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疯病我来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反派的疯病我来治(互穿) 作者:一面风情 文案: 段暮遥是丞相嫡长女,自幼便与燕王嫡子订下婚约。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待段暮遥及笄礼一过,二人便成婚。 然,就在段暮遥及笄礼当日,她意外与京都纨绔林空互穿了。 这林空乃是长公主爱子,素日里不务正业倒也不算大事,最可怖的传闻便是他残忍嗜杀。听闻,刑部尚书的庶子,工部左侍郎的养子,还有那大理寺卿新纳的小妾,都死于他手。 段暮遥深觉传闻不可尽信,互穿第二日本想与他好商好量,找个高明的道人将二人换回来。 谁知道那林空不仅不愿意换回来,还将段暮遥的未婚夫一脚踹飞,毁了她的大好姻缘。 段暮遥:“你凭什么踹他?” 林空:“我踹他怎么了?我又没踹死他。” 段暮遥气红了眼,低下头装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你毁我姻缘,败我名声,你让我以后如何嫁人?” 林空轻咳一声:“要不然你将就一下,跟我?” 入坑说明: 1、1v1,he。(本来想说甜爽苏宠,就怕你们不那么认为,显得我不要脸。) 2、男女主双重生,加互穿。 3、又疯又狠又骄又狂的京都纨绔vs娇软小戏精 文案于2020年8.13日留存,9.26日修改第二版留存。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暮遥,林空 ┃ 配角:下一本《女帝被白月光害死后》求收藏 ┃ 其它:下下本《权臣帐中娇》求收 一句话简介:他疯,陪他疯。 立意:人生大事,需冷静对待。凡事多加防备,每走一步,谨慎些总是没错。 第001章 楔子 暮色融融,窗外细雨如丝。 段暮遥一个人坐在听雨楼前,静静等着魏成弘的到来。 今天是他们婚后的第三日,大婚那一日,魏成弘醉的不像话,两个人自然未成好事。 大婚第二日,魏成弘借口教场有事,在外忙了一夜,次日清晨才归。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段暮遥在婚前从未怀疑过他待自己的情意。可如今,大婚已过三日,他始终待自己不够亲近。 段暮遥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两个人这几日总是搭不上话,她一个女儿家,又不好直接去问。 今日傍晚时分,魏成弘终于让手底下的人传了话,让她到听雨楼等着,他说,会给她一个惊喜。 虽是春日里,可段暮遥还是觉得冷。她紧了紧外袍,一边品茶,一边坐在窗前,静静地等着他。 直到清柔的月光透了进来,外面才终于有了声响。 段暮遥本以为是魏成弘来了,可是一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二殿下魏广。 如今京都内外人人皆知,太子身子骨不济,怕是活不过年底。二殿下在其他皇子中年纪最长,自然风头最盛。 当然,魏成弘与二殿下自幼年起,关系便极好。 这几年,魏成弘更是频频与二殿下接触。他在教场训兵的活计,便是二殿下举荐的。 此刻,段暮遥看到二殿下,虽有些错愕,却还是没忘了礼数,盈盈一拜:“给二殿下请安。” 魏广上下打量着她,好半响才伸出手去扶她。 “弟媳不必客气。” 魏成弘是燕王世子,也是皇上的皇弟,与魏广自然是堂兄弟。 不过以二殿下如今的身份,唤她一声弟媳,着实算是抬举了。 魏广扶起她之后,并未将手移开,他细细摩挲着她柔滑的长袖,看向段暮遥的眼神,也渐渐迷离。 段暮遥可是京都第一美人,早年她被送进宫由太后教养的时候,容貌便已然出挑得很。 如今到了出嫁的年纪,更是绰约多姿,端丽冠绝。 尤其是那双含情的眼,真真是风流动人。 魏广肖想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个,算是终于得了机会。 段暮遥察觉到魏广的无礼,惊得退后了几步,忙躬身道:“不知二殿下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魏广早已将门外的人遣散,此刻,他的侍卫更是将门从外面锁死。 他逼近了段暮遥几步,扬起了她的下巴,语气轻佻:“你可知,本王对你是日思夜想啊。” 段暮遥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她想要逃,然而魏广却紧紧攥着她,说了一番让段暮遥心死的话。 “你不必求救,没有用的。你以为成弘为何婚后也不敢碰你?你以为,他手底下的人为何将你引来此地?” 段暮遥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她尤自倔强道:“我不信,你撒谎。夫君他,不会如此待我。” 魏广狂笑一声,反正今夜还长,他倒不急于这一时。 “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我日后不会亏待你。你还可以做你的世子妃,只要本王需要你的时候,你便来这听雨楼一叙即可。” “待日后本王登基,无论是你,还是燕王府,都是极大的荣耀。” 魏广平日伪装极好,朝臣们都说他是难得是贤王。他待自己的王妃也极好,成婚多年,府里除了几个通房,便再无其他姬妾。 连陛下都说,魏广的心性难得可贵。 谁成想,就是这样一个贤王,私底下竟然如此腌臜不堪。 “你休想,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受辱!” 魏广听到她这话,反倒是笑了。 “你啊,还是不懂这其中之乐。你现下喜欢弘弟,可日后漫长岁月,你都要与他朝夕相伴,想想都腻得慌。当年,弘弟看上了我府上的一个姬妾,本王与他兄弟情深,自然不忍看他害相思病,便直接成全了他。” “从那之后,我们兄弟,便有福同享。” 魏广这话着实令人恶心,段暮遥紧握着手帕,咬牙切齿道:“我不信,你撒谎。今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若是夫君知道了,哪怕是拼死,也会为我讨个公道。” 魏广噗嗤一声笑了:“拼死吗?他如今,正在我京郊澄园内,与我的美姬寻欢作乐呢。我成全了他那么多次,而今,我只要他成全我这一次。你猜怎么着?” “他自然是答应了。本王的要求,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段暮遥步步后退,眼泪盈满双眼。 她害怕,害怕这魏广欺辱了她。 她也害怕魏广今日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今日请她来听雨楼的,是魏成弘的心腹正文。 正文是燕王府的家生奴才,对魏成弘忠心耿耿,不会背弃。 再者,邀她来听雨楼的字条,也确是魏成弘的亲笔。 他怎么可以,辱她至此? 他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给魏广? 魏广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 他十分享受这种场景,尤其是美人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让他极度的兴奋。 他狂笑一声,缓缓逼近她:“你放心,今夜过后,你和弘弟还是恩爱两不疑的夫妻。而本王,会对你很温柔的。” 段暮遥咬紧下唇,她死死瞪着魏广,厉声道:“你别过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魏广噗嗤一声笑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啧啧摇头道:“你不会死的,刚刚正文给你端的茶里,有香满楼特制的药。今夜,本王会让你终身难忘的。” 魏广此话一出,段暮遥果然头晕不适,她强撑着眼皮,咬碎了牙告诉自己,一定要清醒。 而魏广对她,是势在必得。 段暮遥自小便由太后亲自教养,一直养到了她成年才放出宫去。 从前是在宫里,他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出宫、成婚,他才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不可能放过她。 就在这个时候,听雨楼下守卫的侍卫被人一刀毙命。 魏广听到动静,正要出门查探的时候,来人便手持一把短刃,直逼他而来。 那人煞气缭绕,刀尖上已沾了魏广的血。 魏广看到林空的那一刻,吓得汗毛倒竖。他知道眼前人是个疯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魏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央求道:“空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空弟,我也是一时糊涂。今日之事,只要你放我一马,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彼时,段暮遥已然被那药物折磨,浑身无力,双眼亦不能正常视物。 她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话,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将魏广一刀毙命。 最后的记忆,已然模糊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他的下摆:“求您救我。” 段暮遥只听到他说:“对不住了,之后一切有我,我日后会待你好。” -- 魏广死在了听雨楼,朝野皆惊。 段暮遥那日去听雨楼的事,却被人压了下来。 林空杀了魏广,魏成弘是知晓的。然而,不知道林空威胁了魏成弘什么,他竟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段暮遥从潇潇暮雨亭出来的时候,窗外细雨未歇。 林空不许她出来,他说让她留在潇潇暮雨亭。无论外面如何惊天动地,他都有办法护住她。 林空也说,会为她安排好一切,之后会带她彻底离开京都。 她并不恨林空,原来曾誓死守护的清白,如今竟也能毫不在意了。 她想要在离开之前,再见魏成弘一次,她想要问问,他为何会如此对她? 可等她再见到魏成弘的时候,他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他对她拔剑相向,逼着她交出青龙令。 段暮遥尤记得,幼年时,魏成弘便对她说过,要一辈子保护她。 她还记得,他不许旁人欺负她,他会永远将自己护在身前。他说日后若是娶了她,一定待她好,他说他这辈子,有她一人足矣,到死都不会纳妾。 “这么多年,你都是在同我做戏吗?我们四岁一同进学堂,你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接近我吗?” “魏成弘,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我以为你与旁人,我也以为,你娶我,不是为了我手中这块青龙令。原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听着她泣血之语,魏成弘有片刻儿失神,然而很快,他便再度拿剑对准她:“交出青龙令,我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一命。” 段暮遥并不看他,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告诉他:“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交出青龙令。” 魏成弘终究是发了狠,一剑贯穿,毫不留情。 大雨倾盆而下,段暮遥倒地的那一瞬,忽然想起了前夜种种。 记忆仿佛突然回笼,她忽然想到了林空。她忽然想起他问她,你可会怪我? 她走时,似乎还未来得及告诉他,我不怪你。 那夜旖旎回荡在脑海,她不后悔。 那时神思混沌,她只是,记不太清林空的样子了。 浑身的气力渐渐抽离,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好像闻到了林空身上那清淡的梨香…… ------ 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了一下,其实就是加个楔子,改动不大。不过刚开文,看过的人也不多。如果有看过的小宝贝,非常抱歉,再看一次。 么么哒! 第002章 重来 子时将过,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轰隆隆的雷声盖过了外面的人喧马嘶。 段暮遥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束缚住,眼睛蒙着的黑布将她的额角勒出了道道红痕。 对方下手极狠,嘴里的麻布已经呛进了她的嗓子眼,搅得她胃内翻腾,吐又吐不出来。 段暮遥难受至极,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尤记得前世经历这番场景的时候,她哭是因为害怕,害怕那些人伤害她,更害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今,她想清楚眼前场景之后,倒也不那么害怕了。 再忍忍,两刻钟之后,自会有人来救她。 段暮遥没想到自己有这般机遇,居然还能重活一回。 眼下,她回到了天和十四年的中秋。 中秋宫宴之上,段暮遥的膳食里被人动了手脚。之后,宫里遭遇了刺客,将她掳走。 这群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她手中的青龙令。 母亲活着的时候,便告诉她,她是这一代青龙令的主人,除非是死,否则誓要护住青龙令。 令在人在,令亡人亡。 段暮遥的外祖父,曾是名满天下的护国将军姚忠。姚将军膝下唯有一女,便是段暮遥的母亲姚青璇。 当初,今上也想娶姚青璇入宫为妃,可段暮遥的母亲不愿,便嫁给了当时的寒门状元郎段柘。 段暮遥四岁那一年,便被接进宫中,她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 好听点是因姚青璇身子骨不济,得太后垂怜,才由太后亲自抚养。 不好听点,就是皇家想要将她锁在深宫为质。 段暮遥的母亲病故之后,段暮遥便成了青龙令的主人。 也就是在那一年,太后将她许给了燕王嫡子,魏成弘。 魏成弘与段暮遥青梅竹马,是自幼的情分。段暮遥生母早亡,父亲待她始终冷冷的。 那些年在宫中如履薄冰的日子,唯有魏成弘与她相伴。 那个时候的段暮遥还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 可现在的段暮遥却知道,她曾经自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窗外狂风骤雨未歇,厮杀声与猎猎风声混杂,本该心惊的场面,段暮遥却冷静异常。 少顷,她身后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林空便已然将她口中的麻布摘下,随后,他从鞋里掏出一根银针,去解她脚上的绳索。 段暮遥这才想起,当初,和她一起被绑来的,还有白虎令主林空。 那群刺客,最失策的地方,便是将林空一道绑了来。 林空乃长公主独子,其父便是第二代白虎令主林默。 只可惜,林将军在他四岁那一年战死沙场。许是感念林将军恩德,今上对林空很是照顾。 因着太后和皇上骄纵,林空的性子便被养得无法无天。 这京都内外,无人不知林小公子的“美名”,莫说是达官贵人,就连皇子们见到林空都得绕路走。生怕惹了这位疯子不高兴。 毕竟,谁要是在林空手底下吃了亏,今上定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搞不好,林空再反咬他们一口,那才是倒了大霉。 当然,更让人惊惧的,便是这京中对林空的传言。 传闻说,林空残忍嗜杀。刑部尚书的庶子,工部左侍郎的养子,还有那大理寺卿新纳的小妾,都死于他手。 之所以会有这等传闻,是因这三人死状凄惨,皆是被短刃毙于眉心。而这林空,最擅用的武器,便是短刃。 传闻终究是传闻,没有证据,也不能轻易判了他的罪。自然,林空也知那群人背后在议论什么,可他并不在乎,任由那群人肆意揣测。 林空自幼便被长公主送到宫外学艺,他学了一身极邪的功夫,与京都这帮将门子弟的招数全然不同。 听说,林空的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毒王,除了教林空一身邪功之外,他还将林空从小泡在毒罐子里。 所以,即便是他和段暮遥一道在宫宴上着了道,以他那百毒不侵的身体,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林空动作倒是快,片刻儿的功夫,段暮遥手脚上的绳索便已被打开。 当他将她眼前黑布摘下的那一瞬,两个人皆怔住好一会儿。 上辈子的时候,除却最后那一次,段暮遥也是见过林空的。只不过,因他名声远扬,段暮遥那个时候,并不敢仔细瞧他。 莫说是她,京都内外的世家女,皆不敢与他对视。 说来也是讽刺,这还是段暮遥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离他这样近。 这一次,她倒是看了个清楚。 原来林空竟长得这般好看。 他五官精致,容颜若画。他似乎不怎么笑,胜雪的肤色,衬得他气质更加的清冷。 段暮遥与他对视的时候,根本就捉摸不透他的情绪。他似乎天生就能给人带来一种威慑力,凛凛目光硬是逼得段暮遥挪开了眼。 眼下,他们两个之间,并无任何交集。他对她,应该也是不熟悉的。 林空盯着段暮遥额角的红痕看了会儿,这才起身去看外面的情形。 段暮遥上辈子不敢去看外面的厮杀场面,即便是被人救下来,也始终闭着眼睛。 这会儿,她倒是大着胆子,跟着林空一道往前看。 眼下,外面有两拨人厮杀,皆是刺客,都是为了争抢青龙白虎令而来。 正因如此,这会儿倒是没人管他们两个的死活。 林空在她耳边提醒:“待着别动,闭上眼睛。” “死人,没什么好看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清冷无波。 段暮遥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从靴里抽出了毒针,似乎就是须臾之间,外面的人便瞬无声息。 毒针正中眉心,十几号人,全部殒命当场。 段暮遥惊得抓紧了裙摆,手臂不自觉地颤抖着。 上辈子的时候,这群人皆被二殿下带人剿灭,而与她一道被绑来的林空,早在二殿下到来之前,便已悄然离开。 这一世,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林空竟还会来管她的死活。 重活一世的段暮遥,自然知道那二殿下是什么人。 想来,今夜这场局,与二殿下也脱不了干系。 其实细想想,宫宴之上,饮食皆被层层管控,哪那么容易中招。 除非,是皇宫中有内鬼。 今上早早便立了太子,可太子虽然宽厚仁德,身子骨却弱得很。 他常年靠着药罐子过活,十二岁那一年,便有神医断言,怕是活不过二十二岁。 先皇后膝下唯有一子,若太子病故,二殿下便成了最佳的皇位人选。 如今东宫尚在,二殿下便已是党羽林立。 自然,二殿下除最年长外,他还有一个极大的优势,便是他是第三代的朱雀令主。 当年,皇上为了将四令主收拢,纳了二殿下的生母入宫为妃。 二殿下自然而然,便接过了朱雀令。 这四大令主,乃是先祖所留。当年,先祖之所以夺下这江山,便是靠得那汹涌诡谲的阴兵。 夺得江山之后,为保万世昌平,他将令牌一分为四,召当时的四位虎将分别掌管。 所以,江湖上便有了夺四大令,便可得天下的传言。 这青龙令在段暮遥之手,白虎令为林空所掌,朱雀令主便是二殿下魏广。 至于玄武令,至今下落不明。 只是二殿下没有想到,他本想趁此机会,逼迫林空和段暮遥交出令牌,殊不知,半路又杀出另外一伙刺客。 奸计没有得逞,二殿下便装了好人,带人来救段暮遥。 上辈子的时候,二殿下将她救出,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看你安好,本王也终于可以同成弘交代了。” 那个时候,段暮遥对二殿下还十分感激。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可怜。 这一次,段暮遥并未看到魏广。 因为林空已经朝着她伸出了手,他说:“跟我走。” 段暮遥仰着头看向他,他马上的丰姿潇洒俊逸,有那么一瞬,晃了段暮遥的心神。 见她反应迟钝,林空的语气已然冷了几分:“我说,把手给我。”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段暮遥打了个寒颤。 段暮遥颤巍巍地将手臂抬起,而那林空似乎已然没了耐心。 他直接拦腰将她抱起,策马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段暮遥的父亲段柘,读zhè 第003章 他有疯病 说来惭愧,段暮遥活了十五年,都没骑过马。 宫里的皇子公主,乃至皇亲贵族们,各个马上功夫了得。 莫说别人,就说魏成弘,他就是六岁开始上马背。 段丞相虽说是个文弱书生,可段暮遥的母亲却是将门虎女,功夫了得。 历代令主,都是将门出身,功夫各个都不差。偏偏到了段暮遥这,自幼便被送进了宫中,莫说是骑马,她连慈宁宫的大门都不怎么出。 有人说,宫里的孩子都不好养活。所以,连带着段暮遥身子骨都不好。 虽说不像太子殿下那般,日日都要泡在药罐子里。可她也是几日一小病,数月一大病,头疼脑热,几乎就没被落下过。 此刻,她被林空拥在怀中,猎猎风声顺耳划过。原本的惊惧,也被极致的好奇和兴奋取代。 原来在马上,是这种感觉。 真好啊。 段暮遥勾起了嘴角,忍不住笑了出来。 估摸着是她的情绪没掩饰住,耳边便传来一道清冷之音:“还能笑得出来,不怕死?” 段暮遥面上的笑意骤然收敛,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再动。 身后的男人似乎很享受她刚刚那副表情,好像只有她害怕了,他才会高兴。 “知道害怕才好,人嘛,永远都不能放松警惕。就比如我,上一刻还想救你,没准下一刻,就想弄死你。”这话一出,林空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她痛得失了声,连叫都叫不出来。 只要他再用点力,这腰侧的骨头,估计就要被捏碎了。 身为青龙令主,自幼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段暮遥不想再死了。 她好不容易,才又活一回。 等到段暮遥恢复些气力,才终于伸出小手,去掰他的大手。 “求你……”段暮遥终于能听到自己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那声音带了些仓皇无助,还有些羸弱可怜。 林空还是握住她的腰身,虽未松口,力道却小了一些,他低着头,凑近她的脸颊问:“怕我?” 这个姿势,是极其暧昧无礼的。 然而,段暮遥此刻惊惶无措,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不…怕…”她小声说着,浑身上下却颤抖得厉害。 林空忽然笑了,他觉得她这副表情很好玩。 “哦,原来不怕我。” 他明明是在笑,可是声音却阴恻恻的,仿佛那地狱的恶鬼,没来由便让人头皮发麻。 “怕!我怕的,你饶了我。” 承认害怕,原来也没那么难。说出这句话之后,段暮遥眼泪都落了下来。 见她哭了,林空才渐渐收敛,他手掌的力道渐小,却还是攥得她死紧。 不知行了多久,段暮遥看着周遭并不熟悉的景色,才终于想起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 然而,她的问话并没有得到答复。 林空似乎,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周围的越来越静,行至丛林深处,竟不知为何,连鸟兽虫鸣声也不可闻。 历来,四大令主及其传人,都没有长寿的。哪怕是林空的父亲林默,段暮遥的母亲姚青璇以及外公姚忠那般厉害的人,要么便是战死,要么便是被人刺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是四大令的传人,便要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 段暮遥想及此,忽然紧张地去抓林空的手臂,纵是她没有半点武功,却也察觉出这附近似乎不太对劲。 万幸,林空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并没有推开她。 他一只手搂紧着她,另一只手一扯缰绳,扬声道:“阁下既然到了,就滚出来。躲躲藏藏,可不是君子所为。” 树影颤动,忽有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者将自己包裹个严严实实,段暮遥只能听到他低沉压抑的声音传来:“可笑,林大公子竟然也懂君子之道?” 林空眉眼弯弯,隐约像是在笑:“懂啊,怎么会不懂?我这人虽然也做了不少坏事,可我若是想要抢什么,从不背地里抢,一般来说,我都当面抢。” 来人倒是嗤笑一声,他长剑出鞘,对着林空道:“那好,今个我也在你面前做一回君子。青龙白虎令留下,我留你二位全尸。” 那人疾若迅风,段暮遥只眨眼的功夫,剑光凛然而至。 林空双手环抱住段暮遥,向后一躲,右脚长靴踢过去的刹那,数枚毒针瞬势飞出。 一众黑衣人,虽已倒下大半,可为首者似乎早有准备,他避其锋芒,手执长剑直冲段暮遥而来。 林空将她护得紧,那人纵使武功再高,三招之内,也未曾近身。 可他的剑太快,段暮遥的裙角被削掉大片。 碧色轻纱随风飘下,挡住了林空半边视线。 就是此刻,那刺客长剑一挥,剑光又是对准段暮遥而来。 段暮遥惊呼一声,转过头扑到林空怀里,紧紧抱住他。 似有液体顺着脖颈滑落,段暮遥大脑一片空白,以为那是自己的血。 她想,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 大片青丝被斩落,林空见那人有意伤怀中人,便瞬间发了狠。 他一手揽住段暮遥,一手从靴底抽出短刃。 对方似有防备,可躲过林空这一把短刃,他却突然变出另外三把,直奔那人而去。 其中一枚正中眉心,另外两枚径直穿过为首者的掌心。 为首者当场毙命,其余的人要么死要么逃,无人再敢靠近林空半步。 段暮遥紧抓着林空的衣摆,直到他策马前行之后,段暮遥才意识到,她得救了。 刚刚打斗之时,她是面对面抱着他,这会儿骏马疾行,她也没办法将身子转回去。为了不掉落马下,她只能紧紧攥着他。 生死攸关,也顾不上男女大防。 段暮遥对城外的环境并不熟悉,除了宫里,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不敢出声问林空这是哪,就算是他说了,她也未必知道。 不知过去多久,林空终于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段暮遥暗自松了口气,她本以为是到达了目的地,可当她将手臂抽回,侧头看过去的时候,竟发觉他们竟站在悬崖边上。 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两峭绝壁之间,似有千丈之深。 段暮遥似乎还能听到崖下激流拍打礁石的滔滔之声。 林空似觉察到了她的颤抖,他轻嗤一声,俯首看她:“怕了吗?” 段暮遥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角,低声央求:“咱们,快些回去吧。” “回去?后方并无退路,回去,就意味着等死。”他的声音冰寒至极,段暮遥离他这样近,只感觉到他周身的煞气直逼而来。 段暮遥颤声道:“那该如何?总不能就这样等死?” 林空这才缓缓看向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地问:“你怕死吗?” 段暮遥咬紧下唇,如实回答:“我不想死。” 他又是轻呵一声,段暮遥根本摸不准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接着,他伸出手,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那如果,我要求你跟我一起死?你愿意吗?” 段暮遥眼眶微红,她盯着面前这张如玉容颜,却一阵惊心。 他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林空本来就是个疯子,京都内外,不少人都说他有病。 倒不是骂他,他好像真的有病。 自林空幼年起,长公主殿下为了让儿子顺利长大,也为了让他安然接下白虎令,便狠下心,将他送到无剑山庄,让江湖人教养他。 那无剑山庄的庄主寒绝,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疯颠道人。 他一身邪功,擅用毒和迷魂术。当然,段暮遥还听说,这人还会点其他邪门的本事。江湖传闻,说寒绝的母亲并非是人类,而是狐妖。 不过,最后这个传闻过于匪夷所思,毕竟谁也没有真的见过妖怪。故而,这个暂且不提。 且说说这长公主,倒也真的狠得下心。林空四岁那年便被送到了无剑山庄,被寒绝收做关门弟子。 寒绝为了让林空强大起来,不仅将他泡在毒罐子里,还将他与猛兽囚于一笼。 这些事,在皇宫里不算什么秘密。林空六岁生日的那一年,皇上派人去无剑山庄,希望将林空接回京都,小住几日。 然则,当初一共派出三人,只有一人生还,其余两人,还未等入那无剑山庄,便被寒绝养的猛兽扑死。 另外一人,曾亲眼看见寒绝将林空与恶狗关在一个笼子里。 太后心疼,哭着央求长公主将林空接回来。 然而,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肯,她只说,只要寒绝弄不死林空,随意他怎么教。 故而,如今被寒绝养大的林空,也是疯得不轻。 他是不是真的想死,段暮遥不知道。可是段暮遥好不容易能重新呼吸新鲜空气,她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她只好软下声音,哭着求他:“求你……咱们明明都可以活下去,不要死,好不好?” 段暮遥想,也许眼泪对他有效呢。就在方才,她哭着求他的时候,他都没再吓她。 可这一次,她的哭声只让他蹙紧了眉头,他冷冷道:“憋回去!” 段暮遥吓得噤了声。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你这么弱,只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死啊。”段暮遥终于冲着他吼了出来。 当然,是她自以为的吼。 她的声音始终柔柔弱弱的,毫无任何威慑力。 眼前人忽然轻笑一声,他揽住她柔弱无骨的腰身,纵身跃下了悬崖。 ------ 作者有话要说: 段暮遥举手示意:“我有遗言。” 林空:“说!” 段暮遥:“我不想死。” 林空:“换一个。” 段暮遥:“呜呜,我想活。” 林空:“晚了。” -全(kai)文(wan)完(xiao)。 第004章 互穿 段暮遥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她梦到娘亲还活着,她还梦到小时候,外公给她做了一个小木马,坐在木马上晃悠晃悠,特别好玩。 后来,她又梦到自己被接进了宫中,跟三殿下,四公主,还有魏成弘一起上学堂。 她虽不是皇亲,可宫里人待她都极为客气。 就连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见了她,也会毕恭毕敬地喊她一声段小姐。 人人都知道她为何入宫,可因着她是养在太后膝下的,所以她格外“受宠”。哪怕是几位公主,也没有与她交恶的。 好多人都羡慕她,就连段暮遥的庶妹,都说嫡姐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可只有段暮遥自己知道,宫里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 她谨小慎微,不敢有一步踏错。 太后和皇上不喜她学武,她便只能跟着宫女们学习女红。 宫里规矩繁多,她住在慈宁宫,只能跟着太后一道用膳。 太后信佛,过午不食,慈宁宫的小厨房自然也不会单独给段暮遥做晚膳。 有的时候,段暮遥很饿,便只能忍着。可次日早膳,她亦是不敢多吃。 只有宫人夹到她跟前的菜肴,她才可以用。 有一次实在饿极,段暮遥偷偷吃了几块糕点。 第二天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发现,还罚她跪了两个时辰。 母亲在世的时候,会经常往宫里送钱,也会替她打点。母亲走后,父亲从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她在宫里的月钱不够用,每每饿了,便只能强忍着。 那个时候,只有魏成弘会对她好。 每次下学,他都会在怀里偷藏一些宫外的糕点,吃食,还有宫外的小玩具给她。 段暮遥对宫外所有的认知,都是魏成弘教给她的。他们是自幼的情分,魏成弘那个时候才九岁,便已经同她极为亲近。 那许多年,段暮遥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情意。 他伪装得那样好。 果然,母亲说得对。 这世间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不知为何,梦中魏成弘的脸,忽然变成了林空的脸。 他照旧还是那张让人看一眼就会害怕的脸,可他却跟自己说:“这个世界上,你谁也不要信任,包括我。” 林空还说:“段暮遥,你不是不想死吗?那就好好活下去啊。” 最后一句,似乎格外清晰,清晰到仿佛他是在自己耳边说的:“要不然,你嫁给我吧,反正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 段暮遥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额角的汗水,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那是个梦,还有,她也没死。 林空那个疯子,居然敢带着她掉下悬崖。 那现在这是在哪?她被林空带到什么地方了? 段暮遥看着这陌生的房间,急唤了一声:“有人吗?” 这低沉的男声一出,把段暮遥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还不待等她反应,外面的人听到动静,顿时鱼贯而入。 这些人,段暮遥一个都不认识。 为首的是个嬷嬷,她缓步上前,没敢太靠近段暮遥,只是笑着问:“小侯爷醒了啊,老奴已经派人去叫殿下了,厨房里的鸡汤已经熬了两个时辰了,小侯爷要不要喝点?” 小侯爷?哪个小侯爷? 段暮遥急忙道:“快给我拿个镜子过来?” 老嬷嬷愣了一下,亲自去拿了铜镜给她。 看着镜子中这张脸,段暮遥好半响都来不及反应。 这不是林空吗? 她怎么变成林空了? 该不会,昨晚那个疯子真的带着她一起死了? 但是,有一个没死成,身体留下来了?留下来的是林空的身体,段暮遥的灵魂? 难道林空那厮,遭报应了?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唏嘘。要知道,算上这一次,她可是重活了第三回 了。 段暮遥放下了镜子,看着面前的嬷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何年何月何日?我这是在哪?你又是谁?” 老嬷嬷颇有些担忧地看了林空一眼,随后便冲着身侧的丫鬟道:“快去催一下太医,就说小侯爷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 老嬷嬷这边刚吩咐完,长公主殿下便缓缓走了进来。 长公主似乎对林空淡淡的,看到她醒了,也只是抬了抬眼,道:“吾儿醒了。” 长公主殿下,段暮遥还是认识的。她本能的要起身给殿下行礼,可却被长公主伸出手按了下去。 “你刚醒,不必起来了。” 老嬷嬷看着长公主欲言又止,这才缓步上前,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 长公主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听完老嬷嬷的话,她似乎并不担心,反而是冲着段暮遥说:“你昏睡了一夜,这才刚醒。之前在宫宴上遇到刺客,你带着暮瑶那丫头逃命。府里的人,是在断痕崖下找到你们的。这是你的房间,这位是徐嬷嬷,是你的奶娘。” 说完这些,长公主忽然看向了她,轻飘飘又是一句:“记起来了吗?” 段暮遥盯着这张华贵的面容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素日里,长公主进宫的时候,对宫里的皇子公主,乃至皇孙和世家子弟等,都十分柔和亲善。 万不成想,她私下里和儿子竟是这般相处的。 长公主也不看他,只是转过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留住这条命,已是万幸了。摔坏了脑子,让他短暂的失去一些记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段暮遥心想,真好,人家长公主都替她解释清楚了,省了不少麻烦。 果不其然,长公主似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他:“知道本宫是谁吗?” 屋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老嬷嬷也紧盯着段暮遥,生怕侯爷脱口便说不知道。 “知道,是母亲。”段暮遥低声回应。 长公主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恩,认得亲娘便行。本宫看她,没什么大事。” 这话像是对老嬷嬷说的,老嬷嬷显得比长公主还要紧张:“殿下,老奴见侯爷脸色也不大好,神色也不对,已经派人去催太医了。” 长公主又是平淡地点了点头,起身道:“让空儿好好休息吧,屋内伺候的人,减半。外面留两个得力的守着,屋内留两个就行,徐嬷嬷你来安排。吾儿喜静,让她好好休息,别打扰她。” 徐嬷嬷点头称是。 见长公主殿下要走,段暮遥急唤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这才缓缓转头,问她:“怎么?还有何事?” “段……家那个,如何了?” 既然她变成了林空,那么林空又去哪了?去她身体里了? 长公主道:“昨夜将你们寻回来之后,未免追兵追杀,路上再出什么差错。本宫已经自作主张,将人接回了府里医治。今晨起,已经通知宫里来接人了。” 段暮遥沉吟稍许,忽然要下床。 老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哎呦,小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段暮遥忙说:“我去看看她。” 长公主微一定身,转头看她:“这可不行。人家是女儿家,跟着你逃命,消失了一夜,已然是有损名节了。本宫眼下愁得很,你却还要去添乱。” 徐嬷嬷也劝道:“是啊侯爷,确实不方便。” 段暮遥这才看向了徐嬷嬷,问道:“他情况如何了?醒了吗?有没有伤到哪?” 徐嬷嬷见林空这般关心那段暮遥,下意识看了长公主一眼,随后这才小声道:“太医说,没有生命危险了。” 徐嬷嬷这方话音刚落,下人便来通报:“殿下,燕王府那边来人了。” 长公主似乎早有准备,她轻嗤了一声:“我就猜到燕王府那边沉不住气,走吧,过去看看。今日,还有的应对呢。” 长公主由下人扶着出去了,可是段暮遥却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她也要跟着去看看。 想及此,段暮遥起身穿了鞋。 不知道为何,虽说是跳了崖,可这身子骨却没有半分不适。 不仅没有不适,她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有浑身的力气使不完。 这就是身为男人的感觉吗? 好像也还不错。 徐嬷嬷见她下了地,便忙上前道:“侯爷这是要去哪?您身子还没好。” “已经大好了,你偷偷带我去前厅,我想看看燕王府那边怎么说。” 徐嬷嬷还在犹豫,段暮遥便侧过头微微看了她一眼。 她发誓,她就真的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便把这屋子里另外两个丫头吓得跪了下去。 徐嬷嬷到底还是老人,强自稳住心神后,这才道:“是,老奴带您过去。” “是偷偷过去。”段暮遥纠正她。 徐嬷嬷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前厅走。 眼下,前厅内,燕王妃和燕王世子魏成弘都来了。 魏成弘看到长公主行了礼之后,便忙开口问:“姑母,遥儿如何了?” 长公主声音不咸不淡的,对待魏成弘也不热切,她抿了口茶,这才慢悠悠道:“还活着。” 燕王妃并未觉得长公主这话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松了口气。 随后,燕王妃首先开口道:“那这人,还是由我们接回去吧。暮遥这孩子出了事,我们家弘儿急得一晚上都没睡。” 长公主轻睨了魏成弘一眼,倒是没开口放人:“本宫已经给宫里去了消息,暮遥而今,还未回到丞相府去,那便是母后跟前的人。既然是要接走,自然得由慈宁宫的人接走,本宫才放得下心。” 燕王妃脸色微微变了变,语气便也强硬起来:“长姐这是要霸着人不放了不成?您可别忘了,过几日上巳节,便是暮遥的笄礼。这笄礼自然是要回丞相府准备的。笄礼一过,暮遥便是我燕王府的人了。” “既然早晚是一家人,我和弘儿过来接人,便没什么不可。” 长公主说话声音还是淡淡的,与燕王妃的焦躁相比,长公主倒显得冷静极了:“既然早晚是一家人,王妃便更加不该急在这一时。人是我们空儿救回来的,长公主府自然不会对她如何。本宫自然不想,刚刚救回来的人,出了长公主的大门,便出了事。那样的话,本宫和皇兄,也没办法交代。” 燕王妃顿时冷了脸:“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母子两个,还能害段暮遥不成?” 长公主沉默不语。 燕王妃见她如此,更是气急攻心,她忽然站起身,冲着长公主便道:“长姐,段暮遥与你的儿子消失了整整一夜。我们家弘儿今晨来接她,就是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殿下这般左拦右阻,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长公主轻笑了一声:“人是在宫宴上丢的,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如今,等慈宁宫的人来接,才是上佳之策。王妃这么急着将人带走,本宫倒是也想问问,你安的是什么心?” 燕王妃气急,她正要站起身与这长公主争论一番,外面的人便通传道:“殿下,是段姑娘过来了。” 隔间偷窥的段暮遥听到这个声音,也急忙朝着门边看去。 果然见那“段暮遥”由府里的下人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往前慢吞吞挪动着。 段暮遥看这副情形着实吓了一跳,她想,怎么摔得这么严重,看这情形,路都走不稳了。 燕王妃看了魏成弘一眼,魏成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接:“遥儿,你这是这么了?” 魏成弘看样子都要急哭了。 林空不动声色地甩开了魏成弘的手,由下人搀扶着落了座。 魏成弘还是殷切地站在他身边,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仿佛他是真的爱段暮遥,爱到了骨子里一般。 林空却并不看他,只是低头咳了一声,冲着燕王妃和长公主道:“臣女身子不适,不能给王妃和殿下请安,还望恕罪。” 段暮遥这回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林空了。若换做是她或者其他人,只要还能站起来,便不会这么不守礼数。 京都内外,这般狂傲的人,也就只有林空一个了。 长公主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未在意。燕王妃打量着她这个样子,一时间倒也没说什么。 魏成弘最先道:“遥儿,你担心死我了,若是你出了事,我怕是也不想活了。今晨,我听到消息便急急忙忙赶过来,母妃也很担心。我们一起接你回去。” 林空看样子虚弱极了,他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便要倒下去。 “多谢王妃和世子美意,我怕是不能跟你们回去。” 燕王妃拧眉看向他:“为何?” 林空道:“王妃也看到了,臣女这身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未免耽误世子,这婚事还是找机会退了吧。” 燕王妃神色缓和了稍许,冲着他笑了笑道:“你放心,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想尽办法也能治好你。” “治不好了,臣女就要死了。臣女不愿误了世子终身,自会跟皇上请命,退了这门亲。” 燕王妃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还能说明白话,便起身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弘儿那么喜欢你,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好了,长公主殿下这向来清静,你在这多加打扰,也不合适。” 长公主倒是开了口:“无妨,没什么不合适的。” 燕王妃偷偷翻了个白眼,走近了林空道:“好了,遥儿,跟我们回去吧,咱们才是一家人。” 林空轻飘飘看了燕王妃一眼,终是放了大招:“王妃,臣女有难言之隐,实在是不方便细说。不过这亲,是无论如何都得退的。” 魏成弘听到这话便变了脸色,他从“段暮遥”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中想到了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惊诧道:“难道你和林空之间发生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林空:既然你是这么理解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OK了,修改完成。这章上午发过了,因为修文(修一整天,嘤嘤嘤),所以前面加了一章,这章就顺延到第四章了。看过的宝宝再看一遍,非常抱歉。) 第005章 戳穿 段暮遥在隔间也惊了一瞬,她努力回想着昨夜的事情,除了在马背上不得已而抱着他,其余的时候,他们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 总不能连上辈子的,都算上吧? 掉下悬崖之后,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按照长公主的说法,长公主府的人,是在悬崖下面发现他们的。纵然这林空有万般能耐,也不会在那种情形之下,对她做出些什么。 何况,她知道林空不是那种色迷心窍的人。 眼下,魏成弘的表情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他静静地等着“段暮遥”解释,可林空却低着头不说话。他还故意抬头看了魏成弘一眼,那表情隐忍至极,含泪欲下。 魏成弘都不会说话了,他足足倒退了两步,冲着厅内的丫鬟婆子们吼道:“都杵在这做什么,全都滚出去。” 徐嬷嬷始终陪在段暮遥身边,听到里间的话,她也偷偷打量自家小侯爷的表情。 然而,段暮遥只是贴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并没有在意徐嬷嬷。 段暮遥自然也想退了这门亲,为此,她自打知晓自己重生之后,便一直绞尽脑汁想办法。 可是,她看这林空似乎也有破坏她婚事的念头。 眼下,她是小侯爷林空,对方才是段暮遥,那边想做什么,她全然不知。 她只能在心里请求着那个疯子,多少为自己着想一点。 罢了,静静瞧着吧,他大概也不是为别人着想的人。 段暮遥轻叹一声,继续听着那边的动静。 魏成弘这个时候,已经蹲下了身去,看着林空,尽量压着他的情绪,软声问:“没事,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紧,遥儿,你别急,慢慢跟我解释。” 燕王妃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她紧抓着手帕,侧目看了长公主一眼。 见长公主那副风轻云淡的德性,她心里的火都要冒出来了。 林空轻叹一声,那神情跟高座上的长公主如出一辙。 人家就是不说话,急死你。 燕王妃叹息一声,起身道:“罢了,弘儿,段姑娘受了惊讶,怕是说不出什么来。咱们带她回去,路上再慢慢解释。” 燕王妃说完便去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还在品茶,索性直接起身将魏成弘拽了起来,冲着他小声道:“将人带走吧。” 魏成弘应了一声,正要去拉林空,林空却猛然推开他,出声道:“只需再等上一会儿,太后自然会派人来接我回宫。眼下,不劳世子和王妃费心了。” 燕王妃顿时急躁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弘儿与我,还能害你不成?” 林空淡淡道:“臣女方才说过了,这亲事,我会亲自到皇上跟前退掉。既然臣女与世子就要退婚,便不该与王妃世子一路回去。多谢王妃和世子好意,臣女心领了。” 燕王妃终于沉不住气了:“这亲事,可不是你想说退就能退的,你们自幼便由太后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你和成弘的情意,大家也有目共睹。若你有苦衷,解开了便好,无论发生过什么,弘儿大度,都不会介意。” 燕王妃表情难看极了,林空可不信魏成弘和她是真的大度。 娶了段暮遥,对于燕王一家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他刻意模棱两可,引魏成弘误会,魏成弘都不舍得把这门亲退掉。 女子的清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莫说是日后段暮遥要遭人议论,魏成弘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然而这娘两儿,倒是能屈能伸。都这种情况了,还在这演戏。 魏成弘也急忙帮腔道:“对对对,我不介意。遥儿,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明明是你被贼人掳走了。如今能活着回来,于我而言便是万幸。咱们的婚期就要到了,燕王府都准备好了。你莫要任性,我带你回丞相府。遥儿,我说过的,我会好好待你。不管发生什么,我的承诺都不会变。” 魏成弘早早便承诺过段暮遥,他今生今世只会爱她一人。待段暮遥嫁过去之后,他也绝不会纳妾。 而接下来,林空却慢悠悠道:“世子,你在京郊澄园养的那几个美妾还好吗?” 魏成弘脸色一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燕王妃显然并不知道这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魏成弘,训斥道:“弘儿,这是怎么回事?” 段暮遥在隔壁听到这些也是怔了怔,林空说的这些,连她也不清楚。 万没想到,林空早就知道魏成弘是什么样的人。 魏成弘也慌了,他忙解释:“这事有误会,澄园里那四个,不是我的人。眼下我不方便说,遥儿,你且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同你解释。” 林空抬眼睨着他,疑惑道:“哦?不是你的人?难道是二殿下的?” 魏成弘脸色更白了。 燕王妃听到二殿下的名头之后,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世子实在不必解释了,我都看到了。不仅我看到了,林小侯爷也看到了。追杀我们的那批刺客,当然也看到了。想不到,昨夜那样的情形之下,二殿下和世子爷,竟能有这样的兴致。” 这话一出,燕王妃脸色都不对劲了。 一直不说话的长公主,这一次倒是发了话:“昨夜宫里乱成那个样子,成弘啊,你和广儿未免太过分了。” 魏成弘反应倒是快,急忙解释:“姑母,那不关二殿下的事。是我,澄园里都是我的人。二殿下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带兵出去营救,半路碰到了我。” 长公主淡淡“恩”了一声,也不跟他争辩,只是道:“就要成婚的人了,还对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恋恋不舍。你这般行径,如何对得起亡故的姚老将军?如何对得起丞相大人?如何对得起段姑娘?” 燕王妃侧目看了长公主一眼,咽下心里这口气后,便狠狠拍了一下魏成弘的后脑勺:“糊涂东西,还不快给段姑娘道歉。” 魏成弘这才反应过来,忙蹲下身去,仰头看着林空:“遥儿,我就是一时糊涂,我这就去将人都给遣散了,你莫要生我的气。你昨夜失踪,我确是着急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澄园的那几个,都是香满楼的人,她们消息灵通,我本是去求助的。” 林空微一挑眉:“我竟不知道香满楼竟这么神通广大,连宫里头的事,都知晓个一清二楚。这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可得好好给香满楼赏赐。不亲笔御赐个牌匾,怕是说不过去。” 燕王妃恨得直接扇了魏成弘一个巴掌:“糊涂东西,香满楼那是什么地方,若是传出去,燕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香满楼是京都最大的妓院,自然,里面也养了不少清倌。京中不少达官贵族,都会去香满楼寻开心。 那香满楼的老鸨子,也是极会做生意的。她每年都会从各地搜罗出一批美人,找专门的乐师和礼仪师父教导他们。待长成之后,便开价售卖。 京师中亦有香满楼的清倌赛扬州瘦马一说。 所以,这香满楼的姑娘,在京都的贵人们眼里,那可都是抢手货。 二殿下为了自己的贤名,自然是不敢明面上掺和到这其中的。 段暮遥不禁想起上辈子魏广同他说的话,他说,他和魏成弘两兄弟,那是有福同享。 想必,澄园的那几个,便是他们两个日常的一大消遣。 眼下,连长公主都听不下去了,她蹙眉看着燕王妃,不客气道:“弟妹若是要教训孩子,回燕王府去教训吧。本宫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便不送了。” 燕王妃和魏成弘,今日正是为了段暮遥而来。二殿下如今急需集齐四大令牌,昨夜闹了那么大,二殿下未能得逞。 段暮遥和林空失踪了整整一夜,他们自然害怕青龙白虎二令出现任何事端。 眼下,若是魏成弘能抢先拿到青龙令交予魏广,自然是大功一件,有助大业。 陛下如今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若是太子走在陛下前面还好。 若是陛下先走了,京都的局势,怕是不好掌控。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应该将青龙令握在手中。 青龙令乃是四大令之首,必要之时,有召唤其余三令之权。 这段暮遥如今,空有个青龙令令主的名义,内里呢,却毫无实权,毫无能力。 眼下,京都形势变幻,若要等到魏成弘娶她进门,再等她生下子嗣后再传令,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燕王府等得起,二殿下那边已经等不起了。 而今,只有将人牢牢掌控在燕王府手里,才是上策。 可这段暮遥如今闹着要退婚,说话又毫不留情面,燕王妃如今,也是彻底没了主意。 长公主见她还没有动弹的意思,便站起身冲着身边的护卫道:“本宫乏了,送客吧。” 说完,长公主也不再看他们母子,冲着身边的嬷嬷道:“段姑娘身子弱,先扶回房间。” 林空起身的时候,是看也没看魏成弘一眼,由着下人将她扶起,退出了正厅。 魏成弘急得不行,忙拽住燕王妃问:“母妃,这可如何是好?” 燕王妃沉吟片刻儿才道:“我先回府,找你父亲想办法。你去找二殿下,商议对策。” 魏成弘没能将人从长公主府里接出来,自然是窝着火。 而那方,林空刚刚由下人扶回去,便迎面撞上了段暮遥。 亦或者说,是撞见了原来的自己。 第006章 叫我林空 两个人彼此对望,静默良久。 段暮遥心境复杂,倒是那林空,却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段暮遥在他的眼中,未看到任何波澜。他仿佛一贯如此,永远叫人摸不清情绪。 段暮遥率先挪步走近,冲着身边的徐嬷嬷道:“让人都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他说。” 徐嬷嬷愣了一下,也不敢反驳,只好应声退下。 见人都退下了,林空也不急着开口。他甚至还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裙摆,仿佛他真的是个女人一般。 段暮遥叹了口气,终是上前一步,唤道:“小侯爷……” 林空不应声。 段暮遥双拳紧握,心想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不是小侯爷? 段暮遥这才又唤了一声:“林空。” 对面这才慢吞吞应了一声:“恩,是我。” 段暮遥明显松了口气。 “你可知,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段暮遥知他性子不冷不热的,索性便自己先开口。 大不了,她多说一些。 果然,林空惜字如金,他道:“不知。” “那我们现下应该怎么办?”段暮遥又问。 “也不知。”林空也不看她,只低着头淡淡开口。 段暮遥想起昨夜场景,至今觉得胆战心惊。 她想了想,软声又问:“你生活不如意吗?” 林空这才豁然抬头看着她,勾了勾唇:“为什么这么问?” “好端端的,为何想死?” 段暮遥已经确定,现下这般,一定是昨晚他们跳崖的后遗症。 若非他一心求死,又拉着她垫背,断断不会出现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林空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似乎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段暮遥喟叹一声,又道:“眼下事情复杂,小侯爷,我觉得我们……” “叫我林空。”他突然开口打断她。 段暮遥愣怔稍许,虽不知他为何要纠正她,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林空,我觉得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活着,就有希望。” 不多话的他,突然轻笑一声:“段暮遥,你是劝我别死呢,还是担心,若是我死了,会牵连到你?” 段暮遥正要开口解释,他却也不看她,而是接着道:“我早年在江湖上看过这种互换之法,互换灵魂者,很有可能是中了某种阵法,亦或者是被什么人下了邪术。无论是哪一种,若其中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也逃不过去。” 听到这话,段暮遥蹙了蹙眉,道:“不管你信不信,你说的这番话,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我方才劝你,也并不是担心自己。” 他挑眉笑了:“哦?是吗?不担心自己,难道还是担心我吗?” 他的笑容冷冷的,看不出丝毫欢喜。 这样的笑,从前从未出现在段暮遥的脸上。 他顶着自己的脸露出这样的笑容,倒还挺新鲜。 说实话,若是从前,段暮遥断断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林空是什么人,她很清楚。这人喜怒无常,狂妄疯癫,京都内,无人敢跟他靠得太近。 可是,他们有着两世的羁绊,想起上辈子他做的事,段暮遥的胆子也大了些许。 “是,我是在担心你。” 段暮遥抬眸看着他,神色真诚极了。 林空怔了怔,不自觉地勾了勾小拇指。他也不接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暮遥早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这才又温声劝道:“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至于我们两个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不妨去找找高明的道人,看看能否换回来。” 林空难得露出点正常的笑容,他抬眸看着段暮遥,一双眼风流动人:“怎么?你不喜欢现在这个身体吗?” 段暮遥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照镜子。 可不得不说,刚刚那个笑容,由他露出来,倒是格外好看。 “也不是,可我对你府中的情况实在是不知。我担心,咱们两个这样下去,迟早要露馅。” 林空伸出左手,细细摩挲着自己柔软无骨的右手,忽而笑了:“可是我很喜欢现在这个身份,我还没做过女人,我觉得很有趣。” 他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看他自己欣赏着那双手,段暮遥竟不知为何,脸都红了。 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甚至还走近段暮遥,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畔小声开口:“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劝你好好珍惜。毕竟,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机会做男人。” 他说完,竟然低低笑出了声。 段暮遥转过头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恰逢此时,徐嬷嬷来报:“小侯爷,宫里来人了,要接段姑娘回去。” 段暮遥点了点头,这边刚一摆手示意徐嬷嬷先下去,下一秒,她便上前一步,拽住了林空的手腕,小声叮嘱道:“宫里规矩多,千万不可行将踏错。太后过午不食,你早膳和午膳都要记得多用一些。” 林空低下头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腕,随后淡淡道:“恩,太后的习惯,我是了解的。” 段暮遥怔住,她这才恍然,人家林空是太后的亲外孙,比她这个外人确实要亲近许多。 可她还是不放心道:“你现下得记住,你不是林空,你是段暮遥。你需得记住这一点,千万别说错话。” 林空长叹一声,看着她眯眼笑了:“怎么?怕我给你丢人?” 又是这种阴恻恻的笑容,看着人头皮发麻。 段暮遥忙摆了摆手:“不,你误会了。我们两个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说出去旁人也不会信,还不如不说。等想办法将身子换回来,一切都好了。” 段暮遥说完,抬眸对上林空那微冷的表情,又是一阵心惊。 她极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引得这位小侯爷不高兴,便又斟酌一番,继续解释:“你放心,我也没有那么着急换回来。我知你对女子身份好奇,我不介意,你好好玩。” 林空侧过头勾唇笑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徐嬷嬷又到后院来催了。 林空也没同她道别,应了一声,便由下人扶着去了前厅。 段暮遥看着他的背影,想提点他走路还是要迈小步。可是林空那个性子,未必就喜欢听她唠叨。 她长长叹了一声,无奈地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嬷嬷在一旁打量着她的神色,还以为自家小侯爷是舍不得段姑娘离开。她微一思量,便上前献计道:“小侯爷,您昨夜失踪,太后担忧不已。方才慈宁宫的人还问了您的情况。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段姑娘,不妨也跟着一道去宫里请安。” 徐嬷嬷这倒是提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段暮遥顿时眉欢眼笑,拍了拍徐嬷嬷道:“嬷嬷果然懂我。” 徐嬷嬷呆愣在原地,眼眶蓦地一下红了。 这还是小侯爷长大之后,第一次对着她笑,第一次待她如此亲近。 徐嬷嬷暗自抹了一把泪,急忙跟了上去。 段暮遥先回卧房更衣,这男子的装束没有女子那般繁琐,不用穿裹胸,里衣也比段暮遥素日里穿的要宽松些许。 看来林空说的没错,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是个男人,的确很有趣。 尤其是想到刚刚穿裤子的时候,她还不小心碰到了跟她从前完全不一样的身体构造。 想到这,段暮遥脸色微红。 这便是最大的不方便了。 万一林空也有这个好奇心,岂不是…… 段暮遥将脑海中那些想法都挥散出去,更衣之后,她找徐嬷嬷要了一袋银子,又在怀中揣了包点心,才终于去了前厅。 太后身边的掌心姑姑早早便在前面等着,看到段暮遥过来,急忙迎上前行礼:“小侯爷许久不进宫,太后老人家实在是想念得很。昨夜小侯爷和段姑娘出事,太后急得一晚上没睡。待会儿进宫,太后一定欢喜。” 段暮遥表现得格外温文有礼,她点了点头道:“劳烦掌心姑姑带路了。” 以往的林空目中无人,跟谁都淡淡的,也不愿意说话。 今日他这般礼数周全,倒是让掌心姑姑愣怔了稍许。 不过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她微微笑了笑,便请段暮遥上马车。 太后只派了一辆马车过来,长公主府格外给小侯爷安排了另外一辆马车。 段暮遥心里还有许多话要叮嘱林空,只好道:“我与段姑娘同坐一乘。” 段暮遥本还在想,若是掌心姑姑拒绝,她再想其他的办法跟林空传话。 可是她忘了,林空素日里无法无天惯了,他这一开口,没人敢违逆他的意思。 段暮遥顺顺利利与林空上了一辆马车。 本是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可等到看到那林空那风轻云淡的表情之时,段暮遥倒是一时哑然。 而且,这掌心姑姑还坐在车里。 自然,这掌心姑姑却是个懂事的。 她看到小侯爷的表情之后,便寻了个借口,坐到了后面那辆车里。 待车里没有旁人之后,林空这才挑眉看向了她,似笑非笑道:“就这么放心不下我?” 第007章 叮嘱 段暮遥没听出他话中的其他意思,只是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啊。” 林空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而段暮遥却先从怀中拿出了那包点心,递给他:“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林空拧眉看了一眼那包点心,略有些嫌弃。 他别过头去,道:“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段暮遥又问:“你早膳吃了吗?” 林空这一次倒是想了想,点头道:“喝了半碗粥。” 段暮遥急忙道:“吃得太少了,一会儿进宫用一顿午膳之后,你这一天都不能吃东西了。” 林空这才转过头看着她的神色,沉吟稍许,他才问她:“怎么?你从前在宫里时常挨饿吗?” 段暮遥沉默须臾,这才道:“你也不必害怕,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你放心,我身上带了银子,进宫之后,我会提前替你打点一番。你晚上若是饿了,掌云姑姑自然是会给你送吃的。” “当然,你若是想吃别的什么,你再格外叮嘱她,掌云姑姑自然会为你安排的。” 想到这,段暮遥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你出来的急,定然忘带这个了吧。宫里处处都需要打点,花销格外的大。不过这些肯定是不够的。你放心,这些日子你住在宫里,我会再想办法为你打点。” 林空盯着她塞过来的钱袋子出神。 见他如此,段暮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这钱袋子是从你们府上顺手拿的。” “马上便是上巳节了,到时候你自然就会出宫了。我母亲留下了好多嫁妆,我在丞相府也是不缺钱的。我若在你那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到时候都会还你的。” 她这番话说完,不知怎么就又让小侯爷不高兴了。 他冷着脸道:“不必。” 段暮遥想他应该是不会差这点银钱,倒也点头道:“好,那我就不跟你算得那么细致了。” 林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之后这一路上,段暮遥又是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个没完。 好在,这一次的林空倒是没有生气。见他不反驳自己,段暮遥便大着胆子又交代了他许多话。 比方说,她的衣物都放在哪个柜子里,梳妆台里都有哪些首饰,床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的首饰稍微贵重了一些。 当然,过一阵子出宫的时候,也提醒他莫要忘了将她的东西都给收整好。若是落下了什么,将来可不好再回慈宁宫去拿。 很难得,当段暮遥跟他说这些的时候,林空不但没有反感,反而是听得很认真。 段暮遥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可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 时间有限,很快便到了慈宁宫。 太后晨起听到消息之后,便一直等着。知道林空要来,还特意命御膳房多准备了一些菜,大多都是林空最爱吃的。 入了正殿之后,太后便拉着段暮遥说话。林空坐在下方,太后偶尔会问他几句,不过大多数时候,太后都是同段暮遥在说。 段暮遥知道,太后把自己当成了林空。从太后的脸上,段暮遥看到了从前她从未见过的慈爱。 其实太后对段暮遥并不差,慈宁宫除了规矩苛刻一点,一应用度都没有短过她的。 太后晚来孤单,有的时候,宫里便唯有段暮遥与她作伴。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教导段暮遥一些功课。 这都是连皇孙们没有过的待遇。 只是,太后始终是太后,段暮遥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这么多年在慈宁宫也一直规规矩矩的。 其实,太后对林空的惦念,倒是当真不假。 小一辈的孩子里,太后对林空是最挂念的。当今皇上、燕王和长公主殿下都是太后所出。 当然,今上也并非是嫡出。当今皇上夺位之时,也是经历了一番厮杀的。 原本先祖皇帝在世之时,四大令的主人都能和睦相处。到了先帝时,四大令已传至第二代。 也就是那个时候,风云再起。 当今太后当年为了拉拢白虎令主,便逼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就是长公主殿下,嫁给当时的车骑将军林默。 听说刚开始的时候,长公主和林将军两情不睦。后来二人日久生情,才在婚后第三年,生下了林空。 然则,当时白虎令易主之际,正是当今皇上欲夺位之时。 如今的传闻中,都说林将军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可京都中,也流传着另外一个秘闻,那便是林将军当时,护佑的是先帝正统的太子,今上得知之后,派人将其暗杀。 只不过,这个秘闻已经鲜少有人再提起。毕竟林将军故去多年之后,长公主一直未曾再嫁。哪怕太后和今上都有心为她谋一个郎君,长公主都未曾松口。 人人皆知,长公主对亡夫用情至深。 每到林将军的忌日,长公主都会亲自前去祭拜。 这些年,长公主深居简出,也就只有这两年林空回京之后,长公主的面上才渐渐有了笑容。 太后这些年,最记挂的便是长公主殿下。自然,除了长公主,太后对林空也是颇为愧疚。 当年林空刚刚出生的时候,便成了第三代的白虎令主。 随着白虎令传至他手,所以林空尚在襁褓之中时,便已经经历了数次暗杀。 林空三岁那一年,在沧浪行宫遭遇了一次大规模的刺杀。当时小小的林空,被一剑刺中了左肩,而那剑上,还有着毒王谷的剧毒。 若非是无剑山庄的寒绝道人及时赶到,林空当时便断了气。 不过,听说寒绝道人当时虽然救了林空一命,却让林空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宫中太医皆无法子的时候,寒绝却提出,由他带着林空回到无剑山庄。若林空命大,或许还有救。 长公主当时慌了神,无奈之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将林空送了出去。 这一送,便直到他十八岁才归京。 林空回京之后,今上和太后一直都想对他有所补偿。不仅封了侯,赏赐更是不计其数。 哪怕京中那么多关于林空不利的传闻,今上都从未理会过。林空,倒是成了这京都有名的逍遥侯。 眼下,太后便一直拉着段暮遥,时不时地便会给她夹菜,叮嘱她多吃。 段暮遥如今虽占得是林空的身子,可她用膳的口味还是同之前一样。 今日慈宁宫的膳食多辣,自然是因着林空爱吃辣。 太后方才给段暮遥夹了一道辣子鸡,段暮遥只吃了一小口,便不愿再动。 太后见状,忙关切道:“空儿今个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遭遇刺客,身子还未好全?哀家看你脸色不好,用得不香。掌心,一会儿再去请一遍太医,再给空儿请一次脉。” “不必了,臣无事,劳太后挂心。”段暮遥忙道。 太后叹息一声,握住了他的手道:“好吧,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多加注意。好孩子,哀家看你瘦了这么多,实在是心疼。” 太后这方刚对着段暮遥说完话,这才看向了一直不出声,默默用膳的林空。 “哀家倒是忘了暮遥这孩子,她向来不多话。此番被此刻掳走,一定是吓坏了。好在,空儿你及时将人救了回来。要不然,哀家如何同丞相交代。” 太后又拉着段暮遥叙了会儿话,这才说要午睡,起身离开。 离开前,她特意叮嘱,要林空留下,晚上在慈宁宫用了晚膳再走。 太后是不用晚膳的,今日若不是林空过来,怕也不会如此安排。 若是今日之事,换了林空,他自然是要找借口出宫。 可是段暮遥怕林空晚上不用膳不习惯,便答应太后留了下来。 太后走后,段暮遥与林空,倒是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段暮遥硬说午间无聊,要掌心姑姑去拿棋,与林空下上两局。 掌心姑姑不敢违拗,只好答应。 下棋之时,段暮遥还特意遣散了宫人,让他们去外面伺候。 林空全程不应声,待段暮遥安排好之后,他才慢吞吞坐在了段暮遥的对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真是要同我下棋?” 段暮遥忙说:“自然不是,言语上交代总有错漏。不出半月,你就要搬回丞相府了,这房间里的东西,我总要提前帮你收拾一番。” 林空自己个摆弄着棋盘,不咸不淡道:“那正好今日有机会,你便自己去收拾吧。我对女儿家的东西,不感兴趣。” 段暮遥也不客气,点头应了一声,便去床下和柜子里收拾了一通。 旁的东西倒还罢了,床下的小盒子里,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其中有一对玉镯,一个金丝玛瑙步摇,还有一个缠丝嵌蓝宝石赤金戒。 她将这个小盒子递给了林空:“就是这个,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本来是想着等我出嫁再戴的。旁的东西你若丢了便丢了,这三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 她语气郑重,林空不禁看了一眼。 不过,他很快将东西丢了回去:“既如此宝贝,你便带出宫去,放在自己身边最要紧。我这人向来不识这些金啊玉啊的东西,尤其是女儿家的首饰,在我看来,都长一个样。” 他难得跟自己说这么多话,段暮遥倒觉惊奇。 “我现在是林小侯爷,拿着这些东西出去,万一再让人误会你我私相授受,可是说不清楚。你不是觉得做女人挺有趣吗?我告诉你,做女人最大的乐趣之一,便是这些首饰。”段暮遥同他解释。 林空抬头睨了她一眼,这才淡淡道:“罢了,放回原位吧,你说的事,我尽量记下。” 他这算是答应了。 段暮遥忽而笑了一声:“你看看你,也没有那么凶嘛。” 她的笑容格外明媚,林空盯着她看了须臾,这才低下头轻哼了一声:“你轻易便对我下了这个结论,可见你有多蠢。” 段暮遥:“……” 本来段暮遥还想同他好好做个朋友的,可他这人,实在是难接近。 段暮遥泄了气,索性便不打算再搭理他。 可没过多一会儿,这林空便捂着肚子闷哼了一声。 段暮遥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还在因刚刚的话生气,也不打算管他。 可林空却丢了手中的棋子,惊得站起了身,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血迹。 第008章 月事 段暮遥算算日子,她的月事确实就在这两天。 这林空何其有幸,刚穿到她身上,就给赶上了。 “你这是来月事了,女人每个月都有这么一遭。这样吧,你喊一声牧歌和琦巧,让她们两个进来,帮你更衣,帮你拿布条,最好再多喝几碗热热的红糖枣姜水。这几天,最好就窝在房间里休息休息。” 段暮遥这话刚出,林空便阴了脸,随后,他咬牙切齿地问:“那我为何会腹痛?” “疼得厉害吗?”段暮遥轻声问。 林空强撑着道:“还可以,不疼。” 段暮遥看到他额角发汗,便知道他肯定是疼得厉害。 她伸手扶住了他,原本想逗他的心思,全然被担忧所取代。 “不怕,偶尔是会疼得厉害。梳妆台下面,有专门止痛的药方,待会儿你叫牧歌给你煎一副,喝了之后,再睡一觉便好了。” 她的声音温柔得厉害,林空渐渐觉得不疼了,他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也每个月都这么疼吗?” 段暮遥点头:“是啊,这也没办法。” 林空突然不说话了。 段暮遥从柜子里翻出了汤婆子,叫来丫鬟,让她们灌上热水。 琦巧狐疑地看了段暮遥一眼,随后问道:“是小侯爷觉得手冷了吗?可这几日天气渐渐暖了,宫里没人用这个了。” 琦巧素日里就懒散懈怠,因着她是宫里派过来服侍的人,段暮遥偶尔也只是敦促她几句,从不会往深处责问。 今日,见她唤自己小侯爷,段暮遥才回过神来。 对啊,她是林空,有什么做不得的事? 想到这,段暮遥忽然冷了脸,阴声质问:“让你做你就去做,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你素日里,就是这么伺候的吗?” 琦巧惊了一瞬,忙跪下身去,簌簌发抖道:“是,奴婢这就去。” 待这琦巧走了,段暮遥才回了屋,跟林空小声叮嘱道:“这琦巧是内务府派来的人,一贯是懒散懈怠不听话的。不过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你素日里莫要与她争锋,忍忍便罢了。” 林空眉头轻蹙,有些不悦。 他明明记得,上辈子等到段暮遥出嫁的时候,琦巧还是被赏给了她,做陪嫁丫鬟。 她既出嫁,若觉得手底下丫鬟伺候不周到,大可以跟太后说一句。 可她一个丞相府小姐,又是青龙令主,竟还要处处忍让宫里的一个丫鬟。 真是让人生气啊! 段暮遥未察觉到林空所想,见他蹙眉,她以为他是疼得紧了,便急急忙忙去柜子里拿出布条,告诉他要如何用之后,林空却冷着脸道:“若是不想用这东西,又该如何?” 段暮遥抓着布条,一阵无奈,她微微凑近他些许,小声提醒:“怕是不能不用,这血大约要七日左右,才能彻底止住。” 林空脸色一白。 段暮遥见他就要妥协了,便道:“我现在终究是男子,不太方便,我去唤牧歌,进来给你换。你放心,牧歌这丫头是丞相府的家生丫头,做事还算尽心,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她便是。” 段暮遥放下布条,正要出门替他唤牧歌,林空却突然拉住了她:“不要叫任何人,你来帮我。” 段暮遥怔住,她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这才终于想起男女有别。 “这样不好,我现在毕竟是男人。” 林空轻笑一声,睨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这才开了口:“你算什么男人啊?” 段暮遥长叹一声:“虽然我骨子里是个女人,可眼下这副身体,确实是男人的身体。这身体算不算男人,恐怕你是知道的。” 林空阴着脸,侧首冷哼一声:“我竟不知,你嘴皮子功夫如此厉害。” 段暮遥在宫里一直是安静温婉,不争不闹的形象。从前哪怕是同魏成弘在一起,她也极少这么和魏成弘说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魏成弘在逗着她,她默默地听着。 其实段暮遥,本身不是内敛的性子,她幼年的时候,还是很活泼的。 只不过九岁那一年,同三公主疯玩了一通,被太后训斥了一番。太后说她是女孩子,多动、大笑,都是不守礼的。 后来,太后还专门找了教习嬷嬷来教她规矩。 在宫里生活久了,便把那性子磨平了。 不过不知为什么,在林空面前,她倒是能放得开。 许是因为两世的缘分,段暮遥知道他这人虽然面冷,可心里还是有股热情。 虽然林空不记得,也不会知道上辈子的事,可只要段暮遥记得他救过她便好。 再加上,眼下两个人的遭遇如此新奇,她也想慢慢适应小侯爷这个角色。 故而,听到林空这话,段暮遥竟笑着说:“你以后会习惯的。” 林空抬眸看向她,似想透过她含笑的眼,体会她眼下的心境。 直到他察觉到一股热流,这才回神,攥住了段暮遥的手道:“先别管其他了,你来为我更衣。既然这身体是你的,你便该慎重对待。” 段暮遥见他一脸严肃,也不敢怠慢,她忙将他拽到了隔间,伸手去拽他的系带。 段暮遥将他的脏衣服褪下来的那一瞬,他还有些恍惚。 直到段暮遥脱下了他的底裤,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你闭上眼。” 林空反驳:“我为何要闭上眼?” “虽然现在这是长在你身上的,可这是我的身体。咱们毕竟男女有别,你不许看。” 林空倒是当真抬起头没再看,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道:“那我这几日,总要沐浴更衣,你如今是忠武侯,肯定不能日日在我这照顾我。我总不能把自己的眼睛给戳瞎了。” “若是君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要你不刻意去看,沐浴更衣皆是有人伺候。” 听到她这话,林空勾唇笑了:“君子?你忘了吗?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段暮遥忽然想起那晚他同刺客说的话。段暮遥微微一笑道:“你虽不承认,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林空听到这话,一时失神,可没人说过他是好人。 段暮遥手指温热,她给他换布条的时候,他竟有种被人精心照顾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 段暮遥恐怕觉得,她是在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才会如此尽心。 他回过神,冲着她冷冷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容易轻信别人。我可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君子。待日后,你在我身上吃了亏,怕是才会长记性。” 段暮遥这会儿已经帮他弄好了下面,她将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一套月蓝色金枝纱裙给他换上。 系好前带之后,段暮遥才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如今你我二人互换,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怕是要生命同体。既如此,我若在你身上吃了亏,便等同你也吃了亏。我相信,像小侯爷这样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吃亏的。” 林空怔了怔。 段暮遥看到他那吃瘪的表情,便噗嗤笑了一声:“所以啊,你得努力,别让我吃了亏。” 林空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逻辑给绕了进去。 段暮遥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现下这副表情,便心情极好。 她想起早上林空那副样子,口口声声说做女人还挺有趣的。 段暮遥估摸着这会儿,他怕是不会觉得有趣了。 段暮遥将脏了的衣物丢在屏风后的竹篓里,这才转过头看着他道:“好了,衣服换好了,过一两个时辰,你便主动让牧歌再给你换一次布条。当然,你也可以自己换。” 林空也不抬眼,只淡淡道:“那可不行,你不让我看的。我怎么能自己换?” 说完,林空又想起她说的牧歌,便又沉着脸道:“也不想让别人给我换。” “特殊情况,还需特殊对待。我也只是今日来慈宁宫请安才能见你。确实不能日日帮着你换。以后,还得靠你自己。” 林空又是一声轻笑:“哦?听你这话这意思,我是能看了?” 段暮遥别过脸,这才勉为其难的“恩”了一声。 林空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开始重新整理棋盘,对着段暮遥道:“午间无事,还是下一盘吧。” 段暮遥点头应了一声,一手执子,一手示意他道:“小侯爷先。” 林空方要落子,琦巧便已经将汤婆子送了进来。 琦巧将汤婆子递给了段暮遥,整个人颤颤巍巍的,估摸着是被她刚刚吓得。 段暮遥想起,这琦巧其实是二殿下的生母常贵妃的人。 上辈子,她出宫之后,只带了牧歌一人回丞相府。可出嫁之时,太后还是说,让宫里原来伺候的老人,跟着她一道去燕王府伺候。 太后并未指定谁,只是让她自己挑。 可是那个时候,燕王妃却突然横插一杠子,她说掌心和琦巧都还算是伶俐的。 掌心也便罢了,段暮遥那时并不想带着琦巧,燕王妃便劝慰她:“你若不喜,入府之后我再帮你调训一番。这琦巧从前伺候过贵妃,你若不选,怕是要惹贵妃娘娘不高兴。” 段暮遥当时无奈,只好选了这琦巧。 如今想来,这燕王妃怕是早有预谋。上辈子她身边伺候得这些人,除了牧歌,没一个值得信任的。 如今正巧让这琦巧赶上了,还不如借着林空的身份,发落了她。 段暮遥盯着琦巧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不咸不淡道:“你这丫头,做事懈怠,不太尽心。自己去跟太后请命,到别处伺候吧。” 琦巧听到这话,惊得直接跪了下去:“求林小侯爷饶命,若是奴婢被发配了出去,怕是要被总管责罚的。” 段暮遥学着林空一贯的样子,慢悠悠转头看向了她:“怎么?你对本侯刚刚的处置有意见?” 琦巧偷偷抬头看了小侯爷一眼,而后惊得连忙匐地,呜咽出声道:“奴婢不敢,小侯爷息怒,奴婢午后便去求太后发落。” 段暮遥广袖一甩,冷声道:“滚出去,莫要让本侯再看见你。” 外面伺候的掌心姑姑听到了动静,待琦巧退了出去之后,她轻睨了琦巧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琦巧看到掌心,以为是碰到了救星,正要开口求她,掌心却小声道:“不中用了,滚下去吧。” 林空全程没什么表情,对于段暮遥方才的处理,倒也没什么意见。 他示意段暮遥尽快落子,而等他落下第二子之后,他才慢悠悠道:“你若要学我的样子,便知道今日的处理,委实太轻了。若有奴婢见罪了我,最轻也得杖责一顿。” 段暮遥叹口气道:“罢了,罪不至此,打发出去便是。” 林空睨她一眼,也不说话,他正要抬手端茶,段暮遥却唤来了牧歌。 牧歌进门之后,段暮遥才吩咐道:“帮你们姑娘把茶水撤下,着人去煮一壶红糖枣姜水,在按照一贯的方子,给你们家姑娘熬药,可记住了?” 牧歌点头称是,她正要纳闷为何这吩咐为何是由小侯爷下达,可段暮遥却抬头看着她:“去做事吧,莫要多嘴,也别多问。” 牧歌不敢多话,见自家姑娘没有什么意见,她便点头称是,转身退下。 一盘棋过半,林空和段暮遥不相上下。 林空手握着一枚黑子,迟迟不动。 段暮遥一阵狐疑,正要抬头问他,便看到他一只手捂着腹部。 段暮遥忙起身道:“若是身子不适,别强忍着,我扶你去休息吧。” 林空微微点头,伸出手让段暮遥扶着他。 段暮遥竟也未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她伸出手扶着他,见他走路也不稳,索性两只手都扶住了他的肩。 这个动作,若是在身后人看来,是极为亲密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空儿,你在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是双重生+互穿,buff开得有点大,你们忍一下。 第009章 莫强求 段暮遥其实是算着时辰的,往常太后午睡,总得未时三刻才会起。 眼下,这才刚过未时。 她意识到太后喊得是自己之后,这才将手从林空的身上缩了回来。 林空倒还是那副性子,不慌不忙地转过了头。 当然,他还不忘给太后福身请安,那姿态标准得体,让段暮遥都惊了三分。 段暮遥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回神,给太后见了礼之后,这才解释:“臣刚刚是看段姑娘腹痛不止,正要给她叫太医。刚好,也是扶了一把。” 太后这才转头看向了“段暮遥”,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神色没什么不自然之处,便道:“恩,哀家听了长公主府传来的消息,说是你们二人落崖之后,都受了点伤,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及早让太医过来再看一眼。” 太后身侧的掌心姑姑会意,正要起身,林空却施施然道:“谢太后关怀,臣女身子无碍,就不劳烦太医了。” 段暮遥想起刚刚那一幕,定然会引起太后误会,便干笑一声,替他开了口:“昨夜凶险万分,还是再让太医盯着点比较稳妥。” 掌心姑姑站在那,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请,还是不该去请。 她低下头看着太后,正等着太后的意思,太后便轻笑一声,淡淡道:“空儿说得对,再去请一次吧。” 太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由着宫人扶起身,这才冲着段暮遥道:“空儿啊,你难得进宫一趟。去哀家殿里,哀家要与你说点体己话。” 段暮遥正要点头称是,那方掌云姑姑便踏进门来伺候。 掌云姑姑刚进门便惊了一瞬,她连忙走到段暮遥跟前,小声询问:“姑娘怎么独自更衣了?应该唤奴婢们进来伺候的。” 这话一出,段暮遥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方才林空特意让她帮忙,不许旁人进来。她想着这小侯爷脾气古怪,如今做了女人,又来了月事,定是心情烦躁,便顺着他些。 这会儿她才想起,他们两个一个晌午的功夫都在屋内,把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 转过头的功夫,林空就换了套衣裳,而且段暮遥在这期间还没有出去,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可林空那个半响都憋不出两个屁的性子,听到掌云姑姑这般说,也不知道是察觉了,还是并未察觉,他竟低着头没有吭声。 段暮遥心里着急,便又替他答了话:“本侯方才入内与段姑娘下棋之时,她穿得就是这身。掌云姑姑,怕是记错了。” 掌云姑姑听到小侯爷的动静,也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俯身恭谨道:“既是小侯爷如此说,那定是奴婢看错了。” 太后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林空身上,他今日从长公主府回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粉紫色的纱裙,眼下这一身,确实是换了。 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倒也不至于老眼昏花,眼下见着这场面,她便也明白了。 太后心底轻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段暮遥回过头看了林空一眼,这才转过头跟上。 林空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他看向段暮遥的眼睛里,也是无波无澜,似乎对她接下来的遭遇,漠不关心。 看他这副样子,互穿之后,大约也就只有段暮遥在这干着急了。 待太后和段暮遥他们离开之后,林空这才抬眼看着掌云姑姑,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姑姑眼睛倒是挺尖。” 掌云姑姑脸色一变,忙俯身道:“姑娘莫怪,是奴婢方才思虑不周了。” 林空本欲拿起手边的茶杯,可一想到方才段暮遥不许他多喝浓茶,便又放了下去。 “姑姑哪里是思虑不周,分明是刻意为之。” 掌云姑姑听到他这话,竟不自觉的心惊。往常这段家姑娘,娇娇弱弱的,说话也温声细语,从不与下人为难。 自然,以她这身份,也不敢与慈宁宫的下人为难。只要宫人们做事寻不到错处,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便是了。 可今日,明明“她”也没说什么,那股压迫力却压得掌云额角有了汗意。 掌云姑姑强自镇定住心神,忙陪笑道:“姑娘这是说笑了,奴婢确实是无意的。” 说罢,掌云姑姑又话锋一转,装出一脸关切的模样:“不过,奴婢还是觉得,姑娘以后说话做事,还是应该当心一些。您毕竟还未出阁,又与燕王世子有着婚约。宫里人多眼杂,未免姑娘清誉有损,以后更衣这种小事,便让手下人来做就是。” 林空轻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姑姑这便是在教我做事了。” 掌云姑姑已经敛下了方才的心惊,这会儿已经得意起来,她道:“姑娘,奴婢托个大,总是要叮嘱您几句的。” 林空轻嗤一声:“是吗?” 掌云姑姑抬眸对上他那冰寒的眼神,往日里的伶牙俐齿,皆被恐惧所代替。 因为下一秒,林空便捏住了她的嘴,往她的嘴里塞了个药丸。 掌云姑姑一时说不出话来,她面色涨红,感觉五脏六腑也都灼烧起来。 看着掌云姑姑跪伏在地打滚,林空却无甚表情,他大约是等她再发作一会儿,才不慌不忙道:“这药啊,可是我从林小侯爷处要来的,管用得很。若是你不听话,我定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掌云姑姑难受异常,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匐地道:“姑娘饶命。” 林空摆弄着手中的手帕,这还是段暮遥方才递给他的,这上面,还有段暮遥身上一贯的香气。 他凑近了闻了闻,这才道:“你若是听话,我倒也不必非得弄死你。虽然我这人,一贯以杀人为乐。” 掌云姑姑惊惧抬头,她觉得面前的人,仿佛不是段暮遥,而是那修罗鬼林空。 “求姑娘饶命,奴婢定万死报答姑娘。” 林空道:“去给你的主子回个话,就说你发现林小侯爷与段暮遥私下密谋着什么大事。” 掌云姑姑兀自装傻道:“姑娘在说什么,奴婢实在听不懂。” 林空随手用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荥穴,掌云姑姑顿觉浑身奇痒无比,痛苦难堪。 她跪伏在地,浑身上下颤栗得厉害,她伸出手欲抓林空,林空却一扯裙摆,似是嫌恶她的触碰。 “求姑娘饶命……” 林空不慌不忙道:“这一次,你能听懂了吗?” 掌云姑姑这才哭着求饶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二殿下。” 林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道:“滚出去,若要留住你这条狗命,就按照我的吩咐做事。我心情好了,自然会给你短时的解药,缓解你的痛苦。” 掌云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牧歌端着药汤进来的时候,还惊讶道:“姑娘,掌云姑姑这是怎么了?” 林空轻嗤一声:“谁知道呢。” 牧歌也不再多问,而是将药汤摆在桌上,小声道:“姑娘趁热喝了吧,奴婢是晾了一会儿才端过来的,不烫。” 林空伸手接过,闻了闻那药味,确认这药性温和,他才一口喝下。 牧歌原本还备了梅子解苦,见姑娘这一口喝下,虽怔了怔,却还是将梅子递了过去。 林空蹙眉不解:“这东西是干嘛的?” 牧歌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轻声回道:“姑娘忘了吗,这是给您解苦的。您平日里喝药,总要吃四五个梅子,才能将这一碗药喝完。” 林空摆了摆手道:“这阵子就不必准备这个了。” 牧歌点头称是,将小盒子扣了上去。 牧歌将红糖枣姜水端过来之后,林空这才冲着她道:“你先退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牧歌这才应声退下。 -- 而此刻,太后的寝殿内,段暮遥正端坐在下方,与太后一道品茶。 太后将面前的糕点递到了她跟前,慈爱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云片糕。如今哀家也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便着人准备了。” 段暮遥拿过一块,小口吃了:“很甜,谢太后关怀。” 太后这才看了她一眼,犹疑稍许,这才小声道:“空儿啊,眼下这会儿没有旁人,你与哀家直说,你昨夜与段暮遥消失了一整夜?可是发生了什么?” 段暮遥一口云片糕差点呛在了嗓子眼里,太后竟连忙帮她递过茶水,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段暮遥缓过来之后,这才干笑一声:“太后多想了,昨夜刺客一波接着一波,逃命都来不及。” 太后听到这话,倒是坐正了身子,道:“哀家听说了成弘那孩子的荒唐事,也知道段暮遥打算退婚。可退婚这事,哪是那么容易的。她这门亲事,是当年哀家和皇帝亲自定下来的。魏成弘纵然是在外面养了外室,那也顶多算是风流,若用此理由退婚,怕是退不掉的。” 段暮遥听到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太后,他可不单单是养了几个妓那么简单,昨夜宫里遭遇刺客,人心惶惶。他不为陛下分忧,却跑到外面逍遥,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义。” 太后侧首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他确实过分了些,可并不会因此退婚。空儿啊,哀家知道你喜欢段暮遥,可也不能强求。” 段暮遥一怔,她抬起头看着太后:“您说,臣喜欢谁?” 太后无奈摇头:“当年你回京,陛下允你一个要求,你当时便说要求娶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段暮遥:“???他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的?” 第010章 沐浴换衣 “可是,四令主之间,非必要之时,不能结党,不得成婚,这是先祖留下来的规矩。哪怕是皇上和哀家都想成全你,这事也是行不通的。” 段暮遥此刻尤自处在震惊之中,还未从太后的话反应过来。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她和林空是没什么交集的。 林空幼年的时候,还未被长公主送去无剑山庄之前,他们倒是见过。不过那时候还小,段暮遥对他没什么印象,而林空那时候也没有和她说过话。 再相见,就是林空归京之后了。 那时候,他们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只是每次都隔得很远,段暮遥连他的长相都看不清。 她对林空唯一的印象,便是上辈子在最后的时刻,林空冲进了听雨楼,将她从二殿下的手中,救了出去。 可太后却说,他归京之时,便跟陛下提过要求娶她,他是什么时候动的这个心思?段暮遥竟全然不知。 而且看他昨夜和今天那副冷脸,也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 可太后却盯着她的神情,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听不进去。 太后喟叹一声,无奈道:“罢了,你这拧脾气,同你母亲一样。哀家的话,她就从未听进去过。不过有一点,哀家得提醒你。丞相大人如今是朝中股肱之臣,那姚老将军虽然不在了,可他的故友还在朝中为官。” “段家的姑娘若是厌恶你,你可莫要做出什么不堪之事。到时候,哀家和陛下可都保不住你。” 段暮遥倒是听明白了太后这话的意思,太后竟然害怕林空对自己强取豪夺吗? 段暮遥可不认为林空会做那样的事。 “太后多虑了,臣心中有数。”段暮遥恭谨道。 太后点了点头,之后又叮嘱了她几句身体上的事,便放她出宫了。 段暮遥确实不适合一直留在慈宁宫内,可真要走了,她还是有点担心林空。 起初是担忧他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后来,又担心他不能适应女人的身体。毕竟他现下又来了月事,想起他今日那个难受的样子,段暮遥便总是放心不下。 好在,慈宁宫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她一路打点了几个丫头,托她们好好照顾林空。来时带来的两个钱袋子,全部都花空之后,段暮遥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 段暮遥走后,宫人便到了太后跟前,将“林空”今日在慈宁宫做的事都禀告了一通。 太后手里攥着佛珠,面色并无波澜,待宫人退下去之后,太后才长叹一声,对着体己人掌心道:“若空儿就是喜欢,倒也无妨,哀家倒是也可以想办法成全了他。” 掌心蹙眉:“可是太后,魏王府那边……” 太后一听到魏王府三个字便冷了脸:“早年魏王娶妻的时候,哀家就不看好他那个王妃。那孩子脾气倔,说什么都要娶。如今你看看她把成弘那孩子教养的,越发不着调了。” “原本成弘小的时候,还是很乖的。”想及此,太后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掌心姑姑道:“太后,琦巧还跪在外面,您看,要如何发落?” 太后轻嗤一声:“既是见罪了空儿,便直接处置了吧。” 掌心点头应下。 太后又道:“说来啊,暮遥那孩子身边也没个体己人照顾。” 掌心忙问:“太后,那是否要去安排?” 太后摇头:“宫里人多,哀家老了,老眼昏花,看不出谁中用,谁又不中用。” 掌心忙笑着宽慰:“太后哪里老了,您身体康健着呢。” 太后摆摆手,倒是一脸的平和自然:“你不必恭维哀家,哀家身子如何,自己清楚。暮遥那孩子养在哀家膝下多年,哀家总觉得对不住她。空儿觉得她身边缺个体己人,他自然会想办法。你不必干涉,也不必去管。若是近日还没动静,你偷偷着人照顾一番,莫要让昭仁宫和魏王府那边有机可乘。” 这昭仁宫自然是常贵妃的住处,而常贵妃则是二殿下魏广的生母。 常贵妃本就是第二代朱雀令令主,入宫之后,更得专宠多年。先皇后薨逝之后,常贵妃执掌封印多年。如今她在后宫,也是一手遮天。 至于林空那边,琦巧走了,掌云不敢上前,眼下也就只有牧歌在跟前照料。 晚膳,林空倒是没饿着,掌俏姑姑送来了小厨房新做的粥点,八宝粥,红枣糕,还有两道清淡小菜。 掌俏姑姑还不忘讨巧道:“这都是林小侯爷吩咐做的,小侯爷说,姑娘这几日不要吃太过油腻辛辣的食物。小侯爷还说了,若您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去给您安排。” 牧歌惊讶道:“林小侯爷,怎么待我们家姑娘这样好?” 掌俏姑姑捂着嘴笑了一声:“牧歌这丫头年纪还小,还是不懂事。” 牧歌还是不解:“啊?这同年纪有什么关系?我们小姐和林小侯爷,素日里并无往来啊。” 掌俏挑了挑眉,凑近牧歌耳边提醒:“这还能为何?定然是看上你们家姑娘了。” 牧歌捂着嘴道:“可我们家姑娘与燕王府……” 牧歌的话音骤然止住,她忽然想起,小姐已经打算跟燕王世子退婚了。 掌俏看了牧歌一眼,见这丫头后知后觉,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林空倒是始终没什么表情,他当着掌俏的面,喝了一口那粥之后,这才对着牧歌道:“牧歌,掌俏姑姑来一趟辛苦,你别愣着。” 牧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里间拿了一袋银两递给了掌俏。 掌俏一手接过,一般笑着道:“这哪里使得?小侯爷已经给过了。” 林空眼也不抬,只道:“她是她的,我是我的,劳姑姑照顾,一点心意,姑姑莫要嫌弃。” 掌俏姑姑笑得像朵花一样,出门前,还特意问牧歌,段姑娘素日里喜欢吃什么。 牧歌想了想,说了几样。掌俏姑姑的笑意便更深了:“你看看,巧了嘛这不是,林小侯爷吩咐的,全是姑娘的喜好。” 牧歌怔住,笑着将掌俏姑姑一路送了出去。 晚上,牧歌伺候林空去盥室净身。如今琦巧不在,凡事都得牧歌在近前操劳。 进盥室后,林空倒是将牧歌支了出去:“你在外面守着便是,这里我一个人可以。” 牧歌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林空一个人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眼下这副面容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将衣带给解开。 女儿家的衣服,要比男子的繁重得多。白日里段暮遥给他换的时候,他便有所感。 直到脱至最后一件,林空突然停下了手。 他站在浴桶前足足停顿了半刻的功夫,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自己扒个干净。 日后他还要用这副身子做好多事,总要碰到沐浴换衣这种事,防也是防不住的。 林空微微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道:“段暮遥,这可就不能怪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v前随榜更,可能日更可能隔日更这种,大家见谅哦。 另外推一本接档文《真千金和未婚夫他哥互穿后》,这本下个月就能开啦,求收求收求收,跪求! 文案: 莫飞白被认回豪门之后,才知道她亲祖父从小就给莫家孙子辈的独女定了个娃娃亲。 所以,莫飞白回到莫家之后,莫老董事长,也就是莫飞白的祖父将原本属于她的婚约重新换到了她的头上。 可是,被骤然换了未婚妻的庄开霁很不高兴。 这些年,相比于在娱乐圈做三线小糊咖的莫飞白,他更喜欢气质优雅高贵的假千金莫飞斐。 无论莫飞白如何殷切讨好,庄开霁都不把她当回事,他甚至一度想要带着莫飞斐远走高飞。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莫飞白和庄开霁的大哥庄凯怿互穿了。 庄开霁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亲大哥越走越近,终于坐不住了。 庄开霁:“你不用故意接近我大哥来气我,我不吃欲擒故纵那一套!” 穿成莫飞白的庄凯怿:“可是我真的发现你大哥好有魅力,我好喜欢他啊。” 庄开霁:“???” 第011章 验明正身 女子沐浴总是十分繁琐。 旁的不说,那些香花就熏得林空眼睛疼。 “孤芳自赏”的时候,起初还觉得有趣,慢慢的,他便也没了兴致。 林空想起了前世的某些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如果当时,段暮遥没走的话,他一定能护住她。 想到这里,林空的笑意渐渐收敛。 这一次,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 段暮遥回府之后,倒也由人伺候着,入了盥室沐浴。 起初,进来伺候的都是男子,段暮遥看见他们,便叫喊着让他们都出去。 最后,倒是有一位带刀的侍卫走了进来。 他倒是懂事,进来之后也不抬头,只躬身垂首道:“主子,您向来不许女婢近身伺候。要不然,属下去唤徐嬷嬷过来吧。” 段暮遥这才缓过神来,她如今是男子,她得渐渐适应这个身份。因为她也不知道,她和林空什么时候才会换回来。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我一个人就好。”段暮遥说完这话之后,便觉得自己走步说话都有些扭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察觉。 好在,林空的侍卫各个都是训练有素,也不抬头看人,她也算是躲过了这一天。 林空的身体要强壮许多,她能感觉到自己四肢有力,不似从前那般虚弱。 洗澡完换好衣服回房睡觉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走路带风,感觉颇为不同。 当然,那种与以往不同的感觉,在早上起来之后尤甚。 如果林空知道她连解个手都那么费劲的话,不知会不会笑话她。 -- 林空那边也不是特别舒服,他来了月信,晚上喝了药之后,算是缓解了疼痛,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不能随意翻身,小腹更是胀得厉害。 天亮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再次睡着,牧歌已经打好了水,过来伺候她洗漱。还说一会儿,要去给太后请安,陪着太后一起抄佛经。 这等繁琐之事,林空听来便蹙了蹙眉。 好在,陪在太后身边之时,他即便再不耐烦,也伪装得极为乖巧。 许是太后也发现他身子不爽,并未为难他,便将他放了回去。 林空发觉自己有些嗜睡,回去之后,竟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之后,已过了午膳时间。 好在,牧歌提前让小厨房留了饭菜,只是林空没什么胃口。 未时三刻的时候,牧歌忙道:“小姐,太后这个时辰也要午睡,怕是不会再宣召您了,奴婢伺候您睡一会儿吧。每个月这个时候,您总是浑身不舒服。” 林空转过头问她:“每个月都如此吗?” 牧歌怔了怔,点了点头道:“是啊,小姐您忘了吗?” 牧歌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后小声问:“小姐,您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自打您回来,奴婢总觉得您神情不对。听说那夜您被掳走之后,十分凶险,还和林小侯爷坠了崖。要不然还是找太医来看看,万一摔坏了脑子……” “我没事。”林空打断了碎碎念的她。 牧歌这几日总是有点怕自家小姐,见他出声,竟也不敢多话。 林空一个人坐在窗前喝着红糖水,他默默掂量着时辰,觉得世间差不多了,便让牧歌替他更衣梳妆。 牧歌忙道:“小姐,都这个时辰了,太后也不会宣召您,为何要梳妆啊?” 林空抬眸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必管,照做便是。” 牧歌总觉得自家小姐经此变故,性子都变了不少。以前还能同她说笑,如今听“她”说话,都带了几分冷意。 牧歌这方刚刚给他梳完头,正殿那边,掌心姑姑便来了。 掌心姑姑道:“姑娘,陛下和常贵妃来了,说是要见姑娘。” 牧歌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竟暗自惊奇,她竟早就预料到陛下要过来。 要知道,这几日江南水患严重,陛下在御书房日夜不眠的处理政事,已有数日不曾来给太后请安了。 可自家小姐在房内睡了一下午,醒来之后,竟能预料到陛下会来慈宁宫,属实厉害。 林空也不去看牧歌,反而是缓缓跟在掌心姑姑身后走。 快到正殿之时,掌心姑姑站定,转头给了林空一个安心的笑容:“小姐莫怕。” 林空对着掌心姑姑略一施礼,便大大方方地进了内殿。 彼时,陛下和常贵妃还有燕王妃都在。 当然,段暮遥竟也坐在一侧。 林空用余光扫了段暮遥一眼,并未细看她,便行礼道:“臣女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贵妃娘娘请安。” 最后对着燕王妃微微福身。 陛下最先开了口:“起来吧。” 林空这才起身。 太后这才道:“掌心,赐座吧,段丫头身子不适,不宜久站。” 林空再次对着太后行礼道:“谢太后。” 一旁的段暮遥微微松了口气,这林空礼数周到,倒也未曾出错。可知她方才,从林空进门之后,便是捏了把汗。 林空坐下之后,陛下这才道:“段丫头,朕听闻,你有意与燕王世子退婚,此言可真?” 林空起身行礼:“回皇上的话,千真万确。” 燕王妃急着插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想不通呢,你和成弘这么多年的情意,这婚事怎么能说退就退?” 太后冷脸看着燕王妃道:“皇上还在问话,你插什么嘴?这么多年了,还是学不会规矩?” 燕王妃脸色一白,正要起身告罪,皇上便摆摆手:“罢了,你先起来,朕要问段丫头的话。” 燕王妃暗自看了贵妃一眼,常贵妃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暗示她莫要心急。 燕王妃这才闭了嘴。 皇上却道:“昨夜的事,朕已经教训过广儿和世子了。退婚一事,非同小可,你和世子多年情意,朕不希望你一时冲动。” 林空侧首看了段暮遥一眼,见她神色无常,便拱手道:“回禀皇上,臣女并非冲动。世子对臣女并无情意,这婚事,莫不然就退了,自此臣女与燕王府,各不相干。” 燕王妃一双眼,急得都要冒血。她转过头冲着常贵妃求助,常贵妃这才笑着对林空道:“段丫头,当年这婚事定下来的时候,你母亲还在世。丞相府如今,也并无异议。自古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劝你还是思量些许,与丞相大人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林空却毫不畏惧道:“贵妃娘娘,母亲如今不在了,臣女既为青龙令主,便有择婿之权。燕王世子婚前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臣女实在不放心将自己与青龙令托付给这样的人家。” 林空这话一出,燕王妃脸色直接变了。她没想到段暮遥竟然当着皇上的面给他们燕王府难堪。 燕王妃气不过,索性便指着她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虽说尚未成婚,便在府外养了几个美人,着实荒唐。可弘儿毕竟是世子,您将来若是入府做了世子妃,也该学会大度。” “更何况,段丫头你与林小侯爷消失一整夜,又在长公主府亲口承认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这件事,弘儿都可以不计较。怎么你却反过来,计较我们家弘儿的不是。” 燕王妃此言一出,皇上和太后都变了脸色。 常贵妃也狠狠剜了她一眼,恨她这个时候沉不住气。 燕王妃也顿觉失言,忙住了嘴。 林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并未反驳。 而皇上却把视线转到了段暮遥这边,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问道:“空儿,前夜你和段丫头,是否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段暮遥站起身,差点就行了女儿家的礼,就在她躬身下去的时候,林空轻咳了一声。 段暮遥这才回神,拱手拜道:“回皇上的话,臣没有。” 太后怒急:“燕王妃你好大的威风,未来儿媳还没有过门,便空口白牙污蔑于她。哀家还想着,她与弘儿多年情意,怎么会突然就不想嫁了,原来根源在你这里。” 燕王妃向来知道太后不喜自己,可她这人,越是被教训,她便越来劲。 燕王妃也不去看常贵妃的眼神,她俯身下去,给太后行了一礼之后,便咬着牙道:“太后明鉴,这话,本就是段姑娘亲口承认的。弘儿喜爱她,还发誓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厌弃于她。可谁知,她还是执意要和弘儿退婚。” 林空还是不出声。 段暮遥觉得他这人,半响都憋不出一个屁来,只好自己上前,义正辞严道:“胡说八道,那夜臣带着段姑娘杀出重围,一路上都在躲追兵,最后逼至悬崖,险些丧命。何等凶险,怎么会如燕王妃所说,做出那等不堪之事?” 燕王妃愤恨地瞪了段暮遥一眼,这林小侯爷自打回京之后,便一直坏他们的事。 她好歹也算是林空的长辈,倒也不能在一个毛头小子跟前输了气势。 “那夜情形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知。”燕王妃瞪着段暮遥道。 段暮遥看了林空一眼,本指望他能说几句话,可谁知,他竟像没事人一样,低着头。 也不知是在看戏,还是他又觉得无聊了。 段暮遥气急,只好拱手对着太后道:“太后,臣自回京以来,京中关于臣的传闻,越传越离谱。臣不愿争辩,只是觉得麻烦,也觉得自家人自会相信臣的清白。” 她这话一出,林空倒是终于舍得抬头,看向了她。他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些莫名的情绪,不过转瞬,他便又低下了头。 段暮遥接着道:“可如今,连舅母都如此污蔑于臣,这事又事关段姑娘清白,臣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申辩几句。” 燕王妃急道:“清白,也不是全凭你一张嘴就能给颠倒了的。你说你和段姑娘在京郊澄园看到了弘儿,除此之外,还有谁能给你们作证?” 段暮遥轻嗤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倒也不难验证。不过眼下,臣以为,还是段姑娘的清白要紧。” 太后开口问:“空儿,你想如何?” “那就请太后安排,给段姑娘验明正身。” 常贵妃惊讶道:“小侯爷,本宫听说,你们两个坠了崖,连太医都说段姑娘和你伤到了脑子。你如今信誓旦旦,莫不是忘了些什么。万一请人验明正身,不但没能证明段姑娘的清白,反倒是……” 常贵妃没把这话继续说下去,不过大家都懂。 常贵妃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她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掌云偷偷来禀告,说段姑娘偷偷找她要点药。 那药,是避女子有孕的。她若真的是清白的,何须要这个药? 而段暮遥听完此言,倒是长袖一甩,大义凛然道:“那有何难?若臣真的做了,便娶了段姑娘便是。” 林空站在一旁实在没忍住,竟低笑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架空架空! 四大令比兵符还要强势! 令主更是比肩武将之首,只是令主并无实权,空有令牌在手。 以上。 第012章 施针 林空的这声笑,在场之人都听到了。 燕王妃气急,指着他便道:“太后,您看看,这两个人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他们全然不将祖训放在心上。” 太后轻睨了燕王妃一眼,冷声道:“既然都闹成这样,这婚事,还不如就退了吧。左右段丫头不满意,燕王府也不满意。那今日哀家,就做了这个主……” 常贵妃闻言,狠狠剜了燕王妃一眼,随即,她转过头冲着太后道:“太后,这事不能犯糊涂。就算是林小侯爷与段家丫头两情相悦,祖训也摆在那。咱们不能弃先祖遗训不顾。” 太后看也不看常贵妃一眼,只道:“哀家只说要让他们退婚,也没说就把段丫头许给空儿了。常贵妃,怎么这件事,你反倒是这么上心?” 皇上果然也看了常贵妃一眼,常贵妃打着哈哈,顿时垂首,不敢再言。 燕王妃却道:“太后,这件事的确是妾身心中的一个结。只是,弘儿喜欢她,妾身自然要为弘儿着想。” 段暮遥径直开口道:“太后,那既然如此,就先证明段姑娘的清白,再议退婚之事。” 太后点了点头,找了两个可靠的嬷嬷,亲自过去给林空检查。 好在,段暮遥和林空虽然未曾提前串供,两个人倒是默契的很。 林空倒也全程很配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嬷嬷很快前来禀告:“回禀太后,姑娘确实还是女儿身。” 燕王妃一怔,她尖声问道:“你确定?她明明是自己承认的。” 那嬷嬷看也不看燕王妃,只对着太后道:“老身在宫里服侍多年,不知道伺候了多少位主子。是不是女儿身,老身只需摸上一摸,便能辨明。” 一同进内殿检查的,还有另外一个嬷嬷,那嬷嬷也回禀道:“确如钱嬷嬷所言。” 太后冷着脸看向了燕王妃:“燕王妃,你好大的胆子。当着哀家和皇帝的面,竟也敢口出妄言。哀家当年是信任燕王府,才将青龙令主许给了弘儿。可你竟然为一己私利,恶意污蔑段丫头。这事若是传出去,皇室脸面何在?” 燕王妃惊得跪了下去。 太后摇头喟叹一声:“当年,哀家实在不该同意你进门。” 燕王妃还要分辨,太后便道:“这阵子,你回府思过,抄写佛经,没有哀家的旨意,不要出来了。” 燕王妃一听太后这是要让她禁足,一时间慌了神。 她站起身,指着段暮遥问道:“我问你,前日在长公主府上,你是不是在我和弘儿面前亲口承认,你与林小侯爷有了肌肤之亲?” 林空也不抬头,只道:“没有。” 燕王妃瞪大了眼睛,指着她道:“你撒谎,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你故意给我设套。” 林空叹了口气,他终是慢慢转过了头,看向了焦躁的燕王妃,道:“王妃,臣女也想问您,我当日亲口承认我失了清白吗?” 燕王妃怔住。 “我那日刚捡回一条命,连我身边的丫头都知道,我连日来,头脑都不清醒。不过,那一日我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我还是记得的。若是燕王妃非要污蔑臣女,那日正好长公主殿下也在,咱们不妨请她进宫,问上一问。否则,王妃这般污蔑,臣女的清白,怕是真的洗不清了。” 燕王妃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日她确实没有说,只是当时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确实容易引人遐想。 如今看来,这段暮遥是铁了心要退婚,才弄出这么一出。 皇上看燕王妃的表情,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沉声道:“这事已经明了,朕也乏了。段丫头和空儿都受了伤,还是让太医好好疗养着,切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太后提醒道:“皇上,那段丫头和成弘那孩子的婚事……” 皇上将问题抛给了太后:“那母后以为呢?” 太后道:“此事,当年是哀家和姚老将军亲自定下的。姚老将军故去,丞相夫人也已走了多年。这事,哀家和皇帝也别擅自做主。” “不妨这样,段丫头的笄礼要到了,过几日,她就要出宫回府了。待她笄礼之后,让她和丞相大人再商议一番,若是执意退婚,哀家和皇上不必拦着。以后有好的,哀家再亲自为段丫头相看便是。” 皇上低头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看了一眼下座的常贵妃,绷着脸道:“段丫头是哀家亲自带大的,情意自然非同一般。若是要让哀家知道,你们有谁在外恶意诋毁于她,哀家绝不轻饶。” 常贵妃垂首称是。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燕王妃和魏成弘都被禁了足。 就连二殿下,也被皇上叫去御书房训斥了一通。 这事,明面上不干二殿下的事,皇上训斥一番也便罢了,倒是没罚他。 只是这婚,若要退成,还得丞相首肯。不仅如此,两家还得把庚帖退回,才算是彻底没了干系。 段暮遥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嫁到燕王府的,如今林空也有那个意思,她正好乐得自在。 从慈宁宫离开的时候,她本还以为能偷偷跟林空说上几句,谁知道林空步子快,早就回了房。 方才闹了这么一通,她若是再去打扰,难免落人口舌。 故而,段暮遥只得依依不舍地出了宫。 段暮遥前脚刚走,后面便有几个丫头议论:“你们觉不觉得,林小侯爷好像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 “他好像,变得守礼了,话也变多了。不仅如此,他走路也不似从前那般猖狂,反而是稳稳当当的,看着好别扭啊。” 有一个丫头想起那副场景,忽然捂着嘴偷偷笑了:“确实,我今天还看到他走了几个小碎步。宫里人都说,是不是这混世魔王要转性了。” 很快,便有总管过去敲打她们:“一个个不干活都凑在这做什么?让主子们看到了,成什么样子?还有,林小侯爷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他什么脾气你们不知道吗?不要命啦?” 很快,宫里的传言便传到了段暮遥的耳朵里。 她倒是很无奈,她还亲自拉了徐嬷嬷问:“嬷嬷,你说我这两日变化大吗?我走路,没有男子气概吗?” 徐嬷嬷干笑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恭谨道:“小侯爷,您高兴就好,不必管那群人嚼舌根。” 听她这话,段暮遥心中已有数。 看来,她确实得练练,男子是如何坐卧行走的。 首先第一点,她晚上沐浴的时候,就没有用香露。 男人身上香喷喷的,也实在是让人生疑。 不过,沐浴之后,她还是不太习惯。以往那些香露里,都加了安眠的成分,今日她洗完之后,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最后,还是她唤人进来,点了安神香之后,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梦中竟还是上一世的场景,她竟然梦到了潇潇暮雨阁,印象中特别深的,便是潇潇暮雨阁中的熏香,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就很好闻。 她恍惚间还闻到了林空身上的味道,虽然上一辈子他们只有一次那么亲近,可这味道却刻在了她的灵魂里,让她难以忘却。 梦中的林空,模样依然模糊,她看到的是林空的背影,也恍惚间看到了他走路的样子。 确是走路带风,飒飒英姿。 段暮遥就在想,这般潇洒肆意之态,她到底能学来几分? 想着想着,她便睁开了眼。 只是,眼前场景着实让她缓了好一会儿。 这里是她在慈宁宫的闺房,她上身未着丨寸丨缕,背部还被人用了针。 她浑身都不能动弹,双手被束在头顶,就那么脸对被褥,倒趴在了那里。 背上还有几个地方,有轻微的灼丨热感,她分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不太好受。 而这个味道,好像就是梦中的味道,也是潇潇暮雨阁的熏香味。 段暮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头歪到了左边。 这一眼,她正好看到了手拿银针的林空。 见她的目光望过来,林空勾了勾嘴角:“你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段暮遥嘤嘤大哭,都忘了自己上身没穿衣服:“娘亲救我,这疯子要拿针扎我!” 第013章 求你别杀我 起初段暮遥还是不害怕的,可是窗外幽暗的月光透了进来,刚好映衬在林空的脸上,配上那他妖魅的笑容,倒是有点……渗人。 段暮遥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她眼瞧着他拿着银针步步逼近,脑中全是那天他用银针杀人的场景。 上辈子的时候,林空与二殿下不和,那日闯入听雨楼,他救了她,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他才愿意护着她。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他可能对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他那天还说自己不想活了,他是不是也想死之前拉她垫背? 不行,她不能死! 就在林空手持银针渐渐逼近的时候,段暮遥突然开口:“你等一下……” 林空倒是当真停了下来,他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有事就说。” 段暮遥急得满头大汗,她咬紧下唇道:“求你,我不想死。你不知道,活着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林空挑了挑眉,面上没什么表情,似是停着等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话要说,林空便冷着脸问:“还有什么话,快点说。” 他似乎耐心有限,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段暮遥眼下已经忘了自己没穿衣服,她的眼睛只盯着那根冒着寒光的针上,就在他准备拿针对着她的后背扎下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说:“等一下!” 他喟叹一声,拧眉问:“又怎么了?” “到底怎么样,你才会留我一条命?” 她一双眼湿漉漉的,巨大的死亡笼罩一下,段暮遥竟然没骨气地落了泪。 上辈子要死的时候,连哭都没好好哭一场。可是那时候变故发生的太快,眼泪都来不及掉。 她真的不想死,哪怕林空说要什么,她都会给! 见她哭了,林空倒是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我要什么都给吗?”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种蛊惑的力量。 段暮遥吸了吸鼻子,突然想到,她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青龙令了。 “只要你让我活下去,青龙令我都可以不要。” 上辈子就是因为青龙令丢了命,她的娘亲和外祖父也是因为这个破东西丢了命。 可即便是那样,她娘还是要她拿命护住青龙令。 然则,那又如何呢?上辈子她为了那个死物,已经是死过一次了。 重活一世,她想明白了,只要能苟活于世,青龙令算个屁! 江湖上人人都说,令主可召唤神秘力量,抵挡千军万马。 可是她带着青龙令这么久,除了感觉它就是一块木头疙瘩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即便如此,人人都对它趋之若鹜,为了这个东西,他们可以手染鲜血,不顾一切。 要是林空也想要,就给他吧。 林空听到这话,果然收了针,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怒其不争:“你知道吗?凡是令主,皆背负使命。令在人在,令亡人亡。你身为青龙令主,四大令之首,竟然随口就要将它给我,若你的外祖父和母亲知道了,还不得气得拍棺材板?” “人死如灯灭,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若要我选,我宁愿我外祖父不是第一任青龙令主,若我要选,我宁愿我娘亲活过来。宫里人人都羡慕我,即便我不是皇亲,却可以由太后亲自教养。宫里人人都不敢得罪我,哪怕是公主,也得对我客客气气的。可我又算个什么东西呢?我什么都不是。” “自打背负上令主使命之后,我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我太累了。为了几块木头疙瘩,不知道都死了多少人。其实,它就是个死物而已。有谁真的见过它能召唤阴兵吗?” 林空难得耐心地听完了段暮遥的话,他想了想,突然道:“先祖曾经召唤过,而且,除了能召唤阴兵之外,青龙令的价值,可要比太后和陛下手中的虎符还要更重。” 这些话,段暮遥不是没有听过。可她却道:“那你拿走吧,只要你不杀我,我告诉你青龙令在什么地方。” 林空嗤笑一声:“我不用你告诉,我知道你的青龙令在什么地方。” 段暮遥蹙眉:“不可能,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知道。” 林空不慌不忙道:“你很聪明,把青龙令的碎片一割为四,一个放在了脖子上的吊坠里,一个放在了你的发簪上,还有一个放在了脚环上,另外一个碎片放在了你手腕上的银镯里。每日随身带着,确实比放在什么地方都安全。” 段暮遥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脖颈,还好,吊坠还在。 可是下一秒,她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换回来的?” 林空大约是觉得她反应迟钝,竟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不想再理她,拿出银针又要往她身上扎。 “不是说好了不杀我了吗?”段暮遥急道。 林空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给的东西,我并不想要。我本就是白虎令主,我多要一个青龙令有什么用?再者,我也觉得那玩意就是个木头疙瘩,我没有将它随手丢了,已经是对它的尊重了。” 段暮遥带着哭腔道:“可是我除了青龙令,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林空忽然笑了,他缓缓凑近她,歪着头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脸:“有啊,你还可以,把你自己给我。” 第014章 解毒 段暮遥生生顿在那里。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他是何时对自己生出的这样的想法? 只是每每碰上林空那副冷冷的样子,她都不敢开口。 这两日,她脑子总在想太后那日的话,他回京的时候,就想求娶她。可是他刚回京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碰过面。 不过,这京中倒有传闻,说是这一代的青龙令主,比其母姚青璇还要美上三分。故而,京师第一美人的传言,便也渐渐散开。 可林空却不像是只听到传言,便为了面子,非要将人夺回去的性子。 毕竟,人人都说,林小侯爷在外被磋磨了多年,估摸着都没了对女人的欲望。他身边伺候的,也全是壮硕的男人,连老嬷嬷,没有命令,都不可靠近于他。 林空始终给她一种目空一切,无欲无求的感觉。 当然,她的感觉也有可能不准。就像她此时此刻,也根本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林空见她发呆,便也觉得无甚意思,他再度执起银针,又要往她的背上扎。 段暮遥急得都快哭了,她想伸手去抓他,奈何浑身上下都被他点了穴道,这会儿也只好呜咽央求:“我又没说不愿意,你性子怎么这么急,一言不合就要人小命?” 林空倒是停了下来,只是他的手指还没有从她的背上移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 那种感觉,让她的心跳砰砰砰加快。 他坐在她身侧,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你觉得清白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以随意就……给了我?” 段暮遥不敢看他,红着脸道:“这倒不是。可如果那个人是你……” 林空勾起嘴角,心情仿佛十分愉悦:“怎么?是我的话,你就愿意了?” 他又俯身下来,贴着床边歪头看她:“喜欢上我了?恩?” 段暮遥上辈子与他那般亲近的时候,都没发现这竟然是个妖孽。 他仿佛连说话的时候,都在勾人。 段暮遥紧张到眨眼,就在她以为林空接下来要对她做点什么的时候,林空那银针已经趁她不备扎了下来。 段暮遥意识到什么时候,顿时惊得头皮炸开:“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什么都答应了,为何还要杀我。你就是个疯子,你不是带着我跳崖,就是要给我扎针,你都没问过我,我到底想不想死,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林空也不吭声,反正段暮遥也不能动,他就任由她聒噪。 没多会儿,他又顺手扎下去三四针。 段暮遥都已经哭累了,她抽泣着问林空:“我还有多长时间,我还能喘几口气?” 林空语气淡淡的:“可以让你说一会儿遗言,现在开始吧。” 段暮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吸了吸鼻子道:“其实忽然发现,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你既然知道青龙令的位置,那么请你答应我,一定不要让他落入坏人之手。比如说二殿下,再比如魏成弘这样的人。” 林空听她把魏成弘划入了坏人之列,倒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倒是拿出自己的针筒,继续面无表情地给她施针。 “二殿下一党的,都不是好人。当然,我死了,青龙令你便自己留着,就算是我爹,不要交给他。” 这一次,林空倒是开口问她:“为何?” 段暮遥想起上辈子她从宫中回府,庶妹和姨娘,也明里暗里欺负她。 她们做的倒不算是太过分,可能也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她。她爹都是知道的,可他从未站在她这边。 而且,段暮遥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她总觉得,她娘亲的死,另有隐情。 她倒不敢说一定跟自己的父亲有关,但是丞相大人对这件事,一定是十分冷漠的。 当年,姚青璇看中他是寒门子弟,性格质朴憨厚,才拒绝了当今皇上,拒绝了那么多世家子弟,选择了段柘。 可是真实的段柘,又哪里是姚青璇想得那般简单? 他从寒门状元,一路爬到今日这个位置,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事,用了多少手段。 更何况,若是段柘真的爱段暮遥的母亲,定然会好好护着她。 可是这些年,无论是她在宫里,还是回府住的那小半年,段柘待她都是冷冷的。 她从未在段柘的身上,感受到父爱。相反,他待二姨娘就极好,所以对她的女儿,也是爱屋及乌,宠溺得不行。 而且,上辈子她出嫁之前,他还主动提出,让段暮遥将青龙令交予他保管。段暮遥不肯,说这不符合规矩,更不符合祖制。 谁知道段柘却因此与她置气,不仅甩手而去,还说她翅膀硬了,以后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可不要来求他。 之后,直到她出嫁之前,段柘都没有再去见她。 段暮遥想及此,不禁叹口气道:“也没什么,就觉得我爹也不算是个好人。而且我觉得,青龙令就是不应该交到他的手上。按照祖制,他也不适合保管这么重要的东西。” 林空倒是“恩”了一声,等她说完话了,他这边的施针也已经结束了。 段暮遥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出声问他:“我是不是快要到时间了?” 林空这时候已经收好了针筒,他从怀中拿出了火寸,点燃了塔状的熏香。 他在段暮遥背部扎针的地方扑上了一块块湿润的纱布条,之后,又将那些熏香小心地放在了上面。 段暮遥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那个银针的效用,基本上是一击致命。 哪里能容许她说这么久的话? “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她吸了吸鼻子,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林空抬眸与她对视,落泪的美人,脸上红扑扑地,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几分灵动。 林空忙不迭地别开了眼,竟不敢再看。 他略显僵硬地开口道:“闭目养神,别再说话,你背后这熏香,还得再燃半个时辰。” 段暮遥“哦”了一声,随后才小声说:“你都没告诉我,你在我身上这是在做什么呢?” 林空闭着眼,颇觉好笑道:“怎么?不觉得我是要杀你了?” 段暮遥闷声说:“你这人,嘴里也没几句实话。跟我说清楚,也不是很难啊,害我平白哭了一场。” 她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倒是缓解了林空这会儿满心的疲惫。 他依旧是闭着眼,倚靠在床边,道:“你的饮食中,常年被人下了慢性毒,这毒倒是不致命。可长久食用的话,会慢慢击垮你的身体。若你的身体垮了,日后若是碰到有孕生产,怕是要大凶。” 上辈子的段暮遥根本没熬到那个时候。原来,她就算是没有被魏成弘一箭插心,也绝对不会活太久。 段暮遥咬牙道:“是,常贵妃派人下的药?” 林空“恩”了一声,道:“是掌云给你送的膳食。她送的东西,单吃是无毒的,可若是配上你房中的熏香,两物相遇,便可产生毒素。不仅是你,我看就连你的丫头牧歌,都受了影响。不过她还好,许是食用不多,中毒不深。我这几日故意赏了她些糕点,里面放了排毒的药材,届时,不出一个月,她身上的毒,便会慢慢排解出去。” 段暮遥侧头看着他,一时愣神。 她想,传言果然不真。林空明明是个那么善良的人。 他见到牧歌中毒,都要偷偷给她解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害妇孺? 想必,是他回京之后,有人故意要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林空对这些传闻,竟然毫不在意,更不屑解释。 “林空,你是个好人。”段暮遥说。 林空听到这话,便冷嗤了一声。他缓缓睁开眼,与她对视,面色极凶:“我稍微给你点甜头,你就觉得我是个好人了?你对人,就一点都没有防备之心吗?” 段暮遥正要开口解释说不是这样,林空的语气却更凶了:“你给我记住了,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世界上也没什么好人。你日后,对任何人都要有防备之心,否则,就你这样的性子,会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此刻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段暮遥呆呆地看着他,竟给不出任何反应。 林空不耐烦道:“我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段暮遥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林空这才满意一样,继续躺回原位,闭目不言。 段暮遥觉得这个姿势太僵硬了,这才开口求他:“你可不可以让我的手臂动一下,我现在僵得厉害,浑身不舒服。” 林空这才缓缓睁开眼,点开了她的穴道。 段暮遥刚要动一下手臂,林空便直接上手按住了她,严厉道:“先别动。” 段暮遥果然吓得不敢动了。 “我一会儿放开,你慢慢换个姿势即可。否则,一旦背上的熏香掉了下来,一定会伤到你。” 他每次都是为她好,偏偏却那么凶。 段暮遥撇着嘴应了一声。 林空见她还算乖巧,便松了手。 段暮遥慢吞吞地动了一下,她感觉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手臂都麻酥酥的。 她不停地握拳再缓缓松开,好不容易手掌听了使唤,手臂还是僵麻得厉害。 她将脸埋进软绵绵的被垫高的被子上,小声说:“你能不能帮我把手臂,抬到头顶?” 她这话说完,背后的林空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我的手臂……不能动了。我想着,要是把手臂伸到头顶,那样趴着的话,能舒服一点。” 她越来越小声,说到最后,她都怀疑林空到底有没有听见。 果然,她背后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段暮遥果然泄了气,她小声道:“没事,我也可以忍一会儿。” 林空倒是没有真的放任她不管,他沉默了半响,才终于伸出手,略有些颤抖地去抓她光滑的手臂,然后小心地帮她举过了头顶。 然而,这并没有让段暮遥舒服到哪里去,她想再动一下,将手臂塞在软软的被子下面。 可是她又不敢动作太大,怕背后的熏香真的掉下来烧到她。 林空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又停顿了些许,便又伸出手,帮她一下一下地按着僵麻的上臂。 第015章 深更半夜 林空的动作很温柔,她僵硬的手臂,渐渐恢复了知觉。 林空转而又去帮她按另外一个。 时间缓缓流淌,段暮遥起初还脸红心跳,可慢慢的,便也适应了他这样的照顾。 等到两只手臂都恢复之后,她才慢慢地将手都塞到被子底下,然后趴在那里,等着背上的熏香燃尽。 林空见她的姿势舒服了,便也放开了她,自顾自倚靠在床边,双手抱臂,闭目养神。 段暮遥侧过脸偷偷去看他此刻的样子,他好像无论摆出什么姿势都潇洒自然,不像她,跟他互穿那几天,坐也不对,站也不对,怪不得被宫里的丫头们笑话。 还好,他们已经换回来了。若不然像林空这般的翩翩姿态,她哪里学得来? 大约是她偷看他的目光有些明目张胆了,林空蓦地一下抬眼看向她,两个人的目光刚一撞上,段暮遥便赶紧别开眼。 林空一只手拄在膝盖上,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你看我做什么?” 还好现下是晚上,屋内也没有掌灯,他看不到她红透了的脸。 “没什么。”她小声说。 林空脸色变了变,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冷:“看来是不想说。” 段暮遥抓紧着被角,心跳加快。 林空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身后幽幽开口:“可是我这人有个毛病,你越是不想说,我越是想知道。” 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威胁她:“你应该知道的,你若是还是不肯说话,我往你背上扎下去的,可就是毒针了。” 段暮遥眉心一跳,半响才恢复了情绪,她红着眼看向他,弱弱开口:“你又吓唬我。” 林空不禁想,这女人果然是世上穿肠的药,她就这么软软地说了一句话,他这颗心都快要跟着化了。 他别过眼去,语气依旧冷硬:“我可没吓唬你,我这样的人,杀人可不眨眼。” 段暮遥忙道:“可是你杀的都是坏人。” 林空轻嗤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呵,天真。” 段暮遥怔在那里,半响后,才小声说:“可是我就是相信你,你不会害我。” 林空又露出了那副不耐烦的表情:“我跟你说了几次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是傻子吗?你为什么不听?” 他开始冲着她凶,这副表情,随时都好像要吃人一样。 段暮遥紧抓着被角,大着胆子又说了一次:“可是你不一样,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我相信你。” 林空嗤笑一声,转过头道:“真是蠢啊,救你一回,替你解毒,你就忘了我有多危险了是吗?我告诉你段暮遥,我可以救你,也可以随时害了你。你以为我是正人君子,把你扒成这样都没有欺辱你,我就是好人了?” “说不准哪一天,我若是对你做点什么,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他语气冷峻,仿佛是故意做出那样凶狠的表情,就为了让她害怕。 林空见段暮遥还是没有反应,便故意打量着她,用他那肆意的眼神,提醒着她,若他想,随时可以做点什么。 然而,段暮遥始终无惧无畏,她回视着他,一字一句开口:“你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林空,你是个好人。” 林空目光如炬,衔怒开口:“看来,你这个女人是一点都不记教训,若我不对你做点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盈盈可握的腰身。 段暮遥惊得颤了一下,她有些担心后背上的熏香会掉下来,只能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当然,她之后也才想起来,她被点了穴道,也动不了。 林空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他俯身看向她,一字字道:“这回知道怕了吗?” 段暮遥这种时候,倒是倔得很:“我不怕。” 林空果然动了怒,他的手慢慢向下滑,语带威胁道:“你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知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段暮遥点头:“你之前说了,你想要我。” 林空眼角隐约带笑:“看来也不是不明白啊。” 段暮遥嗡声嗡气道:“明白的,不过我不怕。” 反正上辈子,也不是没有过。 林空眼神微眯,他欺身上前,扬起她的下巴,一字字开口:“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段暮遥与他对视,颤声开口:“我…知道的。” 林空又逼近她几分,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就可以贴上她的唇。 林空掌心已然有了汗意,可他还是隐忍着没有再近一步。 “怎么?不介意?”他的声音就萦绕在耳边。 这句话,上辈子临死前一夜,他也问过她,他当时问:“介意吗?” 当时的段暮遥万念俱灰,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时空流转,她得以重活一回,她想要早一点告诉他,我不介意。 如此想着,她竟真的那么说了。 这一次,反倒是让林空惊在那里,他呆愣愣地看着她,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段暮遥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她小声说:“你刚刚问我在看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的。我刚刚就是看你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刚才没说,只是羞于启齿。” 刚刚还又凶又狠的他,这会儿竟然被段暮遥的几句话,惊得完全噤了声。 段暮遥握紧了小拳头,也红着脸转过了头,还是按照刚才的姿势趴在那,不敢再去看他。 林空慢慢收回了手,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她身上的熏香差不多燃尽了,他才小心地拿出铁片,将熏香一个个收了下去。 段暮遥的后背,出现了一道道黑点。 那黑色越是明显,便证明她体内的毒素越深。 林空帮她清理完之后,正要去帮她盖好被子,竟发觉这丫头,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可算是明白,她这心有多大了。 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林空的嘴角慢慢勾起,终于冁然而笑。 临走之前,他俯身下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轻吻了一下她的发丝,这才转身离去。 --- 段暮遥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她竟发觉此地竟然还是长公主府。 她先是拍了拍胸脯,又缓缓往下,意识到什么之后,她急忙去照铜镜。 她又变回林空了? 那昨晚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在做梦? 香炉中的安神香已经燃尽,段暮遥走到桌前,掀开看香炉中的香灰良久,半响她才叫了徐嬷嬷来,对着她道:“你让太医来瞧瞧,这安神香里是否有些不寻常的东西。” 徐嬷嬷一惊,忙问:“小侯爷,是不是您昨夜……” 段暮遥眉目舒缓,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我睡得很好,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听说,西域那边,有让人致幻的熏香。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缘故。” 徐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当即请了太医来查。 可是那安神香,就是普普通通的安神香,没有任何问题。 段暮遥而后又叫来侍卫问话:“不平,昨夜是你在外面守夜?” 不平垂首道:“回主子的话,是属下在外面守着。” “那我房中,可有异常?” 不平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才赶紧低下头道:“主子放心,您昨夜悄悄出去之后,没有任何异常,也并无任何人发觉。” 段暮遥惊了:“我昨夜,是什么时辰出去的?” 不平抬首看向她,一脸不解:“主子是忘了吗?要不要属下找太医来看看?” 段暮遥摆手:“不必,我的身子,我心中有数,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昨夜出门的时辰。” 不平这才道:“丑时方出,寅时一刻才归。” 段暮遥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这一次,她全明白了。 昨夜不是梦,她和林空昨晚上确实换了回去,而林空顺便给她解了毒。 林空回来之后,两个人又换了回来。 这当然不应该是什么巧合,就算是巧合,时间也不会被林空掐得这么精准。 除非,他是懂得互换之法。 怪不得他们刚互穿的那一日,他神态自然,还说要做一回女人,他觉得有趣。 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那日跳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林空自己才清楚吧。 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之后,段暮遥竟然轻笑了一声,不得不说,这林空确实是神通广大,如此匪夷所思,互换灵魂之事,他竟然都能做得出来。 也怪不得那二殿下一直将林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人若不能为他所用,简直是后患无穷。 段暮遥估算着日子,再有三日,宫里的“段暮遥”就要出宫回丞相府了。 眼下,燕王妃正在禁足,魏成弘这些日子,也是安分守已,没敢出门。 丞相府那边恐怕早就知道段暮遥要退婚的事情,只是丞相大人,却迟迟没有表态。 段柘此人,城府极深,段暮遥也猜到,他定然不着急。他在等着段暮遥归府,然后再想办法哄她交出青龙令。 若是之前,她定然要在林空跟前絮叨几遍,让他要防着点丞相。 眼下,她觉得她也不必多说什么,林空肯定什么都知道。 想起她之前在他跟前耳提面命,她便觉得好笑。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段暮遥便也不急了。 婚是肯定要退的,只要她坚定要退,段柘也不能奈何。 就算是燕王府如今压着她的庚帖,也不要紧。日后等这婚彻底退了,燕王妃就算是再不要脸,也不能赖着不还。 如此想着,段暮遥便决定吃好睡好,养精蓄锐。 她用过早膳之后,便一个人去了林空的书房。 林空的书房里,多是医书和武学秘籍。 段暮遥环视了一圈,都觉得各中内容晦涩难懂。 若是无人指导,她一个人怕是摸索不出什么。 段暮遥想,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请教于他。 下次见面倒是很快,是三日后的晚上。 段暮遥睁开眼的时候,正好是丑时三刻,她的背上,果然又被林空扎了针。 这一次,他倒是没点她的穴道。 不过她也没乱动,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然后任由林空动作。 林空见她醒了,便也轻笑一声:“今天倒是很乖。” 段暮遥“恩”了一声,小声问他:“你这三日,过得好吗?” 林空拿着针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这才道:“为何这么问?” 段暮遥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小声道:“就是,随便问问。” 林空施针完毕之后,才道:“不太好,不舒服,腰疼嗜睡腹胀,今日才有所缓解。” 段暮遥叹口气道:“哎,苦了你了,毕竟这每个月的苦楚,该是我来承受的。” 林空轻睨了她一眼,也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道:“一会儿你恐怕得自己动手,褪下裤子。” 说完这话,他也没敢抬头看她,停顿许久,他才低着头闷声解释:“有几个穴位,在…腿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今朝小天使扔了2个地雷,么么哒~ 第016章 嫁妆 段暮遥愣了一下,而林空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摆弄着他的针筒,并没有看她。 直到,段暮遥轻咳了一声,小声问:“是要,都脱了吗?” 林空这才回神,依旧是低着头不敢看她:“不用,留个底裤就行。” 段暮遥应了一声,倒是大大方方地起身,褪下了裤子,露出了光洁白皙的小细腿。 林空以为她好了,抬眸看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道:“今天背部不必再用熏香了,怎么也得再等七天。所以…你…把上衣穿好。” 段暮遥“哦”了一声,这才拿起手边的长衫,急忙穿上了。 穿好后,她乖乖地躺在那里,林空这才重新执起银针,再度施针。 他动作倒是快,不到一刻钟,便也忙完了。 段暮遥方才没敢打扰他,等到看他准备倚靠在床边休息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除了跟我解毒的时候,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彻底换回来?” 林空抬眸睨了她一眼,丝毫不见心虚,反而是坦荡荡道:“怎么?这都被你发现了?” 段暮遥轻叹一声:“倒也不难猜。” 林空也淡淡道:“恩,倒也不蠢。” 段暮遥一时语窒,也没同他计较这话是夸她还是损她。 “所以,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让我们灵魂互换?” 林空随口胡诌:“好玩罢了。” “真的好玩吗?你的身体比我更健壮,而我的,羸弱不堪不说,来月事的时候,也让你好生折腾吧?” 听完段暮遥的话,林空还是面无波澜,他只道:“你就当我是觉得好玩。” 他明显不愿多说,段暮遥索性折转了方向,道:“明日,就要出宫归丞相府了,你还打算用段暮遥这个身子吗?” 林空“恩”了一声,嘴角隐约带笑:“当然,换个地方,不是更好玩吗?” 段暮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既然摸不准他的意图和情绪,便也不猜了。 “行,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不过,你要小心点我爹,他绝非善类。另外,我那个姨娘也是个笑面虎,至于我的庶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她们到底还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你若是觉得厌烦,便避开一些。” “当然,这些人你也不必放在眼里,她们都是小打小闹,眼皮子浅,顶多是嫉妒嫉妒,贪贪财罢了。要紧的,还是我爹那个人。他把持着书房密室的钥匙,里面有我娘留下来的遗物。珠宝首饰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我外祖父传下来的兵书。” 林空听到这话,果然抬了眼看她。 段暮遥倒是满不在意道:“那书房的密室通道,就在第二层书架下面的石格里,左转三圈石头机关,便可打开。入了密室,更是另有乾坤,里面有几处机关,我想办法画给你。那些兵书,原是外祖父留给我的,准备将来给我留做嫁妆。可你也知道,我自幼被送进宫里教养,学得都是琴棋书画这些女儿家学的东西。” “武功,骑射,太后和陛下是不许我碰的。待我日后出嫁,我父亲定然会以我没有武功为由,匿下那些东西。若你顶着我的身份,劳烦请你,帮我把东西拿出来。” 林空挑眉笑了:“拿出来之后呢?你不怕我把姚老将军那些宝贝疙瘩留作已用。” 段暮遥一脸真诚地摇头:“不怕,你若想要,你大可留用。” 林空眼神微亮地盯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你这么大方?” 他的眼睛特别好看,每次他盯着自己的时候,段暮遥都心跳擂鼓。 “姚老将军留下来的东西,可是宝贝。当年你母亲嫁到丞相府的时候,那些东西要是她的嫁妆。如今那些东西,自然也便成了你的嫁妆。你说你平白给了我,岂不是惹人非议?这可叫你日后的夫君,情何以堪?” 段暮遥眨眨眼,一双大眼无辜地望着他。 林空却来了兴味,他干脆侧躺在她的身侧,一只手臂拄着头,贴近她道:“还是说,你就打算跟了我,而那些东西,权且就当做你日后的嫁妆了?” 第017章 私相授受 段暮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她只是涩然开口:“你…先别靠我这么近。” 林空当真往后挪动了一下,然后才道:“不是昨天才夸我好看?今天,就不想看了?” 段暮遥紧抓着被角,没来得及回答。 那边林空便好似不高兴道:“这女人啊,可真善变。” “你当然是好看的,今天也不是不想看,只是你靠我太近,我会紧张。”段暮遥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喜欢上我了吗?”林空这次倒是没有靠她太近,可是他这句话,却听出了一丝嘲讽之意。 段暮遥也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他好像总是这样喜怒无常。 她咬着唇不说话,林空倒也即刻转移了话茬,阴阳怪气道:“那你当初,为什么喜欢魏成弘?”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太惹人烦了。段暮遥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想理他。 偏偏林空仍未察觉,语气反倒是更酸了:“怎么,一提起魏成弘,你就不高兴了?你现在心里,其实还是惦记他的吧?见我闹着要退婚,你没有阻止,是因为你心里还生他的气,对不对?” “若他真的遣散了那些养在外面的女人,你可会原谅他?” 段暮遥还是鼓着嘴不说话。 林空心口一窒,以为她当真是在犹豫,这会儿语气便更加阴沉了:“我今个才得到的消息,魏成弘已经把外面的那些女人遣散了,过几日,你的及笄礼,他会亲自登丞相府致歉。在此之前,燕王便已经私下同丞相大人商议,这婚,丞相大人自是不想退的。” “这事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事。我倒是想让你来告诉告诉我,若魏成弘成心悔改,这婚,你还退吗?” 段暮遥这才慢慢转过头来,望着他:“那小侯爷是如何想的,你想让我退婚吗?” 林空轻呵了一声:“怎么?我想如何,就能如何吗?” 段暮遥也学着他方才阴阳怪气的样子,道:“那是自然,如今我的身,我的魂,我的命,都是捏在你手心里的。” 林空又是轻嗤了一声,慢悠悠开口:“若是真按我的意思,若这婚实在难退,就干脆杀了那魏成弘了事。” 他说完,倒是难掩目中兴奋,凑近了她道:“按照祖制,令主间不得通婚。若我没资格娶你,那别人,也是娶不得的。” “来一个,我杀一个。” 段暮遥惊了几分,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而林空却是笑了:“果然知道怕我了?” 段暮遥紧抓着被角,倔强开口:“我不怕,你又不会杀我。” “呵,你怎知我不会?” 段暮遥双手更加用力地攥紧,嗡声嗡气道:“你若想杀我,何必费劲心力救我。你方才问我喜不喜欢你,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 林空眸光微闪。 段暮遥不知不觉间,竟占了上风,她望着他道:“你喜欢我,所以你见不得我和魏成弘在一起,你比我还想要退婚。所以,你宁愿占据我的身体,替我去完成此事。” 林空不说话,段暮遥却当他是默认此事。 “你有什么心思,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明白告诉我。我未必不愿意答应你。偏偏你总是这样别扭,还吓唬我。” 段暮遥说着说着,竟兀自撇了嘴,她实在觉得委屈,便蚊声道:“我不喜欢你阴阳怪气地质问我,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那样了?” 林空倒是没应下她,他不再出声,反而是起身去查看段暮遥腿上的熏香。 将熏香撤开的时候,段暮遥还能感受到他指腹冰冷的触感。 虽然长公主府上的迎春花开得娇艳,可这几日夜间,外面总是寒凉得很。 段暮遥虽不知林空是如何从宫外进的慈宁宫,可见他一身寒气现在还未消,心里便又暖洋洋的。 她不该同他置气的,应该跟他好好说。 段暮遥虽未曾摸透他的心思,可她知道,他待她是很好的。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她被他藏在了潇潇暮雨阁。 虽然她只在那里住了三日,可那三日里,林空却是每晚都会去看她,满足她一切要求,也摆平了外面的风波。 他明明做了好事,却永远都是凶巴巴的样子。 如果上辈子她没死的话,或许她早已经隐姓埋名,和林空在一起了吧。 其实抛下青龙令主这个身份,抛下丞相府小姐这个身份,她就跟着林空私奔了也不错。 潇潇暮雨阁,也是仙宫一样的地方。上辈子变故发生的太快,她来不及细细去思量未来。 如今想想,她是可以一辈子待在潇潇暮雨阁的,同他在一起。 不过女儿家脸皮薄,再加上上辈子的事情,林空也不知道。所以段暮遥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他主动说点什么。 何况林空这人,喜怒无常,阴一阵冷一阵,她还是得好好了解一番,不能总被这个人给唬住。 大约是她发呆了太久,那边林空也站在床边望着她很久。 见她回神,他才道:“还有什么要同我交代的,之后少说三日,我都不能同你相见。” 段暮遥摇了摇头,半响才道:“一切小心便好。” 林空点了点头,又道:“你睡吧。” 段暮遥将被子盖在了身上,叹口气道:“睡不着。” 她本想趁此机会看看月色,谁知道今夜外面阴云笼罩,漆黑一片,也看不清什么。 “睡不着也得睡,再等一刻钟,你若是再睡不着,我可就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段暮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可是我睡不着这事,也不能强求啊。” 林空一脸可惜道:“你真的没办法让自己快速入睡吗?” 段暮遥点头,本想说,要不然你哄我入睡吧。 可谁知这林空下一秒,便拿出银针扎了她一下。 段暮遥还来不及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彻底没了意识。 果然,她就不该指望在这林空会对她温柔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段暮遥照旧还是在长公主府。 她叫来了徐嬷嬷这个万事通打听:“你帮我留意着,看看段家那个丫头,是否回丞相府了?” 徐嬷嬷连忙道:“听说太后已经派人将她送出宫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在丞相府了。” 段暮遥“哦”了一声,她端着茶杯,细细品着,只是过了许久,那茶水也不见入口。 徐嬷嬷打量着自家小侯爷,一副了然的样子:“过几日,便是段家小姐的及笄礼,殿下知道您惦记着,便说到时候,您可以同殿下一道去丞相府观礼。” 段暮遥抬眸看着徐嬷嬷:“母亲怎知我惦记着?” 徐嬷嬷捂嘴偷笑道:“殿下什么不知道啊?您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可不就是害了相思病了。” 段暮遥急忙摆手:“嬷嬷说笑,我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日日都好。” 虽然段暮遥不承认,可是徐嬷嬷还是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神情。 段暮遥无奈,只能由着她去。 而另外一边,丞相府内,林空已经由掌心和掌云两位姑姑亲自送回了府。 段暮遥的祖母王氏携众女眷,亲自出府来迎。 姚青璇死后,段柘未再填房。不过这丞相府却有几个姨娘,最受宠的便是胡巧儿胡氏,府上都喊她为二夫人,段柘也是将掌家之权交由她代为保管。 王氏初见段暮遥之时,便急忙上前迎她,拉住他的手便道:“让祖母看看,这一进宫,一晃都长这么大了。祖母上次见你,还是去年年底的时候。” 说罢,王氏便拿着手帕拭泪。 林空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也不想与王氏过分亲近。 一旁的庶妹段暮乔见状捂着嘴笑道:“祖母,宫里吃好喝好,长姐怎么还会惦记着咱们府上?” 林空闻言轻飘飘看了段暮乔一眼,低着头拿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王氏也颇觉没意思,便忙叫人打点慈宁宫的人,她道:“两位姑姑从宫里来,在府上用了膳再走吧,还望姑姑莫要嫌弃。” 掌心姑姑笑着道:“老夫人客气,只是太后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就不叨扰府上了。” 说罢,掌心姑姑看了眼掌云,道:“掌云是宫里的人,太后也是怕段姑娘回府会不习惯,便让掌云留下来伺候。” 送走掌心姑姑之后,段暮乔拉着母亲胡氏小声嘟囔:“真的是好大的排场,回府一趟,还要留宫里人伺候。娘,您可瞧瞧她那傲慢的样子,都是爹的女儿,她却平白像是高人一等似的。” 胡氏睨了段暮乔一眼,小声提醒:“住嘴,嫡庶有别,她自然是高你一等的。往日里你爹宠着你,倒是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段暮乔也觉得自己在丞相府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今天段暮遥归府的排场,着实让她羡慕得紧。 段柘膝下无子,嫡出的只有一个段暮遥。段暮乔下面倒是还有两个妹妹,只是那两丫头的亲娘不得宠,素日里穿的用的,可都比不上她。 如今段暮遥这一回府,她便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当然,她对段暮遥的敌意还远不止于此。 魏成弘与她私相授受多年,他原本答应她,待日后段暮遥先过府为正室,之后再纳她过府为贵妾。 这段暮遥是个病秧子,嫁过去怕是活不过三年。 待段暮遥日后一死,她自然会被扶正。 想到这,段暮乔心里平衡了一点。 她打发自己手底下丫头云疏道:“一会儿你偷偷出府去寻世子身边的七宝,就跟他说,让世子今夜宵禁之后,来后院见我。” 云疏脸色微白,忙提醒道:“小姐,大小姐已经回府了。万一您和世子的事情让大小姐看见……” 段暮乔轻哼了一声:“我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我让世子偷偷过来,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姚青璇生前的醉青园一直空着,原本那个园子,也是留给段暮遥住的。段暮遥入宫之后,那园子一直空着,除了隔几日有人打扫之外,府里的下人便没人敢夜里过去。 府里总传,大夫人当年是枉死的。所以她住的园子,黑夜里总是阴森森的。 不过段暮乔却是不怕,她总是趁着子夜时分,偷偷与魏成弘在姚青璇住过的房间里翻云覆雨…… 第018章 查账 醉青园是段柘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前几年,丞相府中的一个下人,守夜的时候,意外闯进了醉青园。结果,那下人却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月下舞剑。 而那剑法,也正是姚氏独门剑法。这丞相府上下,除了已故的丞相夫人姚氏,可没人会舞。 故而,那下人当即吓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开始说胡话。 没有闹鬼传言之前,醉青园也是没几个人去的。 丞相夫人姚青璇是被贼人刺杀身亡,本就怨气重。加上那醉青园空置许久,哪怕是夏日里,也是阴风阵阵,所以就更加没人愿意踏足了。 不过如此倒是好,倒是给段暮乔和魏成弘行了方便。 魏成弘与段暮遥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所以,魏成弘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丞相大人的女婿。尤其是这几年,他来往丞相府就更加频繁。 如此一来,他便经常能在后宅与段暮乔见面。 比起京师第一美人段暮遥,段暮乔的五官和身段,确实都差了不少。 可是,在魏成弘的眼里,段暮乔这个丫头,也是有着别样的韵味。 她的母亲胡巧儿,曾是秦楼楚馆里的名角。听说她最擅琵琶,当时一曲,迷得那扬州的贵公子是神魂颠倒。 而当时跑到扬州治灾的段柘,也是一眼便相中了她。之后,段柘悄悄给胡巧儿赎了身,又养在京郊的园子里。 而胡巧儿和姚青璇,也是差不多前后有孕。段暮遥与段暮乔的生辰,就差了两日。 当年段柘在外养外室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人都说姚青璇千挑万选的郎君,却不是良人。 她当初不愿入宫侍君,不过是不想参与后宫争斗,更不想同后宫那么多的女人争夺皇帝的宠爱。 所以,她选了寒门子弟段柘,本以为可以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不成想,他这人只是外表看着忠厚,骨子里与那群风流好色的男子,没什么不同。 从那时起,姚青璇和段柘便是两情不睦。姚青璇死后,段柘更是明目张胆地将胡巧儿接回了府。 如今这胡巧儿,虽还是被京中的那些贵妇人瞧不起,可她却牢牢守住了段柘的宠爱。十几年来,她都是荣宠不衰。如今,更是拿到了掌家之权。 段暮乔从小跟着胡氏耳濡目染,那身上的气质也学到了十足十。段暮乔也擅琵琶,当初魏成弘在府中的时候,段暮乔曾为他演奏过一次。只那一次,便勾走了魏成弘的魂。 都说这妾不如偷,魏成弘觉得,在澄园养的那几个美妾,也终有玩腻的一天。这段暮乔,才是真正灼灼多姿,销魂蚀骨。 只可惜,二殿下为避嫌,从不明面上与丞相府来往,故而,这小美人的滋味,二殿下倒是一直未尝到。 林空踏进醉青园的时候,便觉得这园子明面上打扫得倒是干净,只是边边角角,随便摸一把,便满是灰尘。 老太太身子不济,送走慈宁宫的人之后,便回卧房休息了。故而,是由这胡巧儿亲自送了林空去了醉青园。 林空摸了一手灰,有些嫌弃地拿出手帕,擦着手指,而那胡巧儿见状,便忙训斥底下人道:“一个个都是怎么干活的,不是让你们好好收拾这醉青园嘛,重新再洒扫一遍,若是还打扫不干净,就该各领五十大板,打发出府去。” 胡巧儿说完,这才抬眼看向了林空,满面笑意道:“遥姐啊,这可满意了?” 林空也不接话,倒是掌云掂量着他的神色,忙上前一步道:“姨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下人打扫的不干净,罚是应该的。听说姨娘如今代掌中馈,这治下,该得严一些。” 胡巧儿面色变了变,终是挤出一丝笑意道:“是,姑姑说的是,这都是妾身的错失。” 林空踏进里间,检查了一番这房间内的吃穿用度,茶是陈茶,被褥也不是锦缎做的。 林空轻睨了掌云一眼,掌云立刻会意,转而冲着胡巧儿道:“胡姨娘,我竟不知这丞相府如今落魄到了这等地步,听闻今年进贡的龙井,陛下可赏赐了不少。怎么段姑娘,就要喝这等茶?” 胡巧儿正要开口没事,掌云姑姑便又道:“还有这被褥,你过来摸摸,怕是宫里的婢子们,用的都比这个好吧?” 胡巧儿连忙解释道:“陛下赏赐的龙井,都由老爷保管。老爷还想着,那些好茶留着会客用。妾身是个粗人,喝不出好赖,就连妾身房中的茶,亦是陈茶的。” “还有那被褥,妾身是想着,遥姐怕是会思念母亲,便将大夫人生前的被褥,特意留了出来。” 掌云轻嗤了一声,道:“以你的出身,确实品不出好茶,但是段姑娘是嫡女,也是你的主子,吃穿用度,总要好过于你。看来,胡姨娘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这府里的事宜,你若是料理不好,奴婢大可去回了老太太。若是老太太不应,奴婢大可回宫请太后恩典。” 林空始终觉得那椅子不干净,也不肯坐下,只冲着掌云姑姑道:“姑姑说笑了,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就不必闹到宫里了。” 胡巧儿一听到她们把太后的名头搬了出来,顿时吓得满头大汗,她顺着林空的话道:“对,遥姐说得对,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马上着人去置办。” 林空喟叹一声,道:“胡姨娘,从前我在宫里,不得回府,故而我娘的嫁妆,一直是由我爹在管。不过我听说,我爹已经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了你。爹是清官,这我晓得。可我娘当年的嫁妆,那可是万金之数,有那些嫁妆,丞相府不必过得如此小气。” 胡巧儿一听到这话,便正中下怀。 这些年,她没少偷着挪用姚青璇的嫁妆,不仅是他,连段柘也花用了不少。 只是,将来段暮遥若是要出嫁的话,那些嫁妆,那账面上若是亏得太多,也说不过去。故而,胡巧儿一直都拿捏着一个分寸。 如今段暮遥回来了,她等得就是这个。 “遥姐说得对,只是那毕竟是大夫人的嫁妆,妾身实在是不敢挪用,总想着府中,除了老爷和老太太的,其余的地方,咱们能省就省。” 胡巧儿说完这话,便一直热切地打量着“段暮遥”的神色,她就等着这丫头大手一挥,说丞相府怎可如此寒酸,把一应用度全部换了,让她好好去置办一场。没准,还能再从其中捞些银子。 上辈子段暮遥也是知道她爹和胡巧儿挪用了她娘的嫁妆,她也闹了一通,逼着胡巧儿和段暮乔交出了一些贵重首饰。只是那些东西,到底都是一笔烂账,段柘自己也花用了不少。段暮遥当时到底顾着她爹的名声,也没有闹开。 段暮遥的外祖母当年是盐商之女,富可敌国。段暮遥外祖母的家业,都留给了姚青璇。 即便是段柘挥霍了不少,段暮遥上辈子出嫁的嫁妆,依然让满京都艳羡不已。 段暮遥向来不注重身外之物,当年也没有同她们多计较。 可林空不同,他就是是一个斤斤计较的性子。 胡巧儿和段柘用了多少,一个子不落,都得给他吐出来。 第019章 好戏 故而,林空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氏道:“姨娘懂得节省是好的,我娘的嫁妆,你也的确不该碰。看得出来,姨娘确实是个明事理的人。” “如今既然我回来了,我娘当年留下来的东西,自然是该由我亲自保管的。还要劳烦姨娘一趟,将这些年的账册都拿过来吧。” 胡巧儿捏紧了手帕,她万没想到,大小姐居然这个时候要查账。 她踌躇了一番,忙堆笑道:“大小姐刚回来,怕是累了。这账本的事,也不急在这一两日。” 林空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语气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力:“怎么?莫不是账上有什么问题?姨娘不敢拿出来不成?” 胡巧儿万没想到这大小姐比她想的难对付,这几年大小姐在宫里住着,她总是用各种由头,不及时往宫里送钱,大小姐似乎从未怪罪过什么。 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 万没想到,她刚一回府就要立威了。 不过,胡巧儿很快便恢复了脸色,笑吟吟道:“遥姐说笑了,这我哪敢啊。账册都在老爷手里把持着,若是遥姐想要,妾身总得跟老爷说一声。” 林空也没有立刻为难她,只道:“也好,你便跟我爹说,这两日我便要,让他快一些。” 胡氏喟叹一声:“小姐常年在宫中,怕是不知老爷的辛苦。老爷每日的朝务堆积如山,连饭都没时间吃。您想要什么东西,立马便要拿,老爷怕是会觉得您不懂事的。” 上辈子的段暮遥,还是很看重亲情的。除了青龙令她没有交给段柘之外,其余的时间,她都一直是个乖女儿。她爹说什么,她也无有不应。 她甚至觉得,她爹不同她亲近,是因为她自幼在宫中教养,没有好好相处的缘故。 可是林空却比谁都清楚,段柘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段柘可下得了狠手。 父女亲情,在他这,是不存在的。 “我爹就算是再忙,吩咐人将账册交给我的时间,也总是有的。再者,我娘当年的嫁妆可厚得很。我如今,只是要个账册,以我爹的秉性,不会不给。” 胡氏还要再说什么,林空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若姨娘再推三阻四,只会让外人觉得,您太不懂事了。” 掌云站在一旁并未言语,如今她跟前的“段暮遥”有多厉害,她是领教过的。 连她都中了招,受他威胁,这胡氏竟还敢自作聪明,怕是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胡氏回去之后便大发雷霆,当着贴身丫头百合和段暮乔的面,狠呸了几口:“仗着自己是嫡出的小姐,还真的是好大的威风。这贱坯子,简直跟她娘一模一样。” 百合忙上前道:“夫人莫生气,如今要紧的是,账册的事。” 胡氏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道:“这事反正又不止我一个人挪用了。等老爷回府,让老爷想办法就是。那些钱,早就花用了,你让我拿什么吐出来?” 百合忙劝道:“夫人,您可千万别明面上跟她过不去。日后用得着她的地方,可太多了。” 胡氏这才收敛了脾性,无奈道:“这我倒是知道的。” 段暮乔也连忙道:“娘且宽心,女儿自有法子让她难受。” 胡氏看了她一眼:“你能有什么法子?” 段暮乔拿起手帕捂着嘴,羞红了脸道:“今夜子时,世子会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林空:我就等着这出好戏呢。 第020章 捉双 段暮乔和魏成弘的事,胡氏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两年,胡氏也一直给段暮乔相看着,可是高门大户,人家都介意段暮乔的生母出身低贱,不肯接纳段暮乔入府为正室。 小门小户倒是有不少说亲的,可是胡氏根本看不上。 她的女儿,好歹也是丞相之女。在丞相府的奢靡日子过惯了,胡氏舍不得女儿去那样的人家受苦。 燕王府是皇亲,段暮乔若是许给了魏成弘,虽不能立马成为正室,可日后只要拿捏得好,还是能闯出一番天地的。 所以,胡氏很早便默许了段暮乔和魏成弘这事,不仅如此,还替他们私下瞒了下来。 那魏成弘眼下对段暮乔正在兴头上,无论段暮乔提出什么要求,魏成弘都无有不应。 这个认知,让母女两个觉得,魏成弘已经被他们拿捏住了。 胡氏沉闷了半响,对着段暮乔道:“你不该叫他来……” 段暮乔忙问:“母亲为何如此说?” 胡氏捏着手帕道:“那段暮遥如今闹着要和魏成弘退婚,若是你和世子的事,被她知道了,怕是要火上浇油。” 段暮乔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她如今要退婚,不过是在气头上。仗着自己手里把持着青龙令,便拿个鸡毛当令箭。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 胡氏喟叹一声:“你真是小瞧了这青龙令。她母亲姚青璇,正因为有这青龙令,陛下当时都要求娶于她。所以,她即便是跟世子退了婚,她也是不愁嫁的。” 段暮乔闻言冷嗤一声,轻蔑道:“如今陛下的岁数都能当她爹了,她肯定是不会入宫为妃。东宫那位命不久矣,她也不会想不开跑到那守寡。再者,就算是她喜欢二殿下,人家二殿下有正室,她还能去当妾不成?您瞧瞧她那个轻狂样子,定然是不能与人为妾的。” “这样细数,京中尚未婚配,又合适的人,就只剩下了燕王世子。就这样,她还闹着要退婚。她能退到哪里去呢?总不能大街上胡乱捡一个,随随便便就嫁了?” 胡氏看了段暮乔一眼,忽然笑了:“这么一想,我女儿分析得也对。” 段暮乔亦捂嘴笑了:“所以说啊,母亲不必担心。我今夜叫世子过来,也是让他宽心。再者,也得让他知道,今日我和娘在段暮遥那里,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胡氏捏紧了手帕道:“世子和燕王妃害怕,不过也是担心这即将要到手的青龙令飞了。其实你还别说,这段暮遥要真的跟她娘一个性子,没准真的会随便拽一个人嫁了。你想想她当年,不就是随便一指,指了你爹吗?” 段暮乔怔住。 胡氏捏着手帕,沉吟稍许,突然拉住了段暮乔道:“今夜世子若是过来,你可以同他说。若是提前能将生米煮成熟饭,那段暮遥到时候,不嫁也得嫁。” 段暮乔咬紧着下唇,似乎不太愿意:“那岂不是便宜了她。女儿还是不想让她和世子……” 胡氏立马训斥道:“糊涂!” 段暮乔立马噤了声。 胡氏见她一脸委屈,也是放软了声音,劝诫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你爹已经算很好了。这么多年,府内除了底下几个不受宠的姨娘,便只有我。可即便是我这么把持着他,他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偶尔,他也会贪新鲜。” “那段暮遥将来若是嫁到了燕王府,定然是正妻。她和世子,那是早晚的事。你若这点委屈都受不住,日后如何能拿到整个燕王府的掌家之权?” 段暮乔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母亲教训的是。” 胡氏想了想,突然对着百合道:“你去将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等今夜世子过来,乔儿你可千万要记住,送给世子。” “那酒可是好东西,平时我都不舍得拿出来。那可是从宫中流出来的药方,药性温和,届时,只需要喝那么一小盅,立马就见效。” 百合将那一壶酒拿过来的时候,胡氏这才依依不舍地递给了段暮乔。 “你让世子省着点用,娘房中就剩两壶了。我和你爹,都舍不得用的。” 段暮乔抿嘴笑道:“知道啦,我会告诉世子的。娘你说,这个东西,我们也可以用吧?” 百合在一旁低头偷笑,胡氏也轻咳了一声,道:“世子年轻,血气方刚的,不用太多,自能保你欢愉。” -- 而林空那边,有人悄无声息地去了醉青园,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林空挥一挥手,那人便瞬间不见人影,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林空一边雕磨着手上的银簪,一边冷哼一声:“找死!” -- 夜半时分,丞相府早已经安静了下来。 段暮乔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身上那件黑色的披风,还是魏成弘上个月送给她的。 她没提灯笼,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丞相府的每一个角落,她都十分熟悉。哪怕是闭着眼,她也能找到和魏成弘相约的位置。 而此时此刻,林空房里的灯早就熄了。 但是林空根本没睡,他甚至穿着齐整地坐在床前,继续雕磨着手中的银簪。 趁着月光,银簪上的纹理看得并不清晰。 不过这不要紧,林空常年在黑暗中行走做事,对这些早已经习惯。 银簪上的机关和纹路,他单是靠摸,就能摸个大概。 除了林空,本该守夜的牧歌也在屋内蹲守着。自然,还有被林空吩咐今晚必须留在这的掌云。 那边的段暮乔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人盯上了,她拉开后门的防闩,将魏成弘迎了进来。 燕王妃近日被禁了足,常贵妃也传出消息,让魏成弘近日也安分一点,陪着燕王妃一道,闭门不出最好。 魏成弘本来就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一连小半月都被锁在府内,他都要憋疯了。 偏偏燕王妃还要让他修身养性,连女人都别出去找。 旁的王孙公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少说府里也要养两个通房。 可他为了做样子,为了让段暮遥以为他对她一往情深,府内一个通房都没有。眼下,段暮遥闹着要退婚,他也不可能去宠幸府内其他年轻的丫鬟。 再者,燕王妃生怕府内的丫鬟勾搭上燕王,所以挑来的丫头,长相都过于普通。 魏成弘就算是忍得再难受,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那种程度。 段暮乔刚递来消息的时候,魏成弘是兴奋不已。 然而转念,他便冷静了下来。 那段暮遥如今也回到丞相府了,不出意外,她应该会住在她母亲住过的醉青园。他就算是再糊涂,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犯错。 可是,魏成弘既然让手底下的人回了话,那今晚,他便不能食言,总得去一趟,看看段暮乔是不是真的有急事。 然而这一路上,无论他是多么的清醒理智,见到了香香软软,打扮娇艳的小娘子,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将人带进了怀里。 “小蹄子,找我有何事?”魏成弘慢慢摩挲着段暮乔的下巴,语气轻佻。 段暮乔早就习惯了他这般作派,她甚至觉得,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意趣。 “我找你,一则是有要事,二则,自然是受了委屈,想要找你哭诉。” 说到后面那句,段暮乔执起手帕,就要拭泪。 魏成弘心疼不已,连忙抓紧了她的小手,轻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定然不会饶了她。” 段暮乔吸了吸鼻子,道:“还不是长姐,刚一回来就不得安生,她不仅对着母亲收拾好的醉青园挑刺,话里话外,也挤兑我们母女出身微贱。” 魏成弘闻言蹙了眉,道:“你说的人是暮遥吗?她不至如此吧?” 魏成弘与段暮遥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怎么样乖巧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的。 魏成弘虽好色,却不至于色令智昏。 段暮乔听到这话,便急忙用小拳头锤他胸口:“你这人,嘴上说着喜欢我,心里却是不信我的吗?长姐是什么样的人,她回来,我和母亲自然是要殷切讨好。可她非但不领情,却还甩脸色给母亲看。母亲因为这事,心惊胆战。她身子骨本就弱,如今旧疾复发,更加严重了。” 魏成弘见她哭得伤心,也没反驳,也没尽信。 他一边拍着段暮乔的胸脯,一边安慰道:“哎呦好了好了,咱们不生气了。二殿下前几天送我一颗东海的大夜明珠。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过几日,我便着人偷偷送给你。你这回,可宽心了?” 段暮乔知道,二殿下送的,那一定是好东西。听到这话,她顿时喜笑颜开。 两个人闹着闹着,便直接闹到了醉青园阁楼上的偏房。 一番云雨之后,段暮乔趴在魏成弘的怀里,说到了那酒的事情。 魏成弘觉得这法子不妥,似在犹豫,可段暮乔却道:“若是长姐真的要同你退婚,那这即将到手的青龙令,可就飞了。” 段暮乔见魏成弘尤在犹豫,便掐了掐他的腰,蹙眉提醒:“我与她虽然并不相熟。可我娘说,当年姚青璇便是个固执的性子。她若是执意不肯嫁给你,到时候随便找个人嫁了,你该怎么同二殿下交代?” 听她提及二殿下,魏成弘顿时一激灵。他蹙眉瞪她一眼,神色不悦:“你懂什么?我若是轻易要了她,二殿下那边,更不好交代。” 段暮乔不知他怎么就突然动了怒,仓皇无助之下,她只好学起她娘交给她的法子,俯下身去,尽量讨好他。 魏成弘这厢舒坦了,倒也不再怪罪她的失言。 二人正忘我之际,阁楼之外,突然亮起了大片灯火。 而掌云却扬声道:“都搜仔细一些,刺客一定就藏在府内。” 魏成弘听到这声音离自己很近,顿时惊得去寻自己的裤子。 然而,还不等他将裤子穿上,府内的下人便一脚踹开了门…… 第021章 勒令退婚 此事,林空并未露面。 阁楼那边闹得厉害的时候,他正点着烛火,接着雕磨他手中的银簪。 段暮乔哭喊得最厉害的时候,林空恍若未闻,他只一脸平静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银簪,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就要完工了。” 而此刻,段暮乔衣服都没有穿好。外面的人闯进来的时候,她只是胡乱地抓着衣料往自己遮。 魏成弘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心思。 今夜闯进来的,除了丞相府的下人之外,还有皇上之前派人来保护青龙令主的侍卫。 除此之外,因为掌云大叫有刺客,惊动了深夜在外巡逻的巡城卫。 这么一闹,魏成弘和段暮乔暗自苟且的事,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段柘得知消息的时候,气得险些吐血,他一边骂段暮乔不知廉耻,一边骂胡巧儿没有教养好女儿。 就连老太太得知这个消息,都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丞相府一下子炸开了锅,段柘次日连早朝都没上,告了病假,躲在家里没脸见人。 原本段柘是非常宠信胡巧儿的,即便是她如今已是半老徐娘,可是段柘这些年对她的宠爱却是有增无减。 这是段柘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两个人一整晚都争吵不休。 段柘指着胡巧儿道:“好好的女儿,怎么会被你教养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她是庶出,她也是我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如今她倒好,自甘下贱,无媒苟合。这事,明天便会传遍整个京都,你让我丞相府,有何脸面见人?” 胡巧儿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她跪爬到段柘跟前,哭诉道:“老爷,一定是段暮遥,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要不然好端端的,为何她今晚会嚷嚷有刺客。咱们丞相府,什么时候有过刺客?老爷,是她要害咱们乔儿。她得不到燕王世子的心,就嫉妒咱们乔儿。” 段柘是因为姚青璇的缘故不喜段暮遥,可也没糊涂到这等地步。 “她手握青龙令,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她在宫里都能遇刺,回咱们丞相府碰到刺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等时候,你还要去攀咬她。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当初为什么怂恿乔儿和那燕王世子在一起?你以为那世子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和暮遥青梅竹马,好端端的,暮遥为何执意要退婚?” “他和二殿下在外面一起养女人,关进园子里作践她们。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咱们乔儿?他不过是图个新鲜。如今事情闹开了,他若是为了和暮遥的婚约,说什么都不肯纳乔儿进府,你要她怎么办?一头吊死还是送去佛堂?” 胡巧儿惊掉了下巴,她没想那么多,也没想过这件事会被闹开。如果燕王府那边真的不认的话,那她的女儿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她哭着哀求了段柘一整晚,还说可以让段暮乔做妾,先入那燕王府,段柘闷声不说话,此刻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的事情越发棘手。 他本来还想着,等到段暮遥回来,他可以先劝她不要退婚。段暮遥现下刚刚回府,他都没腾出功夫去看她,现在便又闹出了这种事。 而且那段暮遥才刚回来就要查账,这些年,账面上被支取出去的数额,早就数不清了。 若是要让段暮遥知道,他花了那么多姚青璇的嫁妆,他这父亲的形象,还不知道要跌到何种程度。 到时候莫说要劝她将青龙令交出来了,怕是连哄她与魏成弘成婚都难。 可是,再难也要试试。段柘也得去探探风声,看看如今段暮遥到底是什么秉性脾气。 他毕竟是她的父亲,段柘还想着,见到了段暮遥,要先唬住她,好生拿捏拿捏。 谁知道,他一整晚没睡,天刚刚蒙蒙亮准备去见段暮遥的时候,掌云却将他拦在了外面。 段柘看到掌云,倒是轻咳了一声,道:“若是遥儿她还睡着,你便去将她叫醒,就说我有急事要找她商量。” 掌云低眉道:“丞相大人,小姐说了,若您是为了二小姐的事情而来。那不必过问她的意见,二小姐是入燕王府为正室还是为妾,都与她无关。若您是为了小姐与燕王世子的婚约一事而来,小姐说这婚她是定然要退的,还请丞相大人赶紧和燕王府那边将庚帖换回来。” 段柘听到这话,眼皮一跳。 掌云却接着道:“我们小姐还说,若您是为了账册的事情而来,账册放下即可。若您没带来账册,还劳烦您尽快将账册和夫人当年留下的产业交付过来。这些年,小姐在宫里的日子,未免过得拮据了些。您朝务繁忙,若是不及时往宫里送银子,她也不敢打扰。可如今人既然已经回府了,夫人当年的嫁妆,按理说,也该由小姐保管。” 掌云是太后宫里的人,这话由她嘴里说出来,等于是明晃晃在打段柘的脸。 看来这账册,无论是查与不查,段暮遥都认定了段家把持着她母亲的嫁妆不放。 段柘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他冷着脸对掌云道:“姑姑莫要误会,遥儿才刚刚回来,未免过于急切了一些。再者,她娘留给她的嫁妆,自然没人会动。我也是想着,等她出嫁之时,再交到她手上。未曾想,她如此急切。” 掌云笑了笑,也不反驳,只道:“小姐知道您会说这话,她说了,她不急,让您慢慢整理再交过来便是。只是如今她手里,没什么银钱,丞相府也送的不及时。这来来往往,还有宫里的人,小姐也需要打点不是?” “当年姚夫人的嫁妆,那可是厚的很。奴婢相信,夫人若还活着,定然不会叫小姐如此寒酸。” 段柘面上有些难堪。 掌云姑姑这是在拿话敲打他,说不准,这便是太后的意思。 丞相府如今因为段暮乔还不知道要如何丢人,若要让人知道他苛待嫡女,那参奏他的本子,怕是要像海一样飘到皇上跟前了。 “是我思虑不周,我会尽快命人去准备账册。其他的,我会先让府中的人将小库房的钥匙交给遥儿,她若是需要什么,用什么,随意支取便是。” “她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让她去寻管家王仁,王仁会安排好一切的。” 掌云姑姑俯身称是。 段柘看了一眼段暮遥的房门,见始终紧闭着,那段暮遥也没有出来的打算,他便泄了气。 这姚青璇生的女儿,也和姚青璇的性子如出一辙。 想当年,她知道他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外室,也不哭也不闹,只是再不许他进房门。 姚青璇走了,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 等到白日里,燕王世子深夜闯丞相府,与二小姐偷情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圣上震怒,将燕王和世子魏成弘一道叫进了宫里。 圣上吩咐人打魏成弘三十大板,叫燕王就在一旁看着。 听说御前的人,都下了狠手。这些板子打了下去,魏成弘怕是有百来天都下不来床。 太后得知消息之后,亦是震怒不已。太后亲自下了旨意,让燕王府尽快把段暮遥的庚帖换回去。 当年这婚事,是由她亲自定下的。既然魏成弘是这么个东西,她也不能害了段暮遥,寒了姚将军余部的心。 姚老将军虽然不在了,可是朝中亦有很多他从前的部下。段暮遥作为姚老将军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她的婚事,自然颇受关注。 之前段暮遥闹着要退婚,大家没发声,是觉得这两人毕竟青梅竹马,或许是闹闹小脾气。 可这事一出,太后那边便率先下了懿旨,这才没让那群人闹起来。 段柘也是个聪明的,他事先呈上了罪己诏,说自己家风不严,任由陛下处置。 陛下不好说什么,只好罚了丞相府半年的俸禄,做了做样子。 京中谣言更甚,有人说那段暮乔的娘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养出来的女儿,也一股子风尘气,不知羞耻。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长公主府,徐嬷嬷唾沫星子飞溅,将丞相府那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段暮遥听。 段暮遥自打林空出宫那一夜在慈宁宫中解了毒之后,这两日,她都没有那边的消息。 她倒是吩咐了徐嬷嬷出去打听,不过徐嬷嬷这个万事通,说的也都是一些没用的话。 徐嬷嬷说完了丞相府的事,又悄声对段暮遥说:“小侯爷,老奴可还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段暮遥笑了笑:“你说……” “老奴听殿下说,陛下今个教训完了那燕王府的,还夸赞您近日懂事,整日里在府中看书修习,都未踏出府中一步。陛下还让那燕王世子,多跟着您学学。” 段暮遥闻言挑了挑眉,倒是颇觉无奈。 她这人确实不爱走动,再者,如今顶着这林空的身份,也不敢走动。 她连跟长公主都不敢多说话,生怕露馅。 再者,这林空也是白虎令主。京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林空会武,她可不会。出门露了馅事小,被人刺杀事大。 还不如就整日里闷在这府中,翻翻林空书房的医书为妙。 徐嬷嬷又接着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那段暮遥和燕王世子的婚事,彻底退了。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那燕王妃就算是再霸道,再不愿意退婚,如今也得硬着头皮退。” 段暮遥这才点了点头,平静道:“这倒是好事。” 徐嬷嬷这几日和“小侯爷”也熟络了起来,她没有那几日那般的害怕,也敢同她亲近了。 徐嬷嬷大着胆子拍了拍段暮遥的肩膀,揶揄道:“哎呀小主子,您若是高兴,便大大方方笑出来。老奴知道您喜欢那段家丫头,如今退了婚,简直是顶好顶好的事,哈哈哈。” 段暮遥尴尬一笑:“倒也不必如此。” 傍晚用过晚膳之后,段暮遥倒没了看书的心思。 她在房中踱步许久,这才忍不住叫来了不平,问他:“你的武艺如何?” 不平一怔,随即拱手道:“侯爷怕是忘了,属下可是从一众影卫中厮杀出来的。” 段暮遥轻咳了一声,又凑近他小声问:“那,若要让你夜探丞相府,你可能保证不被人发觉?” 不平见她凑近,急忙退后了一步,拱手道道:“若是寻常之时肯定没问题。可昨夜丞相府遭遇刺客,陛下亲派影卫在那守着,那都是大内最高规格的影卫,属下一个人,怕是不成。” 不平说完,便抬眼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这才犹疑稍许,提醒道:“若您实在想着,倒也不必焦急。也许就在今明两夜,他就会出现。” ------ 作者有话要说: 段暮遥:“这这这,他是什么意思?” 谁想了,我没想着。 第022章 又解毒 段暮遥一怔,她侧首看向了不平:“你都知道?” 不平将头埋得更深了:“属下什么都不知道,若主子没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不平走后,段暮遥倒是细想了一番。她就算是再闭门不出,身边人也能看出端倪。 徐嬷嬷看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徐嬷嬷与林空本就不熟。可是不平不同,听说他跟在林空身边很多年。 在林空尚未归京之时,不平就已经在无剑山庄伺候了。 而且,就算是段暮遥尽量不出门,也不说话,林空的身边人应该也能看出异样吧。 段暮遥当夜早早便歇下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她都是睡着之后,林空才会将他们两个人换回来。 可是当夜她睡着之后,竟然一夜到了天明。 次日一早,倒是长公主殿下邀她一道用早膳。 她自打穿成林空之后,便没和长公主殿下一道用过早膳。 段暮遥虽害怕自己露馅,不过仔细一想,这长公主殿下和林空本就不太亲近。也许她不管什么样,长公主殿下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想到这里,段暮遥倒是稍稍宽心。 事实证明,她过去用膳之后,长公主全程都没发话,两个人默默用着,只能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 长公主的口味偏清淡了些,其实段暮遥不太用的惯。 长公主大约也是见她没怎么动,倒是放下了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道:“若是没吃饱,一会儿回去,你再让厨房新做几个菜。” 段暮遥也放下了筷子,低眉顺眼道:“谢母亲,儿子吃饱了。” 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未曾多说什么,她只是道:“三日之后,便是段暮遥的笄礼。太后的意思,是让本宫去观礼。” “本宫近些日子身子疲惫,不爱走动。倒是想问问你,能否替本宫前去?” 段暮遥还没等答话,长公主便接着道:“礼物,本宫已经提前着人备好了。笄礼这事,倒也不麻烦。你只管观礼,届时将礼物亲自交给那段丫头即可。之后,你若是不愿意寒暄,便直接打道回府便是。” 段暮遥闻言,轻点了点头,道:“好,儿子替母亲走这一趟。” 长公主这才点了点头,徐嬷嬷那方已经将登门的拜帖交予了段暮遥。 段暮遥拿着拜帖回房的时候,倒是在想。 这回倒是不用急了,三日之后,她怎么也能见到林空了。 不过三日漫漫,段暮遥临到傍晚之时,便觉得这时间实在是难捱。 她捧着本入门级别的医书低头看着。最近这几日,她总是在查林空那几夜的治疗之法,虽不知他的熏香用了什么药材,不过他当时扎下来的每一个穴位,段暮遥都有所了解。 前一日,府上的郎中给徐嬷嬷施针,她也看了一眼。 许是那郎中年纪大了,一只手颤巍巍的,当时段暮遥看得惊心,生怕他扎错了。 如此想来,那林空的医术,想必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听说医毒不分家,那无剑山庄的寒绝道人修得一身毒术,想必那医术也是惊绝。 如此想来,当年长公主殿下亲送林空到无剑山庄,也是个明智之举。 段暮遥放下了医术,自己熄灭了烛火,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她只要几日不见林空,这心里便空落落的。 不知道何时,她终于沉沉地睡过了过去。 再次醒来,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段暮遥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果然,这里是潇潇暮雨阁。 虽然上一世只在这个地方待了三天,可这里却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这一次,段暮遥身上的衣物完好,她又换回了女儿身。 林空隔着珠帘,正在碾药。 看见她走过来,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头道:“你醒了?” 段暮遥拽着自己浅蓝色的裙摆,低着头“恩”了一声。 林空这才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碾好的药粉洒进浴桶里之后,他这才坐起身来,接着去称其他的药。 段暮遥见他不说话,便主动跟他说:“昨日清晨,你母亲唤我一同去用早膳,给了我一张拜帖,让我待她去丞相府去参加笄礼。” “过两日我这及笄礼,是你替我,还是……” 林空这才回应她:“我替你,你到时只管以林空的身份去就行。你也不必多话,若有人同你打招呼,你点头笑一笑,应一下就好。你放心,没人敢跟你多寒暄。” 段暮遥乖巧地应了一声:“好,我都听你的。” 林空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药材,双目含笑地望着她:“这么听话?” 段暮遥脸色微红,低着头未吭声。 “那待会儿,也得听话才好。” 段暮遥没听懂他这话的含义,当然,她也并未在意。 她又问道:“我听说,那日丞相府闹刺客,魏成弘被逮了个正着。我只能听听市井消息,你可愿同我说说细节?” 林空这才抬眸看她一眼,道:“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你那庶妹与魏成弘私下苟且已有一年之久。而且,他们就偏偏喜欢在你母亲的醉青园行那腌臜之事。我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段暮遥脸色微微白了白,上辈子,这件事她被瞒得很死,一点不知。 而且那魏成弘去丞相府看她的时候,段暮乔基本上不露面。两个人就算是见到了,也没有搭过话。 最恶心的是,他们居然敢在醉青园做这种事,当真是活该。 段暮遥只恨皇上那三十大板太轻,怎么没打死他。 “你是很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吗?”段暮遥问他。 林空没正面回答,只道:“也不算很早,不过这魏成弘是个什么德性,我却是一早便是。” 段暮遥“恩”了一声,看着他道:“我会谨记你说的,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林空淡淡“恩”了一声,道:“这才对。” 可段暮遥还是小声开口:“除了你。” 林空听到了,他转过头看向了她,嘴角微微勾起,竟忍不住将她拦腰抱了过来。 “就这么信我?”他贴近她问。 虽然从前两人也坦诚相对过,可那是上辈子的事。 而之前两次,也是因为他要给她解毒。 偏偏这一次,两个人是实打实的亲密接触。 段暮遥心跳擂鼓,紧张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林空倒是上下打量着她,笑了:“你这婚,我算是彻底帮你退了。” 段暮遥低着头蚊声开口:“可是庚帖还没换回来。” 林空默了一瞬,倒是道:“那个倒不要紧,我本也不是在乎那些虚礼的人。而且燕王妃就算是再不要脸,庚帖也得还。如果执意不还,我不介意往她儿子身上扎几个窟窿。” 他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盯着段暮遥的眼睛,然而段暮遥却没有反驳他。 林空嘴角勾起,心情忽然愉悦起来。 他放开了她,对她柔声说:“自己寻个地方坐一会儿,我这还有最后一味药要放。” 段暮遥点了点头,坐在窗前的软塌上。 这方软塌她还记得,上一世林空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之后,生怕她想不开,便来这房间看望她。 当时他就坐在这里,没越过珠帘去见她。 她当时心绪不佳,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而林空也没说话,就那样陪着她一整天。 思绪回转,段暮遥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她轻叹了一声,不禁暗自感慨:“幸好,她还可以重来。幸好,她还能再遇到林空。” 林空那边手脚倒是很快,他加了最后一道药材之后,便搅动了一下浴桶中的水。 最后,他拿出了一个小药罐,将里面的活物,倒了进去。 段暮遥并没注意到他刚刚做了什么,等他唤她的时候,她才回神,问他:“怎么了?” 林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才道:“脱了吧,今天得换个法子帮你治伤。” 段暮遥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林空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抬眼看她,又重复了一遍:“把衣服都脱了,进这浴桶里面。” 第023章 浴桶 段暮遥这脸烧得更加厉害,她一只手扯住了腰带,却迟迟没有动作。 林空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动作,便又道:“若是你不愿让我看到,就去珠帘后面换,我等会儿背过身去,等你进了浴桶,我再转回来。” 段暮遥咬着牙“恩”了一声,这才起身去珠帘之后,将衣带都解了。 她今天这身浅蓝色的衣裙,应该是林空自己搭配的。也不是她原本的衣服,很可能是林空让人重新做的。 她忽然想起,林空的衣柜里,也有许多蓝衣。他似乎很偏爱蓝衣白衣这样的颜色。 将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的时候,段暮遥还在想,其实上辈子,他便都见过了。 这辈子的他,纵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可他们身份互换,他应该也都清楚。 想到这里,段暮遥倒也没那么在意了。 可她还是做不到那么光溜溜走出珠帘,她睡意拿起了一个外衫,披在了外面,缓缓走了出去。 可是刚看到浴桶中的虫子们在水里游来游去,她便吓得尖叫了一声。 林空回头看向了她:“怎么了?” “这水里,有虫子……”她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一丝颤抖。 林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这才道:“你别怕,这些东西都是我养的,到时候你入水之后,它们咬你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不过不必怕,它们在帮你吸出体内的毒素。我能控制好它们,只要你相信我。” 林空为人清冷,不爱解释,更不爱同人多说话。大约是为了缓解段暮遥的恐惧,他一步一步地哄着她,劝着她。 段暮遥一只手紧抓着浴桶,那些虫子似乎感知到了一般,直往她的手边跑。 段暮遥吓得直接将手缩了回来,后退一步,就直接扑倒在林空的怀里。 此时此刻,她已经忘了羞耻心,也忘了自己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她紧抓着林空的衣领,吓得指尖都白了:“我……不敢进去。” 林空半抱着她,静默良久才终于开口道:“那你打算让我弄晕你丢进去,还是你勇敢一点,自己进去?” “只是被咬,不被丢命。而且你体内余毒残留太久,不用这么烈性的法子,根本根除不掉。” 段暮遥一双手尤还在颤抖着,可她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我信你。” 说完,她松开了林空的衣领,将外衫脱落,一步步上了木阶,闭着眼坐进了浴桶之中。 那些虫子蜂拥而至,段暮遥感觉到它们疯了一样在撕咬着自己。 而这过程没过太久,林空便催动内力,注入了她的身体。 一股股暖流游荡全身,那些虫子带来的痛感,也没有方才那样强烈。 她失血过多,嘴唇泛白。可从前那种总是胸闷虚弱的感觉,却渐渐消失了。 段暮遥昏昏沉沉的,意识好像清醒,又好像不太清醒。 她能感受到林空在她背后的那双手,可这水里的虫子带给她的感觉,却已经消失了。 等到林空将她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段暮遥已经彻底睡着了。 浴桶里中所有的活物,如今已经被毒素撑死。 这一番,就连林空也都累得满头大汗。 好在,她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 现下,她只需要再休养三日即可。 翌日醒来,她还是在潇潇暮雨阁。见她醒了,身旁的丫鬟立马问道:“小姐,奴婢服侍您起身。” 其实这丫头她上辈子就见过,叫潇蓝,是个手脚麻利,武功高强的丫头。 这潇潇暮雨阁里的所有丫头,武功皆是不俗。 只可惜,她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 那丫头一大早就递上了一碗红枣粥:“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的,他说您这两日,就在这休养,哪也不必去。” 段暮遥早已被人换上了里衫,就连这潇潇暮雨阁的衣柜里,都有不少新衣服,全部都是按照她的尺码做的,也不知道林空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 段暮遥接过潇蓝递过来的粥点,一边吃着一边问:“你们主子呢?” “主子今晨走的时候,只说若是姑娘问起,让您不必担心丞相府那边,他会安排好一切。他还说,他有几件要事要办,会尽量回来看您。” 说完这话,潇蓝捂嘴笑了:“姑娘,我们主子对您是真的上心。他早早便安排好了一切,而且他从不会同我们交代他的去处。偏偏他对您,却如此细心。” 段暮遥又问她:“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可是这话刚一问出口,她便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她也问过潇蓝一样的话。 潇蓝当时回答她了,所以她才想着怎么也要出去一趟,当面质问那魏成弘。 如今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似乎没那么重要。 魏成弘如何,丞相府如何,宫里又如何,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也没有需要在意的人和事。 想到这,她还不等潇蓝答话,便道:“恩,我不问了,外面如何都无所谓。” 潇蓝怔了怔,这才又道:“主子给我们留下了食谱,他说可以让您点菜。不过有很多忌口的东西,您都不能吃。主子让您暂且忍耐几天。” “若您无聊了,书房中有很多话本,都是主子从外面买来的,您可以过去看看。不过主子说了,一天看两三个时辰即可,您大多数时间,还是躺在床上休息为好。” 段暮遥听到她这番话,反倒是怔了怔。 上辈子,林空在潇潇暮雨阁的书房,她倒是也去过。不过和长公主府的书房差不多,除了医术和武学类的书籍,便是一些兵书,古籍。哪里有什么话本? 原以为潇蓝是在诓她,可等到段暮遥到了那书房之时,竟真的发现了许多话本子。 这些书,好多都是新的,一看便是刚被印出来的,根本没被翻动过。 林空竟然如此有心,他应该早就算到,她会到潇潇暮雨阁来休养,所以提前备下了。 她在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看书看累了,便回房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傍晚。 待她醒来的时候,潇蓝已经送来了晚膳。 晚膳是红豆粥,莲藕汤,还有几样清炒的小菜,味道都十分可口。 可吃了便睡,睡醒了又吃的日子,倒还挺安逸的,什么都不必想。 大约是白日里睡多了,晚上段暮遥睡不着,便捧着本书,在灯下看。 林空进来之时,她倒是并未发觉。 林空缓步走到她跟前,挑了挑灯芯,让灯更加亮了一些。 “这些话本,还是留着白日里看吧。晚上看,费眼睛,也不利于你休息。” 段暮遥看到他才放下书本,笑着解释:“白日里睡太多,晚上总是睡不着。” 说完这话,段暮遥又问他:“你用膳了吗?” 林空生生顿住,转过头看向了她。 她方才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等待夫君归家的小娘子。林空多想就留住这一刻,安安稳稳地同她过日子,才是他这辈子最想做的事。 “房内还有白日里用剩的点心,我去给你泡壶热茶吧。” 段暮遥正要起身下地,林空却拦住了她,道:“你别动,歇着就行,我亲自泡茶即可。” 林空虽自小在无剑山庄长大,可看样子却颇懂茶道。不仅如此,他以段暮遥的身份行走多时,却未被人看出任何端倪,足以可见,他颇懂宫中规矩。 此时此刻,在段暮遥的眼里,林空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段暮遥将话本子放在了一边,她起身去拿枕头下的一本毒书,然后缓步走到了林空的身边,问他:“你可不可以教我用毒?” 林空闻言一怔,他低下头接过她手中这本书,只随意翻动了几页,他便记起了这书中所载。 他问她:“这书里的内容,你可都看过?” 段暮遥点头,随后道:“可是我却有很多处都不懂。” “比如这一页,里面有一味空血草的药材,说是取其高浓度汁液,可以瞬间毙命。可我翻阅了你书房中所有的毒书和医书,都不知这空血草是什么。就连古籍中,也没有记载。” 林空闻言笑了笑,道:“你手中的这本毒书,是我师父早年编写的。这空血草,是他自己起的名字。那是来自西域的一种草药,师父有幸拿到了种子,在无剑山庄,大面积种植。这种草的汁液,我现在手里就有。你若需要,我可以随时送你。” 说完这话,林空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段暮遥本欲伸手去接,林空却没有放手给她的意思。 林空突然提点她道:“你想学毒,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你光看书上的东西可不行。退一步讲,哪怕是你知道什么有毒,知道什么无毒,也没用。万一你遇到危险,哪怕是你身上藏着毒,你也没办法用在坏人的身上。到时候,还没等你给别人下毒,自己就先他一步登天了,你该如何?” 段暮遥小心看着他,蚊声问:“你是想要我学武?” 她自打进宫之后,筋骨便越来越弱。虽说如今解了毒,可若要练武,却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不过林空若是肯教,她自然是要学的。 林空听到她这话,便也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年纪,就算是要学,只能学点三脚猫的功夫。你若是想强身健体,不如去学学骑马射箭。将你的筋骨舒展开。” “当然,会用毒的人,未必都会功夫。你若想学,我可教你。” “不过,现下,我倒是有个东西要送你。”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盒,递到了她的跟前。 段暮遥打开那盒子,便看到了一根银簪。 “这个可以给你用来防身,可能与你以往的首饰比起来,不算特别好看。” 段暮遥笑着道:“不,我很喜欢。” 林空松了口气,道:“你喜欢就好。后日,便是你的及笄礼。这个,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林空说完,便从她手中拿过那簪子。 他想了想,忽然从身后环抱住她,那双大手,慢慢握上了她的两只小手…… 第024章 你愿意吗 他牵动着她的手,慢慢旋动银簪上的机关,银簪上瞬时射出三枚毒针。 速度之快,甚至让段暮遥来不及反应。 林空随后又给她看了一下这银簪上的第二处玄妙。 银簪下面的流苏上,可以抽出一根细小的针。 他教她如何将这针别在手心,然后趁人不备,扎在他的身体里。 当然,林空是用桌上的点心试验的。将针从点心上抽出来的时候,他还提醒她:“人和点心还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一定要稳准狠,下定决心,用力扎下去。” 段暮遥惊道:“这针这般细,万一不小心扎到了自己怎么办?” 林空看着她笑了:“首先,我会送你一套针,自己回去慢慢练习。这第二嘛,这坠子里的针都没有毒,你需要将毒,藏在你最容易碰到的位置。” 段暮遥盯着他,问:“那你一般藏在何处?” 林空将手放在了腰间,神色暧昧不明:“你确定要看?” 段暮遥见他这副表情,便觉得哪里不对,可她还是大着胆子问道:“难道是在什么隐秘部位吗?那你怎么拿出来?” 她神色如此正经,林空倒是收回了逗弄的心思。 他扯下腰带,给段暮遥看内里的玄机。 他不给段暮遥看还好,一看竟然发现这腰带里居然能藏那么多东西。 “你腰带里藏了这么多东西,平时走路会不会不舒服?” 她记得自己穿到他身上的时候,这个腰带已经提前被他拿下去了。 “还好,习惯了便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说完,他将腰带重新穿戴了回去。 段暮遥抬眸凝望了他一会儿,直到被他发现之后,她才慌乱地低下了头。 林空问她:“看我做什么?” 段暮遥羞红了脸,蚊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特别厉害。武艺,毒术顶尖不说,你还懂得灵魂互换之术。” 林空听到她最后一句,倒是怔了一怔,不过很快他倒是恢复如常。 武艺毒术,他是跟着师父学来的。虽然那段日子实在太苦,可本事却是自己的。 可这灵魂互换之术,却是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启用了禁术,才将她召回。 当然,这里面的内情,他自然不会告知于她。 如今她这般安好,还如此听话,也不枉他赌这一回。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道:“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段暮遥见他要走,心下竟不舍的很。她急忙拽住了他,问道:“你要去哪?” 林空任由她拽着,忙道:“就在隔壁。” 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这里毕竟不是你熟悉的地方,你是不是害怕了?” 还没等段暮遥回答,林空便急忙安抚她:“你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他们都会照顾好你。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潇蓝即可。” “当然,你也不会在这待太久,明日再休息一天,后日清晨,你便会回长公主府了。我不会关着你,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这话说完,段暮遥忽然想起上辈子,她被拘在潇潇暮雨阁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是不是我这一辈子,只能藏在潇潇暮雨阁了?是不是我的后半生,都没有自由了?” 当时,林空并没有回答她这话。 那时的情况,很复杂。陛下病重,二殿下虎视眈眈。林空将她从二殿下的手中救出来,等于是彻底得罪了二殿下。 林空让她听话一些,别离开潇潇暮雨阁,可她居然蠢到跑了出去。 “我知你不会关着我,不过我没有害怕。潇潇暮雨阁很好,有那么多话本子,还能在这等着你回来。在这里待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林空听到这话,竟生生顿住。 两人相视沉默了许久,林空才出声道:“好了,回去休息吧。你刚解完毒,失血过多,总能慢慢恢复几日。” 段暮遥点头,这才松开他的袖子,乖乖地往回走。 她心里想了许多,大多是上辈子的事。她总觉得,林空说话有些怪。 他像是,也知道她前世发生过什么一般。 他为何会喜欢自己?会不会是,他也是从前世而来?要不然,他为何要将两人的灵魂互换,又为何要顶着她的身体帮她退婚?跟燕王府划清界限? 许是走了神,她走几步路竟然都不稳,险些被桌子撞倒。 林空连忙上前接住她。 他半抱着她,推开那桌子,无奈叹了口气:“可如何是好,连桌子都成了危险之物。明日,我让潇蓝将它撤了。” 段暮遥忙拽着他的衣领弱弱开口:“不干桌子的事,是我自己想事情出了神。” 他勾起嘴角,问:“想什么?恩?” 段暮遥红着脸没说话。 见她不言,他便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床上。 段暮遥总是在想,他果然是个君子。 如今她的心意,他不是不知。可是孤男寡女,他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得到她,却从没有逾矩。 放下她后,他本欲转身离开,段暮遥却伸出小手拽住了他,鼓足了极大了勇气,她才说出那句:“你能不能不走?” 林空呼吸一窒,半响才蹙眉问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欺身过去,可到底还是撑着双臂,没有压到她。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段暮遥觉得自己胆子不妨再大一些,她伸出手,去搂他的脖子,颤声开口:“我知道。” 上辈子错过的,她不想再错过了。那些来不及说的话,这一次,她要勇敢一点,早点说出来。 “林空,你娶我吧。” 林空心跳都漏了半拍。 段暮遥却接着道:“我知道祖制规定,令主间不得联姻。大不了,青龙令我不要了。再大不了,我们私奔也成。或者,我宁愿被你一辈子锁在这潇潇暮雨阁。” “林空,我们在一起吧。” 林空眼眶微红,他僵着身子,没有回应她。 而段暮遥心跳得厉害,她虽然紧张到了极致,却还是颤巍巍地仰起头,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愿意吗?”她颤声问。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淹没了她。 等到段暮遥终于得空松口气的时候,林空也已经放开了她。 他紧捏着她的小脸,一字字承诺:“我不会带你私奔,也不会将你锁在这潇潇暮雨阁。这一次,有我在,我会排除万难,风风光光地将你娶回家。” 第025章 我等着你 林空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段暮遥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待他离开,去了隔壁屋子之后,段暮遥反倒是静了下来,开始想他刚刚的那些话。 他说的是这一次…… 那么,还有上一次对不对? 他是否和她一样,都是重生归来的? 重生之后的一幕幕,在段暮遥的脑子里回荡。 从他们被囚在京郊草屋,他解开了困住她的绳索,带着她逃开始,一切便和上一世的发展不一样了。 林空是个喜欢多做,却不愿意多说的人。可是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好。 穿到她的身上替她做事,虽说他嘴硬说是做女人挺好玩的,但是他以她的身份生活的时候,从来都是恪守礼节,从不逾矩。 他帮她默默清理了很多障碍,他甚至还察觉到她身体内的□□,帮她解毒。 想明白了这些,段暮遥忽然笑了。 她何其幸运,得林空真心相待。希望现在,她好好珍惜,还不算太晚。 翌日一早,是林空陪她用的早膳。 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面对面用膳,而且还是在潇潇暮雨阁。 一旁的潇蓝布菜的时候,还忙冲着段暮遥道:“这两道菜,可是我们主子亲自下厨给您做的。我可从没见主子下过厨。” 林空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出去伺候吧。” 潇蓝这才点头应声退下了。 段暮遥闻言,果然尝了尝他的手艺,随后笑着道:“很好吃,而且都是我喜欢吃的。” 林空对她的喜好,已经琢磨得很透了。 他总是这样,默默的,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对她好。 其实她也在悄悄琢磨林空的喜好,她知道他喜欢吃辣的,也知道他不太喜欢甜食,更不喜欢吃腻腻的点心。 不着急,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日后,一定要慢慢了解他。 用过膳之后,林空倒是同她解释道:“你今日再休息一日,之后便不用忌口了。晚上早点睡,明日再醒,恐怕就在长公主府了。你若是这几日进得不香,回长公主府之后,让徐嬷嬷多做些你喜欢吃的。晚膳就不要太贪吃了,晚上胃会不舒服。” 段暮遥点了点头。 林空接着道:“我白日还有事要处理,今夜不会回来。” 段暮遥本想问他要处理何事,可是话到嘴边,她也只道:“你要注意安全,我等着你。” 林空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着她点头道:“好。” 林空走后,潇潇暮雨阁又恢复了宁静。除了那久违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之后,段暮遥还是觉得无趣了不少。 他不在,总是很想他。 -- 到了夜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让潇蓝给她点了安神香,才终于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身在长公主府了。 她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笑了。 其实穿成林空也很好,想要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照照镜子便可解解相思之苦。 今日上巳节,京都格外热闹。 隅中时分,街道上便已是攘来熙往,鼓乐喧天。 丞相府内的丫鬟们自卯时便开始忙碌起来,三次加笄的服饰也一再检查妥当,生怕哪个环节出错。 日来观礼的,除了燕王妃和燕王世子之外,听说二殿下也会来。长公主府的林小侯爷,也会代长公主殿下过来。 贵客将至,全府上下,皆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时,寝屋内的林空才刚起,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半响才回神,冲着牧歌道:“准备净面梳妆吧。” 牧歌应了一声,忙上前为林空挽发。 牧歌一边忙着,一边道:“方才奴婢经过正厅的时候,便听到燕王妃和世子已经过来了。如今,正在正殿与老爷叙话。” 林空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打听过,燕王妃有没有带庚帖过来?” 牧歌摇了摇头:“奴婢没听全,大约是没有的。因为燕王妃正在正厅,跟老爷商议要将二小姐收入府中的事。” “燕王妃觉得,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该大肆操办,只让人将二小姐送到燕王府为妾便是了。” 林空轻笑一声,反问:“你可听清楚了,只是妾?” 牧歌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奴婢不会撒谎。燕王妃嫌弃胡姨娘的出身,再加上此番这出事闹得,实在是不光彩。她觉得,她能让二小姐进门,那都是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上。她顶多愿意给二小姐贵妾的身份。” 说完,牧歌竟然感叹道:“那世子从前瞧着是不错,可如今真面目暴露,可不是个良人。二小姐削尖了脑袋,不顾身份,自甘下贱也要跟着他,如今竟落得个凄惨进门的下场。” “以咱们二小姐的身份,若是找个世家子弟,做个正室也是好的。非要去给人做妾。哪怕是贵妾,说到底也是伺候人的。将来世子若是纳了主母,她还要被人压一头,何苦来呢。这事若是换做奴婢,宁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受这委屈。” 林空倒是难得看了牧歌一眼,笑了:“你这丫头,平时闷声不响的,倒是能语出惊人。你放心,日后有好的,我会给你相看。不会让你上门去给人做妾的。” 牧歌闻言,立马红了脸道:“小姐说笑了,天下男子皆薄幸。我娘当年,对我爹那样好,他后来不还是对不住她。而且,我爹不喜我是个女儿,埋怨我娘生不出儿子,气死了我娘,还将我发卖到丞相府。” “好在当年大夫人心善,让我跟着小姐一块长大。跟在小姐身边,也没吃过什么苦,奴婢十分知足。日后若是没有好的,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小姐,一辈子不嫁。” 林空沉吟稍许,这才道:“我会帮你好好看的,你要相信,天底下也是有好男人的。林小侯爷,便是一个。” 林空还从未跟牧歌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今天心情不错,难得夸起了自己。 牧歌听到这话,便也噗嗤一声笑了:“林小侯爷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小霸王,除了小姐您啊,怕是没人觉得他好。” 林空倒是没介意牧歌这般说。 而牧歌想到了什么,竟也道:“不过林小侯爷,还是很喜欢小姐您的。之前在宫里,他还特意吩咐人照顾您。这份心,倒是十分难得。而且,见过他两次,总觉得这人还是很亲切的。” 林空想,那是因为你见到的人,骨子里是你家小姐的灵魂,所以你才觉得亲切。 不过林空自然不会同牧歌多说什么,他任由牧歌帮自己梳妆之后,这才由人引去了正厅。 林空由牧歌和几位丞相府的老嬷嬷引入东房的时候,燕王妃和世子魏成弘已经落座。 魏成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下五味杂陈。 他那些年对段暮遥的喜爱,倒也不全然是装出来的。如此倾城绝色的一张面容,连二殿下都心心念念,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和段暮遥之间,才横亘着太多的东西。 她是青龙令主,那便意味着,除了她的美貌,她身上的东西,也会惹来更多的觊觎。 这么多年,他们有婚约在身,可他却连碰碰她的手都不敢。因为二殿下曾不止一次警告于他,没有二殿下,他不许碰段暮遥。就算是将来段暮遥嫁入燕王妃,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未来的下一任青龙令主,也得是二殿下的骨血。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年,魏成弘都逼着自己不去看她,不要对她付出真心。 她手握的青龙令,和她的美貌,都将会是牺牲品。 然而,即便如此,如今他丢掉了与她的婚约,他还是心中郁结难忍。 那样美的一张脸,他日后怕是再也碰不到了。 魏成弘悄悄去看二殿下的神色,果然见他片刻不移地盯着她,一动未动。 当年,二殿下也是有心娶段暮遥为正室的。可是他作为朱雀令主,便注定与段暮遥无缘,他的王妃,只能另娶他人。 若非是二殿下当年没有资格娶段暮遥,这婚约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可是如今,这让京中人人称羡的婚约,也被他弄丢了。 就在昨日,魏成弘还被二殿下叫去好生训斥了一顿…… 魏广指着他道:“你个废物,你是缺女人了吗?平日里有好的,本王都会让你尝鲜。可你动谁不好,连段暮遥庶妹的心思都打上了。那女人哪里好,一副狐媚样,连醉红楼的清倌都不如。” 魏成弘所有的女人里,只有段暮乔是没被二殿下碰过的。 而且他和段暮乔的事,也一直瞒着二殿下。二殿下只知道他利用段暮乔,打听丞相府之事,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私下苟且。 而且,魏成弘之所以敢不提这事,也是因为二殿下根本看不上那段暮乔。 魏广曾说,丞相大人哪里都好,就这眼光实在是差劲得很。 那胡巧儿除了会些狐媚手段,可谓是一点都登不得台面。可是段丞相,居然还将这种女人抬举到那个地步,还给了她掌家之权。 段暮乔,可谓是得了母亲真传。虽说是在京都的高门大户中长大的,可是身上却沾染了与其母相同的风尘气。 这事,京中人人都知,所以段暮乔如今虽年满十五了,可却还是无人肯来说亲。 胡巧儿又不愿她嫁给穷寒门子弟,这亲事只能搁置下来。 人人都说,若是姚青璇还活着,段暮乔若是由嫡母教养,怕是不会如此不堪。 如今段暮乔走上了这一步,人人都说是其母教得不好。之前试图攀上丞相府的人家,也暗自庆幸,还好没攀上。 若是娶了这样的女人回来,怕是要闹得家宅不宁。 魏广昨日骂魏成弘实在太狠,他本就有伤在身,用了顶好的药才恢复得快一点,到了魏广跟前,又足足跪下来,听他训了一个时辰才罢休。 魏成弘本以为献上段暮乔给二殿下,他能消消气,索性便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段暮乔,还是有她的好处的。她伺候人的功夫,格外厉害。若是殿下不信……” 魏广瞪了他一眼,咬牙恨道:“本王才不愿意沾那样的货色,你若是喜欢,你自己留在府中好好享用吧。” 说到这,魏广便更恨了,他咬牙切齿道:“如此一来,本王不仅没办法把控青龙令,连段暮遥都得不到了。你可知,本王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原本她及笄礼之后,你们便可成婚。如今倒好,婚都退了,你让本王如何是好?” 魏成弘跪在地上,沉吟了半天,才道:“殿下莫生气,我还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魏广这才收敛了怒意,沉着脸看着他道:“好呀,你说。若是不成,本王定不会饶了你。” 魏成弘这才跪伏上前,小声在他耳边道:“明日她及笄礼,咱们大可让段暮乔引路,将她掳走。大不了,再推到刺客身上便是。到时,殿下也可一亲芳泽,解相思之苦。” 魏广闷声道:“父皇最近已经盯上本王,母妃也劝我凡事一定要谨慎,若是再闹出点什么来,可不好收场。这个法子不妥。” 魏成弘忙道:“殿下莫怕,上一次刺客的事,陛下虽然怀疑您,可却没有证据。这一次,他也不会查到您的身上。再说了,大不了,咱们就牺牲了段暮乔那个女人,拉她出去顶罪。” “殿下您想,之前段暮遥被掳走,已然有人怀疑她失了贞,若不是有林空那厮,她的清白已经洗不清了。这一次,若是她真的失了清白,她可还能这般狂妄,随意挑选夫婿?” “若这时,我去陛下面前请求赐婚,陛下定然会感念我的深情,答应我。到时候,咱们想要什么都有了。” 魏广闻言,神色已然松动。 他对着魏成弘笑了笑,道:“弘弟,还是你主意多。不过你要切记,此番,可莫要办砸了。” -- 魏成弘思绪回笼,他看着正在台上行拜礼的段暮遥,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给手下人正文递了个眼神,正文立马会意,转身离开了家庙,转而去了丞相府后宅寻段暮乔。 第026章 阴差阳错 段暮乔一直觉得她之前和魏成弘的事情败露是段暮遥的手笔。 而且就算是没有这件事,她也依然恨段暮遥。 虽然姐妹两个从小到大都没碰到过几次,段暮遥在宫里长大,她在丞相府长大,可是依然盖不住段暮遥嫡女的光环。 每当她得意忘形,觉得自己才是丞相府唯一的小姐的时候,总会有人出现提醒她,说段暮遥才是。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再加上胡巧儿对大夫人的嫉恨,便也让她跟着母亲,开始恨起宫里那位嫡姐来。 之后,段暮遥出落得越发好看,有了京中第一美人的美誉之后,段暮乔就更恨了。 有了嫡姐在前,她这位庶女,再受宠都越不过去。 尤其是到了说亲的时候,那种心里落差就更加明显。 当年给段暮遥订婚约的时候,太后皇上都是亲自过问的。到了她这里,那些京都世家子弟,全部避之不及。 若非是她在婚事这屡屡碰壁,变得不自信,她也不会去勾搭魏成弘。 人人都说魏成弘与段暮遥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 段暮乔还听说,魏成弘对段暮遥情深不悔,甚至还答应她绝不会纳妾。 起初,初见魏成弘的时候,段暮乔也以为是如此。 可是等见到真人之后,她故意遗落了手帕,魏成弘递给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传闻不真。这男人,明明很好勾搭。 之后,段暮乔便和魏成弘暗中来往,他也说过,等到段暮遥嫁过去之后,他便会以段暮遥身体不适为由,纳她入府。 以丞相大人对她的宠爱,她的心愿,段柘不会不听。 何况,段暮乔知道,她爹因为大夫人的事,很不喜欢段暮遥。如今丞相府上下,用的都是大夫人的嫁妆。 段暮乔穿戴越发奢华,仿佛多用了一些银子,就可以卸除她心里那股怨气。 可如今,她名声尽毁,燕王府那边也以此拿捏丞相府,仿佛让她进门,便是燕王妃极大的恩德一般。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又不能真的去庵堂,青灯古佛一世。 若是入了燕王府,还有机会一搏。 如今,魏成弘给她下了命令,也说是二殿下的意思。一来,她没有办法不听他的。二来,她也想要那高高在上的嫡姐跌落云端。 她和嫡姐的生辰,前后差了不过几日。可她的及笄礼,却办得如此隆重。反观她,出嫁都要从简。 那样孤傲的一个人,若她在出家之前失了清白,与她一样受人唾弃,不知道有多痛快。 正文悄悄来给她递消息的时候,段暮乔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正文回去。 正文悄声提点道:“二小姐可要切记,今日这事,万不能办砸了。否则,二殿下那边不好交代。” 段暮乔回道:“你让世子爷放心,我不会出错。” 正文这才退了下去。 那方,林空的及笄礼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步骤。 段柘高声宣示礼成,林空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与前来观礼的贵客行揖礼感谢。 林空最先对二殿下行礼,而魏广上下打量了他半响,神色倒是看不出喜怒。 他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着人递给了牧歌,这才对着段暮遥道:“至此,段姑娘便是大姑娘了,本王恭贺你,日后得佳婿,美满安康。” 林空倒是依着礼数,与他叙了几句闲话。 之后,林空去与燕王妃行礼,燕王妃不情不愿地拿出了早就备好的礼物,递给了牧歌之后,这才假惺惺道:“本以为,咱们是有婆媳福分的。不成想,成弘那孩子糊涂,没能好好珍惜。” 林空抬起头,看着她道:“事已至此,唯愿世子日后安好。不过,这婚既已退了,还劳烦王妃早日将庚帖换回来。” 燕王妃闻言一怔,冷冰冰道:“这事倒是不急,燕王府还不至于压着你的庚帖不还。” “既不至于,一张纸的事,王妃还是早日归还。日后,若是给世子说亲,您也能痛快些。” 燕王妃顿时一窒,她正要指着林空再说几句,那方林空便已经越过了魏成弘,与段暮遥说话了。 段暮遥拿起长公主府的礼物递给了他,然后趁人没看向这边,俏皮地冲他笑了笑。 林空倒是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到了,他没想到,他那张脸,还可以做出这么乖巧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凑近了提点道:“我是不爱笑的,所以你不许对着别人露出这种笑容。” 段暮遥点头:“我知道的。” 林空倒是当着她的面,拆开了她送过来的礼物。 是一双玉镯,一看便是长公主府库房里的东西。 林空叹了口气,收了回去,道:“本以为,你会送我些旁的东西。” 段暮遥愣了半响,忙解释:“这是长公主殿下准备的,我事先也没有注意。我原是想着,这毕竟是我的及笄礼。若你也想要,我日后补给你便是。” 林空笑了,他道:“那你可要记得,好生补给我一份。” 段暮遥点点头应下了。 那方魏成弘正在同丞相大人叙话,他刚一转过头,便看到林空与段暮遥正有说有笑。 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们之前同时被掳走,那晚上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未知。 虽说宫里嬷嬷给段暮遥验明正身,说她还是清白之身。可是一男一女独处一夜,就算是清白之身,那林空定然也会占到段暮遥的便宜。 一想到从小到大,魏成弘连段暮遥的手都没摸过,他便气闷得很。 想及此,魏成弘径直朝着段暮遥的方向走了过去,阴阳怪气道:“我竟不知道,林小侯爷竟与暮遥如此相熟了。” 他这话是看着段暮遥说的,他把段暮遥当成了林空。 而段暮遥学着林空一贯的样子,轻嗤了一声,并未搭理魏成弘。 魏成弘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回京都多少日子了,还是如此不懂规矩,我同你说话,你竟连回都懒得回吗?” 林空这时候深深看了段暮遥一眼,给了她些许力量。 段暮遥轻呵一声,道:“我向来便是如此不懂规矩,何况,世子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惹我为妙。” 魏成弘脸色很差,可是对上林空那张脸之后,他便想起了林空自打回京之后的那些事迹。 这人,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就算是他占了理,到了陛下跟前,也只会训斥于他。 可是当着“段暮遥”的面,就这么灰溜溜走了,也实在是太没面子。 故而,魏成弘拂袖而去,不再看林空一眼。 待魏成弘走后,段暮遥才松了口气,她小声问林空:“我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林空宠溺地看着他笑了笑,道:“自然没有,你表现得很好。” 段暮遥这才放下了心。 林空趁着大家注意力没看向这边,才走到她近前小声道:“一会儿,你便回长公主府吧,记住,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你听说了什么,都不要掺和进来。” 段暮遥看他表情郑重,便蹙眉问道:“会发生什么,你要不要给我透个底,要不然我总是放心不下。” 林空想了想,径直道:“二殿下有意陷害,怕是还要再遇上一波刺客。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应对。你只需留在长公主府,什么都不必做,我不会有事。” 段暮遥听着便觉惊心。 虽说林空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但是他现在用的是她从前的身体,虚弱得很。 看到她那表情,林空便笑了:“放心,我自有安排。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有事的。你瞧好便是。” 段暮遥还是有些心惊,可她也知,她没有武功,又这么弱,实在是帮不上他什么。 最后,她只好道:“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求你平安。若是实在不能走光明正大之路,咱们便私奔,哪怕一辈子留在潇潇暮雨阁,我也是愿意的。” 林空微怔,他没想到段暮遥会说这话。 他冲着她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很惜命。我还要活着回来,娶你过门。” 说罢,两个人便就在这分别。 段暮遥也没跟丞相大人说上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丞相府,回了长公主府。 之后,她还是听徐嬷嬷说了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便是魏成弘在段家姑娘及笄礼之后,便跑到丞相府后宅去骚扰她。那段家姑娘没给他好脸色,一脚将他踹进了池塘。 段暮遥听到这话,便噗嗤笑了出来,这倒是像林空会做的事情。 徐嬷嬷又接着道:“您可先别急着笑,还有哪。” 段暮遥这才又问道:“还有何事。” 徐嬷嬷接着绘声绘色道:“燕王妃那什么性子,再说之前世子受了一顿板子,好不容易才能下地,身上的伤都没好全,就被段姑娘一脚踢了下去。燕王妃赶紧让人给世子救了上来,抱着世子便哭得伤心,还非要找段姑娘要个说法。” 段暮遥“恩”了一声,又问:“那后来如何了呢?” “段姑娘一口咬定说是世子轻薄了她,燕王妃一气之下跑到宫里去要说法。奈何太后和陛下,都不愿意理会此事。也没人打算为世子讨个公道。再说,他能有什么公道啊。段姑娘娇滴滴一个姑娘家,若不是真的气急了,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推他一个男人下水?” 听到徐嬷嬷这番话,段暮遥觉得倒是很有道理。 怕是眼下,外面的人都觉得,魏成弘是真的打算轻薄段暮遥,段暮遥才下此狠手。 不过段暮遥没在现场,也不清楚全部过程。 也许魏成弘真的有那个举动也说不定。 不过,段暮遥理智上,还是偏向于这事是林空先下的手。 因为,魏成弘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上一世便是,他始终不敢碰段暮遥,就是为着留给二殿下。 这一次,他怕是也不敢。 好在,徐嬷嬷说,段姑娘如今还好好地待在段家,并未出什么事。 只是,第二天一早,徐嬷嬷便急匆匆来报,说是那段姑娘被刺客掳走了。 段暮遥一顿,侧首问她:“可打听到,是何时的事?” 徐嬷嬷满头大汗道:“听说是将过卯时就发现丞相府内遭了刺客。听说,丞相府两位小姐,此番都被掳走了。” 段暮遥一惊,忙问:“段暮乔也不见了?刺客为何会将她掳走啊?” 徐嬷嬷叹口气道:“老奴也是不解。” 不过她转念道:“不过小侯爷您放心,陛下的人已经去追了,不会出什么事,您可千万要稳住,不能轻易出头。” 段暮遥想起了林空的警告,便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再去打听,一旦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于我。” -- 而此时此刻,林空确实被段暮乔骗得中了迷香。 不过他事先早有准备,不到半刻钟就已经缓了过来。 若是他自己的身体,这种程度的迷香,根本害不了他。可是段暮遥的身子要弱上不少,即便是他准备了解毒的药包,又调养了一阵子,这抗毒能力,还是很弱。 好在,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段暮乔以为她被迷晕了,便叫来了人,准备将段暮遥送出去。 然而,段暮乔还未有防备,便直接被林空捂住口鼻,迷晕了过去。 之后,林空将她易了容,让人按照原计划,抬了出去。 至于他,只能趁乱逃跑,再假装丞相府的两位千金,都被刺客掳走。 而此时此刻,二殿下魏广已经按照掐定好的时辰,去了城外的泠鸢楼。 这里也是他和魏成弘私下见面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倒是没养姬妾,只有他偶而会过来。 这个地方极为隐秘,若无人引领,绝对进不来。 因为泠鸢楼被建在了地下,得靠密室机关才能进入。 魏广看到昏迷不醒的心心念念的人,心神一荡。 他不知道肖想了段暮遥多少年,如今,人终于就在眼前了。 虽然这昏睡着,少了些感觉和趣味,不过不要紧,他和段暮遥来日方长,以后还有机会。 一番畅快之后,魏广趴在那里歇息。 可等他再细细端量“段暮遥”那张脸的时候,便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魏广伸手去捏了一下。 这一捏不要紧,竟然薅掉了一层皮。 而皮下,竟然是段暮乔那张脸…… 第027章 威胁 魏广气急,一脚踹中了段暮乔的小腹。 段暮乔被疼醒,待看清眼前人之后,她竟也惊叫出声。 魏广不太喜欢她那尖细的声音,一巴掌扇了过去,便将那段暮乔打的是头晕目眩。 段暮乔本来还在尖叫,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能捂着脸,眼泪哗哗流淌着。 而二殿下却颇觉郁闷,他不想动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觉得,这是魏成弘故意如此。 想及此,魏广冲上前去,掐住了段暮乔细长的脖颈,咬牙切齿道:“说,是不是你故意易容成段暮遥,故意勾丨引本王的?” 段暮乔委屈得直接哭了出来,她猛地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出声。 魏广颇嫌晦气,本来还满足感满满的他,这会儿却满脑子都是羞辱。 他甩开了段暮乔,转身拂袖而去,而接下来,段暮乔也没有被送回去,而是被留在了这里。 没人管她,她被锁在了房中整整两日,连口水都没喝上。 至于那魏成弘,得到消息之后,又被二殿下好生训斥了一番。魏成弘也觉得段暮乔办事不利,不过他觉得,段暮乔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冒充段暮遥爬床。 而且,段暮遥当日,就已经回了丞相府,毫发无损。 听说,是被陛下的影卫救了回来。 胡巧儿听说女儿未归,哭红了眼。她甚至还跑到段暮遥房中去撒野,结果被掌云姑姑掌嘴。 太后知晓此事之后,降罪于胡巧儿,命宫人掌嘴三十,还让丞相大人看着处置胡巧儿这等贱妇。 姚青璇死后,姚家虽然后继无人。可是姚老将军的部将们都还在朝中为官。 段柘抬举了胡巧儿这个外室,已经让他们颇有微词。 此番,胡巧儿跑到段暮遥那里去撒野,姚老将军从前的部将直接参了段柘一本。 这几年,段柘权势滔天,陛下对他早有忌惮。如今这番,倒是彻底打压了段柘的气焰。 不过这事也不能罚得太重,陛下罚了段柘一年的俸禄,并罚他将胡巧儿那等贱妇赶出府去,再不能出现在段暮遥的跟前。 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掌云姑姑之后又禀告太后,说是这些年,段柘和胡巧儿挪用了不少姚青璇的嫁妆。 段暮遥查账,发现账目不对,且不说是外面铺子的那些收益被段柘和胡巧儿收入囊中,姚青璇当年出嫁之时,太后赏赐的一些首饰,也入了胡巧儿的私库。 太后震怒,直接赐胡巧儿三尺白绫,让她自我了断。 段柘虽不忍,可眼下他被打压得很,已然是自身难保。 无奈之下,段柘只好去求段暮遥,让她看在父女的情面上,跑太后那去求情。 彼时,林空正在房中看书,段柘来了之后,他才不情不愿地踏出了门去。 见面之后,他也没叫父亲,反而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了主位,看着段柘道:“丞相大人,你可还记得,你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姚夫人对你的情意?” 段柘端量着段暮遥许久,旁人都说他这个女儿知书达理,由太后亲自教养,规矩上一点不差。 可在他看来,这就是个逆女,三番五次将他拒之门外不说,如今还把这个家,祸害成了这个样子。 “纵然我有错,我也是你的父亲。我和你母亲如何,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与你何干?” 林空轻呵了一声,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既然丞相大人这么跟我说话的话,咱们就没什么可谈了。陛下命您将母亲嫁妆的亏空补上,您可莫要忘了。胡氏和段暮乔从我娘的嫁妆里拿出了什么,一个子不差的,请都给还回来。否则……” 段柘轻嗤一声道:“胡氏都已经咽了气,你妹妹如今也已经下落不明……” 刚刚说到这,段柘便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指着林空道:“是你对不对?你故意害了你妹妹,你将她藏在哪里了?你这个逆女,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你有何这个证据证明是我害了段暮乔,丞相大人,可莫要血口喷人。你若再敢污蔑,咱们可就得到陛下跟前讲理了。” 段柘轻嗤了一声,拂袖道:“你以为你搬出陛下我就会怕了你。陛下再忌惮我,也不会因为这事处置于我。倒是你,你是真不给自己留后路,你害了你妹妹,你有何好处?” 林空轻呵一声,道:“我可没动段暮乔一根手指头,是她想用迷香害我,结果陷害不成,反而是被二殿下的人带走。” 段柘听到这话,竟不可思议道:“二殿下?” “怎么?丞相大人不该是与二殿下私下合谋了吗?他抓走了您的女儿,这事您不知道呀?” 段柘脸色一白,怒道:“你胡说八道,二殿下有何理由要害乔儿?” “这你得去问问二殿下了,又或者,去问问燕王世子,他定然知道。段暮乔应该没死,以我对二殿下的了解,他向来喜欢用女人来掌控朝中大臣。当年,常贵妃不正是派出了胡巧儿,才拿下了你的心吗?” 段柘瞪大了眼睛看着段暮遥,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而林空看着他的表情,便无奈地摇了摇头:“亏你还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这脑子也不太灵光。本来有大好的日子摆在你的面前,偏偏喜欢常贵妃送来的胡氏。你以为胡氏当年嫁给你的时候,真的是什么清白之身?” 段柘一怔,怒道:“胡说八道,胡氏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倒是你,你才几岁,你在慈宁宫长大,你懂什么?” 林空并未反驳他,只道:“真是蠢,连胡氏是不是女儿身都看不出来。你以为京中的世家子弟,为何对段暮乔避之不及。除了她是胡氏的女儿之外,便是他们都怀疑,胡氏这个女儿,万一是自己亲生的……” 段柘这回终于是恼了,他拎起手边的茶杯对着林空就砸了过去。 好在,林空早有准备,反手一甩,那茶杯就反砸到了段柘身上。 段柘也没想到,段暮遥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还有这般身手。 “你……何时练的?” 林空不慌不忙道:“也就这几日刚练的。你既然不信我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至于段暮乔,你还是去找二殿下要人吧。二殿下素日里什么德性,丞相大人怕是知道的。他把段暮乔藏着不放出来,没准就是用她去讨好……” 段柘不敢去想这种可能,他怒而起身,指着林空道:“你胡说,你整日在这丞相府里,你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 林空也不骗他,只道:“自然是林小侯爷告诉我的。” 段柘听到林空的名头,脸色变了变,半响之后,他指着段暮遥道:“不知羞耻,你竟与林空私下联络,你这样做,与你妹妹有何区别?若是让陛下知道,青龙和白虎令主私相授受,你是要牵连整个丞相府吗?” 林空笑了,他道:“是啊,贪夫人的嫁妆,教女不善,都不是死罪。可这个名头若是贯了上去,我或可全身而退,跟林空远走高飞。而你,能吗?” 段柘指着林空道:“逆女,你是要害死全家人才甘心吗?” 林空细细摩挲着小拇指,那是他习惯的动作。 他淡然开口道:“别慌啊,过几日,长公主府会派人来提亲的。” 段柘怒道:“提亲有何用,连陛下都不会违拗祖制。” 林空笑道:“若是白虎令交予了陛下,这婚事自然可成。” 段柘瞪了他一眼:“林空为了守住那白虎令,自小到大,受了多少罪,他怎么可能愿意交出去。” 林空低下头,冷声道:“这你不必管,长公主府上门提亲的时候,你这个爹,做好你的本分,老老实实答应,老老实实换庚帖,再老老实实把嫁妆补全,我或可留你一条命。” 第028章 我在等你 段柘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害怕你个黄毛丫头?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林空抬眉笑了:“不信也好,不吃点教训,您也不会怕了我。” “别以为你攀上那大魔王林空,我就会害怕。我是你爹,只要我不死,这婚事,我就不会答应。只要我不答应,你和林空,就名不正言不顺。为父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否则……” 段柘没将话说完,不过他阴森森地盯着林空,大约是觉得能唬住他。 林空也笑了一声,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便让牧歌和掌云姑姑将人送了出去。 段柘出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段暮遥”。可就在当天晚上,段柘就发了疯。 段柘好歹是丞相,他出了事,陛下自然会派太医院的人来探。 然而,段柘见到太医之后,就满口胡言,还声称是自己杀了姚青璇,只为抢夺她手中的青龙令。 当然,段柘说出来的不止这些。太医听完之后,亦是吓得冷汗连连,赶忙进宫跟皇上禀告此事。 段柘说自己与常贵妃早有勾结,当年毒杀姚青璇的药,还是从常贵妃手里拿的。 段柘还说,他明面上不参与党争,实则早就几年前便已经投靠了常贵妃母子,只要等太子归天,他就要扶持二皇子登上皇位。 段柘发疯一事,朝野震动。 常贵妃也没想到段柘会有这么一出,她长跪在御书房外,想要亲自同陛下解释,还说段柘一人话不可信。 未免段柘继续胡言乱语,当夜丞相府便遭了刺客。 段柘受了刺激,当着陛下身边护卫的面,便开始叫喊都有谁跟他是同党。 若说是疯话没依据,之后陛下的人便找出了段柘这些年结党营私,和二殿下互通的证据。 段柘彻底落网,他的党羽也在一瞬之间全军覆没。 这些年段柘苦苦经营的这盘棋,彻底散了。 常贵妃被打入冷宫,二殿下被削了王爵,发配边疆。 二殿下落网之后,朝堂一时清明了。 三殿下还小,太子这身子骨一向不济,所有人都在议论将来王位的归属,可也无人敢再轻易站队。 接连几日,陛下连着处置了与段柘结交的一百零九位官员。 其中与二殿下交往甚密的魏成弘,倒是因着其父的关系,没有被发落。不过陛下也是好生训斥了他一番,罚了他三年的俸禄,禁足于燕王府不得出。 林空对这魏成弘的结局,倒是不太满意。 不过,眼下他需要忙碌的事情甚多,也不急于这一桩。 而那段柘,此刻也被关在了天牢之中。林空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胡说八道了,药效已过,眼下段柘已经清醒了过来。 林空换回了他原本的身份,至于段暮遥,暂且被他安置在了潇潇暮雨阁。 他站在牢房前,看着满头银发的段柘,忽地笑了出来:“丞相大人,真是许久不见啊。” 段柘听到这个声音,猛然抬起头,他看了林空半响,这才拧眉问:“老夫并不记得,与林小侯爷有何仇怨。没想到,第一个来牢内看老夫的人,竟是你。” 林空摆弄着手中的扳指,勾唇一笑道:“丞相大人不记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你花用了姚青璇的嫁妆,苛待你们的女儿。如今我要与暮遥成婚,你也百般阻挠。你对我,只有有你在,我和段暮遥就没办法成婚。既如此,我便想办法,让你消失。” “你看,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你在不在,我只要想娶,就没人能阻挠。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快动手,奈何段大人,实在是太不识相了。” 段柘听闻此言,顿时发了疯,他冲了过来,一双满是脏污的手,死死地扒着围栏:“是不是那个死丫头让你动手的?这个逆女,竟然敢对自己的亲爹动手。” 说完,段柘见林空还是含笑看向自己,他立马求情道:“小侯爷,我好歹是她的父亲。你既然想娶我的女儿,你娶了便是,我求求你救我出去。若不然日后,她知道你对付她的父亲,她不会原谅你的。” 段柘蹲下身子,看着满身狼狈的段柘,一字一字开口道:“我正是因为你是她的父亲,所以才跟陛下求情,留你个全尸。” 段柘知道林空这厮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疯狂地敲着,怒吼着,嗓子都嘶哑了,也不肯罢休。 林空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嚣张样子,他看着段柘道:“我本欲同你清算,这些年花了多少段暮遥的嫁妆。可我发现,你与你那胡姨娘,实在是花用了太多,算都算不清。既如此,便罢了,将你书房中密道中的宝物,全都拿出来,也是一样的。” 段柘腥红着眼,他咬碎了牙齿,狠狠瞪着林空,然而,他却对林空无可奈何。 林空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冷看着他许久,很难想象,上辈子就是这样一个人,害了他的心上人。 这一辈子,他终于提前扫清了障碍,这些人,再也不能欺负他的暮遥了。 林空从天牢出来之后,又进宫见了陛下和太子。 从宫里出来之时,暮色渐浓。 他拉开车帘,望着夕阳的余晖,终于笑了出来。 段暮遥倒是很乖,她一直在潇潇暮雨阁等着他,并未离开一步。 近些日子,她的身子骨爽利了不少,还由潇蓝带着,把潇潇暮雨阁的各处房间,都转了个遍。 林空回来的时候,她正同潇蓝说着话,也不知道潇蓝那丫头说了什么,逗得段暮遥哈哈只笑。 这样美好的画面,是林空从前不敢想的。 他慢慢走近,笑看向她:“可用过膳了?” 段暮遥抬起精致的眉眼,柔柔笑道:“还没,我在等你。” 第029章 换魂 段暮遥将林空拉到了桌边,指着桌上的一盘糕点道:“这个是我做的,我问过潇蓝,她说她也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我便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芙蓉糕,你要不要尝尝?” 林空向来不会让自己的身边人知晓自己的喜好,所以,潇蓝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不过,他向来是不怎么吃甜食的。可既然是段暮遥亲手做的,他怎么都要尝一尝。 段暮遥满含期待地望着他:“好吃吗?” 林空笑着点了点头。 段暮遥与他坐下用膳的时候,潇蓝急忙退了下去。 他给段暮遥盛了一碗汤,段暮遥也笑着看向他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做。” 林空抬手,捏了捏她细滑柔嫩的小脸,道:“这些太辛苦了,你也不必亲自动手。日后同我在一起,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刻意讨好我,让我来讨好你便好。” 段暮遥闻言羞红了脸:“倒也不是刻意讨好,我也没觉得多辛苦。你放心,我不想做的时候,就不会做。今日也是有些无聊,便同潇蓝一道去厨房逛了一圈。” 林空这才点了点头:“好,你喜欢便好。” 林空吃了一口段暮遥给他夹的菜之后,这才慢慢伸出手,用大掌包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迟疑稍许,他才道:“你爹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陛下下了旨,三日后便会处置了他。” 林空静默稍许,这才低下头,艰难开口道:“是我做的。” 前来寻她之前,林空也曾想过,若不然就瞒她一辈子算了。 可是这种事,又如何能瞒得住呢? 不如,就由他亲自来告知她真相。 段柘再不济,做了再多的坏事,那也中就是她的父亲。 段暮遥听闻此话,也沉默了良久。 林空紧紧握着她,心中却早已经翻江倒海。 他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太深,故而才出声解释:“其实你娘和你外公当年的死……”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仰起头,看着他,挤出一丝笑容,冲着他道:“谢谢你,帮我娘和外祖父报了仇。段柘对我,从未有过父爱。他对我娘,更是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如今这个结局,也是他应得的。” 林空松了口气,随后冲着她道:“若你想见你父亲最后一面,我可以带你去。” 她笑了笑:“该说的话,你已经替我说了。所以,不必再见了。” 说罢,她冲着他嫣然一笑,声音也格外温柔:“用膳吧,菜都要凉了。” 林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点了点头,松开手,与她一道用了晚膳。 晚膳之后,林空见她无聊,便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要不要去?” 段暮遥笑着点头:“好啊。” 林空将她揽入怀中,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我说过的,我永远都会相信你。”段暮遥郑重道。 这一次,他没有再教训她,也没有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他眼神柔软地望着她,忽然笑了:“是的,你可以永远相信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说着,林空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去了隔壁房间,打开了机关,入了另外一个隐秘的地道之中。 潇潇暮雨阁下的地道,别有洞天。地道内特别宽敞,三人并排横行都绰绰有余。 林空发动了一个机关,整个通道上的长明灯瞬间被引燃,通亮一片。 林空抱紧了她,慢慢前行。 很快,段暮遥便听到了前端潺潺水声,那声音清悠无比,伴随着周围阵阵袭来的青草芬芳,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愉悦起来。 再往前走,渐渐暗了下来。 林空放下了她,拿出墙边的一个打火石,点燃了墙边的一根引线,刹那间,灯火通明。 林空牵住她的手,引她慢慢向外走,直到,饶着水池边,走到了悬崖边上。 段暮遥看着这周围的景象,觉得格外熟悉。 半响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侧过头看向了林空,一字一字道:“是那一日,是你带我跳崖的地方。” 林空笑着点头:“记性不错。” 说完,他不待她问,便自顾自道:“那日,我猜到会有人追杀,唯有跳崖,方可解当时的困境。自然,我带你到这个地方,也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对你施展,换魂之术。” 这一次,段暮遥倒是全然明白了。 夜晚凉风习习,林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道:“今夜来此,自然是想解除你身上的咒术。此术解开之后,你我之间,还有一桩大事。” 他还未等说出口,段暮遥便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都听你的,无论什么,都听你的。” 林空伸手将她抱入怀中,笑问道:“包括,嫁予我?” 段暮遥点头:“当然。” 那还是段暮遥第一次在林空的脸上看到如此放松肆意的笑容,他长叹一声,只道:“早知道你这么好骗,我也用不着下这么大一盘棋。” 段暮遥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也笑道:“自然没那么好骗,想要娶我,我也是有要求的。” 林空柔声道:“娘子请说。” 段暮遥挑了挑眉,万没想到,他的称呼这么快便变成了“娘子”。 她道:“娶了我之后,你只能爱我一个人,宠我一个人,不许惹我生气,也不许对别的女人有念头。我大事小事,微不足道的事,都可以听你的。但是我的要求,你也得满足我。” 林空待她说完,又多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挑眉问:“就这些了吗?” 段暮遥咬着下唇,感受着彼此的气息融为一体,她的心跳渐渐加快,然后红着脸,垂眸道:“暂时就这些,日后若是想到了,再告诉你。” 林空低下头,看着她乖巧可爱的样子,心下一片柔软。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轻声道:“除了你,我自然不可能看上其他的女子。更不可能惹你生气。好不容易求来的人,我自会好好珍惜。” 段暮遥闻言也羞涩地笑了,她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没敢抬头看他。 林空半抱着她,忽然道:“时候不早了,早点完成阵法,咱们早点回去休息。” 说着,林空抱起她,一跃飞起,跳入水池中心。 水流随着林空的动作,渐渐波动起来。 林空伸出手,解开她的外衫,然后再探出手去,扯开她里间的系带。 段暮遥随着上衫的脱落,渐渐紧张起来。 第030章 大婚前夕 林空伸出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别紧张,闭上眼睛。只需要两刻钟便好。若是在这过程中,实在犯困,直接休息就可以了。把一切,都交给我。” 段暮遥紧张的心绪慢慢舒缓下来,她知道,林空今日也不会在此对她做什么。 坦诚相待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这里,段暮遥全然放松了身心,而林空也拿出一条红色的绸带,系在了她的腰间。 渐渐的,段暮遥便觉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早已换了干净柔软的纱衣。 整个人倒是神奇清爽,再无之前的压力。 外面的潇蓝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笑着问道:“夫人醒了?” 潇蓝的称呼,早已从小姐换成了夫人。 段暮遥愣怔了稍许,倒也没有纠正她。 她只是问:“你们主子呢?” 潇蓝忙回话:“主子一大早便出去了,让我给夫人准备早膳。主子还说,这几日,会让人把喜服的样子送来,供夫人挑选。主子还说,外面的事情,都不用您操心。若您实在觉得烦闷,想回丞相府的话,便得等他回来之后,带您过去了。” “外面现在乱的很,您又是青龙令主,难免受人觊觎。不过夫人放心,您若是想要知道什么,尽管跟奴婢讲,奴婢着人去外面打听。” 其实外面的很多事,段暮遥都想知道答案,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重要了。 外面的一切,外面所有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了。 除了林空,她仿佛谁都不必在意了。 “也没什么想要知道的,我用膳把。” 潇蓝没想到夫人这般听话,她愣了一瞬之后,忙欢喜地点头应了。 段暮遥躲在潇潇暮雨阁中,并不知外面的事,自然,也不清楚外面为了她的事,争论不休。 燕王府那边深知魏成弘与段暮遥的婚约再无转圜的可能,可也不愿看着长公主府接过这青龙令。 世人皆知,谁若是娶了令主,那便是成为令主一半的主人,将来整个家族,都有义务共同守令。 此前,林空行事乖张,不参与党争。可如今他将白虎令交予太子殿下,长公主府那边的心思,也算是清明了。 原来,林空始终都在守护着太子殿下。 太子是正统,维护正统本没错。怪就怪在这太子殿下的身子骨,连今上都比不过。 二殿下被发落之后,东宫势力一家独大。可是宫里的太医已为太子殿下诊过脉,怕是熬不过这年的冬天了。 好在陛下圣体康健,日后是哪位皇子坐东宫的位置,还不好说。 如今朝堂之上,一片阴云。倒是林空此番,算是占尽了风头。 虽说他将白虎令交付出来,可他即将成为青龙令主的夫婿,陛下的旨意虽未出,但是听闻慈宁宫那方,是没什么意见的。 段柘倒台之后,段暮遥便没了踪迹,人人都说,她是被林空掳走,硬逼着她嫁给林空。 不过碍于那林空一贯的浑名,谁也不敢真的找林小侯爷的麻烦。 倒是那燕王府,不肯死心。魏成弘更是递了血书,呈于圣上,要求林空将段暮遥交出来。 若非段暮遥亲口答应,这婚事,他们燕王府第一个不认。 魏成弘这么一闹,便也有不少人信了他的鬼话。渐渐的,有胆子大的儒生,甚至提笔写文,嘲讽林空乃是当时佞臣,他若还在京都,朝堂将不安宁。 短短两日时间,有关批判林空的文章越来越多,连陛下御前一半的奏章,都在劝谏陛下少宠信林空。 好在,林空在朝中并无实权,他是一直在背后为陛下和太子做事,那些人就算是想要弹劾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事情闹大了,陛下也终是忍不住将林空叫去了宫中。 “你和段暮遥的婚事,太后自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如今事情闹得太大,你总得将人带出来,给大家见见,也好削减这些日子大家对你的误会。”陛下沉声开口。 林空恭恭敬敬,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对于外界传言,他向来是一概不听,一概不管的。 既陛下问了,他还是回道:“回禀陛下,暮遥这段日子身子欠佳,待她身子骨恢复好了,我自然会带她出来。无论外面那群人如何折腾,我们的婚事,定是不能拖延的。” 陛下长叹一声,只道:“朕也是怕你受了委屈。” 林空声如洪钟,铿锵有力:“臣不怕委屈。” 从小到大,他经历了非人的折磨。有关白虎令主的谣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自是没有断过。 林空不惧。 当今圣上听完他这番话,反而是大笑一声,随即,他将那些关于林空的奏折和文章,全部都丢到火炉之中,然后,他这才抬起头冲着林空慈爱地笑了笑:“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和暮遥的婚事,太后已着人亲自操办。朕答应过你,定会让你称心如意。” 林空拱手道:“多谢陛下,多谢……舅舅……” 陛下一时晃神。 待林空离开御书房之后,陛下看了一眼身后伺候的宫人,道:“研磨,朕要下令,从今日起,京中不得再出任何妄议令主的谣言,命人去抓散播者,杀鸡儆猴,若要让朕再知道有人非议有功之臣,朕定不轻饶。” 今上亲自下令为林空铺路,那些谣言倒也不敢再传。 起初,还是有人不服,认为陛下过于宠信林空,不过,很快,便有新的儒生发文赞叹林空乃是维护正统之人,还写了不少关于林空忍辱负重的小故事。 一时间,这个文章散发在街头巷尾,前一阵子还人人喊打的林空,一时间,倒是成了英雄人物。 而林空和段暮遥的婚期,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初二。 丞相府早已被查封,段暮遥自是要从慈宁宫出嫁。 在潇潇暮雨阁休养了整整半个月,林空又亲自送她入了慈宁宫。 不过这半个月的休养,段暮遥倒是也没闲着。 潇潇暮雨阁中的藏书,她也看了一些。日后,她也是要跟着林空好好学用毒的。 任何一门学问,都不能速成。 虽说林空也教会了她不少防身之法,可她也不能事事指望林空,总得自己强大起来。 身上的余毒皆已散尽,如今段暮遥再次出门,感受着街头巷尾的气息,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入宫之后,连太后都夸她,说她如今走起路来,都带了几分气势,身子骨也确实比从前硬朗多了。 许是人逢喜事,段暮遥也比从前更爱笑了。她本就长得美,如今总是带着笑意,更是气若幽兰,温柔可人了不少。 这些年,觊觎段暮遥的男子不可谓不多。只是她毕竟是青龙令主,多少人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 按照林空的身份,本是不能娶她的,如今林空得偿所愿,京中不少世家子弟,暗地里都在说,这林空可是有大福气的。 连向来不爱走动的长公主殿下,如今的气色看着也好了许多。 近几日,她也总是进宫给太后和陛下请安。 与京中的达官贵人,也渐渐有了来往。 当年,姚青璇留下的嫁妆丰厚无比,虽说这几年被段柘和胡姨娘祸害了不少,可这家底依然丰厚。 再则,段柘虽被抄家,那些文书和武器都已充了公。可段柘这几年积攒的那些宝贝,却都留给了段暮遥。 段暮遥即将出嫁,太后也格外给她添置了不少。 京中有世家子弟私下盘算过,说是这段暮遥一人的家底,便可超过相邻弹丸小国国库十倍之数。 而燕王府那边虽没了动静,可是燕王妃听到近日外面的流言,又听到有人清点这段暮遥的嫁妆,她那一双眼嫉妒得都要滴出血来。 魏成弘还在禁足,燕王妃冲进他的房间,便将他好顿教训:“你说说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这婚事本是我们家的。若是如今迎娶段暮遥的人是你,她那厚重的嫁妆,可都进了咱们家的库房了。如今可倒好,让长公主府捡了这么大便宜。” “当年,为了让你能攀上这门亲事,为娘为你谋划了多久啊。为了让那段暮遥倾心于你,这些年,咱们是一直哄着她,捧着她。结果到了这关键时刻,你却不争气。尤其是你还勾搭上了段暮乔那个小贱人,一想到二殿下流放之后,这人又给咱们府上送了回来,娘这心里就堵得慌。这等残花败柳,也配进咱们燕王府的门吗?” 魏成弘听到燕王妃骂他,亦是心中不敢,他忙还嘴道:“娘亲这几日,不是日日都找人去折磨她嘛,这还不够吗?” 燕王妃厉喝一声:“当然不够,这丫头毁了你,千刀万剐了她,娘心里都不解恨。” 魏成弘眼下更是不敢说话了。 燕王府为了得到段暮遥,确实筹谋多年。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空。 原本魏成弘只知道段暮遥的嫁妆丰厚,可真当有人将她的嫁妆清点出来,光是听着那个数字,魏成弘便觉得心疼不已。 占不到这个便宜,燕王府觉得他们是吃了大亏了。 魏成弘听着自己的母妃絮絮叨叨好几日,实在厌烦了,他也只好没好气道:“那能怎么办?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了,您还能抗旨不成?” 燕王妃神色一凛,顿生一计。 她抓住了魏成弘的手,脸色突然和缓了下来:“儿啊,你去抢亲如何?” 魏成弘神色大震:“你疯了?抢林空的亲?不想活了吗?” “你姓魏,那外姓人,还敢杀了你不成?你怕什么?” 第031章 掀盖头 魏成弘如今尚在禁足,出府意味着抗旨。 太后和陛下也是担心燕王府不安分,连林空大婚这样的喜事,都没有解了他们府中的禁足。 燕王这几日病了,人都不能下地,整日里药汤作伴。 燕王府如今成了这个样子,燕王妃不仅丝毫不收敛,却还要肖想着段暮遥那点嫁妆。 如今,连魏成弘都怕了,他都开始劝着母亲:“母妃,二殿下落马,咱们全府上下能全身而退,实属不易。如今陛下下旨命我禁足,若我还抗旨不遵,那才是真的不想活了。更何况,那林空到底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清楚。” 听到魏成弘说这话,燕王妃的眼眶蓦地一下红了。 她握紧了魏成弘的手,一字字道:“你知道吗?咱们燕王府完了。太医前日给你父亲诊过脉了,怕是熬不过这年冬了。你参与过党争,陛下如今不杀你,只是不想落人口舌。如今你父亲还活着,咱们王府的日子都这么难熬。万一你父亲走了,你让咱们娘两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太后本就不喜我,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挤兑,你也是看得到的。如今林空风头太胜,还把你的姻缘抢了去。你自己细细思量,从那日宫中遇刺,段暮遥被林空带去了长公主府之后,你这姻缘便已经不是你的了。” “为娘的不知道林空在这其中搞了什么把柄,可他日后,定然不会容你。二殿下不在了,如今我们只能自救。唯一自救的法子,就只有让你娶了这青龙令主。” 说到这,燕王妃紧紧握住手帕,从怀中掏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药。 “如今,走正途,明媒正娶定是不成了。但是你,可以让段暮遥怀上你的孩子。” 这样的事,魏成弘不是不想去做,他是没有勇气去做。 这些年,他在段暮遥跟前虚与委蛇,虽说没有真心,可那样的美人在自己的眼前,也是赏心悦目的。 若不是还要捧着她哄着她,魏成弘早就一亲芳泽了。 可现下,她有林空时时刻刻护着。 魏成弘往日里在林空跟前说句话,这一颗心都得惊上三分。可是现在母妃竟然让他装扮好,偷溜进长公主府,趁着林空在前厅应酬的时候,直接进洞房。 这几年,燕王府跟着二殿下一党,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她这个想法,肯定不是一时兴起,因为她告诉魏成弘:“儿啊,你放心的去,长公主府那边,娘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长公主也是魏成弘的亲姑姑,从小的时候,魏成弘没少去长公主府玩。 对长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他亦是非常熟悉。 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冒险。如果事成了,林空一定会弄死他,如果事不成,林空也得弄死他。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个死局。 想到这,魏成弘急忙把厉害关系与母妃说了。然而,燕王妃似乎心意已决。 她紧抓着魏成弘的手,一字一顿道:“儿啊,那林空与段暮遥才相识多久?段暮遥与你退婚,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选择林空。只要你重新挽回她,又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她是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至于林空,你不必担心,为娘如今不怕圣上。你父亲就要不行了,陛下和太后心再狠,也不会对我们孤儿寡母赶尽杀绝。你得到青龙令和段暮遥的嫁妆之后,直接赶往滁州,二殿下的人,会在那边接应你。你不是还很喜欢段暮遥吗?这下子,美人财宝,就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等你走后,你父亲也不行了,娘再想办法去追随你。儿啊,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魏成弘听到母亲这番话,不可谓不震惊,他紧抓着母亲的手腕,问道:“您还和二殿下有联系?是他让您这么做的吗?如今,他在京中的势力已经彻底被打散,他还想要如何?难不成要自立为王?” 听闻这话,燕王妃忽地笑了,她伸手抚摸着魏成弘的脸颊,轻声道:“我儿果然聪颖。” 魏成弘眼睛都急红了:“母亲,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到时候咱们一旦参与了谋逆,连外祖家都要遭殃,您不怕吗?” “怕?现在我们燕王府落败,你父亲再一撒手,你可知道往后我们的日子要如何过?你外祖家?你舅舅现在巴不得跟我们断绝关系。如果真到那一步,牵连到了他们,那也是他们活该!”提起她的娘家,燕王妃倒是咬牙切齿,丝毫都不顾及。 “你舅舅和你外祖父应该庆幸,万一我们成了,将来他们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若心情好,便会施舍给你舅母和几个表弟一点好处。若我万一我失败了,那他们也别想逃过干系。” 魏成弘感觉自己还没走到那一步,身后就已经冒出了凉汗。 他颤巍巍地伸手去抓母妃的手:“可是母亲,若是儿子折在林空手里……” “不会,也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为娘一个弱女子都敢如此谋划,你是个男子汉,不赌上这一局,后半辈子,你想靠人眼色过活吗?”燕王妃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 而魏成弘也知道,这一遭,他是非踏出这一步不可了。 之前在宫中受的板子,如今已经大好了。 他身后的伤疤已经脱落,现下倒也不疼了。 他母妃的计划倒是周全,她甚至还买通了长公主府的下人,知道了她们婚宴上的时辰,也知道哪一间给他们小两口做婚房。 太后为了补偿林空这些年的委屈,婚礼办得格外盛大,每一步每一个流程,都会提前让人打点好,以免婚礼当日出现任何错漏。 也正因为如此,燕王妃才有可乘之机。 --- 好不容易挨到了大婚那日,魏成弘此刻的心情,远比新嫁娘还要紧张。 他时时刻刻等着人报时辰,待燕王妃说他可以从后门偷溜出府了,魏成弘才终于站定,看着燕王妃道:“母亲,儿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 “闭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咱们的计划不会有任何问题。” 燕王妃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可是魏成弘心里却不这般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盯着自己的母妃:“母亲,万事都没个绝对。不管如何,您都要照顾好自己。您答应儿子,无论如何,都没有活着重要。父亲要不行了,儿子此去亦是凶险万分。哪怕是事成了,到了滁州,这一去,也许久都不能再见母亲。” “从小到大,母亲说的话,儿子不敢不从。如今,也是一样。” 燕王妃眼眶蓦地一下红了,她转过身,退开了魏成弘,冲着他道:“行了,差不多得了,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魏成弘带着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魏成弘走后,燕王妃身边的嬷嬷道:“其实咱们世子,向来是最听您的话。不单单是世子,哪怕是王爷,也是对您有求必应。” 燕王妃红着眼道:“是啊,夫君和儿子,都最听我的话。我这前半生,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可是王爷悬着一口气,一旦王爷走了,就没人能护着我了。富贵险中求,不赌这一把,谁知日后如何呢?” 嬷嬷还想要再劝,可是燕王妃心意已决。 -- 林空大婚,规格仅次于太子大婚那一次。从辰时起,京都主街便遍是喜乐之声,家家户户都由衙门派发了大红灯笼,满街红,看着格外的喜庆。 魏成弘先是以伙计的身份,偷溜进了长公主府的后厨,然后趁乱,潜伏进了林空的院子。 燕王妃提前买通了喜房内的嬷嬷,在段暮遥回洞房之前,魏成弘就一直藏在他们的床下。 时间过得极为漫长,魏成弘浑身上下都被汗浸透了,等到终于听到了喜娘的动静,他也没能松这口气。 此刻,屋内乌泱泱的人渐渐散开,林空还未归,屋内除了燕王妃买通的那个嬷嬷之外,就只有段暮遥的贴身侍女牧歌还在。 牧歌从怀中偷偷拿出一小盒桂花糕来,递给了段暮遥:“小姐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奴婢偷偷给您藏了桂花糕,您先吃一点。” 魏成弘的思绪忽然回到了从前,他之前也经常给段暮遥带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是他们燕王府的厨子做的。 为了讨好她,燕王妃还专门去外面请了大厨回府做糕点。 那个时候,魏成弘也从没想过,段暮遥会成为别人的新娘。 美人即将到手,他心中却毫无喜悦之情。 他浑身上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直到屋内的喜娘轻咳了三声,魏成弘才知道,时机到了。 牧歌先晕了过去,而魏成弘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终于从床下爬了出去。 他拿起一旁的喜称,直接掀开了段暮遥的盖头。 他原本要说的话是:“你没想到是我吧?” 然后,盖头下的那张脸却格外的陌生,这个女人穿着大红嫁衣,明艳艳地冲着他俏皮一笑:“你没想到是我吧?” 第032章 报仇 魏成弘惊得后退三步,他能感觉到,这女人有极其深厚的内功。 潇蓝莞尔一笑,她整理了一下桂花糕的碎渣,这才道:“世子爷,我就自爆门户了,小女子名唤潇蓝,是潇潇暮雨阁的人。” 潇潇暮雨阁,名字听着文雅,可是魏成弘清楚,那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在京都的聚集地。 “新娘子在哪?你为何要冒充她?”魏成弘终于站定,问出了这句话。 “不急,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潇蓝笑吟吟地开口相问。 若不是察觉出了她身上的杀气,魏成弘就要被这女人温柔和顺的面相蒙骗过去了。 “我自然是来找我的妻。” “你的妻?没记错的话,您与段小姐的婚约早就作废了。今夜,是林小侯爷和段小姐的大婚之日,您一个禁足之人,出现在这,实在是不合适。” 潇蓝的话虽然温和,可是魏成弘却越来越紧张。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看得出来,今日的计划,已然落败了。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这女人闲谈,还是先撤为妙。 魏成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烟雾弹,正要甩出去的时候,潇蓝却在瞬息之间冲过去,抢走了他的烟雾弹,并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潇潇暮雨阁的人,都擅用毒。 魏成弘倒下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恍惚之间,门开了。 跟潇蓝穿着同样嫁娘服的段暮遥和一身红衣的林空走了进来。 “她穿嫁衣的样子,可真美啊。”魏成弘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着段暮遥手持短刃缓缓向他走来。 段暮遥微微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魏成弘,我等你很久了。” 魏成弘此番前来,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若是从前,二殿下鼎盛时期,他们二人有这样的计划,他或许还会觉得有几分把握。 可如今,二殿下不在京中。他和母亲失败与否,于二殿下而言,都不算有什么损失。 “你早知道我会来?”虽然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还是问了出来。 “当然,我知道你们燕王府一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而我,也在等你亲自上门。我想,我们的恩怨就在此处了结吧。”说着,段暮遥直接将短刃插进了他的胸口。 可她没有直接插进他的要害,然而任他的血,缓缓流了出来。 她没有让他立马死,而是让他在死之前,好好体验一回,死亡的恐惧。 “你怨我,我可以接受。可也不必如此……” 听到魏成弘这番话,段暮遥忽然笑了。 她道:“那是因为,此刻的你失败了。你觉得我心狠吗?” 魏成弘没吭声。 “可你的心更狠。如果今日换回来,二殿下没有失势,我与你成婚。我的结局,只会比你更惨。你和二殿下有什么样的心思,我清楚得很。为夺青龙令,你会毫不犹豫地将利剑插进我的胸口。” “那一刻,我没想明白。直到死,我都没想明白。可如今重活一回,我忽然觉得不重要了。对你这样的人,没必要付出真心。” “所以,我在等你。这仇,我一定要报。” 段暮遥回身望了林空一眼,见林空冲着她笑,她便也鼓足了勇气,将短刃推进了他的要害。 仿佛就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魏成弘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部分片段。 段暮遥说的那些,他仿佛忽然之间懂了。 原来上一世,他成功娶了段暮遥过门。可他不敢碰她,只能留着她的是清白之身,等着二殿下来享用。 也就是那一天,出了差错,林空冲过来搅局,救走了她。 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时候,魏成弘忽然想通了。 他之前一直不解,她这样的深闺女子,除了那日遇刺碰到了林空之外,她怎会突然之间与林空有这么深的联系。 原来,他们都记得。 原来,做了坏事,终是要还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完结不远了哦,本来就不是一篇长文。 第033章 洞房花烛 徐嬷嬷走进新房的时候,看见魏成弘的尸体,倒是吓了一大跳。 不过整个长公主府的人,对于燕王世子的死,都没有太大的惊讶。 徐嬷嬷甚至还在一边感叹:“哎呀呀,真是的。好好的婚事,他非要来找晦气。赶紧让人把尸体处理了,这里连一丝血腥气都不许留,开窗通风,也别惊动了前院的客人。” 徐嬷嬷带来的人也都淡然得很,他们应声称是,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将魏成弘搬了出去。 至于这魏成弘的尸体,自然是送到燕王府,给燕王妃亲自看看才是。 潇蓝的任务已完成,她直接扯下了身上那件同段暮遥一模一样的嫁衣,里面正是她的常服。 她对着林空俯身行礼,道:“主子,潇潇暮雨阁的婚房准备就绪,只等您和夫人一道过去了。” 林空对着潇蓝点了点头。 这是他一早便安排好的。 他知道燕王妃不安分,也不知道他们最近的计划。 原本的婚房,他就是在潇潇暮雨阁准备的。长公主府这里,就是个幌子。 太后在宫中送段暮遥出嫁之时,的确是段暮遥本人。只是出了宫门,便有另外一拨人马,也跟着进了长公主府。 拜堂的,自然是段暮遥和林空,拜完堂,新嫁娘便又换成了潇蓝。 燕王府所有的计划,都在林空的掌控之中。只要魏成弘来了,等待他的,必是一条死路。 如今,消息已达天听。陛下知道二殿下谋逆的消息,怕是不肯再留父子情面了。 这一次,陛下是在给二殿下机会,也在给燕王府机会。 如果他们就此罢手,还能留他们性命。如果还要有所动作,陛下已然不能容了。 燕王病重,算是逃过一劫。陛下念在他是同胞弟弟,终是成全了他死后颜面。 至于燕王妃,她得到的,便是一杯毒酒,和亲儿冰冷的尸身。 太后的嬷嬷亲自来燕王府看着燕王妃喝下毒酒,当酒杯递到她跟前的时候,嬷嬷忽然问了一句:“太后让老奴问问您,可曾后悔?” 燕王妃抱着魏成弘冰冷的尸身,仍旧嘴硬道:“成王败寇,我不悔!” 见她如此固执,嬷嬷长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二殿下被发落,你们燕王府仅是禁足。陛下和太后将所有的折子都压了下来,只为保你们燕王府周全。可即便如此,你也永不知足,到这种时候,还要赔上亲儿的性命,当真是冥顽不灵。” 燕王妃忽地落了泪,她低下头看着魏成弘,轻抚着他的脸颊,随后接过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迈出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失败的可能。 她后悔吗?她或许已经没那个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此刻,容不得她后不后悔了。 --- 今晚,相比于燕王府的哀哀戚戚,长公主府办喜事,依旧是热闹非凡。 最忙碌的当属长公主,一整天都在接待来往的宾客。 可今日的新郎林空,早就不见了踪影。 当有人问起的时候,长公主也是笑了笑,道:“这孩子脾气本来就怪,他要做什么,我从不干涉。何况,今日是他的新婚之夜,由着他去吧。” 众位贵客,也只是赔笑道:“是啊,春宵苦短啊。” 而此刻,林空和段暮遥已身在潇潇暮雨阁。 潇潇暮雨阁中的婚房,是林空亲自布置的。潇蓝说,连婚房内的红纱帐,都是林空亲自挑的。 连上面的桃花图案,都是林空着宫中最好的绣娘赶制出来的。 段暮遥轻抚着那上面仿佛还带着香气的桃花,转而冲着林空笑了:“你怎知我最爱桃花?” 林空低头笑了:“略一打听就知道了。” 他说得实在轻巧,然则很多年之后,段暮遥才听他的师父提起,前一世段暮遥身死魂消之后,林空疯了一般去打听她的事,去问跟她相熟的人,去她去过的地方,甚至从那之后,满桌都是她最喜欢的菜肴。 林空执起她的手,心下有愧,道:“原本想给你准备一个美满和乐,让你满心欢喜的婚礼。只可惜,除了魏成弘这档子事,还让你在大婚当日,见了血腥,实在不妥……” “无碍,我们本不该在意这些东西。何况,只有魏成弘这桩事了了,往事种种,才能彻底结了。”段暮遥开口道。 潇蓝和徐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交杯酒递了上来,虽说在潇潇暮雨阁,可是徐嬷嬷还是过来指导婚房规矩,连生饺子都准备好了。 直到听到段暮遥说这是生的,徐嬷嬷才捂嘴笑了:“就等着夫人说这话呢,我老婆子就等着将来看护小少爷,小小姐呢。” 段暮遥侧头看了林空一眼,林空亦展颜道:“这事倒是不急,她身子骨弱,我们夫妻二人,还想多出去走走。” 徐嬷嬷双目含泪,眼瞧着激动万分,她忙点头道:“对对,不急。” 当初,长公主殿下有孕之时,府上也是开心得很。 只是,令主的后嗣,必得承担起守护令牌的责任。而林空自打出生之后,便没少受磋磨。 将来他们的孩子,定然也得承接这青龙令,徐嬷嬷这心里就有些难受。 待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段暮遥这心里倒是忽然紧张了起来。 上一世,她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这一世,他曾数次踏入她的闺房为她解毒,两个人又曾互换身体,坦诚相对。 原不该,如此紧张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紧抓着腰间环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等着林空动作。 她没敢抬起头看他,也不知道他现下在做什么,是否也在看着自己? 段暮遥等了许久,林空才终于出声问:“你……饿不饿?” “啊?”她心下疑惑,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 红烛照映之下,两个人的脸都染满了红晕。 林空看向她的那一刻,也只觉心跳加速,他慌忙低下头,小声说:“我猜你累了一天,可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特意让厨房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我给潇蓝放了一天假,你若饿了,我去给你端吃食过来。” 林空作势便要起身,段暮遥见他要走,忙一把拽住了他:“别留我一个人在这……我同你一起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的婚礼,前一世,同样的大红喜烛下,她一个人坐着,等着魏成弘到天明。 那个时候,她并不清楚,原本待她极好极温柔的魏成弘,为何一到婚后就变了。 眼下,她再一次成婚,夫君换成了林空。 林空为她做了好多事,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该无条件地相信他。 此刻,她倒也不是不信,只是今夜,她不想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林空自是也笑着看向了她,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一道过去。” 厨房里的灶台旁,摆放着早就准备好的各色美食,每一盘都整齐地摆放在那,用剩余的炭火温热着。 糖醋排骨咸甜适中,质嫩爽口,入口细滑鲜香,美味极了。 桂花糕也是入口即化,香甜软糯。 段暮遥每一样吃上几口,就已经七分饱了。 当林空把挑好的鱼肉递到她嘴边的时候,她吃了一口,便捂了捂小腹道:“吃差不多了,你别忙了,你也吃。” 段暮遥拿起筷子要给他夹菜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她并没有林空那么了解自己。 从前在长公主府住的那段时日,她倒是知道林空对什么忌口。 其余的,厨房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摆膳。 那个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眼下,却突然意识到,这一定是林空提前安排好的。 “你最喜欢吃什么?”段暮遥轻声问。 林空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美食,笑了:“没什么特别爱吃的,都很喜欢。” 他似乎也忘了自己最喜欢吃什么,上辈子失去她之后,他每日都在寻她喜欢吃的东西,跟着学,跟着做,跟着吃…… 时日久了,他也觉得他本就该喜欢这些。 段暮遥想了想,便亲自夹了一块排骨,剔了骨之后,才喂给他。 段暮遥喝了点汤水之后,便又夹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吃,她一边问:“今日这桂花糕,应该不是潇蓝和徐嬷嬷做的,难道是你们是外面买回来的吗?” 林空笑笑不说话,只道:“喜欢吃,就多吃几块。” 看着他的表情,段暮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难不成,是你做的?” 林空没否认。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段暮遥已经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秉性,他不多话,也从不邀功。 他只喜欢默默对自己好,而不是像魏成弘那样,做点什么小事,都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 “今日你我大婚,你还要在背后谋划,等待魏成弘自投罗网。陛下也总有公务交予你处理。你那么忙,怎么还抽空做这些小事?”段暮遥不禁有些心疼。 林空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既喜欢,那便是一等一的大事。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内心很欢喜。” 今日这厨房里所有的膳食,都与她平日里用的味道不同。 段暮遥怕这么多东西吃不完浪费,便又多吃了几口。 直到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林空才笑着拦住她:“吃饱了就不必吃了,这个时辰,本也不该吃这么多东西的。你放心,不会浪费,明日里,阁里的人会来清扫,他们什么都不会剩下的。你若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段暮遥一下子扑到了林空的怀里:“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也谢谢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哪怕重活一世,她也依旧不知该如何自保。若无林空,便没有今日的段暮遥。 林空打横抱起她,笑着问:“吃饱了吗?” 段暮遥点头,晕红着脸道:“都吃撑了。” “那准备好了吗?”他问。 段暮遥顿时知晓了他的意思,她羞红着脸,轻点了点头。 “走吧娘子,我们该回房休息了。” 第034章 方寸之地 段暮遥似乎还能想起上辈子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晚,林空比她想象得要温柔和缓。 这一次,他比从前更加温柔。大约是因为有了经验的缘故吧。 段暮遥不是怀疑过他和自己从同一处来,可当她问出来,他又点头承认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惊奇无比。 从重生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林空早就知道她体内有慢性毒,也早就知道魏成弘和二殿下的阴谋。 所以重来一世,他提前做好了打算,步步为营,一切才会那么顺利的收尾。 他不愧是林空,比她想的,还要聪明果断。 一番极致的欢悦之后,段暮遥窝在他怀中问他:“那你上辈子,就很喜欢我了吗?” 屋内的大红喜烛依然燃着,不知是灯火晕染的,还是他本就脸红了,段暮遥只知道,她等了很久很久,才等来林空一个“恩”字。 彼时,段暮遥都快睡着了。 听到他一声之后,她竟忽然笑了出来。 她算是发现了,林空这个人,真的不懂得如何讨好人,也不懂得说甜言蜜语。 他看着永远冷冷的样子。 可是不要紧,只要他的心是温热的就好。 想及此,段暮遥又往他的怀中凑紧了一些,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翌日,燕王府那边传出消息,说是燕王久病不治,薨。 燕王妃和世子魏成弘伤心过度,亦随之而去。 曾经风光无限的燕王府,如今人走楼空,葬礼虽盛大,可却没几个人前去观礼。 除了燕王府的旧人,便是陛下派去的人在守灵。 毕竟,明面上传的是一个消息,私底下,大家都知燕王妃和燕王世子是犯了大错,才被下令处死。 燕王的死,并未成为京都百姓的谈资。虽也有人说他们家是报应,可到底燕王是皇亲,这样的话,也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下提及。 几日后,段暮遥和林空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后的神色倒不是太好。 燕王到底是她的亲儿子,哪怕是这儿子后来再不成器,可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些年,太后敲打了燕王妃不知道多少次,可是燕王妃永不知收敛。 而燕王,也是凡事都听燕王妃的。 林空伺候太后用羹的时候,还劝慰了一句:“外祖母要保重身子,您还有这么多骨肉至亲,担忧着您呢。” 太后难得冲着林空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大婚之后,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连陛下都说,在你脸上都能看到笑容了。你若过得好,哀家就放心了。” 从慈宁宫出来,林空和段暮遥一路相扶,也给各宫的几位娘娘请了安。 皇后娘娘还是如以往一般,身子虽不佳,不过也一直用汤药吊着。至于其他的各宫娘娘,待段暮遥倒也算是亲近。 几分真几分假,段暮遥已然不想去探究。 她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的,宫中娘娘也都算是她的长辈。 再者,除了被打入冷宫的常贵妃之外,她与其他各宫的娘娘,倒也无利益牵扯。 皇后娘娘赏赐了不少金银珠玉,之后去东宫请安,太子妃也给她这位新妇见了礼。 只是太子的病,倒是越发不好了。 前些日子,太子还能上朝议事,这几日,干脆就在东宫将养着,陛下连奏折都不许他再看了。 段暮遥只觉得可惜。 太子殿下,幼年也是意气风发,三岁能文,六岁便能跟着镇国将军去教场射箭了。 殿下十五岁那一年,便在京郊猎场拿了彩头。 只可惜,后来殿下遇刺中毒,虽侥幸留下一命,可这些年,也是在药罐子里熬着。 皇后娘娘,也因此大病一场。 见到林空,太子倒是格外亲热:“表弟,那些金银器物,我怕你觉得俗气。故而,你大婚之礼,便是我亲自绘的一幅画,赠予你。” 太子妃说,这幅画,殿下足足画了一个月,曾数夜不休,就怕误了时辰。 林空听闻,不禁惶恐道:“殿下身子本就不适,为了臣大婚之礼如此操劳,臣心中实在不安。” 太子握住林空的手笑道:“你是我东宫的恩人,送你这份礼物,我还嫌太薄。只是我身子不好,能送你的实在有限。” 林空心下不忍,只好垂首道:“殿下定会福寿安康。” “旁人说那些话哄我开心就罢了,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孤知道,孤没多少时日了。孤走后,太子妃和康儿若儿,便托付给你了。” 太子膝下子嗣单薄,他中毒之后,太子妃便再无所出。 东宫从前倒也有几位良娣,不过后来,全被太子打发了出去。 太子妃听闻此言,顿时掩面而泣,她跪伏到太子跟前,凄声道:“殿下若是走了,妾身也……” “不要胡说,康儿若儿还需要母亲。孤希望,孤走后,你能好好生活,你也要坚强起来。” 太子妃哭得更加厉害了。 段暮遥在一旁,默然无言,心下也有些难受。 林空捧着太子那副画走出东宫之后,只觉得手中大礼,重值千金。 林空为陛下和太子做事,那些大事,他从不与段暮遥细说。 只是半月之后,林空将段暮遥从长公主府接出来,送回了潇潇暮雨阁。 他握着她的手道:“接下来几日,我会很忙。你留在潇潇暮雨阁,我也能安心。” 林空大婚后,陛下也送了林空新府邸。只是新府正在休憩,林空一次也未去住过。 婚后,林空无事的时候,便带着段暮遥住在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还是和从前一般,冷冷的样子,不多话。 他们一家三口同桌用膳,都不怎么热闹。 从前段暮遥和林空互换灵魂的时候,也是这般,母“子”两相对而坐,谁也不言语。 未曾想,如今她嫁过来了,还是如此。 林空这性子,多半也是随了母亲。 林空将段暮遥带走之后,倒是与长公主知会了一声。 长公主手捧着书卷,头也未抬,只淡淡道:“凡事,你来安排就好。” 林空点头应下,正要起身走出房门之时,长公主才难得又开言:“万事当心。” 林空简单将此事说予段暮遥听的时候,段暮遥忽然笑了一声:“婆母与夫君一样,都不是多话的性子,不过关切的心,却一分不少。” 林空笑了笑,蹲下身看着她道:“我担忧母亲,自然也担忧你。我若是夜晚不回来,你要好好睡觉,不要半夜三更起床看书,那些医书毒术,你也不用苦读,一切需得慢慢来,有我在,你也不必太过烦心。” 段暮遥猛然想起上一世,他也是对她这般说,只是,那个时候段暮遥心中烦乱,并未理会他话中深意。 当时他面色冷冷的,对她说:“你只需老实待在潇潇暮雨阁,莫要出门,一切我来安排。” 他其实,那个时候就想要对她好的。 只是他这性子,段暮遥从前并不了解。 眼下,为了让他安心,段暮遥只好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好好看书好好休息,不懂的事,我会问潇蓝。若实在无聊,我还可以带着牧歌一起绣花,总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让你忧心。” 林空难得展颜:“我不担心你给我添麻烦,我让你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待我忙完这一阵,咱们就出去云游,我定不会将你锁在这方寸之地。” 他这话,又与前世相重合。 当时,段暮遥便质问他:“难道,你要将我一辈子都困在这方寸之地吗?” 如今想来,她那时对他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 “我都知道的,林空,我爱你。”段暮遥握着他的手,一字字开口道。 林空生生顿住,半响才将她抱在怀中。 他不爱说甜言蜜语,那就由她来说吧。 林空走之前,还是告知了段暮遥一些真相。 太子,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 太子若不在了,各方势力定会虎视眈眈。 不少朝臣都将宝压在了三皇子的身上。只是三皇子尚未成年,且资质平庸,陛下并未动立储的心思。 陛下密诏,让林空守卫东宫。 太子走后,陛下有意册立长孙。 陛下这几日,虽看着硬朗,可身子早就不济了。 此番,陛下之所以这么快便处置了常贵妃和二殿下,也是想及早为孙儿铺路。 陛下和太子都有意让林空入朝为官,辅佐新君。 只是,林空志不在朝堂。 太子走后,京都必乱。 这段时日,林空需留下来,替新君扫清阻碍,待京都安稳之后,他才可离开。 这是林空的责任,他必须去做。 只可惜,段暮遥只是一介弱女子,帮不了他什么。 她是青龙令主,虽至今日,她都不清楚,守护这一块冰冷的令牌,到底有何用。 不过现下,她也想明白了。她需得好好活着,让青龙令不至落入贼人之手,便是她的责任。 而眼下,她需要做的,便是乖乖留在潇潇暮雨阁。 这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没人敢攻进这里来。 那几日,林空未归。倒是潇蓝去外面打听了不少事。 太子病逝之后,二殿下在京的残余势力还想要借机起事,只是林空早有准备,提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朝中对立长孙一事争论不休,不过陛下雷霆手段,将不和谐的声音都打压了下去。 林空立了大功,已被陛下封王了。 潇蓝还笑着对段暮遥说:“以后,可不能唤您侯爵夫人了,您日后可是王妃了。” 段暮遥笑了笑道:“这些虚名,我皆不在意,我相信,夫君也不会在意。” 林空一连七日未归。 段暮遥虽说会老老实实待在潇潇暮雨阁,可他不在的日子,却也总觉得哪里不习惯。 尤其是这几日夜间风冷,她总是踢被子。若是林空,早就起身将她包裹好,揽入怀中。 可他不在,这房间内,都没了温度。 段暮遥夜晚躺下睡不着,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直到,林空的声音出现在耳后:“怎么了?我见你翻来覆去好几次了,睡不着吗?” 他回来了。 段暮遥激动地回身抱住他,将脸贴进他的怀里:“是啊,我想你了。” 第035章 尾声 林空的怀抱总是那样的暖和,他告诉段暮遥,外面的事情,基本已经处理完了。 二殿下在京都的余党已经尽数消灭,陛下念及父子亲情,并未要了老二的命,不过在流放之地,亦有陛下信任之人整日里看着他,形同软禁。 太子薨逝之后,陛下立长女为皇储,三日后,便举行登基大典,陛下会隐身幕后,做太上皇。 陛下的身子也撑不过今年冬了,陛下命当今太傅出山,亲自辅佐新帝。 至于林空,已然可以功成身退,带着段暮遥云游四方了。 睡前,林空问她:“第一站我们去江南如何?听说江南水乡景色宜人,早年父亲曾带着母亲去游玩过。现下母亲的房中,还有一张父亲当年绘制的江南山水图。” “母亲总是念叨着,不如,我们也去一趟。” 段暮遥身在囚笼已久,她对外界不曾有过幻想,也不敢有任何幻想。 她甚至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离开京都,离开皇城。 故而,听林空提及,她也只是笑了笑,道:“一切都听你的。” 林空与她不同,林空自幼便在无剑山庄学艺,之后又走南闯北,历练多时,他对外面了解甚多,临出发前,一应准备,都是林空亲自做的。 离开京都前一日,林空先是带着段暮遥去宫里给陛下和太后请安,之后,便是回府跟长公主辞行。 长公主听说他们要去江南,一向清冷的面容上,也终于有了几丝波澜,她交给林空一物,又给了他具体位置,告诫他,若是到了苏杭,定然要去这个地方,找柳家三郎。 当年,长公主和驸马云游之时,曾在柳家下榻。 后来驸马身亡,长公主不愿回到旧地,便与柳家断了联系。 如今,能替长公主完成心愿的,也就唯有林空了。 --- 翌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林空带着段暮遥,及随从不平、不辨,和丫头潇蓝牧歌六人,一起去了江南。 路上偶有不怕死的冲上来,不过皆被林空当即毙命。 有林空在,无人敢夺青龙令。 而段暮遥而今,身子骨渐好,对毒之一术,也渐渐掌握。 经过将近三月的学习,她已然能分辨出大多数的毒物。之前过路的一家茶水店,便是段暮遥最先发现那茶点有问题的。 林空对她是片刻都不会离身,半月之后,到了江南,二人更是形影不离。 段暮遥从前从未逛过街市,如今对街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路边的馄饨她很喜欢,路边的猪肉包子她也喜欢。 才刚到这里三日,段暮遥的小脸便圆了一圈。 连牧歌都打趣:“小姐,您还是少吃一点吧,吃太多了,等再上路,姑爷可就抱不动您了。” 牧歌说完这话,正好林空拿着外面买的糖人走了进来。 段暮遥仰起头,笑看向他:“夫君,牧歌说我胖了,你就抱不动了……” 林空展颜道:“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段暮遥理直气壮道。不过,她还是沉吟稍许,冲着林空郑重其事道:“不过,你还是要勤加锻炼,我这两日又圆了一些,日后若是真的胖得离谱,你得做好准备。” 潇蓝在一旁道:“不会呀,主子可是能举起千斤鼎的,夫人再胖,主子都能抱起来。何况,夫人也不胖。” 段暮遥拿过林空手中的糖人,尝了尝,又递给林空:“你也尝尝。” 林空也没嫌弃,咬下她尝过的那处,在嘴里细细含着。 牧歌和潇蓝对视了一眼,便忙退了下去,留他们小夫妻在房中。 段暮遥柔声问:“柳家找到了吗?” 林空点了点头,他一边拿出手帕,帮她擦着嘴边的糖渣,一边道:“不平今日已经找到了柳家的住址,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家的宅院有变,不平和不辨好生打听了一番才找到主人家。我已经给他们家递了拜帖,明日便会去府上一叙。” “达成母亲这番心愿之后,下一站,我想带你去无剑山庄。师父来信,让我回山庄一趟。你若是还想去什么地方,咱们这几日便做好计划,待离开无剑山庄之后,再去,如何?” 即便是段暮遥说了,一切听他的安排,可是林空还是会同她商量。 段暮遥笑了笑,道:“很好啊,无剑山庄的寒绝道长是谪仙一样的人物。能随你一道去见见他,也是我的荣幸。” 林空笑了笑,随后同她解释:“世人对我师父,多有误解。他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虽然他对我严格了一些,但是他为人和善,你不必忧心。” 段暮遥笑了,摇了摇头:“不会。” -- 次日,林空带着段暮遥去了柳家。 柳家老太太看到玉佩第一眼,便知道这是长公主的东西。 柳老太太拿出另外一块玉佩给林空看,她叹口气道:“当年,殿下与臣妇交换了玉佩。殿下还说,若我柳家以后有事,可去京都找她,只要拿出这块玉佩,便不会有人拦我。” 林空看了那玉佩一眼,便点头道:“这是母亲的贴身之物,是当年太后赠予几个孩子的,上面还有母亲的乳名。” 柳老太笑了,道:“我们柳家是商贾之家,身份微贱,再者,也没有要事非得去京都。这些年,我守着柳家这宅院,并未出过远门。万不成想,殿下竟还记得我们。” 林空垂首道:“家母一直惦念着你们,只是她这些年深居简出,也不愿再出门,故而,不能亲自过来探望。” 柳老太忙摆手道:“能得长公主挂念,已是万分荣宠。”说罢,柳老太这才终于抬起头看了林空一眼。 方才林空和段暮遥进门之后,柳家老太太一直没敢抬头直视,这会儿看了一眼之后,这才红着眼道:“王爷长得很像驸马爷。” 当年,驸马就是死在江南。 柳家人自然知道,长公主殿下怕是不肯再回这伤心地了。 故而,这些年,哪怕是身上戴着长公主殿下留下的玉佩,他们柳家再难的时候,也没敢入京打扰,只怕再引长公主伤心。 林空大约也是悟出其中几分道理,他特意叮嘱了当地官府,对柳家多加照拂,除此之外,当地的江湖势力,也会关照柳家。 有这层关系在,日后柳家人,是无人敢欺辱的。 柳家男丁稀少,这些年都是柳家老太太一个人撑起这诺大的家业,委实辛苦。 离开柳家之后,林空和段暮遥便启程去往无剑山庄。 这一路上,倒是也没有不长眼的敢过来杀人夺财。 无剑山庄风景优美,依山傍水,院落空旷。 只是,除了这寒绝道长和几个小道童之外,这诺大的山庄,便也没有旁人。 林空是寒绝道长的关门弟子,寒绝道长喜静,自然也不愿意再招那么多人。 听到林空要来,寒绝道长是亲自到山门迎接的。 “好小子,为师可是好几年都见不到你了。”寒绝道长见到林空之后,便上前锤了他一拳。 这一拳可不轻,林空倒退了一步,这才笑了:“师父倒是老当益壮,这功力又进一层了。” 寒绝道长摆摆手道:“闲来无事,为师除了修炼,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与林空寒暄了几句之后,寒绝之后这才看向他身后的段暮遥,忽地笑了:“这便是你那挂在心上的人吧,果然不俗,不愧让你小子惦记了那么久。” 段暮遥盈盈上前,行了一礼。 寒绝摆摆手道:“哎呦,徒弟媳妇快起来,老头子我不需要那么多礼数。” 他虽自称老头子,可寒绝道长看着却很年轻,像三十出头。 后来,还是林空告知段暮遥,他师父,已经活了八十多年了。 按照年纪来算,怎么也得八十多岁了。 只是,江湖传言这寒绝道长,只有四十多岁罢了。 晚膳,是山庄内的几个小道童亲自做的,口味清淡,倒也可口。 只是,那鲫鱼汤,段暮遥实在是喝不下。 她不仅自己喝不下去,见林空在她身旁喝了几口,闻到那个味道,她便一阵干呕。 寒绝道长见状亲自上前把了脉,随后冲着林空笑道:“你小子倒是有福气,这么快就要当爹了。” 林空一怔,面色倒是说不上多欣喜。 “你且看看,你夫人是准备在我这无剑山庄养胎,还是打算回京都去?虽说我当初只打算收你这一个弟子,可若是你的孩子,由我来带,也未曾不可。毕竟老夫是老怪物,运气好的话,能活到把你孙子都送走。” 林空沉吟稍许,这才道:“此事,我还需再与夫人商量。” 寒绝道长长叹一声,道:“要我说,这青龙令那破玩意,就该丢出去。拿着这么个烫手山芋,几代人都跟着不安生。” 林空微微拧眉:“那又能怎么办?总要有人去守护这个东西。” 寒绝道长看着他的脸色,又伸手去捏了捏林空胳膊上的肉,笑道:“你小子最近的日子,过得倒还不算。得偿所愿,也胖了一些。看到你圆满了,也不枉你上一世受了那许多苦。好在,你赌对了。” 林空望着远处站在凉亭内的段暮遥,忽然笑了,他道:“我觉得,都值得。” ------ 作者有话要说: 重头戏在番外了。别走开。 第036章 番外1 林空一度很羡慕魏成弘,他幼年就离开了京都,去了无剑山庄跟寒绝道长学艺,所以也未曾在宫中受过教导。 不像魏成弘,不但可以跟皇子们一道读书,他还自幼就跟段暮遥定下了婚约,可以经常同她在一起。 林空十五岁那一年,被寒绝道长偷偷带回京都一次。只是那一次,除了长公主和陛下太后,旁人并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他是白虎令主,自然会引来诸多觊觎,此番回京,只是因为长公主太过思念儿子,寒绝道长可怜她慈母之心,才带林空回来一遭。 为了不引人注意,林空进宫拜见太后和陛下的时候,用的都是长公主府小厮的身份。 也就是那一次,林空在慈宁宫遥遥看了段暮遥一眼。 只一眼,他便记在了心上。 他当时问不平:“你可知,那是什么人?” 不平愣住,随即小声道:“长得那般美,怕是段家大小姐吧。她祖父就是姚老将军,她娘亲便是姚青璇县主。” 姚青璇年轻的时候,便是这京都第一美人。哪怕是林空这样的小辈,也是听说过的。 更何况,姚青璇还是青龙令主。 想及此,林空叹了一声,道:“原来,她就是这一任的青龙令主。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那也是不平第一次感知到主子的情绪,此后数年,无论林空心中有何情绪,不平都再也感受不到了。 因为他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悲喜,仿佛一具木偶,对万事万物,都没了兴趣。 林空此番在京都只能停留三日,未免被人发觉,他只能跟着寒绝道长再回无剑山庄。 彼时,他一身功力已然出神入化。可是寒绝道长却说,若要自保,怎么也得再练三年,再经营两年。 经营两年,便是要他在江湖上经营,积累江湖势力,为他日后铺路。 林空并无野心,他幼年勤练,在外漂泊数年,只为能配得起白虎令主这个身份。 因为母亲告诉过他,如若他不够强大,那么姚老将军,姚青璇县主,还有他父亲的下场,便是他日后的命运。 之前被寒绝道长关进野兽森林的时候,林空也想过放弃。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还不如就死在这里,成为野兽的一顿晚餐,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是他又会想起母亲的眼泪,想起幼年母亲抱着父亲的遗物痛哭,他便觉得,他要坚持下去。 如果他放弃了,如果他死在这里,那么母亲今后的人生,将会更加凄惨。 四大令主中,唯有段暮遥是最弱的那一个。 陛下为了守住青龙令,不至于让其落入贼人之手,也为了牵制住当时功高震主的姚老将军,只能将她带进宫中,名为教养,实为人质。 很难说这其中是谁错得更加离谱,只能说,段暮遥就这样成为了皇室的牺牲品。 林空没回京都之前,并不知晓魏成弘的为人,只记得他很爱笑,为人看着很平和,应是她的良人吧。 他是白虎令主,令主之间不得通婚。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与她无缘。 离开京都的时候,林空长叹一声,不敢再想。 倒是寒绝道张心思缜密,看出了他这小子春心萌动,便打趣他:“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他们有七情六欲。你也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也很正常。为师当年,比你还小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师母。那些年也曾数度寻死觅活。所以啊,师父还是了解你的小心思的。” 林空骤然转过头,看了他师父一眼:“当年师母,也同别人定亲了吗?” 寒绝摇头:“怎么会?我们那个时代,那叫自由恋爱,我们也正常成婚,只是你师母后来得了不治之症,离我而去了。” 师父总说,他是来自一个不同时代的人,是一个林空绝对想象不到的世界。 林空零零碎碎地听他师父说了好多他那个时代的事,他总觉得遥远不可及,那个时候,也并未放在心上。 林空行冠礼之前,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京都,回到母亲身边了。 五年不见,母亲满头青丝,已然成了白发。 每每太后看到长公主那副模样,都会暗自垂泪。太后已年逾古稀,可还是一头青丝。反倒是她那女儿,守寡多年,单是看着,便让人不忍。 太后很宠爱林空,她说无论林空想要什么,她都会满足他。 可是林空知道,他想要的,太后真的满足不了。 不是他的东西,他实在是不敢肖想,而且那个时候,他也听说,燕王世子魏成弘与段暮遥感情甚笃,他若是横插一杠子,实不是君子所为。 而且,回京之后,二殿下势力遍布朝野,太子落了下风。他顺从陛下的意思,维护正统,要在暗中帮助太子肃清宿敌。 那个时候,陛下也已经有意提点他。 哪怕是东宫不在了,将来就算是立长孙,也不会让老二坐在皇位之上。 那时,二殿下行事越发嚣张,朝堂之内盘根错节,林空虽有心有力,可彻底清除二殿下势力,也需要时间。 而那之后,魏成弘和段暮遥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 向来不愿意走动的林空,在他们大婚的那一日,送了一份厚礼。 那是他在外寻得的一块暖玉,对女子有奇效。他想着,她婚后一定用得到。 只可惜,他当时的心思,人家女主人并不知晓。 然而,他们大婚第二日,林空便意外得了消息,说是魏成弘醉酒,大婚之夜,冷落了佳人。 若是仅仅一日还好,连着两日都不入新房,就引人生疑了。 虽然林空知道,人家夫妻两个的闺房密事,他不敢干涉。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想要多打听打听燕王府的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魏成弘居然将新妇约了出去,在听雨楼一聚。 旁人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也许是人家燕王世子想要给夫人一个惊喜。 然而,林空却知道,那听雨楼是二殿下的地盘。 二殿下在那听雨楼里,养了几个外室。 外人看来,二殿下府中女眷不多,自有贤名。可是林空回京之后才发现,二殿下表里不一,徒有其表。 之前在街巷看中了人家民家女子,竟然直接强抢入了听雨楼,时常供他玩乐。 虽然不敢相信,可是林空还是觉得,魏成弘此举,怕是要把段暮遥推进火坑。 所以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林空便只身潜入了听雨楼。 他去的时候,二殿下正好要对段暮遥下手。 这个禽兽,强抢了那么多民女还不够,竟然还要想要世子妃下手。 陛下有令,命林空万事讲究证据,切莫轻举妄动。二殿下势力盘根错节,万一他落了单,很容易遭遇危险。 可是眼下,容不得他多考虑,他孤身冲了出去,救下了她。 得知她身中媚毒之后,他带她回了潇潇暮雨阁。 原本,他并未想太多,只是想着要帮她找到缓解的药物,助她渡过难关。 后来,还是潇蓝上前查探,对他道:“主子,不行,她中毒颇深,贼人怕是不想让她脱身,下了极重的剂量,若是不用男子解毒的话……” “难不成还要让我把她那混蛋夫婿揪过来吗?你明知道我心不甘情不愿!”林空冲着潇蓝大吼。 潇蓝怔住,她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情状。 半响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道:“主子喜欢人家,如今是为了救她命,您何不亲自解毒?” “再者,奴婢也不愿看见主子如此神伤。以您的能耐,既然想要,就留下来也未曾不可。” 潇蓝鼓起勇气说完这番话,似乎生怕林空怪罪,便往后退了数米。 直到林空吼了一声:“你先滚出去。” 潇蓝才如临大赦,急忙替他关好了门,慌忙逃了出去。 “好险,万一主子不认同,没准一掌就能劈中我天灵盖。我也是真勇敢啊,说完我都要吓死了。”潇蓝暗自松口气,之后一连半月,都没敢到近前伺候。 可纵是如此,这种事情,做完之后,林空还是愧疚不已。 他派了好多人过来照顾段暮遥,生怕她想不开,整日里都命潇蓝在跟前劝慰。 段暮遥那个时候神情呆滞,总是一天一天不吃饭,盯着某一个地方不动。 偶尔自言自语,她也是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潇蓝无奈,只好劝道:“姑娘,主子也不想的。当时您情况凶险,主子也是为了……救您。” 段暮遥终于转过头应了她的话,道:“我不是说你们主子,我说的是我的夫君,他为什么这般对我?” 潇蓝长叹一声,又劝道:“那样的人,您不必再想了。不如此后,就跟了我们主子。段姑娘,我们主子待您,那真真是好。” 只是,潇蓝也不知道她的话,段暮遥听进去没有。 之后,段暮遥嚷嚷着不许身边跟着那么多人。 为了怕她动怒,潇蓝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然那之后,便出了事。 段暮遥留了一张字条之后,便偷偷溜出了潇潇暮雨阁。 她说自己不怪林空,还说要出去处理自己的事。 可她这一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潇蓝只知道,那一日,主子抱着她冰冷的尸身,在雨中痛哭不已。 她记得,寒绝道长曾经说过,他让林空修炼的功法,会渐渐失去人世间的欲望,会变得冷心冷情。 起初她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也觉得主子是个无情之人。 可是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主子心中也有所爱之人。 段姑娘一死,抽走了林空大半魂魄。 从那之后,他开始疯狂报复燕王府,二殿下也在五年之后,被他搜罗到证据,发落了出去。 至于那魏成弘,也死在了林空的剑下,为段暮遥抵了命。 仇人死了,可是段暮遥却不会回来了。 那之后,林空活得更加凄苦,他疯了一般,去寻相识段暮遥之人,打听她的喜好,打听她的一切。 然而,打听到的一切都让人揪心。 原本他眼中,那个快乐夺目的女孩,并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般好。 并且,他还查到,慈宁宫的嬷嬷中,有人是常贵妃的人,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段暮遥活太久。 等她嫁给魏成弘,又怀上了二殿下的子嗣之后,常贵妃打算留子去母,彻底掌控青龙令。 不仅是常贵妃的人在害她,连段丞相都丧心病狂,他不仅跟随了二殿下,更默许他们对其女的一切伤害。 查清楚真相之后,林空杀光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包括她的父亲,包括她的庶妹,包括那个胡姨娘。 这群人都死了,都给她陪葬了。可是林空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伤害过她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痛哭不堪之际,他甚至也想就这么跟着她去了,是师父拦住了他,告诉他,也许他还有机会,可以扭转乾坤…… 第037章 番外2 从前师父跟林空说了很多师父那个时代的事情,但是林空听不懂,也没有用心去听。 大多数时候,师父也只是自言自语,并未真的想要林空了解什么。 但是这一次,师父很郑重,林空听得也很认真。 师父告诉他:“接下来我的话,你都要小心记着。我告诉过你,我是穿越者,我原来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有妻子,可是我的妻子病逝之后,我痛哭不已,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位高人,他告诉我,万事万物皆有规律,只要我找到规律,也许我可以和我的妻子在另外一个时代相聚。” “如果把所有的世界都看成是一本本书中的故事的话,那么,你我现在所处的世界,也是一个书中世界。我当时想着要在这个世界复活我的妻子,同她在另外一个时空生活,便答应了那个实验。那人告诉我,如果失败了,我有可能会死,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妻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师父苦笑了一声,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当时也无所畏惧,无论多么坏的情况,我都可以去承受。” “所以,你才会在这个世界见到我。” 寒绝说完这番话之后,林空没忍心再问。 他已经见到了师父的结局。 他没死,他在一个新的世界里生活。可是他并没有见到师母。 看到林空的表情之后,寒绝忽然笑了:“你现在看到我,一定觉得惺惺相惜吧,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失去了所爱之人。” 寒绝抬眼望着星空,半响才道:“穿越时空的后果,便是我的时间凝滞了。我永远停留在了三十五岁。我不会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死,你知道吗?我其实记不清自己具体活了多少年,按照上一个世界和这一个世界累加的时间,我大约活了八十多年,你要问我具体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寒绝轻笑一声,又道:“再往后,可能更记不清了。” 林空问:“师父是想要我跟您一样,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吗?” 寒绝点头:“果然是我的好徒儿,这领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你师父我生活了两个时空,活了这些个年岁,无论是武功,秘术,还是各项常人不能想象的能力,我都有。” “不过,为师有了经验,我能向你保证,我有八成的把握,将这个时空倒转。” 林空不明觉厉,他忙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绝坐了下来,耐心同林空解释道:“我可以带你重回这个世界,再更改一下我们重回这个世界的时间轴,而在这个时间线上,你的段暮遥还没有死,你有大把的时间,将人从魏成弘的手里抢回来。” “不过,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烈的。你如果决定好了,再同我讲……” 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空便回答:“我想好了,只要能重新见到她,我什么都愿意。” 寒绝生生一顿,随后问道:“傻小子,到那个时候,可是剥皮割肉之痛,你会感觉到整个灵魂都为之震荡,一不小心踏错,就会灰飞烟灭。我知道你小子不怕死,可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吗?” 林空低下头道:“我知道,我现在就生不如死。” 寒绝见他执意如此,便也没有再劝。 他拿出笔墨,画了一个圆出来,随后,他在这个圆上,点出了数个点,然后寒绝指着上面的点道:“每一个点,代表一年。你若决定了,便即刻启程,寻找边陲风沙人迹罕至之地,每到一处,便滴入你的血泪,并捧起当地的一捧带有你血泪的土,将十方血泪之土带回之后,为师便可以为你布阵了。” 说完这番话,寒绝长叹了一声,道:“此等也算是禁术,凡是禁术,便是逆天而为,势必要遭受天谴。在这期间,你若是反悔了,随时给为师来封信。毕竟,就算是见不到她,你这个人还在思念着她,你还活着,这对你,对你母亲来说,便是最重要的。” “无论将来要遭受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 此后十余年,林空走遍了风沙险要之地,曾有数次,他险些命丧野兽之口。不过终究,他还是拿回了师父所说的血泪之土。 寒绝道长告诉他,阵法启动,只是第一步。重回的过程,要经受剥皮削肉之苦,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错,他都将性命不保。 林空立下了血契,并告诉寒绝道长:“师父来吧,我不会害怕。” 寒绝滴血为阵,启动阵法之后,又抓住林空的手腕,问了一句:“徒弟,我就你这么一个亲近之人了。为师再警告你一句,就算是你成功重回到那个世界,你也有可能留下后遗症,有可能四肢不全,有可能寒来暑往,皆被疼痛折磨,至死,你都得承受逆天之苦,你可想好了?” 林空点头:“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自然不会退缩。我还想要见她……” “失去她之后,我才知道生不如死,到底是什么感觉。” 寒绝长叹一声,终是点了点头,随后寒绝发动了禁术,带着这徒弟,一起去往了新的世界。 是的,寒绝也跟着去了。 他曾经历过这种痛苦,也不介意再经历一次。 何况,就算是没有天罚,寒绝这种人,也喜欢折磨自己。 他说过,只有痛着,才能提醒他,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痛着,他才知道,他还活着。 -- 林空回来了,回到了段暮遥和魏成弘还未成婚的时候,回到了他刚回京都之时。 街道上的一切风景如旧,可对他而言,却是恍如隔世。 寒绝告诉林空,哪怕是回来了,那段暮遥不认识他,恐怕他也没办法得到美人芳心。 寒绝还知道一个更损阴德的禁术,这禁术并不复杂,不过需要林空每次发动的时候,都经历碎骨之痛。 寒绝在林空的心里,依然是世外仙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对林空而言,能重新得到心上人,便是上天的恩赐。 为此,无论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只是,师父说的法子,确实有损阴德,不过也是最立竿见影的法子。 那便是,灵魂互换。 段暮遥这个时候,便中了毒。她心性单纯,恐怕也不会怀疑身边有人想要害她。 唯有林空替她经历这些,才能让她看清一些事,一些人。 林空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便等到了中秋宫宴那一天。 那一天,他和段暮遥将会有一个交集。 他们会一同被刺客绑走。 之前,他们一道被绑走之时,他没敢跟她搭话,更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一次,林空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只要时机一到,他解开束缚,便要带着段暮遥离开,施展互换灵魂之法。 也许,她还会怨恨他吧。 不过不要紧,这一次,他用尽全力,也得扭转乾坤。 -- 林空成功了。 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从前的那些敌人,他们的招数,林空都了如指掌。再一次对付那些人,他比从前还要果决,还要不留情面,该杀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一世,有人说他是京都第一疯子。 这一世,他要比从前更疯才好。 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什么都不会在意。 当段暮遥对他表明心意的时候,林空的心跳都漏了半分。 他从没有告诉过她,他逆天而为,至今双肩还会隐隐作痛。每当夜晚到来之时,那种痛苦只会更加强烈。 只是这痛,是来自灵魂之痛。当段暮遥互换到他身上之时,是感受不到的。 不过痛又如何,他再次拥抱了她。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一切都值得。 后来,林空也是意外才知道段暮遥也是重回这个世界的。她对前世的一切,都有记忆。 原来,她当初留下的字条,说不恨他,是真的不恨。 连师父都说:“你小子,确实是有点福气的。不管如何,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成婚后的第二年春天,段暮遥诞下一女,取名林渡。这孩子,将成为新一任青龙令主。 孩子在无剑山庄出生,将由寒绝道长继续教养。 这孩子六岁那一年,寒绝道长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小疯子。 林渡的性格,完完全全继承了林空,与其母温柔和善的性子是一点不同。 因为她六岁那一年,便救下了虎口中的邻居小孩。 连寒绝都没把握从虎口脱险,而林渡小小年纪,却果敢勇猛,冲到猛虎身侧,对其下了毒针。 当时,万一那毒针效果不强,又或者老虎尚有余力,怕是这小疯子会被啃食得连渣都不剩,可她一点没怕,下山的时候,她满身是血,右臂伤得很重,整块肉都被撕了下来,可见深深白骨。 其母段暮遥见此情状,哭得不能自已。可那小疯子却拍了拍胸脯安慰娘亲:“娘,没事的,我是青龙令主,父亲说,只有我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娘亲,守护青龙令。” 寒绝气得险些晕倒,他指着小疯子的鼻子道:“守护个屁的青龙令,明天我便命人将你这青龙令送回京都,还给当今陛下。那破玩意,咱们不要了。” 林渡的眼神坚毅无比,她道:“不要,青龙令是我的东西,我不会交还给任何人。我要那群夺令的人知道,想要从我林渡手中夺令,先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女帝被白月光害死后》求收藏!! 女帝朝沅上辈子对后宫诸位郎君皆是冰寒雪冷,寡情薄意。唯独对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元鹤轩温情密意,痴心一片。 然而,这元鹤轩却是个渣男,他入了女帝后宫之后,便开始玩弄权术,陷害忠良,毁了朝沅的江山还毁了朝沅。 而在朝沅身死魂消之际,却有三个她从前极不看重的郎君,为她惨死于元鹤轩的刀下。 重生之后,朝沅再也不愿相信那个她从小爱到大的男人了,她要爱国爱民,做一个万人景仰的女帝。 她要守护真心待她好的人,让他们免于上辈子的悲剧。 --- 邵奕郎君:陛下今日,竟对我笑了。 司墨郎君:天哪,陛下竟然将她最爱的那副画赏给我了。 古意郎君:我就更加离谱了,陛下为了给我出气,把元鹤轩的陪嫁小厮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