子,先想到的都是别人。要是她跟你闹脾气,你多哄几句她就听进去了。” 许言臣:“她很好,性格也很好。我们俩性格刚好互补,挺好的。” 他一连说了四个好,莫名取悦了陆鸣的爱女之心。 接下来陆鸣的态度堪称温柔,又简单聊了两句,问他公司是否有资金或者其他方面的困难,被许言臣一句老成的“都准备好了”给哄得放心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陆鸣看了眼在旁边听免提的南闻雅和陆珂爷爷奶奶:“都听到了?” 南闻雅:“呦呦眼光不错。” 陆鸣:“你眼光也不差。” 南闻雅:“……” 许言臣动作很轻地把陆珂放在床上,去厨房煮了份粥,防止她晚上饿了找不到东西垫肚子。 陆珂是困到极致了才睡着的,她睡得并不安稳,半夜突然被眼睛的刺痛蛰醒,整个眼球包括外面的皮肤都又烫又疼。 她痛得不敢睁眼,伸手摸了摸旁边,摸到许言臣一条胳膊,触电似的缩回手。 不想吵醒他,她轻手轻脚下床去,脚丫子好不容易探到了两只拖鞋,穿上,如同盲人摸路那般摸着墙往外走。 还未探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声音:“你想去哪?” 平地惊雷,差点把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你没睡?” “没有。”她这个情况,许言臣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走过来打横抱起她:“饿了?” 陆珂小声:“想嘘嘘。” 许言臣把她抱进洗手间,刚放下来,就听到她有些害羞地说:“你先出去。” 许言臣:“你自己可以?” 陆珂:“我就是睁眼费劲,又不是没有手。” 许言臣:“那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陆珂不像眼盲,倒像是个手脚都不听使唤的巨婴,走到哪儿抱到哪儿。 她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但体重很轻,许言臣又常年锻炼,轻而易举就能抱起她。 喂她吃完粥,歇了一会,许言臣又抱她去了浴室。 陆珂被放在提前铺了层羊毛毯的洗手台上,感觉那人的呼吸声仍近在咫尺:“你不出去吗?” 许言臣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公寓,当时他们还没相互喜欢,她在浴室里喊她拿衣服,让他不要趁机开门进来。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你叫我爸爸我也不会进来”?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他说:“叫爸爸我也不会出去。” “……”陆珂也想到了那时的场景,笑得比他还挑衅,抓住他衣领勾近自己,“来呀大爷。” 倒像个女土匪。 见许言臣一时没接话,她仿佛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什么虎狼之词张口就来:“前夜不忙后夜忙,来呀快活呀。” 他嗓音沉沉:“眼睛还没好,你确定?” 陆珂:“干点有意义的事,转移注意力啊。” 许言臣沉默一瞬,夸道:“好想法。” 也只有她,能让□□变得生动,肌肤相交的温度从体表一路燃烧到心房,等着被雨打湿,共赴一场触及灵魂的沉沦。 人影朦胧,不分彼此。 陆珂眼睛看不见,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去获得一些真切的安全感。 五感失了一感,却补在了别处。水面之下,某处的感觉更加清晰明显。 空气灼热,水声悦耳。浴室的灯光变得暧昧,水汽蒸腾而上,溶出一层又一层光晕。 隐约传来陆珂的抱怨:“以后换个大房子,一定要装个大的浴缸。” “现在也很好。”许言臣亲吻她的耳垂,跟她咬耳朵,“这样你哪儿也去不了。” 只能两个人挤在一起,亲密无间,恰是爱情最动人的距离。 后半夜。 许言臣以为她睡着了,探手试了下她眼皮的温度,只微微比正常体温高一些。 他放下心,打算收回手,手指却突然被陆珂抓住:“哥哥,我睡不着。” 许言臣:“睡不着数羊。” 陆珂如果现在能翻白眼,早就翻了:“什么直男回答啊!也就我这样人美心善的小仙女,愿意当你女朋友。” 许言臣:“你说睡不着,我给你提供办法。逻辑不对吗?” 陆珂:“今天听说一件事儿。你知道,我心里藏不住事,抓心挠肝的,就非得问出来。” 许言臣:“说。” 陆珂:“听说你去看心理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许言臣闻言瞪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她看不见,自己倒是把自己气笑了:“我有什么毛病,你不是很清楚?” 陆珂真就在那细数:“毒舌,高冷,强迫症,完美主义,洁癖——” 她说着说着发现有点多,良心发现往回拉了拉:“只要不出轨家暴,不沾黄赌毒,那些都可以拯救。不过你到底怎么啦?” 许言臣:“毒舌,高冷,强迫症,完美主义,洁癖。” 陆珂:“你是复读机吗?” 许言臣:“就是你说的这些。完美主义让我忍受不了自己的任何缺点,需要看心理医生来自我调适。我从高中时开始看心理医生,这两年去得少了。” 陆珂:“是我帮你调适好了吧。你看,我话痨,大大咧咧,性子直,不拘小节。这不就是你的对立面吗?快谢谢我!” 许言臣无奈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于额头落下一吻:“谢谢你治好了我的强迫症。” 陆珂笑得眼睛都痛了。 * 明华和许致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 许致安给她斟了茶:“这么急把我从单位叫回来,出什么事了?” 明华:“前几年公司失火,你还记得吗?” 许致安:“嗯。怎么了?” 明华喝了口茶,任由那股苦涩在舌尖蔓延,思绪也随着那份苦意回到当年。 那时明华测出怀孕,按时间推算大概一个多月。 许言臣都上大学了,她再来个二胎不就是传说中的“老蚌生珠”吗? 这事明华不好意思在电话里说,打算等许致安出差回来告诉他。 下午开完会就没什么事了,但她最近回家家里也冷清,干脆连续一周都留宿在公司。 董事长办公室内有豪华休息间,明华早孕反应比较大,被折腾得睡不着时就看公司报表。 那天她好不容易睡了,被浓烟熏醒,呛咳几声,她拨打火警电话,同时去洗手间浸湿毛巾捂住口鼻,紧紧关上大门。 后来查清起因,不过是清洁工在公司违规使用杂牌电器,引起短路,线路烧了。 大火被扑灭,清洁工命丧火海。 当时明华没想往深了查,更换消防器材,公司加强警示教育,这事就宣告终结。但没过几天,她的私人专车又遭遇追尾事件,整个后备箱都被后面的大车压扁。 对方司机当场死亡。明华完全是靠着保住腹中胎儿的执念,硬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孩子没了。 明华本以为自己得罪了人,但越想越心底生寒,火灾的时候,烟雾报警器为什么没有动静? 车祸现场旁边都是绿化带,那个司机当初完全可以往旁边打方向盘,为什么要在清醒的状态下撞过来? 这些疑虑,后来都指向许致安头上。 许致安工作时一向铁面无私,明华开始怀疑,是许致安得罪了一些人,才牵连她被人报复。 那些人利欲熏心,却求而不得,会催生出强烈的恨。 她曾试过旁敲侧击地让许致安做事圆滑一点,不要树敌。但许致安原则性极强,丁是丁卯是卯,很难改变。 明华只能一边搜集证据,一边悄悄加强安保,强硬地在许致安身边也安插了保镖。 这么多年,她再怎么闹,也没让许致安知道失去孩子可能和他有关,不想让他自责难受。 但现在,事情有了重大进展。 今□□陆珂眼睛泼生石灰的那个“女粉丝”,她越看越眼熟,请公安机关调取了那人的身份。几经辗转,查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是当年想撞死她的司机的亲生女儿。 而当年被忽略的细节还有,司机和清洁工是离异夫妻关系。 他们的女儿后来成了孤儿,但由于父母出事时年龄已经不小了,没人愿意收养,后来就走上了一条混乱的道路,在季总的酒吧Ash卖酒。 这一家人,都针对明华娱乐? 妈妈在公司纵火,爸爸制造车祸,女儿朝陆珂脸上撒石灰粉? 事情如此巧合,明华根本不信。今天她把这一切跟许致安和盘托出,看着许致安因为听到孩子是被人陷害才掉的所露出的惋惜、痛恨、自责的表情,心里涌出一股不知是无奈还是麻木的怅然。 整间茶室陷入可怕的寂静,许致安的手攥得青筋暴起,骤然将手里的白釉茶杯砸落在地。 明华神色微动,轻挑了眉,又恢复平静:“他们越来越猖狂了,你也看到了,害了我们一个孩子还没完,现在又想害我儿媳妇。严重危害社会安定,威胁人民群众身心健康。一向嫉恶如仇、公私分明的许部长,现在滋味如何?” 许致安苦笑:“恨不能用我的命,换小宝的命。也谢谢小宝,虽然没能看到这个世界,但是勇敢地保护了妈妈。” 明华怔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鼻子一酸:“去查锦域娱乐!查Ash酒吧!查季震霆!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跟你离婚了……” * 有敏锐的粉丝发现,许言臣的微博简介不知何时悄悄改了,变成了“言可翻译公司总裁”。 咦,“言可”不是谐音“眼科”吗?这是正主在线发糖吗? CP粉刚要狂欢,又注意到这句话的全称,有不少粉丝为此私信他:“许公子!你们不让搞副业的!个人简介是怎么回事啊?” 当天,#许言臣言可翻译公司总裁#冲上热搜。 陆珂眼睛还没彻底恢复,不能看手机,错过了第一时间为许言臣发声的机会。 等许言臣看到时,热搜后面跟着的“热”字已经变成了酱红色的“爆”。 再不正面回应,只会越传越离谱。 许言臣V:“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为免两地分居,辞职创业,欢迎翻译人才来我司,招聘条件和薪资待遇详见@言可翻译” 微博下褒贬不一,有的觉得可可看对了人,有的认为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不应拘泥于儿女情长,也因此顺带着不看好这家新成立的翻译公司。 绝大多数都是支持的声音,有不少名校小语种专业的学生打算应聘。 总之,许言臣的目标:打响公司知名度,已顺利实现。 为着许言臣辞职这件事,家里的反应和陆珂的第一反应一样,就是生气。 气到许致安和明华把许言臣喊回许家,要召开家庭会议。 许言臣早就清楚这一关躲不过去,回家时顺带把陆珂捎上,一个眼盲的可怜又可爱的儿媳多少能让父母减轻火力。 果然—— 明华叉腰:“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许言臣:“这不是知道了吗。” 许致安瞪眼:“我们还要看新闻才能知道自己儿子的消息?” 陆珂眼睛还是睁不开,她乖巧举手:“叔叔阿姨。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插几句话,可以吗。” 即使她看不见,许致安和明华也表情缓和几分,明华声音温柔:“可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直接讲。没关系。” 陆珂:“许言臣从小就不让你们操心,从读书到工作,再到创业,每个选择都是他自己做的。他让人省心,但是隐忍包容、清醒独立的背后,叔叔阿姨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快乐吗?” 许言臣感觉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慷慨激昂,去握她的手,陆珂反倒以为是鼓励,更加来劲—— “他看起来好好地长大了。但是同样地,这些年他其实很孤单,过得并不看起来那样轻松。” “他经常用毒舌掩饰内心,一边对人好,一边言语犀利戳别人软肋。有时候反倒显得很讨厌。他关心别人,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去爱一个人,因为怕给不了别人完整清晰的未来。所以迟迟不敢开始。” “叔叔阿姨,你们觉得我刚才说的人像他吗?” “你们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就自己联系心理医生了吗?知道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却一直压抑着,想尽可能地表现正常,不让你们担心吗?” 许言臣:“爸妈,没她说得那么严重——” 明华红了眼眶:“妈妈对不起你。” 许致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叹气:“我这个爸爸当得不好。” 第61章 婚恋 你是不是欠教育? 许言臣:“那你们先反思着, 陆珂该上药了,我先带她回公寓。” 明华:“哦哦哦,那你们快去。” 许言臣又看向许致安, 许致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意思是快滚。 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继续就开公司的事讨伐他,许言臣带着陆珂直奔车库。 陆珂边走边笑:“叔叔阿姨也太可爱了, 忽悠忽悠就忘了主题。” 许言臣拉开副驾驶一侧的门,护住她的头让她慢慢坐进去。 陆珂拽下安全带,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许言臣握住她的手对准卡扣, 一下插了进去。 “怎么样?我就说你带我来有用吧?看,叔叔阿姨不再骂你了吧?” 许言臣揉了下她的脑袋,发动车子。 “最近没怎么出去逛街,附近有开什么新店铺吗?”陆珂眼睛看不见, 愈发话痨, “濯玉导演给我打电话了, 我快进组了。珍惜这最后几天吧。找时间约个会逛个街压个马路,再去忙你公司的事情。” 许言臣:“前面有个新店看起来不错。” 陆珂来了兴致:“什么?” 许言臣:“岸上见自修馆。这名字起得新颖, 大概是提供给已经毕业的学生或者社畜考研考编的自习室。挺有创意。改天去看看?” 陆珂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谁能知道老爹行动这么迅速,现在自修馆已经开到A市了。 许言臣见她没回话, 低声问:“睡着了?” 陆珂:“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这家店老板, 你会怎么样?” 许言臣:“没开玩笑?” 陆珂:“没有。” 许言臣:“那更要去看看。” 陆珂:“……” 她是想去约会!不是换个地方做申论! 这场约会最终也没去成, 陆珂刚养好眼睛,剧组的通知就跟着来了。 所有演员提前半个月去培训,地点在滇北山区。 时值小满,茶山半山腰以上云蒸霞蔚, 宛若仙境。 樱桃红了,枇杷树结满黄色的果实,微风吹过山谷,不时传来呜呜的回音。 陆珂一路被过堂风和同车的人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灌得头大,刚下车下了大巴,就接到许言臣的电话。 许言臣:“到了吗?” 陆珂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许言臣翻文件的动作顿住,他起身走向落地窗边:“怎么了?心情不好?” 陆珂:“刚才车上有个全身黑衣服的大叔说滇北的蟒蛇特别大,一只有六七十斤,太恶心了吧!” 许言臣:“没事,那都是深山老林里的。拍戏的地方没有。” 陆珂压低声音:“而且我总感觉就像有人跟着我一样,心里不舒服。” 许言臣这次声音严肃不少:“让你带保镖你不愿意,现在知道怕了?” 来之前,许言臣建议陆珂带几个保镖保护她的安全,陆珂坚持认为这样太过夸张,剧组有安保人员,根本没必要自己带。 陆珂:“我后悔了。现在让公司空投几个壮汉过来还来得及吗?” 许言臣:“车上有保镖。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叔。我让立秋准备了一些防身用品,你等会找她拿。” 陆珂:“哇,你是神算子吗?” 许言臣:“凡事小心,陌生人想靠近你你就跑远点。” 陆珂:“那个大叔是什么水平啊?” 许言臣:“散打、柔道、空手道最高级别,退伍特种兵。” 陆珂:“哦豁!” 许言臣:“他是以剧组群演的方式过去的。你自己清楚就行了,不要往外说。知道的人越少你就越安全。” 陆珂:“放心,我又不傻。” 许言臣:“呵。” 陆珂:“我要去集合啦!晚上跟你视频!么么哒!” 为了体验电影中被拐卖的女主角木桂的生活和心理,剧组给陆珂安排的是一间简陋的民房。 瓦屋,开裂的房梁,不平整的地面,陆珂都担心住着住着房子塌了。 立秋把行李箱中的女士防身用品都拿出来,零零散散种类齐全,摆满了整张梨花木床。 喷液电流尖刺,防狼辣椒喷雾,可伸缩甩棍,迷你小刀,还有一枚戒指。 陆珂第一眼就看到那枚戒指,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这是许言臣策划的求婚惊喜吗? 她故作不经意,打算拿起戒指,却被立秋拦住:“小心点啊!这个戒指有机关的,按一下能弹出小刀!要是有人威胁你,你用这个就戳他命根子!捣眼也行!” 陆珂讪讪地收回手。 是她高估了许言臣的浪漫细胞。 心底的某个角落,一边因为他的细心而变得柔软,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立秋收拾完东西,默默去旁边背法条,只留陆珂坐在床上把玩那些防身器具。 许言臣发了视频通话申请过来,陆珂接起:“你忙完了?” 许言臣身后是公寓沙发,陆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恍然大悟,那不是她客厅的沙发吗! 她眼睛晶亮:“你跑我那里睡了?” 许言臣:“嗯。” 陆珂:“你晚上是不是要抱着我的枕头使劲闻啊,嘿嘿嘿。” 立秋听得面红耳赤,抱着厚重的法律书籍坐门槛晒月亮去了。 陆珂当着许言臣的面把戒指戴上,跟他展示:“还挺好看。” 许言臣附和她,想着是时候问问小陈,尼格尔那边有没有把戒指做好。既然陆珂喜欢戒指,那就快点送给她。 这一幕落在陆珂眼中,却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哈哈一笑转移话题:“朝我眼里撒石灰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了吗?” 许言臣:“你今天没看热搜?” 陆珂:“没来得及,怎么了?” 许言臣:“白瑶去警局自首了。说这事是她雇人做的。因为嫉妒你。” 陆珂:“……我咋这么不相信呢?她背后可能还有人。” 许言臣:“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大晚上的,深山老林风声作响,陆珂崩溃:“别说了,我心里发毛。” 许言臣转移话题:“你们的居住环境,看起来十分还原剧本原貌。” 陆珂把手机转向窗台,炫耀:“你有见过月光下的百合吗?太美了,我等会儿要把它搬到屋里,伴着花香睡觉。” 许言臣:“不能凑近了闻。你听过醉花症吗?百合闻多了会醉。” 陆珂:“诓我吧,我才不信……”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许言臣催她睡觉。 陆珂挂断时还有些不舍,为了填补空虚感,喊立秋:“过来聊天啊。” 立秋:“我跟蚊子聊够了。” 陆珂:“你小时候见过村里的婆姨骂人吗?” 这话题立秋熟悉:“当然。光我奶奶和我妈的骂人话,我能跟你讲三天都不带重样的。” 陆珂:“你结合我这个剧本,骂几句我听听?” 立秋进行了一系列侮辱发言输出—— 【看你那浪荡样儿,我说人贩子怎么不拐别人,就拐你?】 【女人一辈子不生孩子,还能算女人?】 【母猪都能下崽,娶娘们回来就是生娃的,不然当摆台子供着吗?】 …… 陆珂:好了,停,再说我要爆炸了。 立秋:需要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说两句,帮你找感觉。 陆珂:可以。 戏拍得出奇顺利,剧组风平浪静,演员们相处融洽。 陆珂收获了“一条过”的美誉,连濯玉都夸她作为文从野的关门弟子,越发有样儿了,没给文导丢人。 当着大家的面陆珂谦虚谨慎,等回了房间给许言臣连发了一大排感叹号。 “!!!!!!!!!!!!!” “今天导演又夸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言臣:“不错。” 陆珂:“给点感情!” 许言臣:“不错不错。” 陆珂刚来时那种被别人监视的感觉很快消失不见,她没敢松懈,每天把防身尖针带在身上。 拍戏是很顺利,倒是杀青那天,全剧组大合影的时候,她不慎踩空,自己把脚崴了。 她紧赶慢赶,就为了早点回A市,赶在七夕之前给许言臣一个惊喜。 结果到医院拍片子一查,轻微骨折。订好的机票不得不改签。 节日当天,情侣们都在庆祝,只有她在医院,连视频都不敢跟许言臣开。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消毒药水的分子在光线下给人纤毫毕现的错觉。日光灯还开着,衬得房间内更加燥热。 立秋把王岚发过来的几个剧本打印出来,供陆珂打发时间。 陆珂正一手捧着新剧本在看,一抬眼见到许言臣,嘴巴微张。 “你怎么来了?” 许言臣面色沉肃:“过节连视频都打不通。我过来抓人。” 他拍了拍陆珂脚上坚硬的厚重石膏:“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崴脚能把自己崴骨折的人。” 陆珂:“我天赋异禀啊,要不你为啥这么爱我。” 许言臣:“你能让我省点心就行了。” 陆珂:“七夕呢,爹味别那么重。不先亲一下吗?” 许言臣:“等你好了——” 陆珂抓着他衬衫的领口,自己稍稍倾身,凑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柔软的唇一触即分,偏偏她使坏,依然距他很近,吐气若兰:“只是脚骨折了,别的地方可没骨折。” 不该撩的时候乱撩。 许言臣:“你是不是欠教育?” 陆珂松开他,笑意嫣然:“对啊,文化功底不深,现在正缺个人帮我看剧本。” 她把剧本递给许言臣:“我觉得这个题材挺好。你看能接吗?” 剧本名叫《为妇二十年》,通篇讲的是女性独立意识觉醒,女主角不再围着家庭转,却在寻找崭新自我的同时,重新收获了家人的尊重。 少女原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二十年之后,从16岁变成36岁,镜中的她面色蜡黄,精神萎靡。 盘点自己的所有物:两个儿子,一个高三一个初三,青春叛逆社会摇,校草老大达成早恋成就,校霸老二收获退学警告。 一个老公,国企老好人,职场不求上进,回家沉默寡言,近期面临裁员风暴,脾气日渐暴躁。 除此之外还有长草的某情感类公众号一个,歇业的淘宝店铺一家,发动机经常发出异响的脆皮汽车一辆。 看着风雨飘摇的家,原楚拿着菜刀,先把大儿子的粉毛烟熏妆满嘴脏话的女友轰了出去。 小儿子:giao,不不不妈,我这就去写作业,你先把刀放下。 家中逐渐井井有条。原楚报了几门考试,把饭菜端上桌,门外传来脚步声,当初的男神、现在的老公江源下班回来了…… 江源一直是个对生活有品质追求的人,奈何工资只能勉强养家糊口。他干什么都三心二意,开网店失败,考编失败,考注册会计师失败,考消防工程师失败,被失败阴影笼罩的他渐渐把不满发泄到妻子身上。 他总觉得原楚变了,其实是他自己这些年一直没什么长进。 这天,江源一如既往地抱怨餐桌上菜色不够丰富,色彩搭配不好看。 但其实妻子的内壳已经换了个人,现在是16岁的少女原楚。她当着全家人的面,端起那盘清炒四季豆从老公头上浇了下去。 …… 许言臣看了前面部分,又简单浏览完后续剧情:“没崩,后面有升华,剧本整体能打九十五分。可以接。” 陆珂:“我觉得原楚的性格跟我特别像,而且她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江源——”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原楚好歹和初恋结婚了,光这一点就强过她。 许言臣:“按照剧本中的年龄推算,原楚十九岁就生孩子,二十岁领结婚证。太早了,婚恋观不成熟,做决定太草率。” 陆珂:“她爱江源,肯定想嫁给他。” 许言臣:“婚姻不一定会保护爱情,也可能会杀死爱情。” 陆珂:“……” 可能对于不婚主义者来说,恋爱中的一切都是约定俗成,愿不愿意遵守,愿不愿意被道德所桎梏,理应是他们自己的自由。 爱不爱是自由,爱多久也是自由。 陆珂原本已经很满足,能和年少时暗恋的人相爱已经花光了这些年所有的运气,理智告诉她应该满足,再进一步可能会后悔。 但始终僵持在原地又会难受。 人是最贪心最复杂的生物,一旦拥有什么,就抑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恋爱会希望结婚,结婚就想生孩子,还想子孙满堂长长久久。 她头脑发烫,特别想问许言臣:“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却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白头偕老的爱情那么难得。渴望经年累月地堆积,尝了寂静,识了昼暖,侵入骨髓,挤占心房。 却仍是望眼欲穿也难以触及的期冀与虚妄。 第62章 官宣 回去给我狠狠地【消音 陆珂:“那七夕总是要过的吧。” 许言臣:“你这样怎么过?我去雇个轮椅推你沿着环城河走一圈?” 陆珂想了一下, 被那样的场景逗笑。 但又觉得遗憾:“这是正儿八经的第一个七夕吧,就这?” 许言臣:“你原来不是连视频都没打算给我打一个?” 陆珂:“那不是怕你担心吗!” 立秋的出现适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她把手里的不锈钢保温桶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里面是玉米排骨汤。医生说可以喝点骨头汤,对骨折恢复有好处。” 许言臣打开饭盒, 没见到半粒干粮:“只有汤?” 陆珂:“我们G市靓女多,就是因为喝靓汤。” 结果她放话放得太早,看到汤就没了胃口:“这不好喝。一股方便面调料勾兑的味道, 上面还漂着油花,没你做的好喝。” 许言臣:“多少吃点,等回A市我给你做。” 陆珂:“那我喝五口。我现在不饿。” 许言臣:“太少了。翻倍吧。” 五口。鸟吃的都比她多。 陆珂:“七口不能再多了!!” 许言臣:“只喝汤不够。” 陆珂稍稍妥协:“再加一块排骨……” 许言臣:“还有玉米。” 陆珂抢答:“一块玉米一块排骨,不然我吃撑了不消化, 晚上睡不着!” 许言臣阴郁了整天的面色终于有了好转。 翳散,雾尽,云生。 三天后,许言臣带陆珂回到A市。 陆珂出发去滇北时还活蹦乱跳, 回来时却不得不坐在轮椅上, 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她的热情和话痨程度。 下飞机时还不忘叮嘱许言臣:“别忘了带我的大行李箱!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纯黑的大箱子内部分成几大格, 一格是当地土特产,一格是剧组签名和导演签名, 最大的一格是在拍摄地旁边的几块山石。因为长得过于好看,陆珂给洗干净了放在行李箱里。 陆珂抱了那个最大的、形状有点像迎客松的山石, 跟许言臣显摆:“好看吧?放在玄关,气派吧?” 许言臣:“怎么还带回来了, 不嫌碍事?” 陆珂:“又不重。而且你看那个最小的, 黢黑黢黑,长得像不像笔托?能给你在书房用,放你的毛笔。这些特产多要留点给叔叔阿姨。” 说到特产,她突然想起滇北那位保镖:“那个话特别多的大叔呢?没一起回来?被解雇了?” 许言臣:“咱们在明, 他在暗。最好见不到他,说明情况安全。” 陆珂:“你讲得就像我是诱饵一样……” 许言臣:“正好你要养伤,没事少出门。” 陆珂:“窗帘是不是也要拉上?对面楼不会有狙击手吧?” 许言臣被她的脑洞说得发笑:“电视剧看多了。” 陆珂养了一个月,终于拆了石膏,许言臣做排骨汤的手艺也越练越精湛。 “你已经喝两碗了。差不多得了,都是嘌呤。”许言臣适时制止她的暴饮暴食,“没事多散步。” “你嫌我胖?”陆珂没喝到,表情悻悻然,“上午导演打电话来了,约明天试镜。但是我现在好邋遢。好久没好好化过妆了,也不知道小裙子还能不能穿上……” 许言臣:“正好。” 陆珂:“嗯?” 许言臣:“《为妇二十年》,原楚三十六岁,不用刻意化妆增肥了。” 陆珂:“你是不是找揍?我这样要是出去能迷倒一群小哥哥小弟弟,你信不信?” “啊……别……”还没说完,唇被强硬地撬开,微凉带着薄荷味的舌攻城略地。 陆珂想要掌握主动权,然而那人却禁锢着她,常年晨跑锻炼出的肌肉强劲有力,能够轻而易举把她压制在沙发上。 她只得伸手搂住他的腰,被吻得七荤八素。 深吻带着点狠意。陆珂却从他因吃醋而失控的动作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甜。 当那人的手划到腰带上时,她有点慌了。 “唔,不要这样……”她语音含糊,迷蒙的眼倒映出那人温和中带着坚决占有欲的眸子。 好像在说:“还敢口嗨吗?下次先掂量掂量后果。” 第二天,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陆珂腰酸腿软,万分疲累,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原来看起来性冷淡的男人,醋意大发时反而更加可怕。 那力度她回忆起来就面红耳赤,她费力而被动地包容他的所有,最后结束时她随口说了句,“那以后多提提其他帅哥给你助助兴?” 许言臣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又拿了个新的套,塞到她手里:“自己撕开。” 陆珂抬手看是什么,恰好和那袋小包装对视:“……” 她为自己开脱:“有的事要可持续发展,细水才能长流,你懂的。” 许言臣:“可持续发展到你去给我安排别的兄弟?” 陆珂实在太过疲惫,把银灰色薄袋子塞到枕头下,敷衍地回复:“不找。只跟你谈恋爱,谈到断子绝孙。” 她困得头疼,一睡就睡到了次日上午。 床的另一侧已经冰凉,床头柜有许言臣留下的便笺:“公司有急事,一会赶回来送你去面试。另:早餐自己在微波炉热一热,粥在砂锅里温着。” 陆珂依言吃了早餐,给他发消息:“我自己去,不用你送,你忙你的。” 出门前,她在玄关处看到那块山石,当初在滇北被人跟踪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她打了个寒战,从抽屉里翻出防狼喷雾和尖针扔进包里。 下电梯时,许言臣的电话打过来:“不是说了我送你去?” 陆珂:“放心,我脚已经好了。” 车库信号有些断断续续,陆珂边走边跟许言臣说着话,渐渐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借转弯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直紧跟着她的步伐。 陆珂压低声音:“有人跟着我。” 许言臣声音冷沉几分:“认识吗?” 陆珂从包里摸出防狼喷雾:“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见脸。身形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大叔在附近吗,我要不要喊一声?” 许言臣:“不用,该出现的时候他会出现,你现在就正常往前走。我在往车库赶。别怕。” 那男人加快步伐,陆珂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大脑一片空白,但本能让她拔腿就跑。 距离越来越近,陆珂大喊:“特种兵大叔!该你了!” 趁对方分神,陆珂拿防狼喷雾对着他的眼睛一顿猛喷。 那人被辣椒水蛰了眼,被闻讯赶来的大叔一脚踹飞老远,口罩渗出血迹。 陆珂伸手拽下他的口罩,一时震惊:“周森?你出狱了?” 周森往旁边呸了口血沫,陆珂恶心得直起身,离他远了一些。 “跟你说个秘密啊。”周森向陆珂抬抬下巴,“你过来——” 许言臣给陆珂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一进来就看到陆珂离那个男人很近。 他快步向陆珂走去:“离他远点!” 周森突然怪笑一声,扬手朝陆珂泼过去。瓶子被大叔麻利踢开,只是周森动作太快,瓶中液体已经撒了不少。 “小心!”许言臣把陆珂拉远,他自己的西装上被腐蚀性液体灼穿了一个小洞。 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珂见许言臣受伤,怒上心头,抬脚对着周森就踹:“你和白瑶一起坐牢去吧!坐到天荒地老!” 周森被带上警车,许言臣和陆珂作为在场的当事者也要去录个口供。 危机解除,许言臣跟陆珂闲谈:“白瑶已经被刑事拘留了,他刚出狱就来找你麻烦,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你还记得之前流传的不雅视频吗?周森和白瑶都出现过。” 那些视频里,出镜率最高的就是季总。 陆珂没工夫听他分析,她弯腰卷起他的裤腿,被那块伤口整得心疼又好笑。 竟然是一颗爱心的形状。 笔录进行得很快,恰好没耽误陆珂的试镜。 大叔开车带陆珂去试镜现场,许言臣开了群视频联系父母,把这边的情况告知。 听说对方拿浓硫酸泼陆珂,许致安额上青筋暴起,明华直接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姓季的不是好东西!看看锦域娱乐的艺人,一个个乌烟瘴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Ash酒吧五毒俱全,我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他们下半辈子就等着蹲大牢吧!” …… 许言臣等明华骂完了,问道:“你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明华:“你妈永远是你妈。” 许言臣:“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 不顺之后是事事顺利。陆珂试镜过关,许言臣公司发展势头迅猛。 九月,《刺梨》大爆,赚了无数人的眼泪,票房破十四亿,成为年度最大黑马。 最难得的是,票房口碑双丰收,不少以点评犀利著称的影评人写了真情实感的小作文,剖析《刺梨》背后的文化现象和艺术价值,尤其是对陆珂在电影中可圈可点的表现交口称赞。 九月末,金棕奖颁奖典礼,陆珂如愿捧回最佳女主角奖杯。 主持人让她发表获奖感言,陆珂停顿几秒,“要感谢的人很多,必须先感谢的是我荧幕生涯的第一个严格的引路人文从野先生。我相信大家都很怀念他,文导的风骨是我们这一行的一个耀眼的精神丰碑。” 屏幕划过不少拍过文从野执导的电影的演员,有人拼命眨了眨眼睛,把泪水憋回眼眶。 陆珂接着说:“还要感谢濯玉导演,以及剧组的同伴和朋友们。最后谢谢爸妈,把我生得这么坚强,这么可爱。希望我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辜负你们的期待。” 她朝台下深深鞠躬:“谢谢你们。” 因为她的这番话,直播页面被刷屏—— “这么坚强,这么可爱!啊啊啊啊啊啊你最可爱!” “感谢岳父岳母!” “为了拍《刺梨》,可可把头发剪得超短,真的把木桂演活了。” “那个老不死的拽着木桂的头发往房里拖,后来木桂自己流着泪拿剪刀把头发剪短了,我看哭了。” “可可漏了什么吧?是姐夫不配拥有排面吗?” 主持人念出大屏幕上的几条弹幕,读到那句“姐夫不配拥有排面吗”,陆珂笑了。 她调皮地眨眨眼睛,眼里闪烁着万千星光:“该有的许言臣当然要拥有,等会专门为他发一条微博。” 主持人:“择日不如撞日,现场发吧,多有意义,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笑声不绝,掌声雷动。 立秋小跑上台,把手机递给陆珂。 陆珂编辑微博的时候,大屏幕和直播上都能看到她所输入的内容—— 陆珂V:批准转正,此号光荣退休。爱你@陆珂的试用期男友 几乎就在下一秒。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响起,全场观众看到了被@到的男主角本人的转发评论。 许言臣V:感谢组织关怀。 这一轮操作让微博几乎瘫痪—— “哇!这是什么老干部爱情啊!令人感动!” “他们大概是彼此的特别关注吧,今夜我是柠檬精。” “我就知道我磕的CP有前途!回去跟我狠狠地【消音” …… 粉丝们的美好臆测只停留在当天晚上。 那晚三分热情三分主动三分激烈一分娇羞,凑在一起,是十分难忘。 第二天陆珂收拾柜台放奖杯,意外在柜子抽屉里发现许言臣的笔记本。黑色硬皮本子,看起来冷硬端肃。 她拿出来打算给他换个地方放,中间掉了一页,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陆珂捡起来,发现那张纸上写的似乎是许言臣的人生规划,从20岁到30岁,职业规划做得细致无比。连业余时间都有安排,每天晨跑,每周读一本书,每月抽一个小时拉小提琴。 最后跟着一句,酌情调整,容后再叙。 可笑的是,整个规划和陆珂毫无关系。 半句都没有提到她。 许言臣在厨房做洋葱煎蛋。 锅里倒油,切了洋葱圈最外圈,扔进去。在洋葱圈里打上鸡蛋。这样煎出来的蛋形状完好,洋葱也没了那股辛辣刺激的怪味道。 这招是陆珂教他的,当时她在看剧本,剧本里有这么一条,便指给许言臣看,让他做来示范。 许言臣第一次示范成功之后,陆珂直接享用了成果,且毫无自己动手的觉悟。 “你不是要学吗?” “拍戏有替身。我可以找个煎蛋替身。” “煎个蛋还要替身你丢不丢人。”许言臣说,“你在尼格尔那时候还坚持自己学尼语,现在怎么越来越倒退了?非要我像文导那样找个竹棍敲你手心?” …… 陆珂把本子放回原处,连带着看自己的奖牌都没那么顺眼了。 许言臣喊她吃饭,喊了三遍才把人喊过来。 陆珂吃饭吃得迅速,没跟他搭一句话。 许言臣本来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性格,但陆珂一言不发,他觉出不对:“你看起来怎么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陆珂心说,就是不高兴,还看起来不高兴。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拱火天才。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许言臣:“放那吧。等会我刷碗。” 陆珂起身太急太气,板凳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许言臣:“你怎么了?” 陆珂:“我犯病!” 她语气太冲,许言臣也放下筷子:“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陆珂:“不能!” 许言臣:“那好。那你就这样带着火气说,我听着。” 陆珂见他这副永远得体永远拿捏一切的样子,心里突然格外委屈。 好像在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狼狈不堪的,一直只有她自己。 她开口时声音低哑:“我要删微博、从公寓搬出去,和你划清界限。” 许言臣完全不明白她怎么了,见她拿出手机要删微博,真有要一条一条实现的样子,他起身夺手机:“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让你太累了?” 陆珂脾气上来,就是不愿意给他,争夺之下手机砸到地上,屏幕碎了。 陆珂心想也不是非要有手机才能删微博,扭头往大门口跑,还是没赶上许言臣腿长,被拦在玄关处。 “到底怎么了。”许言臣抓住她的两腕,攥得陆珂有点痛,使劲挣开,对他又踢又打。 许言臣见她行为举止反常,不再禁锢她,任由她发泄。但陆珂没打几下就停了。 她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听到许言臣问:“嗑药了?” “……” 许言臣:“关于哪方面让你不满意?我的性格?X生活?” 陆珂:“婚姻和未来。” 许言臣:“不是没结婚呢吗?就先愁上了?” 陆珂:“我现在脑子疼,不想闹得太难看。咱们都冷静一下。现在关系先冻结,等我拍完戏再说,好吗。” 她心里清楚,直接问出来就能当场得到答案。 可婚姻是两个人一生的大事。 强扭的瓜不甜,她可以沾着糖吃。 但许言臣会喜欢吃吗? * 《为妇二十年》有一部分的取景地在雅西县城。 陆珂急着到雅西拍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许言臣。 许言臣擦拭陆珂的影后奖杯时发现那个笔记本,里面被撕掉的纸张似乎被人看过,随手胡乱塞回去,不在他平时放的位置。 那一页是他出国之前填的,后来确定要跟陆珂在一起,这部分就被撕掉,重新写了一个版本。 结合那句“婚姻与未来”,许言臣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委屈——她觉得自己没把她放进人生规划里,甚至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是不会改变的不婚主义。 以陆珂那么急的性子,能忍住不向他逼婚,怕是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许言臣把笔记本放进包里,打算订票去雅西找陆珂。 关电视时,一则新闻让他动作停顿。 新闻报道,雅西县城降水量达到600mm,超历史最高水位,附近多处圩坝溃口,大街被洪水淹没,车子被洪流卷走,不少人被困。事发突然,能参加救援行动的都上阵了。来自其他省市的爱心救援队伍和物资都将驰援雅西。 陆珂出现在新闻中,她身上套着橙色抢险救援服,在橡皮艇上中气十足地指挥救人。 许言臣身体僵硬,看完新闻,按了几次键才把电视成功关掉。 雅西。 陆珂在艇上漂了两天,这次在救老人和孩子的过程中,她被卷入洪水中,好不容易抓住小男孩托举上小艇,自己几乎脱力,小腿也被水里尖锐的木枝划伤。 小男孩只有三岁左右,边哭边喊着奶奶。 洪水滚滚,只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被急流卷走。 陆珂歇了口气,打算去救孩子的奶奶。 手臂上突然多了一股强硬的力量,一把把她拉上橡皮艇。 看着几天没见的许言臣,陆珂鼻腔一酸,无助和疲累此刻爆发:“还有个奶奶被水冲走了!” 许言臣穿着和她同样的救援服,他找到医用酒精倒在她被划伤的小腿上:“别担心,我去救奶奶回来。” “哎!!”陆珂叫住他,“危险……” 许言臣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匆忙冰凉的吻:“没事。我水性好。” 他入水不久,一个激浪突然劈头砸过来。 浑黄湍急的洪水肆虐,许言臣的身影越来越远,巨浪过后,陆珂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救援艇上的另一人喃喃:“糟了,这是滚水坝啊!” 陆珂嘴唇灰败发紫,手脚冰凉。 第63章 婚礼 相爱讲究势均力敌。 那人是有多年救援经验的老手, 他拿对讲机汇报了现在的位置和状况,大声说:对!我们的志愿者去救人,被洪水冲走了!人命关天, 速来增援!速来! 陆珂焦急:“蒋叔,现在不能去找他吗?” 蒋叔:“水流太急!你去找他,还没找到他, 咱们艇再翻了!大家都掉水里!有什么意义?” 陆珂急着去找人,可同船的其他人的安全不容她冒险。只能听蒋叔的建议,等支援力量来了再想办法。 但仍难免担忧:“蒋叔,他会没事吧?” 蒋叔答道:“会的。看你们的样子是在耍朋友?小伙子会游泳吧?” 许言臣是H市游泳比赛冠军。 但这是洪水, 不是在游泳馆。 陆珂:“嗯。您刚刚说的滚水坝是不是很危险?” 蒋叔沉默一瞬,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 陆珂知道蒋叔的意思了。目光投向滚滚洪流,“一会您带孩子回去,我跟他们一起去找人。” 救援队很快赶来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距离许言臣失踪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陆珂的心逐渐沉下去, 但她仍不愿放弃希望,天黑之后还在艇上。 这是她这一生度过的最长的夜。 她给陆鸣和许言臣的父母挨个打了电话, 告知现在的情况。 腿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新来的救援队长发现后怒斥:“女同志怎么还在这?她这腿都快发炎了, 来个人把她送走!去找队医打一针破伤风!” 陆珂咬牙拧开医用酒精的瓶子,对准伤口一股脑浇上去。 皮肉一阵激烈烧灼的痛之后, 大脑反倒无比清醒。 “我不走。已经消毒了, 您放心。” “你这囡囡怎么恁固执呢?” “被卷走的是我的爱人,找不到他我活不下去。” 她看着和猛兽并称的洪水,绝望和希望无时无刻不在抗争撕扯,低声:“我真的活不下去。” “天亮都找不着, 现在天黑了,更难。”队长说,“九三年,你蒋叔家的姑娘才三岁半,他让姑娘坐在塑料大盆里,自己去救邻居家的孩子,回头一看姑娘的盆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陆珂:“后来呢?” 队长:“村里的老人说,碰见滚水坝了,难活了。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小一个孩子……蒋叔找了很多天,在十公里外找到闺女的一只鞋。” 陆珂:“那个邻居家的孩子救下来了吗?” 队长:“嗯,他现在就在你面前。” 陆珂曾以为英雄只存在于虚构的电影和小说里。可这些活生生的人告诉她,时势造英雄。 “谢谢您跟我讲这些。”陆珂把手电转向水面,强光投射到很远的地方,“我这人一向遇强则强。我相信他也是。” 天空渐渐变成苍蓝色,里面夹杂几分浅淡的白。 雨停风止,只有呼啸的水声,橡皮艇加快速度,破浪前进。 “前面有个庙,去看看!”有人说。 那座寺庙地势较高,在洪水包围下像一座浮岛。 陆珂的目光中迸发出强烈的祈盼。她想迈步去踏寺庙的门槛,腿脚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如果许言臣在这里,从今以后她愿信神佛。 “去看看啊!”身边的救援队员见她行动滞缓,鼓励道。 太阳升起来了。 听到门口有人声熙攘,有个年轻高大的身影逆光走来。 他身上的橙色救援马甲脱给了奶奶穿,现在身上是她熟悉的黑色衬衫。 经过一夜已经凌乱干皱,但丝毫不能减损他如松如竹的挺拔气场。 陆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盯得她眼眶都痛了。 她先是无声地掉泪抽噎,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委屈,许言臣用冰凉的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怎么了,腿疼?” “疼。走不动。”她扁着嘴,所有的担惊受怕这一刻才得以倾诉和释放。 许言臣把她打横抱起:“破伤风打了吗。” 陆珂:“……别说了,疼呢。” 队长笑,大嗓门洪亮:“不是敢往自己腿上倒酒精吗?那时候没见你喊一声疼。” 陆珂无心和队长斗嘴,她唇色苍白,听许言臣和救援队的人交谈。 原来昨天他在被冲走不久后,找到了一块浮木,后来又发现一张漂着的门板。 陆珂说的那个被水冲走的奶奶,正抱着门板,跟他说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可以一起去寺庙歇脚。 眼下寺庙里有五个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精神头都很足。 陆珂喝了几口水,吃掉救援队给她的巧克力,感觉僵硬的四肢有了点暖意。 队长还在吐槽她在艇上的那些决绝的言语,村民说着这寺庙是月老庙,村里想求姻缘子嗣的都会过来拜一拜。 陆珂闻言神情没有一丝波动,面前却有人蹲下,提醒她:“这里可以庇佑姻缘。” 陆珂没来由地想起艾尔皮斯山上他面无表情陪她挂锁的样子,哑声:“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许言臣:“现在信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被水泡得发胀的黑色金丝绒缎面盒子。 半蹲的姿势,变成单膝下跪。 “这是半年前在尼格尔订做的戒指。” 陆珂惊诧到不敢相信:“半年前?” 许言臣精确了时间:“对。就是百玉兰奖那晚。” 是陆珂错失最佳女主角奖,两人起争执的那晚。 “哪有戒指要订半年的……”她说着,眼睛却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 许言臣打开盒子,露出戒指的原貌:“这你得问黄时雨,她设计得太复杂。我让小陈去催好几次了,前天刚到。” 陆珂:“小陈不是失恋呢么,你还催人家给你催戒指?” 许言臣:“他又复合了,未婚妻到尼格尔随任。前天他听说你来雅西,还取笑我戒指订得太晚。” 陆珂:“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许言臣:“答应吗。” 陆珂:“嗯。” 她伸出手,等着他给她戴戒指。 周围满是祝福声、起哄声,队长拿手机边录颤音边吐槽:“求婚现场啊朋友们!跟日常聊天一样!没见过哪个求婚这么利索,答应得这么快的!” 许言臣已经起身,陆珂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怼队长:“能活着就不错了,就你事多!” 在天灾人祸面前,人的欲望和渴求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能完整地活下来,尽兴相爱,已是福缘深厚。 * 颤音用户基数大,队长最近在直播雅西救援情况,关注数众多,很快有人发现求婚现场的人是陆珂和许言臣。 视频火速被顶上热门。 “哇,求婚了,感动!” “可可和许公子去雅西救援了吗?注意安全啊!” “可可经常做公益的,谁知道她这次怎么自己上阵了。” “女鹅的腿好像又受伤了,心疼。” “哈哈哈哈怼的好,队长听见没有,就你事多。” “队长:你礼貌吗。” 与此同时,雅西官方发布一则视频。 陆珂救了个小男孩上艇,随后被许言臣拉上来,倒了酒精在伤口处消毒。 网友和陆珂同步嘶了一声。 “许言臣好狠的心。” “条件紧急,没办法吧。” “小男孩喊奶奶那一声,我眼泪都出来了。” 提起来的心随着许言臣被洪流卷走再度揪紧。 “这个救人视频和求婚视频哪个在先哪个在后?不敢看了啊啊啊啊啊!” “之前还有人拿许言臣的三等功阴阳怪气,那些人呢,去雅西救人了吗?” “为上次说过的内涵英雄的话道歉,已向雅西捐款一千元。” “要说三观正,还得是明华娱乐。锦域那帮人真的不行,季震霆锒铛入狱,旗下白瑶周森等等没一个好登西!” 视频很快被C国官方转载,同时登陆各台新闻播放。 “眼科CP”成为国民CP,许言臣也因此被官网调侃为“国民女婿”。 洪水终于退去,几人平安返回酒店。 国民老丈人陆鸣坐不住了,他打电话过来问陆珂:“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前还记不记得通知你亲爹一声?” 陆珂开免提:“哎,我爸喊你见家长。” 许言臣:“叔叔。” 陆鸣劈头盖脸一通训:“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仗着会游泳就胡闹!” 胳膊被南闻雅拧了一下,陆鸣轻咳:“叔叔比较俗……人没事就好,下回救人之前先保护自己的安全,不然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许言臣:“知道了,谢谢叔叔。” 陆鸣:“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陆鸣挂断之后,许言臣沉思一阵,拨给盛远川。 “第一次见家长要注意什么?” 盛远川想到第一次见黄爸黄妈的场景,一言难尽:“你确定想学?” 许言臣:“嗯。” 盛远川:“当时我迅速把房间里属于我的痕迹都清除掉——” 许言臣:“嗯?” 盛远川:“然后从二楼顺着管道跳了下去。” 许言臣:“……” 许言臣:“没见到家长面的不算。” 盛远川在电话那端笑了声:“你就那么确定,你第一次能见到家长?” 许言臣似乎就在等他那声笑,“嗯,未来岳父亲自邀请。” 呵,这明晃晃的炫耀。盛远川牙酸:“陆珂不是G市人吗,据说他们那边比较爱吃F市人,你可以给你老岳父逮一个。” 陆珂:“盛学长,我们G市人不爱吃F市人,肉太柴了,我们比较喜欢吃怀双胞胎的女性。” 那边说了句“胎教很重要别吓着我老婆”,随后一片忙音。 许言臣:“你还叫他学长?” 陆珂:“不然叫你?” 她正在翻许言臣刚从行李箱中拿出来的笔记本。还是她去雅西之前在家里看的那个,被许言臣带了过来。 翻过两页空白,是他后来回国写的新版人生规划。 28岁结婚,30岁有第一个孩子,35岁第二个。 45岁之前培养好孩子们的性格习惯,和许太太共同分担育儿问题和家务。 60岁退休带孙子,陪老伴游山玩水。 陆珂:“后来补的?” 许言臣:“回国之后。你没看全。” 陆珂:“你确定你要结婚?我这人很谨慎的,要是以后有离婚风险,我宁愿单身。” 许言臣从箱子里拿出几个本子,在陆珂惊讶的目光中跟她一一介绍。 “购房合同,房主是你,A市学区房,四室一厅,有你想要的oversize浴缸。” “公司股权承诺书,等你签过名,你就是言可翻译最大的股东。” “L国结婚证领取流程,需要准备的资料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陆珂抬手:“你等等。我先确定一下,你打算出国领证?” 许言臣:“这边领过,带你去L国再领一份。” L国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法律规定领证之后不可以离婚。 陆珂一直是行动派,雅西洪灾过后,就跟剧组请了假。 原因大气豪横:“婚假。” 许言臣把A市和L国的结婚证都发到家族群里。 许致安:@许言臣 L国那张需要准备什么手续。 许言臣:爸,你领不了,公职人员不能去L国结婚。 明华:你问这个做什么。又没人跟你领。 许致安放下手机,去卧室问明华:“锦域破产清算,季震霆也付出了代价。你还没消气呢?” 明华戴着老花镜,正忙着看酒店和婚车,头也不抬:“给可可办婚礼重要,其他事别跟我提!” * 婚礼。 陆珂和许言臣都喜欢极简风,在筹备环节不时要打压一下两边家长过于高涨的热情,防止过度铺张、奢靡浪费。 多方商讨、准备之后,终于等到这一天—— 立秋小跑过来,把包放在伴娘坐席,跟旁边桌的骆相闻说:“帮我看下包啊!” 骆相闻:“你最近考研进行得怎么样?” 立秋:“A大初试过啦!” 骆相闻:“恭喜。难走的路快走完了,今后都是康庄大道。” 立秋提裙子:“我得去忙了!回聊!” 骆相闻状似不经意,跟身边神情几次变幻的强伟说:“是不是没想到她这么优秀?” 强伟:“……” 婚礼还没开场,他已经快把自己灌醉了。 新郎的出场方式比较特别。 司仪:“我是新郎大学四年的室友,宿舍乐队鼓手老猫,真的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给他当婚礼司仪。看咱们新郎这个长相,追他的女生从H大排到对面师大,愣是没谈过恋爱。” 又调侃了几句,最后言归正题:“我们宿舍打过一个赌,有录音录像,请看大屏幕。” 那时的许言臣面容比现在瘦削锋利,简单的白T恤黑裤子,坐在桌边。 老猫:“咱们好歹是H大出名的【宿舍乐队】,现在就你一个单身,侯子都有对象了,你不嫌丢份儿?” 许言臣:“我是不婚主义者。” 吉他手侯子挪过来:“怎么能长相攻击我?你们礼貌吗?我才不信许言臣不结婚,要是结婚了怎么办?” 老猫:“那大概是被女施主拐走了,婚礼现场让他唱《情非得已》,要不咱不随份子钱!” 许言臣抬头,冷冷看了眼屏幕:“随便你们。” 音乐声突然响起。台前全亮,大家才看清后面是宿舍乐队。 侯子弹出第一个音符,老猫敲下第一声鼓点。 许言臣从角落处走出,一身纯黑西装,胸前是新郎配饰,低音撞进所有来宾的耳膜:“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台下一阵欢呼,现场的热情越来越高。 陆珂没同意挽陆鸣的胳膊入场,原因是怕他在婚礼现场失控狂哭,造成陆氏集团股价狂跌。 按原计划,陆珂现在应该在台尾,等着司仪说新郎走向新娘。 许言臣之前没跟陆珂说过他会在婚礼现场唱歌,陆珂惊喜又感动,不想等歌停,她举起话筒,眼中带笑,唱着后半部分跟他应和。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她把话筒举向台下,那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和她合唱着这首歌,不知心里又藏着谁,谁又是谁的青春。 动心实属情非得已,相爱却讲究势均力敌。 司仪:“原本是打算搞怪的,怎么就情侣对唱虐狗了呢?怎么就全场大合唱了呢?怎么就这么有情怀了呢?!” 全场轰然大笑。 司仪:“新郎的惊喜发放完毕,新娘这边有没有?” 陆珂:“有啊。” 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陆珂的脸,是她早晨穿着婚纱在化妆的样子。 她调整好摄像机,跟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很开心你们能来参加我和许言臣婚礼。接下来大家会看到一段VCR。我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就是每年都录上几句话。现在,让我们看看高一时期——” 镜头全黑,随后骤然明亮起来。屏幕那端是少女模样的小陆珂,扎着简单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眉梢都是青涩纯真。她凑近屏幕,突然笑了:“嗨,许言臣,我考上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了。中考语文考了那首《送东阳马生序》,我一分都没有丢!让你笑话我!” 高二:“文科太难了,幸亏我选了理科。你有个强大的钢铁脑袋,肯定选的文吧。有不少男生追我,你那边是不是也好多女生追你呢?” 高三她剪短了头发,人明显清瘦不少:“我爸爸说,想你想到快哭出来就去抄满分作文,我把名家散文也抄了。等我来H大找你。” 大一:“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表妹是我室友,现在是我闺蜜!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老天都挡不住的缘分!” 大二:“我没别的问题,就想问问你。你是唐僧吗。” 大三:“我要进娱乐圈了。你躲到南极也没用,只要有电子屏幕,就会看到我。你不喜欢我,那我就烦死你。” 大四,她眼睛红红,鼻尖也红红:“我现在在尼格尔医院病房,你为了救我中枪,现在脱离了危险期,还在昏迷。这是八年来你第一次入镜。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活到一百岁。” 镜头突转,在高原上,背后是篝火和星辰,陆珂穿着略显臃肿的棉衣,顶着烈烈寒风,头发凌乱飞舞,但神情极尽温柔:“我现在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这里偷偷说句,我爱你。” 棉衣换成短袖,又是一年,她录了在民政局拍证件照之前整理衣领的许言臣:“看到这个帅气的男人没有?我的。” 最后的实时视频转播里,小陈登上艾尔皮斯山,找到他们前年挂的那把锁。 一把浅粉天真执着,一把铜灰内敛深邃。 到今天,在婚礼现场,他们才刚刚知晓。 爬山那天她悄悄在许愿锁上写:早日成为许太太。 而他提笔落墨:祝她如愿以偿,心想事成。 原来缘分早已深种,在他们彼此不知情的时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