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人鱼后我被迫撒娇》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成为人鱼后我被迫撒娇 作者: 两冬夏 简介: 余归池穿进了一本小说里。主角是条悲惨的人鱼,他的鱼尾葬送在书中反派大佬的爱情中。 大佬的白月光截肢,他便以数千条人鱼为研究目标,只为研究出组织再生技术,让白月光重获双腿。 在原作中,他从未和大佬见过面。 可他来的第二天,大佬就亲自来见他。 余归池抱着鱼尾瑟瑟发抖,心如死灰的他做起了最后的反抗——泼了大佬一身水。 大佬却毫不在意,望着余归池的眼神温柔如水,渗得他头皮发麻。 大佬轻声哄道:乖,跟我回家。 余归池被他带回家里。 大佬对他说:你对我撒娇,我就不伤害你。 为了讨好他,余归池化身为“撒娇精”。 自此往后,大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对他格外温柔,凡事要先问过他,他说不大佬绝不强求,简直像个“妻管严”。 余归池不禁怀疑:书中有这段吗?难道自己穿错了? 余归池本以为自己是一条普通且丑陋的人鱼,但他发现自己身上似乎藏着某些惊天秘密。 有关人鱼的知识信手拈来,专业程度堪比研究员。 胎记其实是受伤后的疤痕,听别的鱼说他曾休眠过一段时间。 从未出现的白月光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他,时不时地刷存在感。 从不主动与人鱼接触的秦屿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带回了家,而且态度暧昧不清。 “我想你一直陪着我。” “喂了这么久就让我吃一次吧。” “我又追了你一次,笨蛋。” 余归池:可怕QAQ。 笨蛋又机灵的深藏不露人鱼受X温柔腹黑的好脾气大佬攻 *伪穿书,真狗血,1V1HE,有无脑剧情 *一切都会好起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归池秦屿 ┃ 配角: ┃ 其它:HE伪穿书 一句话简介:暴躁人鱼被迫撒娇 立意:保护海洋生物 第 1 章 ◎要杀鱼啦救命啊!◎ 周围通透的海水泛着蓝光,余归池身处其中,毫无窒息感。 因为他现在是条人鱼。 他整个鱼潜伏在偌大的水箱底部,周围的海草都被他绑成了蝴蝶结的样子,也许是无聊,他甩动尾巴游到水箱玻璃前,望着自己的倒影沉思。 黑发蓝尾的人鱼映入眼帘,若隐若现的尾鳍发着幽蓝色的碎光,在水流的映衬下自己的眼眸清澈明亮。 “小鱼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一位女研究员晃着手里的粉色小鱼玩具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无聊。 余归池头也不回地游走了,留下一串荡漾的波纹在水中淡去。 “小鱼别害羞啊。”研究员把玩具轻轻扔到水箱里,贴心地说,“你自己玩吧,晚上有新研究出来的肉干吃。” 拿那我当实验品? 做梦吧你! 玩具很快沉到底部,余归池嫌弃地甩了甩尾巴,玩具被他带起来的水流冲到角落里。仔细一看,这个不起眼的角落还藏着其他五颜六色的玩具。 这些都是别的研究员扔进来的。 余归池纳闷了,是他长得像弱智还是这个世界里人鱼就是弱智的存在,为什么老有人给他送儿童玩具来? 一点都不好玩。 说的不是玩具。 他摸了摸自己幽蓝色的鱼尾,想要叹了口气却吐出了一串泡泡。 按照书中的情节,砍掉他鱼尾的研究员已经在路上了。 是的没错,他穿书了。 就离谱。 作为人鱼爱好者的他昨天在小说网站科幻分类里找到一本关于人鱼的小说并熬夜追平了。 主角是条暴力臭美的大龄剩鱼,身上有块狰狞的胎记,海里的人鱼碰见他都躲得远远的,求偶期他也是一条鱼度过。在得知人类拥有洗去胎记的技术后他兴冲冲地游上了岸,却被研究员抓去做组织再生的实验被砍去了鱼尾。 失去鱼尾的主角黑化杀死了研究人员,拖着自己残缺的身子爬回了海里,引发了人鱼和人类之间的战争,人鱼纷纷拿起武器上岸,却被埋伏在海岸的人类一网打尽。 本以为这是一本纯正的科幻小说,可后续剧情越来越离谱,在余归池看了实验目的揭开的那一章后,他感觉自己生吞了一吨狗血。 书中写到实验的目的是为了让资本大佬因车祸截肢的白月光组织再生,从而长出一双完美的双腿。 大佬很爱白月光,为了治好他,不惜以数千条人鱼为代价。 余归池看完后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拷问:谈恋爱就尼玛去爱情频道,跑来科幻频道凑什么数? 然后一觉醒来,他成为了书中的主角。 这简直比小说还要狗血千万倍。 余归池缠着鱼尾尖玩的手移到腹部,戳了戳硬硬的胎记。 胎记是深蓝色的,与发着淡蓝色碎光的鱼尾格格不入,这一片的鱼鳞格外的硬,不规则的排列在一起,像一条蛇蜿蜒在小腹上。 其实也没有很丑,余归池一本正经地想。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乱七八糟的交谈掺杂在其中。 余归池惊恐地猛扎进海草里,掩耳盗铃地想用海草隐藏自己。 本来飘扬的海草因为挠的他尾巴痒的缘故被他扎成了蝴蝶结,耷拉到底部,丝毫起不到掩盖的作用。 他手忙脚乱地拆开,深棕色的眼睛透过海草缝打量着周围。 “小鱼!”听起来没有任何杀意甚至还带有一丝温柔的女声传进水箱里。 余归池听出是刚才那位女研究员的声音。 迷惑鱼的手段罢了。 他缩了缩鱼尾,把自己蜷成一个球。 “这就是一个星期前发现的人鱼。”女研究员向身后的人展示缩在角落里的蓝色鱼球,“这条人鱼十分害羞,一会大家说话的时候小点声,不要吓到他。” 其他人发出虚假的“哇塞”声。 剧情有点不太对劲,女研究员的话让余归池产生了自己是个稀有展品的错觉。 她礼貌地敲了敲水箱玻璃,“小鱼别害怕,他们只是来看看你。” 鬼才信。 角落里浮出一串泡泡。 “他在吐泡泡吗?” “鱼现在好可爱啊!” “人鱼果然都是小可爱。” 余归池:“???” 余归池面露凶相,冲他们呲牙。 “哈哈哈哈你看他哈哈哈。” 他们的反应实在是太离谱了,与书中的描写大相径庭。 似乎有点不对劲,余归池若有所思地晃了晃尾巴。 “小鱼,你过来玩,我给你肉干。”女研究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肉干贴在玻璃上。 泛着蓝光的鱼尾忽然摆起,水被搅得混沌不堪,溅起的水花全都打在玻璃上。一抹蓝色的身影在水里穿梭,等水面恢复平静后,余归池已经游到了他们面前。 “小鱼真棒。”女研究员奖励似的把肉干扔进水箱里。 余归池接过,叼着游远了。 嗯,更加不对劲了。 “咱们先走吧,别打扰他了。”女研究员说完后领着这群人走了。 余归池啃肉干的动作随之一顿。 按照原作,他现在应该打了麻药被五花大绑地送进了实验室。 书中的人根本不会这么友好地对待人鱼,在他们眼里人鱼只是低等地试验品。 显然,这已经与原剧情脱轨了。 — 研究员把他安排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水箱,里面的布置堪比别墅,甚至还养了一些真的小鱼和螃蟹。 这个水箱设计的格外现代化,联通着其他的水箱。 余归池正悠哉悠哉地顺着水流飘来飘去,他现在已经熟练地使用鱼尾了。 敲玻璃的细微声响传到他的耳朵里,余归池抬眼看去,一只金发紫尾的人鱼正站在他的玻璃前。 书中细致描写的人鱼只有可怜的主角,其他的都是模糊地一笔带过。余归池第一次见到除他之外的人鱼,心里有点兴奋。 他急忙游了回去,打开水箱隔板的门。 在原作中,每片海域都有人鱼的存在,分别隶属于不同种族,他们有着和人类相似的语言,但长期居住在深海,一般用声波交流,因此说话水平和小孩差不多。 余归池打量着他,猜测他也许是一条外国鱼。 他晃晃尾巴,这是人鱼打招呼的方式。 金发人鱼凑上前,笑嘻嘻地眯起眼睛:“你好呀!” 看起来是本地鱼。 余归池端起腔调问好:“好看的小人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紫。” 阿紫,因为尾巴是紫色的吗? 余归池说:“我叫阿蓝。” 阿紫关切地问道:“我听他们说你生病了,你现在好点了么?” 病?书中也没写他有病啊。 余归池正想回答他,却就被一声粗犷的吆喝声打断了。 “快来吃饭了!” 阿紫水箱前站着个矮胖的研究员,他拿着铁盆在玻璃上哐哐砸了几下,没好气地叫阿紫过来吃饭。 “啊,我先走了。”阿紫慌张地摆动鱼尾游了过去。 按照研究人员对自己的态度,他们应该都挺喜欢人鱼的,为什么这个人对阿紫的态度却如此恶劣? 表里不一还是欺软怕硬? 可能现在身为人鱼,余归池看不得自己的同类受欺负。他小心翼翼地游到阿紫的水箱里,然后高高地甩起鱼尾,“扑腾”一声,带起的水花全都泼在了研究员身上。 阿紫目瞪口呆。 湿发一捋一捋粘在研究员的额头上,他紧闭的眼睛在脸部周围挤出一道道褶子,看起来可笑极了。 水箱里的气泡连绵不绝。 “你这条蠢鱼!”研究员似乎是气急了,把铁盆捏到变形,破口大骂,“别给脸不要,等你被赶出研究室别哭着来求我!” 阿紫的鱼尾慌乱地轻微摆动,不小心打到了余归池。 余归池见状把他挡在身后,呲牙道:“草泥马!” 研究员看着来串门的余归池,表情扭曲着变化,挤出微笑:“是你啊,那没事了。” 余归池晃晃尾鳍,“傻I逼。” 研究员给余归池扔了个肉干,余归池接过递给了阿紫。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阿紫把小鱼干握在手里,小声问。 余归池大言不惭:“是对人类表示关心的话。” 和阿紫道别后余归池回到了自己的鱼缸里。 抛开原作,如果他能像现在一样安然无事地待在研究所,即使一直是条鱼他也没有怨言。 毕竟活着最重要。 然而这种和谐的局面在一分钟后被打破了。 “秦老师这边请。” 殷勤的声音和沉稳的脚步声在水箱里回荡。 书中姓秦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投资实验的资本大佬秦屿。 可是,他现在怎么来了? 是白月光不行了吗? 余归池摸着自己目前健在的鱼尾,把自己缩成鱼球,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秦屿踱步到水箱前,对着鱼球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余归池:“???” 书中有这段剧情吗? 余归池稍微往前滚了滚,露出眼睛悄悄瞟了他一眼。 秦屿身上的黑色西装笔挺恰当地修饰着他肩宽窄腰的身材,刀削般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的黑色瞳孔微颤,犹如在黑夜闪着光的玛瑙。 ……还挺好看的。 余归池吐了一串泡泡挡住了他的脸。 他的小动作被秦屿捕获。刹那间,秦屿的眼眸里已装满了笑意。 人面兽心。 鱼球滚到了另一个角落。 秦屿见状轻轻皱了下眉。 带他来的研究员急忙道:“秦老师,他这几天一直这样,我去拿肉干把他引出来。” 秦屿淡淡应了声。 要杀鱼啦救命啊! 鱼球滚来滚去搅起来一阵水花,秦屿神色微动。他紧贴着玻璃,声音极具蛊惑力:“和我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变猫后死对头逼我捉妖》求收藏。 林沃被赶出家门时出了车祸,醒来后变成了猫,更离谱的是他正在自己死对头的怀里。 死对头夏栩性格高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而此时的夏栩却在温柔地给他顺毛,并意味深长地说:你陪我工作,我帮你变成人。 林沃想起他们的恩怨,怂出飞机耳。 夏栩挼着他的猫头:你只需要当个招财猫。 林沃在他精湛的挼猫手法下屈服,无奈答应。 他战战兢兢地享受着夏栩的照顾,在深夜和他踏上了上班的路程。 夏栩家境优渥,成绩斐然,林沃以为他不是霸总就是老板,可他却走进了破旧的小巷。 林沃觉得不对劲,在他看到角落里的怪物时吓得拔腿就跑。 夏栩捉住他,沉声道:陪我工作。 工……作……? 然后怪物在看到夏栩后立马跪地求饶。 夏栩:下班了。 林沃惊魂未定:喵? 夏栩捏着他的猫爪:捉妖就是我的工作,合作愉快。 #一点都不愉快,我是被逼的QAQ# — 夏栩有个两个秘密。 一是作为神兽的他无法掌控自己的神力。 二是他喜欢林沃,喜欢了很多年。 后来他发现林沃在自己身旁时神力会正常运行。 不过这有个缺点:他有时会因过度兴奋变回原型。 某日,林沃发现家中飞着一只金色大鸟,他顿时两眼放光:好大的鸟! 夏栩鸟吐人言:是神兽金乌。 #关于我的死对头是只鸟我特别想吃他却被他压在身下这回事# 傲娇爱炸毛猫妖受X腹黑温柔神兽攻 狸花猫X金乌 第 2 章 ◎对你撒娇你会放过我吗?◎ 不好。 回去了就没鱼命了。 余归池缩得更圆了。 “秦老师,肉干拿来了。”研究员拿了整整一盒肉干,正想要递给秦屿却被他拒绝了。 秦屿的声音波澜不惊:“不用了,直接麻醉吧。” 研究员露出为难的神色,从天而降的水浪猛然浇在他们头上。 秦屿:“……” 研究员:“!!!” 不得了! “秦秦秦老师,他估计是害怕了。”研究员狼狈地甩去身上的水,着急忙慌地解释,“他平时都是很听话的。” 秦屿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他脸上没有一丝愠色,温柔的眼神映入余归池颤动的眸子里。 余归池的鱼尾搅动水流,蓄势待发地想要再泼一次水。 总归是要做实验的,起码要体面点。 “回家吧,回到我们的家。” 一股困意袭来,秦屿飘渺的声音宛若一种神秘的咒语让他紧绷的鱼尾迅速松弛下来,眼也不受控制地阖上。 在彻底闭眼之前,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涣散成黑影,只有这个人身上的红鲜艳又惹眼,遍布他的全身。 从黑影处传来一道声音,像古老虚幻的咒语:“以后就拜托你了。” — “喵~” 脸上痒痒的,余归池甩了下鱼尾。 “喵喵喵!” 猫叫?! 余归池猛然惊醒,一只布偶猫窝在他身边,露着尖牙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其实是不怕猫的,可现在他是条鱼,与生俱来的物种压制是他无法忤逆和抗衡的。 鱼尾疯狂甩起,他拼命地想要往前扑腾,可没有水的助力,他只能在原地蹦跳,像只在案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他瞟了一眼布偶猫,这只猫正专心致志地舔自己的爪子,这架势仿佛是在准备进食。 随即,猫收回自己的爪子,前腿匍匐在地上,后脚蓄力地蹬着地面,一副要捕猎的样子。 身为猎物的余归池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它被毛遮挡着的尖锐指甲。 在猫扑来的前一刻,他灵巧地翻了个身,鱼尾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茶几尖角上,疼得他叫出声。 自己的漂亮鱼尾被砸掉了几个鳞片还没顾得上心疼,余归池便听见更让他心悸的声音。 “布诺,过来!”秦屿唤了一声,布偶猫踩着娇俏的步子跑到了他的脚下,蹭着他的裤管。 “抱歉,忘了你是鱼了。”秦屿走到余归池面前,蹲下查看他的伤口,“刮掉了几个鳞,疼吗?” 余归池忍着疼,大气都不敢出。 布诺蹦到茶几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余归池,又喵喵叫了半天。 余归池垂下头,尾巴尖颤颤悠悠的。 察觉到余归池害怕,秦屿喊了一声:“布谷,把布诺弄走。” 来了只金毛把布诺拖走了。 秦屿作势把余归池抱起来,却被他躲开了。他愣了一下,说:“别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原作中的秦屿为爱痴魔,为了白月光可以赔上整个世界。 他说的这些话只不过在迷惑自己,余归池心知肚明,默默为自己的生命倒数。 “人鱼是可以在没有水的地方待的,只要不超过6小时就行。”秦屿捡起地上的鳞片,握在手心里,解释道,“鱼缸里的水放的时间太久了,正在换新水。” 尾巴太疼了,他缩不成鱼球,只能无声地反抗。 僵持了一会,秦屿忽然说:“研究所里的人都说你很会撒娇,你能对我撒娇吗?” “你对我撒娇,我就不……不伤害你。”秦屿的声音听起来想在憋笑。 在强烈求生欲的趋势下,余归池把尾鳍尖缠在他的手腕上,脸颊蹭过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烫烫的,余归池觉得自己的脸想被灼烧一样,一眨眼就变红了。 太羞耻了…… 手上的温度慢慢升高,秦屿盯着手心看了许久,一旁的鱼别扭地缩着鱼尾。 “别缩着鱼尾了,压到伤口了。”秦屿的手抚上他的鱼尾。 鱼尾是人鱼最敏感的地方,只有稍微触碰一下就感觉有电流穿过全身。 尾巴下意识地甩起,余归池还没来得及控制,就听见一声响亮的一声。 “啪——” …… 空气陷入死寂。 秦屿的脸登时浮现了红印,眼神无奈地看着余归池。 “嘤。” 四目相对之间,余归池下意识地嘤了一声。 “别害怕,是我不对,不该乱摸的。”秦屿拿出一块肉干,温声道:“给你赔罪。” 这和书中资本大佬的形象不太一样。 余归池谨慎地伸手接过,却不料被秦屿捉住机会,把他抱回了沙发上。 “鱼缸快换完水了,我先过去看看。”秦屿安顿好他后看了看手表,“一会再给你处理伤口。” 终于走了。 余归池动动尾巴,伤口传来细微的疼痛。 他扫了一眼周围,门和窗都紧关着,丝毫没有给他出逃的机会。 他收回视线,刚才那只金毛已经跑到了他跟前,嘴里叼着玩具,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它把玩具放到余归池手边,用头拱了拱他的胳膊。 是要自己陪他玩。 余归池理解了它的意思,拿起玩具。 这是个蓝色小鱼的毛绒玩具,看起来很旧了,还有缝补的痕迹。 秦屿是有多抠门?这么有钱都舍不得给狗买个新玩具? 他把玩具当成秦屿的头泄愤,用力丢到一边,金毛迅速跑过去捡回来。 如此玩了几次,金毛似乎累了,趴在沙发下,咬着玩具玩。 秦屿推着人鱼特制的轮椅缓缓走来。 布谷放下玩具跑过去,秦屿把一个白色袋子给了它,它叼着跑到余归池面前。 秦屿说:“你自己抹药吧,我不碰你的鱼尾了。” 其实不抹也没事,在这本书里人鱼拥有自愈能力,这也是他们被当做实验对象的原因。 可余归池不敢不抹。 他在秦屿的注视下,挤出一大管药膏,稀里糊涂地抹在了伤口上,抹完后扬起鱼尾让秦屿看。 秦屿:“……” “走吧,带你去住大鱼缸。”他把轮椅推到余归池面前。 余归池本想自己蹦上去,但扑棱了半天都没成功,只好借助秦屿的手臂坐到轮椅上。 秦屿把他推进一个巨大无比的屋子里,从进去到现在,余归池的嘴就没合拢过。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鱼缸、椅子和桌子。 但这堪比水族馆的鱼缸足以证明秦屿的财力绝非一般。 鱼缸的高度和秦屿差不多,大概有一米九,外面有玻璃做的楼梯和滑梯,里面铺着一层海草,五彩缤纷的珊瑚树作为装饰摆在角落,中间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粉色贝壳床。 这他妈是鱼缸? “要进去玩吗?”秦屿问。 我不配。 见鱼不理自己,秦屿接着问:“要我抱你?” 还没等余归池拒绝,他的身躯就腾空而起,等回过神,他已经在鱼缸里了。 鱼缸里的水是海水,余归池有种回归自然的感觉,不自觉地游了好几圈,全然忘了秦屿还在一边。 被忽略已久的秦屿开口问:“你还没有名字吧。” 余归池在水中摇摇头,吐了一串泡泡。 “归来池苑皆依旧,”秦屿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叫余归池吧,小名叫鱼池。” 戳泡泡玩的余归池陡然一怔。 秦屿起的名字正是他现世里的名字。 这难道是巧合吗? 离谱的剧情、反常的研究员、行为怪异的秦屿,诸此种种都与原作背道而驰。 他会不会穿错书了? 或者穿错鱼了? “不喜欢吗?”秦屿的笑意淡去,眼神变得凌厉,“你要是不喜欢晚上就喝鱼汤。” 他这副凶狠的样子倒让余归池安心下来。 原作中的剧情暂时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余归池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故技重施地缩成鱼球,滚到秦屿面前,露出水灵灵的眼睛,委屈地吐泡泡。 秦屿心满意足:“乖鱼池。” “我把轮椅放在这里,”秦屿指了指滑梯,“你想出来的时候从这里出来。” 进去呢? 余归池疑惑地眨眨眼。 “想进去的时候去找我,我抱你进去。” 余归池:“……” 我一点都不想出去。 秦屿说:“我教你说我的名字,以后出去玩的时候直接叫我就行。” “跟我学,秦——屿——。” 余归池:“秦屿。” 真弱智,人鱼会说话不是智障。 “真棒。”秦屿把手贴在鱼缸上,“鱼池真棒。”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余归池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覆在了秦屿手掌的位置。 他看见秦屿的眼睛陡然睁大,手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踉跄着往后退,手掌蜷曲地垂在身侧。 奇怪的人类。 余归池游到一片蓝色的珊瑚后,自己的鱼尾和珊瑚混在一起,斑斓的蓝色透过水流,照进秦屿黯淡的眼睛里。 秦屿沉声问:“能再对我撒一次娇吗?” 余归池摆动鱼尾游回去游,但尾鳍尖卡在了珊瑚错乱的根部。 尾鳍是透明的薄薄一层,一用力就会扯断,他不敢使劲。 在逼仄的珊瑚丛里,他蹲也蹲不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秦屿,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显然,秦屿不理解。 他强撑着自己的脸色,使其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过于假装不在意只会适得其反。 周围的水流变得压抑,余归池挥动自己的手,鱼缸上面浮起一层水波,他焦急地喊:“尾巴,尾巴卡住了!” 秦屿脸色骤变,箭步冲上楼梯,毫不犹豫地跳进鱼缸,憋气游到他面前。 余归池指了指自己的尾巴,秦屿俯下身,水压压得他心肺难受,但手上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生怕伤了余归池。 憋气这么久,他不难受吗? 余归池疑惑之际,秦屿已经解开了他的尾巴尖,托着他的腰身浮到水面上,大口喘着气。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搂在了自己的腰间,手指轻柔地摩挲着胎记。 “疼吗?”秦屿眼眸低垂,悻悻收回自己的手。 余归池摇摇头,自己的尾巴尖被他保护得很好,一点也不疼。 为了报答他,余归池抬起尾巴尖挠挠他的手心,用小孩子撒娇的口吻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金毛布谷,1岁了,是温柔妹妹。 布偶布诺,也1岁了,是淘气哥哥。 第 3 章 ◎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鱼。◎ 尾巴尖突然被秦屿攥住,余归池打了一个激灵。 一股热意从秦屿的手心传来,逐渐流淌至全身,他抬头看了看秦屿,秦屿的眸子黯淡无光,似乎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余归池不得已用尾巴拱了他几下,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秦屿立马松开了手,语调温柔道:“抱歉,刚才没注意。”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撒娇…… 余归池变成鱼球缩进了贝壳里。 如果真的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可以靠这要好他。 如此一想,他隐约看到了希望。 秦屿默默离开,拿了一堆吃的来给余归池赔罪。 “要不要吃点零食?”秦屿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布谷跟在他后面嘴里叼着一些不知道是人吃的还是狗吃的东西。 尾巴上的热意已经被水流冲散了,余归池伸开尾巴,露出身子,看清他手里拿的东西后,不计前嫌地游了过来。 他是一条识相的鱼,见好就收。 布谷蹲在秦屿旁边,见他游了过来,在原地蹦来蹦去,很是兴奋。 “安静点。”秦屿睨它一眼,把零食摆在地上,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地上摆的完全按照余归池的口味买的,但人不能贪心,鱼也不能,斟酌了半天后,他选了包最贵的。 吃完后,余归池揉了揉肚子,胎记硬硬的鳞片硌得他手疼。 他今天吃了太多肉了,肚子有点不堪重负,打嗝的同时咕噜噜地吐出了一个巨大的泡泡。 泡泡浮到水面上炸开,秦屿掩饰不住笑意,笑出了声。 笑什么? 余归池尾巴一甩,作势又要缩成鱼球,但他太撑了,没成功。 秦屿看着他在水里打了转,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要不要出去逛逛。” 他的鱼缸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余归池想拒绝,但他又怕惹怒秦屿,心里犹豫不决。 “快点出来。”秦屿朝他招招手,“就去一会,很快的。” 人家都发话了,余归池不得不从。他调整好姿势,呲溜滑了下去。 秦屿顺理成章地伸手接他,尽管余归池改变了滑行方向也没有逃脱他的魔爪。 他推着余归池从客厅路过,正在小憩的布诺蹦到轮椅扶手上,殷勤地叫了一声。 余归池吓得鱼鳞都要竖起来了,正想要把猫扒拉下去,布诺却在这时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手。 “它在给你道歉。”秦屿说。 布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害怕,蹦下去和布谷并排走着,跟在他们身后。 由于人鱼体质的原因,他们没走多远,只在附近的小路上。 为了省事,秦屿把遛狗绳绑在轮椅上,让布谷带着余归池散步。 前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布谷忽然加速,抽了风一样往前跑,余归池忍受着颠簸,双手扶着轮椅保持平衡。 “布谷停下!停下!”秦屿焦急地喊道,布谷是只一岁半的金毛,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他拼尽了全力也追不上它。 余归池倒没有秦屿那么紧张,被狗带着跑还挺带劲的,呼呼的风从他身边掠过,有种类似于飙车的刺激感。 布谷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灌木丛处停下,爪子飞快地刨了一个坑,灌木的树根都露出来了,布谷仍不停歇。 “没……没事吧?”秦屿气喘吁吁地问。 余归池摇摇头。 见他没事,秦屿走上前制止布谷,布谷却铁了心和他唱反调,奋力地刨着。 “我们先走吧。”秦屿无奈解开狗绳,推着他往前走。 没走几步,布谷追上来,嘴里叼着个脏兮兮的小盒子,拦在他们前面。 布谷尾巴像螺旋桨一样摇来摇去,余归池觉得它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缩了缩鱼尾。 它把盒子放在地上,滴溜圆的眼睛像在传达某种消息。余归池心领神会,用尾巴尖卷住盒子递到了自己手里。 盒子是铁制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泥土,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估计里面应该装着贵重的东西。 秦屿把手伸到他面前,勾勾手指,意思再明显不过。 交出盒子,免你不死。 布谷呜咽一声表示抗议,余归池无奈双手奉上盒子。 秦屿问:“想看吗?” 哦,懂了。 余归池眨了眨眼,使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水润一些,露出无害的眼神,手指揪着秦屿的衣服下摆,说:“看!” “撒娇也不给你。”秦屿把盒子背到身后,故意使坏。 余归池:“……” “时间不早了,”秦屿俯下身,伸手想要摸他的鱼尾,却忽然停下,随后假装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再走一圈就回去。” 布谷抗议不成开始罢工,跑到一边追鸟玩了,坐着轮椅上的鱼也一脸郁闷,秦屿知道自己这次惹了两个祖宗。 被放回鱼缸里时,余归池消食消得差不多了,他游回贝壳里,心情复杂地偷瞄在桌子上办公的秦屿。 怪不得这里会有桌子。 秦屿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放下手里的工作,扭头问:“你想玩吗?” 玩什么? “人鱼都很聪明,电子产品你应该会用吧。”秦屿接着说。 当然会了,自己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帮别人修电脑,区区电子产品,玩起来不是信手拈来? 余归池隐隐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等一会。”秦屿起身,“我去给你拿平板。” 平板拿来时,余归池正浮在水面上等他,鱼尾扑来扑去,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这个是防水的,你可以在水里玩。” 余归池熟练地打开设置,正要连WIFI,手里的动作忽然一顿。 自己表现得太过熟练了。 “啊——”他举起手晃晃平板,向秦屿求助。 “你打开设置,里面有个WLAN。”秦屿耐心地指给他看,一步一步地演示,替他连好了网。 “懂了吗?” 余归池用力地点点脑袋。 “自己玩吧,我去挣给你买肉干的钱。” 他看着余归池一溜烟游远了,知道这只鱼害羞了,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工作。 余归池躲到珊瑚从里,这次他长了心眼,挑了一块即可以挡住他又不会缠尾巴的风水宝地,迫不及待地登进一款手游里。 这时他才注意到现在的时间,公历2225年,自己现在应该26岁了。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登录界面输入了自己的原账号,结果竟然登进去了。 账号里的道具全都满级了,皮肤也有不少,一看就花了不少钱。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余归池趁着机会玩了个尽兴。 不知不觉到了天黑,秦屿手头的工作已经办完了,正翘着二郎腿看余归池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不忘给一旁的布诺顺毛。 余归池脸上的表情随着游戏输赢变换,要不是秦屿出声提醒正在鏖战的他,他早就骂人了。 “把平板收起来吧,玩久了对眼睛不好。” 余归池把平板护在怀里,心虚地吐了几个泡泡,泡泡被他尾巴带起来的水流冲到秦屿面前,一个个炸开挡住了他的视线,等水面恢复平静之后,余归池已经把平板藏进了贝壳里了。 “撒娇没用,给我。”秦屿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鱼尾慌张地拍来拍去,余归池把身子贴在玻璃上正好挡住后面的贝壳床。 “红烧鱼尾据说很好吃,”秦屿的眼神瞥向布诺,“布诺想吃吗?” 布诺配合地喵了一声。 余归池本来弯曲的鱼尾一下子伸直了,只见他僵硬地摆动鱼尾,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贝壳里,把玩的快没电的平板拿了出来,放到楼梯顶部,眼神幽怨地望着秦屿。 “快没电了,我拿去充电。”秦屿看着冒红的电量,“明天再给你玩。” 余归池甩了几下鱼尾。 秦屿话音带笑:“还生气呢?” 他切了一盘水果,摆成了小鱼的模样,正坐在缸沿上看着他, “你今天吃了太多肉了,晚上吃点水果。” 余归池丝毫不感兴趣,无论他是人还是鱼都是妥妥的食肉动物。 “不听话的鱼是要被砍尾巴的。”秦屿说话的语调很温柔。 余归池的尾巴抖了两下,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径直向秦屿游去。 “吃吧。”秦屿把果盘放在边上,示意他自己拿。 他的手指上还挂着水珠,正在思考哪一块最小时,被秦屿握住了手腕。 秦屿声音沉沉的,动作轻柔把他手上的水擦干净,“擦完手再吃。” 手指上没水了,手心里又出了汗,思绪全被他打乱,余归池随便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盘子里的水果已经下去了大半,余归池越吃越有滋味,酸甜的汁水带着水果独特的风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正想着要不要再向秦屿要块肉干时,忽然感觉自己脖颈一凉,低头看时一个银色的吊住已然挂在了脖子上。 吊坠是个银色小鱼,眼睛处似乎镶嵌着钻石,一闪一闪的,鱼尾上刻着两个字母:YC。 秦屿拨开他的发梢,细心地把吊坠扣紧,“好看吗?” 鱼眼睛一晃一晃的,细碎的亮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营造了一种虚幻的景象,把余归池拉进了狰狞无名的记忆中。 “深海可能会有人鱼的存在,我要学海洋生物学。”中二带着少年特有的爽朗,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鱼池,等我有时间了带你去人鱼海滩玩,那儿都是人鱼。”秦屿缓缓说道,“人鱼都是很可爱的生物,没人会伤害他们。” 书中不是这么写的啊。 一路蜿蜒的血迹、浸满血的沙滩、惨无人寰的实验以及自私无情的……秦屿。 “是不是我说别的鱼可爱你不高兴了。”秦屿压低声音哄他,“他们都不如你好看,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鱼。” 第 4 章 ◎“撒娇无效。”◎ 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涌进来,余归池浑浑噩噩却不忘把持分寸,“胎记,丑。” “不丑,”秦屿的手悬在胎记上方,指尖勾勒出一个轮廓,“像只小鱼,很可爱。” 仔细一看,确实像一条深蓝色的小鱼盘踞在腰间。 他望着秦屿,说:“好看。” 他说话的语气黏黏的,尾音把人磨得不行,秦屿失笑:“对,鱼池最好看了。” 我在夸你! 余归池顿时清醒,纵身跃入水里,缩到角落里吐泡泡。 “一会要吃宵夜吗?”秦屿悠闲地问。 余归池摆摆尾巴,示意不吃。 晚上,余归池吃完烤肉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吃吗?”烤盘里只有一些素菜了,秦屿翻了个面,撒了上烧烤料。 余归池瞅了一眼绿油油的菜,纵使有孜然辣椒的点缀也丝毫没吊起他的胃口。 他刚想说不,到嘴边的话却突然被打嗝声抢先一步。 尴尬混在烤肉的香气中,在屋里蔓延,余归池羞愤地闭上了眼,等他睁开时,自己的面前多了一杯水,随即传来秦屿云淡风轻的声音:“慢点吃。” 他用鱼尾自暴自弃地打了两下地板,手上的动作却稳稳当当。 秦屿见他吃饱喝足了,说:“出去消消食再回去。” 游几圈不就消食了? 余归池把鱼尾摆成波浪状起伏,模拟游泳的动作。 秦屿用看破一切地眼神望着他,“不行,你会偷懒。” “不想去。”余归池拉长语调,故技重施地撒娇,眼神心虚地偷瞄秦屿。 秦屿在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和他本人一样捉摸不透。他用指腹揉了揉眉头,身子忽然往前倾,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余归池的尾巴尖已经勾上他的指尖,讨好似地晃来晃去。 “撒娇无效。”他说。 这里的夜空远不如以前的明亮,只有依靠路灯昏黄的光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人鱼离了水什么都干不了,余归池被秦屿推着,尾巴扇来扇去驱赶蚊子。 电话在这时响了,秦屿把他放到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小声交谈。 人鱼的听力很敏锐,即使余归池并非有意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一字不差地传进他耳朵里。 “明天来。” “喂了,有点反应。” “很可爱。” 秦屿的语调软得不成样子,像一根小羽毛撩拨的人心痒痒。 “你没有,我有。” 语气一转,像在炫耀。 “做梦吧。” 语气又变得决绝,带着一股得意的傲娇劲儿。 说完他挂了电话,嘴角带着笑,朝余归池走来。 余归池还在深思,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好在理论知识丰富,通过刚才秦屿打电话时的语气变化,果断得出结论——秦屿在给自己的白月光打电话。 自己被他喂得太好了,几乎忘了他还有个白月光,可是他的白月光为什么没和他住一起? 难道是白月光在医院? 那他为什么把自己接回来? 难道他想养鱼做宠物? 结合原作中的情节,这些问题渐渐有了脉络,答案也逐渐明朗。 他想感化自己,使自己心甘情愿地被砍去鱼尾,这样就不会挑起人鱼和人之间的纷争了。 一箭N雕。 佩服佩服。 那自己也以感化他,让他不忍心下手,然后再跑回海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余归池心底里有着一只愤怒小鱼不停地狂甩尾巴。 甩来甩去的鱼尾打到了秦屿的小腿,现在正直夏季,蚊虫繁多,他以为余归池被蚊子咬了,关心地问:“有蚊子咬你吗?” 余归池赶紧停下自己的动作,淡定自若地摇头。 秦屿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幽深的夜色中点缀着些许亮灯,无名的小虫簇簇地叫,停顿了一会仿佛在蓄力,再次发声时引来了无数小虫的共鸣。 秦屿低沉的话语盖过虫叫,他问:“你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莫名其妙。 余归池借着夜色掩饰默默翻了个白眼,眼睛一眨,眸子顿时流露出好奇,直勾勾地望着他。 “我是养鱼的。” 余归池:“……?” 秦屿笑道:“骗你的,我是开水族馆的。” 跟我有关系吗? “你无聊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和别的小鱼一起玩。” 鱼尾抗拒地甩了甩。 他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在拐角处,路灯下出现了一个孤傲的……狗影。 布诺背对着他们蹲在那里,听见动静抖了抖耳朵。 “布谷已经一天没理我了。”秦屿把自己说得可怜又无辜,“各种方法都试遍了它还是这样,肉也不吃,狗粮也不吃。” 末了,他又吐槽了一句:“未成年的小狗脾气真大。” 余归池小时候养过一只小土狗,小狗打小就很乖,每天蹲在门口等他放学回家,可惜最后生病死了,他那时哭得撕心裂肺,以后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 他猜测布谷可能不是脾气大,只是记仇,在生白天的气。 “布谷,”秦屿喊了一声,“布谷过来。” 布谷若无其事地蹲着,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但晃来晃去的尾巴已经出卖了它。 秦屿叹了口气,“你叫它试试。” “布谷!”余归池喊道,布谷耳朵立了起来,尾巴抽得更欢快了,他继续喊,“布谷,过来!” 布谷朝着他们的方向探出头,黑葡萄似的眼睛反射着路灯的光,它汪了一声,撒腿跑过来,边跑边嘤嘤嘤。 记忆和往事重合,余归池仿佛看见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狗在向自己奔来,他展开双手,下一秒,布谷扑到了他的怀里,动作迅猛却收着劲。 它兴奋地拱来拱去,嗓门里一直发出类似于开水壶的嘤嘤声,余归池被它逗乐了,摸摸它的头,举起他的前爪,捏着爪垫。 然后他清楚地看见布谷的眼睛汪着一层水,像个破皮的葡萄,下一秒就会有水淌出,嘴里的嘤嘤声也变了调,带着一股委屈。 余归池收回手,布谷还趴在他身上,重新蹭了上去,把头放在他的掌心下。 “布谷还是个小孩子,和你一样喜欢撒娇。”秦屿说,“它喜欢你,想让你摸它。” 余归池挼着它的头,用另一只手挠挠它的下巴。 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了手掌上,余归池抬头,手掌的主人一脸歉意,“我想摸布谷的,抱歉。” 余归池大方地原谅他,布谷被挼得眯起了眼睛,鼻翼翕动。 “回去吗?”秦屿问黏糊糊的一鱼一狗。 现在确实不早了,鱼和狗都困了,余归池点头,尾巴指向屋子的方向。 余归池钻进贝壳里,和守在外面的布谷打了个招呼。布谷今晚执意守在鱼缸外面睡觉,秦屿拖也拖不走,只好把它放在这里。 — 不知道鱼的生物钟是怎样的,反正余归池醒的格外的早。天边刚擦了白,他就醒了,鱼尾搅动水的声音把布谷吵醒了,布谷又去找秦屿,把秦屿闹醒了。 秦屿还穿着睡衣,杂乱的头发炸了毛,睡眼惺忪地被布谷拽到这里,坐在椅子上望着鱼缸出神。布谷则蹲在他身边,仿佛在监督他有没有睡过去。 余归池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歉意,他撑在缸沿上,悄悄地朝布谷招招手,企图和布谷用眼神交流。 鱼眼神凶狠:别吵他睡觉。 狗甩甩耳朵,吐着舌头。 交流失败。 余归池泄气地游回水里,把尾巴垫在海草上。秦屿撑着眼皮子,睁开一条缝,余归池见他这副模样,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人设崩塌。 原作中秦屿的形象与他现在截然相反,虽然描写的篇幅不多,但把他的沉着冷静以及深情款款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看得出神,秦屿忽然睁开眼,也许是没睡醒的原因,眼神淡漠,把他得往后退了退。 秦屿慢步走上前,嗓子有点哑,“早上想吃什么?” “昨天吃的肉太多了,早上吃点清淡的吧。”余归池还在思考,秦屿却替他拿定主意。 余归池:“……” 还不是你喂得多。 “一会有人来给你看病。”秦屿盛了一碗粥,放在余归池面前。 看病? 余归池仔细想了想,书中没有关于人鱼生病的描写。 “你刚被发现时由于缺水在海滩上晕倒了。”秦屿细心地给他解释,“被带回去之后一直有缺水的症状,比如动不动缩成鱼球。” 缩成鱼球是因为不想面对你们这些人。 余归池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点点头,问:“谁?” 谁给我看病? “卫度。”秦屿回答,“卫教授亲自来你给看病。” 卫度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也是亲自砍下他鱼尾的人,在书中无疑是最大的反派,组织开展了一系列非人的实验,无数人鱼葬送在他的手中。 他的到来绝对不止是给自己看病。 余归池的鱼尾卷起又伸直,卖力地用肢体语言让秦屿明白他的意思。 我已经好了,再也乱不缩成鱼球了。 可怜兮兮的眼神带着莹莹泪光,看起来好不委屈,秦屿忍住笑意,低声哄他:“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谁要你陪? 第 5 章 ◎“可爱的小鱼你叫什么名字?”◎ 余归池被勾起的食欲全没了。他不敢反抗只能独自生闷气,直到秦屿端起粥要喂他,才赏脸吃了一口。 秦屿抬手还要喂,余归池用尾巴抵着他,抗拒地说:“不吃。” 秦屿威胁道:“不听话的鱼要被打的。” “哼!”余归池满脸不屑。 然后他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脑门。 啊啊啊鱼生之耻! 余归池落荒而逃。 等秦屿过来时,余归池早把自己藏进了贝壳里。 秦屿没有诚心地认错:“我刚才不该这样的。” 回应他的只有一串带着怒火的泡泡。 秦屿恶劣道:“你不出来那我进去了。” 鱼球中露出一双眼睛,秦屿一脚已经迈如水里,鱼球唰地伸展开来,余归池一脸幽怨地站在贝壳前,和他对峙。 秦屿身上穿的白色短袖被水浸透,紧裹在身上,肌肉的轮廓一览无余。 身材还不错。 余归池想着往后退了退。 秦屿潜入水里,水里的波纹混着幽蓝色的碎光,衬得鱼尾更加勾人。 局面尴尬不已,余归池妥协地甩动尾巴游到秦屿面前。 秦屿得逞地笑了笑,满脸春风。 我是怕你憋死才过来的! 秦屿说:“一会卫教授来你不要打他。” 人鱼打人可疼了,他的脸现在还隐隐作痛。 余归池乖巧地说:“好。” 心里却动了坏心思。 卫度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见他来了,秦屿上去迎接,“卫老师好。” 卫度双鬓微白,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他从包里翻出镊子,眼镜片上反射着诡异的光,朝余归池走来。 余归池下意识要跑,却被秦屿伸手拦住,他被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只好使用老伎俩,眼睛无辜地眨了眨,顿时蓄满了泪水,鱼尾卷上秦屿的小腿,想让他放自己一马。 可秦屿不为所动,眸子里看出不任何情绪,像是在有意收敛着。 “乖,听话。”秦屿低声说。 声音喑哑空洞,却被温柔填满。 余归池收回自己的鱼尾,阖上眼。 “小鱼池别害怕,”卫度扶了下眼睛,“我就给你的鱼尾采个样,很快就好的。” 镊子离他近了几分,余归池瞬间睁开眼,趁着秦屿放松的间隙挣脱了他的束缚,鱼尾一甩,把卫度手里的镊子击飞,然后迅速蜷成鱼球,滚到一边藏起来。 秦屿忙不迭地弯腰捡起,“鱼池现在有点淘气。” 卫度谅解道:“人鱼的习性就这样,鱼尾是他们的第二个心脏,不让人碰也是正常的。” 厨房里露出一抹圆润的蓝色,悄悄地观察交谈的两人。 秦屿问:“我这有他昨天掉的鳞片,您看能用吗?” “可以,当然可以,拿来吧。”卫度如释重负,拔人鱼鳞片这种苦差事他可不想干。 鳞片被放在小盒子里,卫度接过,对秦屿说:“他会好起来的。” 秦屿的喉结动了动,过了半晌,说:“谢谢老师。” “我本来想和他聊聊的,”卫度惋惜不已,“看来他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不能和人正常交流。” 秦屿眼眸低垂,余光瞥到了正在鬼鬼祟祟偷听的余归池。 “麻烦老师跑了一趟。”秦屿充满歉意地说,“中午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卫度摆摆手,向他倾诉苦水,“还有一大堆研究等着我呢,现在的学生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送走卫度走后,秦屿打算去做饭,却被主动滚到脚边的鱼球拦住了去路。 鱼球慢慢展开,余归池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秦屿。 视线相接,秦屿眉头微蹙,语气略带指责:“刚才太不礼貌了。” 鱼尾心虚地晃了晃。 “卫教授没有恶意的。”秦屿蹲下,和余归池面对面,“他只是来拿一片鱼鳞,你刚才那样不对,知道吗?” 余归池别过脸,幽怨的眼神盯着前方。 秦屿无奈道:“他是我读研时的导师,脾气很好,下次再来你不能这样了。” 读研? 余归池满脸疑惑。 秦屿误解了他的意思:“他下次来带你去做胎记消除手术,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胎记吗。” 余归池懵懂地点头,秦屿说的话在他这里全变了味,好好的一句话被他提炼得面目全非。 带你做手术。 什么手术?有个声音问。 当然是砍鱼尾的手术啦。有个声音回答。 一问一答间,余归池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虚弱地说:“胎记好看。” 见秦屿不为所动,他又补充道:“小鱼好看。” “好,好看就不做了,都听你的。”秦屿蹲下把他抱起来,调侃道:“臭美鱼池。” 这么容易? 余归池暂且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发觉自己靠在秦屿的胸膛上。 有力的心跳声被捕获,自己的心跳却漏了一拍,直到被放下时,他整个鱼还是懵懵的。 排骨的香气唤醒了他的神志,也把布谷和布诺引了过来。布诺离他远远的,扭头舔着背侧的毛,布谷叼着小鱼玩具,口水快流到地上。 余归池抽了一张纸给布谷擦口水,自己也跟着咽口水。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排骨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秦屿照常在鱼缸前办公。 余归池想起了他上午说的读研。 比起开水族馆,余归池更愿意相信他是某个公司的老板,整天对着电脑敲来敲去,偶尔会有人上门送一些文件让他签字,虽然看起来很忙,却有大把的时间逗自己。 他无聊地浮在水面上,像只翻白肚的鱼,心里羡慕秦屿有事可做。 “你在研究所有朋友吗?”秦屿忙里偷闲地问 “有。”余归池说,“阿紫。” 他和阿紫也只有一面之缘,但在研究所他只认识阿紫。 应该算得上朋友,余归池想。 秦屿问:“阿紫是条紫尾巴的人鱼吗?” 余归池:“是的。” 秦屿冷不丁地说:“不愧是研究所,起的名字仍是一如既往的土。” 是是是,你起的名字最好听。余归池在心里吐槽。 “你想去找别的人鱼玩吗?” 原作中的人鱼都很暴躁,动不动就打架,余归池想也不想地说:“不去。” 他可打不过真人鱼。 估计是手里的工作做完了,秦屿收了电脑,“我一会去见个人,你别乱跑。” 余归池挑眉,一脸八卦。 他不会是去见白月光吧。 “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吧。”秦屿揉了揉眉,不放心地说:“你跟我一起去吧,留你自己在家太危险了。” 我可不想做电灯泡。 余归池游回贝壳里,准备小憩一会。 “我也该带你去买一些人鱼用品了。”秦屿说,“我的眼光不是很好,买回来你可能会不喜欢。” 余归池大方地甩甩鱼尾,用手比了了心。 你买的我都喜欢。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顺带给布谷和布诺买些玩具。” 这下轮到余归池不为所动了。 “不去算了。”秦屿收拾好电脑准备离开,幽幽地说:“我自己去。” 不知道为什么,余归池一听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就有无数个小勾子磨来磨去。他从贝壳里钻出来,蓄力甩动鱼尾游上去,这架势仿慢一步秦屿就会走。 “你要去吗?”秦屿一脸震惊,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意识到自己上当的余归池:“……” 因为人鱼体质的原因,秦屿打了一通电话,把人约在了距离人鱼用品店最近的咖啡馆。 现在都有人鱼用品店这种高级玩意了。余归池感叹了一路。 秦屿把他安顿在椅子上,周围都是两条腿的人,只有他自己甩着个鱼尾,与周围格格不入。即使并没有异样的眼光袭来,他仍觉得局促不安,努力缩着鱼尾。 秦屿不停地喝着咖啡,余归池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焦虑,估计是因为白月光迟到了,内心不爽却不能宣泄,只好闷头灌咖啡。余归池不喝咖啡,秦屿给他点了被果茶。 果茶喝到一半,白月光终于来了。 只不过……这个白月光有点不太一样。 修长的双腿即使在运动衣的遮挡下仍能看出健硕的轮廓,他步步生风地走来,对余归池眨了眨眼。 余归池心中有暴风雨掠过,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书了。 秦屿见他来了,叫来了服务员,说:“来两杯你们这最贵的咖啡,他付钱。” 男人无奈地说:“我没带钱。” 服务员愣在一旁犹豫不决。 “扫微信。”秦屿冷冷地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觅森。”他把目光转移到余归池身上,说得颇有风度,“可爱的小鱼你叫什么名字?” “你少装。”秦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伪装,对余归池说:“别理他。” 这应该不是他的白月光。 见两人针锋相对,余归池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是白月光的亲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大多数的话都在怼来怼去,余归池听得无聊,猛吸一大口果汁。 “咳咳咳咳。” 自己的鱼尾被踩了一下,余归池差点吐出嘴里的果汁,他收着力气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以防控制不住把桌子掀了。 第 6 章 ◎我是一条鱼不吃狗粮。◎ 秦屿在桌子的遮挡下踹了周觅森一脚,转过视线问:“怎么了?” 余归池摇了摇头,默默把自己的鱼尾收起来,紧贴着椅子。 “哈哈哈哈。”周觅森尴尬地干笑,“这顿我请了。” 秦屿用“你不请谁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周觅森扯了扯嘴角尬笑。 两人的谈话除了幼稚的互怼外还掺入了复杂的眼神交流,余归池看得云里雾里,只能闷头喝果汁。 从咖啡店出来后,秦屿推着余归池,周觅森跟在他旁边,三个有形的帅哥/鱼压马路别有一番光景,但在余归池看来却荒诞不已,鱼尾上的鳞片都微微翘起,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三个来到了一家名叫海鱼的店,这是附近最大最前面的人鱼用品售卖中心。 书中并没有关于这些的描写,所以余归池看到这些五颜六色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彩色的小鱼玩具、仿生的人鱼模型、果蔬口味的零食…… 人鱼的智商不是很高吗? 余归池牵强的目光扫了一眼五彩缤纷的货架,心中冒出一串省略号。 秦屿和周觅森的谈笑声缓缓传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在秦屿眼里,他这是吃醋了。 “他是来付钱的。”秦屿脸色变得飞快,斜了一眼周密森,嫌弃道:“你在收银台这等我们。” 周觅森苦涩地笑着:“好,我知道了,我心里清楚。” 秦屿在这一带还算有名,售货员见他来了连忙上前招呼:“秦馆长,你怎么来了?” 她看见了一旁的余归池,表情夸张地说:“好可爱的人鱼,鱼尾颜色真好看,我们刚上新了一款沐浴露可以保持人鱼鱼尾的光泽。” 余归池被她的那句“馆长”勾去了全部吸引力,没怎么注意售货员。 看来秦屿还真是开水族馆的。 他微微睁大眼,看着秦屿和售货员谈笑风生,抿了抿嘴。 余归池的视线好像有了形状,戳在秦屿的背上,秦屿回过头:“你先挑点喜欢的东西。” 售货员还在向他介绍,见秦屿不为所动,把焦点放在余归池身上:“小人鱼的皮肤真好,我们这有纯天然的人鱼护肤品。” 她指了货架上粉色猫爪样式的瓶子:“就是这个,可受人鱼们的欢迎了。” 他在书中的人设确实是一条臭美鱼,不过护肤这种东西,还是算了。 售货员过于热情,让余归池无法开口,最后还是秦屿替他解了围:“我的人鱼不喜欢护肤,有没有人鱼的小零食?” 我的人鱼。 这句话在余归池耳畔一遍一遍回响,秦屿拿起一袋肉干摆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点点头,看都没看一眼。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组成一句应时应景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但却藏着更深层次的含义,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 余归池努力想了想,可脑海一片空白。 “在发什么呆?”秦屿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话里夹着热热的气流,吓的鱼尾跳了一下。 余归池眼角耷拉着,嘴唇微抿。 他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被压着沉重的东西。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秦屿给他理了理头发。 他抬头望着秦屿,室内的灯光很亮,他只能眯起眼睛,周围像被用炭笔描了一层模糊昏暗的轮廓,只有秦屿,他是亮的,自己的眼睛也随他而亮。 “走了。”秦屿推着他走到收银台。 “付钱。” 周觅森闻声回过神,不情不愿地付了钱,用眼刀一个劲地剜着秦屿。 回去的路上,余归池眼皮子沉沉的,缩着鱼尾在副驾驶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去海边玩,却被螃蟹夹了脚疼得哇哇大叫,一旁有人在笑话他,他瞪着眼,却看不清是谁在笑他。 那人捧腹大笑,他气的拿起一沙子朝他扔过去,然后两人扑倒在沙滩上,对着烈日,笑得像个傻子。 “到家了。”秦屿把他叫醒。 余归池一睁眼就看到了秦屿挂在嘴角的笑,梦中的怒火烧到现实里,他握紧拳头的同时把鱼尾甩在了秦屿的背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回音绕耳。 秦屿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但他尽可能的保持泰然自若:“下车吗?” 现在撒娇还来得及吗? 余归池彻底清醒了,眼神飘忽不定地扫来扫去。 “走吧。”秦屿伸出手。 “对、对不起。”余归池别扭地自己撑起身子,想和秦屿撒个娇,鱼尾卷起来,软塌塌地黏在他身上。 秦屿以为自己又要挨打,往后躲了躲,确认鱼尾的长度够不到自己后说:“没事,打得不疼。” 不疼躲这么远? 余归池一眼看破他的伪装。 因为这件事,他一整天都在想法设法给秦屿道歉,可秦屿却躲得他远远的。 秦屿把钢笔放在桌子上,清脆的碰撞声在水里漾起一层浅浅的波纹。 他慢慢走来,余归池忽然心虚,想把自己藏进贝壳里。 他潜进水里给自己的脸降温,秦屿就在旁边看着。 余归池跃出水面,捧起一点水,朝秦屿泼过去。 水点溅在水面上,秦屿清了清嗓子,问藏在水里的鱼:“为什么总是打我?” 他的话和他这个人格外不搭,甚至有点好笑,余归池笑着吐出几个泡泡。 “严肃点。”秦屿端起强调,“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嗯。”余归池浮出水面疯狂点头。 人鱼的情绪一般能通过鱼尾反应,余归池的鱼尾摆来摆去,说明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待在水里无聊吗?”秦屿问。 确实有点无聊。 余归池眼巴巴地望着秦屿。 平板,游戏,平板,游戏。 他朝秦屿眨了眨眼睛。 “又在撒娇。”秦屿说,“想要什么。” “游戏!” 余归池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平板,打开游戏界面,点开匹配界面准备秀翻全场。 “你会玩这个游戏?”秦屿突然凑过来。 当然了,我可是高手。 余归池点头。 秦屿:“我也会玩,要不和我双排?” 人果然不可貌相,没想到秦屿这个资本大佬竟然也会玩MOBA游戏。 余归池爽快地答应了,他特地选了辅助跟着秦屿。 游戏打到一半他发现秦屿有没有自己辅助都一样强,而且还因保护自己阵亡了一次。 这样倒显得他像个累赘一样。 余归池自觉地跑去跟别人。 秦屿打字问:“辅助跟我连体,我带飞你们没意见吧?” 他的战绩已经超神了,有这霸气外露的话加持,有个队友表示自己可以给他打辅助。 秦屿回他:“不用,我要他。” “他”指的是默默清兵的余归池。 怪不好意思的。 余归池跑到秦屿旁边点了治疗。 游戏一直顺风,很快就结束了。 “厉害!”余归池由衷地赞叹。 秦屿谦虚地说:“其实就还好,有人打游戏比我厉害百倍,这都是他教我的。” 如果余归池没有猜错 “他”是秦屿的白月光。 想到自己刚完时挨过的马,余归池心里开始羡慕他的白月光。 刚接触这个游戏时他唯唯诺诺啥也不敢做,只能自己去网上找教程,在训练营里苦练,可实战中还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敌方嘲笑他,队友喷他,他当时也一度想要弃游。 “还玩吗?”秦屿问。 “不玩。”余归池吐了两个泡泡,抱着平板游回贝壳里玩起了连连看。 晚上。 秦屿把买回来的零食塞进柜子里,袋子里有个小圆瓶子滚到他脚边。 蓝色的,上面画着小鱼,写着人鱼专用沐浴露。 他不禁嗤笑,给人鱼洗澡这不多此一举。 余归池推着轮椅在客厅里和布谷追来追去。狗比轮椅灵活,他不好控制方向,布谷野马脱缰般的窜来窜去,一会撞到了墙,一会把在椅子上窝着的布诺撞下来,挨了两记猫猫拳后长了记性,每次都绕开这里。 一鱼一狗乐此不疲地玩着,直到传来了打碎玻璃的声音秦屿才过去管他们。 “布谷,你又把什么打碎了?” 破碎的相框躺在地上,脱落的照片反面朝上,周围都是玻璃渣。 余归池正亡羊补牢地捡起碎片,见秦屿来了把手背到身后。 “别动!”秦屿声线颤抖,慌张地走上前把照片拿起来,弹了弹上面细小的玻璃渣。 他的眉弓往下压,黑玛瑙般的眸子浮起一层雾,雾中带着点火光。 见照片完好无损,秦屿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怒火的气流从胸腔中流出。 “以后别瞎跑了。”他说。 余归池呆滞地点头。 “手给我看看。”秦屿尽量是自己的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可还是压不住那份颤抖。 余归池摊开手掌,尖尖的玻璃扎进他手心,血慢慢地渗出来。 看见他掌心里的红色,秦屿心里的恐慌喷涌而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紧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愤怒又无力:“你是条鱼,连路都不能走,别去碰一些会伤害你的东西。” 秦屿的低吼声冲撞余归池的神经,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哄好他,不然自己要遭殃。 第 7 章 ◎“我会保护好你的。”◎ 余归池的伤口本来就不深,有自愈能力加持,现在这会已经愈合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秦屿又迅速低下,像在逃避一样。 余归池的肩微颤,秦屿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倒放在一旁,抚上他的肩说:“刚才吓到你了吧。” 余归池被他的动作吓的猛缩,瞳仁惊恐地颤动。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秦屿给他顺气,“以后保护好自己,我、布诺、布谷还有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会保护你。”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还会保护其他的人鱼。” 秦屿的话很重,更让余归池不安。 他不敢断定秦屿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在迷惑自己。 书中主角的下场太惨了,而他现在就是主角。尽管秦屿对他的态度和原作中有天壤之别,余归池也无法彻底踏心。 余归池反应迟钝地点点头,用鱼尾勾住正要离开的秦屿,差点把他绊倒。 秦屿稳住身子回过头,余归池羞愧地捂住了脸。 他摇动轮椅过去,发丝蹭在秦屿的手臂上,软软地撒了个娇后准备离开,却被秦屿捏住后颈。 鱼尾僵直地抬起,余归池不得不分出精力把蠢蠢欲动的尾巴压下去。 秦屿的手劲不轻不重,低头看着痒到耸肩的余归池,说:“不许调皮。” “嗯嗯嗯……”余归池缩着脖子点头。 — 余归池无聊地在水里吐泡泡,秦屿的电脑侧放在桌子上,屏幕发出蓝光。 他半个小时前去接电话了,现在还没回来。 在来到这之前,余归池一直认为水族馆馆长是个很清闲的工作,毕竟秦屿一天天的只知道拿他寻开心。 现在看来并不。 秦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闷头坐在椅子上。 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所有事情开始变得不顺心。 他的叹气声变得格外沉重,潺潺的水流声也变得压抑。 余归池用鱼尾搅动水流,试图用水流碰撞在一起的悦耳声音给秦屿带来一丝愉悦。 他现在是条鱼,什么都不能做,为了伪装甚至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只能徒劳地用一些幼稚的办法让秦屿的心情好转。 “让我安静地待会吧。”秦屿背靠在椅子上,话说得有气无力。 水流声越来越小,余归池藏在贝壳里,只露出眼睛看他。 秦屿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一会,直起脊背,把熄灭的屏幕重新打开,敲了几个字后把笔记本合上。 他抬起脚,余归池已经猜到了他的下一步,自觉地游出来。 “鱼池,”秦屿眼里的阴翳被淡蓝色的光照亮,“研究所有条人鱼去世了。” 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哑了:“我以为已经治好了他,可他的病又复发了。” 沙哑的声音像飞沙,卷入空气中,带着晦暗不清的情绪横冲直撞。 余归池有点纳闷,秦屿不是开水族馆的吗,为什么还跑去给人鱼看病。 “他发病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如果我没走他的病或许会有转机。” 秦屿说这番话时很自责,余归池动了动嘴唇,嗓子像被扼住,想安慰他却又说不出口。 他现在是人鱼,每一条人鱼的命运都可以是他的写照。 现在有人鱼离开,说不定下一条就是他。 “没能保护好人鱼是我们的失职。” 秦屿的表情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狰狞,像是痛苦,亦像是悲哀。 “总之,”他的语气沉沉,压着数以万计的心事,“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这件事和保护他貌似没有联系。 余归池吃力地拼凑着这两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如果说现在他所经历的是书中的隐藏剧情的话,秦屿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截肢的白月光。 他或许在为自己洗白吧,余归池想。 秦屿问:“我下午要去研究所,你要去吗?” 余归池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另一种想法,自己的行为与原作中描写的相差甚远,其他人的行为也会随自己耳边,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改变了其他人的行为。 包括秦屿。 有了这种想法加持,余归池点头说去。 研究所格外的安静,照进来的光带着一股悲痛,刺目不已。 来到熟悉的水箱前却不见阿紫的身影,余归池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往坏的方面想。 秦屿推着他来到一个很隐蔽的屋子里,屋子很小,却挤满了人和鱼。 见秦屿来了,研究员推着人鱼们往边上靠了靠,让出一条路,秦屿说了声谢谢,推着余归池往前。 屋子正中间放着个鱼缸,鱼缸里水平静得像结了块,仿佛一切声响都不能在水面掀起波澜。 余归池想起书中的设定。 人鱼死后身体的颜色会越来越淡,直至透明,与大海融为一体。 “人有生老病死,鱼也有。”卫度从人群中穿出来,扶着秦屿的肩,提高声音,“研究所的技术还不够成熟,没能治好他。” “抱歉。”卫度朝着人鱼鞠了一躬。 有几条人鱼掩面哭泣,哭声混杂在一起,像大海悲痛的哀嚎。 “研究所有条规定,只要任何一条人鱼在这里离世,所有的人都会为他哀默。”秦屿推着余归池在走廊里徘徊,说话的声音有些虚脱,“这条人鱼的再生能力先天性不足,在海里经常受到同伴的欺负,被发现时已经伤痕累累了。我当时治好了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好了,然后就离开去开水族馆了。” 他叹了口气,没接着说下去。 余归池一直低着头,秦屿推着他到水箱前。 水箱里的小房子里缩着一条人鱼,浅紫色的尾巴露了出来。 秦屿说:“你们聊吧,我去找卫教授。” 余归池敲了敲玻璃,紫色的鱼尾随声而动,缩回屋子里。 他四处乱望了望,没有秦屿的踪影,于是朝着水箱喊:“阿紫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紫才游出来。他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大哭了一场。 “呜啊啊啊……”阿紫贴在水箱前,急切地吐出一串泡泡。 余归池有点懵。 阿紫把泡泡们戳破,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小红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他生病了……” 说着又要哭。 小红应该是去世的那条人鱼。 余归池安慰他:“小红去另一片大海里,那里没人欺负他。” “你也会去那吗?”阿紫抽噎着问。 “会啊。”余归池毫不犹豫地回答,“人鱼最后的归宿都是大海。” “林宿说我以后不会去大海,他挖一片小池塘养我,我以后就在那里待一辈子。”提到这个人,阿紫说话的语调都软了下来,尾鳍小幅度地扭动。 小孩的情绪都变得很快,尤其是早恋的小孩。 “你是条海鱼,不是淡水鱼。”余归池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池塘对你来说太小了。” 阿紫固执地辩驳:“不小,可以养下我。” “那记得让他往池塘里灌海水。” 阿紫不满地说:“林宿不是傻子!” 提到林宿,阿紫就像一个话匣子,一会林宿长一会林宿短,把他的优缺点给余归池说了个遍。 余归池笑着回应,心里已经泛起了倦意,甚至想让秦屿快点回来把自己推走。 秦屿心有灵犀般地在这时回来,阿紫见到他,立马投来崇拜的眼神,“秦老师好。” “你好呀。”秦屿扯出笑容,“我和他先回家了,改天在再找你玩。” “秦老师再见!”阿紫鱼尾挺得倍直,郑重地和秦屿告别。 看来这个人在人鱼心中地位不低。 余归池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哀怨。 凭什么秦屿这么受人鱼欢迎。 他越想越气。 走出研究所,秦屿压着的眉头才得到片刻舒缓片刻。 “那条人鱼离开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秦屿掏出一张照片让余归池看。 照片中的红发的人鱼笑得格外灿烂,鱼尾上布满了暗红色的伤痕。可想而知,他之前被欺负得有多惨。 “这是他走之前要求研究员拍的。他还说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秦屿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谢谢秦老师的照顾,我要回大海了。 他见余归池不理自己带着怨气小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话不符合他的身份,余归池不禁偏头看他。 “人鱼是可爱的生物,他走了我们都很难过。”秦屿以为他在为同类哀伤,眉宇再次压下来,“没能治好他确实有我的责任。” 这句话余归池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秦屿叹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默默地推着余归池往回走,还把手当他面前为他遮太阳。 余归池仰起头,盯着秦屿削瘦的下颚,抬手戳他的掌心。 手掌蜷起来,阳光从指缝漏出来刺的余归池眯起了眼,于是乎手掌又张平了。 余归池又戳上去。 秦屿停下,握住他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摁了一个按钮,弹出来一个带子缠在余归池的手上。 处理完这只手,秦屿去捉另一只,余归池把手背到身后,紧张地握成拳。 秦屿压迫的声音传来:“记得我昨晚说了什么吗?” 余归池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秦屿质问他:“知道还闹?” “不闹,不闹。”余归池好声好气地认错。 第 8 章 ◎“要减肥。”◎ 秦屿说:“乖一点。” 余归池老老实实地收敛了自己的小动作,乖了一路。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细腻的雨丝从车窗上淌下来,车内的空气随雨势变得稀薄。 余归池打开车窗,车窗刚降下去一条缝,便又升了起来。 他望向秦屿。 这段路很难走,秦屿正从容地操纵方向盘拐了个弯,抽空回他:“雨会飘进来。” 拐了几个弯后,余归池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沉沉的,难以名状的恶心堵在喉咙处,出口气都得几经波折。 “晕车了吗?”秦屿减慢车速,使车开得平稳一些。 余归池哼闷一声,皱起了眉。 秦屿把车停在路边。 余归池的鱼尾蜷缩着,有安全带的束缚缩不成鱼球,他只好卷着鱼尾把身子压在椅子上。 秦屿翻出晕车药,拧开一瓶水,“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恶心扼在喉头,引的他全身难受,余归池抬了抬眼,迷迷糊糊中看见秦屿担忧的脸,如提线木偶一般抬起手,接过他手里的药。 “有事不要憋在心里。”秦屿说,“每次你一有心事坐车时就会晕车。” 余归池疑惑地抬眼,想问你怎么知道。 晕车药见效很快,余归池积压着的恶心感全部消散了。 “我接着开了。”秦屿的手不经意地滑过他的指尖,踩下油门。 触碰虽只有一瞬间,余归池却觉得自己把他手指间的脉络都感受得明明白白。 秦屿一丝不苟地开着车,阳光描绘着他刀削般的脸庞。 只是这样望着,余归池的心里便生出百般滋味。奇奇怪怪的感觉搅在一起,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作何感想。 总结的这个场景过于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到家后,布谷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它的前爪和嘴上都是泥,没有沾泥的毛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地垂下来。 见他们回来了,布谷兴奋地摇起尾巴,带起的泥点子飞溅。 秦屿用脚挡住扑过来的布谷。 虽然挡住了,余归池的尾鳍还是溅到了泥。 余归池在心里狂叫,抬起自己的尾鳍,深吸一口气后痛心地闭上眼。 秦屿无奈扶额:“我带你们洗澡。” 除了布诺,这个家就没有让他省心的生物。 花园中央有水泵,秦屿接上管子,先给看不出狗样的布谷冲去身上的泥。 余归池拧开一旁的水龙头,小心翼翼地洗自己的尾鳍。 他的尾鳍晶莹剔透地反射着日光,幽蓝色的鳞片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湛蓝的碎光。 布谷洗澡很乖,老实地任秦屿揉搓。余归池拄着下巴和布谷对视,转了转眼珠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朝布谷眨眼,布谷也跟着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 很好,余归池心想。 布谷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余归池只是动了动手指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它靠到秦屿的腿边,疯狂甩自己的毛。 水花飞溅,秦屿黑了脸。 “布谷你老实点!”被溅了一身水的秦屿吓唬它,“再乱动就把你的毛剃了。” “不许。”余归池站出来主持公道。 布谷见风使舵跑到他身边。 秦屿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朝窃喜的余归池说:“厨房有刮鱼鳞的刀。” 余归池往后推着轮椅往后移,和布谷拉开一定距离。 布谷可怜无助地愣在原地,接受秦屿的制裁。 布谷的爪子里都是泥,单凭冲是冲不干净的,秦屿只好握着它的爪子手动清理干净。 可能是难受,布谷一直想伸回来,秦屿瞪了它一眼,它立马朝余归池撒娇,哼哼个没完。 余归池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经这样一出,秦屿在做午饭时报复性地没放肉。 桌子上的菜色一致得不可思议,余归池盯着这些菜出神。 “家里没肉了,就这样吃吧。”秦屿贴心地给他夹菜。 余归池心如死灰地咽了口白米饭。 本以为秦屿的报复只有这一次,结果接下来的还几天桌子上都是清一色的绿叶菜。 一开始余归池还能忍受,毕竟他是一条没有发言权的人鱼,寄人篱下不得不从。可秦屿越来越过分,桌子上的菜全是余归池不吃的,能把他的忌口这么全面地做出来,显然是有意而为。 “哼!”余归池忍无可忍,赌气地扭过头,心里想着开始绝食的第一秒。 “这个月还没发工资,没钱了。”秦屿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白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资本大佬! 念在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且没有对他的鱼尾做出有害行为的份上,余归池没有戳穿他。 秦屿安慰他:“布谷和布诺这几天也没吃肉。” 他们的粮里有冻干肉。 余归池气不打一处来。 空气沉寂了一会,秦屿打破沉默:“给你点个外卖吧,你自己挑。” 开始绝食的第五分钟,结束。 余归池大度地接过手机,点了份炸鸡。 他暗搓搓地等着炸鸡,面前的菜有了一点食欲。 “先吃点菜垫垫肚子。”秦屿说。 秉持着见好就收的原则,余归池赏脸地吃一口青菜。 好像也不是很难吃。 秦屿紧接着又给他夹了一些菜。 在快要被菜填饱肚子前,炸鸡终于到了。秦屿拎着袋子在余归池的眼前晃晃,余归池伸手去夺,结果扑了个空。 “有病。”他小声嘀咕。 “怎么还骂人呢?” 油香和肉香在空气中肆意蔓延,布谷布诺寻着香味跑过来,垂涎三尺地盯着秦屿手里的炸鸡。 余归池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给我!” 秦屿含笑望着他。 余归池眉头微蹙,轻声细语地说:“给我。” 如愿得到炸鸡,余归池三下两下拆开,台上手套准备开动时,察觉到了异样。 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他忍痛割爱,给了布谷布诺两块,它们俩叼着肉心满意足地跑了。只剩下个不好糊弄的秦屿在他身旁。 余归池象征性地拿起一块,问秦屿吃不吃。 秦屿说:“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不太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跟他一样。 余归池唏嘘不已。 不对,他是谁? 有根弦突然断开。 一抹黑影转瞬即逝地擦过他的脑海,带着晦暗不明的思绪,让余归池的内心涌动着一种最原始、最本能的情感。 悲伤,怅然若失的悲伤。 心里像有个窟窿,源源不断地溢出这种情感。 “看来把你馋坏了。”秦屿淡淡地说,“快吃吧,以后都让你吃肉,不调皮就行。” 余归池这才缓过神,把炸鸡塞进嘴里,麻木地咀嚼。 秦屿:“不想吃就扔了吧。” 余归池下意识地说:“浪费。” “可以给布谷和布诺吃。” “不行。”余归池机械地摇头。 秦屿看着他艰难地把炸鸡吃完,问:“要去睡会吗?” 余归池点头,魔怔地伸开手臂。 秦屿抱起他,顺带掂了掂他的体重,得出结论:“鱼池你胖了。” 余归池还懵懵的,疑惑地啊了声。 “我说你,快成小胖鱼了。”秦屿提高嗓门,故意逗他。 余归池甩着鱼尾非要下来。 “不逗你了。”被鱼尾误伤的秦屿悻悻道。 余归池被放进鱼缸时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鱼尾也不甩动,直直地沉了下去。 “笨鱼,”秦屿笑道,“连游泳也不会了吗?” 余归池脸颊微烫,在红晕浮现前,游进了贝壳里。 秦屿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后走了。 几乎是一沾到贝壳柔软的垫子困意就袭来了。余归池撑着眼皮子等到秦屿走了才安稳睡过去。 这一觉格外的沉,他记得自己做了个冗长复杂的梦,但想不出具体细节。 只记得梦到了刚才的那抹黑影,黑影围绕在他身边,阴魂不散。 醒来时,秦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这次不是只有素菜了,他炖了条鱼。 余归池望着奶白的鱼汤心中五味杂陈,他总觉得秦屿是在暗示什么。 他是人鱼,但并不排斥吃鱼。鱼肉细嫩软滑带着独有的鲜味,想想都流口水。 秦屿给他盛了碗鱼汤,挑了鱼肚子上最肥美的一块肉夹给他,说:“明天我带你去水族馆逛逛。” 你的水族馆? 余归池带着疑惑喝完了汤。秦屿又给他盛了一碗,叮嘱道:“喝了这碗就不能喝了。” 余归池以为他是嫌自己胖了,别扭道:“不喝了。” 秦屿:“不喝我喝。” 晚饭余归池只喝了这一碗汤,秦屿担忧地问:“怎么只吃了这么点?” 我以前吃的很多吗? 余归池把手抱在胸前,拧着眉,脸上写着“别惹我”三个大字。 “人鱼厌食,问题很严重,我去给卫教授打个电话。”秦屿正要起身,被余归池拽着袖子。 余归池垂头支支吾吾道:“我胖了。” 秦屿挑眉。 “要减肥。”他的声音细若蚊声。 作者有话说: 晕车时按摩内关穴能够缓解晕车的症状——来自百度百科 第 9 章 ◎“我会陪秦屿一辈子。”◎ “胖了好,胖了好。”秦屿满脸笑意,“人鱼就该胖一点。” 余归池头顶缓缓冒出两个问号。 “减什么肥,深海鱼应该多储存点脂肪,冬天才不会冷。”说着,他给一脸茫然的深海人鱼重新盛了碗汤。 余归池扫了一眼冒热气的汤,咽了咽口水,口是心非道:“不喝。” “不喝明天就不带你去玩了。”秦屿威胁道。 余归池:“???” 是我非要去的吗? “听话,把汤喝了。”秦屿耐着性子哄他,“把汤喝了,好不容易长回来的肉可不能再掉了。” 听他这样讲,余归池觉得他的行为和养猪的心疼猪瘦了毫无差异。 “快喝!”见他不喝,秦屿吼了一声。 更像了。 余归池端起碗,把自己暗喜的脸挡在碗下,咕噜喝完了。 秦屿心满意足地点头。 — 成为人鱼后,余归池每天都醒得特别早,当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清晨的裹挟着尘土和雾气的日光洒进屋里时,他已经在鱼缸里游了好几个来回了。 游累后趴在缸沿上,心里默算着秦屿几点醒。 由于今天要带他去水族馆,秦屿起了个大早。 他的早到出乎余归池的预料。 秦屿拿这个蓝色瓶子,说:“这是保湿的,把这个喷在鱼尾上就不会难受了。” 保湿?要去多久? 余归池疑惑着接过,在鱼尾上胡乱喷了一通。 “你喷仔细点。”秦屿见他草率的动作,忍不住提醒。 余归池又喷了一遍,努力扭着身子去喷被自己忽视的鱼尾后部。 秦屿看不下去了:“给我吧。” 等接过保湿喷雾,看着余归池的后背时,秦屿才发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余归池穿的衣服是人鱼特制的,光滑白腻的背肌被衣服挡住,只能堪堪看见衣摆下方与鱼尾连接处的皮肤。 淡蓝色的鳞片和白皙的皮肤交汇,优美流畅的曲线蜿蜒自上而下,分外勾人。 秦屿动了动喉结。 他迟迟没有动静,余归池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秦屿这才回过神,仓促喷了几下,迅速转过视线,把自己刚才的遐想掩饰得一丝不露。 余归池:“……” 还不如我自己来。 水族馆靠近海边,路很长,秦屿把车开得稳又慢,生怕余归池晕车。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只剩一小部分伏在地面上。余归池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半。 原来自己每天都醒的这么早。他默默佩服自己的毅力。 秦屿放了一首歌,舒缓悠扬的音乐和越来越近的潮汐声齐鸣。音乐响起了有力的鼓点声,海浪拍在了礁石上,激起的浪花带着音符流入深海。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海边。 余归池茫然地看着碧蓝的大海。 不是去水族馆吗? 习习海风吹散了秦屿的头发,他望着无际的海,语调温柔:“我想和你看一次清晨的大海。” 余归池再次懵,不是他不懂浪漫,而是这种话不应该对自己的对象说吗? 难道自己在代替他的白月光履行陪他看海的职责? 余归池纳闷不已,秦屿推着他往沙滩里面走了走,冲上岸的海浪正好可以碰到他的脚尖。 海边传来了混沌不堪的回声,漾起的细浪搅散了太阳的倒影,藏着日光的海浪冲到沙滩上,再退去。 余归池心里还存着这个疑问,心不在焉地把鱼尾伸下来,任凭海浪打在鱼尾上。 完全升起的太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海面闪着熠熠的金光。 秦屿准备要走,余归池还在望着海,他推了一下余归池的的脑门,提醒他要走了。 不会说话吗? 余归池气愤地把手揣着胸前,心里的暴躁小鱼跳来跳去。 水族馆离还虽近,却还是有一段距离。因为是秦屿自己开的缘故,并不是很大,里面鱼的种类也不是很多。 余归池失望的眼神随小鱼们游来游去。 鱼不多,但被照顾得挺好,每条鱼看起来都挺肥的。 再往前走,有个海龟趴在礁石上伸出长长的脖子看他们。 水箱前贴着关于海龟的介绍,这只海龟叫懒懒,已经113岁了。 “哟,今天懒懒竟然出来了。”秦屿颇为惊喜道。 懒懒没理他,伸回脖子闭上了眼。 秦屿见状推着余归池离开。 水族馆中间是休息区,因为时间还早,这里空无一人。 余归池被中央立着的人鱼雕像吸引了,从进来到现在目光就没移开过。 人鱼雕像很逼真,小到头发丝,大到鱼尾,每一处都被精心雕琢过,细节满满。但它的色彩过于诡异,上半身雕刻成了长相精致的黑发少年,下面的鱼尾被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满,看起来杂乱无章。 “这座雕像是给客人们涂鸦的。”秦屿解释道,“世界上的每一条人鱼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的鱼尾颜色也不尽相同。每种颜色的碰撞产生的新颜色是未知的,就像人鱼,他们是大海最深处的奥秘,无法去解读。所以我让客人们自己发挥,去描绘心中的人鱼。” 说着,他拿来了彩笔,“你要画吗?”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余归池点头,挑了支蓝色彩笔,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小块空白的地方,他画了条蓝色的小鱼,涂满颜色后兴冲冲地给秦屿指了指。 秦屿夸赞道:“蓝色很好看,你的鱼尾更好看。” 余归池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孩,抬起自己的鱼尾在秦屿面前炫耀。 水族馆虽小,但在秦屿的奇思妙想下处处藏着惊喜。 除了可以自行涂鸦的人鱼雕像外,最里面还藏着一个独特的水箱,里面没有活鱼,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模型。 这些模型丑得不成样子,这条鱼有三只眼,那条鱼长着两个尾巴。 余归池不忍直视,用鱼尾推着秦屿的腿让他赶紧离开。 秦屿一动不动,淡定道:“这些都是客人们做出来的模型鱼。” 余归池似乎懂了一些,按照秦屿的套路,他又是在让他们自由发挥,展示生物多样性。 秦屿看向他:“你要做吗?” 余归池作为手残党果断拒绝。 绕水族馆逛了一圈,两人走走停停花费了不少时间,准备回去时已经快十点了。 说是来玩,其实什么也没玩成,余归池怀疑秦屿只是打着在水族馆玩的借口让自己陪他看海。 这个男人居心诡测,还非要问他还不好玩。 余归池不情愿地回他:“好玩。” 回去的路上,秦屿掉了个头,去了一家宠物店。 “布诺的猫粮快吃完了,我去给它备点粮食。”他说。 余归池表示无所谓,只是一件顺手的事就跟着秦屿去了。但当他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猫叫之后吓得身子都软了。 秦屿有点想笑:“你还是回车上等我吧。” 余归池果断地说好。 他正要把余归池刚回车里,宠物店的老板误以为自己痛失了客人,推门追上来,熟练地和秦屿打招呼:“秦先生,又来买猫粮了?我们这次上了一款升级版的猫粮,营养均衡适口性强。” 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猫粮的优点,秦屿想插话都找不到机会。 “这次还有一款新的猫砂。”老板的目光往旁边瞥,瞅见了缩在一旁的余归池,震惊道:“鱼——” “我知道了。”秦屿打断他,“我会买的,你先去屋里把猫粮和猫砂准备好。老样子,我一会去付钱。” 老板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鱼怎么了?鱼就不能来宠物店了? 余归池还在气着。 到家后布诺闻见猫粮味扑倒秦屿的脚边,把气鼓鼓的余归池吓了一跳。 刚才在宠物店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鱼生充满了曲折。 秦屿拿来了肉干哄皱着眉的余归池。 余归池垂眸接过,默默啃着。 生活好难,不仅要讨好秦屿还要被猫吓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他的未来是一团变幻莫测的雾,风一吹就散。 好好的鱼突然变得忧伤,秦屿奇怪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余归池有气无力地摇头。 秦屿又给他拿了一大堆吃的,说:“吃点东西就高兴了。” 余归池毫无食欲,整条鱼蔫蔫的,鱼尾耷拉在地上被地毯吸干了水分。 “中午想吃点什么?” 余归池:“随便。” “我去给你拿平板,我们双排怎么样?” 余归池:“不想。” 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把郁闷的余归池哄好,秦屿叫来了布谷,让它看着他,自己去厨房做饭了。 布谷很有灵性,察觉到余归池不开心,用脑袋蹭着他的手。余归池抬手摸它,让它安分下来。 余归池魂不守舍地望来望去,布诺叼来了一个东西放在了他手边,没等他回过神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是个粉色的小鱼玩具,肚子塞满了棉花鼓鼓的,余归池捏着我玩具的肚子,不经意间捏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拉开拉链,拿出来看,是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小纸条。 打开看,里面写着一行字。 字体清瘦飘逸,字里行间流露出坦诚的真情。 上面写着:“我会陪秦屿一辈子。” 第 10 章 ◎“这几天太惯着你了。”◎ 这是……秦屿的白月光? 余归池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 薄薄的一张纸被深沉的爱意压得有千斤重,一辈子的光阴被纸上的誓言缩短为一瞬。 余归池思绪翻涌,身体好像被一种力量缠上,这种力量赶着他、催着他朝秦屿走去。 他极力遏制着这种力量,可当看到秦屿那一刻,还是不自己地摇着轮椅到他跟前。 秦屿端着碗筷轻放到桌子上,见余归池乖乖坐好,欣慰道:“鱼池今天真乖。” 余归池脸颊微微泛红,抬手扇了扇驱散了磨人的热意。 秦屿又去端了两趟菜,摆好后说:“开饭了。” 余归池没有什么胃口,拿着筷子举了半天也不去夹菜。 “快吃吧。”秦屿以为他还在生自己说他胖的气,“你一点都不胖,身材很好。” 话题有点扯偏,余归池扫了自己一眼,并没有发现可以值得被称赞“身材很好”的部位。 他在成为人鱼前个子就不算高,顶多一米七五,成为人鱼后鱼尾也算不上出挑,只是普通的蓝色。 “身材不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位了,他固执地小声反驳。 “那就多吃点,让肉长到该长的地方。”秦屿嘴角上扬,“这样不就好了。” 余归池迟疑地看着他,说:“不会长高。” “有人说你矮了?”秦屿笑着问。 余归池垂下头,缓缓摇了两下。 “好了,快吃饭吧。” 秦屿哄了半天,余归池才勉强吃了半碗饭。 他哄一句,余归池吃一口。又这样来了几回,碗里的饭终于见底了。 “为什么非要我哄才肯吃饭?”秦屿把余归池放在沙发中间,自己坐在他旁边,布谷和布诺在不远处趴着。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布局,心想这样余归池就不会害羞跑了。 余归池左顾右盼,看到拦路猫布诺后气愤地回过头,脸和耳垂都红透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秦屿绝对是故意的! 这个男人巧合如簧,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老手。 脸上一阵凉风拂过,秦屿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余归池趁着这个间隙想跑,鱼尾刚要卷起开溜,就被秦屿抓了个现成。 “晚上吃夜宵吗?”秦屿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已经被坏水泡透了。 余归池往旁边缩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坚定地说:“不吃。” 绝对不吃!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吃! “我喂你呢?” 余归池鄙夷地望着他,冷冷道:“不需要。” “真无情。”秦屿“啧”了一声,开始卖苦肉计,“整天好吃好喝地照顾你,现在让你陪我吃个夜宵都不肯。” 他语气中充满了世态炎凉人心叵测。余归池也摇身一变,成为了白眼鱼。 至于吗? 余归池难以置信,在秦屿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应下了。 秦屿这个人也是奇怪,说是吃夜宵自己却没动几筷子,倒一直给余归池夹菜。 晚饭时他吃的少,现在饿得不行,吃相颇为狼狈,嘴边沾上了一些酱料。 秦屿抽了张纸巾,刚想要趁他不注意给他擦擦嘴,却对上了他的视线。 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旎旖的灯光,和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秦屿下意识地做出来自己熟练到刻在骨子里的动作。 他吃饭时总是吃得乱七八糟,每当自己去给他擦时,他总会满意地眯起眼睛,感觉他是故意的。 在贴到唇边的刹那,两人一齐愣住。 余归池觉得自己着魔了,刚才竟然没有拒绝秦屿。 他又被那股力量牵引着,总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 “抱歉,”秦屿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唐突地向他道歉,“刚才,我……” 脑袋突然断片,组织好的语言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余归池的脑袋也一阵懵,缓了片刻,他说:“没事。” 然后继续埋头吃自己的,可吃到嘴的东西已经索然无味。 心中那股力量日渐强烈,总是领着他去靠近秦屿。他总是躲在贝壳里,把贝壳合得严严实实,来压制自己想要偷看秦屿的欲I望。 也许是把自己憋得狠了,余归池突然开始掉鳞。 他和往常一样在珊瑚旁游了一圈,刮刮蹭蹭是难免的,可今天他却突然掉了一小片鱼鳞。 他赶紧把鳞片捡起来宝贝似的握在手里,浮上水面,向秦屿求助:“秦屿,鱼鳞!” 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秦屿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水箱前看着他手里的鳞片,心疼地说:“怎么掉了这么多鳞。” 余归池也心痛不已,低头数了数,总共掉了六个鱼鳞。 他顺势看了看自己秃了一片的尾巴,绝望地闭上眼。 丑死了。 比胎记还丑。 “怎么会突然掉鳞呢?”秦屿急得原地打转,“人鱼在生长期会掉鳞,可你都26岁了,不应该啊。” “我去问问教授。”他转身出去,急忙地给卫度打了个电话:“老师,鱼池今天掉了几个鳞片。” 他的语气急匆匆的,让卫度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心都悬到嗓子眼了,结果一听只是掉鳞,有些无奈地说:“多让他吃点黑芝麻,别熬夜,补充好维生素。” 秦屿:“……?” “他掉的是鱼鳞,不是头发。”他忍不住提醒。 “我知道。人鱼的鳞片和人的头发差不多,让他吃点好的,保持心情愉悦,就没事了,鳞片过几天就长回来了。”卫度顿了顿,说话的声音开始冒火:“教你的东西全忘了,这点小事还给我打电话。” 秦屿说:“我担心他有后遗症。” 卫度没回话,秦屿隐约听见的打碎玻璃的声音,随即传来了卫度的怒吼:“这两个药剂不能一起用说过多少次了还记不住!” “老师再见,我先挂了。”他在成为出气筒前挂断了电话,回到屋里看伤心欲绝的余归池。 余归池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鱼尾卷起来挡住了那片秃秃的地方。 秦屿不怀好意地说:“你不好好吃饭才掉鳞的,只吃肉不吃菜营养跟不上,要是一直这样,你这片只能秃着了。” 余归池被他的话吓到了,一连几天硬是一口肉都没碰。 秦屿把掉的鱼鳞穿成了手链戴在他手腕上。余归池新奇地看着用自己鱼鳞做的手链,抬手晃晃,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十分好听。 折腾了还几天的他被这串手链哄下,变得格外听话。 也格外黏人。 他的黏人不是外露的,而是隐秘的、不易察觉的,他喜欢用自己黏糊糊的视线悄悄粘在秦屿身上。这样既满足了自己内心的强迫驱使欲,又不会让秦屿借题发挥。 一举两得。 在他沾沾自喜时,秦屿已经盯着他老半天了。 “鱼鳞长好了吗?”他明知故问。 余归池有时候觉得秦屿这张好看的皮囊下藏的都是坏水。 看一眼就知道的事情非要自己回答,不合他的心意便回追着问个没玩,非得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才肯停下。 这次他长了记性,游到鱼缸前把鱼尾贴在上面,吐了三个泡泡。 目前鱼鳞只长回来了三个。 见秦屿的眼神飘过来,他往后退,鱼尾暗自蓄力。 只要秦屿逗他一句,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跑掉。 “快点长好。”秦屿没按套路出牌,“等长好了带你去人鱼沙滩玩,那里的人鱼只和漂亮小鱼玩。” 余归池:“???” 那我也不会和嘴笨的人玩。 他游回了贝壳里。 秦屿的笑声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余归池气恼地把贝壳掀开,想用眼刀把他剜得体无完肤。 “这几天太惯着你了。”秦屿忽然说。 余归池眼神惊恐,吊起的心飘飘浮浮。 “明天开始给我打工吧。”秦屿瞥见他颤抖的眸子,轻笑道:“自己挣饭吃。” 余归池翻了个白眼。 他每天不是在水里游就是在屋里玩,活得像个废物。以前求之不得的生活如今享受了大半月,他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工作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可以让自己变得有用。 他又游回来,答应了。 诡计得逞的秦屿挑起嘴角,笑意满满:“以后你就负责端茶倒水。” 似乎有些不对劲。 余归池僵直地待在原地。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秦屿诚恳道,“人鱼是人类的好朋友,我会好好待你的。” 余归池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应该适当地相信秦屿。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秦屿确实没为难他,只让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余归池无聊地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被叫醒后,他下定决心好好工作,绝不开小差。 第二天,秦屿工作到一半让余归池陪他打游戏。 和老板一起开小差应该不叫开小差吧。 玩了半天游戏,耽误了工作,今天没有肉干吃。 第三天,上午无事发生,余归池乖乖等着吃饭,秦屿叫他去开门。 周觅森黑着脸站在外面,见余归池来了立马露出笑容,殷勤地说:“我来蹭饭。” 来者是客,余归池请他进去。结果周觅森刚坐下就被秦屿喊去帮忙了,他边骂秦屿边摘菜。 余归池听着他的咒骂声,忽然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很微妙。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家人可以点点收藏,留个评也行,谢过家人们了。 第 11 章 ◎“嫂子,我来吧。”◎ 微妙到他觉得周觅森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味。 总觉着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敬畏。余归池心想。 “啊!你怎么掉鳞了?”周觅森大呼小叫,“秦屿!秦屿!你老、你的鱼掉鳞了。” 余归池:“……” 秦屿:“……” 空气中飘着的尴尬砸得周觅森晕头转向,他默默找了块地方,自顾自地与世隔绝。 十分钟后,他觍着脸坐到餐桌前,大快朵颐。 身为这个家的小鱼仆,余归池时刻牢记自己的责任,吃饱喝足后准备帮忙收拾碗筷,却被周觅森拦住。 他热情地说:“嫂子,我来吧。” 余归池瞬间怔住,思维扭成一条直线,循环播放他的那句“嫂子”。 嫂子嫂子嫂子……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周觅森,缓缓道:“啊?” 周觅森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子,拿起一旁盛汤的勺子,含糊不清地说:“我说我拿勺子。” 人鱼的听力比人类敏感许多,余归池觉得自己不可能听错,但他也没有秦屿那种厚脸皮追着他问,毕竟口误嘛,偶尔都会犯。 但也不至于叫出这种称呼吧! 余归池很快又打破了自己的心理建设。 “我去帮他刷碗。”周觅森找借口溜了。 秦屿从厨房出来,见鬼般地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余归池附和道:“没准是。” 周觅森在厨房吭哧吭哧刷碗,秦屿担心他出幺蛾子,特地前去慰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周觅森心虚地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小声说:“我刚才叫了他一句嫂子。”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水流的声音。 秦屿气得拧紧眉头:“下次饿死也别来我家。” 周觅森手里的动作一顿,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管好我的嘴。” 单纯的认错并没有打动秦屿,他又接着说:“研究结果已经出来了。” 秦屿挑眉:“嗯?” “细胞融合得很好,暂时不会有危险发生。”周觅森正色道,“卫度说的确是没错,你要是觉得有歧义,可以自己做实验看一下,你可比我厉害。” 一提到“实验”两个字他就头疼,秦屿的语调充满了疲惫:“算了,我相信你。” 周觅森有些失意地“哦”了一声。 临走前,他突然回过头对站在门口的秦屿说:“师兄!我们等你回来。” 秦屿颔首应了声,回去解救被布诺逼到角落的余归池。 他把布诺抱起来,挠着它的下巴,说:“布诺不吃鱼。” 自己刚来时布诺凶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余归池抿着唇,准备离开。 “它喜欢你,想让你抱它,摸它。”秦屿说。 布诺小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 小猫咪的娇气的小短音确实能让每个生物缴I械投降。 布诺是只品相很好的布偶猫,平时也不乱蹦宽跳,不是在舔毛就是在睡觉,无时无刻保持着它优雅。 它又朝余归池喵了一声。 余归池又心软又害怕,他之前是很喜欢黏糊糊爱撒娇的小动物的。 可今非昔比,他如今是条鱼。 “我抱着它,你摸摸它的头。”秦屿支了个招。 布谷待在他的怀里,朝余归池抛了个眉眼。 余归池有点心悸,犹豫着抬起手,刚要碰上又缩回去。 “喵呜~” 秦屿摸了摸它的头,说:“布诺很乖,不会挠人的。” 这次,他鼓起勇气,先用手指触碰猫头,听见布诺的呼噜声后才将整个手掌放上去。 布诺抬起头,用粉色的鼻尖蹭他的手心。 余归池心里炸开粉色烟花,心想布诺真是个娇滴滴的小…… 布诺在秦屿怀中翻了个身,露出了毛茸茸的蛋蛋。 真是个娇滴滴的小王子。 “现在还怕猫吗?”秦屿举起布诺的前爪,摆出打招呼的姿势。 “不怕布诺。”余归池说。 布诺从秦屿怀中蹦出去,跳到余归池的尾巴边上。 他下意识地缩了下鱼尾,对上了布诺谨慎的小眼神。 绀蓝色的瞳孔像个明晃晃的玻璃珠,布诺小心翼翼地抬起爪子。 余归池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手,布诺蹦了上来。 它十分留恋这个怀抱,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拉着长调子叫了一声。 这一声简直叫进了余归池的心坎里。他奖励地摸了摸布诺的头。 布诺是只温柔的小猫,在撒娇前总会瞅一眼余归池的神色,然后再拱来拱去,在他胳膊上踩奶。 “好久没见布诺踩奶了。”秦屿感叹道,语气中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悲凉。 “它只会对一个人这样。”秦屿说。 余归池挼猫挼得入迷,没怎么在意他的反应。 他太喜欢布诺了,原来喜欢真的可以跨越种族的鸿沟。 布诺的呼噜声从头到尾就没停过,偶尔还会用软软的舌头舔一舔他的手指。 余归池突然觉得自己是第一个和猫搞好关系的鱼。 我真厉害! — 正直盛夏,天气燥热,夜里的风也带着热浪,吹的虫子嗡嗡叫。 阳台上放这个白色雕花的秋千,秦屿坐在上面手指不停地捻过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他眉头拧成疙瘩,举着一杯不知名的试剂。他刚做完实验,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被卫度训了一顿,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那人却笑嘻嘻地将他的丑态拍下来。 他把相册翻了一页,这张照片拍的不糊不堪,自己的脸已经扭曲成了一个黑影。 他偷拍被发现了,秦屿去夺他的手机,手忙脚乱之时他不小心摁到了快门,就有了这张扭曲到看不出人样的照片。 相册里的照片都是学生时代一些零散的记忆,主角也只有自己。 秦屿每天晚上都要拿出来看好几遍,只是这样看着,眼前便浮现出了他笑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上扬,可他却不能陪自己一起笑。 倒头来,最大的笑话还是自己。 刚才天色还好好的,远处突然响起了雷声。豌豆大的雨点落下来,砸到叶子上,秦屿把相册上面的水拭去,回屋了。 他去看了一眼余归池,余归池四仰八叉地躺在贝壳床里,嘴边不断有细小的泡泡冒出。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美梦,鱼尾小幅度地甩来甩去,然后翻了个身,吐出了更大的泡泡。 秦屿失笑,离开了。 翌日清晨。 余归池起床后惊喜地发现自己掉的鱼鳞长好了。 新长出来的鱼鳞比别处更蓝。他摸上去,因为刚长出来的缘故鳞片很软,因此他也无比珍惜,游的时候都不敢大幅度地摆尾巴。 秦屿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和他分享了喜悦。 秦屿眼眸微动,说:“可以给我摸摸吗?” “不可以!”余归池拒接得很利索。 摸人鱼的鱼尾是耍流氓的行为。 “为什么?”秦屿刚醒,嗓子里慵懒的沙哑还未散去,虽然穿着松垮的睡衣,却挡不住不停散发的荷尔蒙。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余归池微微侧身,用余光打量着秦屿。 秦屿垂着眼眸,洞察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得入神,秦屿却蓦然抬眸,炽热的视线穿破水流,烫得余归池往后缩。 心脏如鼓点般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撞破胸膛,让秦屿看见自己此时的窘迫。 为什么?余归池觉得奇怪,自己在躲什么? 等他安抚好情绪回头,秦屿已经不在了。 心里又变得空落落的,余归池现在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了,可仔细一想,自己的想法又很简单。 只要秦屿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这种想法脱离了他的意志,像是骤然生出另一个有思想的灵魂,牵引着他,让他靠近秦屿,让他在秦屿不高兴时哄他开心,让他陪在秦屿身旁。 他和秦屿莫名冷战了一上午。 秦屿没在鱼缸前工作,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条鱼,显得落魄不已。 也是在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依赖秦屿。 那股力量又出现了,控制着他的潜意识,余归池从鱼缸上滑下去,决定去找秦屿道歉。 只是摸一下尾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鼓励自己,用鱼尾抵在地面费力地支起身子。鱼尾没有关节,想要撑起身子十分困难,他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撑起来就又跌回去。自己的尾鳍也十分脆弱,不能作为着力点,他只好放弃。 为保不伤到自己,余归池匍匐着爬过去,鱼尾在地上划出一条水痕。 原来他现在这么狼狈。余归池忍不住嘲笑自己。 他借着轮椅,终于撑起身子坐下了。刚坐下,便发现地面上多了几个蓝色鳞片。 又掉鳞了…… 顾不得伤心,摇着轮椅匆匆走出去找秦屿。 秦屿没再客厅,厨房也没见他,余归池甚至去了趟厕所找他,都没看见他。 他只好把目光放在秦屿紧闭的卧室门前。 在原地踌躇不决了半天,余归池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门。 秦屿确实在屋里,听见敲门声很快出来开门。余归池拘谨地坐在轮椅上,秦屿望着他,一眼就看见了他掉鳞的地方。 “怎么又掉鳞了?”他心疼地说着,蹲下身仔细检查这片地方。 余归池也很心疼自己的鱼鳞,但想着还没有给秦屿道歉,于是把鱼尾放到他腿上,眼睛紧闭,视死如归。 “可以摸。”他说,“摸一下。” 第 12 章 ◎求偶?!◎ 秦屿皱着眉,手里的动作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早上说的话并不只是简单的随口一提。 在看见余归池弯起的眼眉和露着笑意的眼睛时,时间的长河冲破桎梏,过往之事逆向袭来。 一别多年,怅然若失。 他仿佛又陷进了那段跌撞前进的时光,只是做好了一个再小不过的实验也值得高兴上半天。 他记得当时自己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然后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余归池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秦屿的视线马上要转过来,不露一丝痕迹地闭上了眼,催促道:“摸呀!” 身体骤然腾空,余归池恍惚中搂紧秦屿的脖子,眼里带着疑惑,望着他散发着冷气的脸庞。 “我带你去看。”秦屿沉声说。 看什么? 余归池有点慌。 他一直以为自己掉鳞和掉头发一样,虽不是什么大事却让人烦心不已。 他的心悬在嗓子眼,各种绝症挨个在大脑中路过,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路旁的建筑物越来越熟悉,无疑是为余归池慌乱的心雪上加霜。 到了研究所,他已经成为了被打蔫的茄子,有气无力地半躺在车座上,眼神呆滞地盯着前面,快把车玻璃盯出一个窟窿。 “今天卫教授不在。”秦屿说,“我来给你检查。” 余归池在震惊中回过神,没想到秦屿还挺全能的。 这里的人见秦屿来了围上前,秦屿简单说明了自己的状况,他们便给他腾出一个空的实验室。 秦屿道了谢,推着余归池走进去,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去换了身衣服。 这个床是专门为人鱼研发的,鱼尾可以与厚重的床板完全贴合,还可以根据人鱼的体温调节床的温度。 余归池躺在上面,望着明亮的灯光,心里浮现出诡异的归属感。在在刚躺上的那一刹,自己如大雾般朦胧不清的未来措不及防地照进来一束光。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秦屿便穿着白大褂走来。 他行色匆匆,手套还没戴好,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手套,护目镜下的眸子充满了柔情。 “一会可能会有点难受,忍不了的话告诉我,别用鱼尾打我。”秦屿事先提醒他。 余归池心疼又好笑地点点头,任凭秦屿摆弄。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刻意拿捏着力道,冰凉的机器浮在鱼尾上方,余归池微微挑了下尾鳍。 秦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严谨的气息,眼神专注地看着仪器里景象。 余归池也跟着瞅了一眼,屏幕被自己的鳞片占据。这些鳞片看起来是由单调的幽蓝色构成,放大后却显示着深浅不一的蓝色。 人鱼的鱼鳞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血管,以便感知外界的变化,这些血管会因光照温度等外界原因而变换。 他看着自己的鳞片,血管密集排列,生长囊完好无损,没有什么大问题。 原来是白担心一场。余归池松了一口气。 秦屿也意识到这个,开始往更深的层次寻找掉鳞的根因。 按道理人鱼的鱼鳞只会在生长期脱落,锐变为更坚硬的鳞片,可余归池的鱼鳞摸起来是软的,一掰就弯的那种。 难道是…… 秦屿的眼里闪过异样的光。 周觅森说他的细胞融合得很好,他也没有发生排异反应,不应该啊。 秦屿一筹莫展,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他检查完了,余归池撑着身子坐起来,仔细审视了一番鱼尾,连透明的尾尖都没放过。 最后他得出结论:自己的鱼尾屁事没有,是秦屿瞎操心了。 可秦屿一脸严肃,深邃的眸子里藏匿着复杂的情感,看得人心头一紧。 余归池的尾鳍勾着他的袖子,安慰道:“没事。” 秦屿皱了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没事?” 余归池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怎么知道的?这不一看就清楚了吗? 鱼鳞的各个指标都显示正常,光泽和硬度都在正常范围内,这还不正常? 秦屿怪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鱼鳞……”余归池正想要解释,突然想起来什么,止住了话音。 他是这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他从未学习过关于人鱼的任何知识,他所了解的只是书里的设定。然而书里的设定漏洞百出,根本没有这些详细全面的生理知识。 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而来,但他的脑海里确实是一片空白。 他所在的世界根本没有人鱼,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真的没有吗? 也许只是还未被发现。 余归池自我矛盾到极致,脑袋胀痛,他求救般地抬头,对上了秦屿冷漠的目光。 根本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这些只不过是凭空臆想出来的歪理,他还是太无知了。 他终究是一条任人宰割的人鱼。 “刚才是想说话吗?”秦屿俯身,和余归池靠得极近,进到可以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想说什么,告诉我。”低沉的声音蛊惑着余归池。 “没什么,没什么……”余归池低声呢喃,眸子里的光迸溅四散,转眼间变得混沌不堪。 “生长囊没有受损,鱼鳞还会长出来。”秦屿直起身子,说话的腔调像给人看病开药的医生,“但你的鱼鳞的硬度不够,需要进一步检查。” 硬度不够? “以前鱼鳞的硬度在25~45的范围内是正常的。”秦屿详细地解释,“自从上一年发现人鱼鳞可以割断玻璃后,卫教授重新定义了硬度,成年人鱼的鳞片硬度在65~75内是正常的,你的鱼鳞硬度只有30,和幼年人鱼差不多。” 这时的秦屿认真的像变了一个人,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严谨。 余归池微微抬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我去检测一下你的鱼尾组织,”秦屿把他扶下床,“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这里的书,别乱跑就行。” 余归池在轮椅上呆坐了一会,半晌才缓过神,他捏了捏自己的鱼鳞,鱼鳞是挺硬的,但只要用力还是会弯。 他盯着自己的鱼尾看了一会,把目光转向旁边书架上的书。 上面的书都是关于人鱼的,余归池挑了一本书名比较吸引人的翻开看。 这本书叫《关于人鱼的100个趣味小知识》。 余归池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人鱼哭时不会产生珍珠。” 他想想自己,他还没哭过,这个有待考证。 “人鱼唱歌很难听。” 余归池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他之前可是公认的小歌王。 “人鱼是种好胜心很强的生物,同族之间经常打架斗殴。” 我爱好和平。 “人鱼上岸后鱼尾不会变成双腿。” 确实,余归池不容置否地点头。 他边吐槽边看,很快看到了最后几页。 这一页上写着:“人鱼让同类或者人类摸自己的鱼尾是在求偶。” 求偶? 求偶?! 余归池回想起自己的行为,他不但让秦屿摸鱼尾,还主动地把鱼尾放在他的腿上。 怪不得秦屿没有同意,原来是这个原因。 无知让鱼出丑。 余归池觉得自己没有脸面面对秦屿了,他肯定觉得自己是一条放I荡的鱼。 他会不会是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所以才借检查鱼鳞的借口来测自己的智商? 余归池越想越歪,脸上通红。 正在专心检测的秦屿打了个喷嚏。 “秦老师,这几天比较凉,记得多穿点衣服。”一旁的实验员好心提醒。 “嗯知道了。”秦屿说,“小林,你去把上次卫教授拿回来的鱼鳞样本拿过来。” “林教授没拿过鱼鳞样本回来呀。”林宿仔细想了想,“他已经很久没来研究所了。” “那你去找阿紫借个鱼鳞。”秦屿说。 “我不想去找阿紫。”林宿突然脸红了,为难地说:“他进入了求偶期,一直让我摸他的鱼尾。我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秦屿:“……” “算了。”他叹了口气,“我自己来吧,你去忙。” “不忙不忙。”林宿目前只是个实习生,他格外珍惜做实验的机会,“我帮您打下手。” 没有正常的人鱼鳞片作为对照,单凭数据和理论得出的结果存在些误差。 秦屿来回斟酌这些数字,除了鳞片硬度别的都正常,这样他又陷入了死胡同。 成年人鱼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多次掉鳞。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两次的话就说不准了。基于余归池的特殊性,秦屿没有擅自下结论,只好等到卫度有空了再和他一起商讨。 他在研究所里拿了几个补钙的药,去实验室接余归池。 余归池钻在角落,把自己缩成了鱼球。 桌子上放着本书,秦屿一看书名,明白了个大概。 “人鱼求偶是正常行为。”秦屿冷静的声音缓缓传开,“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已经到了求偶的年纪。” 余归池心里万马奔腾,别扭地往旁边滚了滚。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有些人鱼晚熟,30岁出现求偶现象也是正常的。”秦屿的声音不疾不徐,“你长得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很多人鱼喜欢的。” 喜欢个屁! 书中的主角就是因为没鱼爱才上岸,被抓住的。 余归池当自己是聋子,什么也没听见。 “没有合适的人鱼,人类也可以当人鱼的伴侣。”秦屿没羞没臊地说,“已经有好几对人鱼和人在一起了,他们的生活都很幸福。” “闭嘴!”余归池忍无可忍,猛然伸开身子,气愤地坐在轮椅上,瞪了秦屿一眼。 秦屿没忍住,笑出了声,“现在还难受吗?” 确实不难受了,但……就是觉得身上挺热的。 余归池脸上挂不住,把这件事揣在心里,生了一路的闷气。 第 13 章 ◎想这盏灯还亮着吗?◎ 书上还有一条,余归池没看。 “人鱼的求偶期会受同类影响而变化。” — 余归池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热的夏天,他已经热到想让秦屿在水里倒冰块了。 空调十六度的凉风起的作用甚微,余归池两眼放空地浮在水面上,像条死鱼。 他确实快死了,快被热死了。 秦屿急得焦头烂额:“还热吗?要不要再吃几个雪糕?” 余归池打了个饱嗝,有气无力地说:“不用。” 秦屿想到了什么,默默把空调温度调回了十八度。 过了一秒,他又调回了十六度。 然后,他又调到了十八度。 心里的想法刚才还是个萌芽,现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拦也拦不住。 他用拙劣的方法麻痹自己,但脑海里刻着的人鱼生理常识告诉他:余归池进入求偶期了。 他瞄了一眼余归池。 他的鱼尾变得更加艳丽,幽蓝的鱼鳞披上了一层闪粉,细细的碎光混在水流中,像一条闪着光的星河。 “鱼池……”经过反复思想斗争后,秦屿犹豫不决地开口。 余归池漂在水面上,微微侧身,抬眸看着他。 “你……你求偶期到了。” “扑腾”一声,余归池落入水底。 秦屿有些无奈,对在水底躺尸的他说:“求偶期很快就过去,没那么难受。” 余归池心里万念俱灰。 秦屿刚才一脸难为情肯定是认为自己把他当成了求偶对象,之后说的话也只是在委婉的拒绝。 好丢鱼…… “如果你实在难受,”秦屿想了个办法,“可以适当地按摩鱼尾缓解一会。” 人鱼内部竞争激烈,并不是每条人鱼在求偶期都有伴偶陪伴,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后卫度提出了这条解决方案,因为人鱼一般不让人碰尾巴,这条方案一直没证实,但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余归池悄悄把手放在鱼尾上,顺着鱼鳞脉络揉了几下,热意没消散,倒是把鱼尾揉得又涨又痒。 根本不顶用! 他睨了秦屿一眼。 秦屿很无辜,但目前除了这一招,也没什么办法。 鱼尾的胀痛感越来越强,已经蔓延到腹部,余归池捂着肚子蜷成球。 胎记处坚硬的鳞片微微张开扎在他的手背上,其他的鳞片也开始小幅度地张合,这种痛感就像被硬生生地拔去鱼鳞。 余归池疼得视线模糊,泛着淡淡蓝光的水流挤进他的眼里,灌进他的口鼻里,让他产生一种自己仍旧是人类的错觉。 窒息感压在心头抹都抹不去,身体内仅剩不多的空气被呛出来,余归池挣扎着往起浮。 不足两米的鱼缸被无限拉长,平静的水面下是整个浩瀚大海,自己蛰伏在最不显眼的一隅。 脑海里掠过模糊的画面,衔接在一起构成了难堪的记忆。 “丑鱼!难看死了。” “你看我干嘛想和我打架吗?” “变种鱼真恶心!” 咒骂声随着波涛汹涌袭来,连绵不断。 我好像要死了。 他动了动嘴想要说话,想要呼唤一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余归池神思恍惚,耳边响起了悠长舒缓的海浪声,像是自己在不见星月的夜晚,坐在海中央的孤石上,总能在海的那头看见浅浅灯光,听见阵阵波涛。 他记起了一件事,他上岸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臭美,而是想离开那片大海。 等消散的意识再次回笼时,已经天黑了。 他没在鱼缸里,而是躺在冰凉的水床上。 没想到一个求偶期这么难受,这就是单身的苦吗? 余归池心里五味杂陈,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 屋里的摆设简洁而温馨,看起来不像在研究所。 秦屿推门而入,“醒了?还难受吗?” 余归池说了句不难受,眼神瞟到他缠着绷带的胳膊,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秦屿眸子暗了下来,眨了眨眼,说:“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桌子。” “骗鱼!”余归池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 秦屿在说谎时会不自觉地眨眼睛,掩盖住自己心虚的眼神。 秦屿嘴角微抿,语气淡淡的:“被你啃的。” 余归池:“?!” “你那会在鱼缸里突然抽搐,我进去捞你,你就对着我的胳膊连啃带咬。”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人鱼的咬合力可非一般,都给我咬流血了。” 自己为什么要闲得没事揭穿他的谎话。余归池的鱼肠子都悔青了。 “对不起……”余归池虔诚地道歉。 他的罪名除了放I荡外又多了一个——暴力。 人鱼果然是种凶猛的生物。 “没事。”秦屿坐到他身旁,“这几天别再鱼缸里睡了,在这里睡,害怕的话我陪你。” 余归池歪头怔怔地看着他。 秦屿身形削瘦,下颚线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映着旖旎的灯光,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却掺杂了几分玩笑的意味:“你的求偶期还没过,我怕饥I渴的小鱼溺水。” 你他妈的才饥渴。 余归池模仿他的语气,温声道:“放屁。” 秦屿皱着眉,轻斥道:“不许骂人!” 允许你诋毁鱼就不许我骂人了? 余归池觉得荒唐,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秦屿,一字一句说:“笨蛋。” “说谁呢?”秦屿幼稚地和他较真,捏着他的脖子,逼得余归池连连认错。 “错了错了……” 蹲在门口的布谷和布诺看着自己俩主人的幼稚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要不要我陪你?”秦屿问。 余归池一想到一个大男人在自己旁边就觉就起鸡皮疙瘩,连忙摇头说不。 秦屿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他最后把布谷的狗窝搬到了这里,布诺也跟着凑热闹,和布谷挤在一个窝里睡觉。 余归池睡觉一向安稳,做噩梦也不会轻易惊醒。 但今晚却和往常截然不同,他的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乱七八糟的画面离奇地形成了一种隐秘的联系。 那不像个梦,像无人问津,已经落寞生灰的往事。 梦里有海,苍穹挂着月,海里映着影。 今天又挨打了。 小人鱼回想着今天受的委屈,胸腔里的悲鸣被海水冲刷着。 夜色已深,海边的人家熄了灯,只有一两户的灯还亮着。人鱼们也都去休息了,只有无家可归的小人鱼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 他望着岸边,那里是人类的家,灯灭了就是家人都回来了,没灭的就是人还没来全。 小人鱼呆呆地想着。 每到这时,岸边会亮起一盏奇怪的灯。这盏灯只有人鱼们才能看见,它会在那里亮一整夜,等太阳露头才会熄灭。 每到这时,小人鱼就会想如果他过去了,灯灭了,那他是不是也就有家了。 他没有上岸的勇气,只能每天夜里都坐在这里,望着那盏灯。 他多么希望这盏灯可以熄灭,可以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梦醒的余归池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思绪归于潮汐。 想这盏灯还亮着吗? 他和秦屿上次去海边没有看见这盏灯。 也许是走错地方了。 他还在为自己上岸的原因耿耿于怀。 原作中写主角臭美加上没鱼爱才上岸,可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因为受同族欺负才被迫离开大海。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记忆,原作中的剧情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的人物也接连露面,只有一个从未出现却贯穿全文的白月光还藏在暗处。 除了那个写着陪秦屿一辈子的纸条,白月光的踪迹再无他处可寻。 他真的存在吗? 余归池忍不住怀疑。 如果爱人卧病在床甚至有生命危险,那秦屿为何如此轻松自在? 是他演技太好,还是根本就没有白月光这号人。 这本书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 余归池的求偶期过去的很快,没有其他棘手的症状,在秦屿的悉心照料下,他平安地度过了鱼生中第一个求偶期。 他的求偶期过去了,阿紫的还没有。 秦屿接到了林宿的电话,林宿火急火燎地说:“秦老师,阿紫他总是让我摸他怎么办?” 秦屿回他:“摸鱼尾的时候力度要轻,不然会受伤,最好等他热的迷糊的时候再下手。” 余归池和林宿双双呆住。 “秦、秦老师,我摸了,不顶用。”林宿结巴道。 秦屿挑了下眉,淡定地喝了口水,“那我也没办法了,好自为之吧。” 良久,传来了林宿虚脱般的声音:“打扰您了。” 秦屿挂断了电话,把正在偷看的余归池逮了个正着,“你也想被摸鱼尾吗?” “不不不不……”余归池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这个心思不正的男人。 “鱼鳞都长出来了。”秦屿说,“项链和手链都有了,掉下来的鱼鳞给你做戒指怎么样?” 余归池大方地表示:“送你了。” 求偶期的人鱼恢复力惊人,余归池脱落的鱼鳞已经全部长好了,整条鱼尾也比之前看起来漂亮许多。 “那我可占了个大便宜。”秦屿低笑,“现在人鱼鳞做成的饰品比珍珠翡翠还贵。” “这些鱼鳞都是人鱼生长时脱落的,想拔人鱼的鳞比登天还难,弄不好还有生命危险。”他补充道。 人鱼们都很高傲,每次在卖鱼鳞时看人的眼神仿佛在说:“穷比,你配吗?” 余归池两眼直冒光,原来他的鳞片这么稀有和值钱。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QAQ 零点更新的话时间有点阴间,以后尽量早点。 第 14 章 ◎“别怕。”◎ 反悔是不可能的,秦屿已经先斩后奏地把鳞片串在了链子上。 余归池不动声色地看着秦屿灵活的手指在链子之间穿梭,他像是故意在炫耀,来回抚弄鳞片。 本来没什么大事,可秦屿上扬的嘴角配上他不停重复的小动作,硬是给人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余归池幽怨地斜了他一眼。 “给你的,等着以后戴。”秦屿说。 余归池脑海里蹦出自己穿金戴银全身都是装饰物的富贵样。 思考一番后,他说:“给你戴。” “好呀。”秦屿欣然答应,把链子系在了手上,故意摆到余归池眼前晃来晃去。 要不是他的胳膊还缠着纱布,余归池已经一口咬上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贱? 他问天问地问自己,顺带用看智障的眼神蔑视秦屿。 — 研究所。 “林宿林宿林宿!”阿紫疯狂拍打水箱的玻璃,溅出的水把地面淋湿了一大片。 躲在门后的林宿不敢吱声,暗中观察阿紫的状态。 人鱼的求偶期一般在七天左右,可阿紫的已经持续了十天了。 卫度这几天不在,秦屿也不靠谱,研究所里的人劝他用药物强行制止阿紫的求偶期。 林宿怎么舍得。 “林宿你不爱我了,谁也不喜欢我。”阿紫放声大哭,林宿的心像被揪了一块,心疼到极致。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他最吃这一招了,快步走到水箱前,轻声说:“你乖乖的,一会就不难受了。” “想要你摸摸。” 林宿拒绝道:“今天摸过了,明天再摸。” “再摸一次!”阿紫伸手比划了个一,语气笃定,“就一次!” 林宿面露难色:“不行吧……” “怎么不行!那群人都不是人鱼,研究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有可信度,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了。”阿紫嚷嚷道:“我的鱼尾说它想被你摸。” 林宿:“……” 林宿的按摩手法已经快要到专业的地步了,阿紫美滋滋地享受着,心想这都是我调I教出来的。 “尾鳍那块用点力。”他说。 林宿的手顺着鱼尾往下滑,滑到尾鳍处顺着纹路一路按过去,阿紫舒服得尾巴尖微微翘起,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摸摸上面,轻一点。”阿紫继续指挥他。 林宿有求必应,没一会就把阿紫按得晕晕乎乎的。 他见阿紫快睡过去了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睡梦中的阿紫拧着眉,时不时的呢喃几句梦话。 “林宿,我要金色鱼尾。” 林宿捻着他的发丝,轻声说:“嗯,等我转正了专门给你研究金色鱼尾。” 阿紫的求偶期在第十一天总算过去了,这天恰逢研究所一年一度的聚会。 卫度百忙之中抽空来到了研究所指挥研究员打扫实验室,以及把研究所装饰得土里土气的。 “教授,还有六个月才过年。”拿着红灯笼的研究员小声提醒。 “我知道,谁说过年才能挂灯笼。”卫度夺过他的灯笼,“红色多喜庆,我就喜欢红色,把梯子搬过来。” 见他这副老骨头要亲自上阵挂灯笼,研究员们连忙凑过来,积极表示让自己来。 卫度满意地点头,打电话催秦屿赶紧来。 “怎么还不来啊?”卫度质问道。 秦屿:“老师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卫度贴心道:“没事不急,好好开车。” 挂了电话后,他继续监督其他人的工作。 “这个灯拢挂歪了!” “贴对联干嘛?过年呢?” “林宿呢?又和人鱼泡在一起了?” — 他们已经在路上堵了半小时了,前面发生了车祸一时半会疏通不了。 余归池无聊地嚼着肉干,觉得有点干巴灌了一口水。 现在正直傍晚,太阳虽然不露面但天还是亮着,空气中掺杂了一种燥热的粘腻感,看样子要下雨。 秦屿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了,看来要迟到。” 余归池问:“去哪?” 秦屿走之前卖关子没告诉他,走了一段崎岖又颠簸的路才到这,结果堵车了。 “研究所。”秦屿有点后悔地说,“早知道不走这条路了。” 余归池恍然大悟。 秦屿这个心机鬼,为了不让他知道要去研究所特地绕了小路。 堵车了吧,活该。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滴沥沥地砸在车窗上,不一会雨就大了。骤然降临的闪电撕裂天空,随即传来了滚滚闷雷。 秦屿有些焦灼,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大雨淋得车窗像披上了一层塑料布,车窗外的景物色彩混杂,顺着雨水流淌到地上。 余归池老实地坐在副驾驶,看了一眼外面。 周围的车好像在这一瞬间原地消失,只有一些模糊的色彩在外面诡异地起伏。 他瞄了秦屿一眼,车里开着空调并不算热,秦屿的侧脸却挂着豆大的汗珠。 “怎么了?”他开口问。 秦屿故作淡定地摇头,手臂上暴起青筋。 余归池蹙眉,说:“别怕。” 秦屿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挤出一丝笑容。 前面的道路似乎疏通好了,堵在一起的车辆缓慢地往前挪。 秦屿卡着点到了研究所,这里张灯结彩的,他一进去吓了一大跳。 研究所的走廊里挂着几个红灯笼,这里的仪器们被大红色的灯光照得诙谐不已,同时又充满了一种将要闹鬼的恐怖感。 余归池迷惑地眯起眼,走廊尽头是最亮的,似乎有什么大惊喜在等待着他。 他们俩刚进门,便听见有人喊了一声:“秦老师来了。” 座位上的人齐刷刷地看着他,坐在中间的卫度最为显眼。 “来了坐吧。”卫度说。 众人围城了一个圈,靠近卫度的地方有个缺口,那里放着两个椅子。 秦屿走进把另一个椅子搬到空地方,自己和余归池并排坐着。 周围的人是清一色的研究员,有的人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把大褂,他们面容严肃,目光汇聚在一处。 屋里的灯光暗了下来,众人的眸子像在漆黑的夜里蛰伏的猎豹,敏锐且不易察觉。 余归池心里发麻,正想要调整坐姿,却被秦屿按住肩膀。 “今天距离我们正式发现人鱼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卫度站起来,念念有词,“四年间人类和人鱼友好往来,他们也逐渐接纳我们。” 他走到圆的中心,继续演讲:“人鱼是大海深处的不可破解的奥秘,是自然界最灵动的生物,能被他们认可,是我们的荣幸。” “怎么还没完?”一旁的研究员小声嘀咕。 “别急,还有两段。” 秦屿瞅了他们一眼,两人立马止住话音,正襟危坐。 一番激动人心实际上早就听烦了的演讲过后,卫度拿来了照相机,屋内的研究员迅速调整站位,自觉地站成三排,秦屿和余归池坐在卫度旁边。 卫度比了个OK的手势,拿着相机的红发人鱼一脸冷漠地按下快门。 “咔擦”一声。 画面定格。 作者有话说: 最近事事不顺,烦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д?? ) 第 15 章 ◎在他前面的,是余归池。◎ 照片里的研究员都在冲着镜头笑,为了不使自己显得违和余归池也抿唇微笑。 他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拍照。 拍完照后是例行的聚餐时间,研究所里大大小小的人鱼也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阿紫黏在林宿身边,其他人鱼有的和研究员坐在一起,有的三五成群地抢东西吃。 只有一条人鱼极其惹眼,是刚才拍照的红发人鱼,他坐在轮椅上,挺直脊背,扬起下巴高傲地俯视有说有笑的人。 为了调节气氛,卫度把灯光调的很亮,他在暗处,双手交叠着放下鱼尾上,像是一株骤然绽放的凌霄花,孤傲地开在角落,不必细嗅,便能闻见淡淡的香气。 聚会在欢笑声中散场,卫度拉着秦屿说个不停,余归池无事可做在走廊里瞎晃悠。 “你叫余归池?” 红发的人鱼如幽灵一样乍然出现在自己跟前,余归池吓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余归池刚想应声,便听见红发人鱼拉着清冷的调子,一字一句道:“远离人类,包括秦屿。” “为什么?”余归池被他瘆出来一身鸡皮疙瘩,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现在是人鱼。”红发人鱼挑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道。 他的神态像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仿佛知晓所有秘密。 如果这种场景在小说中出现,余归池还能觉得振奋有意思,但亲身体验后他只觉得荒唐。 他不冷不淡地哼了声。 红发人鱼像是预料到他的反应,冷声说:“你是人鱼,屈服在人类身边是在自讨苦吃。” 余归池唏嘘不已:“那你呢?” “爱信不信。”红发人鱼尖酸的眼神落在余归池身上,语调高傲不可一世。 余归池:“……” “你和阿紫都傻的不行,整天和人类厮混在一起,物种隔离知道吗,你们是没有未来的。”他继续道。 “呃……”余归池神情错愕,嘀咕道:“物种隔离不是这样用的吧。” 红发人鱼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爷乐意。 “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子的。”他把额前的碎发撇到旁边,犀利的眼神好像能穿透一切,“余归池你现在是人鱼,你应该回到大海。” 回到大海接着被其他人鱼欺负吗? 余归池一言不发,眸子里的碎光倒映出红发人鱼离开的背影。 脑海忽地闪过某个东西,像破败停用的电路,瞬间通电。余归池叫住他:“你叫红——” “我有名字。”落海打断他,“我叫落海。” “聊什么呢这么入迷。”秦屿的话音和落海无缝衔接。 余归池脸色骤变,仓皇地扭头。秦屿目光沉沉,嘴角带着笑,慢悠悠地推着他往外走。 外面已经黑透了,城市里亮起的路灯也照不亮深沉的夜色。 多亏黑夜的掩映,余归池的仓皇失措才没被发现。 有些感觉很奇怪,总是毫无预兆地降临,将心脏围得水泄不通,像是故意在和你开玩笑。 余归池现在就是这样,他想不明白自己在惶恐什么,心脏跳动的比以往更快,他只能加重呼吸声盖住自己不安的心跳。 夜色像瀑布,从不见星云的天空中倾斜而出,覆盖在行色匆匆的人和车中,把夏日的闷热洒在大街小巷。车里空调温度很低,徐徐凉风中夹杂着他节奏紊乱的心跳。 咚咚…… “到家了。”秦屿也比以往沉默,没说别的话,把余归池放到鱼缸后就回房了。 他把自己藏在房间里,打开电脑放出自己最爱看的电影,手机里放着悦耳的音乐,这些通通无效。他想麻痹自己的神经,可卫度说的话清晰地刻在了脑袋里,怎么也抹不去。 “人鱼不能离开大海太久。”卫度面色凝重,“即使在注满海水的鱼缸里也不能久待,大海是活的,那些水是死的。” 他问:“后天改造成的人鱼也是这样吗?” 卫度没说话,良久沉重道:“目前研究出来的是这样,他前几天频繁掉鳞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死灰复燃的希望在这一刻沉入海底。海和岸的距离不算太远,却隔着连绵的相思和刻骨的眷恋。 余归池昨晚缩在角落睡着了,他枕着鱼尾弓起的弧度睡了一夜,醒来时尾巴酸痛不已。 等痛感消散后,他才游了几圈当做晨练。 秦屿只在早上给他送早餐时才露面,一直到中午都无影无踪。 余归池心里有些落寞,复盘着昨晚的事,想哪一点惹秦屿不高兴了。 秦屿这个人很怪,平时笑眯眯的,喜欢和人开玩笑,一生起气来就变成了个哑巴。 嘴巴不要可以给别人,余归池吐槽他千百遍。 落海昨天说的话云里雾里,余归池现在也没弄明白,而秦屿来的时候落海正好说完自己的名字后要走。 难道…… 余归池摸清了个大概。 他不会以为自己在泡鱼吧。 就算自己泡鱼又关他什么事? 余归池晃晃脑袋,把无端生出的罪恶感扼杀在摇篮里。 秦屿蓦地出现在鱼缸前,他的神情和往常无异,眼里露着笑意:“一会去海边玩,在那再吃午饭,好不好?” 余归池的烦心事就地消散,兴冲冲地说:“好!” 这里的人鱼沙滩远近闻名,各色的商店开在附近,老板和服务员都是人鱼,卖的东西是一些海鲜和深海好看的贝壳,价格很便宜,因为人鱼在海里生活是不用钱的,收纸质货币也是单纯地满足收集的癖好。 沙滩上有几个人鱼围在人类跟前听着他们吹牛,他们都话很离谱,人鱼们也都很捧场,一个劲地鼓掌。有几个年纪比较小的人鱼坐在电动轮椅上给客人们端菜,上完菜后顺带卖个萌,客人们看见直呼可爱死了。 这是比较和谐的地方,不和谐的是几条人鱼臭着脸盯着在货摊钱驻足的客人,客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价格,然后如视珍宝地捧起罕见的扇贝,当机立断付了钱,大方地对收了五十块钱却拿着一百块钱找零的人鱼说不用找了。 人鱼一脸不稀罕,把纸币放下身后的篮子里,继续臭着脸卖其他的贝类。 余归池坐在太阳伞下等着点菜的秦屿。 他环顾一周,发现这里的人鱼发色和尾巴的颜色都是一致的,只有自己是黑发蓝尾,不过想想黑发黑尾的人鱼,只有一张脸白得瘆人,估计能在不开灯的晚上吓死秦屿。 难怪自己被叫做变种鱼。 余归池机智地摸摸下巴,接过秦屿递来的饮料,猛吸一口。 冰凉的柠檬水顺着食道扩散至全身,就连尾巴肩也沾到了凉气。他舒爽地哈了一口气,逗笑了旁观的秦屿。 真扫兴。 余归池埋头喝饮料,吹着海边的凉风,耳边掠过咿咿呀呀的叫喊声。 夏天,海边,柠檬。 最配了。 给他们上菜的是七八岁的小人鱼,鱼尾是白金色的,他有些认生,胆怯地把盘子放下,偷偷观察他俩的表情。 小人鱼很可爱,看起来很好挼。 余归池竖起大拇指夸了他一句,小人鱼立马露出没长齐的牙,嘿嘿笑着。 这下余归池明白了研究员们为什么喜欢看人鱼卖萌撒娇了。 因为人鱼真的很可爱!他的心都要萌化了。 “给你。”余归池挑了个最大的扇贝给了小人鱼。 小人鱼一口吞了,然后才把扇贝壳吐出来,话说的不是很顺,但语调软软的:“靴靴geigei~” 余归池笑着应下,目送小人鱼去给别的客人端菜。 桌子上的贝壳堆成了山,余归池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吃,一旁的秦屿都惊呆了,在他吃最后几个的时候一直在劝他。 余归池默默自己鼓起的肚子,小腹上的鳞片被撑得胀起。 “吃这么撑看你一会怎么泳游。”秦屿的语气略带责备,眼神却十分柔和。 余归池打了个嗝作为回应。 因为某条鱼撑得挪不动尾巴,他们在原地看了一会人鱼表演,等表演结束后秦屿才放余归池去游泳。 余归池泡在海水里朝他挥手,秦屿笑着扬起手臂,看见他一头钻入水里后,敛起笑容,面色沉重。 人鱼不会被驯服,他们的野性一直刻在最原始的基因里,他们永远向往着大海。 他让余归池在海边游泳,是在变相地让他离开,回归大海。 如果余归池去了大海不回来,自己就走,然后在海边买套房,时不时地看着他。 秦屿是这样打算的。 微凉的海风掠过热闹的沙滩,有群人鱼刚从海里回来,带来了一大兜新鲜海鲜,人们争相购买。四散的人群有了目标,朝着海鲜聚集在一起。 秦屿的目光顺着海浪望向无垠的大海,像一个巍然不动的礁石,守在岸边,等着人鱼栖息。 有个青年推着一条人鱼在沙滩上散步,他们似乎见人群都在那边聚集了,偷着亲了一口。人鱼被亲恼了,给了他一尾巴,青年疼得跳起来,人鱼便在一旁捧腹大笑。 秦屿收敛视线,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此景,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心胸和大海一样开阔,可他的心房狭隘逼仄到里只能容得下一种情感。 一个多小时了,余归池还会回来吗? 太阳南移,海浪翻滚,聚集的人群重新四散。 周围的人都在欢天喜地,尽情宣泄着自己的兴奋,仿佛只有他一人是异类。 失落感淹没心脏,秦屿曾以为自己花了一个晚上构建的心墙无坚不摧,现在却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以为自己远远看着便知足了,实际上他要的不止这些,越到窘境,他就显得越贪婪。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剐蹭着他的皮肉。 秦屿心里盘算着该买哪里的房比较好,哪里的房才能更好的看清大海的全貌。 就在这时,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露出一个小黑影。 周围的空气四处流动,人群漫无目地前行,只有那个黑影专注地朝他游来。 他们面前仿佛有了一条参天大路,隔绝了所有人,只有他们两个在朝对方靠近。 海水没过膝盖,秦屿停下脚步。 在他前面的,是余归池。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炒螺蛳粉太好吃了,绝了绝了。把螺狮粉煮软后沥干水,重新倒回锅里,加入配菜和半袋料汁,我是倒了一整袋辣椒油,炒出来不怎么辣,特别香,我还在煮的时候加了土豆块,然后土豆块被炒成了土豆泥,吸了汤汁后裹在每一根粉上,太好吃了!!!声嘶力竭!!!绝了,我已经饿了。 第 16 章 ◎那今夜还有灯吗?◎ 秦屿紧绷着的脸乍然露出喜悦,喉结翻动,说:“你、你怎么回来了?” 余归池:“???” 那我走? “别啊,回来啊。”秦屿见他没入海里,急忙下来去捞他。 余归池扬起下巴,张开手心,露出藏着的蓝色贝壳,“给你。” 海里的贝壳有很多,但和他鱼尾颜色相似的目前只有这一个。 秦屿犹豫着拿起来,贝壳上的纹路藏着绚烂的流光。他恍然大悟,却不敢肯定,“你是去捡这个贝壳了?” “是特地给我的吗?”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不容忽视,刚从海水捡出来的贝壳渐渐有了温度。 余归池打了个响指,说:“对的。” “谢谢。”秦屿想把贝壳装在兜里,又担心自己大幅度的动作伤到贝壳,重新握回手里。 余归池猜不透他的心思,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抬手放下,抬手放下。 最终秦屿还是装起来了,他怕捂在手心的时间太久影响贝壳的光泽。 回去之后他鼓捣了大半天,他心里的想法很多,想让贝壳的光泽永远明亮,同时也想让它保持最天然的样子,不用防腐剂这种化工物品。 余归池在一旁监督手艺人的劳作,可秦屿似乎除了会做一些小手链之外啥也不会,看得他那叫一个心痒痒。 于是他选择去和布谷玩。 今天去海滩他给它们买了新的玩具,之前的玩具被咬得太破了。 玩具依旧是粉色和蓝色的小鱼,余归池把玩具放在地上,等着它们俩来挑。 布谷很有礼貌,趴在一旁静静等着布诺先挑。布诺叼了粉色小鱼,蹦到椅子上对它又踢又咬。 余归池猜测它可能是不喜欢,自己准备的心意没被接纳,心里泛起隐隐挫败。 他想起了布诺上次叼来的小鱼,那只装着情话的小鱼。 布谷和布诺的玩具都是同款不同色的,布诺的玩具里有纸条,那布谷的玩具里应该也有。 这可能会为白月光的存在提供一丝线索。 布谷叼着小鱼狂甩头,听见余归池的呼唤后,呲溜跑过去,没刹住车撞到了柜子上。 秦屿的责备声飘过:“布谷再淘气就把你的玩具收了!” 布谷委屈地耷拉着脑袋凑到余归池跟前,哼哼个不停,似乎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余归池摸摸它的头,倾身低声说:“之前的玩具给我。” 布谷把自己破烂的玩具叼过来,余归池这时才发现,自己给他们买的玩具和原先的一模一样,每一个细节都一致。 旧玩具的肚子软塌塌的,里面的棉花也都结块了,仔细一闻还能闻见布谷的口水味。 除了臭味一无所获。 布谷是个喜新厌旧的狗,有了新玩具就放任就玩具被揉搓。 余归池捏了两下玩具的尾巴,若有所思。 这两个玩具明显是一对,按照秦屿的恶趣味应该会把自己写的纸条放在另一个里面。 从来到现在的记忆一页一页翻开,余归池把疑点放在了记忆开始的地方。 他刚来的时候布谷曾刨出个小盒子。 这个盒子和白月光的行踪一样是个迷,如果能找到盒子那是不是能发现白月光遗留的蛛丝马迹。 余归池不自觉地捏紧了小鱼玩具,把它捏得皱巴巴的。 “怎么样?”秦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解下他颈间的项链。 余归池惊得心跳一滞,瞳孔瑟缩。 秦屿重新把项链给他带上,项链上挂着的鱼尾有一小截藏在了贝壳里,像一只慵懒的小鱼刚睡醒露出尾巴在周围试探。 “真不错。”秦屿满意地说着,视线悄然转向余归池出神的脸庞。 贝壳经过秦屿的一番加工还残存着一些温度,温热的指尖湮没贝壳的最后一丝热意,余归池缓过神,咕哝着说:“都送你了……” “我知道啊。”秦屿爽快地回答,“你给我保管着我放心。” 奇奇怪怪的人。 余归池已无力吐槽。他现在全身上下都被蓝色的元素包围,蓝色的鱼尾,蓝色的手链,蓝色的吊坠。他甚至觉得秦屿可能会一时兴起让他去染个蓝发。 — “是吗?我们过几天搬过去。”秦屿对电话那头的人缓缓说道。 余归池正迷糊地撑着眼皮子,听到“搬”这个字眼骤然回神。 “我在海边租了一处房子。”秦屿察觉到他视线里的疑惑,温声解释:“人鱼不能离开大海太久,搬到靠海的地方你没事了就去游几圈。适当地回归大海的怀抱有助于人鱼的身心健康发展。” 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秦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真正地释然了。 余归池不知道有这个说法,半信半疑地“哦”了声。 结果,秦屿在三天后拎着行李塞进后备箱里,启程去新家。 布谷和布诺趴在后座,它们俩过于安静倒是显得余归池有多动症一样。他一会挠挠尾巴,一会揪揪头发,秦屿塞给他一堆糖,让他磨牙顺带打发时间。 余归池剥开糖纸,咔擦咬了几口直接吞下去,七八颗糖几分钟就吃完了。 “小心蛀牙。”秦屿提醒道。 甜蜜的余韵还没散去,余归池重新剥了一颗,放在手心里。 秦屿的视线悄咪咪地往他那挪,余归池放着糖的手也往他那边靠,秦屿暗自期待,可余归池却忽然收回手,然后把糖一口塞进了自己嘴里。 秦屿:“……” 我在期待什么? “给我一颗,”秦屿目视前方,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开车有点累了吃颗糖醒醒神。” 余归池拆开糖纸,把糖放在他面前。 秦屿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扭头,眼神直直地望着他。 余归池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算了。秦屿心想,拿起糖塞在嘴里咯嘣咬碎,一口咽了。 自从上次余归池晕车后,秦屿载着他开车出门时总是开得稳而慢,坐车的时间也因此被拉长。 由于坐得太久,余归池脑袋晕乎乎的,周围天旋地转,他晃了晃头,想把眩晕感驱散。 好在已经离海边不远了,在他快吐出来之前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他下车后被安置在一边,怀里抱着布诺,吹着海边的凉风。秦屿一个人把行李搬下车,布谷帮忙把一些比较轻的小物件叼回屋里。 秦屿租的房子不大,留出了一个空屋子放鱼缸。 鱼缸今天还没到,余归池只好屈身在水床里睡觉。水床的舒适感不必鱼缸差,躺在里面还能看见外面的风景,简直美哉美哉。 “以后每天去海边游泳两个小时。”秦屿收拾好东西后来看余归池。 两个小时?你要累死鱼吗? 余归池绝情地望着秦屿,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愿。 “这都是为了你好。”秦屿老套的话术丝毫没有说服力。 余归池为了报复他,咬牙说道:“你也去。” 累也不能只有我自己累! “好好好。”秦屿连声应下。 来到了新地方两个小朋友最是兴奋,布诺上蹿下跳,布谷没它那么灵活,只能满屋子跑来跑去。 秦屿在余归池暂住的水床里放了几个带拉环的小乌龟,又在屋子的角落里摆了一些可爱的小饰品,把他的屋子布置成自己满意的样子后,他跑回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他一向喜欢简洁的风格,把相框朝着大海的方向摆在桌子上,然后用纸巾擦了擦,使相片里的人的笑容更加纯粹干净。 收拾了差不多,他该去做饭了。 家庭煮夫的生活就是如此忙碌。 饭后的余归池一脸不情愿地被迫去游泳。 余归池心情复杂地望着翻滚着海浪的大海,每个浪尖都像是在朝他招手,在说来呀来呀。 他承认自己懒惰到极致,只能低声下气地再次讨好秦屿。 他的尾巴尖缠上了他秦屿脚踝,冰冰凉凉的感觉惹得秦屿低头看他,正好对上了他可怜无助的视线。 余归池琥珀色的眸子被硬挤出的泪花蒙湿,再加上他委屈巴巴的表情,让人难以招架。 可秦屿铁血无情,已经不吃这一套:“快去游,早游完早回去。” 余归池一动不动,继续和他对视。 秦屿沉默了一会,退了一步:“先游一会,晚上再接着来。” 余归池一直都见好就收,立马蹿进海里。 汹涌的海浪带着他往远处游去,余归池顺着海浪的节奏摆动鱼尾省劲不少,不知不觉游到了远处,岸边的秦屿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前面的礁石让他停了下来。周围是平坦且无际的海,只有这一小块礁石突兀地立在中央,就像回忆里的自己,孤独地坐在礁石上,守着等待故人归的灯光。 照着回忆里的动作,余归池爬到礁石上,礁石上面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简笔画,只能依稀看出有一个火柴人和一条小鱼。 秦屿的身影已经模糊到看不见了,海鸥从他上方飞过,远处似乎有正在换气的鲸鱼,喷出参天的水柱,传来一阵空灵的叫声。 他的手顺着简笔画的顺序重新描绘,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 回忆里的礁石有了。 那今夜还有灯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闺蜜教我玩貂蝉,结果打得狗屁不是,好在下一把的虞姬超神,拿了五杀TvT 第 17 章 ◎余归池骂骂咧咧地游回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别的人鱼不一样。 人鱼们喜欢跟的长得好看的小鱼玩,每次都不带他,甚至还会成群结队地欺负他。 他的力气比他们小很多,每次都打不过,只能悄悄地躲在海沟里数鱼玩。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有玩伴的,那条人鱼经常给他送吃的,在他被排挤时来安慰他。可后来,那条人鱼不见了,他又孤身一鱼了。 人鱼昼出夜伏,为了避免与他们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他调整自己的作息,白天伏在海沟里睡觉,晚上出来活动。 海沟里都是硬硬的石头,睡在上面鱼尾会被压出好几道印子,他不敢去海藻茂盛的地方,因为那里的人鱼都很凶。 每到晚上,人鱼们都睡了他便会浮出水面,坐在礁石上看着月亮,这是他一天中最浪漫愉悦的事。 月光沉沉,水波粼粼,在这时他可以独享大海的温柔。 渐渐的,他被岸上的灯光吸引了,那里的灯比星星都要亮。可有一盏灯十分独特,昏黄的灯光模糊地跳动,不敌其他亮光,被盖得黯然失色。人类可能注意不到,但人鱼一眼便能看见。 他记起有人对自己说过,夜里留灯的是在等人。 等谁呢,难道在等人鱼? 他托腮思考,灯亮了一夜,他就看了一夜。 回忆如潮水拍打着自己的鱼尾,余归池咬紧牙关,心里气血翻涌。 这他妈要是自己早点来还能受这些委屈? 有没有骨气?打不过就藏起来受委屈,妈的要是自己玩阴的也要让他们出丑。 余归池骂骂咧咧地游回去。 晚上在海边散步时余归池留意了周围的灯光,那盏灯已经不见了,估计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 由于卫度的最新研究成果,研究所里的人鱼都要被放回大海了。不能白吃白喝了这里的人鱼多少有点惋惜。 阿紫这几天哭个没完没了,水箱里的水都被他哭得上升了一截。 他背对着林宿,摸摸掉眼泪。 纤细的背影、低低的抽泣声、水面上时不时泛起的波纹,阿紫的悲伤如同雨滴一样落进林宿的心里。还有其他的丝丝点点都牵扯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坐也坐不住,立也立不住,脚底像抹了油,来回地走动。 林宿自是舍不得阿紫的,可阿紫不能离开海水太久,他才刚毕业,没有秦屿的财力,只能在这干着急。 研究所的人鱼大多都是生病来研究所救助的,病好了就留在这里蹭吃蹭喝顺带为人鱼研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阿紫一开始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的,后来林宿在换水时不小心掉进了他的鱼缸,他们的故事就此开始。 因为人鱼在海里一般用声波交流,阿紫一开始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话,发音也不是很标准,林宿便主动教他说话,纠正他的发音。 现在阿紫会说话了,也会撒娇了,甚至也喜欢上他了。 可最终还是要分开,阿紫回了大海,他留在研究所。 扑朔的未来摸不清走向,没有陪伴只有相思的感情岌岌可危。 “我不要回大海!”阿紫抽噎着说,“我要待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你是人鱼呀,大海才是你的家。”林宿单纯地认为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如果你想我的话我去海边看你。” “你不是说挖小池塘养我吗?”阿紫眼睛哭肿了,眼尾处也红了一片,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炽热且扎心,“我想陪着你,见不到你我害怕。” 明明不是生离死别,却痛苦不已。林宿反省着自己,是不是过于计较这些离别了,从而给阿紫造成了恐慌感。 他听着阿紫接下来的话:“我不要金色的尾巴了,我也不回海里。” 阿紫先天性残疾,尾鳍缺了一大块,游行速度也是极为缓慢,挨饿成了家常便饭。他被发现时晕倒在沙滩上,鱼尾已经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但依稀能辨别出他的鱼尾是绚丽的金色。 经过研究所没日没夜地救治,他保住了性命,由于鱼尾的损伤太严重了,鳞片全部脱落了。卫度熬了几个通宵给他接种了新的生长囊,观察了几天后新的鱼鳞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只是这些鱼鳞是紫色的。 阿紫一直对自己新鱼尾耿耿于怀,但一想到自己长着金色鱼尾的话就要被叫做阿金,如此土气的名字让他觉得现在的鱼尾还是挺不错的。 “干什么呢!”卫度冷不丁地吭声斥责,“哭哭啼啼的干嘛呢?” “我可以留下来吗?”阿紫小声嗫嚅。 “不可以,”卫度把手背在身后,老练的眼神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你在这林宿就没法专心工作了。” “我会努力工作的!”林宿像打了鸡血,声音亢奋,僵直地站在卫度面前,就差给他鞠躬了,“我会为研究室做牛做马。” “确定?”卫度挑眉,眼角的细纹聚在一起。 林宿:“确定!” “确定!”阿紫抹了抹眼泪跟着应和。 “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搞什么生离死别,动不动就抱头痛哭,”卫度长吁一口气,“真是搞不懂啊。” 研究所里的大小人鱼都要回到海里,卫度慷慨地给他们举办了送行仪式,并放出豪言,欢迎各大人鱼前来蹭饭。 研究人员被迫在一旁拍手叫好,阿紫拽着林宿的手用力拍了两下。 有些人鱼可能和阿紫一样在海里比较弱势就没选择回去,为了保障他们的健康卫度把换水的频率提高了,这样一来保证了每条人鱼都能在新鲜的海水里畅游无阻。 这可苦了研究人员,他们除了每天研究和总结人鱼的资料后还多了一项搬水的业务。 这些海水是由在海边住着的秦屿友情提供的。 为了是自己免去这一项劳作,研究员们无比认真地开发新产品,终于研究出来了海洋模拟器。它的原理很简单,能在海水中注入氧气并保持海水中各种矿物质的均衡,使其最大程度的还原海洋的初始环境。 余归池荣幸地成为了海洋模拟器的第一批使用人员。 他发自内心地感觉,用了和没用效果都一样,还不是被迫去海边游泳强健体魄。 他捏捏自己小臂紧实的肌肉,觉得现在和秦屿掰手腕能掰过他了。 秦屿这几天格外清闲,十分热衷于看余归池在海浪中扑腾。 余归池爆发了,他悄然潜入水里,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等秦屿准备下海找他时猛然窜出来把他拽进海里。 秦屿喝了一大口又咸又涩的海水,把使坏的余归池揪出来:“反了你了?” 余归池笑嘻嘻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失态的严重性。 秦屿和他置气的表现无非是在饮食上面克扣他的肉,今晚又是一桌子素菜。 余归池无奈地叹气。 “快吃。”秦屿催他。 今夜地沙滩格外热闹,余归池扒着窗户往完看,彩色的小灯绕成了心形,估计有人在表白或者求婚。 凑热闹这种事他不会缺席,便求着秦屿推着他去看。 秦屿似乎还在生气,对他爱搭不理。 余归池用尾巴尖缠上他的手腕扯来扯去,秦屿不为所动,他又挠他的手心,秦屿趁他不注意捏住了他捣乱的尾巴。 余归池如炸毛的猫,措不及防地“唔”了一声,他不敢乱动,只能用带刺的目光紧盯着若无其事看书的秦屿。 秦屿手心很烫,他的尾鳍都快被热化了。 最终,余归池败下阵来:“我错了。” 他说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秦屿把书放下,手指灵活地绕了几圈,把透明的尾鳍缠在自己的中指上,不冷不淡地说:“人鱼可以再生,把你的尾鳍做成戒指,应该很快能长回来。” 余归池听得毛骨悚然,再生不是这么玩的呀。 他终于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滑到秦屿跟前,眼里露出真挚的歉意,并故意捏着嗓子使自己显得更加可怜:“不敢了。” 秦屿冷哼一声,放过他的尾鳍。余归池赶紧把鱼尾抱在怀里,对着尾鳍一顿吹。 秦屿的手心实在是太烫了。 秦屿推着他走到外面时聚集在一起给求婚助兴的人群已经高呼嫁给他了。 因为坐在轮椅上,余归池看不到前面,只能不停的调整角度找到一个比较宽的缝隙,从那里面看。 这时的人群已经在喊亲一个了。 提前布置好的灯光全部亮起来,为浪漫的一吻营造了暧昧的氛围,周围的人群鼓掌叫好,秦屿也加入其中。 只有余归池心底像被掏了一个洞,他感觉自己体内所有的情感都在流逝。 璀璨的灯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眼前明晃晃的一片,周围在强光的照射下变得白茫茫的。 他把手罩在眼上,灯光被挡住了几分,他隐约看见一个手捧一大束玫瑰花的人影站在灯光中间。 他的笑容和玫瑰花一样惹眼,低头嗅了嗅玫瑰,说:“我愿意。” 求婚仪式在此终止,人群销声匿迹,灯光的中央已经空无一人。 远处的人家还在亮着灯,稀疏的灯光没有抢占星月的风头。 余归池像惊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前面已经亮起来一盏灯。 又是那盏熟悉的灯光。 第 18 章 ◎“你回来了……”◎ 灯光忽明忽暗,像一只闪着光的蝴蝶在暗夜里跳动。求婚的情侣依偎着走远,背影被月光浸没,直至消失在黑夜中。 浪漫的气息残存在围观人的心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沙滩上,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哇,好浪漫啊。” 余归池听见用人用羡慕的口吻说。 “今天的风有点凉。”秦屿的声音轻飘飘的。 七月不如六月燥热,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也都是雨。 “回去吗?”秦屿倾身到他耳边,低声询问,“还是想在海边玩会儿?” 海风裹挟着秦屿低沉的话音,余归池抬眸望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昏黄的灯光铺在沙滩上,他看着自己的的鱼尾被那盏灯照亮,紧密排列的鱼鳞散发着同一种光泽。 秦屿站在他旁边不去打扰他,坐在沙滩上的人不知不觉走了,求婚用的彩灯也被撤去,沙滩上干净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盏灯像是刻意地发着自己的光芒,让余归池心神不宁。 它在黑夜中招手,诉说着故人未归的悲情。 就这样待了半个小时,余归池乱如浆糊的头脑被海风吹醒了一点。 秦屿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周身泛着寒气。 他伸手触摸他的胳膊,略硬的肌肉带着凉意,指尖的温热很快散去。 自己的手指蓦地被攥住,余归池措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 他用力挣脱秦屿宽大有力的手掌,可他这点小劲对秦屿来说就像弹棉花一样。 他注视着秦屿,胳膊被吊起,悬在半空中。 秦屿的神情像抓住了一个淘气的小孩,嬉皮笑脸且又狡猾不已。 他问:“好摸吗?” 余归池的脸腾地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羞耻的问题,假借咳嗽了掩饰尴尬,却让秦屿误会他着风了。 “刚才就不该带你出来,”秦屿的语气略显焦急,“回去感冒了就麻烦了。” 余归池无所畏惧,区区小病,能奈他何。 “人鱼生病了得打针啊,要把你屁I股上的鱼鳞掰开。”余归池冷静地听着他胡诌,秦屿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的鱼鳞硬度本来就低,很有可能在打针时脱落,脱落了就长不回去了。” 切,糊弄傻子呢? 黑夜盖住了余归池蔑视的视线。 “你别不信,到时候你的屁股秃了别哭。”秦屿继续说。 可以接种生长囊啊,余归池在心里反驳他。 如果接种了生长囊,重新长出的鱼鳞生长周期十分缓慢,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长好。 屁股有一小片没有鱼鳞,腹部又有难看的胎记,在水里游来游去。他想了想这种画面,忽然觉得自己回去后要多喝几杯热水了。 秦屿煮了一锅姜汤,逼着余归池喝完后才放心。 余归池喝一口瞅他一眼,见他专注地盯着自己才闷头一口气喝完。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姜汤的缘故,余归池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秦屿却感冒了。 “感觉怎么样?”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干涸的嗓子喑哑不已,“我去给你买早饭吧,懒得做了。” 周围那有什么早点铺,寻常人家一般不会选择在海景房里居住。 余归池担心他晕在半路上,大话脱口而出:“我做饭!” 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自己第一次下厨究竟能做出什么东西。 秦屿见他兴冲冲的模样,没打击他,提示道:“你煮粥吧,把米放在锅里加水就行。” 和灶台上的锅对峙了五分钟后,余归池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秦屿并没有告诉他要用那种米、放几勺米几勺水和开多大火。 他心虚地轻推着轮椅在秦屿房门前徘徊,犹豫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 他已经夸下海口要做饭,再加上秦屿已经回房等待着他送早餐过去了,那秦屿一定认为自己会做饭,可如果再过去找他,不就把自己不会做饭的事实摆在明面上了吗? 我要脸,余归池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最终他又回到了厨房。 既然不知道放哪种米那就一样来一点,杂粮粥最有营养了。至于水的配比可以去搜,方法总比困难多。 余归池费力地搬锅坐水,翘首以朌。 干等着有点无聊,橱柜上的鸡蛋好巧不巧地撞进了他的视线,他决定给秦屿再煎两个鸡蛋。 病人得吃点好的。 打蛋的过程很顺利,呲溜进了锅了。余归池把火开到了最大,想着把煎蛋外围煎得焦焦脆脆,让秦屿获得口感和口味的双重满足。 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煎的蛋糊了,已经冒黑烟了。 他的脸比烟还黑,嫌弃的把煎糊的鸡蛋扔到垃圾桶里,重新烧了一锅水。 煎蛋失败了,那就水煮蛋。 余归池下了决心,他一定要让秦屿吃到自己做的蛋! 折腾了半个小时,锅里的粥已经沸腾溢出来了,余归池着急忙慌地把火关了,却顾此失彼。煮鸡蛋的锅也溢水了。 桌面上一脸狼藉,他现在十分心疼天天给自己做饭的秦屿了。 把鸡蛋弄熟都这么难,秦屿是怎么做到换花样地做饭的。 虽然过程出了很多岔子,结果还是好的。 锅里的粥的颜色难以形容,各种杂粮混在一起,黏糊糊的,余归池看来觉得有点…… 好在味道闻起来还是正常的,他把粥盛好,桌面上有个调料瓶写着糖,他便舀了几勺,给寡淡的粥增添风味。 他把鸡蛋剥好,切了几块黄瓜,骚气地摆盘,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做饭也不是很难,余归池洋洋得意,鱼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拿托盘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静心准备的早餐,满怀期待地敲了敲秦屿的房门。 没人应。 余归池用力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人应。 他心里浮现出不安地感觉,拿稳托盘后推门而入。 秦屿的房间一如既往的简约,床上鼓起了一大块,他正窝在被子里。 余归池把早餐轻放在桌子上,静悄悄地摇着轮椅到床前。 海边的气温比较低,哪怕不用开空调屋里都十分凉爽。秦屿裹着被子,只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脸庞,凑近一些还能听见他舒缓的呼吸声。 没死,余归池下了结论,稍稍放心。 秦屿这个人平常嘻嘻哈哈的,睡觉却皱着眉头,拧成包的眉宇仿佛怎么捋都舒展不开。 余归池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睡觉。 秦屿翻了个身,余归池以为他要醒了,连忙往后退,鬼鬼祟祟地躲在床头柜后面打量着他。 秦屿没有要醒的意思,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额前乌黑的碎发盖在他的眼睛处,健硕的胳膊露在外面,余归池小心翼翼地靠近,捏着被子一角,想要给他盖好。 秦屿的整个胳臂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把攥住了余归池的手腕。余归池惊得差点喊出声。 他伸手去掰秦屿的手指,秦屿却使劲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余归池怕惊醒他没敢轻举妄动。 秦屿接下来的动作让他大吃一惊,他把余归池的胳膊锢在怀里,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余归池整个身躯都快扭曲了,他只能进靠在秦屿的床头,让自己的胳膊好受一些。 他的面前是秦屿不安稳的睡颜,以及他乱成一团的呼吸声。 秦屿的胸膛格外温暖,隔着皮肉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你回来了……”他呓语一声,作势又要翻身。 这翻个身可不得了,为了防止自己的胳膊被扭断,余归池心一狠,从他的怀抱里抽了出来,秦屿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被子外的凉风把捂出来的暖意瞬间吹散,余归池搓了搓胳膊,抚平泛起的鸡皮疙瘩。 秦屿的眉头微动,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只能吐出一些不安的轻哼。 他像极了一个畏惧黑夜却在暗屋里独自入睡的小孩,惶恐不安却又不敢言说。 余归池记起秦屿刚才的呢喃,是他的梦话吗? 秦屿的眼睁开一条缝,朦胧不清中看见了余归池的脸庞,抿唇露出丝丝笑意,又呢喃了一句:“真好啊。” 余归池脑袋发懵,怔在原地。 秦屿是把自己认错了吗? 他的睡颜越来越安稳,拧紧的眉头舒缓了,点点的喜悦爬上他的眉梢,嘴角噙着笑。 此时此景,他有点多余。 余归池的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失望,灌满了他的心房。 一旁的粥还冒着热气,甜丝丝的糖蜜萦绕在空气中。 他眼神复杂地望着秦屿,拿起托盘准备离开。 等他醒了在给他热一下,余归池心想。 秦屿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忽然拉住了余归池的衣服后摆,让他猛地停顿。 托盘摇摇晃晃,鸡蛋和粥摔在了地上,还有一小部分洒在了余归池的鱼尾上。 余归池愣在原地,被粥烫了也不觉得疼。用番茄酱画的笑脸被掉落的鸡蛋擦得失去原貌,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自嘲而又难堪。 “哐当”的声响让秦屿猛然起身,突然惊醒让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东西冒着白光出现重影。 他扶额缓了片刻,掀开被子下床。 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听到了余归池颤抖不已的声音。 “对不起……”余归池低着头,声音哆哆嗦嗦的。 两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像是骤然相撞且毫不相干的交响乐。 第 19 章 ◎“我以后、天天、做饭!”◎ 粘腻的粥挂在鱼鳞上,滴在地上。 秦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大脑像死机一样。 “你……”他断断续续地说,“没事吧?”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但比早起时好了一些。 余归池淡淡地说:“没事。” 锅里还有粥,鸡蛋掉了可以重新煮,鱼尾被烫伤了很快就会自愈。 能有什么事? 秦屿拿起纸巾蹲到余归池身旁,充满歉意的视线对上他失神的瞳孔,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许可。 鱼尾是不能乱碰的,余归池回神接过他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把粥擦干净。 鱼尾被烫得起了一个包,这片鱼鳞的色泽也变暗了。 余归池心疼地吹了吹。 他的鱼尾真是命运多舛。 见他擦完,秦屿起身,由于蹲了一会加上感冒带来的头脑胀痛,他的身形不稳,扶了一把余归池的轮椅才立住身子。 “抱歉,我刚刚没对你做什么吧?”秦屿现在还有点恍惚,他瞅了一眼地上的早餐,“你的早餐……” 他弯腰去捡地上的鸡蛋,余归池见状拦住了他。 “别吃了。”余归池说。 秦屿惋惜不已,言语之间充满了愧疚:“我刚才睡的有点懵……” 他突然间想说很多话,想告诉余归池自己做的梦,想让时光倒流吃上他做的早餐,想让一切都没发生。 他把视线落在鼓起包的鱼尾上,然后转身去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管处理烫伤的药膏。 检查了成分不会损伤人鱼后,他把药膏放在余归池手边,温声说:“治疗烫伤的,抹上很快就好了。” 看秦屿的神情,余归池觉得他一下秒就会伏在自己的鱼尾边上,边吹气边说痛痛飞走。 想想都觉得……可怕。 余归池挤了一点,冰凉的膏体与鱼尾触碰到一刹,充满组织液的鼓包如久旱逢甘霖一样,沁人的凉意安抚了丝丝阵痛。 秦屿在一旁收拾地上的粥,他端起盘子,看到了上面的笑脸。 这是余归池为他做的早餐啊。一如多年,他还是幼稚得可爱。 在被推走离开案发现场时,余归池严肃地提醒他要喝药。 秦屿渗出来一身冷汗,虚虚地应下他。 现实和梦差距很大,秦屿瘫软地坐在床边,回味着仅存片刻的美梦,像是在品尝一坛酿造多年的美酒。 他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面前,带着笑,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阿屿我回来了。” 秦屿试着回应这个拥抱,在抚到他后背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挣脱了。 周围的光如丝线一般朝着他奔跑的身影汇集,渐渐把他淹没。 在秦屿心灰意冷时,他又陡然出现在他身后,从背后把他围住,往起蹦了一些,整个人伏在秦屿的背上。 有力的心跳有了实感,他的唇在秦屿耳垂上点了一下,转瞬即逝的动作却让秦屿红了眼。 他说话的腔调一如既往的调皮:“我真的回来了,想我了没有?” 秦屿说:“想了,很想很想。” “我也想你了!”他抱紧了秦屿,语气难掩兴奋。 “真好啊。”秦屿看着闪着光的前方,低声呢喃,“真好啊。” 梦境是美好的,现实也不赖,因为有余归池的存在一切都变得有盼头。 药很快见效,脑袋没那么难受了,秦屿走到客厅里,桌子上重新放了一碗粥。 余归池呆呆地看着他的房门出,见他出来慌张地收回视线。 秦屿坐到他旁边,端起粥喝了一大口。 余归池期待的小眼神悄咪咪地打量着他的表情。 秦屿紧绷着脸,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风度,等把黏在嗓子眼的粥咽下去后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欣喜地夸赞道:“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鱼池真棒。” 他边说边点头,余归池不禁喜上眉梢,甚至有点小害羞。 他第一次下厨就赢得了秦屿的喜爱,那以后要多做点饭。 余归池气势汹汹地说:“我以后、天天、做饭!” 他故意说得结巴,时刻牢记自己的人设。 话都说不通顺却坚持为秦屿做饭并哄他开心的小鱼仆,肯定招人爱。 秦屿的脸有点绷不住,咳嗽了一声,体贴道:“还是我来吧,做饭太累了,油烟也大,在厨房待久了你会变成熏鱼的。” 余归池思前想后,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把这份大任交给秦屿。 秦屿把一碗粥喝得见底,余归池摇着小尾巴去收拾厨房,锅里的粥还有一点,正好他有点饿了,便盛出来,尝了一口。 哕—— 什么玩意儿?! 余归池开始怀疑人生了,说好的好喝呢? 各种杂粮的味道混在一起,每一粒米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保持着自己的口感和风味,就是不愿意和其他的米配合一下,这锅粥又苦又涩。 也许是没放糖的缘故。余归池硬扯出了一丝希望,重新尝了一口。 很好,又苦又甜,寻常人肯定做不出来。 秦屿走进厨房,见勤劳的小鱼仆正在偷懒,戏弄道:“洗碗时偷懒,扣一天工资,今天没有肉干吃。” 余归池端着碗里的粥默默转身,直勾勾地看着他。 “……”意识到什么的秦屿表情十分不自然,睁眼说瞎话:“我觉得挺好喝的,可能人和鱼之间的味蕾不同吧,我真的觉得挺好喝的,很不错,都是粗粮很健康。” 余归池不言不语,挪到洗水池旁刷碗。 秦屿倚在门框上,“中午带你吃顿好的,想吃山珍还是海味?” 余归池瞥了他一眼,用眼神拒绝了。 一会要下雨,他能跑到哪去?讨好鱼的把戏罢了。 我早就倦了,余归池仿佛一个花甲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中午下起了小雨,秦屿看了看天气预报,今天小雨转阴。斟酌片刻后,他带着余归池出门了。 这次出门应该不一般,秦屿特地给他挑了件看起来很正式没有那些花花绿绿图案的衣服,他自己也穿的十分正式。 黑色的西装修饰着他笔挺的身材,笔直的裤管包裹着健硕的大长腿,西装前可以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胸肌。 余归池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和秦屿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把车开到了一家很隐秘的会所,他们似乎包场了,这里除了服务员并没有其他人。 他推着余归池缓缓走向目的地,恰巧周觅森出来上厕所。 “来了啊,屿哥。”他招呼了一声,“我尿急先去厕所,他们都到了。” 秦屿贴心地提醒:“别尿裤子。” 周觅森咬牙切齿地走了。 屋里做了三个人和一个人鱼。 能看见同类,余归池有点兴奋,他按捺着自己的好细心,装作和那条人鱼一样的高冷。 可他还是忍不住多看,这条人鱼竟然是粉色的! 淡粉的鱼尾闪着些许碎光,粉色长发披散在胸前,衬得白皙的皮肤浮现出一种冷白的色调,精致的眼眉不与世事,妥妥的清冷美人鱼。 人鱼大多时候对外界保持着警戒心,他很快察觉到了余归池的视线,呲牙恐吓他。 “小灿,老实点。”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开口,被叫做小灿的人鱼立马安静下来。 为了让他们之间的气氛融洽,秦屿把余归池放在了小灿的旁边。 余归池从头到脚都紧绷着,他把双手放在鱼尾上借此掩饰自己丑陋的胎记。 “介绍一下,他叫岑司灿,灿烂的灿。”男人向余归池介绍,“我是岑司懿。” 余归池有些尴尬地点头,秦屿接下来岑司懿的话茬,“你好,我是秦屿。” 他指了指旁边的余归池,“余归池,归来池苑依旧的归池。” “秦老师,久仰大名。”岑司懿客套地说。 周觅森上厕所回来了,见他们的客气样,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们的伪装:“行了别装了,都是收拾过鱼的兄弟,谁不认识谁呀。” 某鱼有点懵。 既然都认识为什么要打招呼呢?糊弄鱼很有意思吗? “之前听说过他们,今天才正式碰面。”秦屿凑在他耳边小声解释,“他们都是研究人鱼方面的专家。” 余归池疑惑地眯起眼,莫非这条小人鱼也是专家? “那条人鱼是家属。”秦屿补充了一句。 那我呢?余归池想,我也是家属? 家什么属,我没有家四海流浪。 他现在住在秦屿家里,只能获得短暂的归属感,神出鬼没的白月光就像一个定时炸I弹,随时都有可能夺走他的鱼尾。 来了这么多天,余归池已经做好了及时行乐的打算,但每当想起这个话题时,内心还是会慌乱不已。 他和秦屿间时常会有小摩擦,摩擦过后余归池都在尽力讨好他,秦屿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对他格外的好。 “喝不喝?”秦屿倒了杯饮料给他。 余归池和饮料的同时瞟了一眼岑司灿。 岑司懿到了一杯桃汁给岑司灿,岑司灿看了一眼就把头偏到一边,他无奈地又倒了一杯橙汁,岑司灿这才赏脸接过,慢吞吞地喝着。 好像大部分人鱼都挺高傲的。 余归池喝完了一杯,秦屿立马又递过来一杯。 自己虽然高傲不起来,但是很好养活。 起码这样不会为秦屿带来负担,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可以去看看我专栏里的接档文《穿越遇到反派前男友后》 顺带瞄一眼朋友给我画的头像嘿嘿嘿~( ̄▽ ̄~)~感谢在2021-07-13 11:54:34~2021-07-13 23: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44432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秦老师,等着喝你喜酒。”◎ “好了我们来谈正事吧。”岑司懿开口说道,“这次请大家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主要是我要和小灿结婚了,请大家提前喝个喜酒。” 岑司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岑司懿冲他眨了眨眼,他这才卸下防备,低声笑了起来。 岑司懿揽着他的肩,替他把散乱的头发整理好披到身后。 “恭喜。”一旁的秦屿说。 其他人也纷纷道喜。 只有余归池是懵的,他想不通召集研究人鱼的专家聚到这里只是宣布了一场喜讯,这毫无逻辑可言。 哪怕他们都知晓对方的名声,结婚如此重大的事为什么要特地告诉并不相识的同行,更何况结婚对象是条人鱼。 他扫了一眼周围,他们都面露喜色,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余归池想应该是他太疑神疑鬼了。 “屿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啥时候结婚?”一旁的人拿秦屿打趣。 秦屿苦笑:“我和谁结婚啊?” 余归池的手微微攥紧,眼睛怔怔地望着地面,心里无端地惶恐起来。 假如秦屿结婚了,这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偌大的海洋还能容得下他这个异类吗? 余归池越想越歪,思绪偏离轨道啊,走向歧路。他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情感有始无终,崎岖的心脉突然有了空缺之地。 那人还想继续说,被旁边的同伴掐了一下大腿,瞬间止住了话音。 服务生陆续把菜摆到桌子上,其中有几样余归池爱吃的菜,摆到了他面前。 “大家敞开肚子吃,这顿我请。”岑司懿兴奋得有点过头,叫住走到门口的服务生,“上几瓶酒。” 周觅森嘴贱地补充了句:“要最贵的。” 岑司灿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清冷的眸子充满了咄咄逼人意味。 周觅森小声说:“酒水我付钱。” 岑司灿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岑司懿低声调侃他是小财迷。 菜齐了,酒也齐了,岑司懿招呼大家喝酒。 秦屿说:“我开车,不喝酒。” 话音刚落,余归池面前的杯里已经倒满了果汁。 秦屿给他夹菜,说:“早晨没怎么吃饭现在多吃点。” 余归池乱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舌头上的味蕾被压抑的情感麻痹,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我和小灿第一次见面是在海边。”岑司懿似乎喝大了,激动地讲述他的爱情之路,“那时的小灿可凶了,我还没说话呢他就用鱼尾打我,差点把我打晕。” 听自己的爱人讲述这些乌龙,岑司灿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甚至还翘起嘴角,眼巴巴地看着他。 “小灿当时生病了,搁浅在沙滩上游不回去了。”岑司懿突然放声大笑,“你们说搞不搞笑,人鱼竟然也会搁浅?” 岑司灿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得清醒了几分。 他继续醉醺醺地说:“后来给他检查,他掉了三个鱼鳞,检查完后他就给了我三巴掌。我堂堂男子汉哪能受这个气,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通,吓得他再也没有打过我。” 刚说完,岑司灿又给了他一巴掌。 周觅森一时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其他人也纷纷笑出声。 岑司懿在笑声中红了脸,他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低声呢喃:“有点喝多了。” 秦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此时的窘态。 “秦屿说说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吧。”带着眼睛的男子指着余归池起哄。 “秦老师可浪漫了,我给你们讲,唔?”岑司懿被周觅森捂住了嘴。 周觅森说:“岑哥喝多了,吃点菜解解酒。” 岑司灿高抬贵手给他夹了一块肉,他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秦屿无视这个话题,把目光转向食欲不振的余归池。 如果换作平常,余归池已经吃了一盘又一盘菜了,他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是爱吃,而且因为体质的原因狂吃不胖。 秦屿叹口气,侧身往他那靠了靠,极近的距离只差几毫米便会紧紧靠在一起,余归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他们之间安静得像是在嘈杂躁动的屋里单独开辟出个空间,只能容纳下他们。 秦屿有点怀疑是自己的感冒着上了他,伸手触碰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 余归池抬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制止他,也没说话。 忘了他是条鱼了,不能用给人估摸体温的方法。 秦屿悻悻收回手,放轻声音询问:“怎么不吃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归池不知道浪漫和温柔能不能扯的上关系,但他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秦屿一定是一个浪漫又温柔的人。 他很会关心人,每次见余归池不舒服,他的神情就好像是自己也和他一样难受,低沉柔软的话语像铺开一张细腻轻柔的网,最能捕获人心。 他一定是个情场老手,余归池觉得。 在他滚烫的视线下,余归池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他哪都不难受,只是心里怪怪的。 本来吃得好好的岑司懿一下子站起来,扬声说:“我要结婚啦!我老婆是海里最漂亮的人鱼。” 周觅森带头拍手叫好,其他人笑嘻嘻地应和。 岑司灿还算清醒,他似乎觉得脸上挂不住,面容痛苦地捂住了脸,拽着岑司懿的衣摆,强迫他坐下来。 岑司懿看到了桌子底下的鱼尾蠢蠢欲动,瞬间清醒。一想到刚才的丑态,他羞愧得想找个洞钻进去,于是他找借口说:“我去个洗手间。” 说完看向岑司灿:“你去吗?” 岑司灿怕他在厕所里耍酒疯,跟着去了。 “你怎么不和小粉鱼说话?”坐在他们对面的人很八卦,逮住余归池开始问东问西,“不应该啊,你们同类之间也没话聊吗?” 秦屿抽了抽嘴角,淡声说:“他现在还不能说通顺的句子。” “哦原来是这样。人鱼智商都很高,学几天就会了。” 秦屿喝了口果汁,把脸上的不屑淡下去几分。 余归池借着自己人鱼的身份,丝毫不掩饰对他的蔑视。 爷就是不想说话,怎样?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起哄小能手周觅森说:“大家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等他们俩回来了碰一杯。” 他们两个去了十几分钟才回来,岑司灿洗了把脸,垂在耳侧的头发被打湿,岑司懿替他别到耳后,若无其事地坐下。 周觅森见人都到齐了,便说:“来,我们碰一个。” 其他人纷纷举起杯子,余归池犹豫不决,见岑司灿也抬手举杯,便跟着举了起来。 “秦老师应该是我们当中最大的。”岑司懿冷不丁地岔开话题,“秦老师现在有30了吧。” “29岁。”秦屿字正腔圆地回答他,“我只比你大了一届。” 岑司懿干巴巴地笑:“哈哈哈哈哈哈。” “想当年,我们屿哥读书时可是实验室里第二帅的男人。”周觅森说,“第一是卫教授。” 卫教授?卫度? 余归池差点把嘴里的果汁喷出去。 虽然卫度目前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但客观判断,还是秦屿更胜一筹。 这肯定是他的学生为了哄他开心让自己期末不挂科编造出来的。 “小周你什么时候毕业的?”戴眼镜的男子问道。 周觅森:“去年刚毕业。” “真好啊,我们都毕业这么些年了。”岑司懿借着酒劲感慨,“这几年的人鱼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凶,经常欺负人。” 说到最后,他心里有点委屈。 “我在家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我来做,做不好还得挨打,工作的时候多看几眼别的人鱼回家还要睡沙发。” 岑司灿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犀利的眸子紧盯着说胡话的岑司懿。 岑司懿见风使舵:“不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有这么可爱的人鱼在家等我,我有什么资格不好好工作。” “岑哥以后肯定是好男人。”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岑司懿笑着摆手:“那可不。”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融洽,在坐的几个大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秦屿偶尔也会附和几句,他大多时候还是在看着余归池。 气氛正到高处,恰逢新人喜讯,周觅森又出来作妖,吆喝着亲一个。 明明还没到结婚的时候,他倒是成为了闹亲的一员。 不过也就只有他一人这样。 旁边的人为他开脱:“小周喝多了,大家别理他。” 周觅森察觉事态不对,赶紧改口:“刚才喝的有点懵,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岑司灿的眼神已经快要吃人了。 他在岑司懿的安抚下,神色恢复了正常。 岑司懿喂他吃菜,他尝了口觉得不错,说还要。 于是他们两个开始缠绵,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侬。 秦屿的眼神古怪地盯着前方,实则是在用余光悄悄看着他们俩。 很快,他低下头,瞅着木质地板走神。 他刚才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余归池纳入眼底。 回想着他刚才的眼神,好像闪过一丝羡慕。像是一颗最亮的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却不可忽视。 他在羡慕岑司懿他们吗? 酒足饭饱后,该准备离开了。他们几个喝酒的叫了代驾,代驾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岑司懿摇摇晃晃地推着岑司灿,和秦屿擦肩而过。 他喝的有些多,说话有点大舌头:“秦老师,等着喝你喜酒。” 秦屿扯出一丝笑容回应他。 外面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看起来又是一场大雨。 第 21 章 ◎自欺欺人罢了。◎ 风很大,卷着细碎的沙石扑在车窗上,天空乌云密布,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偌大的雨滴从天上泼下来。 秦屿想在下雨前赶回家里,微微提高了车速。 车行驶的速度赶不上老天爷黑脸的速度。走到半路,就下起了大雨。 每到暴雨时,秦屿总会特别心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如此悲怆的雨了。 雨滴砸在车窗上铺开,再滑落,秦屿打开雨刷,扫去模糊的水迹。 坐在副驾驶的余归池已经很长时间没发出动静了,秦屿定睛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没有研究说人鱼是一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的动物。但自从搬到海边来,余归池除了每天醒得特别早可以伪装他是一条勤奋的小鱼外,没事做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睡觉。 虽然让他给自己打下手,其实秦屿很少给他布置工作,依现在他的智商和能力,不把事情搞砸就好了。 想到这些,秦屿既心疼又无奈。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走得也利索,刚才还瓢泼滂沱,现在已经没了那气势,软绵绵地从天中飘下来。 老天爷终于赏了一次脸。 余归池在睡觉一时半会醒不了,于是秦屿加快了车速。车轱辘轧过路边的积水,一路前行的水迹指向归处。 把一条睡着的鱼搬回鱼缸着实费劲,秦屿把他放在了沙发上,在他鱼尾上喷了一遍保湿喷雾,贴心地给他盖上了小毯子。 布诺找着了个舒服地方,钻进余归池的怀里和他一起睡觉。布谷没有那么小巧,干巴巴地望着,黑溜溜的眼珠里都是羡慕。 布诺睁开眼在布谷直勾勾的眼神下翻了个身,用头蹭着余归池的下巴。 “哼嘤~”布谷伤心地离开了。 “你太肥了。”秦屿有着安慰的心,没长着安慰的嘴,“瘦了也不行,你个头太大了,他抱不动你。” 布谷缩到墙根里,用心灰意冷且宽厚的背影对着让他失望的人和猫。 兴许是昨晚心事压得太重的缘故,余归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八点。 他茫然地抬起眼皮子,一觉醒来,恍如隔世,他像个古代人穿越到现在,飘忽不定的眼神好半天才聚拢在语气。 他记得自己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没什么主要内容,却连贯得离谱。 从一开始的他点进一本人鱼小说,到被心怡的大学录取,进了最感兴趣的海洋生物学专业,再到他竟然成为了发现人鱼的第一人,荣获人鱼外交大使的称号,被无数人鱼仰慕。那些人鱼争先恐后的给他送珍珠,然后这些珍珠被某个人扔回了海里。 人鱼们在得知自己的心意被扔了后绑架了余归池并把他带回海里,后来有个人鱼勇士前来救他,但这个勇士长着和秦屿一模一样的脸。 醒来后的余归池回忆这个梦,心里就一句话——就你妈离谱。 以至于现在他都不想看到秦屿的脸。 “还没到冬天就睡这么长时间,到了冬天你岂不是要整天不醒?”秦屿没察觉出他眼神里的异样,继续调侃,“小美人鱼和睡美人的故事弄混了吧,小懒鱼。” 余归池的眼神略带鄙夷,打了个哈欠。被哈欠带出来的水雾蒙在眼睛上,映着旖旎的灯光。 布谷哼哼着凑上前,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屿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余归池却心疼地给它呼噜毛。 秦屿的嘴角微微抽搐:“下午的时候布诺和你一起睡觉,它也想跟着凑热闹,我说了它几句就记到了现在。” 余归池一听,顿时觉得布谷更可怜了,让它蹦上沙发,更加细心地给他它顺毛。 秦屿和布诺:“……” 秦屿跑去厨房把提前做好的饭热了一遍。余归池望着热气腾腾地菜并没有什么食欲,可能他的胃还没有跟着醒过来。 见他蔫巴成这样,秦屿贴心地说:“今晚不让你去游泳了,歇一天。” 才一天!抠门的男人! 余归池有怨说不出,吃了个半哑巴的亏。 秦屿去刷碗了,余归池在客厅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小零食。他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传来了微信新消息提醒的声音。 余归池好奇地凑过去看,是岑司懿发来的微信。 岑司懿:秦老师我今天表演得怎么样?doge.jpg 紧接着他又发来了几条。 岑司懿:改天你得好好请请我。 岑司懿:小灿今天可把我打得不轻。 岑司懿:大哭.jpg 余归池伸手去掏零食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凝固。 从岑司懿的语句里不难推断出他和秦屿早就认识,但秦屿亲口和他说并没有和岑司懿正式碰过面。 受人之托的意思在他发来的几行字里十分明显。 余归池越想越奇怪,结合饭局上其他人怪异的表现,难道他进了秦屿设计的局? 秦屿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秦屿刷完碗,面带笑容坐在他身边。换作往常,余归池会用玩笑地眼神顶撞他几下,但现在他只觉得秦屿是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他甚至感觉自己和秦屿从未认识过。 他们之间又划开了一条陌生的长河,把以往的种种全部冲进无底海里。 秦屿正在纳闷余归池为什么又不开心了,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看见了岑司懿法发来的微信。 岑司懿:为了配合你我脸肿了,赔我一千块钱医药费,不然告诉余归池。 秦屿勾唇嘲笑他,手往上滑,看见了前几条消息。 他看手机的时候这有这一条新消息提醒,上面的消息根本没出现。 他疑惑地皱起眉,正想要回他的消息,却被“扑腾”的声音打断。 余归池憋屈地缩在沙发和茶几的空隙里,无处安放的鱼尾被迫翘起来。 他本来是想蹦到轮椅上的,没把控好受力点,一屁I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小祖宗,为什么不叫我一声。”秦屿忙不迭地去扶他。 余归池眼神倔强地甩开了他的手。 “怎……怎么了?”秦屿大概摸清楚了余归池的情绪为何如此剧烈,“你看见岑司懿给我发的微信了?” 余归池不理他,不过从他微微泛红的眼角秦屿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语序紊乱地解释:“那个啥他,喝多了有点,他耍酒疯呢。”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个理由太荒唐,他没继续说下去。 余归池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匍匐着往前挪。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秦屿,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得离他远一点。 又不是没爬过,余归池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上一次是他爬着去给秦屿道歉,现在是爬着离他远点。 截然不同的因果,如出一辙的丑态。 秦屿眼底暗了暗,一把把他捞起来,紧紧锁在怀里,一声不吭地把他放到鱼缸里。 一接触到水,余归池立马缩进了贝壳床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秦屿看着他的动作,失神已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余归池解释,不合时宜的话还不如不说出口。 他想说我是为了你好,可扪心自问,他还是为了自己。 他也想和余归池坦白,告诉他忘了好多事。 把我忘了,把布谷布诺也忘了,把什么都忘了。 这些话被囚在心里,封上了无数层枷锁,是不能诉诸于口的。 他的鱼池其实很脆弱,脆弱到不敢面对现实跑回了大海里,在海里受了欺负也不回来。 白天睡了太多觉,晚上余归池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里都是岑司懿发来的那几句话,像揪着骨肉吸血的蜱虫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秦屿这个人就像是挡住光的白纸,他有时候贴心温柔到能让你百分百相信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男人,就像纯白的纸没有一丝瑕疵,可这张白纸终究是挡住了照进来的光,让你臣服于他打造的阴翳中。 余归池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他不知道除了这里还能否有他的容身之地。 在海里的日子太痛苦,如果继续在这里待着,他恐怕会一直被恐慌包围,每一天都提心吊胆不能心安。 除了这些,他想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称得上去处的地方——研究所。 研究所是正规的人鱼保护基地,里面的人鱼,譬如阿紫过得都还不错。 虽然有那些血腥恐怖的描写,可这些早在在他来的那一刻就发生了变化。 真的只能这样吗? 他想离开,心里却对这里依依不舍,挣扎片刻后,他把自己的不舍归根于对布谷和布诺的喜爱上。 自欺欺人罢了。 鱼缸里的水流拍打着他的心脏,余归池捂住了脸,企图蒙骗自己。 秦屿明天应该会把事情说清楚吧,余归池心想。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坦然面对吧。 他是个人,能独立行走的人,不是靠鱼尾游来游去的人鱼。 — 秦屿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鱼缸前,余归池还在贝壳里。 他用手敲了敲鱼缸,余归池闻声探出头,见他来了,掀开贝壳游出来。 “我和岑司懿确实认识。”秦屿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饭局上另外两个人我不认识,他们是岑司懿的好友。我和他故意装作不熟就是为了骗你。” 余归池:“???” 这么直接吗? 22、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咻◎ 秦屿说完刚才那番话,停顿了很久。余归池隐约听见了他粗重的呼吸声,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往下说:“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余归池呆滞地“啊”了一声。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秦屿问:“岑司懿和人鱼在一起,你觉得反感吗?” 余归池缓缓摇头。 “林宿也和阿紫在一起,也没有人歧视他们对吧。”秦屿深吸一口气,从嘴里挤出话,“那你整天在顾忌什么?” 余归池被他问住了,眼神微顿,怔怔地看着他。 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有秦屿沉重的话音在回荡。 “听不懂吗?”他的眼神格外犀利,像剜去皮肉的刀,“从你来到现在每时每刻你都有顾虑,就是无法相信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让他们配合我演了一场戏,我想让你知道,即使你是人鱼,也可以平安无事地待在人类身边。” “论智商,我们是不如你们的,你们还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从任何一方面来讲,都是我比不上你,你能待在我的身边是我莫大的荣幸。”秦屿句句肺腑,他看着余归池不断变换的脸色,放轻声音,“大海是你们的主场,可现在你在陆地,在我家,我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没有人或者人鱼再伤害你,我有能力保护你。” 余归池望着秦屿深邃的眸子,仿佛看见了遍体鳞伤被排挤的自己。 秦屿继续道:“余归池始终是余归池,不管是人还是鱼,你的出现是大海对我最珍贵且万物无法比拟的馈赠。” 余归池眨了眨眼,把出现的幻觉挤破,他被秦屿说得晕头转向,拍拍自己的脑门,水珠落到睫毛上,秦屿成了一团模糊的人影。 “余归池,”秦屿很少叫他的全名,“我需要你。” 余归池几乎可以说是挣扎着往后退。 他不信这句话,是秦屿在口出狂言。 他是一个提早知道天机的外来者,悲惨的命运早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忽然想起来原作中的一段话,那是秦屿说的。 “我的爱人因为车祸失去了双腿,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床上沉睡。他醒后,眼里流露出的绝望可以把世界淹没,他的眼里不再有我,只有灰色的死亡。我曾和他在大海里游泳打闹,我们当时纯粹的快乐如今成为了令人痛苦惋惜的回忆。人鱼可以自愈再生,我想借此力量让他重拾希望。” 而站在他面前的秦屿眼神直直地望着他,像是在卑微的乞求,也像是在隐秘的期盼。 余归池眼底尽是茫然,他不明白秦屿话里的意思。 需要他…… 可他一无所有,只有一条丑陋的鱼尾。 “我不会放你回海里,也不会让你去研究所。” 秦屿声线冰冷,“你不想在这里住我们就回家,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如果还是不满意,我再去找一个新住处。” 余归池觉得自己的思维呆滞成了一条直线,嘴唇徒劳地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兴许是气氛太过压抑,布谷跑来捣乱了,它咬着秦屿的裤腿,想要拖着他离开。 “别闹。”秦屿说了它一句,它把前爪放在鱼缸玻璃上,立着朝余归池撒娇。 余归池思绪恍惚,隔着玻璃把手放在布谷的头上,借此转移注意力,徒劳地麻痹自己。 布谷撒娇撒够了,不舍地望了望余归池,撒腿跑了。 秦屿也已经离开了。 他和往常一样给余归池做早餐,切菜事颤颤巍巍的手暴露了他现在的忐忑,切菜的刀也拿不稳,切到了手指,血流到了案板上。 他用水龙头冲干净后继续做饭,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余归池蜷成鱼球缩在鱼缸角落,外界的事物全被细细的鱼鳞挡住。 他起初只是想知道秦屿为什么骗自己,他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只求心安,可秦屿告诉他的话却狠狠地捏着他的心脏。 他所顾忌的是秦屿不能理解的,是一说出口秦屿便会觉得他疯了的痴人说梦。 小日子过得太滋润,余归池都快忘了脑海里印这的剧情。按照现在这种进度,他应该黑化了,他已经拖着残缺的身子回到了海里,和其他人鱼商量怎么复仇。 可现实是秦屿有了黑化的意思。 一切早就变了,从秦屿接他回家那一天就变了,往后的事更加无法预料。 可能这一些都是假的,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他只是做了个荒诞离谱的梦。 余归池苦笑着掐了自己一下,真实的痛感传来,虚假的幻想一击即破。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和他同住屋檐下的秦屿是真的,由人变成人鱼的他也是真的。 如果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且有意义的,只有白月光是个未知的X,那解出这个谜题轻而易举。 这样一想,余归池混沌不堪的思绪逐渐有了脉络,秦屿今天的反常也许和未知的白月光有关。 初来时脑海里的黑影、深埋地底的盒子、写着情话的纸条,诸此种种,细思极恐。 越往深思考,他越觉得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而为。 白月光从未出现,但他的踪迹却遍布周围。 余归池猛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似乎也和他有关。生活的尽头是一团云雾,陷入其中便会迷失方向,余归池要做的是拨开云雾,照亮自己的未来。 但他现在哪都不能去,只能待在秦屿身边,这局限了他的行为,而且黑化后的秦屿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这些都是未知的。 秦屿说需要他,按照他的习性,应该不会为难他。 “出来吃饭吧。”叫余归池吃早餐,是秦屿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连说话的语调都没变。 余归池心里的想法从未如此坚定,秦屿是不会刁难他的。 这种感觉从天而降,镇的住人心,压的住躁动。 “快点出来。”秦屿已经蹲在角落前,用指关节扣了扣玻璃催他。 余归池微微抬头露出眼睛,瞥见秦屿小拇指上贴着的创可贴。 “切菜时不小心切到手了。”秦屿解释道,“快点出来吃饭吧。” 他的表情和往常无异,眼神却复杂不已。他的眼神夹杂了太多的情感,即使伪装得再好,也无法忽视。 秦屿吸了吸鼻子,接住滑下来的余归池。 昨天余归池煮了一锅粥,他今天也煮了粥,用的同样的材料,却比余归池煮出来的有食欲。 “昨天的粥水放的太少了,有些米需要提前泡好,放花生时要放点碱面,这样煮出来粥好看又好吃。”秦屿解释他的疑惑。 他模糊了重点,把矛头转向琐碎的日常,像一个一起住了很久的亲人,早上的事情也被他变的像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拌嘴。 余归池想知道的不止这些。秦屿知道,故意不说,吊着他的胃口。 “快吃吧,这几天下雨,不去海边游了。”秦屿缓缓说道,“你以后不想去也不去了,我都听你的。” 说完,他扯起嘴角笑了下。 余归池埋头喝粥,没有看见他硬挤出的笑容。 空气安静了半晌,余归池吃饱了,把碗放在桌子上。 秦屿谨慎内敛的声音接踵而至:“余归池,你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 余归池惊呼:“什么?!” “我说,”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我想你一直和我做伴,我真的很需要你。” 秦屿语气暧昧,周围的空气也热了来。 “你还记得被布谷刨出来的那个小盒子吗?”秦屿扯开话题,语气散漫,“里面有条项链,就是你脖子上挂的那条。我刚上大学时特别中二,买了个据说是时光宝盒的小盒子,可以挑选一个饰品放在里面,我就买了这条项链,因为它最便宜,我本以为它会在土里待到腐朽,直到你来了。” 这这这这……自己幻想的藏着重大机密的盒子原来就这? 余归池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随即把头偏向一边。 项链上的吊坠随他的动作微微扬起。一抹靓丽的蓝色涌进了余归池的眼眶。 这条项链是秦屿早就埋下的,光泽到现在还明亮不已,价值一定不菲。 生活里都是惊喜,他刚脑补了一场谍战,现在却被秦屿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得嗓子眼都被糊住。 秦屿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把眼一闭,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一样,人鱼喜欢成群结队地上岸,可你却一个人。你当时爬在海滩上,我以为你是在晒太阳,就在那守了一个多小时,可你还是一动不动,有螃蟹去夹你也不动弹,我这才发现你已经缺水昏迷了。” “我把你带回研究所时你的尾巴尖一直缠着我不放,他们给你补水时我就在一旁守着。”秦屿把余归池说得面红耳赤,“人鱼很高冷,十分抗拒与人类接触,只有在十分孤独时会去欺负人。刚接你回来时,你经常打我,打完就装无辜,我想你在海里肯定十分孤单,而我也是孑然一身,我们两个正好做伴。” 余归池:“……?” 不是,你的白月光呢? 秦屿说:“我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等价交换,你该告诉我你在顾忌什么了?” “我……我……”余归池“我”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秦屿的视线带着火,灼烧着余归池的身躯,他咽了口吐沫,瓮声瓮气地说:“我其实会说话。” 秦屿的语气格外轻松:“我知道,人鱼嘛,不想理人也是正常的。” 余归池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猴,整天被人耍。 秦屿眯眼看着他,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样子,“鱼池,扭扭捏捏的不像你。” “不要你管。”余归池赌气似的小声说。 “好好好。”秦屿很有耐心,“我不逼你,等你想说了再说。” “你不要因为我说的话产生负担,”秦屿盯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说,“有我的地方一定会有属于你的位置,你以后再也不会是一只鱼了。” 第 23 章 ◎和秦屿长的真像。◎ 秦屿这个人总让人捉摸不透,每当余归池构思出一场烧脑大戏时,他总能轻巧地应对,把余归池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东西转变得像笑话一样。 比如现在。 余归池又羞又恼。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因他而诞生的新物种,肯定叫做猴鱼。 秦屿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身后,好声好气地说:“我帮你进鱼缸吧。” 余归池不想说任何话,他半个小时前还缩在右前方的角落里苦思冥想,计划拯救自己,现在看来,那些全都是徒劳。 小丑竟是他自己。 秦屿提醒道:“再不进去你就成鱼干了。” 为了保命,余归池从了,他倔强地决定以后的日子绝不踏出鱼缸一步。 余归池已经鱼缸就缩到了贝壳里,秦屿只好离开了这里。他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隔着皮肉感受自己家紊乱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不管怎样,他还是把余归池留住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要是一直好不起来的话,那就再对他好一点。 人也好,鱼也罢,只要是余归池他都愿意。 自从那天开始,余归池的生活便充满了意外。运行得好好的海水模拟器突然炸了。 秦屿在客厅里喂两个毛孩子,一声巨响忽地传来,他撇下布谷的饭盆飞奔到鱼缸前,余归池缩成了圆润的鱼球躲在角落里。 伙食太好了,余归池瘦弱的小身板长了几斤肉,缩成的鱼球也更加像个球。 海水模拟器本来是挂在鱼缸上的,现在已经沉到了底部,贝壳床被砸了一个大洞。 秦屿凑到鱼球前面,又哄又骗才安抚下余归池。 “没事吧?伤到哪了?让我看看,快急死我了。” 满打满算余归池已经和他冷战两天了,他从未开口和秦屿说过一个字,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抛弃凑数的倔强,把秦屿快要摸到他身上的手扒拉开,说了句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样子秦屿确实吓得不轻。 “我去找研究所那帮人算账。”秦屿咬着后槽牙说。 余归池坐在一旁看热闹。 “什么?”秦屿隔着手机怒吼,“偶然情况?就炸了这一个?” 本来好好坐着的余归池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来转去。 他这两天特别无聊,于是学习古人最原始的打磨方法,想要把珊瑚磨成小圆珠。 该不会是他在掰珊瑚时飞溅的碎块卡进了机器里…… “哪有什么异物,鱼缸里特别干净。”秦屿和他们争辩,“我自己的鱼不能不好好照顾?” 余归池更加心虚了,他怯怯地开口:“那个……” “什么时候来装?”秦屿说话的声音盖过来他的小细嗓音。 “行,知道了。”秦屿挂了电话。 “那个,可能是我……”余归池越说越小声,那个玩意这么高级肯定值不少钱,这下又要被秦屿抓住把柄戏弄了。 “怎么了?”秦屿温柔道,和刚才拿着手机怒吼的人判若两人。 “……”余归池清了清嗓子,“我在掰珊瑚时可能把碎块弄进了模拟器里。” 秦屿满脑门问号:“你掰珊瑚干嘛?” “玩呀。”余归池咧起嘴角尴尬地强笑。 秦屿静默了片刻,说:“好吧,改天给你买点玩具。” “很贵吗?”余归池怯怯地问,“那个海水模拟器值多少钱啊?” 秦屿:“不知道,我没付钱。” “该给你换一张新的床了。”秦屿说着就要行动,“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去给你买床。” 余归池呆若木鱼,总觉得那里不对就就是说不出来。 再回过神他已经被秦屿塞进了车里。 买床是个大工程,人鱼用品城里有着各色的床,秦屿一进来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秦屿说了几句那群人就散了,他推着余归池直奔目标。 “哟,秦馆长。”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擦拭鱼缸,看样子应该是老板,“这次来买啥?” “买床。”秦屿简短地回答,“要最好的。” 老板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余归池,问:“是不是要最结实的?” 秦屿“嗯”了一声,说:“上次买的贝壳床中看不中用,一砸就烂了。” 老板:“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新做出来的人鱼床。” 前面一排都是人鱼床,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花里胡哨。 秦屿的品位还算不错,那些画着小美人鱼的床他瞅都没瞅一眼。 “喜欢哪个?”秦屿问。 余归池思考了很久,扫了好几遍摆在前面的床,微微叹了口气,指着一个最普通的说:“就这个吧。” “这个……”秦屿面露难色,“这个没有保护罩,看起来不太安全。” 有保护罩不照样被砸了个窟窿? 余归池斜了他一眼。 “那就这个吧。”秦屿最终还是顺从了他,“下午给我送过去吧,送到这个地址。” “好嘞!”老板热情地说,“秦馆长大气,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生意上的照顾,送你一个小礼品,随便挑。” 秦屿问余归池:“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片刻清净。 余归池说:“随你吧,我无所谓。” 于是秦屿给他挑了一个玩具。这个玩具的构造很神奇,它看样子是一条鱼,肚子底下有个开关,一点开它就变成了海星,海星的底下还藏着个小王八。 余归池看了一眼绿乎乎的小王八,得出结论:和秦屿长的真像。 就真的很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那双狭长又呆呆的眼睛,太传神了。 余归池又对比了半天。 秦屿对此毫不知情,但余归池开心地瞅了他几眼,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笑起来更像了! 小王八也咧着嘴,秦屿也咧着嘴,一模一样啊。 秦屿单方面地认为他们长达两天的冷战最终以玩具贿赂讨好的方式和平解决。 因为余归池很喜欢,秦屿回家后又下单了几个。 下午的时候老板领着人抬着床缓缓从客厅移过,秦屿也去帮忙了,吭哧吭哧地和他们一起般。余归池则悠闲得很,和小王八玩得不亦乐乎。 布谷有些醋,一直用头顶余归池,余归池也只是随口说了句听话。没有得到摸头布谷更加生气了,追着自己的尾巴咬来咬去。 布诺瞅了一眼傻子似的布谷,优雅地走了过来,轻巧一跳,跳到余归池旁边。 布谷更来气了,嗖嗖地跑了,半晌叼这个东西凑过来,嘴被撑得鼓鼓的。 “吃什么了,快吐出来。”余归池见它怪异的嘴型急忙说。 布谷吐出个沾满口水的玩具。 是个正宗的乌龟玩具,余归池拿纸擦了擦,把乌龟放在手里,腹部有个拉环,一拉它便会扭动塑料四肢,在余归池手心里爬。 他隐约觉得眼熟,把小王八和它一对比,好家伙一模一样,它俩的相似程度已经远远超过王八和秦屿的相似程度了。 怪不得秦屿会挑这个玩具。 余归池恍然大悟。 秦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瞅见了茶几上一大一小的乌龟,脸色变得扭曲,嘴角不住抽搐。 他似乎明白余归池上午为什么如此高兴了。 他拿起一个乌龟,余归池的视线飘过来。 秦屿:“好玩吗?” 余归池大言不惭:“可好玩了。” 秦屿:“还生气吗?” 余归池没理他。 刚送走搬床的人,门铃又响了,秦屿走过去开门。 “Hello!”阿紫一脸激动,看清来的人是秦屿后,瞬间蔫巴,“秦、秦老师好。” 秦屿问:“你怎么来了?” “我和林宿一起来的,来给你们送模拟器。”阿紫解释道,看了一眼身后,林宿正叉着腰气喘吁吁,“林宿别偷懒,秦老师来了!” 秦屿无奈地去帮林宿。余归池听见了阿紫的声音也跟着过来。 “你怎么来了?”同一句话,语气和秦屿天差地别,余归池嘴角高高地翘起,招呼道:“快进来吧。” 阿紫嘿嘿笑了两声,和余归池并排着进了门。布诺正趴在鞋柜上,蓝色的瞳孔打量着阿紫。 “啊啊啊猫!”阿紫赶紧捂住了眼,布诺小声喵了一声。 余归池安慰他:“别怕,它叫布诺,不吃鱼。” 阿紫一脸“真的吗我不信”摇着轮椅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他缩在角落嘀嘀咕咕:“秦老师真是坏死了,明知道鱼怕猫还养一只这么大的猫,闹出鱼命了他负担得起吗?” 余归池给布诺使了个眼色,布诺识趣地走了。 “这下好了吧。”他望向一脸幽怨的阿紫,“猫走了,过来吧。” 阿紫还在嘟囔:“猫真可怕。” 余归池无奈地笑笑,“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还有林宿。”阿紫说。 我就知道。 “谢谢秦老师,辛苦了。”林宿谦卑地给他道谢。 秦屿回道:“没事,这次的模拟器靠谱吗?” 林宿:“卫教授说绝对靠谱。” 他们费力地搬着模拟器走过客厅时传来了余归池和阿紫咯咯咯的笑声。 秦屿和林宿相视一笑,他们俩的眼神似乎在说:“看,我的鱼真是可爱。” “你看像吧。”余归池拿着小王八给阿紫比划。 阿紫笑得花枝乱颤,鱼尾跟着一抖一抖的,“真的很像,秦老师的形象破灭了。” 一旦接受了这种奇怪的设定,阿紫再也不能直视秦屿了。 阿紫说:“秦老师可是研究室数一数二的美男,这只王八在海里也一定是帅王八。” 不能误人子弟,余归池补充了一句:“海里的是乌龟,这只乌龟只是长得像王八。” “我知道啊。”阿紫坦然道,“秦老师以前养过几只小王八,是淡水里的王八,不过被他养死了,他难过了好几天。” 作者有话说: 秦屿:好像吗?拿脸换的。 第 24 章 ◎“我该不该相信他。”◎ 余归池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了解秦屿之前的故事。 他问阿紫:“你为什么叫他秦老师?” 不光是他,研究所里里的人都会这样称呼他,余归池对这一点十分纳闷。 “因为秦老师真的很厉害!”阿紫崇拜地说道:“他真的太厉害了,治好了很多人鱼,我们都喜欢他。” 余归池:“他不是开水族馆的吗?” 阿紫有些惊讶地回答:“是吗?我不知道耶。” 秦屿这个人到底有对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余归池微微眯起眼睛,眼里寒光迸发,吓的阿紫直打颤。 “你怎么了呀?”阿紫倾身,小声问。 “没事。”余归池冷不丁地问,“秦屿有喜欢的人吗?” 阿紫思考了半天说:“好像有,我是听别的研究员说的,他们说秦老师是个特别顾家的男人,是个成熟优秀的对象,家里的小娇妻肯定对他百依百顺。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阿紫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他当时还在学习说话,一遇到新词就去问林宿,他偶然间听到“小娇妻”这个词觉得新鲜又熟悉,便去问了林宿。 林宿当时大学还没毕业,又嫩又傻,恰逢和阿紫处于磨人的暧昧期,他便现学现用了刚从网上看来的撩人招数,傻乎乎地对阿紫说:“你就是我的小娇妻。” 后来阿紫知道这个词的真正意思后三天没理他。 一年前…… 余归池仔细斟酌着这句话,又问道:“秦屿现在为什么不在研究所工作了?” 阿紫心里觉得怪异,愣愣地回答:“他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就辞职了。” 按照阿紫说的时间线推断,一年前林宿和白月光正值热恋,然后白月光车祸截肢,秦屿悲伤欲绝一病不起。 连贯的逻辑似乎出现了纰漏,余归池问:“秦屿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冬天的时候。” 这就对上了,原作中白月光出车祸的时间正好是深冬。 他的猜想没有错,白月光存在,他可能隐匿在任何角落,随时观察着局势。 到底谁才是这大千世界里的小丑。 阿紫不停晃动的尾鳍打到了余归池的鱼尾,余归池收回思绪,把目光转向两条鱼尾深思。 秦屿整天把“保护人鱼”挂在口边,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伤害人鱼的事的,或许是他的白月光逼他这样做的。 可他转念一想,秦屿能没心没肺到自己的爱人出事他还若无其事,嘻嘻哈哈地和鱼勾搭。那他伪装成无害好男人瞬间显得合理了许多。 所以…… 余归池心底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他正要仔细剖开思量片刻,却被骤然加重的脚步声打断。 “林宿!”阿紫语气雀跃,“你忙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余归池回神,抬眸和秦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秦屿说:“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阿紫很乐意,林宿却犯了难。 “这都快下班了。”秦屿看了看时间,宽慰林宿:“卫教授一向善解人意,不会扣你工资的。” 刚被扣了全勤的林宿笑着应下。 秦屿热情地切了一盘西瓜,把余归池珍藏的小零食拿出来。 他事先问了余归池,可余归池走神走得厉害,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于是他就自作主张拿出来招待阿紫,等着晚上的时候再给他买新的。 他给余归池买的磨牙零食都是极好的。研究所虽然也有,但卫度扣扣搜搜的只买一些便宜货。 阿紫第一回见到如此高级的零食,顿时两眼放光,左瞅瞅西看看,得到秦屿的允许后一口塞进了嘴里。 林宿觉得自己的钱包又紧了一些。 秦屿拿了个小鱼干给余归池:“怎么不吃,你平常不是挺爱吃这个的吗?” 余归池的心跳得飞快说话,说话的声音也略显急躁:“我不想吃。” 自从前两天他给余归池坦白后,他的脾气变得难以捉摸,秦屿只能靠着鱼尾的动作来猜测。 比如现在,余归池的尾鳍无力地耷拉着,说明他现在很烦。 秦屿自觉地跑去厨房准备晚饭。林宿跟在他后面跑去凑数,不到两分钟就被赶了出来。他坐在阿紫旁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右边林宿叹气,左边余归池黑脸,夹在中间的阿紫只能茶几上的小王八干瞪眼。 “阿紫。”余归池掷地有声地说,“你觉得秦屿是个怎样的人。” 阿紫心想余归池已经问过一遍了,他肯定是对自己的说法不满意,于是他组织好语言,正色道:“秦老师为人大方,技术高超,深受人鱼爱戴,他的外表玉树临风,品行端正,是我们共同的榜样。” 林宿的眼睛睁得滴溜圆,差一点就拍手叫好了。 余归池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把目光转向林宿,又重复了一遍:“秦屿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宿的回答通俗许多:“秦老师为人很好,专业知识也十分丰富,是卫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他挺平易近人的,是研究所最受欢迎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秦屿像个幽魂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客厅里,手里端着盆菜。 “我们没有那么好。”他说。 林宿心里好一阵窃喜,幸亏他刚才没说秦屿的坏话。他殷勤地去给秦打下手。 林宿盛情难却,秦屿便把手里的盆给了他,让他放到桌子上。 香味传来,阿紫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向余归池投去羡慕的眼神,说:“你真幸福,有这么香的饭菜吃。” “也许吧。”余归池生硬地回了他一句。 “其实研究所里的饭也不难吃,主要是卫教授经常心血来潮亲自下厨,然后做出一盘狗闻了都吐的东西逼着我们吃。”阿紫委屈地哭诉,“有次他大方地请我们吃火锅,因为没买到菜,切了一盘苹果让我们涮着吃。” 涮苹果? 余归池似乎记得自己也曾吃过,还因为太过难吃当场吐了出来。 秦屿摆好了菜叫他们去吃饭。余归池不想和秦屿坐在一起,独自坐在了一遍,阿紫腻腻歪歪地靠着林宿,于是四方的桌子被划分了三块气氛悬殊的地带。 秦屿想给余归池夹菜,但隔得太远他够不着,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满满一桌子菜阿紫一人揽了一半,尽管余归池没怎么吃也没剩多少。 晚饭过后已经快八点了,秦屿出门送他们。 在屋里憋了半天的布诺终于可以来到客厅透气了,它朝余归池喵喵叫了几声。 余归池伸手接住蹦起来的肥猫,神经质地问布诺:“秦屿是好人吗?” 布诺不解地喵了一声。 “我该不该相信他。” “喵喵喵!”布诺提高嗓门叫了几声。 “你是在说让我去相信他?”余归池突然觉得自己听懂了猫语。 “喵呜。”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我今天下午打王者玩的法师,光荣战死后对面法师去抓了对抗路,猪八戒打字:法师不知道支援吗? 我TM刚复活走到高地:) 不要靠近wzry,会变得不幸!希望你们永远不懂这句话QAQ 第 25 章 ◎“没谈过,但是爱过。”◎ 秦屿悄然走来,嘴角噙着笑,温声道:“你怎么不问我本人,非要去问林宿和阿紫,他们的评价主观色彩太重了,不可信。” “问你不是更重了吗?”余归池狐疑道。 秦屿没回答,转身去了书房,抱来了一摞证书。 他放在余归池面前说:“从我高中毕业到现在所有的证书,还有读研时写的论文都在这里。” 余归池冷静了片刻,从凌乱中抽身,问:“你这是干嘛?” 秦屿回答得很官方:“这些可以为你更深层次的了解我做参考。” 余归池扫了一眼桌子上大大小小的证书,这些被千篇一律的封皮包裹的证书给足了秦屿脸,让他在这里显摆。 他对其他的证不感兴趣,随手拿起秦屿的高中毕业证,里面夹着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飘落。 只见秦屿脸色骤变,伸手去夺,布诺快他一步,举起猫爪拦他的手。 秦屿倍感世态炎凉,痛心斥责:“你这逆子。” 布诺歪头无害地喵了一声。 是张照片,余归池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照片里的小孩排列整齐,脸上的笑容稚嫩不已。 这竟然是秦屿的小学毕业照! 余归池绷直身子,凑近找到了小秦屿,对着已经长开的秦屿问道:“这个光头是你?” 秦屿表情僵硬,挤出一个字:“是。” 余归池把头侧过去,秦屿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微微耸起的肩膀。 反正他的黑历史都被余归池看见了,于是他自暴自弃地补充道: “想笑可以笑出来,不用忍着。” 余归池扭头,面色真诚,夸赞道:“挺可爱的呀,像个鸡蛋。” “……”秦屿神色一僵,随即笑道:“哈哈哈哈哈,真的吗?” 布诺打算去凑凑这个热闹,刚起身就被秦屿抱起。 秦屿温柔地给他顺毛,“你不能看。” 布诺脱离他的怀抱,愤愤离开。 “还是有头发的你顺眼。”余归池把照片放在秦屿脸边仔细比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暴跳如雷的秦屿口出狂言:“你再笑我就把头发剃了!” 余归池望着秦屿,恍惚中看见他的头发正在离他而去,担忧道:“你以后千万别剃成光头。” “……不会的。”秦屿问,“可以把照片给我了吗?” 一张毕业照而已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余归池大度地还给了秦屿。殊不知秦屿已经下定决心让这张照片今晚就在世界中消失。 镇定下来后,秦屿有点失望地问余归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啊?”余归池没反应过来。 “没有就算了。”秦屿心灰意冷。 他的反应让余归池有了负罪感,于是余归池顺着他的心意应付地问:“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秦屿:“海洋大学本硕连读。” 余归池不想继续问下去了。这哪里是什么深入了解,明明就是秦屿在趁机凡尔赛。 偏偏这个人还要追着自己去问东问西。 秦屿说:“怎么不问了?” 余归池冷着脸说:“没什么想问的了。” “你难道、难道,难道不想了解一下别的方面吗?”秦屿磕绊着紧追不舍。 余归池不耐烦地甩了一句:“谈过对象吗?” 秦屿安静了下来,深思熟虑后,说:“没谈过,但是爱过。” 余归池:“???” “我和他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比我小三届。我当了他四年的学长和三年的师兄。”秦屿语气轻松,眼里却一片朦胧,“然后就没有了。” 秦屿的话简单明了,这个人在他心中应该是白月光的存在,他也并没有和白月光在一起过,可却与阿紫说的话大相径庭。 余归池又陷入了矛盾的窘境,他只能继续问秦屿:“你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秦屿如实回答:“一年前就断了。” 上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白月光车祸,秦屿生病辞职,现在又多了一件,他和白月光断了。 “断了”这两个字很微妙,可以指秦屿和白月光断了联系,也可以是他断了自己所有的念头。 余归池更偏向于前者,论秦屿的痴情程度,彻底断绝关系可以要他的命。 秦屿在沙发上仰躺着,眼睛望着吊灯:“他读大学的时候又笨又傻,不过性格挺招人喜欢的。我是在迎新晚会上认识他的,后来熟了就一直保持着联系。他真的是太傻了,都不看不出我喜欢他。” 余归池:“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秦屿大言不惭:“早就不喜欢了,大学那会情窦初开,现在想想他也不过如此。” 余归池彻底搞不清状况了。三股势力在他脑海里兵戈相见非要压倒一方。 他所记的剧情、秦屿的话、阿紫提供的线索,这三个互相矛盾且纠缠不清。 余归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胀痛不已,抬手按了按也没舒缓片刻。 “我现在有你陪了,已经不需要他了。”秦屿懒懒地对余归池说。 见余归池不应,他留心看了一眼,见他脸色越来越白,急忙起身,焦急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余归池撑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会。” 秦屿把他放回鱼缸里,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情况。 余归池见状说:“你去睡觉吧,不早了。” “你还难受不?”秦屿仍在担心他。 余归池撑着脸色说:“好多了。” “那我走了。”秦屿停止脚步,不放心地说:“我把布谷叫来,难受了让他去叫我。” 余归池点头应下。 布谷责任心很强,一直蹲在余归池时刻瞅着余归池。 余归池见它认真的模样心疼道:“乖布谷,该睡觉了。” 布谷小声“汪”了一句。 “乖布谷,你说秦屿是不是个骗子。”余归池突然有点触景生情,“他是不是一直在骗我,故意对我好然后让我放下防备……” 布谷听不懂复杂的话,但能读懂余归池话里的忧伤,小声呜咽着回应余归池。 新买的床不如贝壳床宽大,和正常人睡的床大小差不多,样式也一致。 余归池平躺在上面,摊开双臂。他是人类的时候喜欢摆成大字型睡觉,现在是人鱼了一直都是弯着鱼尾佝偻着睡,很少像今天这样彻底舒展开来。 他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会怪异,竟叫人成为人鱼。 — 秦屿有个每天都会拿来看的相册,虽然现在的电子技术很发达,但他依旧喜欢用这种传统的方式来记录值得回忆的点滴。 他也有一个习惯,睡觉时总把相册抱在胸前。 心跳穿过相册,透过重重回忆,带这那人的影子进入梦里。 秦屿坐在床前把相册翻了一遍又一遍,指尖不停地颤抖。 他最近的行动有点快了,从余归池看见岑司懿发的短信那一天就耐不住性子了。 他忘了余归池的接受能力,自顾自地把信息灌进他的脑海,今天又说了大话,如果余归池想起来了肯定又是一顿胖揍。 如果他能想起来,被揍也是值得的,秦屿想。 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在海边拍的。以前疯狂的时候半夜没事就往海边跑,冲着大海狂喊,拿起沙子拍再对方脸上。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人陪了,秦屿已经快忘了这种滋味。 兴致随风而来,秦屿去衣柜里找了件风衣,捋了两把头发就出门了。 他把动作放得很轻,人鱼的听力和犬类听力不相上下,不能让余归池发现任何异常。 顺利出门后,秦屿快步走到了沙滩上。 今天的夜晚异常宁静,空气又热又闷,夜空也是漆黑一片。 又要下雨了,秦屿把风衣拉链拉开。 海浪交叠在一起拍打着岸边,在汩汩浪声中,秦屿找回记忆里的自己,冲着大海喊道:“余归池!快点好起来吧,你让我等太久了。” 他和大海说过很多话,读书的时候压力太大总是吐槽写不完的论文和做不完的实验,后来借着这个机会调戏懵懂青涩的余归池,再往后喊着肉麻的情话。 大海也觉得缠绵,把海浪变得舒缓而温柔。 可今天的大海听不懂他的话,秦屿又喊了一遍:“让余归池快点好起来吧,就算是人鱼我也爱他。” 喉结哽咽着翻涌,秦屿像失音一样说不出话,但他听到了比以往更重的海浪声。 潮起潮落,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人拍手叫好:“好深情,好男人。” 秦屿被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一条,惊讶着转头,一条红色人鱼坐在岸边,似乎刚游上来,尾巴还湿着。 看清是谁后秦屿诧异不已:“落海?你怎么在这?” 落海敷衍地说:“我来看月亮。” 秦屿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你就这么想让他好起来吗?”落海抬头看着他,手指着远处的礁石,“在海里时总有鱼因为他腹部丑陋的鱼鳞嘲笑他,欺负他,他晚上没有地方睡觉,只能在那块石头上坐着,看着岸上的灯光发呆。这些都是拜你们所赐。” “为什么要让他好起来,他已经够痛苦了,你觉得他能接受自己是个异类吗?”落海声色俱厉。 被说中心事的秦屿低着头一言不发,他抽了抽鼻,随即抬头仰望着夜空。 “阿紫和他都是笨蛋,还有那条粉鱼,一个个的都喜欢和人类待在一起。”落海恨铁不成钢,“族里年轻帅气的人鱼多了去了,他们就是看不上,非得求偶人类。” 第 26 章 ◎一个健忘的笨蛋人类◎ 秦屿不合时宜地问:“你有看对眼的人鱼吗?” 落海冷不防地愣了三秒,冷冷回应:“我是单身主义者。” 秦屿:“那还是没有。” 落海:“你嘴真贱。” 秦屿没回他,深吸一口气后眺望远处。 落海在一旁喋喋不休:“你们人类确实很厉害,也很擅长迷惑人心,骗走了我们族里漂亮的小鱼们,本来单身的鱼就挺多,现在更多了。” 秦屿转过视线:“包括你吗?” 落海没反应过来:“什么?” “单身的鱼包括你吗?” 落海扑腾跳入水中,用一种“老子不奉陪”的眼神瞪着秦屿,问道:“就你有对象?” 说完就要游走。 “等等别走!”秦屿叫住他,“你的病好全了吗?” “托你们两口子的福,好得很。”落海刹住鱼尾,头也不回地回答。 他游了几下停住,对秦屿说:“别再让他痛苦了,不要让一条人鱼为你掉眼泪。我们没有珍珠,一直哭眼睛会瞎。” 此时此景,秦屿心里有一种在劝娘家人把余归池托付给自己的感觉的感觉。 他眼神坚定,真挚地说:“我肯定会的。” 说这话时,落海已经没了踪影。 秦屿不知道那根筋抽了,在海边站到了十二点才回去。附近的灯灭得差不多了,他回到家后找出了藏在抽屉里的远程遥控,摁下关闭键后如释重负,顺带把遥控丢进了垃圾桶里。 海边一盏昏黄且不起眼的灯归于夜色。 他在海边为余归池亮起灯,余归池深夜坐在礁石上眼里映着灯光。他不知道余归池每夜守着灯光,余归池也不知道灯光是为他而亮。 两人稀里糊涂,却各自守着彼此,在冥冥之中回应着对方。 以后用不着了。秦屿满意地阖上眼。 — 余归池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不忘把手搭在鱼尾上,他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实感,总觉得一切都是飘渺的,一触及散的。这个世界也是奇怪的,他变成了人鱼,人和人鱼在一起。 秦屿曾说过人鱼确种可爱的生物。余归池十分同意他的说法,阿紫他们都很惹人怜爱,哪怕再傲娇的人鱼眼里都有孩童般的澄澈。恐怕只有他是一种怪物的存在,人鱼的鱼尾是绚丽的,斑斓的,而他的鱼尾却有着刺目的胎记。 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会是个怪物。 人的本性刻在了骨子里,即使能在水里安然无恙地活动,有着人鱼的特征,余归池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人类。 他睡得不安稳,手掌动来动去,仿佛只有鱼尾存在的实感才能给他一丝安慰。 胎记处的鱼鳞很扎手,他只是轻轻地抚上去,这些鱼鳞便会没有安全感地张开,啃咬他的手。 余归池被刺痛惊醒了,心如乱鼓般跳动。 原来没有安全感的是他。 嗦嗦的动静传来,余归池寻着声源望去,布谷蹲在鱼缸前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就像布谷可以感知到他的悲伤一样,余归池也懂了布谷此时的心境。如果布谷会说话,它一定会说主人别害怕。 余归池挪动尾巴靠在玻璃上,布谷上前和他靠在一个地方。 它真的很可靠,和记忆里的某个他一样。 余归池神情恍惚,周围四散的水流仿佛停滞了一般,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一直以来都无法描述的感觉似乎在这时可以描述了。 心脏像被挖了一个洞,那个洞里藏着很重要的感情。这些东西丢了,他便恐慌到现在。 余归池隐约觉得他所失去的,也许会和他、秦屿和白月光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有关。 他想自己也许是忘了什么事情。 忘掉的知识在接触时能立马反应过来,就好比秦屿在检查鱼鳞时他能推翻他的结论,这是一种接近于本能的反应。 难道…… 余归池猛然回神,布谷被他吓了一大跳。 他安抚着布谷问:“布谷你之前认识我吗?” 布谷哼哼唧唧,不住地撒娇。 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余归池心想。 翌日。 秦屿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贱兮兮地问:“睡得好吗?乖鱼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余归池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顺便思考他是不是被掉包了,要不然他身上散发的二流子气质如何而来。 布谷站岗站了一夜,在看到秦屿丝毫没有关心他的意思后不满地汪汪起来。 “你们昨晚干嘛了?”秦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余归池撒谎撒得越来越坦然:“没干嘛。” 秦屿的火眼金睛逮住了他那乱摇的鱼尾,低声询问:“到底干嘛了?” 余归池没说话,甩起尾巴泼了他一身水,麻溜地躲到了珊瑚丛里。 秦屿闭眼把脸上的水撇到一边,说:“小心缠住尾巴。” 余归池现在已经能很灵活地使用鱼尾了,他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 天气阴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放晴了。秦屿带这余归池和两个毛孩子在海边散步消食。 布诺懒得动被余归池抱着,布谷没这福分,跟在他们后面,又是捉鸟又是刨沙子,没过几分钟它已经落下了一大截。 余归池最先发现了布谷落下了:“布谷呢?” 秦屿:“在后面刨坑呢。” 如果没有那些烦恼,单纯地享受这种生活论谁都快活不已。 余归池这样想着,措不及防地被一个贝壳砸到了头。 他的瞳孔不安地晃动,在看到海里的一小块红色后趋于平静。 落海冒出头,脆声声地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人了。” 秦屿的表情略显尴尬。 “落海?”余归池记起了他是谁。 “对,没错是我。”落海游上岸,演讲似的开口:“你们也来晒太阳?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能碰到你们真是幸运。” 秦屿:“…………” 余归池抬头望蔚蓝的天:“确实不错。” 落海轻蔑地瞥了秦屿一眼,然后笑盈盈地对余归池说:“一起晒太阳吗?” 余归池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一直以为落海是冰山顶部的冰块,冰冷得难以接近,现在看来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落海仰躺在他旁边,语气生硬地问:“你为什么叫余归池?” 余归池觉得有点怪,但还是老实地指着秦屿回答:“他起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余归池想要舒缓气氛,便顺着话茬问:“你的名字不错,谁给你起的?” 落海回答:“一个健忘的笨蛋人类,他起名字一直没品味。” 余归池挤出笑容:“哈哈哈是吗。” 被晾在一边的秦屿忽然开口:“前面有商店,要不要给你们买点饮料?” 余归池两眼放光:“好啊,去吧去吧。” 秦屿抱着猫,领着狗,拖家带口地去了。 与落海擦肩而过时他一下子蹦起来,鱼尾挑起的沙子落了秦屿一身。 落海惊呼:“有猫!” 秦屿默默把沙子拍下去,他今天似乎有点倒霉。 余归池说:“这个猫不咬人,你看它多可爱。” 秦屿像个工具人,抱起布诺向落海展示,布诺也很乖,没有反抗。 落海见到猫鱼鳞都竖起来了,连忙摆手拒绝:“快拿走快拿走,太可怕了。” 余归池:“其实就还好。” 落海蹙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余归池不慌不忙地回应:“并不是所有猫都喜欢吃鱼,布诺喜欢吃鸡肉,他不吃生鱼片。” 落海只听见了“生鱼片”三个字,表情逐渐扭曲。 “……”余归池安慰道,“有我在它不会咬你的。” 落海莞尔一笑:“你怎么这么喜欢说大话?” 余归池纳了闷了,这能算大话? “你啊,一直都这样。”落海语调老练,“自己都保护不好还非要去逞强。” 余归池猛然一惊,急促地问:“你之前认识我?” 落海笑着回答:“当然了,你被人鱼们欺负到哭的时候可都是我帮你出头的。” 余归池懵了有一阵,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你脑子太笨了。”落海说,“总是忘记一些事情,你还说要为我做牛做马,你全都忘了。” “真的?”余归池不敢去相信,反复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忘了很多事吗?” 落海说:“我不清楚你对多少的定义,按照我的观念,你忘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 “可以告诉我吗?”余归池恳求道。 “可以啊。”落海大方地说,“你忘了我对你的恩情。” 余归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就这?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人鱼一向都很守信。”落海调侃道,“你可不不能败坏人鱼的名声。” 余归池理好思绪,问:“那我该报答你什么?” 落海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还没想出来,以后再说吧。我就在这片海里住着,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余归池面色凝重,身上被缓缓袭来的阴影笼罩。 秦屿刚好买完饮料回来,考虑到落海的因素,让布诺乖乖待在自己身后。 余归池心不在蔫地喝着饮料,思绪飞得比海鸥还高。 他身边的人或者人鱼都有点奇怪,都像在故意瞒着他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落海喝完饮料后说,“你欠我钱,我之前用鱼鳞和人类换了一摞红色的纸片,你觉得新奇我就给你玩了,结果你给我弄丢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钱,可贵了!”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可以收藏一下专栏里的《这个O比A还酷》吗QAQ 文案虽然还没写好,但大纲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在这里放个人设:没有腺体的嘴硬心软OX没有信息素的又直又硬A(欲知后事如何,开文后再说OvO) 以下废话: 我在高中时因语文默写出错,被罚抄了15遍逍遥游(真的!记忆犹新!挖草实在是太多了写了将近二十页!我能记一辈子!),然后我现在看到北冥有鱼这句话时,心里便会被逍遥游所带来的恐惧支配,并在心里默背。 这大概就是文中提到的感觉吧QAQ 27、呜呜呜 ◎大、变、态!◎ 余归池尴尬地咧了咧嘴。 秦屿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气愤的话音传进余归池的耳朵里。 “你已经坑了我一次了,我穷了没钱了。” 落海不以为意:“可以先赊账,以后再还。” 秦屿:“谁教的你这些东西?” “自学成才。” “……” 余归池想加入他们的互怼,想问问骗自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倦了。 “你们为什么骗我?”他语气平缓,像在阐述事实,“我一点都不好骗。” 秦屿的手指蜷曲着攥紧,垂眸逃避似的不去看余归池。 落海倒无所谓,心大脸厚:“没骗你,你真的欠我钱。” “不是这个。”余归池苍白地笑笑,“我到底忘了什么啊,真让人头大。” “你忘了一些痛苦的事。”落海说,“这些对你来说太痛苦了,忘了倒是好事。你可能不知道,人鱼一族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会进入休眠,缩成鱼球躲在海里,等再次醒来时,时代更替,种族变迁,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用人类的话说就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就这样过,醒来忘了一些痛苦的事。” 余归池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倍感新奇:“那我是不是有几百岁了?” 落海回答:“没有,你才26岁,只休眠了一个星期。按照人鱼的年龄来说你还嫩着呢。” “……”余归池问:“我还能想起来吗?” “我不知道。”落海利落地回答,“人鱼种类繁杂,具体那条鱼休眠过,我也不清楚。” 余归池正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休眠了,落海先一步回答:“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休眠的。” 所以……这些记忆是找不回来了吗? 余归池顿感失落,晒太阳的心情也没有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忘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的尾巴都干了。”落海用尾鳍挑起一些水抹在鱼尾上,看向余归池,“为什么你的尾巴不会干?” “因为研究所研发出了保湿喷雾。”余归池耷拉着脸,秦屿便替他回答,“可以长时间保持鱼尾水润,有兴趣可以带着你们的同伴试试。” 落海不按套路出牌:“知道了,走了再见。” “哗”的一声,落海跳入水里,冒着头,说:“我先走啦,不要被人类欺负。” “再见。”余归池撑着笑挥手。 “布诺过来吧。”秦屿把布诺抱起来,抖了抖它身上的沙子,随后对余归池说:“要回去吗?” 余归池:“走吧。” 如果非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余归池觉得只有他的鱼缸能让他暂且心安。 接二连三的泡泡冒出来,浮到水面上炸开。层层波纹阻碍了秦屿的视线,他担心贸然下去会惊扰到余归池只能在缸沿上干巴巴地坐着。 手机不应景地向起,秦屿一心只想守着余归池,若不是看见了来电人是卫度,他早就挂断了。 卫度语速飞快:“你快来研究所阿紫的鱼尾突然出现溃烂的症状快来很急!” 秦屿着急忙慌地和余归池说了一声,三步两步地走进屋里抻出一件外套套上,急匆匆地出了门。 事态严峻,秦屿飞快地赶到了研究所。 林宿站在墙根里浑身哆嗦,卫度急得焦头烂额。阿紫躺在人鱼床上,鱼尾处有一块拳头大的脓疮,那片的鱼尾不是紫色,是一种怪异恐怖的蓝。 “你来了,”卫度把阿紫的检测情况给秦屿看,“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过敏,查了查没有查到过敏原,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昨天突然溃烂生疮,整条鱼也昏迷不醒。我已经排除了人鱼毛鳞病。” 人鱼毛鳞病,一种常见且难以根治的疾病,哪怕人鱼可以自愈再生,这些病也会复发。 秦屿带上消毒手套,走上前观察脓疮。附近的鱼鳞已经脱落,露出的带血的皮肉,周围的一圈长出了怪异的蓝色鳞片,夹在原本的鳞片中。 阿紫的生长囊是秦屿亲手接种的,在融合初期,没有出现排异反应,长出来的鳞片都是齐刷刷的金色。像这样的情况,按道理应该是多个不同的生长囊互相排斥,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了,不应该啊。 鱼尾溃烂出现脓疮属于人鱼毛鳞病的范畴,可这种情况也被卫度排除。 阿紫得的怪病实在是有点棘手。 秦屿走到林宿身旁,轻拍他的肩,问道:“阿紫这几天有没有异常?” 等林宿转过头,秦屿才看见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下唇被咬得通红,已经快要渗出血来了。 “别担心,现在技术很发达,阿紫一定没事的。”秦屿安慰道。 “我……我不知道……”林宿说得费力,每一个字都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他、他昨天还对我笑,今天就这样了……” 秦屿问:“他的伤口也是今天有的吗?” “前几天他说他可能要长个了,鱼尾又疼又痒,我看见他伸手挠了挠,结果挠下来了一块鱼鳞。”林宿有点绷不住,说话带上了哭腔,“他把鱼鳞藏起来了,故意瞒着我,后来就这样了,他已经睡了一天了,我该怎么办?” “别害怕。”秦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熟稔地安慰道:“人鱼很强大,不会被打败。你踏下心,每天对阿紫说说话,他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你现在去给他想个好听的名字,等醒了给他一个惊喜。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余归池现在多活蹦乱跳。” 林宿把快要流出的泪挤回去,感激地鞠了一躬:“谢谢秦老师。” 研究所的资料不足以支撑对阿紫病症的调研,秦屿一行人去了海洋大学本部找相关的资料,留下林宿照顾阿紫。 阿紫一向乐观,睡觉时也会傻笑着吐泡泡。见到他现在痛苦的模样,林宿觉得自己的心硬生生地被剜成了一片一片的,疼得厉害。 “阿紫小懒鱼,都睡了一天了,还不醒。”林宿边说边抹眼泪,“平时磕到手了都要吹吹,现在得了这么大的病都不和我说。” “我早就给你想了一个名字,叫林渔,三点水的渔。我语文不是很好起的名字有点土,怕你嫌弃一直没说,你要是觉得不好听我再重想。” 林宿伏在床边,手指绕着阿紫的金色长发。他怕说的话太多阿紫会烦,默默地守着他。 不知怎么的,他猛然想到了秦屿。 当时的秦屿也是这样,整日整夜地待在这里,不吃饭也不睡觉,知道身体虚弱才肯被带走,草草地吃了点东西便又回来。 林宿来检查时经常能看见这样的情景,他当时总对秦屿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清楚自己的话是否给秦屿带了了慰籍,但有他的例子加持,林宿觉得阿紫一定会好起来的。 如果病情恶化,可以通过手术让阿紫成为人。有了人成功转变成人鱼例子,逆向来看,人鱼也可以转变为人。 — 秦屿走得匆忙,余归池一条鱼呆呆地待在鱼缸里。 他在想他休眠的理由,“极度痛苦”的范畴很大,不同人有不同的定义。按照他现在的心境,能让他极度痛苦的好像只有砍去鱼尾。 到底忘了什么啊! 余归池用力地锤了一下旁边的玻璃,然后玻璃出现了丝丝裂纹,并向四处扩散。 完了,家要被淹了…… 趁玻璃还没碎,他赶紧蹦出去,手臂飞快地摇着轮椅到处去找防水胶布。 他急得在屋子里乱窜,布谷和布诺也围着他转圈。 “你们知道防水胶布在哪吗?”余归池边翻箱倒柜边问。 布谷跑到秦屿的房门前冲着余归池叫,余归池会意,急忙打开门。布谷在衣柜处停下,爪子不停扒拉。 余归池打开衣柜,时间紧促他手忙脚乱地翻来翻去,原本整齐的衣柜被翻得乱糟糟,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工具箱,里面有一卷防水胶布。 余归池顺着裂纹粘好,完事后心想秦屿这个人真奇怪,把工具箱放到衣柜里。 说到衣柜,余归池该去收拾他弄出来的烂摊子了。 秦屿的衣服颜色单调,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连样式也差不多。刚才翻的匆忙,不小心把他的一些私人物品也翻了出来。 余归池羞赧地捡起地上的内裤,红着脸叠好。从来到现在他还没碰过这玩意,而他也不需要,生疏地卷整齐后放到盒子里。 地上还有一条,尺寸比刚才那条小,颜色也比较……比较显眼? 余归池有些变I态地拎着它,这个尺寸绝对不是秦屿的。可他的家里为什么会有别人的这个。 “没谈过但是爱过。” “他真是太笨了。” “一年前就断了。” 秦屿说的话如同收音机一般,在余归池脑海里响个不停。 余归池恍然大悟,秦屿果然深藏不露,谎话连篇,变I态至极,竟然、竟然把人家的私人物品拿来…… 完了,秦屿的形象彻底坍塌了。余归池闭着眼摸索着把东西装好,继续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除了内裤,秦屿衣柜里还有几件小号的衬衫,都是白色的。 大、变、态! 第 28 章 ◎   晚上的时候家里闲置已久的电话突然响了。 余归池甩甩手上的水,按下接听键。 电话是秦……◎ 晚上的时候家里闲置已久的电话突然响了。 余归池甩甩手上的水,按下接听键。 电话是秦屿打来的:“鱼池我一时半会回不去,冰箱里有中午的剩饭你将就着垫垫肚子,我回去了给你买宵夜。” “哦。”余归池闷闷地应了声。他现在接触到和秦屿沾边的任何东西就会自动脑补出秦屿的猥琐样。 秦屿是十点多回来的。 余归池此时还在客厅里追剧,他听见动静扭头看了看,秦屿正弓着腰换鞋。 秦屿浑身瘫软地坐在沙发上,像是把骨头累没了。 余归池好奇地问:“你干嘛去了?” “阿紫生病了,挺严重的。”秦屿的声音也疲惫不已,“找不到病因,去了母校找资料,什么也没查出来。” 余归池的心咯噔跳了下:“阿紫现在怎么样?” 秦屿如实回答:“晕了一天,我回来的时候刚醒,他的状态还不错,可病得太蹊跷。” “是人鱼毛鳞病吗?”余归池凭借脑海里的记忆摸索出个答案。 “不是,只是症状相似。”秦屿说,“目前已有的资料中没有他这种病的记载。” 余归池试探着问:“我能看看他的病况吗?”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心里像有条小鱼蹦出来,鱼尾不停地拍他催着他。 秦屿掏出手机翻出图片,摆在他面前。 余归池看到阿紫诡异狰狞的伤口,心里竟冒出一种熟悉的感觉,脑海里跟着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白皙细腻的肌肤生疮流脓,黑色的块状物随着脓水涌出,刺破肌肤,逐渐连成片,像条带着粘状物的黑蛇吞噬这块光滑的皮肤。 “哕——” 只是想着,余归池不禁干呕出声,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脸上的血色褪尽。 “怎么了?”秦屿在他背上轻拍,声线颤抖,“怎么突然这样了?” 这些画面太逼真了,逼真到像亲眼所见,逼真到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余归池喘着气,手指用力攥着身上的衣服,骨节泛白。 “别怕,别怕……”秦屿颤抖的身躯围住余归池,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孩一样给他顺气。 紊乱的心跳穿进自己的胸膛里,余归池明显感觉到了秦屿的不安。 到底是谁在害怕。 “我没事。”余归池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刚才有点恶心,现在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屿魔怔了,一直重复这句话。 余归池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来,忧心忡忡地说:“阿紫的病可能会恶化。” 秦屿已经想到了这种情况,说:“他前几天有生长的迹象,鱼鳞附着点可能会松动。据林宿说他故意瞒着所有人,即使他现在醒了也不愿意谈他的病。” 余归池:“人鱼很机敏,有时能预感到身体状况,他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接受不了才不告诉别人。” 说到这,他们俩齐刷刷地叹气。秦屿把买的夜宵拿出来,问余归池吃不吃。 余归池的胃里现在还恶心着,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拒绝了。 秦屿刚吃完宵夜,接到了一通电话。 “怎么了慢点说,别急。” 阿紫的声音很小,抽噎着说:“秦老师,我不想当鱼了,我想变成人。” 秦屿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缓和的言语打断阿紫的妄想:“你先养病,把病养好了再说,乖乖听话,林宿没在你身边吗?” “好不了了,秦老师你不懂,我已经好不起来了。”阿紫说,“我不想当一条只有上半身的怪物。” “谁说你不能好起来的?”秦屿压制着怒气,“别胡思乱想,没人说要给你截肢。” 截肢?! 余归池猛地回神,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着。 “你们能让人变成人鱼为什么不能让我变成人?” “这不是魔法,不是说变就变的,那些都是我们的心血。”秦屿劝道,“我们都在想办法治好你,相信我们,你肯定会没事的。” 阿紫哭了很久,秦屿只能听见他抽泣的声音,在然后林宿的声音传来,阿紫挂了电话。 余归池面色凝重,好半天才开口问:“你们要砍掉阿紫的鱼尾吗?” “不是,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想?”秦屿有点烦躁,“我说过不会做任何伤害人鱼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说不相信你了吗?”余归池反问,“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如此敏感不安,你心里不清楚吗?” 秦屿哑口无言。 “阿紫以为他要截肢,才给我打电话的。”冷静了片刻,秦屿缓缓开口,“他知道他的病因在哪就是不告诉我们,他自己也瞎猜测,才说出这样的话。” 被余归池冷冷的眼神注视着,秦屿无奈又重复了一遍:“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伤害他的想法。” 余归池犀利地问:“那你心虚什么?” 秦屿:“……” 余归池说:“我在你柜子里找防水胶布时发现了别人的衣服。” 秦屿不明所以地问:“你找防水胶布干嘛?” 余归池:“不下心把鱼缸砸坏了,怕把屋子淹了。” 秦屿:“……” “你说你已经和他断了,却还藏着他的衣服。”余归池指责道,“你不要总是用一副嬉皮赖脸的样子掩饰你思想的龌龊。” 这哪跟哪啊? 秦屿蒙圈了。 “不是,我没有,那些衣服是、是……”秦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确切答案。 “我知道我能理解。”余归池的话来得措不及防,“先不管这些,当务之急是要把阿紫的病治好。” 他给了秦屿一个台阶下,可秦屿看起来并没有夏这个台阶。 他一脸诧异,心想你又懂了? 余归池问:“你明天还去研究所吗?” “去。”秦屿回答。 余归池:“我想跟你一起去,我可能不如你们懂得多,但毕竟是人鱼,也许可以帮上忙。” 秦屿话锋一转:“好,你今晚睡哪?” 这确实是个问题,防水胶布不知道能撑多久,余归池怕自己进去了会加剧鱼缸的开裂,说:“我睡浴缸。” “鱼缸?鱼缸不是坏了吗?” “浴缸!浴室的浴!”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只写了这么一点。 第 29 章 ◎   翌日。 余归池和秦屿驱车去研究所。 阿紫的怪病来得措手不及,研究所里的所有……◎ 翌日。 余归池和秦屿驱车去研究所。 阿紫的怪病来得措手不及,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尤其是林宿。他除了日常查资料外还多了一份安抚阿紫的工作,尽管他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林宿面容憔悴,顶着个大黑眼圈,见秦屿来了急忙迎上去:“秦老师,阿紫还有救吗?” 阿紫昨天晚上痛哭了一场,今天格外平静,平静到让林宿认为他已经接受了死亡。 秦屿斥责道:“别说晦气话,肯定能治好的。” 和阿紫相处多时,林宿最了解他的状态。他心里清楚,秦屿只是在安慰他。 “阿紫在哪?”默不作声的余归池看口问林宿。 林宿忍着哭腔回答:“3号实验室。” 秦屿带着余归池去了实验室。 阿紫躺在床上,鱼尾处的伤口裹上了纱布。他听见动静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余归池后忍不住哭了。 余归池对秦屿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别哭了。”余归池想不出别的话只能安慰他,“会好起来的。” 阿紫抹抹眼泪,“好不起来了。” “瞎说。”余归池小声地训他,“你还没治呢怎么就知道好不起来了?你不想和林宿在一起了?” “想……”阿紫抽噎着回答,“我的鱼尾太丑了,他长出了那么大的一个洞,已经好不起来了,我不想再换尾巴了。” “你之前也得过类似的病?”余归池从阿紫的话里找到了线索,“别害怕,告诉我。” 阿紫沉默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你还年轻,再生能力很强,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交给卫度和秦屿他们一定会治好你的。”余归池说,“实在不行你悄悄告诉我。我告诉一个秘密,我也会给人鱼看病。” “真的吗?”阿紫问。 “真的。”余归池找到了突破口乘胜追击,“我之前还给自己看过病。”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一出生就和别的人鱼不一样。”阿紫说,“爸爸妈妈让我不要受伤,不然鱼尾就不好看了。后来他们被那么大的一头鲨鱼叼走了,我想去救他们,鲨鱼咬了我一口,然后我的尾巴就开始掉鳞,长出了很多小疙瘩,特别痒,别的鱼碰见我都绕着走。鱼尾太痒了我就一直抓,指甲里都是血,还是不顶用。” 余归池听得揪心,忍不住摸头安慰他。 “我不能游泳,也找不到食物,后来饿晕了,醒来就到了这里。”阿紫继续讲述着,“这次鱼尾出现的伤口和上次一样,只是没有那么痒。上次出现这样的症状我换了条鱼尾,那时好像用光了我所有的再生能力,如果再换一条的话就长不出来了。” 说到这,阿紫彻底崩溃了,“我不想当鱼了,我想做个人,研究员姐姐和我说之前有人变成人鱼的例子,我想变成人和林宿在一起。” 余归池懂了,阿紫这种病是先天的。人鱼的基因不是一直不变的,他们的DNA会根据环境而变,这是人类和人鱼最本质的区别。正因为如此,阿紫的病才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真的有人变成了人鱼吗?研究员姐姐会不会是骗我的?”阿紫啜泣着问。 “傻孩子,人怎么会变成人鱼呢?”余归池无奈笑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真的有人变成人鱼吗? “人鱼和人都是DNA生物,并且基因有着极高的重合度。他们的体内存在氛化酶,这种酶可以促进细胞分裂,这也是他们拥有自愈再生能力的根本原因。如果把这种酶运用在人类身上,从理论上来讲是可以让断肢再生的。” 这是卫度在两年前研究得出的结论。 余归池的脑海像炸开一样,突然涌进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世界上真的有人鱼吗?” “有吧,也许别的星球会有。”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昨天晚上有目击者称在海岸边发现一条类似于人鱼的怪物,请锁定本台,即将为你播报。” “人鱼!真的是人鱼!他们好美。” “现在是2221年5月30日,这将是被载入史册的一天,今天我们正式发现了人鱼,以卫度教授为代表的研究人员成功和人鱼见面。” “人鱼是海洋深处无法破解的奥秘,在漫长的生存竞争中他们演变出了自愈再生的能力,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宝藏,是我们不可侵犯的。” 这是什么? 余归池茫然地抬起头,阿紫蓄满泪水的眼睛映入眼帘。 人鱼,世界。 余归池觉得自己的认知没有出现偏差,这不是什么异世界,这只是一个人鱼和人类和平共处的世界。 在他眼前的就是一条人鱼。 “阿紫,”余归池低声叫这他的名字,“你真的想变成人吗?” “想,再过几天我的鱼尾可能就会彻底溃烂了,记得让他们给我打麻药,我希望再次醒来时,我已经有了一双可以站立行走的双腿。”阿紫褪去了往日的稚气,“林宿经常和我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小美人鱼靠魔法获得了双腿,我相信科学,我想活着。” “我是一条劣质人鱼,不仅鱼尾丑陋,再生能力都是有限的。以前我有父母的庇护,在海里快乐地生活着,可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只有林宿,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阿紫的眼不再流泪,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子被泪水冲刷后明亮清澈。 余归池忽然明白了,阿紫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他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结局。 “他们都不认同我说的话,我只能说给你听。”阿紫直直地看着余归池,“我知道你会理解我,你也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 余归池无力地笑着:“说什么呢,我是人鱼啊,怎么能帮你,我都自身难保。” “你和别的人鱼不一样,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不同,你是介于人和人鱼之间的一种存在。秦老师他从不主动接触任何一条人鱼,只有你,他在看了你一眼后就把你带回了家。”阿紫的话让余归池心悸,“你可是余归池啊,秦屿的余归池啊。” 作者有话说: 作者已疯,即将放飞自我,非战斗人员赶快撤离。 第 30 章 ◎我是胡诌的不要信◎ 为什么非要在他的名字前加一个秦屿…… 余归池想不通。 刚才忽闪而过的片段里有几个模糊的黑影,有个人的身形很像秦屿。仅凭这些来判断,余归池是不敢妄自下定论的。 但阿紫说了刚才那番话,余归池开始怀疑自己。 落海曾说他休眠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是秦屿吗? 阿紫话里的隐含意和他是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阿紫还在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神情恍惚的余归池,见他良久没有反应,心中紧绷的弦彻底断开。 “求你帮帮我。”他哭着求余归池,可他仍旧没有反应。 阿紫的泪天生就比别的人鱼多,有时候哭起来能让鱼缸的水位上涨。他经常调侃自己,欠缺的再生能力被发达的泪腺补上了。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余归池手背上,他用指腹抹去,对阿紫说:“我能帮你治病,不能帮你变成人。” “治不好了。”阿紫心里仍旧绝望。 “我能治好你。”余归池说。 他从来没有这样自信过。身上的每一寸血液都在翻滚,藏着一股劲。 他觉得自己可以,尽管他是人鱼。 阿紫止住了泪水。 “前提是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和欺骗。”余归池继续说。 “我……我的鱼尾……”阿紫有些语无伦次,他不敢去看余归池的眼睛,把头压得低低的。 “你要把你的真实情况告诉我。”余归池说,“你可以不相信他们,必须要相信我,我是你的同类。” “好。” “你先别乱动,不要扯到伤口,我去找秦屿。” 秦屿正在和卫度商量对策。阿紫的不配合让他们很难下手,唯一的攻破点在林宿身上,可林宿是个恋爱脑,被阿紫牵着情绪,不能主观地传达信息。 秦屿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焦虑还是在去年。 卫度也是。 他们师徒俩翻遍了所有的资料,仍没有头绪。 余归池推门而入。 “阿紫的病是先天的,环境影响了他的基因,只局限于资料是找不到结果的。”他言简意赅。 “先天?”卫度先发出疑惑,“你是怎么确定的,他的基因检测并没有显示他有基因缺陷。” “因为你们忽略了这一点,人鱼的基因不是恒久稳定的,他们的突变率比人类高得多。”余归池解释道,“你们一开始只把他的病当做人鱼毛鳞病,这种病是由深海细菌感染引起的,查不到相应的病你们也是以为是新型细菌感染,自始至终都没去根源找问题。” 卫度做的工作被他全盘否定,有点恼火:“那你有事怎么知道的?看出来的?”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换一种角度思考。”余归池挑起眉,一字一句道:“归根结底,是你太过自大了,卫教授。” “人鱼有再生能力,他们这种能力很奇妙,一直没有具体的范畴,仅是伤口愈合得比人类快就大呼小叫地感叹他们的过人之处完全没必要。研究了好几年都没研究明白,真是苦了你了。” 他明目张胆地挑衅让卫度血压飙升,怒气糊住了他的嗓子眼想要骂余归池却骂不出口。 气了半天,卫度吐出一句:“你真有个性。” 余归池刚想回怼一句谢谢夸奖,却被秦屿灼热的视线堵了回去。 他的眼神古怪至极,像是一堵无形的墙把余归池关在里面,压住他嚣张的气势。 震慑之余还夹杂着一股柔情,像是故意在纵容他。 余归池消磨了刚才的气势,冷静分析:“阿紫是一条再生能力不足的人鱼,鱼尾受伤溃烂正好被你发现。做完移植手术后他的恢复能力和平常人鱼一样可能是因为排异反应。” “排异?”这下轮到了秦屿疑惑,“排异的影响一般是负面的,照你这样说他的排异倒是给他带来了好处。” 余归池解释道:“他的体内存在两种细胞,自身的和外来的,但细胞的生存环境有限,自身细胞排斥外来细胞,这加速了自身细胞的分裂分化,这样的话,外来细胞就没有容身之处了,还可以给他们提供营养物质,可以说是细胞内卷。” “在稳定的环境下居住他的基因趋于稳定,所以他才瞒过了你们所有人。”余归池看着秦屿,“你说对吗?秦老师。” 熟悉的称呼让秦屿嘴角上扬:“照你说的,阿紫的病是基因突变引起的,加上他自身能力不足才进一步恶化,是这样吧?” 余归池:“这只是个猜测。” 但他话里的自信已经证实了这个结论。 这才是他的余归池。 秦屿的眼突然有点酸,他眨了眨眼,对余归池说:“阿紫刚来的时候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采样,现在找到他的基因样本有点困难,不过可以根据他的鳞片生长周期还原原始基因,但这样的误差很大。” 余归池这会又变得谦虚了:“我在这方面不是专家,这需要卫教授亲自把关。” 他们的眉来眼去又激起了卫度的怒火。 自己教出了一群什么玩意,干啥啥不行,内涵自己倒是挺有一套。 如此重任落到了自己,卫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原基因消耗的时间太长了,阿紫的病情一天天恶化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不找到根源就无法对症下药。”余归池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恶化的原因是再生能力不足,如果把其他人鱼能力转移到他身上,或许可以多撑几天。” 秦屿和卫度的心咯噔一跳。 “不行。”卫度斩钉截铁道,“他们的再生能力不是可控的,有异变的可能。” 余归池:“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卫度态度坚决:“异变的结果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出了岔子我们都负担不起。” “试一试吧。”秦屿的语气和余归池的还无差异,“你试一试怎么知道。” 停顿了一会,他又接着说:“当初你曾用这句话劝过我。” 卫度还是不放心:“会有人鱼愿意贡献自己的在生能力吗?” “有。”余归池说,“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文中内容是fw作者根据高中生物课本编出来的,bug很大。写的时候去找课本却发现早就被我妈卖了,只能凭着记忆去瞎编,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这只是为了推动无脑剧情编的!!!! 谢谢家人们。 第 31 章 ◎   秦屿沉声问:“你确定吗?” “确定。”余归池回答的很干脆。 “好。”秦屿停丁◎ 秦屿沉声问:“你确定吗?” “确定。”余归池回答的很干脆。 “好。”秦屿停顿了半天才继续往下说,“手术是有风险的,可能还会有后遗症。” 他不再说话,瞳仁漆黑,目光涣散。 余归池对上他的视线:“无所谓,你尽管做。” “你们俩说什么胡话呢?”卫度突兀地站在他们中间,“风险你们担得起?” 他看向秦屿:“当初是谁喝到胃出血的?” 秦屿的眼神躲避似的飘向别处。余归池轻轻皱了下眉,说:“我担得起。” “你呀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卫度有些无奈,“老老实实地当一条鱼不好吗?” “那你老老实实地给阿紫治病不好吗?”余归池反问他,“是我表述的不够清楚吗,我能承担这个风险,你们只需要借我的再生能力去救阿紫,其他的不用管,交给我。” 卫度气得直跳脚:“你有再生能力吗?” 余归池坦然道:“我是人鱼,当然有了。” “人鱼也有好几种,你怎么确定你有?” “……”余归池沉下气,问道:“难不成你有?” “放弃吧,你不行。”卫度的态度骤然转变,语重心长地说出这句话。 余归池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 卫度看了眼秦屿,秦屿走到余归池跟前,低头询问:“下午去做手术怎么样?” 他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纵使卫度极力反对也没办法让他们俩扭转心意。 “两头倔驴!”卫度瞪眼骂了他们一句。 “不用下午,你们准备好就去做。”余归池说。 转移人鱼的再生能力目前已知的办法只有一种,把氛化酶注入体内。 氛化酶对生存环境极为敏感,一旦脱离人鱼的细胞便会迅速失活。 手术过程很艰辛,秦屿的手都是抖的,一方面是因为过于紧张,另一方面是因为躺在手术床上的是余归池。 他轻轻挑起余归池的鱼鳞,取出软组织,光是这个过程他被磨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痛苦的记忆被扒出来,每一次动刀他都恐慌至极。 时间仿佛又倒回去年初冬,他的慌张一如既往,余归池却判若两人,也许是鱼。 秦屿是卫度最优秀的学生,能力斐然,尽管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都是各个高校顶尖的学生也要对他喊上一句秦老师。 他有着如此殊荣,如今站在这里心里还是没有底。余归池的情况特殊,即使是卫度也没有那股游刃有余的娴熟。 好在手术没有什么差错,收集的氛化酶放在组织液里,随时都有可能失活,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地进行下一场手术。 本想着让林宿来安慰阿紫,但阿紫却异常平静,也格外配合。 两场手术进行得格外顺利。 秦屿随手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看了看时间,余归池快醒了。 他在门外悄悄看了一眼便走了。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守在余归池的床边,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和卫度还有其他研究人员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还原阿紫的基因。 — 面前一片混沌,像盘古刚创世时,除了海就是天。 余归池打量着周围,海水涨到他的底部,熟悉的潮湿感涌上心头,他这才低头去看,鱼尾变成了双腿。 他一时有些惊讶,加上眼前的环境过于诡异,他觉得这是回家的前兆。 就在他欣喜之时,一群人鱼跃出水面,如木偶般扭动身躯,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余归池,露出尖锐的獠牙。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猎物就在眼前。 身为猎物的余归池觉得这些人鱼下一秒便会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袭来。他拼命地往前跑,他脚下塌过的沙石变成了汪洋一片。 不光是人鱼在追他,大海也在追他。 水越来越多,强大的阻力让余归池迈不动步子,凶猛的人鱼近在咫尺。 逃不掉了,他对自己说。 人鱼们接二连三地扑上来,撕咬着他的双腿。奇怪的是,余归池感觉不到疼痛。 当他鼓起勇气低头看去,那些人鱼已经化为了白骨,他的双腿已经血迹斑驳。 腿上的牙印正在渗血,余归池检查了一下伤势,小腹的伤口最深,甚至能看见里面的器官。 虽然是自己身上的伤口他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半天。 等再回过神,伤口处长出了蓝色的鱼鳞,并向四周蔓延,他的腿又要变成鱼尾了。 余归池觉得有点可笑,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第一次见这种反人类的现象,竟觉得有点新奇。鱼鳞蜿蜒着往上覆盖,等长到小腹时突然停下。 然后,他看着深色鱼鳞的从烂成一团的组织中冒出,接触到其他的鱼鳞是便合为一体,就这样,伤势最重的小腹被深色的鱼鳞覆盖。 余归池伸手去摸,是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懂了一些,较浅的伤口长出的鱼鳞是蓝色的,不可愈合的伤口长出的鱼鳞是深色的,坚硬的,就像一个保护罩,保护着这片饱经摧残组织。 所以说,他根本没有胎记,这是严重创伤后的伤疤。 人鱼休眠是因为陷入了极度痛苦的状态。余归池猜测,他因为严重创伤进入休眠,醒来后忘了痛苦,只以为这是与众不同的胎记。 究竟是怎样的创伤才能让他极度痛苦。 “他被绑在实验台上,铁链子固定着他的鱼尾,大量的麻醉药物注入体内。随着斧子的落下,他硬生生地疼醒了,鲜血四溅,研究员白色的大褂红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幕他永生难忘,他看见自己的鱼尾脱离了身体,不停地蹦起,世界也由此割裂开来。” 这是书中描写的情节,余归池历历在目。 难道他已经被砍去了鱼尾? 他的心跳的飞快,仿佛要穿破胸膛。 四周的海水瞬间消散,树木从萌芽长到参天高度只在一瞬,铺满沙石地地面变得平整。 不过几秒,余归池已经站在交错蜿蜒的马路中心了。 来往的车辆像刹不住闸一样飞奔,却又巧妙地绕过他,他再次低下头,鱼尾变成了双腿。 空旷的马路不见一人,余归池惊慌失措地眼神扫来扫去。他突然心慌,总觉得下一秒会有灾难发生。 一辆装在着货物的大卡车停在了三米开外,余归池预感到了什么,腿却像被粘住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卡车猛然加速,径直撞余归池,他来不及躲避,瞳孔不停晃动。 和刚才一样,他仍旧没感觉到疼,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有点点亮光在黑暗中跃动,并逐渐变大变亮。 “醒了呀。” 他听见秦屿叫他。 “阿紫的情况好很多了,基因还原还需要点时间,依阿紫的状态来看他肯定能撑到那时。”秦屿见他醒了立马告诉他这些好消息。 余归池缓慢地转动视线,声音有点哑:“秦屿,我腹部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第 32 章 ◎   秦屿明显地怔住了,余归池一直看着他,眼神像非要得到个答案才罢休。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他们……◎ 秦屿明显地怔住了,余归池一直看着他,眼神像非要得到个答案才罢休。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他们的呼吸声在回荡。而秦屿连呼吸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我刚才做了个梦。”余归池用闲聊的口吻说,“我梦见那么多人鱼追着我咬,咬到血肉模糊,小腹开裂,然后那里长出了鱼鳞。” 他指着小腹的深色鱼鳞,“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像受伤后结的痂?” 秦屿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眼神随着余归池的动作转来转去,各种情绪流淌进五脏六腑。 过了半晌,在余归池冰冷刺骨的眼神下,滚动的情绪刹不住了,他扯着极近失声的嗓子说:“等把阿紫治好了,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余归池已经不再是一条心思单纯只想保命的人鱼了,即使自己不说,余归池肯定也会猜出个大概,这一点秦屿心知肚明。 “你说的,”余归池有点傲气地回答,“别骗我。” “我不骗你。” 等那些残酷的往事揭开,他是否能坦然接受,这是一件困扰了秦屿无数个日夜的难题。 “你去忙吧,别守着我了。”余归池说。 秦屿眸光微动,抬脚准备起身,眼神又落在余归池身上。 余归池的语气很干脆:“我都这么大一条鱼了不需要你照顾。” — 考虑到阿紫和林宿的关系特殊,他被特许陪床。阿紫的体格没余归池好,药效现在还没过,溃烂的伤口分泌出清液,浸湿了绷带。 他的伤口有扩大的趋势,移植的氛化酶卖力地工作,阻断了伤口恶化。 林宿伏在床前枕着自己的胳膊,漆黑的瞳孔藏着不被发觉的情绪。 秦屿和卫度都在忙,没空搭理他,他和阿紫发关系最亲密,可对他的病情了解的少之又少。 他想着去问余归池,从门缝里打量着他们,看见了他那一副傲慢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林宿知道的那些东西阿紫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不明白。他已经三番五次地对阿紫表述心迹了,但阿紫好像从未相信过他一样。 阿紫很单纯,正是因为这种单纯他才忐忑不安,他太单纯了,而情爱又太复杂,他们之间还有种族的鸿沟。 趁着阿紫没醒,他又说了一遍。 “我会挖一个大池塘把你养在里面,给你买很多玩具和零食,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鱼。我正在努力工作,努力学习,总有一天我会超越卫教授,然后让你的鱼尾重新变回金色。阿紫,你能听明白吗,我喜欢你,即使你是人鱼,即使你不懂,我也喜欢你。” 他现在已经如同一个木偶般在机械地重复这话了。 连续的话语突然断截,林宿说的话不成句,勉强用气音哽咽着说下去:“你快好起来,如果你以后只能待在大海里,那我就变成人鱼去陪你。” 沉睡的阿紫仿佛听见了他的说,抬了抬手指,尾鳍微微蜷缩。 阿紫的长相有着孩童的稚气,和独属人鱼的精致昳丽,林宿忽然觉得他的睡颜宛若童话中的睡美人。 童话中的剧情悄无声息地侵占着林宿地大脑,他慢慢凑近,阿紫的脸只有咫尺距离,差一点就贴上去时,阿紫睁开了眼。 林宿:“…………” 他迅速收回动作,语气关切地问:“伤口还难受吗?饿不饿?” 阿紫想要坐起来,借着林宿伸过来的胳膊,支撑起身子,缓慢开口:“不难受,不饿。”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萎靡,蔫巴巴地问:“余归池怎么样了?” 林宿回答:“他醒了,秦老师在看着他。” “我刚才好像做梦了。”阿紫皱起眉,“但是记不清了。” 林宿说:“梦都是假的,不用记着。” “哦。”阿紫闷闷道,“尾巴疼。” 林宿暖声安慰:“好了就不会疼了。” “我也想要一双腿。”阿紫的视线往下,盯着林宿曲起来的腿,“我有了腿就可以送你去上班,还可以去买菜给你做饭。” “我就在研究所上班,你在水箱里游几圈就能够送我一程了。”林宿说,“我们不是一直在吃研究所的饭吗,不需要你亲自做饭。” 阿紫说:“研究所不是我们的家。我想在家里送你上班,在有油烟机的厨房里做饭。” 林宿觉得自己的心跳的节奏慢了下来,“等你好了我就去买房,贷款也要买,就在研究所附近,你就能看着我上班,我下班的时候闻着你做的饭菜香味就回去了。” 他越说越激动,脑海里已经构建出未来的模样。 “我会好起来吗?”阿紫问他。 “肯定会的,我们都在帮你。”林宿说,“相信我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紫面色凝重,看起来像有心事,闷声应了句。 “鱼尾还疼吗?”林宿问,“我给你按摩按摩。” “不行,鱼尾不能摸。” “好吧。” 他们俩聊了一会,阿紫越聊越累,眼皮子都快阖上了。林宿见状止住了话音,看着他入睡。 “咚咚咚——” 敲门声让阿紫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样了?” 进来的是余归池,他因为刚做完手术尾鳍处缠着绷带。 “你没事吧?”阿紫这几天见到绷带就会联想到自己伤口,“你的鱼尾怎么了?” “我没事,手术的小伤,一会就能恢复,他们非要大题小做地裹上绷带。”说着,余归池翘起鱼尾,挤压到了还没自愈的伤口。 还是有点疼的。 “没是就好。”阿紫说。 “你可以先出去一会吗?”余归池看向林宿,“我和阿紫单独聊聊。” “嗯,你们聊。”林宿起身离开。 “秦屿他们已经在还原你的基因了,问题很快会查出来。”余归池瞅着阿紫皱巴巴的小脸说,“你肯定会好起来,别瞎操心。” “谢谢你们。”阿紫平时是个小话唠,如今这种状况只能说出感谢。 “治好人鱼是他们的责任,我只是帮个忙。”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鱼。”阿紫吸了吸酸涩的鼻子。 余归池笑笑,问:“我可不是白帮的,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了?” “没忘。”阿紫的鼻音很重,“你问吧。” 余归池轻扯嘴角缓和气氛,“不急,你还没好全。我就是来看一下你的情况,决定下一步的治疗,你先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 “我不说变成人的胡话了。”阿紫深知哪里不对,自责道:“我再也不任性了。” “你这不是任性,是孩子气。”余归池说,“我不懂人鱼年龄的算法,你看着比我小,应该还没成年吧。” “其实我已经20多岁了,在人鱼中算是小的,但是在人类中,我比林宿还要大。”阿紫语气雀跃,“林宿应该管我叫哥哥,他从来都不叫,没大没小。” “……”余归池有点后悔谈这个话题,万一问出来阿紫的年纪比他还大那就尴尬了。 于是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你真的打算和林宿在一起吗?” 阿紫说:“嗯,我要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人类都是很危险的。”有着多年做人经验的余归池得出这个结论,“他们很会迷惑鱼心。” 他联想到了某人。 “林宿不会。”阿紫美滋滋地说,“林宿对我可好了,我喜欢他,要一直待在他身边,我还要去送他上班,给他做饭。” “随你吧。”余归池说,“估计林宿在门外听见了要乐得不行。” 他扭头,和藏在虚掩门缝外的眼睛对视。 等到林宿的身影彻底消失,余归池问:“你之前和我说的秦屿的情况是否属实。” 这话说的有点官腔,没等阿紫回答他又换了一种语调:“秦屿是否有过伴侣或者是对象?” “有过。”阿紫不再对他有所隐瞒,“他有过,也是研究人鱼的,他对象很少露面,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第 33 章 ◎   阿紫悄悄看了一眼余归池,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下:“他对象好像是卫教授的学生,据说长怠◎ 阿紫悄悄看了一眼余归池,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说下:“他对象好像是卫教授的学生,据说长得很不错。” 说完这句话,余归池的表情变得凝重。 “我估计他们这样说是为了巴结秦老师。”阿紫求生欲拉满,小心翼翼地说:“人类再好看也不如我们人鱼,我们都美貌是世界公认的。” 余归池意识到阿紫可能误会了什么,眼神无奈地看着他,说:“我没想问这个。” 阿紫心想完了,咬唇不说话,生怕自己嘴瓢。 余归池把刚才的岔子抛到脑后,继续询问:“秦屿离开研究所的原因和他对象有关吗?” “这个……”阿紫面露难色,“我真的不知道。” 余归池眼底暗了暗,阿紫见状赶紧说:“林宿知道,我一会问问他。” 余归池:“不必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回去的时候秦屿正在打电话。 “猫粮在柜子里,还没看见吗?”对方不知做了什么让秦屿说话的语气有点急躁,“给我放好!” 余归池默默地从他身后绕过去,秦屿听声扭头,看见他来了立马收敛脾气,“喂完猫粮再给布诺开个罐头,它比较能吃,我先挂了。” “我刚才在和周觅森打电话。”秦屿说如实向他报告,“我让他给布谷布诺喂饭,没干别的。” 余归池冷漠地“哦”了一声。 跟我说干嘛,奇怪。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秦屿问。 余归池:“我不饿。” 秦屿无奈地说:“你刚做完手术,需要补充营养。” “已经好了。”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快,余归池抬起鱼尾给他看,动作幅度太大,没好全的伤口像火灼烧一样疼。 他疼得咬紧了嘴唇。 不应该啊,手术只是取一些软组织顺带抽点血,按道理早就好了。 难道是抽血过多氛化酶还没来得及合成? 他思考的功夫秦屿已经订好了外卖,他顺便给在研究所加班的人都订了一份。 “喝点水吧。”秦屿接了一杯水缓缓走来,低头打量他的鱼尾,“你要不要去水箱待会。” 人鱼缺水鱼鳞最先感知到,他从做手术到现在已经脱离水源五个小时了,有的鱼鳞表里已经干了,光泽不再明亮,有种雾面哑光感。 余归池“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他刚在水箱里泡了半个小时,又被秦屿喊去吃饭。 余归池实在是没有胃口缩成鱼球逃避。 “那回去再吃吧。”秦屿劝不动他只好离开。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起来,研究所里的灯一瞬间全部打开。 余归池抬眼看着明亮地世界,周围的事物被加上一层波纹滤镜,色彩流淌着进入眼里。 如果不是水的触感太真实,他一定会觉得这是梦,觉得他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离谱的梦。 他正沉思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大了起开。研究员们急匆匆地在走廊里跑来跑去,不一会阿紫躺在担架上被退了出来,他的鱼尾滴着血,蔓延一路。 血是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肉眼可见的粘稠,粘在地上像一团不会化开的沥青。 到底是哪一步出问题了,下午的时候阿紫还高兴地和他说话,晚上就成了这样。 余归池想爬出水箱,可鱼缸的构造偏偏是为了防止人鱼乱爬故意设置成半封闭的。 两米高的玻璃像一堵高墙,困住了他。他似乎觉得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地去救阿紫了,甚至把后路都堵进去了,为什么得不到回应。 无数的挫败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余归池觉得他这一生都注定是悲催的,是他的故事被翻出来论谁都要说一句可怜的程度。 不明不白地变成人鱼,提心吊胆地生活,堵上一切去救同类却面临失败。 外面的吵闹声归于平静,水面的波纹也消散。 余归池望着封住去路的平静水面,心情竟然变得平静。 经过刚才如火山般剧烈涌动的情绪后,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坦然地接受任何结局了。 他记得自己醒来后看见鱼尾的反应:诧异、怀疑、痛苦。 他当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固执地认为这是梦只要感觉到疼就会醒。是挺疼的,来的研究员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心疼地给了他一块肉干,然后红着眼眶出去了。 也许事情从一开始就变了,书中的人是不会怜悯任何人鱼的,在他们眼里人鱼只不过是有着特殊能力的低等生物。现实却是,人鱼把人类当做低等生物,高傲地俯视着他们,人类也在竭尽所能帮助人鱼。 这个世界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奇怪。 安静了一会,外面又想起了吵闹地话音。 “你现在这里将就一会,我还有急事,乖听话。” 声音挺舒服的,余归池寻着声源望去,岑司懿正推着一脸不高兴的岑司灿往这边走。 “你去和他待一会,好不好?” “好。” 水箱的结构和水族馆差不多,人鱼们要进来只能坐在终端的操纵机上,外面有人掌控高度把人鱼放进来。 余归池见有人来了迅速游到他们面前,岑司灿眼神凛冽地盯着他,他只好死了向他们寻求帮助的心。 岑司灿摆动鱼尾缓缓地游到余归池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余归池仰起头,听见他说了个“丑”。 粉色的人鱼很罕见也很好看,自己确实比不上他,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人鱼更甚,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不过当面被说丑余归池有点无语。 他看着岑司灿抬起手指着他被胳膊挡住的伤疤,说:“真难看。” 余归池:“……” “我知道,不用你说。”余归池小声地说了句。 岑司灿:“你的疤难看,鱼尾不丑。” “你怎么知道这是疤的。”余归池疑惑不已,他一直认为这是胎记,被孟点醒后才恍然大悟,身边的人鱼对这个疤也从来不提及。 岑司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看就看出来了,笨蛋。” “……什么?”余归池的瞳孔不安的晃动。 难道阿紫和落海一直在瞒着他? 作者有话说: 哎越写越烂,感觉就像有客人远道而来自己却没能好好招待一样。有了这次惨痛的教训,再开新文一定好好写大纲绝不脱纲,否则我就去吃翔! 第 34 章 ◎见余归池神色异常,岑司灿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于是急忙辩解:“你不笨,很聪明,鱼尾也……◎ 见余归池神色异常,岑司灿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于是急忙辩解:“你不笨,很聪明,鱼尾也很……也很好看。” 他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没到一气呵成的程度,辩解的过程中还加了一些肢体动作。 见他这样余归池只好耐着心询问他:“是不是人鱼都能看出这是疤?” 岑司灿歪头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不然呢?”他模仿着余归池的语气问。 余归池幡然醒悟,他周围的人和鱼都在骗他。 岑司灿觉得余归池没理解,想给他解释这个原理:“人鱼的鱼鳞,嗯,很不一样……” 那些专业名词他实在是说不来,干脆说:“你去问岑司懿吧。” “谢谢你。”余归池说,“我知道了。” 岑司灿鱼脸懵逼。 岑司灿和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余归池待了半个小时。人鱼可以感知到同类的情感,这会的余归池已经伤心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他很想去安慰他,可岑司懿没有教过他该怎么去安慰一条人鱼,他只教过岑司灿用“叫老公”的方法哄自己。 在听见岑司懿的脚步声后岑司灿使劲摆动鱼尾,咻的一下游了过去。 岑司懿见到自己老婆迎上来喜出望外,嘴角咧开了花。 岑司灿指着角落的方向,一脸忧愁地说:“他很伤心。” 岑司懿顺着看过去,岑司懿继续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岑司懿瞅了片刻,觉得余归池的神态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余归池得知秦屿骗他出去喝酒在酒吧里逮人的样子嘛。 看来秦屿胆又肥了。 “自己的老婆自己哄,一会让秦屿来哄他。”他对岑司灿说,“我们先回家。” 岑司灿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脸八卦:“他和秦屿在一起了?” “早就在一起了,回去我再和你细说。” 他们俩走到门口时碰见了秦屿,岑司懿好心地对他说了句“保重”,却换来了秦屿的白眼。 “你有病吗?”秦屿皱着眉问。 岑司懿意味深长地说:“你完了。” 秦屿:“……?” 等他看到缩成鱼球的余归池后恍然大悟。 余归池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只是不想理他所以一动不动。 他现在不想理会任何人或者人鱼,他感觉周围的一切他都无法信任了。被蒙在鼓里的永远是他,当他认为自己揭开一件件扑朔迷离的事情后其实已经掉进了另一个漩涡。 秦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紫已经没事了,他的排异反应太强烈才出血昏迷的。” 见余归池不应,他又干巴巴地找了几句话:“回去路上新开了一家餐馆,以前我们经常去吃,后来倒闭了,不过现在又重新开业了。” 听见他这番话,余归池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眸子里的忧伤化不开,直勾勾地映到了秦屿眼底。 他问秦屿:“我们之前认识吗?” “阿紫快要痊愈了,我之前答应过你对你无所隐瞒。”秦屿眉头微拧,语气低沉,“等回家,晚上回家了我就告诉你。” 即使之前爽快地答应余归池,他现在也无法保证余归池听到那些事情不会崩溃。 余归池淡淡说了句:“听你的。” 如果秦屿真的会做出一些极端行为,研究所里的人也许会成为他的帮凶,回去之后起码还有布谷布诺帮自己。 他们临走前特地去看了看阿紫,阿紫的整条鱼尾都裹上了绷带,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归池看着阿紫安稳的睡颜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隐隐作怕。他不自觉地把书中被砍去鱼尾的主角与阿紫伤痕累累的鱼尾联系起来,脑海中的景象越看越真,他的手颤抖着去摸自己的鱼尾。 还在,还好还在。 “我们回家吧。”秦屿的手想去碰他的肩,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霎迅速收回。他搓了搓手心,对余归池说:“晚上想吃点什么?” 余归池盯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我们走吧。”秦屿自顾自地说。 秦屿没回海边的住处,调转方向回到了他最开始的房子。 夜色笼罩着长街,若没有灯光前面黑得望不到尽头。 余归池警觉地发现秦屿换了条路,“这是要去哪?” “回家。”秦屿说,“回我们最开始的家。” 余归池觉得自己不应该相信他,却又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只好默不作声地走完了这段路。 就在眼前的建筑越来越熟悉时,秦屿调转了方向,拐进了树木丛生人烟稀少的偏僻路段。 余归池看见前面立着的警示牌上写着“事故多发地段”。 “这条路很偏,很难走,经常有车祸发生。”秦屿减慢车速,“但走这条路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余归池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去回应。 秦屿继续往下说:“货车司机们经常走这条路,晚上的时候他们会停在这里休息一会。” 前面停着一辆红色大卡车,秦屿开车从它旁边路过,“去年冬天这里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车祸,被撞的行人……” 车内的呼吸声渐渐加重,秦屿停顿了半晌才说:“被撞的行人双腿截肢。” 余归池眉心跳了跳,他看得出秦屿在害怕,所以十分不理解他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他问秦屿。 “已经不早了,布谷和布诺在家里会害怕。”秦屿说,“我想快点回家。” 很明显,他在说谎,余归池问:“那你在晚上去海边留它们在家时怎么不考虑这些?” 被识破的秦屿非但没有羞怒,反而莞尔一笑,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余归池很是无语。 前面的路比较颠簸,秦屿走过这段路后才继续说:“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余归池透过车窗观察漆黑一片的道路。在他的印象里他是没有来过这儿的。 现实中没有,穿过来之后也没有。 他语气冷漠地说:“没有。” 秦屿:“你仔细想想,说不定梦到过这儿。” 梦…… 余归池做过很多离奇的梦,这些梦的主题大致相同,是关于他的鱼尾的。 秦屿给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余归池想到了那个触目惊心的梦。 在这时,一辆货车按下喇叭与他们擦肩而过。 梦的开头是一辆大货车加速驶来,结尾是一片黑暗。 寂静的车内只有余归池紊乱的呼吸声在回荡。 秦屿把车拐了个弯,语气自然地解释:“刚才走过了,从这个路口走出去就快到家了。” 余归池的脑海还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直到秦屿把车停在家门口他还没缓过来。 秦屿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到家了,别发呆了。” 余归池干涩的嘴唇翕动,像一个刚会牙牙学语的孩童寻找发音的方法。 秦屿已经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正想要把他抱下来,被余归池的手掌抵住胸膛。 余归池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已:“我自己来。” 秦屿和往常一样像个家庭煮夫似的去做饭,余归池待在客厅里,瞳孔失去聚焦,涣散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周围。 刚才经过的那段路,再加上在自己的梦境,两者联系到一起唯一逻辑顺通的说法是他出了车祸,遭受严重创伤休眠,再次醒来时忘了这些痛苦的回忆,骇人的伤疤却永远无法抹去。 如果真的这样,秦屿和他的白月光为什么非要挑选一条残缺的人鱼去做实验? 而且,出车祸的是秦屿的白月光, 不是自己。 这样一来又讲不通了。 余归池忽然想到了那张纸条,他把布诺叫过来,让他把旧的玩具叼过来。布诺很聪明,几乎是秒懂了余归池的意思,叼着玩具飞奔过来,扑到沙发上。 余归池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纸笔,照着纸上的话抄了一遍。 他的字迹和纸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爱”这个字。他一直有个喜欢,写爱是采字头的那一撇会写的格外的弯,即使语文老师逼他把这个字写一千遍他也无法改过来。 他的双手颤抖连笔也拿不稳,随着笔啪嗒掉在了地上,他如惊弓之鸟般猛地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蹲在一旁的布谷跑到厨房拽着秦屿的裤腿把他拖来了客厅。秦屿手还没洗就看见了余归池浑身颤抖的样子。 他把手往围裙上蹭了蹭,快步走到余归池身旁发现了那张纸。 他瞬间明白余归池为什么会这样。 秦屿捡起那张纸,正想要开口却被余归池抢先一步。 “这张纸上的话是你爱人写的吗?” 他这是在揣着答案问问题。 “是他写的。”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秦屿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上一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写的,被我看见了不肯承认他就偷偷藏起来了。” 余归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他从嗓子里挤出话音:“为什么我的字和他的如此相似。” 秦屿把手放在他的鱼尾上,余归池罕见地没有抗拒,于是秦屿的动作大胆起来,微微倾身,已经快要和他脸贴脸了。 秦屿漆黑的眸子映着琥珀色的光泽,他放轻语调,缓缓说:“因为他就是你。” 第 35 章 ◎即使你我跨越种族,我们也能终成眷属◎ 余归池本觉得自己漫长的一生可以听闻许多震撼人心的事,当他听完秦屿的这番话时未来所有的惊讶和诡异仿佛都集中在这一刻,融成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他。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这些霉运有了灵性,全都追赶着他,让他无处躲藏。 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点窒息,连秦屿说的话也听不清了。 怪不得他永远发现不了白月光的踪影,原来就是自己。 秦屿离他极近,和余归池相处多年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推断出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对秦屿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余归池的表情是意料之中的茫然和不解,秦屿收回继续说下去的想法,让他慢慢消化这件事,转身去了书房。 他想把那本快被他翻烂的相册拿出来,手臂刚抬起,心中便开始犹豫。 当初的余归池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进入休眠,如果现在把这件旧事再度摆出来他或许还会像之前那样。 秦屿的想法是矛盾的,他对余归池的情感让他陷入两难的地步,他也是自私的,他太想余归池恢复记忆记起自己了。 他的这些情感是带着占有的属性的,一方占有对两方都是不公平的,他不能凭借自己的私欲让余归池再次陷入痛苦。 秦屿就这样保持手臂抬起的姿势愣了几分钟,直到肌肉酸痛他才收回动作。 在遇到余归池之前他对爱在这种感情是一窍不通的,直到他看见余归池对着别的人笑,自己的心脏如鼓跳动、气血翻涌时他才明白他对余归池的感情早已越过了友情的边线,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奇妙的一种感情。 追到手后他经常感叹余归池是个木头脑袋,可在他的胸膛贴着余归池的后背时,他们俩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他们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生活都是顺风顺水的,余归池考上了海洋大学的研究生,秦屿除了学长和爱人的身份外又多了个师兄的称号。他们会在闲暇之余会跑去海边,在海边飞奔大叫。 这样的日子在去年到了头,秦屿记得那天是他和余归池在一起的第五年纪念日,余归池加班到深夜,而他订好了蛋糕做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着他。出车祸的前一秒秦屿刚拨通了电话,余归池没有接,秦屿便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等他,不一会他收到了交警的电话,说余归池出了车祸。 他从回忆中抽身,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回到客厅。 余归池听见他走路的声响抬起头,眼神漠然地盯着他。 他的接受能力超乎了秦屿的想象,秦屿快步走到他跟前,听见余归池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伤心欲绝对于求真是毫无用处的,余归池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决定一探到底。他相信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是有理有据的,即使存在于小说中的人鱼在这里出现只能说明基因的神奇和多样性,以及大自然的伟大。穿书这种超自然的事件毫无边际,离谱至极。 他现在可以说是极度悲伤后的极度清醒,秦屿的话半真半假他必须问个清楚。 秦屿被他问住了,他凭什么让余归池相信自己。 凭他们的爱情? 这不切实际。 现在的余归池忘记了所有,在他眼里自己说不定一直扮演着坏人的角色。 秦屿沉默了良久,他把余归池视作珍宝,所以他顾及的东西比他多太多。 他又陷入了愧疚之中,这种愧疚在岁月洗礼后的成为了困扰他的梦魇,他现在想如果当时他去接余归池这一切也许不会发生,他也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秦屿的悲伤从眼中流露出来,余归池自认为铁打的心脏在看到他的神情时变得柔软。 于是他换上了自然的语气,说:“你一直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去相信你。” 他说完就后悔了,明明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怎么对一个骗子心软了。 秦屿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明亮起来,他知道余归池归根结底还是于心不忍的。 余归池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秦屿晦明不清地说:“你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吗?” 余归池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秦屿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以后就知道了。” “……”余归池无奈地说,“你能把话说清楚吗?你刚才说我是你的爱人,爱人之间需要隐瞒吗?” 余归池言之有理,考虑到他现在的状态秦屿不得不把一些事情埋在心里,他只能继续含糊不清地回答:“你忘了,你忘了很多事。” “我知道我忘了很多事。”余归池问:“你为什么不把告诉我?” “难道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余归池比秦屿直接很多,“还是说你打着保护人鱼的旗号背地里却在伤害他们?” 秦屿不明白余归池为什么这样问,“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鱼。” “那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遇鬼此觉得他们俩像两个小孩子在拌嘴,干脆说:“你放我回大海吧。” 这句话确实是戳中了秦屿的软肋,他只好编了个故事搪塞余归池:“我们早在三年前就认识了,你当时随着人鱼群上岸迷路了,我正好在岸边把你带回了研究所,然后我们心意互通就在一起了,后来出了车祸你休眠了,当时还没有治疗人鱼休眠的方案。我把你托付给了落海,让他带你回大海,然后你醒了什么都忘了。” 秦屿说得不像胡话,和自己记忆里的事情能关联上。不过这些记忆是他变成人鱼之后才想起来的。 秦屿话里的意思是他一直都是人鱼,可余归池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人类。这只能说他的话言之有理却又疑点重重。 余归池只好继续问:“我记得我之前是人类,怎么到你口中变成了人鱼?” 这一点秦屿确实没考虑到,他愣了一会才继续说:“因为人鱼想要融入人类世界十分麻烦,你当时总觉得只有成为人类才能理解人类的情和爱,所以对成为人类这件事耿耿于怀。我之所以带你去见岑司灿就是想让你明白这一点,即使你我跨越种族,我们也能终成眷属。” 余归池还是有点怀疑,他是一个对爱情一窍不通的笨蛋,要做到秦屿口中的那样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 他又问道:“所以我对人鱼的构造如此了解是你教我的吗?” “不然呢?”秦屿反问。 如果说他前面说的都是实打实的谎话,那这句话绝对是可信度最高的。他确实教了余归池很多东西。 “我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你了。”秦屿说,“现在你该吃饭了,我做得饭都快凉了。” 说完他转身去了厨房热菜,速度快到余归池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没影了。 他不得不佩服秦屿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绝技。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余归池脑袋涨涨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看到秦屿穿着围裙端着菜放到餐桌上时突然有点想笑。 刚才他还在怀疑人生,现在已经能对这种离奇事件毫无感觉了。或许是任何诡异的事情与他的遭遇相比都显得不值一提。 现在唯一有可信度的只有秦屿讲的故事,要想解开全部的真相只有恢复记忆这一条路。这也许关系到他穿书的根本原因。 秦屿孤单地坐在餐桌前,余归池见状过去,对他说:“借你的电脑用用。” “用电脑干嘛?”秦屿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地把笔记本拿了过来。 余归池打开笔记本,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躲在珊瑚后的蓝色人鱼。 秦屿竟然偷拍他,还拿这张照片做壁纸?! 余归池面不改色地打开小说网站,在搜索栏输入那本人鱼小说的名字,搜到的结果只有灰色的“已下架”三个大字,原因是违反了爱护人鱼的原则。 搜寻无果后余归池呆呆地瞅着电脑屏幕,秦屿凑过来,说:“我看过这本书。” 余归池看向他,“讲一讲。” 秦屿对这本小说印象很深刻,这是他和腼腆青涩的余归池唯一的共同话题。 他说:“这本小说讲的是人类拿人鱼做实验的故事,后来真的发现了人鱼,这本小说写得太血I腥就下架了。” 余归池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秦屿以为自己说的话让他不高兴了,解释道:“现在提倡保护人鱼,这本小说不符合这个理念所以下架了。” 余归池心里有点惋惜,这本小说算是他的人鱼启蒙,虽然狗血又烂尾,但毕竟是他真情实感地追过的。 秦屿搜出了几本比较出名的人鱼小说,对余归池说:“你要是想看可以看这几本,写得很好。” 连研究人鱼的专家都肯定了,这几本书自然是精品,可余归池的心思没在这。 秦屿见他的神情缓和了些许,见缝插针地说:“去吃饭吧,晚上不吃饭容易失眠。” 余归池反驳道:“这是你们人类,我是人鱼。” 说得也对,秦屿想。 过了一会他去书房里翻腾出一些在余归池接受范围内的老物件,包括他写的情书,第一个情人节礼物等等。 秦屿兴冲冲地余归池看给,余归池的余光瞥到了纸上肉麻的情话,渗得他头皮发麻。 秦屿偏偏以这个为乐,拿出来让他看就算了,还非要读出来。 余归池忍无可忍:“你闭嘴吧。” “那我们看这个戒指。”秦屿拿起一枚弯曲的戒指。 在余归池以为这种戒指就是这种叙利亚风格时,秦屿说:“这个戒指是你亲手做的,很丑但我很喜欢,你当时的动手能力还不强,做成这样一看就费了很大的心思。” 余归池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你自己看吧,我去睡觉了。”余归池头也不回地摇着轮椅走了。 秦屿去找他时他正和浴缸对峙。 “你能不能把浴缸设置得合理一点,只能出不能近倒是方便了你。”余归池背对着他说。 “这是市面上配置最高的鱼缸了。”秦屿说。 最终余归池还是像现实妥协,和往常一样被秦屿抱进了浴缸。这不过这次秦屿的胸膛格外的热,心跳也有点快。 好在水里温度低,余归池的脸还没红起来就降温了。 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挑明了,秦屿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余归池了,不需要花心思在隐藏自己的感情上了,但是这些心思又放在了克制自己上面。 余归池见秦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很想嚷他一句“有完没完”,可话都倒了嘴边了突然说不出口了。 秦屿把关系挑明后,受益最大的是他自己,这对余归池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加剧了他的自我怀疑。 如果秦屿说的是真的那他是怎样看上自己的、自己又是怎样看上他的、谁先追的谁、他说的话是真的吗我怎么不信? 秦屿看够了和余归池说了句晚安回屋了。 余归池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 不是梦。 他游到角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坐在鱼尾却因为弯曲挤压到伤口的原因隐隐作痛。 怎么还没好,余归池疑惑不已。 他只好转移阵地躺在床上。 不一会,布谷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趴在鱼缸前打了个哈欠,迅速合上了眼。 这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余归池心里羡慕不已,秒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能力。 虽然他只羡慕了十分钟便睡着了。 翌日清晨。 阿紫的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秦屿今天还要去研究所,他去鱼缸里找余归池想要问问他要不要去,发现他还在睡着。 秦屿看了看时间,七点半了,换做平常余归池早就醒了。 他心中虽然奇怪,见余归池睡得沉于是没有叫他,给他留了张纸条贴在鱼缸玻璃上,自己一人走了。 总有一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收到了岑司懿的关切问候。 岑司懿:你还好吗? 秦屿回他:滚一边去。 看来是不好,岑司懿继续跟他贫:看来余归池没治好你。 第 36 章 ◎   秦屿没空搭理他,关闭了对话框。 他去的时候阿紫已◎ 秦屿没空搭理他,关闭了对话框。 他去的时候阿紫已经醒了,状态很好,卫度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阿紫则神色异常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精神病。 秦屿走过去,“教授你在干嘛?” “我在看他的病情。”卫度说。 阿紫惊恐的眼神悄悄袭来,秦屿会意后替他解围:“教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卫度的眼镜片闪着睿智的光:“什么事?” 秦屿:“出来说。” “干嘛神神秘秘的。”卫度边走边叨叨。 “有能让余归池变成人的办法吗?”秦屿把声音压得很低,“我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了他,也许某天他会恢复记忆,我怕他接受不了再度休眠。” “这……”卫度面露难色,“当初的手术成功纯属巧合加运气,这种运气恐怕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秦屿心中已经有了这个答案,他问卫度也只是徒劳地自我安慰。 他沉吟半天,恍惚着开口:“他以后只能是人鱼了吗?” “也许吧,这谁能说得准。”卫度说 “你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就当是从头开始,你再把他追到手不久好了。” 秦屿苦笑道:“谢谢您的提议。” 余归池的木头脑袋百年才来一次窍,这下又失忆了,心里还揣着一些小秘密,更加难追了。 卫度握拳顶了一下秦屿的肩膀:“小伙子加油,慢慢来。” “……”秦屿说,“我会的。” 由人鱼自愈能力的加持阿紫的病情好转了许多,似乎在这一天所有地事情都出现了转机。 不知道是研究员们策划好的还是一时兴起,他们把秦屿围得水泄不通,异口同声地对他说让他回来上班,秦屿爽快地答应了。 秦屿打算回去之后把水族馆转交给别人。之前开水族馆是他对余归池的一种寄托,中央的雕像是以余归池为原型雕的,鱼尾斑斓地色彩大部分全都是他画的。 水族馆开了不到一年,来的人很少,基本上秦屿都在赔钱,但他并不介意,他太思念余归池了,甚至在看到家里有余归池身影的任何一件东西便会触景生情,只好来到这里,靠在人鱼雕像前,假装余归池还在身边。 现在他没有这些顾忌了,余归池回来了,就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 秦屿回到家时发现地上有一些水渍,他顿时心慌,急忙跑去鱼缸前。 果然并没有余归池的身影,他留得纸条还在玻璃上贴着,边角有些皱,大概是被余归池摸的。 他一条鱼会去哪里? 最具怀疑性的地方只有海边一处,如果只是他一条人鱼去的话难免有些离谱。 秦屿调出监控,余归池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家里穿梭,他在门口徘徊了半天,终于伸出鱼尾,外面似乎有人在接应他,仔细一瞅竟然是岑司懿。 秦屿气的血压飙升,掏出手机给岑司懿打电话,“余归池去哪了?” 岑司懿故意装无辜:“啊?什么?我不知道。” 秦屿恶狠狠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前几天偷着喝酒的事告诉岑司灿。” “我去,你至于吗?”这句话明显戳中了岑司懿的痛处,他只好交代清楚:“他去海边了,就在你租房的地方,落海在那等着他。” 秦屿挂点电话就立马来到了海边,他一站在这里似乎就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 他觉得余归池不会跑远。 今天的海风不大,海面像镜子一样没有波澜,这在秦屿眼里却是死气沉沉的。 他很像一头钻进水里去找余归池,可他毕竟不是人鱼。 他的才想没错,此时的余归池正在海里大惊小叫。 落海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用声波和他交流:“你是人鱼,大海对你来说并不稀奇。” 听到声波,余归池觉得更加新奇了,他试着用声波和落海沟通:“哇塞,我不用讲话你都能听见!” 落海没有反应,余归池听见了一段断断续续的声波,他猜测应该是落海在说无语。 眼前的光景是余归池从未见过的。 海底的蓝要比海面深一点,成群结队的水母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前移,周围的海草似乎在闪着光,就连地面不起眼的沙石也有着独特的色泽。 余归池觉得自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在周围来来回回游了好几圈,落海的眼都花了。 他想往前游时看见了一条人鱼,便立马退了回来。 落海见状道:“怕什么,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 以前的记忆过于可怕,余归池心有余悸,“算了吧,在这里也挺好的。” 落海闻言捉着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游。 余归池的鱼尾来了个急刹车才让落海勉强停住,“别走了吧,前面挺黑的。” 余归池不熟悉海里的地貌,前面漆黑一片他推测这里可能有火山或者海沟。 “近了就不黑了。”落海又重新游起来。 余归池只好被他带着往前游,走到前面确实不黑了,这里还有几条人鱼在刨沙子。 “他们这是在干嘛?”余归池问。 “筑巢。”落海说,“雌性人鱼产I卵时雄性人鱼便会来这里找材料给鱼宝宝做床。” 余归池说:“好神奇啊,人类在孩子出生时也回去给宝宝布置小床,不过他们是在母婴店里买。” 他忽然想到了某些东西,脸迅速变红。 落海在这时扭头看他,问:“你不舒服?” “……没有。”余归池讷讷地说,改用低赫兹的声波说,“雄性人鱼也会产I卵吗?” 落海:“???”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余归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随意开黄I腔的小孩,心里满满都是罪恶感,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前面那是啥?” “雄性人鱼不会产I卵。”落海回答他,“前面的是礁石。” “哈哈哈哈是吗。”余归池尴尬地说。 他和落海四处游荡,有条人鱼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跟前,尾鳍贴在地上给余归池鞠了一躬。 余归池大惊失色:“这是干嘛呀?” 落海对那条人鱼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开,可他执意不动。 紧接着,余归池听见了一阵夹杂着哭泣声的声波。 “谢谢你余先生,我的孩子在昨天出生了,要不是我的伴侣早就离开了,我也没有当爸爸的这一天。真的太感谢你。” 这条人鱼伏在地面上,摆出跪谢的姿势,“我可以冒昧地请你来参加我孩子的满月宴吗?你可以叫上你的伴侣,我们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余归池完全听不懂他的声波,“额,我想你认错鱼了。” 一股大劲拽着他往前游,余归池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人鱼扶住了他,一脸虔诚地托着他的手臂。 第 37 章 ◎   “我不会认错的。”人鱼语气笃定,“你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在◎ “我不会认错的。”人鱼语气笃定,“你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在海底狭隘一隅中的救世主。” 余归池觉得他夸大其词,如果真如他说的自己对他又救命之恩,那也不至于成为救世主的地步。 “你现在报完恩了。”夹在他俩中间的落海冷冷道,“我们该走了。” 落海冷漠的态度让余归池大吃一惊。 人鱼的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挫败,反而对余归池说:“人鱼的情感很单一,甚至接近于无,一个爱情就可以完全囊括我们这辈子最激烈的情感,因此人类常说我们是冷血动物。其实不然,我们会报恩,这是我们与人类唯一相通的情感。” “您曾为我的伴侣起过一个名字,名叫‘沉鱼’,您告诉她这是形容长相貌美的词语,能得到您的肯定我们倍感荣幸。” 随着他的声波传来,余归池脑海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这些画面模糊不堪,像有着自己的思想一般,有序地排列在一起。 “沉鱼落雁都是形容女子的,你是男的,又住在大海,就叫‘落海’吧。怎么样?” 画面中的落海沉默寡言性格冷淡,却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罕见地翘起嘴角,转瞬即逝间被余归池捕获,他知道落海是个伪高冷的人鱼,于是自顾自地说道:“就这样定了,以后你就叫落海了,不再叫51号人鱼了。” 落海轻蔑地“哼”了声,眼眉却微微地弯起。他很快转过头,隐藏着心中跃动的兴奋。 画面一闪,他在水箱前和缩在角落的人鱼面对面,拐角出站着个黑影,故意提高音量说:“余医生,下班了。” 然后他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在然后这些画面全部终止,余归池的思绪回潮,紧接着传来了人鱼试探性地声波:“您能为我的孩子起个名字吗?他是条青色的雄性人鱼。” 余归池眨了眨眼,缓缓道:“叫青榆吧,榆树的榆。” “真的十分感谢您。”人鱼声泪俱下。 “榆树象征着富裕,你们以后会有吃不完的鱼。”余归池面无表情地往下说,像在陈述烂熟于心的知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操控他,他此刻好似一个正在运行某种程度的机器人。 落海看出了他的异样,鱼尾蓄力似的往下弯,拽着余归池的手腕腾空而起,他们很快游到了岸边。 余归池冷不丁地停下,问:“落海,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吗?” “是啊,你起的,还不错。”落海没看他,等着海面上的太阳。 “你之前不是说你的名字是一个人类起的吗?”余归池察觉到了某些东西,心中惶恐不安。 落海抬起手,带起的波纹四散,他指着前面的某处,说:“秦屿在上面,你去问他。” “问他……什么?”余归池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说着,落海摆动鱼尾往前游,余归池默默跟上。 离岸边越来越近,他也看到了秦屿的身影,秦屿的身形很好辨认,与刚才出现的黑影大同小异。 也许是多种复杂交织的诡异和离奇使然,余归池现在更加不安了。他甚至不想上岸了。 不想回到陆地,不想见到秦屿,不想记起自己遗忘的往事。 他对落海说:“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在海里待一辈子。”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感情,这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以啊。”落海似乎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你舍得秦屿吗?” 余归池怔住了。 “两个恋爱脑能谈出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落海把散在海水中的头发别到耳后,语气戏谑,“你们人类大多数都这样,还是当人鱼好。你跟我走吧,我去给你找住处,你得每天跟着我去找贝壳和海星卖给人类。” 余归池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落海借题发挥道:“你看你又不想了,真搞不懂你。” 余归池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眼前浮现了一串密集的泡泡。 落海几乎是不耐烦地推着他往前游,“喏,秦屿在那,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如果你想回大海了随时来找我。” 面前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看清了秦屿的脸庞,看见了他严重的焦虑和期许。 秦屿激动地走进海里,溅起的水花打在水面上,“啪嗒”地声响掩盖了他们的呼吸声。 “怎么去海里都不告诉我一声。”秦屿不带责备地问他,伸出手示意他握住。 余归池用鱼尾撑起自己,在水面上露出头,瞥了一眼秦屿的动作,道:“我不想告诉你。” 秦屿笑了起来:“快上来吧,不早了。” “……哦。”半天才传来余归池不情愿的声音。他借着秦屿的胳膊一下子站了起来,尾鳍弯曲著作为支撑点,虽然他的鱼尾很长,站起来也只能到秦屿的肩膀。 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余归池觉得自己矮了许多,他记得自己之前明明可以到秦屿的鼻梁的。 难道是鱼尾的缘故? 因为出来的时候在海边迷了路,轮椅不知道扔哪去了,余归池只好趴在秦屿的背上被他背回去。 主要是抱着过于亲昵和羞耻。 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秦屿的衬衫,隐隐可以看见秦屿具有肌肉感的背肌。 余归池移开视线,慢吞吞地说:“我是人吗?” 他的问题来的过于突然,秦屿噎了一下,说:“为什么问这个?” 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这种悸动过于熟悉,好像在青涩冲撞的时间里奏着独属于他们的乐章。那些年华里的往事混杂在心跳声,不需要秦屿言说,余归池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我总觉得我不是人鱼,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是个人。我喜欢人鱼,看了很多有关人鱼的小说,某一天醒来我像做梦一般变成了里面的主角。”余归池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本书了。”秦屿恍然大悟,“你很喜欢读之前那本被下架的小说,我碰巧看过。我们刚认识时每次聊天都是以这本小说开头的,你当时会缠着我讲很多解析。” 这就是余归池心里的“顾忌”。 秦屿现在终于明白了,真正人鱼的休眠造成的失忆是永久性的,他们会永远遗忘这些事。而余归池算不上真正的人鱼,他的休眠只是造成了记忆错乱,混淆了现实和虚幻。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余归池平静的超乎秦屿的想象。 “因为你休眠了,把这些忘了。”秦屿的声线细微地颤抖着,他放慢语速,“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你也把这些年忘了。” “所以我真的是人?” 余归池的胳膊勒紧了几分,秦屿托着他的腰往上颠了颠,余归池顿时面红耳赤,呼出的气也变得发烫。 “当然是了。”秦屿不疾不徐道,“你是后来才变成人鱼的。” 车停在前面,秦屿把他放进车里,说:“回家我再给你讲。” 余归池乖乖地应了声。 此刻的心情是始料不及的平静,余归池悄悄看了眼秦屿的侧颜。 他在偷笑。 前面的酷随着车的移动越来越清晰,余归池的心情也越来越明朗。 没有血I腥的实验,也没有所谓的白月光,更没有可怕的秦屿。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记忆乱了套。 他不得不感叹人鱼的神奇之处,人鱼的细胞同化作用很强,即使自己是因为某种原因由人变成人鱼的,他仍具有人鱼的特性。 某种原因…… 余归池顿悟,出车祸的是他自己,截肢的是他自己,白月光也是他自己。 他长出鱼尾需要的是人鱼的组织再生,这和书中的内容重合度很高,再加上这本书特殊的意义,他幻想的一切似乎也就说通了。 埋藏在阴霾下的记忆骤然照进一束光,云层裹挟着光波翻涌,烈日当空,记忆破土而出。 飞奔的车辆、洒血的小路、绝望的心境、以及无法接受的逃避。 诸此种种,压得余归池喘不过气。 很快,一些带着些许亮光的记忆把这些痛苦压了下去。 腼腆的自己总是想要接近秦屿,每当距离他只有五六步时便会停住脚步,不敢上前。得知他也是人鱼爱好者之后,自己与他的话题似乎变多了,也正是如此,关系加深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本小说。 当自己想要捅破窗户纸时,秦屿却先挑明了,他对自己说“喜欢”,他掌握了主动权。以至于在进行深入交流时掌握主动权的都是他。 再后来竟然真的发现了人鱼,他们那么美丽,美丽得不可接近。 等全部回忆完,已经到家里。 余归池如鲠在喉,无声地流泪。 秦屿也不说话,默默地替他擦去眼泪,等眼里的泪流干余归池才看见秦屿的眼角也是带着泪的。 “……辛苦你了。”余归池说。 这一年多的等待和守望的苦一下子都涌上来。 刚才还是秦屿在为余归池擦泪,现在又成了余归池给自己擦泪。 余归池问:“我还能变成人吗?” “不知道。”秦屿说,“但是万事皆有可能。” 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人类与人鱼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人鱼开始接受人类,他们甚至愿意提供自己的再生能力去给人类治病。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研究所欢聚日,照片上多了几位特殊的人员,不,是人鱼。 他们是人鱼中的代表,和研究人员协同合作。 最新发现人鱼细胞的同化作用是有年限的,这是人鱼的再生能力已经能很好地运用到组织再生方面了。许多截肢或者先天性残疾的人或者人鱼都因此获得了新生,包括余归池。 由于重获双腿的原因,余归池的精神很亢奋,出现了许多返祖行为,比如在屋里上蹿下跳,在床上、沙发上和家里的毛孩子们蹦来蹦去,秦屿见状只能无奈地扶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巨佬死对头骗我打工》求收藏,讲的是狸花猫妖和神兽金乌欢乐捉妖顺便谈个恋爱的故事。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