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者》来自www.aqbxs.com 《初学者》作者:马克定食 【文案】 一个有钱混蛋和一个乖乖女的故事。 大学里左柯让和邬思黎有云泥之别。 前者是离经叛道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后者是低调内敛父母双亡的乖乖女。 没有人觉得他们两个会有交集。 直到一次失误,左柯让朋友不请自来,在他公寓里看见穿着男士衬衫的邬思黎。 朋友大吃一惊:“你们,什么关系?” 左柯让吊儿郎当搂着邬思黎肩膀:“看不出来?我老婆咯。” 恋情曝光,朋友送上祝福。 邬思黎靠在左柯让怀里,笑容乖巧。 但她清楚知道,左柯让不过是在开一句玩笑。 他们之间是金钱堆起来的交易,有过温存、亲热,有过争吵、威胁。 唯独没有爱情。 弟弟去世,邬思黎不再需要背负高昂的医药费,也不再需要继续和左柯让的关系。 于是提出终止协议。 窗外暴雨如注,屋内灯火通明。 左柯让听后一笑,拨开她黏在脸颊的湿润发丝,低颈轻吻她唇:“好遗憾啊乖乖。” “我好像并没有给你可以随时喊停的权利。” 指南: 1.狗血墙纸爱 2.sc 内容标签:都市豪门世家情有独钟天之骄子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邬思黎,左柯让┃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幸运,我遇到你 立意:美好生活 第1章 五月末,初夏时节。 宁城最近接连几天艳阳高照,温度持续上升,晌午气温几次逼近四十度,烈阳将地面烘烤出热浪,蝉鸣声声不绝。 十字路口红灯变绿,等候在斑马线后的三排车辆重新启动,逐渐加速。 一辆出租车停在宁城人民医院大门口,邬思黎下了车,步履匆匆往医院赶,垂在身后的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轻晃,她手中捧着的保温袋始终平稳。 踏进医院大厅,凉气扑面而来,驱散从室外携带而来的暑热。不需要指引,邬思黎轻车熟路地上电梯,直奔住院部十五楼。 十五楼是仅次于医院vip病房的双人病房,环境相对安静,正是饭点,医护人员大多在办工位吃饭休息,走廊空旷又寂然。 邬思黎踩在地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般,护士台的人看到她,熟稔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来了思黎。”一个年长些的护士站起来,打趣:“今天你可是迟到了啊。” “有点事耽误了。”邬思黎笑笑,并没有做停顿:“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护士长习惯性宽慰她:“你弟弟一上午都挺好的。” “好。”邬思黎道谢:“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 一旁默默观望的年轻小护士一路目送着邬思黎进到走廊最里面那间病房后堪堪收回视线,凑近护士长小声问:“刚刚那个女生是12号床的家属吗?” 小护士今天才调到十五楼,正是熟悉各个病房人员情况的阶段,上午查房时,其他病房的病人都有家属相伴,唯独12号床的病人是自己一个。 护士长点头:“是他姐姐。” 小护士着实有被惊艳到:“他们姐弟俩长得可真俊。” “长得再俊没个好身体有什么用?” 想起12床人的病,小护士叹息一声:“也是。” 漂亮的人或物总是会引起他人怜惜,在医院工作十几年,见惯生死的护士长都不禁唏嘘:“姐弟俩也是个命苦的,姐姐还在上学,边读书边挣钱,弟弟的病也不见好。” “他们父母呢?” “好像是出车祸去世了,在她高考那年。” 小护士惊讶地张张嘴,女人本就感性,她又才毕业没多久,还不能做到“冷眼旁观”,一时有些心疼:“那他们俩也太可怜了,姐姐打工赚的钱够弟弟治病吗?” 她家境还算可以,揣着一颗善心,想要帮忙:“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捐捐款?” “不用。”护士长是个老实人,总觉得背后八卦病人的事情不太好,但是又怕不打消掉小护士的热心,她会冲动,思索片刻,低声告知:“姐姐有个男朋友,挺有钱的。” 小护士眨眨眼。 “应该是,但是他只在12床入院还有做手术的时候来过,也是个很俊的小伙子。”护士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止住嘴后警告小护士:“别出去随便乱说啊。” 小护士捂住自己的嘴巴,比了个“ok”,示意护士长放心。 …… 邬思黎推开门进病房的时候,邬思铭正端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平板,右手握着一支笔,在纸上潦草地算着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以为是护士,邬思铭头都没抬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知道他在做竞赛题,邬思黎没有出声打扰他,站在门口等着他结束。 余光见门口杵着一道人影,迟迟不动,邬思铭抽空瞥一眼,看到邬思黎,骤然扬起笑,放下笔:“姐!” 邬思黎走过去,将保温袋放到桌板上。 邬思铭把草稿纸收到一边,在pad上点几下,找出一张电子版试卷,献宝似的呈给邬思黎:“姐你看,柯让哥给我找的去年的数竞题,我答了138。” a12的试卷,满分150分,130分以上的人少之又少,邬思铭能答出138的高分,而他才十四岁,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 毕竟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训练过,几乎全靠自学。 邬思铭是个天才,如果他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学习,一定会有所成就,但是就像大多数天才那样,光辉的人生总要伴随着不幸才算公平。 “挺好。”邬思黎拉开保温袋拉链,拿出里面的饭盒:“先吃饭吧。” 得到夸赞,邬思铭骄傲地扬起脑袋,看到保温桶里盛着的豆芽牛肉汤,他眼睛一亮:“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汤的?我们俩不愧是姐弟,真心有灵犀。” 邬思黎没说话,递给他一双筷子,坐到他对面,跟他一起吃饭。 本以为牛肉汤是买的,邬思铭喝下第一口汤就尝出来是邬思黎的手艺,他记得她今天上午明明是满课,十二点下课,现在才差一刻一点钟,邬思黎哪来的时间回家做饭又赶过来? 一想到她准是翘了最后一节课,邬思铭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看见她眼底的青黑色,邬思铭动动嘴唇,压在心底许久的话脱口:“姐,不然我不治了。” 邬思黎一顿,掀起眼:“怎么了?” “挺没必要的。”邬思铭说:“我也不想你太累。” “我没事。”邬思黎吃着饭,嗓音稳到不掺杂任何情绪:“毕竟是我欠你的。” 老话说酸儿辣女,邬母当初怀第一胎的时候,特别爱吃酸,全家人都盼着是个儿子,从名字到孩子出生后的所有用品,都是按照男孩来准备,结果邬思黎是个女孩。 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在少数,惊喜落空后难免有怨愤,邬思黎五岁时,邬母生下邬思铭,总算是如愿以偿。 可惜天不遂人愿,邬思铭在七岁那年查出白血病,对于全家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邬母尤其疼爱儿子,每次看到邬思铭被病痛折磨,而邬思黎活蹦乱跳,就会将怒气发泄到邬思黎身上,说要不是她抢占了弟弟的位置,弟弟怎么会生病。 这样的话,邬思铭病了多少年,邬思黎就听了多少年。 一开始,她会觉得委屈,时间一长,被锥心的次数一多,她也麻木了,甚至还会产生认同感,如果她没有出生,或许大家都能生活的非常好。 邬思铭厌恶至极“邬思黎欠他”的这种言论,可偏偏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邬思黎,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极为干涩:“对不起,姐。” 除了一句毫无用处的道歉,邬思铭不知道还能回馈给邬思黎什么,邬思黎还没有放弃他,他就没有权利结束自己。 饭菜突然失去滋味,邬思黎吞咽的动作微不可察一滞,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邬思铭碗里:“吃饭吧。” 邬思铭也不想和邬思黎相处时气氛压抑,他重新笑起来,捧场夸赞:“姐你手艺真绝了,你做的菜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刚才是她一时失控,邬思黎有心缓和,神情放柔:“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嗯。” 邬思黎下午没课,吃完饭没着急走,陪邬思铭待了会儿,她下午两点钟要去兼职,一点多医生过来查完房,她也跟着离开。 关上病房门,她朝医生追去:“孙医生,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最近这段时间都挺好的。”孙朗丰是邬思铭的主治大夫,邬思铭转院过来后一直都是他负责,情况他最是了解:“各项指标都符合手术标准,只要一找到合适的骨髓就能准备手术了。” 邬思铭第一次手术是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术后两年复发,现在他体内采取不到足够数量的造血干细胞,不能再进行自身造血干细胞移植,只能实施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措施。 异基因配型成功率极低。 且费用高出自体移植几倍。 邬思黎颔首:“好,谢谢。” 下午两点半,外面日头正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皮肤发紧,邬思黎挑着树荫下走,穿过一条窄路,到达对面的公交站。 等了大概两分钟,75路公交从窄路东边驶过来,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邬思黎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人民医院到宁城大学之前要二十分钟的路程,邬思黎定了个十五分钟后的闹钟,然后靠着椅背阖上眼浅寐。 邬思黎兼职的地方在宁城大学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味道不错,价格实惠,老板娘还有洁癖,一天早中晚各打扫三次卫生,综合条件下,深受宁大学生们的好评。 邬思黎卡点进店,饮品操作台后面忙碌的邹念桐一见到她,眼尾和嘴角齐齐向下一撇:“我们今天下午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先换衣服。” 邬思黎边扎着松散的头发边往操作台对面的储物间走。 不过两分钟,原本的白t换成甜品店统一的黑色工服,马尾绑成低丸子,戴好帽子和一次性口罩进入操作台。 问:“怎么了?” 邹念桐发出“当当当当”的登场音效,同时左跨一步,露出挡在身后垂落到地面的订单条。 她一脸生无可恋:“我们尊敬的上帝顾客要求两个小时后送到体育馆。” 任卓元补充:“五百杯,三百杯柠檬茶,两百杯泷珠奶绿。” “这他妈手不得捣的冒火星?”邹念桐骤然炸毛:“段骏鹏他们那群人八辈子没喝过水吧,要这么多!” “赶紧做吧。”邬思黎接受良好:“你也说了,他们是上帝。” 邹念桐没好气地踢了一脚那堆订单条,认命地开始捣柠檬片。 他们三个都是宁大的学生,邬思黎和邹念桐同班同寝室,西班牙语专业大二在读生,一起在甜品店兼职。 任卓元是外语专业隔壁院航空院的,读大三。 外卖订单实在庞大,三人没空再闲聊,全都进入到工作状态,一时间店内只有捣柠檬的咚咚声。 甜品店还在正常营业,所以他们一边要忙着制作外卖订单,一边还要接待来店内下单的顾客。 邹念桐现在濒临爆炸边缘,一点就着,为防止火上浇油,任卓元关了音乐,乱七八糟的声音能少一点是一点。 店门口悬挂的风铃又一次响起,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进来。 “要一杯鲜榨橙汁,一杯多肉青提。” 邬思黎给一杯柠檬茶封完口,站到点餐机前操作:“冰度和甜度都要多少?” “都要正常冰,七分甜。” “好的。”点餐机打印出号码条,邬思黎递给她们:“稍等。” 两个女生就近坐到操作台旁边的那张小桌,等候饮品期间聊起宁大体育馆正在举行的排球比赛。 栗色短发的女生兴致冲冲:“诶你说,这次是你们赢还是我们赢?” 长卷发女生理所当然道:“肯定是我们啊,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吗?” 今天下午宁大和隔壁理工大有一场排球联谊赛,地点在宁大体育馆里,来的两个女生分别是两所学校的学生。 栗色短发不赞同:“不见得,今天的比赛可没有左柯让。” 长卷发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手指卷着头发没吱声。 店里暂时只有她们两位顾客,邬思黎没有按呼叫铃,直接把两杯饮品放在吧台上:“1921的单做好了。” 栗色短发看了眼订单条上的号码,起身过来取走两杯饮品,叫长卷发:“走了。” 门口风铃叮铃铃一阵,店里又恢复到只有他们三人。 被搓磨的没了脾气,邹念桐周身的怨气消散一些,开了音乐舒缓一下心情。 她顺着刚才那两个女生的话题开展下去:“今天的比赛没有左柯让那赢的局面估计不大,段骏鹏他们的水平和理工大的差不多。” 任卓元听不下去:“你们女生给左柯让加的滤镜有点厚了吧。” “打住,我还真不喜欢他们那群二世祖,就事论事而已。”邹念桐讲事实摆道理:“那过去两年大大小小的排球赛咱宁大稳坐第一,还不是因为有左柯让这个主攻手,他不在的时候咱们成绩浮动多大。” 同为航空院的学生,平日里上课任卓元就没少听到老师们夸左柯让,出来打工也逃脱不了他这个天之骄子的光环笼罩。 左柯让这个人挺怪,当年高考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国内top1的京大航空院录取,结果大一开学没多久,转学来了宁大。 按照正常程序,只有等到大二大三才允许办理转学手续。 而且据传,他家里背景挺硬,原本甚至打算出国留学,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他现在在宁大读书。 总之他自带神秘色彩,又帅又有型,算是宁大的传奇人物。 任卓元敷衍应和:“是是是,左柯让一人能抵千军万马。” 邹念桐哼哼:“你就是嫉妒。” “我没有。”任卓元不承认。 “说起来好像挺久没在学校里看到过左柯让了。”好歹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邹念桐或多或少会有些关注,跟任卓元一个男生没什么好八卦的,她将目标转移到闷头捣柠檬的邬思黎身上:“梨子,你知道左柯让不?” 他们仨都背对着门口在操作台上一顿忙活,此刻店里播放的音乐正好到一段躁耳的架子鼓演奏,完美盖过邹念桐的声音。 邬思黎侧侧耳朵,表示自己没听清。 “我说,”没听见门口风铃的响动提示,邹念桐以为店里只有他们仨,加大音量重复:“你知不知道左柯让!” 她话说到一半,音乐奇葩的戛然而止,下一首歌前奏又长,一时间店里仿佛充斥着邹念桐问话的回音。 任卓元若无其事地捣着柠檬,细看会发现他速度越来越慢。 邬思黎又做好的一杯柠檬茶去封口,一转身,脚步蓦地顿住。 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直视着对方,回邹念桐:“不知道。” “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知道也正常,喏,我这还有一杯。” 邹念桐正准备将自己做好的那杯交个邬思黎一起去封口,余光瞥到一抹人影,扭头看去,一愣。 男生个高腿长的杵在吧台外,穿着件白t,留着极其考验五官的美式寸头,眉骨犀利,深眼窝高鼻梁,英挺立体,左耳耳骨耳垂各有一枚耳钉。 他插在兜里的左手抬起来,漫不经心地晃两下跟她们打招呼,戴在手腕的那条编织红绳引人注目。 “你们好。”嗓音懒洋洋:“要杯美式。” 第2章 店内一时之间寂静又喧噪。 寂静的是因为邹念桐那句大声的“你知不知道左柯让”,一转头发现议论主角就在当场,从而衍生出的诡异。 喧噪是因为鼓点密集的重金属音乐正播放到高潮部分。 三对一的阵营面面相觑一阵,还是邬思黎最先上前,沉默着在点餐机上输入信息,将取餐码的小票递给他,然后去制作他点单的美式。 店里目前只有他一个顾客,出餐速度快,左柯让懒得找地方坐,就站在吧台边刷着手机等。 简直社死,邹念桐回过神后第一反应是蹲下去拉开橱柜装作很忙的样子翻找着。 任卓元觉得放任气氛这么发酵下去不是个办法,开口跟左柯让寒暄:“阿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他们说你前几天回京北了。” 他和左柯让同专业不同班,一起上过大课,同组做过几次课业,还算熟悉。 左柯让听见自己名字,抬头看任卓元一眼:“你谁?” 任卓元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停顿片刻,自我介绍:“我二班任卓元,咱们还同过几次组。” 左柯让隐约有些印象,略点头表示了下。 左柯让脑子灵天赋高,缺课一学期估计也没什么,但任卓元还是客气说:“这几天专业课讲挺多,你要需要笔记我那有。” 他话音落完,来电铃声响起,左柯让滑动接听,手机贴在耳边,对面大概是问他在哪,他回:“门口。” 啪哒一下极轻声响,一次性塑料盖与杯身严丝合缝贴合,邬思黎在置物架里抽出一根吸管,连着美式一起放到吧台上:“您的美式好了,打包还是现喝?” “现喝。”手机拿远,左柯让伸手,五指拎着塑料杯口,骨感修长。 讲着电话转身朝门外走,腔调散漫:“赶投胎呢你,催。” 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橱柜里的邹念桐竖着耳朵,听见门口风铃发出提示,她小心翼翼撤出来,朝邬思黎打眼色。 邬思黎点点头。 邹念桐长松一口气,扶着橱柜站起来:“真是要死了,他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任卓元笑她:“你又没说他坏话,心虚什么。” “是啊,我又没说他坏话。”邹念桐醒悟,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幸亏我没说他坏话,不然还不得死翘翘。” 任卓元:“哪有那么严重,左柯让他还挺好相处的。” 贴标签是人们一大特点,对于有钱人、学霸,或者不属于自己同类的人,就会自动贴上专属标签。 像左柯让这种有钱有颜有背景学习还牛逼的佼佼者,自然而然就成为普通人眼中“生人勿近”、“敬而远之”的类型。 邹念桐自我定位清晰,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npc角色,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学校里那群富家子弟,在她眼中自带一层不好惹的滤镜。 她稀奇:“你刚才不还嫌我们女生把他捧太高了?咋转头又夸起他来了。” 她吊起眼,拱他一下:“人都不认识你,还巴巴凑上去。” 任卓元忽略她的嘲讽:“就事论事而已。” “别学我说话。” “这句话是你创造的?” 左柯让出现得太过突然,大家都有些懵,所以点单时,其他俩人都没有注意到邬思黎并没有询问左柯让的喜好要求。 比如美式是要热还是冰,烘焙度要哪种? 而是直接做了一杯。 邬思黎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得这个低级错误,同时她又想起另一个失误—— 左柯让不喜欢喝纯美式,他口味偏甜,美式要加奶。 她没加。 * 两小时后,外送的五百杯饮品终于做完,邹念桐因为背后嘀咕人被抓包一事还残留着阴影,所以选择留下来看店,邬思黎和任卓元负责外送。 饮品装进保温推箱里,用推车推过去。 室外气温比正午那会儿降低了些,但还是闷,连送过来的微风都裹挟着一股专属南方城市的热潮。 虽然比不上国内top1的京大,全国高校排行宁大好歹也在前十之列,占地四百多公顷,楼栋鳞次栉比,灰墙白瓦,街道上梧桐树枝繁叶茂。 宁大一共有三座体育馆,一大两小,最大的体育馆位于学校中间地带,一般高校之间联合举办什么活动比赛都在那儿。 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有些凉,初出来时一回温还感觉挺暖和,时间一久,又热起来。 “这还没正式到夏天呢就热成这样。”任卓元单手推着推车,另一只手扯着领口扇风,他偏过头:“思黎,你还行吗?” 风不大却恼人,碎发斜到眼前,邬思黎指尖勾着别到耳后:“还好。” 她身上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说不好听些,就是趋近于透明,如果不是因为外貌出众,放在人堆里绝不会引起任何关注。 任卓元打趣:“这就是心静自然凉?” 邬思黎回:“可能吧。” 想起之前在甜品店里,邹念桐的那句问话,任卓元握着推车把手的手稍紧,试探问:“思黎,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左柯让吗?” “不知道。”邬思黎再次否认,神情平平:“怎么了?” 任卓元松快地笑起来:“没怎么,就是左柯让还挺出名的,我觉得学校里应该没人不知道他。” “不过你这样挺好的,特立独行。”他评头论足一番:“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看见他们那群就走不动路,虚荣又肤浅。” 他这种拉踩行为,邬思黎并不喜欢,没浪费口舌与他争辩什么,笑容减淡,没接话。 还有一两米距离到体育馆,门口人来人往地进出着,旁边花坛前两名高个男生极为突出,两人各自夹着根烟,其中一人的烟没有点燃,只是绕在手指间把玩。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段骏鹏笑骂着给左柯让肩膀一拳,后者吊儿郎当地勾了勾嘴角。 视线范围边缘扑捉到一抹熟悉身影,左柯让侧额看过去,话冲段骏鹏:“救你命的水来了。” 段骏鹏在赛场上野猴子似的跑来跑去,早就渴不行,看到邬思黎,掐灭烟迎过去:“貂蝉妹妹,你再不来我就得成干尸了。” 邬思黎长得漂亮,平常跟人说话相处不急不躁,像是春日潺潺流淌的溪水,挺博人好感。 之前有探店博主去甜品店拍摄过,邬思黎不经意入境的几秒钟被网友截图传播,还给她取了个“奶茶貂蝉”的贴切称呼。 好看的人谁都喜欢,左柯让他们一行人算是甜品店常客,去的次数多了,段骏鹏他们这些性格大大咧咧的见到邬思黎也会打个招呼。 邬思黎还上着班,是甜品店店员,他们的外送已经超出顾客规定时间,她理应道歉:“不好意思,订单有点多,超时了。”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段骏鹏掀开保温箱盖子,先拿出一杯柠檬茶,插上吸管猛嘬一大口解渴:“爽!” 他接过邬思黎的推车:“来来来,我来,辛苦了。” 段骏鹏态度强硬,邬思黎拗不过他,推车到他手里,她落得个清闲。 段骏鹏看向任卓元:“哥们这边。” 体育馆门前是五层高的台阶,推车上不去,段骏鹏领着任卓元在体育馆侧门进去。 虽然邬思黎现在手上没活,但她不好丢下任卓元先回店里,于是一起过去。 左柯让手揣兜悠悠抬腿跟上。 侧门通往室内的走廊较正门有些窄,还没开灯,只有走廊两侧尽头的光亮虚虚照进来。四人两前两后的走着,推车轱辘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吭啷吭啷”的响动。 段骏鹏跟左柯让同班,记起前两天大课留的作业,他回头:“阿让,张老头留的——” 话说一半,又记起左柯让前半个月都在京北,课都没上更别提做作业:“算了你都不知道这事,我自己来吧。” 任卓元举荐自己:“我做了,需要的话可以发你。” 段骏鹏目光移向他:“你也是我们班的?” “不是,我二班的。” “靠谱哥们,以后还订你们店的奶茶。” “可别这么多了哥,店里今天一共我们仨员工,忙到飞起。” “订单多了你们店收益高了,你们工资不就涨了吗。” “那也架不住你们这么点不是?” 人性或许就是复杂的,前不久任卓元还在吐槽左柯让段骏鹏这群公子哥,转眼间见到面,照常能跟他们谈笑风生。 邬思黎和左柯让并排在后,前者一人规规矩矩地走着路,脑子里在百无聊赖地琢磨着为人处事的方式,后者低颈看着手机,屏幕荧光描摹出他锋锐的下颚线。 过会儿,快要到排球场,已经能听见人群嘈杂的交谈声,以及时不时奔跑晃过的人影。 路过一间空屋子,左柯让瞥一眼前面俩人,动作迅速且无声无息地推开门,同时攥住邬思黎手腕,带着人一起闪进去。 邬思黎猝不及防,门关上,她另外一只手扶着左柯让胳膊才站稳脚,人就压下来。 左柯让也不说话,就把她堵在墙角,漆沉眼眸落在她身上。 “我还在上班。”她无奈提醒。 邬思黎一张嘴,正中左柯让下怀。 他覆上她的唇,舌探进她齿缝,在她口腔里莽撞又急切地搅.弄,邬思黎被迫仰着头接纳他,努力跟上节奏,发梢扫在他手臂,酥酥痒痒,促使左柯让搂她更紧。 唇齿相缠,咖啡的苦香蔓延,体育馆隔音一般,隔着门板,隐约能听见排球场爆发出的欢呼声。 大概是因为段骏鹏激情下单的那些饮品。 察觉她走神,左柯让一个用力咬她,邬思黎吃痛皱眉,急风骤雨般的侵袭又变成温柔舔.舐。 两道交谈声传入耳中,邬思黎听见左柯让的名字—— “诶,刚才过来那寸头男生就是左柯让?” “是不是特帅?我们宁大的活招牌。” “有微信没,给我推下。” 邬思黎能根据他们说话的清晰程度判断出他们所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在门外停下,仅有一门之隔,只需稍微侧目,就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正在接吻的她和左柯让。 怕被发现的紧张充斥着每一根神经,邬思黎不由推了推左柯让:“别……” 他含着她,模糊回:“就不。” 她越提心吊胆,他就越不肯放过,愈加深入,吮得她舌根都发麻,甚至还故意整出暧.昧的嘬声。 直到脚步声远去,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才结束。 邬思黎呼吸微喘,唇瓣殷红水润。 指腹按在她嘴角,左柯让问:“想不想我?” 邬思黎乖巧点头:“想。” “你就蒙我吧。”左柯让不信:“想我大半个月一条消息都不发?” “怕打扰你。” 左柯让轻哂一声,直起身,居高临下瞅她:“哄我,你知道怎么做。” 邬思黎挺保守,不喜欢在外面跟左柯让亲热,但看他现在的架势,她如果不叫他满意,短时间是别想出这间屋子。 抿抿唇,扶着他手臂踮起脚,去寻他唇,还有一寸时,他蓦地抬头,又重新拉开距离。 邬思黎一六八,左柯让一八八,身高相差二十厘米,他有心为难,她轻易成功不了。 她只好攀住他肩膀,身体靠向他,用力拽下他,如愿贴上他嘴唇,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又羞涩地吻他。 不一会儿就被夺走主导权,人也被他托着臀抱起来,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火热的他。 又是一记绵长的吻。 再分开,邬思黎脸颊红晕加深,她两条细白胳膊勾着他脖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左柯让平视着她,态度强硬:“那你把那家教工作给辞了。” 在他回京北前,俩人闹了顿不愉快,起因是邬思黎又找了份家教兼职,左柯让不同意,没吵架,但谁都没妥协,事儿还没解决完,左柯让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京北,趁他不在这段时间,邬思黎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 邬思黎抿唇不语,半垂眸,双手在他背后绞着。 两人不对等的身份,致使她很少拒绝左柯让提出来的要求,只会遵从,唯独在挣钱这件事上,她会有反抗。 “辞了。”占有欲作祟,左柯让不喜欢邬思黎接触到太多人:“我们当初说好的,邬思铭那儿有我,你就老实在我身边待着。” “可是我兼职和在你身边,”邬思黎小声嗫喏:“不冲突呀。”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乖乖。”左柯让扬唇,笑得温柔又冷漠:“你赚得那点钱不够邬思铭治病的,你也不想得不偿失吧。” 邬思黎倏然抬眸看他。 她懂他的潜台词,如果她再固执己见,邬思铭手术的事就会发生变故。 她早就知道的, 他不是允许商量的人。 “听话。”左柯让拍拍她后腰,又凑首碰她唇尖:“我不想你太累。” 邬思黎手指蜷起来,嗓子干涩地挤出一声:“好。” 左柯让前倾,额头与她相抵,鼻尖蹭着她的鼻尖:“那乖乖你再亲亲我,这事儿我们就翻篇了。” 邬思黎依言照做。 俩人又腻歪了会儿,左柯让率先出去,隔两分钟邬思黎收到他的消息,小心翼翼拉开门。 饮品发完,下一轮比赛即将开启,宁大和理工大两拨人分坐在看台两侧,给各自的队伍加油鼓劲。 任卓元站在场外一角,邬思黎悄无声息出现在他旁边,任卓元吓一跳:“思黎?你刚干什么去了,找你半天。” 正对面,左柯让没上场,双腿大剌剌敞开坐在看台第一层台阶上,肩背弓起,手肘撑在膝盖处,掌心托腮,嘴里含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美式醒神。 一个穿着火辣身材性感的女生停在他面前,众目睽睽下,递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维码。 左柯让倦怠地掀起眼皮,先穿过整个排球场朝邬思黎不着痕迹地望一眼,复看向女生:“不好意思啊,没手机。” 邬思黎自然听不见他的回答,单看女生颇为失落地离开,能猜到左柯让是拒绝了。 他或许专一, 但那又怎样呢。 “去接了个电话。”她对任卓元说:“我们走吧。” 任卓元合上保温箱:“走。” 两人一起走出排球场,挨得不近不远,瞅着那两道背影,左柯让微眯起眼。 前一秒还在说自己没手机的人下一秒就在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置顶备注是【asar】的对话框—— atopos:【晚点老地方等你下班。】 atopos,他微信昵称,古希腊语中的一个词,意味无法被归类的独一无二。 asar,同样是古希腊语中的词语,意味情有独钟,与atopos相对应。 第3章 因为邬思铭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邬思黎兼职打工都是按小时计费,时间上来说比较宽松。 还要回去做饭送到医院,邬思黎在甜品店忙到六点种下班。 最初甜品店老板娘并不同意邬思黎的工作要求,当时甜品店正缺人手,邹念桐提出可以将她那份工资减少百分之二十,老板娘才勉勉强强聘用邬思黎。 邹念桐就是一般家庭,出来兼职只是想打发时间,锻炼一下自己,为将来毕业后成为一个社畜提前打好基础。 她少赚一些没什么,邬思黎不同,一分一块都是她的救命稻草。 邬思黎在储物间换衣服,邹念桐逮到机会就摸鱼,跟进去靠在墙上看她:“弟弟最近怎么样?” “挺好,大夫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能手术。”邬思黎两手捏住t恤下摆,上撩。 她背对着邹念桐,一截细腰扩展到整片薄背出现在邹念桐眼前,简约白色文胸贴合着她的肌肤,发尾被暗扣挂住,邬思黎回首下瞥,反手去弄,肩背折出性感弧度。 邬思黎是男女老少通吃的长相,一头柔顺黑长直,瓜子脸狐狸眼,五官精巧细致,肤白身材佳,综合起来又纯又欲,清水出芙蓉。 左耳一枚耳骨钉,增添些许恰到好处的叛逆。 看不见,反而越弄越乱,邬思黎只好求助:“念桐,帮我一下。” “嘿嘿。”垂涎等候已久的邹念桐上前一步,流里流气吹声口哨,站到邬思黎身后:“小美人,我来啦!” 三两下帮她摘好头发,趁机在她腰上摸了把揩油,不禁感叹:“梨宝宝,哪个男人能把你拿下真是他莫大的福气。” 邬思黎弯弯唇,穿好自己的白t,拿上跨包:“我先走了,你下班到宿舍告诉我一声。” 邹念桐送她出门:“你也注意安全。” “好,拜。” 甜品店往东走一百米就是公交站,邬思黎没有在公交站台止步,而是拐进站台后面的一条窄巷,尽头一辆帕加尼huayra停在那儿。 碳纤维紫色车身,低调又骚气,符合左柯让的作风。 邬思黎从车后绕到副驾驶上车。 左柯让没骨头似的窝在驾驶座椅里,眼皮耷拉着,手机横在掌心,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扩音器偶尔蹦出几声枪/响。 他在打游戏,邬思黎也没催他,系好安全带,在包里找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提示她新学期的奖学金于一小时前到账。 她点开某个银行app,查看卡里余额。 宁大是教育部直属重点高校,每年的奖学金十分可观,再算上邬思黎兼职打工攒下的钱,卡里已经有五位数的存款。 将那一串短数字默数三遍,她脸上漫出一丝笑。 左柯让打完游戏一扭头就看见他姑娘挺开心地捧着手机,他挑眉,收起手机靠过去,捏她脸:“偷着乐什么呢?” 邬思黎沉浸在存款增多的喜悦中,一时没注意他的动向,被他吓一跳,下意识把手机扣在胸口,撩起眼瞅他:“没。” 她这护食的举动惹得左柯让好气又好笑,手上用力:“还有秘密了?” “没。”邬思黎放松下来,如实交代:“奖学金到账了。” 手机翻过去给他看。 左柯让对她的存款没半点兴趣,不走心地睨一眼,目光最后锁定在她唇上,一口咬住,不轻不重地碾磨两下,滑.入。 贪恋地抵齿深吻。 他总是动不动就吻她,有时候包含情.欲,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情绪表达。 跟左柯让两年,通过他动作的轻重,邬思黎就能判断出他心情是好是坏。 比如现在,他眼睛微阖,有技巧地卷着她的舌,指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刮蹭着她脸颊,和之前在体育馆里不同,吻得轻缓。 就证明他心情挺好。 这条窄巷南侧是正在拆迁改造的老旧居民区,轻易不会有人过来,可毕竟离宁大不远,邬思黎不太踏实,小幅度偏头躲开:“差不多了吧,别被人看见……” “看就看呗。”左柯让满不在乎:“我亲我女朋友怎么了。” 她暂时得到解放的唇舌又叫他吞吃。 这个吻持续大概五六分钟才结束,分开时两人嘴唇都有一层湿润,邬思黎则被他吮得有些红肿,左柯让又捏捏她脸才坐回去,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驶离窄巷。 到达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左柯让倏然问她:“你们店里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 “任卓元。” “以前怎么没在你们店里见过他?” “上周刚来。” “离他远点。”左柯让右手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搁在车窗框上支着脑袋:“我不喜欢他。” 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通知。 他在体育馆的威胁还言犹在耳,邬思黎不敢再对抗。 “好。” * 左柯让在校外有自己的公寓,滨江稀缺地段的大平层,瀑布式曲线立面设计的巨幕玻璃,是他舅舅送他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两人平常都不住宿舍,在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回到家,邬思黎就钻进厨房忙活。 左柯让把东西拎到中岛台,邬思黎将物品一样一样分类归置,左柯让从袋子里翻出一包巧克力味pocky拆开,喂她一根:“张嘴。” 邬思黎也没看是什么,张嘴咬下小半根,剩下半根左柯让塞自己嘴里。 她拿着一会儿要做的几种菜准备去洗,左柯让就像只跟屁虫黏在她后面。 左柯让是一点饭不会做,他又懒得去外面餐馆人挤人,没认识邬思黎之前,他都吃外卖,反正是不怎么踏足厨房。 认识邬思黎之后,厨房成为除了卧室外他第二喜欢的地方,前提是有邬思黎在。 他格外喜欢在她做饭的时候围她身边捣乱,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她,就能得到平静。 保鲜膜扔进垃圾桶里,邬思黎揪掉几根蔫巴的菜叶,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左柯让一看要洗菜,拉开邬思黎,没吃完的pocky交她手里:“边待着去吧。” 邬思黎体质偏寒,每次来例假小腹都会疼上至少三天,俩人刚在一起那阵儿,左柯让还不清楚她身体状况,她也闷着不说。 有一天早上,左柯让醒来后见人蜷缩成一团,脸色唇色都一片惨白,叫她半天都迷迷糊糊的,床单上又有一片血迹,人瞬间懵逼,脑子一抽蹦出来“流产”俩字,立刻打电话将他外公的私人医生请过来。 一检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流产,就是痛经疼晕了。 那左柯让也吓够呛,一直给她精心调理着,洗东西这种活都他来。 本来洗衣做饭这种事有家政阿姨干,但是邬思铭爱吃邬思黎做的饭,一人饭是做,两人饭也是做,左柯让还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家政阿姨一日三餐定点过来也挺麻烦,而且他又挺享受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的过程,他觉得特温馨,于是家政阿姨的职责就只剩下定期过来打扫卫生。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一开始是干啥啥不行,摘个菜能把一颗白菜摘得只剩下菜心,经过邬思黎长时间的指导监督,现在也挺有模有样。 邬思黎在旁边看着,她连轴转一下午,饿得不行,一根接一根吃着垫肚子。 半晌过去,左柯让都没等到邬思黎喂他一根,幽幽侧目:“你就吃独食?” “嗯?”邬思黎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脸,顿两秒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睫毛扑闪眨动:“没了。” “……” 左柯让哼笑一声,关掉水龙头,洗干净的菜丢进沥水篮里,屈指对准邬思黎的脸弹了下,水珠溅她一脸:“小白眼狼。” 邬思铭还在医院里等着,俩人没再耽误,做完饭用保温桶装起来,开车过去。 和中午邬思黎来时一样,邬思铭埋头算着数学题,他大多是独自一人,解密一道又一道难题是他打发时间的办法,还能从中获得成就感。 这次邬思铭没有太过专注,病房门一开他就抬起头,面上一喜:“柯让哥?你怎么来了?” 邬思黎进去后,左柯让关上门:“不欢迎我?” “当然不是。”邬思铭急忙忙否认:“姐说你有事回京北了,还以为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看见你。” 他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左柯让多解释一句:“老太太做了个手术,我回去看看。” 上个月,左柯让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人一脆弱就容易想人,老太太念着孙子,电话打过来叫人回去待了半个多月。 左柯让母亲在他六岁时去世,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初中之前他在京北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初中后才转来宁城随外公外婆生活。 他对家里四位老人都十分亲近,有事自然得守在身边。 “那奶奶现在没事了吧?”邬思铭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但左柯让待他好,他怎么着都得关心一番。 “好了。”左柯让递给他两本习题册:“悠着点做。” 京北是首都,教育资源自然是顶尖,左柯让每次回去都会给邬思铭带些资料书或者题册。 邬思铭迫不及待接过去翻看,喜悦难掩:“哥,你真是我亲哥!” “少贫嘴。”左柯让揉了揉他脑袋,叮嘱他:“你身体情况你自己知道,适可而止,别让你姐操心。” 邬思铭合上题册,挺起胸,朝他敬了个礼:“遵命!” 左柯让对自己好,无非是因为邬思黎,左柯让在乎邬思黎,自己是沾光,邬思铭清楚这一点,复又看向邬思黎做保证:“姐你放心,我都有数。” 左柯让笑笑,邬思黎已经把饭菜摆好,他在餐盒里拿出双筷子给邬思铭,朝桌板抬抬下巴:“吃饭。” 邬思铭是个小话唠,吃饭堵不上嘴,拽着左柯让一顿聊,左柯让也特配合,再无聊的话题都会搭两句腔。 邬思黎安静吃着饭,听他们讲。 吃完饭,左柯让帮邬思铭解决完他积攒半个月的难题,又组队打了两局游戏,等他犯困睡下,才和邬思黎离开。 回去的路上,左柯让问了邬思黎几句邬思铭的情况,邬思黎原封不动转述孙朗丰的话。 左柯让听后只点头:“钱不够了跟我说。” “够的。” 俩人交往第一天,左柯让就给了邬思黎一张卡,邬思铭治病的所有花销都走那张卡,这也是促成他们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邬思黎挺惊讶的,他们之间是各取所需,左柯让根本不用也没有义务陪她去看邬思铭,哄邬思铭开心,可他依旧这么做了。 但他对邬思铭好,也不影响他转头就用邬思铭威胁她。 邬思黎斜过身:“你别再往卡里打钱了,用不了那么多。” “没事儿。”左柯让语调漫不经心:“多的你就花呗,甭替我省。” 前方有辆车不知道在干什么,开得慢慢悠悠,左柯让不耐烦啧声,从善如流打转向灯超车:“你男朋友别的优点没有,就人帅钱多。” “哦。”他自恋补充:“活儿还好。” 没个正形。 邬思黎臊得慌,身体摆正,不再看他。 “你这啥意思?”左柯让不干了,幼稚的去戳她脸:“你就说我哪次没给你弄爽?” 两年了邬思黎是没适应他的调戏,羞恼拍掉他作怪的手:“你好好开车。” 被凶了。 左柯让扯唇:“晓得咯。” 接下来一段路他都特老实,一进家门就本性毕露,拥着邬思黎去了浴室,同时用手机连上蓝牙音箱,音量开到最大。 花洒拧开,温水兜头浇下,衣服淋透,他今天第三次吻她,攻.势迅猛,歌声由卧室层层传递进来—— finrthe trigr, likelike that, push and pass the litsthis, way back, 喑哑男嗓混合着电音,节奏缓又重。 邬思黎坐在浴缸边缘,左柯让跪在地上。 you likelike that, 你喜欢这样么? i''''ll likelike that, 我独享其乐 这部分音乐重复第二遍时,左柯让抬额,睫毛沾着水珠,整张脸湿漉漉的,黑漆眼眸望着她:“宝宝你喜欢这样吗?” 邬思黎说不出话,浑身脱力,全靠左柯让手在背后撑着,看见他唇瓣一片晶莹,用手抹掉。 他直起腰要亲她,邬思黎埋进他肩膀躲开:“不要。” 左柯让一笑,托起她。 浴室里雾气弥漫,水声淅沥沥,灯光在头顶不停歇摇晃,刺得人眼疼,邬思黎手圈着左柯让后颈,脚尖荡在半空,滑落触地,下一秒又被他捞起来。 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快到时,左柯让低哑开口:“叫我,乖乖叫我。” 小别胜新婚,两人快一个月没见面,邬思黎被他整得有些懵:“嗯?” 左柯让处在临界点,再重复时语气都带上乞求:“叫我名字,快点乖乖。” 是他的一个癖好,得邬思黎叫他名字,他才肯结束。 他极为迫切,邬思黎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精神差点再次溃散,指甲受不住地在他背上一抓,她软声:“阿让……” 第4章 明明出力的是左柯让,结果他神清气爽,什么事没有,邬思黎反而成了霜打茄子,蔫巴巴地趴在他身上。 左柯让心情愉悦地抱着邬思黎出去,把她塞进被窝,又折回浴室。邬思黎又困又累,惦记着自己头发还没干,硬撑着没躺下,环着膝盖单手托腮,支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没多久左柯让拿着吹风机过来,坐到床边,不用多言,邬思黎就卷着被子挪到他身边,枕着他大腿。 左柯让穿着浴袍,反正要换,她不担心弄湿他。 邬思黎这一头长发,都是左柯让在护理。 不止是头发,这两年来邬思黎的衣食住行他都已经全盘接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入侵她生活里每一个角落,类似女生小时候会玩的那种养成游戏,邬思黎就是左柯让按照自己喜好精心打造而成的漂亮玩偶。 实在是困,左柯让给自己吹头的时候,她眼睛不由闭上。左柯让这人性子也是恶劣,就像幼儿园喜欢揪女生辫子的厌恶小屁孩,邬思黎一闭上眼他就扯她头发,等她睁开眼看他后又若无其事放手。 就这么恶性循环着,左柯让又一次手欠,邬思黎握住他腕骨,她面露无奈,温吞商量:“别闹我了好不好?” 小拇指无意勾上他手腕那根红绳,指腹划过他内侧筋脉,泛着困意的眼睛雾蒙蒙一片,脸颊潮红未褪,唇微肿。 对视一眼,左柯让就老实了:“哦。” 没再闹幺蛾子,快速吹完,抹好护发精油,吹风机放回浴室,换了身睡衣,上床,掀开她睡裙,给她涂药膏。 “疼不疼?”他问。 她皮肤嫩,他头发短硬,每次都会把她腿根扎红。 “还好。” 涂完药,他还在看,邬思黎放下裙摆,合拢腿。 在浴室,他连续三次,邬思黎现在还没缓过劲:“你以后能不能别那样了。” 左柯让盘坐在她腿边,手掌托腮:“哪样?” 明知故问,邬思黎不上套,蒙上被子睡觉。 左柯让笑起来,关灯躺下,搂她进怀,在她耳边悄悄低语:“我就爱舔我女朋友。” 没个脸皮的这人。 邬思黎权当听不见。 一天不见邬思黎,左柯让就难免焦躁,漂浮大半个月的心在此刻终于踏实下来,他睡不着,又欠逼似的招她。 用她发梢扫她鼻尖,拨弄她睫毛,含她唇尖。 邬思黎再好的脾气都禁不住他这么折腾,爆发前一秒又克制住,好声好气哄小孩一样:“我好困了阿让,我们睡觉好吗?” 仰首亲亲他。 她都这样了,左柯让还能怎么办。 “好咯,我们睡觉。” * 第二天周六,邬思黎一觉睡到快中午,醒来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腾一下起来。 她今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有三个小时家教课,现在十一一刻,已经不是“迟到”能形容的了。 她匆匆忙忙掀开被子下床。 路过跟卧室相连的小书房,邬思黎下意识瞥一眼,左柯让坐在桌后,挂着头戴式耳机,单手转着笔,桌面上铺着稿纸,不出意外电脑上应该是电子版。 他们航空院过段时间要进行一场飞行器设计比赛,他最近在忙这件事。 回京北半个多月,进度估计落后不少。 邬思黎没出声打扰他,快步去浴室洗漱,洗面奶泡沫不小心进入眼睛里,一阵刺疼,她赶紧冲洗,刚关掉水龙头,一张洗脸巾就塞进掌心。 她勉强睁开一只眼,还沾着水珠,五官皱巴巴,表情一时间有些滑稽。 一记轻笑散开。 擦干净脸,邬思黎总算看清倚在门框的左柯让。 他双臂环着,耳机落到脖颈上,锁骨在衣领上露出半截,嘴角扬起的弧度懒又痞。 蓦地,他突然弯腰,精准碰了下她的唇。 邬思黎顾不上搭理他,往右侧迈一步跟他错开身要出去,刚擦过他肩膀,手腕一紧,又被人拽回去。 他问:“火急火燎干嘛去?” “上午最后一节外语课。”邬思黎只得停下来解释:“闹钟没响,我迟到好久了。” 左柯让瞅着她一脸焦急,依旧没松手:“不是没响,我给关了。” “嗯?” “顺便替你提了辞职,我也退了一半课时费回去,以后你就不用再跟那家人联系了,下午甜品店那边也先停停,思铭那儿我找了护工过去,你最近太累,需要休息。” 左柯让回京北这阵儿,邬思黎绝对没闲着,他一会儿不盯着她,他姑娘就给自己加工作量,整得他心里挺烦。 他屈指蹭蹭她眼底的青黑,不容置喙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天热了,下午去带你买几件衣服?再去看个电影?最近有部新上映的片子还不错。” 像邬思黎这种连救命都需要依靠别人的人,休息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她现在在左柯让身边,一切花销他都自愿买单,她完全可以安心做一只金丝雀。 只是, 万一有一天,这段关系结束呢? 具体是哪天她暂时不知,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不会一辈子这样。 她总得有离开左柯让后还能养活得起自己和邬思铭的能力。 但也正因为她和左柯让还在持续中,所以她没有自主选择权,连什么时候辞职都不能自己决定。 压下心头涌上的那股熟悉窒息感,邬思黎眼睫轻眨:“好。” 她穿着一条白色棉质睡裙,头发经过一晚上蹂躏有些乱糟糟,小脸素净淡雅,笑容乖软。 左柯让喜欢得紧,他双手捧着她脸,将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加深。 今天不去医院,邬思黎和邬思铭打了个视频,姐弟俩聊了两句,挂断后邬思铭转了两千块钱给她。 邬思铭:【姐,你跟柯让哥好好出去玩,不用担心我。】 邬思黎蹙眉:【你哪来的钱?】 邬思铭:【我攒的,放心花!】 邬思铭成天在医院住着,不是完全不需要花销,邬思黎每个月会给他一千块生活费,他也不乱花,就卖一些习题册课外书。 邬思黎退回去:【不用,我有钱,你自己留着吧。】 邬思铭又转过来:【那你就帮我给柯让哥买份礼物,他那么照顾我,我得表示表示。】 两千块钱有时候可能还不够左柯让买件t恤。 到底没舍得泼他冷水,邬思黎最终收下这笔转账。 左柯让订了餐,取完外卖回来,正好瞧见邬思黎手机显示出已收款的界面。 他歪头靠过去,径直抬手轻触她屏幕,退回到聊天界面,看到对面是邬思铭,才慢笑出声:“怎么还收别的男人钱啊。” 外卖放到桌上,胳膊搭上她另外半边肩膀,从斜后方圈着她,邬思黎没动,随他检查,她在他面前就是白纸一张。看完他们姐弟俩的聊天记录,左柯让啧一嘴:“邬思黎,你这女朋友是不是当的太不称职了?” 话题跳跃幅度过大,邬思黎没能即刻明白:“怎么了?” “你弟都知道给我买礼物,咱俩在一起两年你送过我啥?”他抱怨:“你自己说。” 好像的确没送过他什么,可是—— “我感觉你什么都不缺啊。”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一字一顿控诉:“不缺你就不送了?” 热气都吹在她颈侧、耳廓,邬思黎痒得瑟缩了下:“那我们下午去买。” “行。”左柯让也好哄,他强调:“但不能用那小子给你的钱。” “好。” 左柯让在邬思黎小巧的耳尖上啄一口:“吃饭。” 做工精美的六角提盒低调宣示着这顿饭的价钱,一共六层,一层装一道菜,少爷嘴刁又任性,吃喝方面都是顶顶好,不止要求美味,还在意就餐环境和菜品包装的美貌。 但也只是对外,换成邬思黎,她无论做什么左柯让都觉得好吃。 这个季节皮皮虾最肥美,左柯让点了两种口味,一份椒盐一份避风塘,邬思黎爱吃海鲜,不过她手笨不会剥,左柯让就负责剥给她吃。 一只接一只,手指灵活翻飞,直到邬思黎吃饱,他才去顾自己。 吃完饭才一点多钟,外面日头正晒,俩人没着急走,邬思黎去赶作业,左柯让收拾完厨房也回书房继续忙他的设计。 等到三四点钟热度减弱,俩人换身衣服出门。 邬思黎其实挺抵触跟左柯让一同外出,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但是这段关系又建立在金钱基础上,本质并不纯粹,身份差距太大,只会引来高度关注以及无休止的议论。 她不喜欢这样。 大多数时候,俩人的衣服都是品牌方直接送上门,左柯让更喜欢跟邬思黎在家里待着,只有他们自己,不会被别人打扰。 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心血来潮带人出来。 车停进车位,俩人从停车场上六楼,那儿有他常给邬思黎买的几家高奢店。 不需要导购,左柯让眼光高又毒辣,衣服摆在那一眼就能看出适不适合邬思黎,挑选的衣服、配饰总能最大化彰显出她的优势,与她气质契合。 他的姑娘他最了解。 几家店全买了一遍,左柯让填了地址,叫店员装好后送去公寓。 邬思黎时刻谨记着这趟出门携带的任务,一路都在琢磨要送左柯让什么,无果,干脆问他想要什么。 左柯让嘈她送礼物还得问收礼者,忒没诚意。 邬思黎被他说得羞愧,接连几个提议都被否决,她苦恼垂头:“可我真的不知道送什么。” 左柯让掀眼眺一圈四周,落定斜对面一家店铺,跟邬思黎确认是不是要他自己选,得到肯定答案后,把她拐进五楼一家内衣店。 黑粉色系装修,灯光也打得昏暗,处处都呈现出独特的暧.昧。 左柯让牵着邬思黎进去后直奔男士内裤的区域,松开手,朝那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衣物抬抬下巴:“挑吧,照你喜欢的来。” “……” 邬思黎人懵不行,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索要这种礼物:“能不能换个?” “不行。”左柯让理直气壮:“你要我自己挑的。” 那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按理说俩人在一起两年,啥事都没少干,给男朋友买内裤的女生她也不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但邬思黎就很难为情。 见她不动,左柯让没皮没脸地催促:“快点啊乖乖,你越磨蹭注意咱俩的人就越多。” 这句话算是点在她神经上了,邬思黎瞅一眼货架,扯下最前面几条,粗糙一卷,转身准备去付款。 左柯让拉住她:“这么急你看清尺寸了吗?” 邬思黎快速回:“看清了。” “没买错?” “没。” “你认真点,都是穿给你看给你脱的。” “知道了。” 左柯让还想再废话两句,邬思黎及时堵住:“你再说我就不送你了!” 姑娘脸红耳朵也红,羞得恨不得冒烟,像是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逗急眼了。 “行。”左柯让见好就收:“我闭嘴。” 攥着她的手却没放开,悠哉悠哉跟她后面,路过女士内衣区,挑了两件镂空蕾丝花边的文胸,一件裸粉色蝴蝶睡裙,报出邬思黎的尺码叫店员拿过来。 结账时俩人分开,邬思黎买单内裤,左柯让买单文胸,就各自负责对方。 这次左柯让勤快了,购物袋拎在手里,一点不嫌麻烦。 找地儿吃了个饭,看了场邬思黎喜欢的明星的电影,俩人打道回府。 电影同步北美上映,来看的人不少,此时快凌晨十二点,商场都关了门,只有电影院人满为患,两部电梯不停歇运作着。 期间有个小孩被家长抱着,手不小心一抖,融化的冰激凌洒到左柯让身上,黏腻的液体逐渐侵蚀干净的白t。 左柯让先拉开邬思黎,以免她被波及。 “对不住对不住。”家长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赔你一件吧?” “没事不用。”左柯让淡声回完,带邬思黎脱离人群,东西给她拿着,进洗手间去清理。 看电影时手机调到静音模式,邬思黎调回来,边在外面等左柯让边查看有无什么重要信息。 他们班辅导员两个月前请了产假回家待产,前几天平安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宝宝,这会儿班群里还在讨论要不要派代表去探望一下。 楼爬到一半,一道阴影罩过来,邬思黎以为是左柯让,抬头。 “好巧啊思黎。” 第5章 平静一整天的心稍稍提起来,邬思黎下意识越过面前人肩膀,望一眼他身后的洗手间。 见左柯让还没出来,她复看向任卓元:“好巧。” 任卓元穿着一件印有电影院名称的蓝色工作马甲,擦完手的纸巾攥在掌心,跟邬思黎寒暄:“你来这看电影?” 邬思黎嗯声。 “你怎么会来国金这边?”任卓元语气难掩惊讶:“自己一个人?” 他在国金这家电影院兼职有段时间,一眼认出她提着的购物袋印有的logo是商场里一家内衣店,一件巴掌大的布料顶他一个月生活费还绰绰有余。 国金中心是宁城最大的商场,离大学城较远,汇聚各大奢侈品牌,消费极高,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邬思黎家里什么情况,任卓元清楚,父母双亡,有个患病的弟弟,比他家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逛街,也是要去大学城附近地下商场那种地方,怎么都不可能来国金。 邬思黎避重就轻:“跟朋友。” 话说完,左柯让从洗手间出来。 深褐色冰激凌液消失,白t腰腹处一大片水痕,他眉心微拢,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有些躁郁。 看见邬思黎后抿着的唇角有所松懈,继而探到她眼里透露出的紧张,才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人。 还是一男的。 左柯让认出他来,歪头朝邬思黎笑笑,迎着她明显带有制止意味的眼神缓缓上前,最终在离任卓元一步远停下。 邬思黎想趁任卓元还没注意到他背后的左柯让时,找个借口溜走:“我——” 一道声音与她同时响起:“任卓元。” 任卓元应声回头:“阿让?” “你怎么也在这?”还是惊讶,只不过少了刚才问邬思黎时的不可置信。 左柯让出现在国金不稀奇,任卓元仅是没想到会偶遇他,而邬思黎在国金,在他看来是不应该。 左柯让目光不着痕迹在邬思黎脸上划一圈,挑挑眉:“也?” “哦。”任卓元侧身,确保他俩能看清对方,充当起介绍两人认识的桥梁:“这是邬思黎,咱学校外语院的。” “这是左柯让。”他对邬思黎挤眉弄眼:“咱——” 左柯让打断他,递出手,红绳明晃晃:“你好。” 他这类似示好的举动,任卓元出乎意料。 左柯让这人在学校里风评正儿八经挺好,不仗着自身优势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女生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无论是要正式谈恋爱还是只寻思打个炮就散,半点不夸张地描述,想和他发展关系的人,至少一只手数不过来。 但那些人连他微信都没加到,据说这哥们关闭了所有能添加好友的方式,除非他主动,否则别人甭想出现在他列表里。 延伸出来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没他允许,闲杂人等一律没有进入他世界的权利。 整个一洁身自好的代表。 当下他向邬思黎抛出橄榄枝,着实稀奇。 邬思黎心头一跳,硬着头皮握上去:“你好。” 两手相触,他无名指在她掌心一刮,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但邬思黎清楚,他是在提醒她。 抽回手,邬思黎装模作样看眼手机,跟俩人道别:“我朋友出来了,先走了。” 任卓元想说送她们回去,转而想到自己还在上班,话咽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 邬思黎没答,略一颔首,忙不迭离开。 周末夜场电影人不少,不一会儿邬思黎就融入人群。 目送她一段,任卓元收回视线,余光瞥到一抹亮色,偏过头,左柯让垂眸单手打着字发消息,他本无意窥视,就是正好。 左柯让发给对面一句—— 【停车场等我。】 对面是男是女任卓元还没来得及继续观察,左柯让就锁屏,像是知道他在偷看,左柯让不差分毫径直对上他的视线,任卓元心虚躲闪一下,岔开话题:“阿让你衣服怎么湿了?” 左柯让漫不经心转着手机:“刚被洒了。” “哦哦。”任卓元以为左柯让还在等别人,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琢磨着陪他聊会儿,还没想好下一个话题,就听他先开口。 “你喜欢刚才那女生?” 直白又突然。 “还行吧。”任卓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哈哈:“就挺漂亮的。” 左柯让和邬思黎握手的画面闪过,他觑向左柯让,试探又似是寻求肯定一般:“阿让,你觉得呢?” 左柯让把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意味深长地勾勾唇:“是漂亮。” “我也喜欢。”长腿迈开,他擦着任卓元肩膀往电梯那边走,冲后面随意摆摆手。 任卓元立在原地。 反复回味他的意思。 …… 邬思黎背了个小挎包,左柯让的车钥匙都她拿着,到停车场找到车后,她开锁坐车上等他。 前后也就五分钟,驾驶座车门拉开,一股劣质浓郁的洗手液香味飘进来。 紧接着,邬思黎腰间箍上一股力,身体一轻,放在腿上的购物袋噼啪响着掉下去,她被左柯让隔着中控抱过去。 左柯让今天开得是辆路虎揽胜,车顶高,邬思黎双腿弯曲跪在他两侧,裙摆骤然上纵,安全裤边缘暴露,皮肤贴到他t恤湿透的一角,凉得瑟缩一下。 后颈多出一只手,压着她扑向他,唇舌轻而易举被他擒获,他吻得凶,但不粗.暴,搭在她腰胯处的手下移,摸到她大腿,拇指沿着安全裤边缘探进去半截。 她闻见些许浅淡的葡萄柚香,那是属于左柯让的气味,现在却被洗手液的味道盖过。 车厢内密闭又安静,接吻发出的细小动静无限放大,外面一束车灯扫过,邬思黎本能往左柯让怀里钻。 像是被她潜意识的小动作取悦,左柯让亲够了,松开她,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她。 邬思黎伏在左柯让上方,很多时候只要左柯让愿意,她都能凌驾于他,掌根按着他肩膀,直起腰解释:“我没主动跟他讲话,我站在那等你,他看见我过来打个招呼,然后你就出来了。” “这样。”左柯让一手掌着她大腿,另只手上挪,指尖绕着她一缕发:“我打扰你们了。” “你没出来前我就打算要走的,我没忘你告诉我离他远点的事情。”邬思黎耷拉着眉眼,以退为进一顿嘟嘟囔囔:“你不信我就算了。” 她一撑,就要在他身上起来。 “干嘛了我,你就这么凶。”左柯让稳稳按着她:“我啥也没说呢,也没叫你辞职。” “我不想辞,甜品店挺好的。”他挑明,她也干脆直言:“而且当时我跟邹念桐一起去的,她为了我能留下,工资都降了小一半,我走了她怎么办。” “那我不是没说要你辞么。” “那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她小声驳回去,心里挺忐忑,毕竟是第一次用这招。 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擅自做主辞了她家教的工作而生气,左柯让笑,尾信上扬:“你在跟我闹脾气呀乖乖?” 邬思黎睫毛一颤,抿唇不语。 “咱俩住城南,你家教那地儿在北边,一来一回路上就要仨小时,折不折腾你自己说。”左柯让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有这仨小时你干什么不行?现在天暖和了你乐意跑,等冬天天冷呢?这个钱你挣得值不值?” 邬思黎沉默。 左柯让继续问:“你家教那家小孩多大?” “十二。” “男生对吧?” “嗯。” “你才比他大七岁,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说不清。”左柯让又摆出一条:“我信你不会,但你会受影响。” 邬思黎之前帮舍友代过几节家教课,感官挺好,了悟过来左柯让的意思,认为他有点小题大做:“他才十二,跟思铭差不多大。” “十二不小了,该懂的不该懂的他们都懂。” 因为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十二岁。 所以我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左柯让今天格外有耐心:“这份工作得失不成正例,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他好像是天生谈判家,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左柯让看她还是不大高兴,不想以她的怨愤作为俩人今日约会的结束句号,厮磨着她唇瓣引诱她坦诚:“你有什么想法别憋着,你说出来我才会了解你。” “告诉我,我保证不生气。” “我不喜欢你不跟我商量。”邬思黎抠着他t恤肩线,大概是快要来例假,最近连轴转,极其消耗情绪,她不太绷得住:“明明说好上完最后一节课的,你这样,搞得我很没诚信。” “怎么没跟你商量,昨天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 那哪是商量,那分明是强迫。 他态度软化果然是她的错觉。 见她又闷起来,左柯让轻哄:“好吧宝宝,这次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捉过她乱抓的手,揉着把玩:“以后都跟你商量着来,以你的意愿为主。” 邬思黎抬起脑袋,瞅他。 “而且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信别人。” 左柯让知道他有病,别人的男人多看邬思黎一眼,他都觉得是在觊觎,如果可以,他只想把邬思黎关在家里,每天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但是这样大概会吓到她。 压下心中冒头的变态阴暗面,左柯让亲亲她下巴尖:“还生气吗?” 到这差不多了。 再磨下去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邬思黎摇摇头。 “那我们回家?” “好。” 邬思黎重新回到副驾驶,整理好裙摆,脚底是掉出购物袋散落在的文胸,她迅速俯身捡起来。 都这么久了,他姑娘还是这么纯情。 左柯让看得直笑,靠过去亲一口她脸:“我还挺喜欢你跟我耍脾气的。”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仿佛消失殆尽。 他为此欣喜。 车里光线昏昧,邬思黎一双眼睛瞧着他:“你癖好还挺小众的。” “你不懂。”左柯让高深莫测回她一句,扯过安全带给她扣好,坐回去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至于跟任卓元的对话,左柯让一个字都没提。 他那种人,还不够格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也配不上他姑娘。 没必要因任卓元和邬思黎闹不愉快。 …… 任卓元兼职到凌晨一点钟准时下班,踏出商场,夜风迎面一吹,带着丝丝凉意。 他拉上外套拉链,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红灯转绿。 侧方停车场拐过来一辆车,他不经意一扫,一顿。 车上副驾驶的女生是邬思黎? 主驾驶好像是个男人? 第6章 周日邬思黎没什么事,准备上午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会儿,下午去甜品店兼职。 她九点多自然醒,左柯让还在旁边睡着,趴着的姿势,半张脸都陷进枕头里,高挺鼻梁在深色布料的衬托下更加优越。 凌晨看完电影回家,俩人就做了一次,不知道邬思黎闹的那顿脾气戳到左柯让哪个爽点,时间和花样都甚于以往,把邬思黎磨得够呛。 完事后倒头就睡过去,左柯让却跟打鸡血似的,设计遇到的瓶颈莫名其妙突破,钻进书房戴着耳机一个人自嗨到后半夜才上床。 他喜欢搂着她睡,两人每晚都是相拥而眠,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绝对是各自占据一边,谁都不打扰谁,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睡觉不老实。 邬思黎轻手轻脚起床,带动被子下滑,露出左柯让线条流畅的背肌,瞥他两眼,邬思黎手一挥,被子盖住他脑袋,把他整个人都闷在里面。 拿着手机去浴室洗漱,戴上耳机,利用碎片化时间收听一些西班牙语的广播。 当初高考填报志愿,邬思黎只想着在不浪费自己分数的前提下,选择一门将来就业最赚钱的专业。 喜欢西语倒是谈不上,不过两年专业学下来,她还算培养出来了点兴趣。 牙还没刷完,背蓦地一暖,洗漱台镜子里多出来道身影,左柯让眯着眼睛,弓着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假寐缓神。 吐掉泡沫,邬思黎要低头漱口,挣扎两下,提醒左柯让放开她,左柯让装死不动,邬思黎空闲的那只手反过去摸他脸,又挠挠他下巴。 左柯让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强势又恶劣的性格外,有一副顶好的皮囊。 是漂亮的恶魔,也是幼稚的孩子。 得顺着哄着。 果不其然,这一套流程下来,左柯让就松了手挪到旁边,倚墙站,惺忪睡眼半垂着看邬思黎,在她弯腰时,伸手帮她勾住没绑好的碎发。 邬思黎洗漱时,左柯让就在巴巴地瞅着,她洗漱完他扣着人不许走,非要邬思黎陪着,等他也搞完一切,拉邬思黎到身前,捧着她的脸亲下去。 左柯让每次跟邬思黎亲近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干净,早上起来不洗漱不亲她,不过他不嫌弃邬思黎,好多次都在早上亲醒她。 唇齿间是清爽的薄荷味道,左柯让捂着邬思黎两只耳朵,接吻声放大数倍,像是柔和海水涌入耳蜗,使人面红意乱,邬思黎困在洗漱台和左柯让中间,他吻得越深入,她腰后折的弧度就越大,直至支撑不住,搡他。 覆在她耳上的手撤走,她被左柯让拥在怀里,鼻尖挨着他锁骨,听他在她头顶问:“故意的吧你。” 他是指被子蒙他头上那事儿。 邬思黎不懂,瓮声瓮气问:“什么?” 左柯让哼笑:“你就趁我睡觉打击报复吧。” “什么啊。”邬思黎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她掌根抵住他腰腹,往后推:“我还要去医院。” “我跟你一块去。” “你不补觉吗?” “不补了,想陪女朋友。” 左柯让手臂圈紧她腰,向上一提,她踩在他脚背,由他面对面晃晃悠悠带着走出去。 吃完早饭,两人前往医院,不是高峰期,一路都挺顺,等红灯的间隙,左柯让看见街边一家他们之前吃过的店,想起邬思铭好像爱吃蟹粉小笼,红灯结束,车驶过路口,停到路边,他还下去买了一屉。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生死皆在一瞬间。 六部直梯前都排着队,进电梯后,左柯让护在邬思黎身后,手也在她肩头揽着,以防别人挤到她。 护士长今天休班,暂时没事,新调来的小护士整理着桌面,叮一声电梯门开,小护士望过去,看见前日令她为之悲惨命运感慨惆怅的邬思黎,以及她旁边,从长相到气质都不容忽视的男生。 他一手牵着邬思黎,跨出电梯时拎着东西的那只手在电梯门边挡了下。 邬思铭住在医院,成日和医生护士打交道,所以姐弟俩对医护人员都恭敬尊重,见小护士一直盯着自己,邬思黎冲她友好笑笑,小护士摆手回应。 左柯让也妇唱夫随地颔首示意。 打完招呼,小护士就继续低头继续忙,直到他们走远,她又伸着脖子瞅了眼俩人背影。 女生穿着长度到小腿肚的短袖修身白长裙,男生潮t黑裤,俩人色彩相冲,却又相得益彰。 简直是超典型温柔乖乖女和拽逼哥的配置。 快到病房门口,男生突然俯身在女生脸颊亲了下。 小护士平时小说偶像剧没少看,她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坐下,掏出手机给护士长发消息: 【12床姐姐今天来了,还有她男朋友!】 【巨巨巨般配!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 病房里,邬思铭难得清闲,没有刷题也没有打游戏,弯腰驼背的盘腿坐在病床上,背对门口望着窗外。 俩人通过房门玻璃见到他无精打采的模样,邬思黎下意识看向左柯让,眼里散开担忧。 “放心。”左柯让宽慰她:“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就肯定不是坏事。” 的确是这样,自从家里只剩他们姐弟后,邬思铭少有这么垂头丧气的时候,即便是被病痛折磨,都能笑嘻嘻地逗邬思黎开心。 邬思黎不在,邬思铭也不会把烦闷挂在脸上,就怕哪个医护人员撞见,跟她打小报告。 这么一想,邬思黎心下稍定。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推门进来的画面,邬思铭眨眼间整理好表情,笑着回头:“姐,柯让哥。” 姐弟俩最为亲近,他掩饰得再好,邬思黎照样能在他神情里辨别出一丝勉强:“怎么了?” “没怎么。”邬思铭见他姐看出来,没有强行否认,胡诌一个理由:“就是有道题解不出来,卡一天了,烦。” “解不出来就先放放。”邬思黎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邬思铭点头:“我知道。” “先趁热吃,吃完我帮你看看。”左柯让架好小桌板,买来的蟹粉小笼放上去。 邬思铭是个特别会回馈别人情绪价值的人,闻到蟹粉小笼的香味,声音都变雀跃:“谢谢哥。” 他拆开双筷子塞嘴里一个,邬思黎倒杯温水放他手边。 美食能治愈心情,邬思铭连吃两个蟹粉小笼,想法活络起来,他咽下嘴里东西,央着邬思黎:“姐我想吃草莓了,你去给我买点呗。” “好。”邬思黎问:“还想吃什么?” 邬思铭:“没了,草莓就行。”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大型水果店,邬思黎拿上手机出去,门关上,邬思铭又慢吞吞吃完一个,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边又酝酿着措辞。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左柯让就先递出话头:“你姐走远了。” 他坐病床边椅子上,一副看透邬思铭的老神在在样儿:“有啥说吧,非把你姐支开。” 邬思铭撂下筷子,先拍个马屁夸一句左柯让火眼金睛,再切入正题:“哥,你平时跟我姐吵完架,都怎么解决的?” 怎么解决? 当然是床上解决。 但这话跟一位未成年小屁孩肯定不能说,于是左柯让脸不红心不跳炫耀:“你姐我俩从来不吵架。” 这是实话。 姑娘性子软,不高兴都是闷着不吱声,他知道他独断,为达目的甚至会用她在意的事情威胁她,所以她总是沉默。 他们之间也总是若有似无的隔着些什么。 没关系。 她总有一天会理解他的。 暂时将这些念头放到一边,他脑子一转,猜出邬思铭愁眉苦脸的根源:“你跟哪个女孩吵架了?” “什么女孩!”邬思铭急忙忙辩驳:“我没说是女孩!” 左柯让好整以暇瞧着他。 “行吧我承认,是女孩。” 邬思铭别别扭扭地讲述一遍事情经过,就是前段时间他刷完题想放松一下,得到医生的允许,下楼去花园晒太阳,认识了一同龄女孩,俩人加了微信,偶尔聊聊天,昨晚上女孩给他推荐了部电影,今早俩人约着在花园一起吃早饭,期间讨论电影剧情,各抒己见,然后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然后女孩就被气走了。 “就这样,我发微信也不理我。”他肩膀都塌下去:“我知道我不该跟她争,但当时没想起来。” 邬思铭因为生病,没怎么好好上过学,也没什么朋友,现在终于结交一个,分外珍惜。他又不会哄人,只能求助左柯让。 左柯让同样没啥哄女生的经验,就是有经验也都是些不能讲的。 邬思铭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怎么都不能丢面:“投其所好吧,那女孩喜欢什么?” “我看她前两天发了个玩偶的朋友圈。”邬思铭找出来递给左柯让:“但我出不去,买不了。” “行。”左柯让痛快结下这份跑腿任务:“下午买了给你送过来。” “亲哥!”邬思铭立刻竖起大拇指,下一秒又改口:“不对,你是我亲姐夫!” 左柯让挑挑眉。 姐夫这称呼可比亲哥要好听得多。 这小子挺上道。 邬思铭补充:“但是姐夫,这事你别跟我姐说。” 左柯让问怎么。 “我怕她以为我早恋,训我。”他举手发誓:“我保证我们是纯友谊。” 纯不纯友谊的,左柯让无从判定,他一个十二三岁时就开始惦记邬思黎的人,没资格教育别人不许早恋。 但他还是叮嘱:“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别叫你姐操心。” 左柯让每次过来,都会留下“别叫你姐操心”这么一句话,就像当初邬母总是会向邬思黎灌输“你以后要照顾弟弟”的想法一样。 左柯让对邬思黎的维护,邬思铭感受得真切,他十分感激左柯让,如果哪天他真的坚持不下去,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陪着邬思黎,她不至于孤身一人。 邬思铭欣慰一笑:“我知道。” 邬思黎买完水果回来,哄人话题早就结束,俩男生一人捧着部手机在组队打游戏,左柯让一如既往没啥变化,邬思铭眉眼间的愁郁倒是不再。 第六感告诉邬思黎绝对有猫腻,别看邬思铭这姐控唯邬思黎马首是瞻,但他主意也大,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撬不开。 估计问他是问不出来,等下午左柯让送她去甜品店兼职的路上,她以左柯让为切口。 “我出去的时候你俩说什么了?” 左柯让守信用,答应保密就绝不透露半个字:“没什么。” “真的?” “真的啊。” 邬思黎还是不信,可她没有时间再追问,车子停在左柯让经常接她下班的那条窄巷,她解开去安全带,下车前留给左柯让一个狐疑的眼神。 甜品店除了他们三个大学生兼职外,还有两名正式工,其中一位是面点师,周五那天下午两名正式工轮休,只有他们三个,今天人员全都来齐,店里还挺热闹。 面点师在后厨忙着研究新品,其余四人摸鱼闲聊,邬思黎还在想左柯让和邬思铭到底在瞒着她什么事情,没想出个所以然,话题就扯到她。 “思黎,你也抓紧谈一个男朋友。” 另外一名正式员工叫吴敏,年龄比他们还要小一岁,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性格豪爽,一个月前交了个男朋友,蜜里调油的热恋期,现在逮谁跟谁科普恋爱的好处,跟个恋爱宣传大使似的。 “你们知道恋爱最重要的一个好处是什么吗?”吴敏吊起众人好奇心后暧昧眨眼睛,摸着自己脸蛋:“还能帮你调理内分泌,你们看我皮肤是不是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邹念桐个老司机秒懂:“我靠我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 吴敏嘿嘿笑两声:“不过说真的思黎,多个人帮衬着你也能轻松点。” 要是她承认她有男朋友,绝对会得到“你男朋友是谁、长什么样子”等等盘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邬思黎含糊回:“没事,我不急。” “是不能急。”邹念桐附和:“就冲我们梨子这绝世容颜,男朋友人选必须得慎之又慎!” “也对。”吴敏:“等你啥时候交男朋友了,带过来我们给你掌掌眼。” 邬思黎:“好。” 三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任卓元将带有探究、怀疑的目光落在邬思黎身上。 她说不急,那就是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那车上那个男人是她什么人? * 甜品店工作挺自由,人多就晚下班,人少就早下班,老板娘不强硬设置具体下班时间,叫他们自行安排,很人性化。 周末学生们估计都去远地方玩还没回来,这两天店里都很冷清,六点左右他们就闭店下班。 几人道别后,邬思黎照旧朝窄巷走去,左柯让的那辆路虎停在老地方。 驾驶位车窗全降,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露在外面,戴红绳,两根手指间懒散夹着根烟,青白烟雾徐徐上升,他指尖轻敲烟身,烟灰扑簌簌下坠。 副驾驶传来咔嗒一声,邬思黎上车,左柯让掐灭烟,在中控凹槽摸出块水果糖丢嘴里,问邬思黎想吃什么,人说随便,他就自己看着办。 即将拐弯,左柯让打转向,随意看眼倒车镜。 下午他替邬思铭跑完腿后,去刷了个车,现在这辆车从里到外都清新非常,倒车镜一尘不染,清晰映出后方窄巷场景。 窄巷虽荒凉,却不是全无人走,倒车镜里出现一抹身影,并没引起什么注意。 第7章 晚上七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为这座城市增添一层繁华。 宁城老城区的巷子纵横交错,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砖头,电线杆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空调外机架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街头的馄饨店外摆着几张矮桌小马扎,馄饨在锅里热气腾腾翻滚着。 这里是与高楼大厦市中心完全不同面貌的旧城区。 处处充满烟火气息。 任卓元家在这条街最里面,他一路走进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打个招呼,路过那群聊天谈笑的阿姨太太们时,其中一个短卷发的阿姨叫住他。 “小元你过来。”阿姨朝他招手:“过来过来。” 任卓元不明所以靠近:“怎么了袁姨?” 袁姨用手掌心托托发根:“你看我这新烫的发型好看不?” “好看。”任卓元笑:“我妈的手艺吧?” “就你聪明!”袁姨嗔他一眼:“不过咱们这片区,还真就属你妈活最好。” “您喜欢就好。”任卓元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事,还是好事。”袁姨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嘚瑟:“孙豪启不是高一就辍学不上,去穗城闯荡了吗,搞了个施工队,一个月赚不少钱呢。” 孙启豪是袁姨儿子,读书时跟任卓元一直是同班同学,就像左柯让现在是学校老师们夸赞学生们追捧的对象一样,任卓元在老城区的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每一家教育起自己的孩子来,都会以任卓元做正面例子。 次数一多,那些小孩难免看任卓元不顺眼,孙豪启尤为讨厌他,带领着其他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孤立他,初中有次体育孙豪启故意找茬,跟他打了一架,孙豪启发育比任卓元早,那时候他瘦小像麻秆,孙豪启一个顶他俩,说是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挨揍。 闹到老师那里,请来两方家长,袁姨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孙豪启一顿,按着孙豪启后脑勺给他道歉。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任母田云英便没计较这件事。 后面老师把他们俩人的座位特意调成对角线,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初中毕业任卓元考上重点高中,孙豪启到职校,不常见面,生活圈子的重叠部分越来越小。 再次听到孙豪启的消息,是田云英说他在职校读了一年就去了穗城。 袁姨颇为感慨:“当时我还不看好他,想着他能有你一半学习好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教训他就拿你做比较,结果不成想人家还真闯出名堂来了,可见这学习还真不是唯一的出路。” 任卓元面色一淡,他就说袁姨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拉着他唠家常,原来重点是在炫耀。 当初他考上宁大,人人都来道贺,真心实意的祝福有,但更多的是嫉妒眼热,现在终于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袁姨通体舒畅。 她见任卓元表情不太好,诶呀一声:“小元你别多想,袁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豪启一起干?他跟我说他队里缺一个工程师,我一听正好,你不就学这个的吗!” “袁姨,我学的是航天工程,不是建筑。” 袁姨不以为意:“都是工程差不多啦。” 她劝说:“要我说你还是赶紧赚钱重要,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还要照顾你爸,不容易的好伐。” 任卓元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家事,没耐心再待下去,起身:“谢谢袁姨您的好意,但我专业不对口,我妈还在家等我,就先走了。” “诶——”袁姨白一眼他背影,与旁边人不屑一顾得吐槽:“航天工程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了还以为自己能去外太空了不成?” 她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听见,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紧,大步离开。 街尾,黄色的灯泡光秃秃悬在屋檐下,刷上蓝油漆的木条包裹着玻璃窗,灰色石墙空白处印着“云英美发”四个字。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头发。 “妈。”任卓元跨进门,放下书包,接过扫把:“我来吧,你歇会。” “卓元?”田云英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课吗?” “想回来了。”扫把有些年头,划拉几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样子,他拆下来,塞进去一张卫生纸减少缝隙做加固:“妈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田云英脱下沾满染发膏味道的围裙,边走去后面厨房边回:“我这就去端。” 没想到任卓元今晚会回来,田云英没做他的饭,手脚麻利地烧水切菜,几分钟就做好一碗阳春面,任卓元坐在餐桌边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恼想起自己没有打鸡蛋。 任卓元说没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着。 任卓元高中就开始住宿,只有周六日或者放假回家,到大学后,回家次数就更少,空闲时间都在兼职打工,难得见到儿子,田云英什么都不想再忙,坐下陪着他吃饭。 细细打量他一番,田云英面露心疼:“好像瘦了。” “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吃饭。” “没胃口也是要吃饭的,不然身体扛不住。” “知道。” 母子俩不是同龄段的人,本就有代沟,田云英只会聊家长里短,怕任卓元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跟他讲,没有共同话题导致饭桌上只有任卓元嗦面的声音。 吃到一半有些渴,任卓元去拿水壶倒水,看见田云英欲言又止,主动开口:“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田云英还没做好准备,任卓元冷不丁一提,她第一反应是否认,继而嗐一声:“是有这么个事。” 她用抹布擦拭一下桌面:“就你袁姨下午来店里烫头发,跟我说豪启的施工队缺个工程师,问你要不要去,听说有时候一个月就能挣出咱们一年的生活费。” “妈我还在上学。”任卓元看出田云英眼里的心动,一股烦躁腾起:“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我是学航天工程的,不是工地搬砖的。” “了解的了解的。”不知什么时候起,田云英每次跟任卓元相处时,都会不由自主紧张,她搓着手,语无伦次:“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听说你这个专业很难学,你又要打几份工,怕你累,那个施工队来钱快……” “所以你就想我半路退学去给孙豪启打杂,你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认为我学不出名头?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任卓元是个极其要强看重面子的人,被孙豪启揍过的事情是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一字一顿厉声质问,田云英忙摇头说不是,他神色难看,怒气上头:“我之所以会这么累是因为您没把我生在一个富裕家庭!” 他一个口不择言,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田云英愣怔半晌,愧疚低下头,嗫喏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任卓元挫败捂脸,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筷子:“我上去看看我爸。” 阳春面还剩下半碗,不再像刚出锅那样烫,白炽灯下,田云英独自坐在餐桌边的身影瘦弱又落寞。 * 左柯让带邬思黎去吃的一家粤式火锅,在店里还不显,吃完一出去,火锅味道挥之不去。 知道左柯让不喜欢,回到公寓,邬思黎先去浴室洗澡,左柯让反倒是不紧不慢晃到厨房,在橱柜里找出红糖红枣生姜,一齐丢水壶里,熟练地煮了杯茶,煮好后放在壶里保温着。 快到邬思黎来例假的日子,她每个月提前一周会小腹酸胀,之前带她去看中医调理身体,一开始症状严重只能先喝中药养着,是药三分毒,喝过一段时间就停,那中医便换了个食疗方法。 每次经前一周用红糖红枣之类的东西煮水喝,暖宫补气。 冲邬思黎例假疼得那副惨样,就说明她对自己不咋上心。左柯让不指望她能记住,每个月她经前都是他煮好看着她喝完。 搞完这一切,左柯让去客卧浴室洗澡。 他在床上挺能折腾人,不过还是以邬思黎身体为主,她不舒服时他绝不碰她。 但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对邬思黎的欲望有时候甚至强烈到他觉得自己像条发.情的公狗。 左柯让的意志力在邬思黎那儿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他可不想闲的没事去挑战极限,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速度快些,邬思黎洗完,他已经坐在床边,单手后撑,另只手举着手机,键盘敲打发出哒哒声响,见人出来,手机扔往旁边一扔,朝床头柜抬下巴:“温度正好,喝了。” 邬思黎用毛巾包裹起湿发,拿起那杯姜茶,左柯让起身去拿吹风机,坐回床上,双腿岔开,拍两下空出来的位置,邬思黎坐过去。 两人穿着情侣款睡衣,她尾骨挨着他小腹,腿若即若离的靠在一起,吹风机轻轻嗡鸣,他手指穿插在她发间,邬思黎含着吸管慢吞吞喝着姜茶。 主卧一面是超一百八十度弧形落地窗,可以俯瞰到半个宁城的景色。楼层高,又是单向玻璃,没拉窗帘也不怕什么,光线在落地窗上出两人甜蜜和睦的姿势,窗外万家灯火都沦为陪衬。 左柯让不期然发现描摹在玻璃窗上的画面,调出相机,摄像头对准聚焦,喊邬思黎看他,在她回头那一秒吻她,落地窗上俩人的影子严密融为一体。 快门定格。 拍完,他显摆一番自己善于抓拍的绝佳技能,还非要邬思黎夸他,可能是她不懂欣赏,实在看不出照片有什么特别,但他缠人起来跟三四岁小屁孩没差,她敷衍说句好棒,被他掐着脸咬了一口。 等头发吹到半干,到给她涂护发精油的步骤,邬思黎再次扭过头,嘴唇滑过他下颚,顺势亲他一下,左柯让动作一顿,扬眉。 问:“你想干嘛?” 邬思黎无辜眨眼,睫毛阖动:“不想干嘛啊。” 左柯让挤出护发精油,在掌心搓热,细致抹上她发尾:“有话直说。” 突然亲他, 指定有猫腻。 “思铭你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告诉你了,没说什么。” 邬思黎不说话,一错不错盯着他。 姑娘眼睛又亮又润,像颗夜明珠似的,左柯让招架不住,轻咳一声,避开与她对视:“真没什么。” 邬思黎信他就有鬼了,她歪着脑袋去寻他正脸,非要跟他有眼神交流,难得见她这么幼稚,左柯让忍俊不禁,掌背抵着她脑门向后推。 “你好好坐着。” “那你告诉我你俩说什么了。” 这事儿看来是过不去了。 左柯让在出卖小舅子还是得罪老婆之间衡量两秒,果断选择前一个选项,但他也没全盘托出,删繁就简,一句话带过:“他认识了一朋友,俩人意见不同闹矛盾了,问我怎么办来着。” 邬思黎一下子就猜到重点,侧过身,几乎是跟他面对面:“女生吗?” “?” 这么神? 左柯让装起哑巴,拒绝回答。 他这一反应彻底使得邬思黎确认自己的猜测:“这有什么好瞒我的?” 事已至此,左柯让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他怕你觉得他早恋。” “不会啊。”邬思黎迷茫懵懂:“有异性朋友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一定是早恋。” 异性朋友, 正常。 提取出这些字眼,左柯让眼底温情稍退,亲亲她嘴角:“对于别人来说正常,但是乖乖你不能这样。” 任何一个异性朋友都不允许交往。 他能接受她身边除了他出现的唯一异性就只有邬思铭。 因为昨天他少见的妥协退步而产生出的融洽,又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因为他的要求而有所破裂。 邬思黎习惯于这时不时涌现的束缚,或许有一天她会触底反弹,她也不确定这一天具体是什么时候,但绝不会是现在。 她还需要他。 邬思铭还需要他的帮助。 在他认真又蹙迫的注视下,邬思黎柔声答:“我知道的。” 左柯让称心笑笑,膝盖撞了撞她的,邬思黎转回去坐好,他接着护理她的头发。 有关邬思黎的每一件事,他都亲力亲为,精心呵护,在她的人生轨迹里刻下专属于他的烙印,于他而言,这份满足感无与伦比。 “想不想出去玩?段骏鹏他们嚷嚷着端午放假去海边。”左柯让用手代替梳子轻缓地捋着她的长发:“想的话找个地方咱俩单独去。” 邬思黎无所谓:“都可以。” “那我研究研究。” 目的地还没定好,只是有这个计划,左柯让就先兴奋起来,吹着哨将她头发完全吹干,吹风机、精油还有邬思黎手里的空杯都拾掇出卧室,返回来上床搂着邬思黎睡觉。 黏糊亲昵地蹭一蹭她脸颊,低语呢喃:“好香啊乖乖。” “好喜欢你。” 第8章 周末一晃而过,步入六月的第一日,天气预报提示今早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有雨,气温高达三十五度,闷热潮湿,是南方城市的标志属性。 周一大部分学院上午都有课,且是早八,左柯让公寓开车到宁大不堵车将近二十分钟,但是周一早高峰,道路百分百不会太通畅,预留出充足时间,闹钟邬思黎定的七点半。 结果叫醒她的却不是闹钟,而是锁骨及胸口两处一阵强过一阵,堆积过剩的酥麻,最后软肉骤然一疼,她轻哼一声睁开眼,压埋在她身前的脑袋也随之抬起,嘴角扬着痞浪的笑。 “这么快就醒了?” 他语气蕴含着失望,没个正形地嘟囔着早知道就不咬她,这样还能多亲一会儿。 被子还完好包裹着自己,只不过边缘处探进来一只手,在她睡衣下作怪,神绪迷糊时产生的感触异常强烈,邬思黎脸一热,想去拽他手,不幸被他反捕,连着一起扣住她一侧。 感觉好奇怪。 闹铃划破一室旖旎,像是某种警示,邬思黎一瞬清醒,挣扎起来,眼睛涌现出一层水雾,无措又羞恼:“左柯让!” 左柯让嗯嗯两声,说乖乖你别叫我全名:“超凶,我害怕。” 他嘴里装着可怜,手里动作越来越变本加厉,邬思黎一时没控制住,在他手背上用指甲重重一抠,嗓音柔媚央求:“要迟到了!” 左柯让嘶一声,邬思黎是真不心疼他,这么舍得。按掉她吵个不停的闹钟,低颈凑近:“你亲亲我,咱俩就一笔勾销。” 神经病。 明明是他自找罪受。 不知道他大早上又莫名其妙发什么情。 邬思黎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嘴巴,闷声闷气:“我还没刷牙。” 她也是挺有包袱一人。 左柯让吻下她手背:“我不嫌弃你呀。” 邬思黎还是不愿意:“等等好不好?” 好不好? 行不行? 商量的语气,泛红的双颊,水润的眼眸,她人就躺在他床上,任他予取予求,恶劣的暴虐分子在体内冲撞,喉结滑动,他表情如常,侧过脸:“亲这儿总行吧?” 不等邬思黎推诿,他先撂话:“再墨迹你今儿一天都别想出这屋。” 这种威胁人的行事风格就很左柯让。 胳膊拧不过大腿,邬思黎只想着赶紧逃脱,仰首照着他径直怼过去,胡乱在他耳廓落下一吻。 还从未被她亲过这个地方,歪打正着碰到左柯让另一个新敏感点,他不禁一愣,邬思黎趁机推开他,着急忙慌跑下床去浴室洗漱。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慌忙的响动,左柯让坐在床边,还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伸手摸摸自己耳朵,傻里呆气地笑一记。 啧。 …… 或许是因为邬思黎答应他端午短游的事情,左柯让整个人从昨晚开始就特嗨,六点钟就睡不着起床,健身房泡了快一小时,冲了个澡然后兴致盎然去隔壁那条街买了邬思黎最爱吃的桂花汤圆和虾米小馄饨。 回来看时间差不多,一顿耍流氓式叫她起床,后果就是马屁拍到蹄子上,他姑娘吃着他买来的贴心早饭,吊都不吊他一眼。 吃完饭,该拿的东西都拿好,邬思黎单肩挎着包,站门口玄关等左柯让。 她上面一件无袖t恤,下面一条黑色西装裤。左柯让从书房出来,打眼一扫她,倒退着返回卧室,一两分钟后再出现在客厅,手里拿着一根金属扣腰带和一件外套。 到她跟前,环着她腰,给她扎好腰带,从头到脚又细致打量她一番,俯身在她唇上一亲,直白夸赞:“我女朋友超漂亮。” “走了。”邬思黎是一纯粹三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她在脑子里不停计算着时间,握住他手掌,开门牵着他出去:“真的要晚点了。” 他跟她搞浪漫,她催他去上学。 这频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够离谱。 进电梯,左柯让勾下她肩膀上的托特包,外套递给她:“穿上。” 邬思黎说不冷。 “你这刚出门是不冷,一会儿到地库就知道了。”左柯让不由分说抖开外套,拎着她胳膊塞进袖子里,把她套住:“今儿下雨温度肯定会降,别全信天气预报,没个准的。” 叨逼叨的像个老妈子。 邬思黎瞥着他只穿一件t恤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虽然没明说,但左柯让读懂她内心活动,挑起她一缕头发,搔她鼻尖:“你别跟我比这,有本事跟我比比体力。” 这话邬思黎要是接下去,必然得飙上高速路,于是她聪明地闭嘴不语,偏左柯让又不放过她,明知故问她怎么不说话。 邬思黎觉得他好烦,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亢奋,她早上睁眼到现在,耳边都是他在叽叽喳喳,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乱飞。 她越急得像热锅蚂蚁,他就越不疾不徐。 电梯到地库,邬思黎率先跨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勾着肩膀拖回去。 左柯让搂着她,不满臭脸:“你夸父?步子迈那老大。” 邬思黎焦急不已又无可奈何:“可是真的要迟到了啊。” “这样,”左柯让帮她想办法,出谋划策:“你说一句喜欢我,我保证十五分钟内到学校。”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十五分钟。 邬思铭保持怀疑。 左柯让甩着车钥匙拿腔拿调:“不说算咯。” 反正都是得坐他车,邬思黎死马当活马医:“喜欢你。” 左柯让严谨地挑三拣四:“主语呢?” 他真的, 又烦又幼稚。 邬思黎补充:“我喜欢你。” 左柯让如愿以偿,不再为难邬思黎,上车后老老实实开车,在限速范围内开到最快,他开车猛却很稳,坐他车邬思黎还挺踏实的。 行至一半察觉到街景陌生又熟悉,邬思黎坐直身体:“没开错路吗?” “我第一天去宁大啊乖乖。”左柯让好笑于她的提问,解释:“这条路更近,前儿刚修好通车。” 怪不得他一点都不着急。 原来是早就有打算。 就故意惹她着急。 什么恶趣味。 邬思黎特无语,偏过头看窗外,留个后脑勺给他。 十分钟出头,车子停在窄巷,邬思黎背上托特包准备下车,左柯让又拦住她。 “不到十五分钟,我超额完成任务了。”他邀功:“有没有奖励?” 邬思黎被他闹一早上,耐心所剩无几,解开安全带在他脸颊、嘴唇各亲一下算作吻别,然后迅速推门下车。 左柯让坐车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意味不明哼一声。 越来越敷衍他了。 好气啊。 * 周一课比较满,邬思黎一个上午都是都是专业课,下午还有一节思政课,上午上课地方在四楼,她几乎是踩点到教室,邹念桐已经占好位置,见邬思黎出现在教室门口,挥了挥胳膊。 “思黎!这!” 专业老师紧随她后面,边上讲台边提醒同学们赶紧找位置坐好。阶梯教室座位呈二四二排列,中间是四连座,两边为二,邬思黎快步朝邹念桐那儿走,在第四排靠窗,前一排坐着同寝室其他两位舍友,摆手同她打招呼。 邬思黎坐下后,邹念桐把放她桌上占位的书挪到自己跟前:“今天咋晚这么多?弟弟情况不好?” 邬思黎大一入学前就和左柯让住了整个暑假,开学后他不许她住校,而宁大规定只有到大二才可以搬出寝室,于是邬思黎便以照顾邬思铭为由,找导员申请,住宿费照交,但不住学校。 当然,这个住宿费是左柯让出。 邬思黎的家庭情况在寝室里不是什么秘密,同寝室另外三人都以为她住外面是和弟弟一起。 “没。”邬思黎边掏书本边扯慌:“起晚了。” “那就好那就好。”邹念桐以手掩唇:“我妈给我寄的牛肉丸昨天到了,中午回宿舍你带点回去,弟弟不是爱吃吗。” 朋友圈不见得非要用一道屏障才能划分清晰,有时候一两个话题插不上话,也就融不进那个圈子。邬思黎是慢热型格,她又不住校,缺少和舍友们的交流,邹念桐与其他两个天天住在一起夜聊,也不是说孤立邬思黎,不过是相较起来没那么亲近。 所以大一初入学有段时间在学校里她都是独自一人。 宁大大一新生军训是在十月一国庆结束后开始,为期半个月,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先进行一小时晨练,然后才能去吃早饭,邹念桐他们仨接连一周都因为抢不过其他饿虎扑食的人而只能吃泡面,怨气大得不行。 邬思黎听到她们抱怨,说可以帮他们带早饭,从那以后寝室关系就渐渐密切起来。 邹念桐是个特容易心软内疚的人,因为最初没有主动跟邬思黎交好,后来又知晓她的难处,对她最为照顾,有什么事都最先想着邬思黎。 “好。” 邬思黎小声道谢。 专业课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天生一张严肃脸,挺唬人,上他课少有调皮捣蛋的人,除去他叫人起来回答问题,阶梯教室里只有他的讲课声,还有底下同学敲打键盘的声音。 小老头讲课用的ppt同步发给他们,方便做笔记,邬思黎在pad上勾划重点,旁边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微信浮窗不断显示有消息进来。 画完最后一条,邬思黎撂笔,拿过手机察看。 意料之中,是左柯让。 atopos:【在干嘛?】 atopos:【在干嘛?】 atopos:【在干嘛?】 …… 足有十条“在干嘛”刷屏,隔五分钟,他终于换了轰炸内容。 atopos:【好无聊啊乖乖。】 邬思黎确认手机调成静音,打字:【你没上课?】 对面秒回:【上啊。】 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跟她同款书桌,也是坐在窗边,桌面上只有一张白纸一根中性笔,白纸上潦草画着个她看不懂的零件模型。 他出门时一身轻松,啥都没带,估计这纸笔都是找同学借的。 atopos:【夸我,我全班第一个画完的。】 邬思黎回复:【好厉害。】 atopos:【你问问我现在在干嘛。】 邬:【你现在在干嘛?】 atopos:【在想你。】 …… 好土。 邬思黎只敢在心里吐槽他,少爷不禁说的,以她对左柯让的了解,她要把“好土”这俩字发出去,下一秒人就能直接杀过来。 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癫,也不知道怎么接,没回。 左柯让脑子都不用动就能猜到邬思黎在琢磨什么,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米八多的大个缩在这种距离不可调节的连排座椅里憋屈得不行,他敞着腿,后靠椅背,一手撑脸一手哒哒打字: 【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笑我土呢?】 两秒钟不到,姑娘心虚回:【没有。】 左柯让轻哂,想起什么,退出聊天框,点开个人信息界面,修改了一项内容,再次给邬思黎发消息: 【你拍拍我。】 邬思黎暂时没理他,做完课堂练习题,解锁手机,点两下左柯让头像。 一行灰色小字浮现—— 我拍了拍atopos的嘴说:想磨。 邬思黎:…… atopos:【宝宝你想怎么磨?】 atopos:【坐脸怎么样?】 啪一下倒扣过手机,一时没收住力道,动静有些大,专业老师都循声瞧过来,邬思黎抱歉地笑笑,立马趴到桌上,把自己藏起来。 邹念桐见状不明就里,猫下腰,拨弄两下她头发:“咋了你?” 邬思黎说没。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耳朵,邹念桐明知不可能,还是再靠近些,用气音问:“你刚不会在偷看啥小颜色片吧梨宝宝?” “没有。”邬思黎压低嗓音,急速否认:“不是。” “那你怎么都快烧起来啦?”邹念桐下定论:“绝对没干好事。” 邬思黎没吱声,别过脑袋,后脑勺冲邹念桐,她这副反应,邹念桐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发出一阵意味深长地哼笑。 …… 半晌没收到邬思黎回信,左柯让嘴角不住上扬,手指习惯性转着笔,盯着对话框仿佛能想象到邬思黎羞赧的神情。 段骏鹏赢完一局游戏,耸肩活动着僵硬的颈部,一扭头就看见左柯让一脸荡漾,伸长脖子瞅他手机。 字还没看到一个,左柯让就察觉到,咔嗒一下锁屏,笑容敛起,斜觑他:“有事?” “你对着一手机傻笑啥呢?”段骏鹏瞪眼:“你别是谈恋爱了?” 他操一声:“不行,我都还没女朋友你也不能有,得向我看齐。” 笔头磕打两下桌面,左柯让懒散扬颔:“那长得帅这事儿你什么时候能向我看齐?” 新一局游戏匹配成功,段骏鹏翻个白眼。 妈的,自恋逼。 第9章 今日持续高温,配合着聒噪不已的蝉鸣声,难免使人心浮气躁,不想多走一步路,上午课上完,邬思黎和邹念桐就近在离外语院最近的一号小食堂各自打包两份午饭拿回宿舍吃。 邹念桐还有另外两个舍友昨晚熬夜打游戏,专业课时眼皮子就不停在打架,吃完饭抓紧时间爬上床去补觉,邬思黎不困,坐下面看书。 手机安静摆在桌面上,与她上课时平均一秒收到一条消息的繁忙形成差别,左柯让流氓劲儿耍够了,终于是消停了。 刨除强势不讲理这一点,左柯让还真是个逼近满分的男朋友。 长相身材能力家世,全都无可挑剔,空闲时间就玩玩游戏打打球,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跟女生聊骚暧昧,他就是犯浑都只对邬思黎一人。 书页上的字渐渐虚化,右手握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画着。 左柯——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个点,邬思黎笔尖一停,再次晃动起来,速度快,将混迹在一堆字母中的两个汉字涂黑,干净整洁的草稿纸上突兀出现两个黑疙瘩。 背后不禁念叨人,邬思黎上一秒开小差想起左柯让,下一秒他微信消息就进来。 atopos:【找人送了点东西给你,应该放你宿舍门口了。】 ? 邬思黎懒洋洋的坐姿绷直,带动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身体一僵,看一眼床上其他三人,确认还在睡觉,小心翼翼站起来,跑去卫生间,给左柯让拨过去一个电话。 忙音嘟嘟两下,电话就被接起,左柯让先出声:“没睡觉?” “没。”邬思黎走到窗户边站,斟词酌句片刻,无果,还是直接问:“你找谁送的?” “不知道,你们宿舍门口随便找了一人。” “怎么突然给我送东西?” 什么不能晚上再给她。 又不是见不到。 邬思黎有点焦躁。 他嗓音裹挟着细弱电流声,偶尔冒出几声蝉鸣做背景乐:“中午去吃饭,有家店甜品做挺好,给你买了几样。” “我就在甜品店兼职。”邬思黎不懂他的多此一举:“不用买啊。” “可我就想给你买啊。”左柯让学着她语气,把尾音拖长。 就是想给你买。 哪怕是集市小摊上不值钱的竹蜻蜓,在想到你的那个瞬间,我都想要送到你面前。 料到她在担心什么,喂她吃定心丸:“放心吧,她不会多嘴。” 邬思黎抠着窗台瓷砖缝,垂眼嘟囔:“你怎么知道?” “给她封口费了。”左柯让莫名骄傲起来:“你不喜欢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干过?” 没少干。 但是干完要么是拎出一堆理由叫她接受,要么是像现在这样做好善后。 邬思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好像只有被通知的权利。 余光里蓦地出现一抹熟悉身影,她在五楼,透过宿舍卫生间玻璃窗,看着左柯让从东面宿舍楼大门那边走过来,他身边的几人侧目朝他投去目光,这边是女生宿舍区,邬思黎这栋楼又是把边最后一栋,就证明左柯让连走错路过的可能都没有。 明摆着是来找人。 还是女生。 而成为焦点那人,头微低,在躲避午后刺眼的阳光,单手插着兜,另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心无旁骛地在跟她打电话。 非教职工车辆不允许在学校内穿行,左柯让顶着大太阳,一路从位于南边的停车场一路走到最北边邬思黎的宿舍楼,热得要死,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他催促:“你别废话了,快去门口看看,别被别人偷走了。” 又补充:“连着你舍友们的一共四份,去冰那杯是你的。” 玻璃窗窄小,范围有限,左柯让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邬思黎视野里。 她垂下眼睫:“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出了卫生间,拉开宿舍门,两包纸袋立在门口,提起来要回屋时,一抬头,不经意看见斜对面楼梯口有一人正巴巴盯着她,眼神热切。 见她发现,嗖一下缩回去。 “……” 邬思黎轻舒口气,关门,东西放到桌上,粗略一扫,四杯果茶外加四份青提切块。 差不多到时间,邬思黎挨个叫邹念桐他们仨起床,告诉她们自己买了甜品,一人一份。 宿舍里开着空调,三人正睡得口干舌燥,一人一杯插上吸管迫不及待猛喝一大口。 邹念桐满血复活,欢天喜地抱住邬思黎:“你真是个贴心的宝宝。” …… 下午一节思政课上完,邹念桐把书本交给另两位舍友带回去,然后跟邬思黎去甜品店兼职。 去校门口会经过一个露天排球场、一个露天篮球场,两个场地都有人在打球,不同类型的运动吸引着不同的观众,欢呼声此起彼伏。 邹念桐挽着邬思黎胳膊,走在两个场地中间那条道上,来回摆动脑袋轮换着欣赏两批正在释放荷尔蒙的男生们,最后做出结论:“虽然在球场上的男生各有各的魅力,但左柯让就是帅的很突出啊。” “对面好像还是理工大的。”邹念桐探头探脑地眺着:“好像是因为上周五那场比赛左柯让不在,理工大觉得胜之不武,非要再来一场。” 她彻底把目光定格在排球场,自己一个人看还不过瘾,手动扭过邬思黎脑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帅哥得一起看。” 邬思黎望过去时,左柯让正好起跳,右手扬高,手臂肌肉绷紧,拉出走势清晰的线条,白色绷带缠着无名指小拇指,穿一身黑色运动装,衣摆上掀,露出一截劲瘦腰腹。 网对面三个人都没能拦下他这一个暴扣,球重落地面,人群随之爆发出热烈呐喊。 一声哨响,宣告一局比赛结束。 宁大vs理工大,20:15压倒性胜利。 段骏鹏上前,跟左柯让象征性击了个掌。 中场休息,两边队员回到各自休息区,左柯让坐台阶上,单手旋着瓶盖,一手拿手机打字,消息发出去后,才有空喝水。 人群里的有几个女生,看向他的眼神蠢蠢欲动。 能想象到接下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邬思黎收回视线:“走吧。” “走走。”邹念桐啧啧叹气,装出一脸心痛样,话说得嘚瑟又欠揍:“理工大见好就收呗,非带上左柯让,找啥不好非找虐,这还不得被虐到自闭。” 邬思黎笑笑,不置可否。 到甜品店,任卓元在擦拭操作台,吴敏端着一个碟子从后厨出来,看见进门的俩人,招呼:“来来来正好,新品试吃,陈姐刚研发出来的。” 碟子上是切成几小条的蛋糕,一人拿根牙签插了一块品尝,止不住点头称赞,邹念桐和吴敏还没吃过瘾,跑去后厨继续搜刮,邬思黎去储物间换员工服。 想起离开排球场前,手机震动的那一下,她点开微信。 左柯让当时是在给她发消息。 atopos:【我刚刚打球超帅,可惜你没看到。】 邬思黎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发了会儿呆,选择忽略,换好衣服出去到操作台准备着柠檬茶的配料。 一到夏天,柠檬茶就是热销品,多做些提前备着,单多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店里放着舒缓松弛的轻音乐,邬思黎专注做着手头的事情,捣柠檬的力道比平时要重。 任卓元默不作声观察她好一会儿,在她去拿新一个塑料杯时提前一步,递到她手里:“不高兴?” 邬思黎一顿,先道声谢再接过塑料杯:“没。” “没有就好,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们好歹也是朋友。” 邬思黎礼貌一笑:“谢谢。” 发觉距离过近,借着取配料的由头,不动声色右移一步。 她扎着低马尾,浓密睫毛半垂,周身气质柔和安静。 任卓元侧身看着邬思黎,她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她半边脸颊,不由自主伸出手帮她别到耳后。 陌生的触碰袭上耳际,邬思黎猛地后退,拉开距离,碎发又掉下,任卓元胳膊还停留在半空,与此同时,店门口风铃响起,嘈杂的交谈和脚步声涌入店中。 “渴死了渴死了,点单点单!”段骏鹏大嗓门吆喝:“左柯让请客,大家都随意点!” 冲到吧台,见只有他们一男一女俩人,还面对面而战,一眼瞧出不对劲,肘部杵着吧台,调侃地哟一嘴:“打扰了啊二位,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他叩两下台面,笑着看任卓元:“现在能点单吗哥们。” “当然。”任卓元放下手,走到点餐机前,挨个记录着他们这帮人的要求。 都忙着点单,都聚在点餐机前,唯独一人坐在操作台正前方的空桌边,支着腮,凝眸直勾勾望着邬思黎,笑得人畜无害。 邬思黎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但她问心无愧,转向操作台,还没开始继续工作,口袋里手机就连震三下。 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发消息的是谁不言而喻。 人就旁边,邬思黎只得掏出手机。 atopos:【好】 atopos:【渴】 atopos:【呀】 邬:【想喝什么?】 atopos:【不知道,你随便做。】 atopos:【只能给我做,别人的你别管。】 邬:【只做你的太明显了。】 atopos:【我觉得我现在过去亲你一下更明显。】 又来了。 邬思黎抿抿唇,收起手机。 邹念桐她们在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一片,不好意思再赖在后厨,出来帮忙。 邬思黎混在中间,选了杯制作过程最为复杂的全家桶慢吞吞磨洋工,做完偷摸着塞进吧台上那一堆待领取的饮品中间。 反正她按他要求来了,他要是没及时取走被别人喝了,也怪不得她。 所有人都没闲着,就她一个干巴巴站着什么都不做太突兀,邬思黎趁人不注意,溜进储物间。 心头憋得有些烦,键盘按得噼啪响—— 邬:【你那杯35,记得付钱。】 …… 左柯让他们那帮人没逗留太久,每个人的饮品都搞定,他们又歇了会儿就走了。 邹念桐她们没再去后厨,直到六点半邬思黎下班,她跟任卓元都没再有任何交流。 邬思黎收拾好东西,跟其他人挥手再见时,门口风铃响,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体型富态的女人走进来。 吴敏在门口拖地,闻声抬眼一看,面露惊讶:“钱姨?”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钱姨是甜品店老板娘,手下有好两个出租店铺,就这一个甜品店是她自己在经营,女儿去年结婚生子,她闲暇时间都在家含饴弄孙,每个月会抽出一两天来店里检查,基本都在上午,这么晚还是头一次。 “有点事。”钱姨简单解释一句,巡视一圈店里卫生情况,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厌其烦地叮嘱:“这个卫生一定要保持好,各种材料也都一定要用新鲜的,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无良商家,你们也别给我滥竽充数。” 钱姨人是有些刁蛮,但心地还算好。 邹念桐蹦蹦跳跳过来,亲昵地揽住钱姨肩膀:“放心吧您,您这当老板都不心疼钱,我们肯定也不偷工减料。” 钱姨戳她脑门:“滑头滑脑。” 邹念桐嘿嘿笑两声,问:“你是办事顺路过来啊还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交代?” “不是跟你们。”钱姨看向任卓元,踌躇片刻:“小任啊,干完今天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钱姨补充:“这个月才过去几天,钱姨也按一个月工资给你结。” 任卓元错愕不已:“不是钱姨,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最近店里生意不太景气,留这么多人也没用,店里都是女生,就你一个男生在也挺不方便的。” 第10章 走到老地方,邬思黎拉开车门坐进去,左柯让在打电话,侧目看她一眼,对那端又耐心叮嘱几句饮食休息方面的注意事项后,挂断。 手机扔进中控凹槽,他交代:“老太太打来的。” 就是他奶奶。 邬思黎偏头看着她那边窗户外,嗯一声算作回应。 “我又怎么惹你了,对我这么冷淡。”左柯让嬉皮笑脸地探手过去掰她下巴:“我最近表现挺好的呀。” 至少自我感觉良好。 指腹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就察觉不对,转而覆上她额头,温度果然不太正常。 他蹙眉:“发烧了怎么不说。” 怪不得整个下午都感觉昏昏沉沉的,邬思黎摸摸自己脸颊,还不算烫,但是挺热。 邬思黎体质好,平常不生病,就来例假时一个不注意容易着凉发烧,左柯让记得她这毛病,确认问:“例假来了?” 邬思黎又是一声嗯。 在下班前半个小时。 左柯让上半身倾向副驾驶,在储物盒里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整理好她衣服下摆贴到她小腹处。 问她冷不冷,她摇头,左柯让还是把两边窗户都升起来,打开暖风,调整好风向,吹着她小腹。 知道她不喜欢去医院,不喜欢吊水,温度还不算高,左柯让就先带她回公寓,下车前还把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给她穿好,接过她的包,牵着她手。 出电梯进家门,人就被他塞进被窝,被子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 邬思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也没挣扎,中途提出想换件睡衣,被否决后就闭上嘴,乖乖由他安排。 耳温枪在她额头测了下,三十八度整。 找出退烧药喂她吃下去,问她肚子疼不疼,她说不疼,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不饿。 左柯让当然看得出她在表达不满,他姑娘不高兴时也不会不理人,有问有答,就是干什么都不太配合,钝刀子割肉似的,偏偏还挑不出她毛病来。 左柯让自己不换掉外面的衣服不上床,他蹲在床边,落眼看她,眼神沉。 邬思黎直接闭眼,被子扯高遮住嘴巴,翻个身背对着他,还不忘撂下一句:“我想睡觉。” 他能怎么办? 左柯让站起来,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出去。 邬思黎迷迷瞪瞪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卧室里黑着,窗帘半掩,外面阑珊灯火照进来小部分,其次部分光源来自身后。 她扭头,左柯让搬了个懒人沙发在床边坐,腿上搁着笔电,亮度降到最低。 听见窸窸窣窣地声音,以为是邬思黎睡觉时的无意识动作,他随意一瞥,对上她眼睛,掌心再次覆上她额头,还是有点热,还没彻底退烧。 他啪一下合上电脑,打开角落里的落地灯,起身去外面,再进来时多个托盘,一碗山药排骨粥,一碟开胃小菜,放到床头柜,觉着她差不多适应,才打开主灯。 他轻捏她脸:“起来吃点饭。” 邬思黎烧得嗓子有点哑:“我不饿。” 左柯让垂眸睨她,那点子为数不多的温柔顷刻见底,眉头皱着,是隐忍不发的怒还有显而易见的躁:“别跟我废话,你不吃饭你弟病也别治了。” 真的很烦。 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胀得厉害,连带着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 邬思黎撑着坐起来:“你只会这样吗?” 她一脸倦容,还有几分病态:“你不觉得这种威胁的手段很低级吗?” 她一说话,甭管是骂他还是怎么,左柯让整个人绷着的那股劲就骤然松懈下来,他点头:“低级,我承认。” 唇角漾出一抹笑:“但是管用。” 他端起碗,舀一勺粥送至邬思黎嘴边:“吃饭。” 邬思黎无力再争辩什么,她叹气,含住勺子,嚼两下咽下去,左柯让再喂第二勺。 就这么吃掉多半碗粥,邬思黎是真没啥胃口,不想再吃,左柯让也没再勉强,剩下的小半碗他吃。 还是没忍住,邬思黎终于提及:“任卓元被辞退了。” 左柯让坦荡自若:“我干的。” “就因为下午?”邬思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点到为止。 左柯让挑眉反问:“那还不够?” “有必要吗?”邬思黎无奈又无力:“我又不喜欢他,也会跟他保持距离。” “有必要。” “既然不喜欢就当作陌生人,别再提他。” “你会保持距离他不会。” 左柯让逐个回答她每一句。 气氛再次凝固,两人对视着,亮白灯光下,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彼此清晰的身影,神情都挺淡,语气也都挺平,表面看不像在吵架,锋芒都藏在一来一回的话语里。 过会儿,邬思黎先挪开眼,她掀开被子下床,左柯让撂下碗,按住她,问她干嘛去,她说去洗澡。 左柯让挡着她:“你还没退烧。” “我出了汗不舒服。”邬思黎手腕被他攥着,她挣动不掉,看向他,眼眸清泠,尽量做到平心静气地:“你现在对我的掌控欲强烈到连我洗澡都要管吗?那以后我每天喝几口水你是不是都要规定好?” 有点难听。 有点刺耳。 两年,她第一次这么明确讲出她的心声。 他其实没有她抱怨的那么变态,连喝几口水都要定数,但她现在在气头上,左柯让选择不辩解,再僵持下去她又该反复,于是松手:“水温开高点。” 邬思黎:“嗯。” 一两分钟后浴室里响起哗啦啦水声,左柯让将碗筷收拾出去,洗干净手,折回卧室,找出一套干净床单被套换上,没开空调,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根本不够,弄完出一身汗,他去客卧重新冲了个澡。 坐在床边等邬思黎洗完出来,按照以往的流程给她吹头发,邬思黎背对着他,双腿并拢屈起来,手机摆在旁边,也不仔细看视频内容,就一个接一个刷着,这次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与视频的欢乐声横亘在两人中间。 吹完,左柯让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出来时邬思黎背对着他躺下,人缩在被子里,侧身的姿势都没隆起多大弧度,瘦弱又单薄。 关灯上床,左柯让从后面抱住她,温热掌心捂着她小腹,胸膛紧贴她脊背,鼻尖抵着她脖颈。 “你说那份工作有你朋友帮忙,你不能不管她,我就没叫你辞职。” 邬思黎陈述:“所以你就把别人弄走。” 左柯让真诚且无辜:“你跟他只能留一个,我不想你不开心。” 尾音还没消,邬思黎就接:“可你这么做我更不开心。” “那就没办法了。”左柯让分外为难:“我也没办法的。” 还是死局。 根本没得谈。 邬思黎习惯性沉默。 “我知道我混蛋,但是没有人比我还要喜欢你了,真的。”左柯让亲她脊骨,轻声低语:“所以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跟我生气。” 他姿态放低,脆弱袒露:“我会难过的。” * 周二邬思黎上午有两节课,下午满课,左柯让跟她相反,上午满课下午清闲,早上俩人一起起床去学校,邬思黎没搭理他,他也没说什么。 就在出门前拽着她在玄关接了五六分钟的吻,在她下车前往她包里塞了几个暖贴。 邬思黎上午两节课上完,打车去医院陪邬思铭,路上收到左柯让消息,问她走没走,她回一个嗯。 他们两个没在吵架,陷入半冷战状态,谁说话都会有所回应,但是除非必要,没再有其他任何多余交流。 又是两个班并班的大课,张老头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左柯让在最后一排无所事事,十次看向他有八次都在发呆,一开始是对着黑板,后来变成看着窗外,张老头忍无可忍,教材往多媒体卓上一扔,示意大家都望向窗外。 “来我们大家伙一起看看,窗户外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吸引得左柯让这么聚精会神。” 原本一头雾水的其他同学闻言,边笑边齐刷刷回头去瞅最后一排。 段骏鹏瞌睡正浓,冷不丁被百来双眼睛盯住,吓得一激灵,桌子下的腿狠狠朝旁边一撞,企图唤醒还在神游天外的少爷。 左柯让不耐烦皱眉,漆沉眼眸直接钉向他:“你睡懵逼了?” “我看是你成呆逼了!”段骏鹏一整个大无语,掩耳盗铃一般遮住嘴,脑袋稍微歪他那边:“你他妈瞎?这么多人瞅你你看不见?” 经段骏鹏这么一提醒,专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左柯让,余光才后知后觉纳进教室前排的百来号人。 面无表情,冷淡视线一扫,离他最近就在他前排的那几人咳嗽两声转过去坐好,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起明目张胆看热闹的神情。 张老头还没完:“左柯让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看外面大半节课,都看到什么了?” 是左柯让上课溜号不对在先,他今天也没心情贫,站起来恭恭敬敬道个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左柯让这人还有一点好,知错就改,但是对于不同的人他还有不同的后缀,比如面对邬思黎,他办事惹她生气,他该道歉道歉,该服软服软,然后下次依旧不知悔改,我行我素。 因为他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有错,低头只是一种他哄邬思黎高兴以此来达到她不再跟自己冷战的手段。 再比如现在,他才是真的在认错。 毕竟是得意门生,敲打差不多,张老头没再揪着他:“坐下吧。” 张老头提要求:“这一个月的ppt交给你了。” 张老头是退休返聘回来的老教授,电脑这种东西用的不是特别多,每次做ppt都得费半天劲,所以每到有学生被他抓住小辫子,惩罚就是替他做课件,根据学生学习程度的好坏,做课件的次数也有区别。 像左柯让这种,张老头恨不得把一整个学期的课件都交给他做。 领完任务坐下,段骏鹏瞌睡不再,一脸幸灾乐祸,见左柯让靠着椅背垂头继续发呆,自讨无趣,老实下来。 过会儿段骏鹏又打起哈欠,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胳膊蓦地一撞,他手肘一滑,下巴差点磕到桌面,下意识要骂操,嘴巴就被一本书捂住。 左柯让捏着书本一角:“你们家那几只萨摩耶都送出去没?” 段骏鹏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意思是还剩两只。 段骏鹏他姐养得那只萨摩耶前段时间配种受孕,生下一窝小萨摩耶,他们家一时间成为犬舍,闹腾得不行,陆陆续续送出去好几只,最近才消停下来。 左柯让直言:“给我一个。” 段骏鹏拨开那本碍事的书:“你养?” 左柯让斜睨他:“不行?” “不是。”段骏鹏掏掏耳朵,险些怀疑自己听觉出门题:“你不是最讨厌狗吗?” 眼前闪过邬思黎从昨晚怏怏不乐到今早的神色,一阵烦闷,压着嗓回:“也可以不讨厌。” 第11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没多久,邬思黎今天再次收到左柯让的消息。 告诉她他现在有点事,她下课前赶不到学校,叫她自己回家,打车的话车牌号记得发他。 他没说自己去干什么,邬思黎也没问,还是一个嗯。 下课后和邹念桐同路一段,顺着人群往教学楼外走,在岔路口分别,正是晚高峰,哪里都是人,学生们成群结伴去校外,邬思黎混在其中。 回公寓的29路公交车恰好到达公交站台,她没上,漫无目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一批又一批人上车,在暮色降临之前,她终于坐上一辆终点站是老城区的公交车。 暂时不太想回公寓,也不想去医院,她每次晚上去看邬思铭,只要左柯让在宁城他都会陪着一起,要是他不在宁城也会跟邬思铭讲一声,叮嘱邬思铭一定要准时向他汇报邬思黎什么时候到的医院,又是什么时候在医院离开。 她今晚要是自己去医院,邬思铭绝对会察觉出不对劲。 大概半小时后,邬思黎在老城区前两站下车。 也是一片居民楼,每栋楼仅有四层高,建筑有些年头,墙体出现些许裂缝,不影响居住,只是不太美观,不过对面有一所重点初中,学区房的价值高于一切。 这个时间点学校放学,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涌出校门,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天热都开着窗户,一层住户炒菜的油渍声清晰入耳。 邬思黎径直走向小区倒数第二栋楼,上三层,在包里掏出钥匙插进右手边的门锁。 这是她的家,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许久没来,除去家具都蒙上一层尘土,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邬思黎绕着屋子看了一圈,闲着也是闲着,放下托特包找出块毛巾当做抹布收拾起来。 人一有事忙时间就过得快,等她将所有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昏暗。 搁在电视柜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跳动着一串熟悉的数字。 左柯让的手机号,她没备注,但是记得。 接起来的同时,门被敲响,听筒里是他辨不出情绪的嗓音:“开门。” 门开,一人在内一人在外,视线对上,左柯让站在略显逼仄的楼道里朝她伸出手:“走了,回家。” 他能直接找到这里,邬思黎一点都不惊讶,他们俩手机开启了位置共享,确定她的行踪对于左柯让而言很容易。 无论怎么样,结局都是会跟他走,邬思黎没浪费时间,拿上包,手搭进他掌心,被他牵着下楼。 楼道不太宽敞,容不下两人并行,左柯让在前,邬思黎在后面,左柯让问她肚子疼不疼,这个问题他在微信上问过三次,她都一样说不疼。 脚步声错落响起,左柯让摩挲两下邬思黎的手背。 回公寓一路上俩人都没再说话,一下车左柯让又牵上她手,十指相扣。 识别指纹进屋,灯开着,还没换拖鞋,先听见一声微弱的狗叫。 很微弱,邬思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多想,左柯让也没提示她,等她走到客厅,看到茶几旁边多出一个礼品盒,高度到她小腿肚。 盒盖倒在地上,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冒出头,两只前爪扒在盒子边缘,耳朵耷拉着,胖乎乎的身板挺得笔直。 邬思黎脚步一顿,看着它。 左柯让擦着她过去,蹲下身,揉揉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同它一块瞅邬思黎:“要不要过来摸摸?”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萨摩耶特配合地又叫一声。 奶里奶气的,听得人心尖泛软。 邬思黎没抵住诱惑,上前靠近,捏着它其中一只爪子的肉垫,左柯让拎着它后脖颈提起来,将它放到邬思黎怀里。 小小一团趴在她并拢的腿上,四条腿用力踩她想立起来,颤颤巍巍一阵,最终失败倒下。 邬思黎嘴角扬起一抹浅弧,从它头撸到尾巴。 左柯让见她笑,心情也跟着好:“喜欢么?” 邬思黎点点头:“你买的?” “不是。”左柯让说:“段骏鹏他姐那儿要的,刚满月没几天。” 怪不得这么小。 邬思黎二次点头,没再说话,心神都在萨摩耶身上,她动作温柔,萨摩耶被抚.弄开心,翻个身露出肚皮,老实躺在她腿窝,嘴角咧开。 左柯让挪到她身边,肩膀挨着她,主动搭话:“起个名呗,它还是个无名氏呢。” 邬思黎沉吟片刻,摇头,她不会取名字。 “那就叫二哈。”左柯让潦草决定:“它不挺爱笑。” “……” 一只萨摩耶,名字叫另一个品种的狗的别称。 邬思黎是真无语,一时都忘记俩人之间的矛盾,瞥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言难尽。 左柯让逮空亲她一下:“叫你取你又不,我取你又不乐意。” “那就二哈吧。”邬思黎不是很有意见:“反正是你的狗。” “你的。”左柯让手肘抵膝,支着脸:“专门要来哄你开心的。” 邬思黎眼睫轻眨,垂着眸子,默不作声搓着二哈的软毛。 她挠着二哈肚皮的手,左柯让探指勾住一根,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二哈无忧无虑地发出几声表达舒服的呼噜声。 邬思黎在这片悄然中,蓦地想起左柯让帮她解决的第一个麻烦。 邬思黎父亲年轻时挺有眼光,零几年还没有购房限制,他拿出所有积蓄再贷点款,一次性在宁城比较好的地段买了三处房子,其中就包括学区房那套,另外两套出租,邬思铭得病后,另两套房子都卖了出去。 她高考前三个月,父母带着邬思铭去京北看病,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母亲拼死护着邬思铭,邬思铭才幸免于难。 后来她二叔想夺走这套房子给自家小孩上学用,就是左柯让出手,房子才能顺利过户到她名下。 因为邬思铭的病,家底都快掏空,简单办完父母的葬礼,手头所有的积蓄只够邬思铭一次化疗的钱。 高考在即,父母去世,仅剩的一个亲人还身患重病,邬思黎当时举步维艰,如果没有左柯让,她连高考都参加不了,人生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话说有得必有失,她得到一些,就注定要失去一些,相比于她得到的,她失去的算是微不足道。 所以在她被缠住的小拇指传来一股拉力,她侧过脸,阴影覆向她时,她没有拒绝左柯让的吻。 左柯让挑开她闭合的唇瓣、齿关,抵着她上颚滑扫,他亲得温柔且投入。 实在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姿势,两人都蹲着,中间还有一只存在感极强的生命体,进行到一半左柯让干脆跪在地上,比邬思黎高出半截,他捧着她脸,又亲了一会儿,终于舍得放开。 他蹭蹭她鼻尖,倒打一耙:“亲了我就不能生气了。” 再补:“好吗宝宝?” 距离趋近于零,他低喃私语,在征得她的原谅。 邬思黎也小声:“我没生气。” 这次换成左柯让沉默。 邬思黎明白他在等什么,抬下巴亲他一下。 这才是会使左柯让安心的回应,他唇角微掀,正要站起来,t恤胸前的布料往下一坠,后撤,看见二哈前后四条腿分别踩着他跟邬思黎,张着牙还没怎么长齐的嘴咬着他衣服。 手掌再次触到它后颈,把它跟自己衣服扯开,黑色布料多出来小片不太明显的洇涸。 左柯让嫌弃啧声,胳膊一扬想给它丢回盒子里,邬思黎半路截走,重新抱着。对待家里这个新成员,她多少有点喜欢到忘我,左柯让看她两眼,又笑,去沙发那儿拿俩抱枕扔地上,跟邬思黎并排坐下。 还没吃饭,左柯让刷着外卖软件点餐:“想吃啥?” “都行。”邬思黎的手指被二哈放进嘴里嘬着,她问左柯让:“它是不是饿了?” “不饿吧应该。”左柯让专心琢磨着怎么投喂邬思黎,没空搭理二哈的事儿,漫不经心答:“拿回来前在段骏鹏他家喝了顿奶。” 邬思黎不再指望他,偏过身在箱子里看见还有一小箱子,装着饭盆奶粉尿不湿之类的用品,她烧了热水冲泡好奶粉,一眨不眨盯着二哈喝奶。 左柯让订的餐到了叫她吃饭她嘴上应好身体不动,最后被左柯让扛到餐厅。 就, 原本是想投其所好,送邬思黎只狗哄她,结果左柯让后来发现他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寻了个争宠的祖宗回来。 整得他挺郁闷。 洗漱完左柯让找了部电影,跟邬思黎坐客厅看,二哈挺乖巧地趴在邬思黎腿边,她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毛,另一只手被左柯让把玩着。 邬思黎看到眼皮子打架,左柯让关了投影,横抱起邬思黎回卧室睡觉,至于二哈,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爱干啥干啥去。 沾到床,邬思黎惺忪着睁开眼懒洋洋睇他一下,上翘的眼尾泄出几分媚,左柯让意动,在她闭上眼要睡过去的那一刻,低颈吻她。 他用齿尖磨动,直至邬思黎感到细密刺痛,推他肩膀,他进行下一步,同时捉住她的手,按在枕头上,沿着她腕骨卡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邬思黎有点懵,脑子有点乱,明明是要睡觉,不知道哪一步出现问题,左柯让又活泛起来。 他牵着她的手握住自己:“宝宝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很喜欢?” “嗯。” “那送你礼物的人喜欢吗?” 邬思黎还是嗯。 左柯让就笑:“那我是不是能得到点奖励?” 邬思黎觉得他多此一举,在询问之前他就在开始行动,哪里还用得着她同意。 落地窗上倒映出模糊轮廓,左柯让屈膝跪在她两侧,床褥凹陷,他脊背微弓,脸埋在她肩窝,小狗似的蹭着她。 区别在于,他的头发不如二哈柔软,扎得邬思黎只想躲。 夜晚独有的静谧,衣服布料摩擦间窸窸窣窣,天气预报没有提醒今夜有雨,雨点不期而至,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在玻璃上拖出弯曲痕迹。 左柯让偶尔溢出的几声哼只有邬思黎能听见。他几乎没有在邬思黎不方便时越过界,她这项技能还有待开发,笨拙又费力。 邬思黎手腕酸,忍不住催他:“还……要多久?” “不知道啊乖乖。”左柯让嗓子哑,啄她耳垂:“不然你自己来,按你的节奏来。” 说完他就松手,然后邬思黎也罢工不动,真的好累,她脑袋一歪,额头抵住他侧脸。 左柯让轻笑一声,又重新拽过她继续。 卧室里没开灯,担心二哈害怕,客厅里倒是留有灯光,暖黄色光亮晕进来,昏昧朦胧,好像听见客厅里“啪嗒”一下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邬思黎还能抽空问左柯让一句是不是二哈在闹,下一秒被他挺凶地堵住嘴巴。 都到这时候还提什么二哈。 哈屁。 邬思黎恍惚觉得比之前每次真做还要慢,又过去许久,雨势渐小,她也从床边移动到床中央,被子要掉不掉垂在地上一大半,长时间活动的手一个没控制好力道,拢紧,左柯让措不及防一僵。 楼下这时又发出一阵势弱的叫声,邬思黎暂时没有多余精力去想二哈在做什么。 她掌心灼烫又湿.黏。 左柯让保持原姿势,唇贴着她脖颈,感受着她皮肤下脉搏跳动,伸舌舔一下,闷声闷气嘟囔:“好欺负人啊宝宝。” 第12章 原计划定好端午去海岛短游,结果邬思铭那段时间状态不太稳定,只好暂时搁置。 俩人恋爱两年,还真没一起出去玩过,左柯让为这事儿自嗨大半个月,一朝破碎,他挺不高兴的。 但是邬思铭那儿也是生命攸关的大事,还是邬思黎亲弟,他总不能绑邬思黎走,他对邬思铭没任何意见,就是和邬思黎的旅游梦泡汤,他有点郁郁寡欢。 在外面拽得跟个逼王似的,一回到家,就不能独立行走,黏在邬思黎身后唉声叹气,除去邬思黎上厕所,他就像块橡皮糖一样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嚷嚷着说这是他慰藉受伤心灵的方式,她不耐烦就是虐待他,然后每天晚上在床上又生龙活虎地在她身上收取另一种补偿。 邬思黎就特生无可恋。 二哈也在一天天长大,刚来时它还没熟悉新环境新主人,表现得很乖巧很懂事,半个月过去,它日益活泛起来。 有次傍晚,左柯让在电脑前忙一下午,完事后去骚扰邬思黎。 公寓里一大一小两个书房左柯让都给改造成双人共用,有时候作业做烦了,抬头一看他姑娘就在旁边,心情都明媚不少。 但是邬思黎并不是很想跟他共用一间书房,他总隔三差五闹她,片刻得不到她关注就上蹿下跳,有次还把她课本给弄脏了。 再比如就现在,她写题写得好好的,他非凑过来亲她,压着她躺沙发上亲得投入,门口突然一声狗叫,还挺嘹亮,冷不丁吓人一跳。 他板着脸,赤着上半身过去,揪起二哈后脖颈提溜关到笼子里,还没返回去,邬思黎就理好衣服出来,说到它吃饭的时候了,他又认命地冲奶粉泡狗粮。 不知道第多少次后悔送邬思黎这么个玩意儿。 总之生活还算平稳,任卓元被甜品店辞退那件事也逐渐淡化,木已成舟,邬思黎也做不了什么,左柯让决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有人能改变。 六月末,航空院从学期初就开始策划的飞行器设计大赛同宁大120周年校庆一起举办。 早上八点,校广播站就播放起慷慨激昂的音乐,大门延伸进来的主路被各大社团占领,扎起帐篷,卖力宣传表演着,每一个宁大学子都穿着专属于宁大的文化衫。 本届飞行器设计大赛不止宁大一所学校,国内其余设有航空航天专业的高校皆有参与,包括京大航空院。 九点整,八名跳伞运动员携带旗帜降落在主操场中央,三十发模型火箭齐射冲天,鞭炮礼花绽放,体院的学生们扛着不同学校的校旗围绕着操场奔跑,处处洋溢着青春的肆意潇洒。 宁大本身教职工和学生就不少,今天校庆更是邀请其他高校来参观,盛况空前,人多车也多,隔壁两条街都已经被封,专门用来停车。 校外的甜品店奶茶店忙得热火朝天,人手不太够用,邹念桐把寝室里其他两人都抓过去帮忙,老板娘说工资按每小时三十块钱结算。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好一会儿,没等到邬思黎接起,自动挂断。 她清楚是左柯让打来的,借着去储物间取配料时给他拨回去。 响两下就接通,左柯让那边有点吵,他叫她等会儿,几秒钟后嘈杂渐远,他走到安静地方:“很忙吗现在?” 邬思黎猜他是想叫她去看比赛:“挺忙的。” 左柯让不无失落:“哦。” 就没再有下文。 邬思黎有些诧异,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秉性,应该是不管不顾要求她必须要出现,结果他今天就到此为止,邬思黎反而不知所措。 太不符合他的做派。 她说:“我看看吧,要是一会儿订单不多了我看看能不能过去。” 他还是哦,只不过声音更低。 邬思黎张张嘴,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储物间的门就在这时候推开,邹念桐闪进来:“梨宝宝你找到椰果了吗?” 邬思黎心虚挂断电话,手机放回围裙口袋里,转身若无其事看她:“找到了。” “等下等下!”邹念桐拦住搬着东西要出去的邬思黎:“我们歇会儿,外面太可怕了。” 她寻着个空位,一屁股坐下,还是在空调房里都急出一身汗,邹念桐扯着衣领散热,好一通抱怨:“我真服段骏鹏了,就这么几百米的路他走一下是会死吗?非要外卖配送,现在骑手都跑不过来了,半天没人接单,最后还得我们自己去送。” 有五百杯的例子在前,这次段骏鹏就下单五十杯,邹念桐竟然觉得他还挺善良。 真是被虐出毛病来了。 邹念桐愤愤咒骂:“这么大热的天,他懒得跑别人就不啊?” 邬思黎默默听到这,像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她呼一口气:“做好了我去送吧。” 五十杯柠檬茶做好,装进保温箱里,数量不多,店里人手紧缺,所以就邬思黎自己去送。 她背着保温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明媚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零零散散落在她肩头。 段骏鹏下单时填写的地址只粗略写着送到主操场东侧,具体位置没有,邬思黎打过去电话也没人接,犹豫片刻只得给左柯让打。 这次时间有些久,快要挂断他才接起来:“喂宝宝?” 太阳太晒,邬思黎挪到阴凉处站:“你跟段骏鹏在一起吗?” 他嗓音立刻低八度,老大不爽:“你问他干嘛?” “他订了柠檬水,地址没写清楚,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就你自己?” “嗯。” “找个凉快地儿待着别动,我过去接你。” 邬思黎想说不用,左柯让压根没给她机会,电话啪嗒挂断,段骏鹏在跟别人组队打游戏进行赛前放松,左柯让一脚踹他坐着的马扎上。 “就你他妈有嘴。” 天天吃喝没够,他这么个狗玩意也配他女朋友那么宝贝一人给他送外卖。 段骏鹏一脸懵逼地摔地上,激动的骂声戛然而止,其中一条腿还在半空翘着,不明所以看向左柯让:“你又抽哪门子风?” 左柯让开门出去,撂话:“你长的欠抽。” 段骏鹏气笑,冲他背影喊:“你这脾气比我女朋友大姨妈还阴晴不定。” 回应他的是门被无情拍上的一声嘭响。 有定位连接,邬思黎所处再偏僻左柯让都能找到她,根据定位显示绕到操场南边那栋楼体侧边,长椅上放着一个黑红色保温箱,一人蹲在长椅旁边,逗弄着草丛里一只小白狗,体型和二哈差不多大。 左柯让悄无声息靠近,俯身在她脸颊快速亲一下,邬思黎受惊扭头,左柯让双手撑膝站她斜后方,弯着腰,勾唇笑着瞅她。 带着一顶棒球帽,帽檐阴影不规则落他脸上,五官更加突出。 邬思黎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仰头定定瞧着他,没动作也不说话。 比赛在即,实在是抽不出空,左柯让最近一周都住在学校宿舍,邬思黎也同样,虽然都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不提前约见,还真碰不到彼此。 左柯让倒是托人给她送过几次东西,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蛋糕,帮忙跑腿的还是上次那个女生,他们之间达成长期合作,几次三番下来,女生从最初把东西放在她宿舍门口演变至后来直接交到她手里。 什么不着四六的调侃都没有,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暧昧又戏谑。 宿舍楼十一点钟门禁,有次十点半,邬思黎都洗漱完要上床,左柯让call她下楼,说是有惊喜给她,结果她见到他后,他给了她一包糖。 说是去便利店买烟,看到这糖包装挺好看,就想送她,拆开塞自己嘴里一颗然后低头吻她。 那天晚上,两人在她宿舍楼下的阴影处,接了半个小时蜜桃味道的吻。 左柯让食指拨弄一下她的耳骨钉,当初俩人一起去打的:“干嘛这么看我,不认识了?” “不是。”邬思黎慢吞吞打量着他:“感觉你好像瘦了。” 就这一句话,就戳中左柯让莫名其妙的兴奋点,他说宝宝你关心我呀,也不等邬思黎回,就拉起她,推开这栋楼侧门,拥着她进去,摘了帽子,不由分说一记抵喉深吻。 邬思黎又是担心有人经过又是惦记扔在外面的保温箱,不太配合,但是左柯让一人自娱自乐也挺入迷。 实在没办法,在他腰间挠两下逼着他放弃。 左柯让怕痒,邬思黎清楚知道他敏感点在哪,就像左柯让也对她很是了解一样。 他弓着背,额头压着她肩膀,笑意满满:“干嘛又欺负我。” 邬思黎脖颈被他头发刺得又麻又痒,往另一边偏去:“我还在上班啊。” “你不想我吗?”左柯让搂上她腰,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怀里:“我好想你的。” 他边说边一个劲用脑袋蹭她,跟二哈的做派极其相似,哼哼唧唧撒着娇,邬思黎不太能招架得住,她伸手扶着他腰,朝后推:“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他斩钉截铁拒绝:“不好。” 邬思黎亲下他耳朵,哄着:“你们是不是要比赛了?” 飞行器大赛是小组合作模式,段骏鹏他们早早抱紧左柯让大腿,等着他一人带飞全场。 邬思黎话音刚落,左柯让手机就响起铃声,段骏鹏打来找人的。 “不是哥你人呢?还有两组就到咱们了,你带着飞机上天了怎么着?” 楼道里空旷静谧,即便不是扩音都拦不住段骏鹏的大嗓门,邬思黎听得一清二楚,被段骏鹏相声似的讲话方式逗得忍俊不禁。 左柯让见她笑,两指捏她脸,在她唇上咬一口,对电话那端的段骏鹏说:“这就回。” 邬思黎脸晒得泛红,左柯让把帽子扣在她头上,人说不要,他说不戴就接着在这儿亲,反正他不要脸,那比这点邬思黎没有胜算,乖乖戴好棒球帽,左柯让又整理好她颊边碎发,想牵她手,邬思黎往后一背,躲开。 左柯让也没强求,拎着保温箱带邬思黎去临时休息室。 走过去这一段时间,一组已经完成飞行表演,段骏鹏在休息室门口急得来回踱步,看到左柯让身影出现在拐角,离老远就迎上去:“你干鸡毛去了,咋不等都比完再回来?” 左柯让没废话,保温箱塞给他:“你的。” 段骏鹏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邬思黎,嗨一声打招呼:“貂蝉妹妹。” 或许是情况紧急,段骏鹏没问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还有左柯让的帽子怎么跑到她那里,把保温箱拿进休息室,他拜托邬思黎:“妹妹你帮忙把饮料都摆桌上,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们要去比赛了来不及了。” 同组其他人已经先去场地检查参赛样品,段骏鹏留下等左柯让,匆匆交代完,拽着左柯让赶紧过去。 俩一米八几的男生朝着楼道出口跑去,段骏鹏还在逼逼叨左柯让差点迟到这件事,后者一脚踢过去,俩人打打闹闹,逆着光,只有身材剪影最为清晰。 邬思黎目送着他俩离开,将柠檬茶一杯杯整齐摆放好,合上保温箱,关好门。 她快走出操场时,任卓元那一组退场,主持人介绍下一组比赛成员,听见左柯让的名字,她不由自主停下脚。 飞行器设计重在能否顺利起飞,在此基础上再增加创意,共设置固定翼、旋翼、火箭三个大类, 左柯让他们组选择的是多旋翼无人机任务飞行,采用3d打印技术制作出机身再拼接,左柯让在主席台上拿着模拟器操控无人机,段骏鹏其他几人在电脑后观测数据。 挨个圆满完成指定任务后,前一刻还像个好好学生似的无人机突然飞冲上天。 湛蓝的天空多出一抹耀眼的红色。 不用猜都知道这颜色是左柯让定的调,他向来是该张扬的时候绝不收敛。 无人机底部喷出彩色烟雾,在半空拖出艳丽烟带,围绕操场上空旋转一圈后停留在正中央,一条红色横幅从上滑向地面。 广播喇叭里也传出男生清冽干净的嗓音,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电流,他身姿笔挺站在操场最高处,字正腔圆念诵着横幅上的祝福语: “2019级航工一班祝宁大一百二十周年生日快乐,愿薪火相传,基业长青。” 与此同时,邬思黎收到他在台上发来的一条消息—— atopos:【借此希望邬思黎每天都能多喜欢我一点。】 要怎么形容她对左柯让的感情。 她知道自己与他差距过大,他帮助自己过多,而她能回馈给他的少之又少,不对等的关系迟早会有结束的一天。 她头疼于他的顽劣,时常想要逃离, 却又时常为他驻足。 她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凡夫俗子,会被漂亮夺目的人或物吸引。 观赛众人皆再为他们组作品的表演而欢呼鼓掌。 邬思黎低着头,帽檐挡住她整张脸,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回复。 第13章 不是百年这种整数日子, 宁大120周年校庆持续两天,第一天主要是飞行器设计大赛的主场,第二天更类似于文化节, 毕业的校友回来与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再同其他优秀校友交流寒暄拓宽人脉, 礼堂还准备有各种节目演出, 校学生会文创部门趁机推广围绕宁大设计的文创产品,小赚一笔,文创部部长腰杆子都挺直不少。 总之校庆这两天到处都喜气洋洋。 附近的餐馆饮品店这两天也是kpi暴涨。 这两天甜品店忙到脚不沾地, 邬思黎另外两个舍友过去帮忙都不够用,又去隔壁宿舍薅了两人才勉强维持正常营业,是还可以再多找些人, 赚钱谁不想, 但是店面有限,再多去一个,操作台都要放不下。 左柯让对此就很有怨气,他本来是想着比赛结束,不用再住校,接邬思黎回家, 吃顿饭看场电影再那什么几次,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他连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结果被他姑娘一句“不行”打过来。 宁大是国内top10里的实力高校, 和国外知名院校都有交流合作,校庆第二天马德里康普斯顿大学那边有老师学生过来参观, 邬思黎专业课教授点名要她陪同。 邬思黎其实没有出国留学或者做交换生的想法,费用太高, 她负担不起。 教授挺看好她,就想能更多的培养她,无论她以后是做翻译还是外贸之类,出国见见世面总是好的。知道她家庭情况后说帮她申请留学资助基金,被她坚定拒绝后还是不太死心,逮到个机会就想动摇她。 邬思黎实在不好一再拂教授的面子和好意,只能暂时把左柯让往后推,于是她又在学校宿舍住了一晚。 回公寓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第二天又要早起,她实在不想带着一身要散架的骨头去迎接外国友人。 和前一天因为甜品店走不开而不确定能否去看他比赛时一样,邬思黎以为左柯让会生气耍疯,甚至强硬带她回去。 但是没有。 他说他订好了餐厅,还在老地方等她,邬思黎犹豫着告诉他自己今晚还想住校以及理由,他沉默两秒,只是先再次明确将失落表达给她,然后问她忙一天累不累,最后点了夜宵,连带着邹念桐其他三人的一起。 情侣间如果其中一方有事要忙从而取消原计划,另一方理解并接受事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放在左柯让身上,就极为不正常,顺从迁就这四个字跟他的适配度几乎为零,邬思黎一切空闲时间必须全部属于他,只有他不在宁城时,邬思黎才有自由支配空闲时间的权利。 这次校庆他们一周就见过一次,邬思黎以为他不会松口,结果他同意了。 很惊讶。 晚上她洗漱完躺到宿舍床上,看到左柯让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atopos:【在干嘛?】 邬思黎回一句刚上床,过两秒,又问他:【你呢?】 左柯让发段视频过来,邬思黎找到耳机戴上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泡在水池里的t恤,紧接着镜头一转,蹲坐在他脚边吐着舌头的二哈出现。 atopos:【它把我衣服尿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连个表情都没有,就莫名有委屈在里面。 邬思黎想笑,继而又诧异于他居然没有直接把t恤丢掉,看样子还准备要手洗。 邬:【衣服还要吗?】 atopos:【为什么不要?】 顶部“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出一瞬,手机震动,他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邬思黎先抬头看一圈床帘是否拉好,接通。 对面一通质问:“不是邬思黎,你是不记得这t恤是你给我买的了是吗?” “说不要就不要,你家钱大风刮来的?” “你浪不浪费?” 一连三条。 砸得邬思黎有点懵,又有点不知名的心软。 因为是她买给他的,所以得到他的特殊对待。 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独一份的区别。 她摸摸鼻尖,小声回:“它团成一团,我看不清啊……” 他语气依旧不见好转:“还有你的狗,咱俩不回家这一周,它在家要造反了你知道吗。” 公寓有家政阿姨定时上门打扫,顺便喂狗遛狗,俩人这一周还真没怎么回去过,都在学校里忙着各自的事情,第一天阿姨去打扫,一开门满客厅狼藉好像刚被打劫过,等看见角落里叼着拖鞋磨牙的二哈才搞明白状况。 为防止以后说不清,她先给左柯让录了段视频发过去说明情况,左柯让说没事,叫阿姨收拾好垃圾就行。 从那以后,左柯让每天都能收到阿姨根据垃圾碎片辨认出二哈又损坏了什么物件的报备信息。 左柯让当时没告诉邬思黎,现在在电话里一条一条罗列着二哈犯下的罪行:咬坏他三双鞋,尿他一件t恤,他俩的杯子打碎一对等等等。 最后,向她这个狗主人索要赔偿:“你得给我再一样买一份,我都没的穿了。” 左柯让衣服鞋子少有便宜的,二哈也是当初他带回来的,邬思黎的小金库来之不易,她可不背这个锅,而且他怎么会没衣服穿。 她拆台:“你衣柜里都满着呢。” “空了。”左柯让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刚都扔了。” 几分钟前还嚷嚷着她浪费的人又不复存在,邬思黎懒得跟他再掰扯。 左柯让把手机支在洗手台架子上,动作生疏地手搓着那件t恤,眉头拢着,嫌弃至极。 “你放着吧。”邬思黎说:“回去我洗。” “不用。”少爷有骨气,义正词严:“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有手有脚还有洗衣机,干嘛要你洗。” 她戴着有线耳机,嘴唇贴在麦边,说话都是用气音,像是在悄悄私语。 左柯让才注意到这点,凑近手机,也学着她的语调:“宝宝我觉得你这样跟我打电话好像在偷情。” “……” “还有人要下来吗?”邹念桐这时在床下喊:“没有的话我关灯啦?” 其他三人都说没有,啪嗒一下整个寝室陷入黑暗,本就因床帘遮挡的小天地只余视频里左柯让那边的光亮。 邬思黎正要说挂断,左柯让就先开口:“行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儿不是还要忙。” 又补充:“别偷着玩手机啊,太黑了对眼睛不好。” 他那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侧着脸,边洗衣服边叮嘱她注意事项,与今天上午在主席台上代表祝福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很割裂,又很有生活气息。 邬思黎蜷蜷手指:“好。” * 第二天下午校庆结束,左柯让等在窄巷,接上邬思黎回公寓,一进门口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他抱起来,嘴也被他堵住。 左柯让这公寓是套loft,二楼呈回字型,一楼是厨房卫浴还有客卧,二楼是主卧书房,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人领地。 他托着邬思黎朝二楼走,途中还得时不时停下,用脚拨开扑上来的二哈,并且威胁它未经允许不准踏上台阶一只爪子,不然就把它炖了吃肉。 不知道它听没听懂,反正他一本正经跟狗讲道理的样子把邬思黎逗得趴在他肩膀笑出声。 因为左柯让这两天倏然冒出来的通情达理,邬思黎有所触动,做的过程中特别配合他。 她越是乖顺左柯让就越想欺负她,扣着她手,抵达最深处就不再动,折磨得她不上不下,吻着她眼尾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哄她说些对她而言羞于启齿的话。 “阿让”演变成“阿让哥哥”,结束时邬思黎嗓子都要喊废,左柯让后背也多出几道指甲抓痕。 去浴室清洗完,邬思黎裹着浴袍坐在洗手池上发呆,左柯让站她腿间吹她头发,吹几秒钟亲她一下,然后说:“宝宝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邬思黎拉回飘散的神绪:“嗯?” 他笑:“感觉你今天超级配合我。” 邬思黎一向是不接他这种话,低头整理着松垮的浴袍腰带。 左柯让被她可爱到,两指捏她腮,迫使她嘴唇撅起来,他俯身探舌在她口腔里搅动一圈,分开后,他平视着她,漆黑的眼里漾着浅浅笑意。 或许是因为气氛正好,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专注,总之此刻周遭一切都促使着她产生一种敞开心扉的想法:“感觉你最近也挺善解人意的。” 左柯让挑眉:“不太懂。” 邬思黎舔舔唇:“就,我昨天说可能没空去看你的比赛,还要住校,你都没怎么样。” “你说可能没空最后还是来了,住校一晚现在也回来了。”左柯让关掉吹风机,挤精油在手心:“而且你住校不是有正事么,我再混蛋在女朋友前途面前还是有分寸的。” 他侧过脸示意:“我挺乖的是不是?” 都怼到跟前来了,邬思黎躲不掉,在他脸颊亲一口。 左柯让心满意足站直,精油抹在她发梢,记起件正事:“想不想出国?” 邬思黎又是一声疑问的嗯。 眼睛也回落到左柯让脸上。 “你们专业老师不挺推荐你出国交换?”左柯让面面俱到讲着:“我查了下,除了康普斯顿,巴大也挺好,你现在大二,要想交换就得赶紧准备起来了,钱的事你不用管,邬思铭我也会安排好。” 无论是出于对左柯让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离他那么远,抑或是其他一些隐晦的情绪。 邬思黎下意识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又取悦到左柯让,他又亲她一下:“我当然是一起去啊。” “可是西班牙好像不太适合你的专业。” “你也不用操心我,我过去纯陪读。” 出国就是去深造,他送她去国外读书做交换,寸步不离守着她,甘愿放弃自己的学业。 格外理所当然,任性又妄为。 邬思黎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似捆绑她的枷锁又收紧了些许,但又多出些与之相悖的柔情。 左柯让看她看得严,不过一切对她有利的事情他全都支持,没得到她回答,重复问:“要不要去?” “不想去。”邬思黎摇头,怕他自作主张,抓住他浴袍一角:“我真的不想去,我习惯在宁城生活,不喜欢再去熟悉别的地方。” 她能接受他的帮助,但绝不能接受他的牺牲。 邬思黎一脸认真,左柯让便没再提,点点头:“那就不去,我们就在宁城待着。” 她强调:“你别偷偷帮我申请。” 他逗她:“就偷偷。” 邬思黎皱起眉,左柯让回应她一个吻。 接下来没打算再出门,本来是想找身她的睡衣给她穿,视线略过自己那一排衣服时,心头一动,摘下来件黑衬套她身上。 邬思黎在旁边穿衣镜前照着瞅两眼,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将顶端松开的三颗扣子又系上两颗,遮挡住他留下的痕迹。 她还是头一次穿左柯让的衬衫,她又白,匀称笔直的双腿暴露在外,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大,看得左柯让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差点又发.情。 邬思黎说她饿了,肚子还应景的咕噜一声,左柯让这才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拿手机订餐。 他今天精力过于旺盛,点完餐闲着没事开始收拾屋子,邬思黎在床上趴了会儿,想起二哈还没喂,下楼之前找了条运动短裤套上。 一周没见,邬思黎挺想二哈,它埋头吃饭她就在旁边看。 比起动不动就拎自己后脖颈的左柯让,二哈也更喜欢邬思黎,吃完饭等她帮自己擦完嘴,就拱进她怀里。 比起刚到家,二哈长大不少,邬思黎两只手抚着它身子,坐到沙发上打开投影看电影,边等外卖送过来。 正兴奋地打扫卫生的左柯让路过客厅,见二哈那条傻狗窝在邬思黎腿上,两三步过去提着它后脖颈丢地上。 要的时候没想太多,养一段时间后左柯让后知后觉发现二哈是条公狗,每次它黏着邬思黎,他都老大不爽。 二哈也不跟他对着干,在地上老实待着,等他一走,爬上沙发回到邬思黎的怀抱。 左柯让再路过客厅,看到二哈返回温柔乡后,再次把它揪起来。 于是挺和谐温馨的傍晚时光,被这一人一狗打破,邬思黎看个电影都不得安生,一会儿左柯让在她眼前晃,一会儿二哈挠她腿。 弄得她好烦。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二哈第不知道多少次钻回邬思黎怀里。 左柯让的大扫除进展到厨房,估摸着是楼层管家送上来的外卖,他戴着手套在刷碗不方便,叫邬思黎去取一下。 邬思黎也没多想,端起二哈一块往玄关走,门把手向下一压,门开,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楼层管家,而是另外几张熟悉的面孔。 邬思黎一顿。 站在最前面的段骏鹏看到邬思黎,第一反应是走错了,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楼层,电梯按错了。” 说完就是一个转身,对面电梯边上印有的两个硕大“22”在提醒他就是这层楼。 邬思黎没想过要公开,退一万步说即便要告知别人她和左柯让恋爱的事情,也不该是现在这样一副场景。 本想着趁他们还蒙圈着以为是下错楼,悄咪咪关上门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结果门只活动一下,段骏鹏又转回来。 “不对不对,这就是左柯让的房子,我们家的楼盘卖给谁了我还能搞错?”他絮絮叨叨地分析着,猛一抬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邬思黎出现在左柯让公寓里。 穿着一件男士衬衫,一身居家打扮,如果没认错,她怀里那只狗,是左柯让半个月前在他家要走的那只萨摩耶。 左柯让在厨房半晌没等到邬思黎回来,摘下手套过来察看,视线里多出门外几个不速之客,他脚步微滞,旋即恢复正常。 走到邬思黎身边。 他从神态到动作都十分自然,可就像是科幻电影那样叫人觉得不真实。 段骏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身后其他几个朋友同样,有人提第二个问题:“你们,什么关系?” 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真懵逼。 左柯让对现状接受良好,或者说他早就在等这么一个公之于众的机会,他想要光明正大在邬思黎身边,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叫所有人见到他们彼此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联想到另外一个。 手臂圈住邬思黎肩膀,贴近她:“看不出来?” 尾音扬起,像是在炫耀什么稀世宝贝:“我老婆咯。” 第14章 全景落地窗, 暖黄色灯光,客厅墙壁上投影在播放电影,左柯让揽着邬思黎吊儿郎当又难掩郑重地介绍, 邬思黎靠在左柯让身前一愣过后笑得温柔乖巧,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横在他们中间。 画面美好的都像是童话故事的大结局。 俊男美女同框确实养眼, 也确实般配, 但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此之前将他们两个联系起来。 在所有人的既定印象里,邬思黎和左柯让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不论什么阶段,所处环境里谁谁最帅、谁谁最漂亮是恒古不变的话题, 宁大学生闲得无聊时也会评选什么草花之类,最后按照自己的审美随机配对。 邬思黎左柯让高居草花排行榜榜首,也被人说过颜值搭, 但后来这种言论冒出点念头没多久很快又销声匿迹。 因为前者太乖太沉默, 后者单看长相就招蜂引蝶放浪形骸。 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没有一点相同的气质气息怎么可能搅和到一起去。 偏偏现实就是,真在一起了。 门内门外几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没等到下文,左柯让天生稀薄的耐心告罄, 也不问他们不打一声招呼杀过来是要干什么,他公开目的达到,眉梢一扬就要关门送客。 这时候傻呆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段骏鹏半边身子贴门上阻止他, 嘴里嚷嚷着我□□操:“我们还没搞清状况呢就轰人?” 左柯让只想跟邬思黎过二人世界,一群狐朋狗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不想他们来打扰:“不请自来还有理了?” 段骏鹏又是一声我操:“我们还不是看你聚会不来到点就跑,以为你出了什么天塌的大事惦记你过来看看么?” 这群人什么德性左柯让还能不知道? 距离他接邬思黎回来已经过去仨多小时, 他们才想起来惦记他? 真要有天塌的大事等他们来他早就被砸死了。 哂笑一声,杵门边站着不动。 “好吧。”段骏鹏话锋一转,出卖朋友:“其实是我们玩到一半瑞瑞说你不跟我们玩没准是金屋藏娇了所以我们才突击过来看看。” 身边朋友都知道左柯让隐私感很重,平时聚会要么在外面要么在其他人家里,总之不会进入左柯让的私人领地。 他们这群人有从高中就一块玩的,到大学后又壮大队伍,高中的时候有什么聚会左柯让即便觉得无聊无趣,偶尔也会参加一下,等到大学更为自由更加开放后,他反倒孤僻起来。 一下课就往家跑,周六日也很少跟他们混,时间一久,大家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今儿晚上本是借着他们在飞行器设计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的引子出去嗨一下,左柯让撂下一句他不去就潇洒走人。 他们去酒吧玩到一半,说起柯柯怎么越来越不合群,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了。 潘瑞阳上周刚谈个女朋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黏糊劲,在酒吧还得捧着手机秒回对方,就福至心灵来了句:柯柯家里不会有人吧? 于是就这么过来了。 没想到一语成戳,还真叫潘瑞阳给蒙对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惊讶,是他们猜测左柯让可能陷在温柔乡里,但是没想到温柔乡是邬思黎。 系个鞋带导致最后一个出电梯只能在对于末尾张望的潘瑞阳闻言跳脚:“你大爷段骏鹏!在酒吧里还夸我是睿智军师,到柯柯家门口就出卖我是吧!”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明明就还有更爆炸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挖掘,段骏鹏暂时没理会潘瑞阳。 消息是还没消化完,但不妨碍他知道将攻克焦点对准谁,他看向邬思黎:“貂蝉妹妹,你看我们一帮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就真把我们赶走吧?” 左柯让稍微上前挡住邬思黎,皮笑肉不笑盯着段骏鹏:“你倒是会找人。” 段骏鹏忽略左柯让,歪头越过他去看邬思黎:“弟妹?” 称呼改变得相当自然。 来都来了这种标准劝说话术还真没办法拒绝,何况邬思黎本身就是个好说话的性格。反正都已经暴露,在哪被围观都一样,她抱着狗的手肘怼一下左柯让后背:“叫他们进来吧?” 一般情况下,左柯让是唯邬思黎是从的,她同意他们进来,左柯让就侧身空出位置放段骏鹏他们进门。 也不知道这群人兴奋个什么劲儿,跟他妈野猴子下山似的朝里冲,生怕慢一秒钟左柯让就一个变卦把他们拍在门外。 左柯让无几把语地拽着邬思黎往边上挪,以免他们一群糙汉子碰到她。 等人一拨拨进去,俩主人还在门口站着。 左柯让合上门,低声对邬思黎说:“他们闹起来没完,要嫌烦就告诉我,不想理就不理。” “不会,就是——”邬思黎摇摇头,二哈正处在人来疯阶段,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邬思黎弯腰松手,它撒欢跑去找其他人玩,她直起身:“要不要再点些吃的喝的?家里东西可能不太够。” 来者是客,又是左柯让朋友,招待要到位。 “点个屁,他们哪那么大脸。”左柯让轻嗤:“甭管他们。” 人都在客厅排排坐好,主角还没登场,段骏鹏探着脑袋望过来:“你们有啥悄悄话等我们走了再说呗,我们先八卦八卦。” 段骏鹏他们没那么不着调,嘴上吵吵着要八卦,其实并没刨根问底。 等他们俩坐下后,一共问了四个问题: 谁追的谁? 谈多久了? 另外俩问题跑偏,是肤色挺黑一哥们在点烤串,问了嘴邬思黎想吃啥,有无忌口。 他们也是有分寸感的体面人,占用人家地盘就不会空手上门。 左柯让先是朝黑哥安浔勾勾手,拿过他手机,看一眼点的是哪家店,扒拉着菜单问邬思黎想吃什么,邬思黎说没有,他也不再问,自顾自按照邬思黎口味选菜添加购物车,然后痛快回答对面一群求知若渴的野猴子: 我追的她。 谈两年。 ojbk。 这两个答案足以说明一切。 左柯让什么人,从小到大身边都没几个异性朋友,别人初高中忙着早恋泡妞钓凯子的时候,他独树一帜在旁边做一道亮丽风景线,三好学生一样格格不入。 他们谁谈恋爱资金告急全靠他一单身贵族救济。 现在终于谈个女朋友,光看在门口那一系列小动作就知道有多护着人,那便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对象。 于是他话音一落,收获此起彼伏的起哄啧啧声,逗狗一样,现场还真就有条狗,二哈以为在逗它,晃着尾巴吐着舌头在众人面前活蹦乱跳。 段骏鹏鼓掌喝彩:“柯柯你这保密工作做的,还学什么航工啊直接进情.报局得了。” 潘瑞阳接话:“我这第六感真绝了,我还学啥航工,天桥底下支个摊给人算命得了。” 坐沙发扶手上留着狼尾的陈耀翻白眼:“都谈两年你才感出来,你咋不等人俩孩子两岁了再放屁?” 安浔在酒吧里喝酒喝得有些口干,下单付完款,想喝水,眼睛往对面一扫,先看见的邬思黎就顺嘴问:“弟妹你家有水喝么?” 听他们七嘴八舌调侃充当水印角色的邬思黎被点名,啊一声:“有的。” 正要去拿,腿一重,左柯让按着她说他去,他起身从厨房冰箱里拎瓶冰水回来隔着茶几扔给安浔。 就这么一个举动,野猴子们又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都开始要这要那,话不对左柯让对邬思黎。 一会儿跟邬思黎商量说有点热空调能不能调高点,邬思黎点头说行,左柯让就去找遥控器调温度。 一会儿肚子饿问邬思黎有没有零食吃,邬思黎点头说有,左柯让就拉开茶几抽屉找出几包零食丢过去。 总之就是他们看出左柯让不舍得邬思黎帮他们跑腿,便以邬思黎为引子指使左柯让,乐此不疲。 段骏鹏二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里,刚啃完烤翅沾着油的手举着:“弟妹有没有卫生纸啊?” 向邬思黎提问,眼神却落在左柯让那儿。 卫生纸抽就摆在面前茶几上,段骏鹏一伸胳膊就能够到,他非当睁眼瞎。 他们那点心理活动昭然若揭,左柯让面无表情扯唇:“你没眼珠子也没嘴?不会舔干净?” 段骏鹏指着他跟邬思黎控诉:“弟妹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啊!有这么待客的吗!” 他挑拨离间:“貂蝉妹妹你别跟他搞了,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至此,邬思黎才总算理解左柯让说他们闹腾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在陈述事实。 连二哈都比不过他们,甘拜下风,老实巴交地回到邬思黎腿上趴着。 左柯让危险的眯起眼,捡起纸抽就砸过去:“你想死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段骏鹏哇哇乱叫,手舞足蹈间膝盖不小心撞到茶几,开瓶的啤酒一倒,淅淅沥沥洒下来,其他人跳起来躲。 左柯让深吸口气,脸色黑得没法看,邬思黎摸着二哈的白毛窝在懒人沙发里笑,瞥见他皱起的眉头,掌心覆上他手臂,挨近他:“别生气,再收拾就好了。” 周围喧嚣聒噪,喜欢的人在耳边温柔低语,就很戳左柯让,看那群上蹿下跳的野猴子也没那么碍眼。 他往下一滑,穿进邬思黎臂弯枕着她肩膀抱怨:“他们好烦啊乖乖。” 扶起啤酒瓶的陈耀不经意一瞟,看见对面娇夫一样依偎在邬思黎身边的左柯让,牙酸得不行:“不是我说,柯柯你这么大一个头怎么好意思靠着弟妹的?” 左柯让不理他,仰头看邬思黎,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上学时受了欺负放学跟家长告状那样:“他说我。” 邬思黎脸皮薄,不适应当着外人跟左柯让这么亲近,脸颊即刻变红,仓惶垂下头,声若蚊呐:“你起来。” 左柯让不要脸的心安理得,纹丝不动:“我不。” 又引来一片啧啧啧。 朋友在侧,把酒言欢,目之所及就是青春最好时,但现实生活总不缺戏剧性的转折—— 中场休息刷着手机玩的安浔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张嘴就要骂一句口头禅,看向邬思黎那一秒又憋回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清扫啤酒还有打趣左柯让那个肉麻撒娇怪,没有注意他的反常。 食指敲打两下手机,想好借口,安浔捞起茶几上的烟盒,叫左柯让:“抽烟去吗柯柯。” 邬思黎不喜欢烟味,左柯让老早就警告他们要抽烟去阳台,别在屋里污染空气。 他也没多大烟瘾,抽烟喝酒打游戏泡吧飙车,身边朋友都爱玩的那些他一律不太好奇,邬思黎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爱好,没有之一,是唯一。 拒绝的话到嘴边,在发觉安浔朝自己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后,松开邬思黎:“走。” 段骏鹏也说要去,屁股抬到半空被安浔扣着脑瓜顶压回去,示意他地板上那一滩液体:“你先把你造的烂摊子收拾完再说吧。” 段骏鹏公鸡打鸣一阵哦哦哦。 推开玻璃门到阳台,安浔抖出一根烟连着手机一起给左柯让。 他神情肉眼可见严肃下来:“你赶紧!” 左柯让不明所以接过来,看清标题的瞬间,懒散神情敛起,周身气场都下沉。 是一个网页界面,风格有些眼熟,左柯让两指一收缩小界面,宁大那个快要无人问津的论坛标识出现在顶部角落。 标题起的很抓眼球,字体硕大加粗—— 清纯女神自甘堕落,为金钱不惜放弃底线! 第15章 标题已经足够精彩, 正文内容就几句话寥寥概括,大致意思是贴主偶然几次撞见学校里某个自入学以来就被誉为“清纯女神”的美女时常出入宁城著名豪宅公寓,配有豪车接送。 底下po出四五张照片, 基本都是单人照,正脸或侧脸都能一眼看出是邬思黎, 她弯腰开车门、拎着东西回公寓的背影。 有一张是双人照, 一男生揽着邬思黎的肩膀,在跟她说话,只不过脸被刻意打码, 只露出邬思黎清晰的正脸。 最后以“听说”作为总结:听说女神家庭条件好像挺一般,甚至还有困难,父母去世, 只有一个得病的弟弟, 挺能理解她的不容易,但是辛勤读书这么多年,因为急需用钱就用这种方式解决,真的是为曾经教导她的那些老师们心痛。 帖子发出时间是昨天傍晚六点多,早几年的时候各大高校校园论坛风靡热闹,现在大家都刷短视频玩微博, 论坛很少有人去看,所以这条帖子发出来后并没有人发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在朋友圈里流传开来。 一传十,十传百, 最终通过安浔传达到当事人面前。 切近论坛网页,帖子就在主页第一个, 评论激增—— -[1l:朋友圈来的,别的暂且不论, 这关系绝对不正当吧,看照片车总是停在宁大对面那条窄巷子里,要是正经男女朋友为啥不大方点?] -[2l:她是不是在校门口对面那家甜品店兼职?都傍上大款了还打什么工啊,直接跟金主爸爸要钱不就行了,凹什么励志人设呢?] -[5l:表面人淡如菊,背地里勾三搭四?] -[6l:先不评价这女生怎么样,但是贴主的人品真是烂的一批,给男人和车牌打码,对人女生不管不顾,你别是追求不成因爱生恨借此报复呢吧?] -[12l:不是,大家都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别人都无权干涉吧?一个图色一个图钱各取所需,没杀人没放火,碍着你了?] -[13l:楼上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大家都是你这种想法,还怎么塑造良好社会风气?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被金钱折腰,宁大是知名高校,又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三流艺术院校,她这样多败坏学校名声。] -[14l:操?我就隔壁宁艺的,本来安安静静在吃瓜,火烧到自己头上来了,学艺术的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纯文化生了不起啊,老娘国画比赛一路拿奖拿到手软,你有个几把?可真会搞对立,教过你的老师才应该因你而感到不齿。] -[16:照片上的女生是外语院西语一班的邬思黎,我们一起上过大课,长得漂亮说话温柔,我一女的都喜欢得不行,看照片这男的身材挺好,跟小美女在一起挺般配,不知道贴主在酸什么。] -…… 评论什么的都有,对待这件事情的看法各异,再加上邬思黎平日与人相处温和有耐心,人缘不错,知道她的基本都在帮她说话,舆论风向并没有一边倒。 左柯让粗略扫完这条帖子,分享到自己微信,手机还给安浔,烟咬在齿间,他拿出自己手机,俯身趴在阳台围挡栏杆上,徐徐上升的烟雾熏到眼睛,他微眯起。 网络这东西就是大家套上一个虚假外壳,仗着没有人认识自己畅所欲言,如果只是单纯发表看法当然没问题。 但就总有些人现实生活中不如意,就站在道德制高点,做一个自诩正义的网络小警察或者执法者用偏激言论随意评判别人。 敢正面刚的没几个。 左柯让很少玩这种东西,外人眼中的他圈子很大,毕竟学校里不认识他的人是极少数,实际他微信好友就那么几个,他眼光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为他朋友。 宁大论坛账号注册有实名匿名两个选项,左柯让实名注册一个,头像换成他和邬思黎合照,在帖子底下评论—— 左柯让:[车停窄巷里是因为邬思黎暂时不想公开,我们正儿八经恋爱两年,我追的她,不是什么不正当关系,我很喜欢她,评论区那些臭蛆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匿名账号我也能查出来背后是谁,咱们一个一个算账。] 发完,帖子转发给联系人列表里一人。 不确定陆明霁会什么时候看手机,左柯让拨过去个电话,等两三秒钟对面接通后,他先叫声哥,然后托他察发帖人和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臭蛆的ip。 陆明霁顿两秒,应该是在看左柯让发来的帖子,接着痛快应下:“一会儿给你消息。”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后挂断电话,烟也烧到尽头,左柯让直起身,拎过阳台小木桌上放着的烟灰缸,烟蒂摁灭在里面,拉开阳台门进去。 邬思黎依旧坐在懒人沙发上,二哈趴在她盘起的腿窝里昏昏欲睡,她一手揉着它脑袋一手捧着手机在看。 听见动静,瞧左柯让一眼。 挺有默契的,就这一眼,左柯让便明白她也看到了那个帖子。 帖子是邹念桐转发给她,宿舍里其他两人也都给她发来消息关心,本可以在宿舍群直接问,省时省力,她们每个人却都选择私聊,就是怕另外俩人不知情,自己抖漏出去导致邬思黎难堪。 邬思黎没有单独回复,而是点开宿舍群聊天框:【我没事。】 以防她们不信,邬思黎对准狼藉不堪的茶几拍张照片发送。 邬:【家里现在好多人在,我都没空管论坛。】 邹念桐:【?】 赵月雯:【?】 范云薇:【?】 一连三个问号刷屏。 邬思黎茫然不知:【……?】 邹念桐:【不是邬思黎你不觉得自己不太地道吗?凭啥段骏鹏他们能跟你们俩聚会,我们娘家人就没有一席之地啊?】 赵月雯:【就是啊,凭啥?】 范云薇:【抗议!】 邬思黎慢半拍恍悟过来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人,连忙解释:【段骏鹏他们是突然过来的,我们也没有准备。】 左柯让坐回邬思黎旁边就在看她们群聊,看到这,抽走她手机,按住语音条,手机挪到嘴边,先说他是谁,再道歉是他考虑不周,最后邀请她们改天一起吃顿饭,地点随便她们挑。 语音发出,换来群里一片沉静。 过会儿,邹念桐的回复弹出来:【饭不着急吃,你还是先把论坛的事情解决,凭啥俩人谈恋爱被骂的只有我们黎,太不公平。】 赵月雯紧随其后:【就是啊,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美美隐身的男人我们是不认可的。】 范云薇附和:【也不配跟我们一起吃饭。】 对于三人的讨伐,左柯让全盘接受,他捏捏邬思黎掌心:“你这几个舍友人还挺好。” “她们很照顾我。” 左柯让笑笑,手机锁屏扔边上,目光落在对面那群一无所知还在闹腾的人身上,过会儿,打个响指叫他们过来拍张合照。 段骏鹏跟听见什么奇闻异事一样:“没病吧阿让,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有啥可拍的。” 说着还要去摸他脑门,确认他有没有在发烧。 左柯让啧一声,拍开他吃完烤串油乎乎的手:“别他妈废话,赶紧拍,拍完都给我发朋友圈。” 一群人云里雾里,安浔作为第一个发现者明白过来左柯让的用意,邬思黎还在,他没多嘴解释,就帮着左柯让招呼其他人。 左柯让还精益求精地调整半天队形,不管怎么变,邬思黎始终在中间,手机卡在支架上,设置成定时,全部弄好后,左柯让按拍摄键,折返回邬思黎旁边,扭头亲在她脸颊。 全场唯一一对小情侣在最前排,段骏鹏他们一群人在后面充当背景板,一个个还都乐呵地摆着pose,倒计时结束,镜头定格。 段骏鹏余光扫到左柯让旁若无人亲邬思黎的画面,夸张干呕:“好恶心好辣眼睛!” 左柯让现在心情绝对算不得好,虽然不知者无罪,但安浔怕段骏鹏持续作死踩到雷区,一把捂住他嘴,连推带搡弄走他:“老老实实当个哑巴没啥不好的。” 段骏鹏:“?” 他又怎么了? 得左柯让的命令,照片上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发了朋友圈,随后看到那个爆料帖子,他们就都搞清楚左柯让为什么会提这么反常的要求。 发动所有朋友给邬思黎撑腰,就是要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他和邬思黎不是玩玩,是认真在谈,用实际行动去堵那群臭蛆的嘴。 送走段骏鹏他们,将近凌晨两点,洗完澡俩人同往常每一个晚上那样,左柯让负责吹头发,邬思黎就发发呆要不就玩玩手机。 今晚她手机被左柯让收走没得玩,怕她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心烦。 可她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她早就预料到俩人关系曝光后一定会引发各种关注议论。 这套公寓左柯让到手后,装修大改过,在浴室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留给邬思黎护肤用。 邬思黎背对着左柯让坐在镜子前的软椅上,百无聊赖地扣着睡裙:“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不在意那些。” “我在意。”左柯让语气淡淡,又不难听出蕴藏在其中的严肃。 他捧在心尖护着的女朋友,谁都别想说三道四。 指尖一顿,邬思黎转过身,她突然动作,左柯让一时没反应过来,吹风机差点磕到她头,他蹙眉,邬思黎抬起胳膊,指腹按在他眉心,展平。 左柯让握住她手,递到嘴边亲一下:“这件事儿你别管,我来处理。” “好。” 邬思黎也没想管,或者说她没有能力叫所有人都闭嘴,但是左柯让可以。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效果就不同。 如果是她说两人是真情侣,别人会认为她是痴心妄想,反观由左柯让说出俩人是在认真谈恋爱,这才具有信服力。 这就是她和他的差距,这份差距不止她能感受到,还存在于所有人眼中。 见她愣神,左柯让撩起她一撮头发,用发尾搔她鼻尖:“想什么呢?” 邬思黎痒得皱皱鼻子:“没什么。” 头发吹到半干,左柯让打开橱柜,里面是他给邬思黎置办的护肤化妆这一系列产品,他并不懂女生这些东西,都是摸索着研究,现在也是有所成效。 新买两瓶精油,栀子花香和橘香,叫邬思黎选,邬思黎问他喜欢哪种味道,他说栀子花,感觉跟她气质更搭,邬思黎就选的栀子花香。 自从看到那篇帖子后,左柯让情绪就不算特别好,唇角微微绷直,话也不多,邬思黎不懂他在不高兴些什么,最先冒出头的猜测是左柯让不愿意其他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下一秒又否定。 要是不愿意,他今晚不会在他朋友面前承认。 这段恋情,左柯让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但是在公开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话语权。 邬思黎清晰记得,她说她不想别人知道,想低调恋爱,左柯让就立刻沉下脸,一个礼拜没搭理她。 也是好笑,他们两个恋爱之初,居然是以冷战作为开端。 不过能理解,少爷那么张扬跋扈一人,被当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对待,自尊心肯定会受到打击。 往事历历在目,邬思黎心底一动,她勾住左柯让小腹位置的睡衣扣子:“你不开心吗?” 左柯让嗯声继而又改口:“也不是,就有点不爽。” 邬思黎问为什么,她坐着他站着,俩人对话时她得仰着脑袋,于是左柯让就蹲下去,挺烦躁不耐:“我们俩的事凭啥借着别人公开,我想的根本不是这样。” 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想告诉所有人邬思黎是他女朋友,别有用心的人都趁早滚远点,但是决定权交给邬思黎,他就不会破坏规则。 他是混蛋,是喜欢擅作主张安排邬思黎的一切,可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也从未食言。 所以在他的设想里,是邬思黎有一天会主动跟他说:左柯让我们公开吧。 然后俩人凑一起在相册里精挑细选出一张合照配一条文案发朋友圈,得到双方朋友带着震惊的祝福。 这才是他喜欢、所认为的完美流程,而不是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傻逼打乱所有,发的照片还那么糊,还给他脸打上马赛克,泼他姑娘脏水,他真气得要死。 处于被动状态的情况使他极其不满,好像他是被逼无奈,明明将恋情公之于众对他来说是件无比期盼的事情。 眉头又皱起来,折痕越来越深。 邬思黎颇为好笑,她经常会为左柯让的一些幼稚行为哭笑不得。 再次撑开他拧成川字的眉心:“没关系,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不行,过程也要好才好。” “那怎么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汪一声,二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二楼,晃着尾巴进到浴室,蹭一蹭邬思黎的小腿,又扭过身跟左柯让并排。 左柯让不说话,打开吹风机,手指绕着她的长发卷动,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蜷成一团蹲在她面前,跟旁边的二哈怎么看怎么像。 左柯让每一面邬思黎都见过,最是招架不住的就是他固执别扭又单纯的样子。 叹口气,双手捧起他脸,垂眸看他:“我有想过我们要不要公开,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也算是对方坏心办好事给了我这个机会。” 左柯让一顿,掀起眼皮。 邬思黎上半身前倾,在他的注视下吻一下他嘴唇,轻声哄:“所以过程也算是好的,真的不用在意那些不好的评论。” 她说阿让:“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不开心。” 又学着他经常做的动作,指腹摩挲他脸颊,鼻尖蹭两下他。 她发尾滑进他睡衣领口,掠过他锁骨,发间阵阵栀子花的清香钻进呼吸里,左柯让喉结一滚,耳朵微不可察变红。 第16章 宁大每周三下午全校公休, 邬思黎上午满课,左柯让九点多才有课。 俩人课表经常有对不上号的时候,毕竟不是同专业同班, 一般这种情况下,左柯让都会迁就邬思黎的时间, 送她去学校, 即便他当天没课。 这次车不再偷偷摸摸停在窄巷,左柯让开进学校里面的停车场,下车牵着邬思黎手, 拿着她的包,俩人光明正大朝外语院教学楼走。 昨天大家先是被爆料贴砸个措不及防,紧接着左柯让连带着他的朋友圈子一起发聚会合照给邬思黎正名, 新闻黄金二十四小时还没过去, 话题两位主人公就同框出现,给睡眼朦胧爬起来上早八的众人打了一剂强效清醒针。 成为焦点的俩人心境完全不同,左柯让哼着不知道是什么歌曲的调调,拎着邬思黎的包,和邬思黎十指相扣的手臂像小朋友那样幼稚地摇晃着。 邬思黎无奈抚上他胳膊,制止他:“别动了。” “哦。”左柯让老实下来。 邬思黎是了解左柯让的, 在家吃早饭时就同他商量他们还如往常那样,不要太高调,结果被无情拒绝。 他振振有词地反驳:“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干嘛还要装不认识?” “欲盖弥彰要不得。” “昨晚都高调过一次了也不差第二次。” “我这地下情人都当多久了,再不拉出来晒晒太阳都该发霉长毛了。” “而且我只想送我女朋友上个学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 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一句接一句堵地邬思黎哑口无言。 于是就出现现在这样一副被人当成动物园猴子一样围观的画面。 左柯让这个正牌男友终于从地下转为地上,昨天又被邬思黎哄过一番, 今早起床整个人就由里到外散发着一种孔雀开屏的气息。 知道自己女朋友脸皮薄容易害羞,他没表现太过, 就一路送邬思黎到她上课的教室,到教室门口邬思黎就轰他走,他装听不见,自顾自进去。 他问:“坐那儿?” 邬思黎答非所问:“你快走吧,一会儿老师要来了。” 他理直气壮:“老师来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早恋。” 彼时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一大半,眼睛跟装追踪器似的随着他们俩人移动,左柯让脸皮厚如城墙,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八卦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在靠窗第五排。 “你舍友在那儿,你是不是跟她坐?” 容不得邬思黎否认,左柯让带她过去。 赵月雯范云薇坐第四排,邹念桐在第五排,旁边是给邬思黎占的座位,三人眼瞧着左柯让走近,在他身后的邬思黎满脸通红,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 还真挺般配。 昨晚熄灯后她们开启寝室夜谈,话题当然是围绕着不住校的邬思黎以及左柯让,比如猜左柯让是怎么追到邬思黎的、他们两个是特工出身吧居然谈两年才被发现到底怎么做的保密工作、宁城哪个餐厅最贵啊一定要狠宰左柯让一顿等等。 小情侣在学校、在人前几乎没有过交流,仅是凭借两张脸,她们实在想象不出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现在亲眼所见,不自觉产生一种“他们就该属于彼此才不算浪费”的感觉。 天生一对这个词语创造出来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用来形容邬思黎和左柯让好像再合适不过。 到位置后,包递给邬思黎,左柯让十分友好地跟邹念桐她们打招呼,一副正宫男友的派头向她们道谢,感谢她们平日对邬思黎的照顾。 邹念桐三人特淡定地点头回应不客气。 思政老师从前门走上讲台,邬思黎再次赶人:“我要上课了,你快走吧。” “真不用我陪你上课啊?” “不用!” 左柯让巍然不动:“中午一起吃饭吗?” “好。”邬思黎急得上手推他:“你快走。” 总算是在上课铃打响前一秒钟将人成功送出教室,邬思黎还没松口气,思政老师见有人要走,扬声问:“诶那个男生,上课了你干什么去?” 目光再次聚焦到左柯让身上,他停在教室后门,肩宽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搓搓后颈,迟钝涌上些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是这班学生,我就来送女朋友。” 话落,教室小程度沸腾,起哄声此起彼伏。 大学老师和小初高老师不一样,只有在点名时和同学们短暂相识片刻,过后就忘,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八卦。 思政老师朝台下张望:“哪个是你女朋友?” 邬思黎恨不得埋进地缝里,趴在桌上装死,手腕一紧,邹念桐强制帮她举手:“这儿老师!这儿!” 思政老师顺着看过去:“有印象有印象。” 思政这门课不如专业课重要却又必不可少,上课状态多是老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学生在讲台下玩手机,所以碰到认真听课的学生,思政老师印象挺深刻。 笑眯眯夸赞:“小伙子有眼光啊,找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谢谢老师。”瞥到邬思黎一个劲对自己打手势,左柯让适可而止,笑得灿烂又乖巧:“不打扰您上课,先走了。” 教室里氛围正热闹,并没有随着左柯让的离去而熄灭,再这么下去这节课也别想上了,思政老师及时把主场找回来:“好了好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八卦一下就行了,得干正事了同.志们。” 众人回身坐正,翻书声稀稀拉拉响起。 邬思黎慢吞吞直起腰,翻到指定页面,胳膊上两道力传来,邹念桐朝她亮起屏幕的手机努努下巴,示意她。 百分百是她们仨在群里的调侃,点开后,果然印证她的猜测。 邹念桐:【好腻歪,真的。】 范云薇:【这就是酷哥的反差吗?】 范云薇:【偶然撞见过这哥拒绝女生的场面,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一句我不喜欢你给人送走。】 赵月雯:【我原先还怕思黎会被欺负,现在看来我们黎宝宝也是有点东西在的。】 范云薇:【你们有没有觉得思黎他们俩有点像啊,一看私底下就没少亲嘴。[坏笑jpg.]】 邹念桐:【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邬思黎脸一热,急忙打断她们逐渐趋向十八禁的话题。 邬:【老师看过来了别聊了!】 邬:【上课!】 * 在外语院出来,左柯让悠哉悠哉地往航空院那边走,两个学院距离不远不近,宁大绿化面积挺大,阴凉处不少,八点多钟气温不算太热,在接受范围内。 刚到教学楼门口,一阵脚步声逼近,肩膀一重,段骏鹏勾着他脖子从后面跃起,他被压得弯下腰,前冲两步才稳住。 “有病趁早去治。”左柯让挣开段骏鹏,揪正歪斜的t恤领口。 段骏鹏再次哥俩好地缠上左柯让,声情并茂叙述一遍在围观群众那里听来的评论:“我这刚进学校就听人说咱航工院一男士寸步不离一路护送自己女友到教室,狠狠屠杀了一波单身狗。” “把你手给我拿走。”左柯让目视前方,嗓音慢条斯理拖着调:“我只有我女朋友能碰。” 段骏鹏发笑:“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 “现在开始咱俩保持距离。”左柯让还没嘚瑟完:“人以类聚,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成功人士,跟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有碍我名声。” 昨晚见过左柯让不值钱的死样子,段骏鹏见怪不怪,拍两下他肩膀,语重心长劝告:“让啊,收敛点,小心第三条腿骚断了。” 左柯让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但就是很开心,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说点正事。”段骏鹏正经起来:“发帖人查出来没?” “嗯。” 左柯让找他表哥陆明霁帮忙,人学计算机专业,查ip属地这种小事分分钟搞定,昨晚上就把发帖人还有那几条污秽评论的ip整理好发他。 段骏鹏问:“那怎么的?” “还能怎么。”左柯让笑意不减,吊儿郎当的做派:“挨个来呗。” “还以为你今这么高兴就不计较这事儿了。” 左柯让一哂,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昨晚他发出那条澄清评论后联系管理员禁止,陆明霁查完属地就删了帖子,邬思黎的名字也设置成违禁词,不会被搜索。 这笔账得好好算,发帖人还有评论区那几个腌臢一个都别想赖。 他这反应也在段骏鹏意料之中,男人在外都好面子,喜欢当大爷指使自己女人以此满足被追捧的虚荣心,但左柯让不,昨晚那一系列把人当祖宗供着的举动,就能知道他有多宝贝邬思黎,怎么可能放任她遭受无妄之灾。 “诶我再问一嘴。”段骏鹏觑着他神色:“你们家知道你恋爱这事不?” 左柯让无所谓:“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咱们这圈子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段骏鹏双手举高表明立场:“首先我没有看不起貂蝉妹妹的意思,其次她家庭条件不好是事实,最后你俩要真一直走下去肯定得面临一堆问题。” 是真心祝福自己好兄弟找到真爱,但他该提醒也得提醒,他们这个圈子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恋爱随你怎么谈都行,结婚就得老老实实接受家里安排。 很明显,左柯让对邬思黎那就是直奔结婚去的,以免左柯让太过上头忘记考虑现实,段骏鹏有必要给他打预防针。 上课教室在三楼,电梯口挤满人,他俩没过去凑热闹,去走楼梯。 左柯让一步三层台阶,迈得轻轻松松:“他们不管我。” 漆黑眼睫半垂,扬唇,大逆不道的话张口就来:“我妈又不是白死的。” 左柯让十二岁搬来宁城生活,段骏鹏那时候才认识他,对他家里的事情一知半解,关于他妈离世的原因他隐约在长辈那里听到过一些,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当时闹挺大,算是一处禁忌。 左柯让可以若无其事挂在嘴边,段骏鹏可不敢接这话茬。 千言万语在心头盘旋一圈,最终融为一句:“你心里有谱就行。” 左柯让嗯哼耸肩。 两节专业课上完,最后一节是一二两班并班的体育课,在航工院隔壁百来米的体育馆上。 体育老师就刚毕业两三年,没比他们大多少,都能玩到一起去,热身完毕后,仅有的几位女生去自由活动,男生们凑到一起打球。 左柯让对排球更感兴趣,篮球也会点,就不怎么打,段骏鹏他们勾肩搭背准备去排球场耍一圈,走出一半发现左柯让不在大部队里,回头一看,人正朝着篮球场那边去。 兜里东西都掏干净放在看台上,左柯让走近篮球框下那批人,视线轻飘飘掠过队伍中的任卓元:“哥几个带我一个呗。” 体育老师:“你不都打排球?” 左柯让:“换换口味。” “那来。” 体育老师问他打什么位置,他说前锋。 人数正好够分成两支队伍对打,抽签决定队伍分配,左柯让抽到和任卓元一组,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面提出换组:“能换一下吗老师,我不想跟他打配合。” 手指向任卓元,对应话里的“他”。 左柯让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可指向性又太过明显。 众人一静,眼睛缓缓滑向另一边,任卓元站在原地神态自若,完全不在意左柯让的敌对,反而善解人意一笑:“我没意见。” 于是左柯让就换到另一方前锋位置。 哨声响起,裁判抛球到半空,双方中锋起跳抢球,任卓元那队中锋稍快一些,球到他们那边。 任卓元打后卫,球到他那,快去寻找恰当时机传球给前锋,左柯让提前预判出他的运动路线,一个闪身截断,篮球落入他手中,借此用力撞他一下,站姿错位,左柯让大剌剌露在衣领外的双环项链抽到任卓元耳朵。 瞬间变得又红又烫。 任卓元动作受到影响,前后停顿不到一秒钟,左柯让就顺利投进一个三分。 看台边围观的段骏鹏几人手掌拢在嘴边,捧场欢呼:“柯柯好帅!” 左柯让大步倒退着,下巴微抬,睨向对面任卓元,懒散地吹一记口哨。 任卓元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大方回以一笑。 剑拔弩张的气氛初现端倪。 不是什么正规比赛,就是随便玩一玩,图一个乐呵,大家打得都挺随意,所以左柯让的刻意针对就变得格外显眼。 他几乎是在压着任卓元打,只要任卓元沾到球,不出两秒左柯让就会抢过来,上半场要结束,计时器发出蜂鸣声的那一秒钟,左柯让脱手,篮球径直砸向任卓元。 又快又猛,力道巨大,任卓元躲避不及,眼前一黑,鼻梁骤然一痛,人也被这股力冲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众人在球场上极速奔跑的脚步被这一出变故强行暂停,体育老师三步并两步上前,拉住左柯让,厉声斥责:“左柯让你要造反吗?” 段骏鹏他们也赶紧过来。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任卓元粗糙抹了下,仰头看左柯让:“阿让,我应该没惹你吧?” “我敢这么整你就代表我有证据。”左柯让居高临下站在任卓元面前,歪头打量着他:“再装就没意思了。” 任卓元不解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踪偷拍好玩吗?” “想拉邬思黎下水又怕得罪我,所以只给我打码。”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为邬思黎出头?” “敢做不敢当,只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一个男人玩这套,真的,我觉得挺烂的。” 左柯让不疾不徐地揭露真相,其他人先是一脸蒙圈到惊讶再到鄙夷。 任卓元倒没有特别蠢,他注册发帖的手机号是找黄牛买的临时号码,不需要登记身份信息,按理说是追查不到他头上,陆明霁顺藤摸瓜黑了他手机,把他手机里所有信息都拷贝打包了一份给左柯让。 体育老师有他们不少人的好友,论坛帖子的事情略有耳闻,捋清楚前因后果,还是挡在他们中间,告诫左柯让别冲动。 左柯让叫他放宽心,并说明自己不会打架,拂开他掣肘自己的手,屈膝蹲下,同任卓元视线持平,好声好气商量着:“我只是希望你能公开给邬思黎道个歉,然后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这不算为难你吧?” 任卓元一条帖子将邬思黎推至风口浪尖,那左柯让就以牙还牙,他不喜欢玩阴的么,左柯让就偏把他拉到阳光下暴晒。 怎么胡编乱造恶心他姑娘,就怎么把这份恶心吞回去。 “其实你这人也挺有意思,小组合作每次都跟我们一起,我没上课主动借我笔记,段骏鹏忘写作业你主动借他抄——” 左柯让想起任卓元朋友圈那些内容,拎出两条比较有记忆点的:“一边对我们释放善意然后转头又发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说我们目中无人,是个离开原生家庭就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疑惑提问:“你怎么做到这么切换自如的?” 到这时,任卓元淡定从容的面具才有破裂的迹象,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撑着地板的手臂紧绷,定定看着左柯让。 左柯让半点不走心:“对不起咯,不小心看到了你的隐私。” “你好像很想融入我们这个圈子,但是很可惜,你永远都不够格。”他慢慢笑出声,轻蔑又不屑:“邬思黎也不是你配招惹的人。” 左柯让探指点他心口,下达最后警告:“记住了,记心里,别再去倒她胃口。” 第17章 一整个上午, 每节课课间都会有人找到邬思黎,说自己不该不清楚事实就随便发表评论,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大多都是这个流程,且不是单独叫邬思黎出去, 当时教室里有多少人算多少, 就当着他们面诚恳道歉。 坐在她周围的三个舍友近距离观看全程,顺便帮忙检阅他们态度是否良好。 又送走一个,邹念桐倚在桌子上鼓掌:“真行, 真爽,真解气。” 赵月雯范云薇也赞同点头,昨晚帖子才开始传播, 管理员就开启禁言模式, 她们只来得及和臭蛆们对骂一两句,一口气在胸口堵了整晚,现在可算是消散干净。 “我有点好奇,你男朋友咋找的他们,咋都一个个这么乖。”范云薇从前排转过来,趴在邬思黎桌上:“脸上也没挂彩, 难不成是内伤?” “nonono!”赵月雯竖起一根手指晃晃,神秘莫测地半眯起眼:“据说左柯让背景挺牛逼,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两句话的事, 比如——” 她不熟悉左柯让,只能凭借想象编词造句, 半仰起头,一副吊吊的样子:“你要不给我女朋友道歉, 就收拾东西从这所学校里滚蛋!” “……” 其他三人一起尬住。 邹念桐挠挠额角,伸手摆正赵月雯歪斜的脑袋:“雯雯,咱少看点言情小说脑残剧行吗?天凉王破多少有点不现实。” 赵月雯不服气:“那你们说是怎么个事。” “当事人说说。”邹念桐把问题抛给邬思黎,戳她胳膊:“你男朋友咋搞的?” “我也不知道。”对于她们的好奇心,邬思黎爱莫能助:“他叫我别管,他来解决。” 她话音刚落,手机叮一下,提示有新消息进来,邹念桐她们仨不约而同朝亮起来的屏幕看,莫名有种预感是左柯让,催着她快问问,满足一下她们过盛的八卦欲望。 邬思黎拗不过她们,识别人脸解锁,三人怕涉及邬思黎隐私,很有分寸感的先挪开眼,等邬思黎问完,手机摊桌上给她们看,她们脑袋又齐齐凑一起。 atopos:【都去给你道歉了吗?】 邬:【嗯。】 邬:【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没打架吧?】 唰。 左柯让回复:【没有啊宝宝,我都跟他们好好商量来的。】 三位吃瓜人士看到这条消息,暧昧眨眼,异口同声拉着长音咦声:“宝宝——” 邬思黎立刻盖住手机,脸有些红:“你们别叫!” “好好好,我们闭嘴。”范云薇掰她手:“宝宝别挡,我们还没看完。” 邹念桐也上手抱住邬思黎,阻止她乱动。 又一唰。 左柯让的解释过来:【就查了查他们那些人的烂事,不来道歉我也曝光咯,我们的事是造谣,他们的可都是事实。】 好一个好好商量。 “威胁”俩字都怼人脸上了。 不过对待这些人也没必要留情面,先撩者贱,左柯让的作法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可以。”邹念桐身为娘家人表态:“小左同志办事不错,顺利通过组织考验。” “那商量商量吃啥呗。”赵月雯对吃饭这件事更感兴趣:“新街口那边新开了家串串店,巨香!” 范云薇白眼翻上天,她随便卷起一本书当作话筒:“我请问,你看的偶像剧里哪部是写男主请女主朋友吃饭去吃串串的?高大上一点ok?” 赵月雯眨眨眼,比手势:“ok。” …… 下午全校放假,上午第四节 课下课,铃声结束音乐响起,taylor的《cruel suer》伴随着正午时分炎炎烈日传遍宁大每一个角落。 结束课程的学生们三两结伴走出教学楼,就在这时,一条道歉声明贴由论坛转发至朋友圈,是一段三十秒长的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戴眼镜,挺干净书卷气的长相,鼻梁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是2019级航工二班的任卓元,因我不明事情真相,前两天在学校论坛擅自发布不良信息,跟踪偷拍造谣同校女生私生活混乱,给对方造成一系列伤害,对此我深感抱歉……” 统一下课时间,哪哪都是人,其中有一个看到朋友圈就会传递给身边所有,都不用再费事切换去论坛评论,即刻就能和同伴当面吐槽—— “航工二班的啊,那就更能理解为啥单独给左柯让打码了,嫉妒又怕被报复。” “我记得他和邬思黎还在同一家店一起兼职,而且平常上课他还经常跟左柯让同组,背地里捅人家俩刀子捅得可真利索。” “不过这个道歉视频有点过了吧,这样一搞他以后应该挺难了吧。” “你这圣母心泛滥的也有点过了吧,他不先造谣生事会得到这个结果吗?他污蔑人女生的时候咋没想过人女生以后会不会难以生活?” “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不明事情真相,就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打击报复呗。” “也不见得是因爱生恨吧,没准就是闲得找事,小透明做久了想博关注。” “……” 道歉稿是左柯让审阅过的,段骏鹏问过他为啥不把任卓元喜欢邬思黎这点加上去,得不到就毁掉这个理由动机更有说服力,更能为邬思黎博同情好感。 左柯让不同意,任卓元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跟邬思黎的名字一同出现,他不想以后别人提起邬思黎就能联想到任卓元,进而牵扯出这桩破事。 而且同情好感这两样,邬思黎也不需要。 总之,沉寂许久的宁大校园论坛最近这两天因为这件事又热闹了一把,左柯让在朋友圈发合照将事情发展推向高潮,任卓元这条道歉视频则是作为结束,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 有几天没有去看邬思铭,左柯让提前订好午饭,和邬思黎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了一下午,晚上约好请邹念桐她们吃饭,六点钟在医院离开。 范云薇再三强调要高大上,她们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邬思黎,绝对不能在左柯让面前丢份,于是三人下午在宿舍叽叽喳喳讨论半晌,聚餐地点最后定在新街口一家有包厢的大排档。 段骏鹏他们听说左柯让今晚要请邬思黎舍友吃饭,吵吵着也要去,未免被拒绝,理由找的还挺得当,说他们这群兄弟不去,就左柯让一男生跟四个女生一起吃饭太过尴尬, 于是最后聚餐队伍多出十来号人,等在包厢落座,饭局两位主角坐在中间,双方朋友分坐在他们两边,现场一度有种由邬思黎左柯让牵线搭桥促成两批人联谊的感觉。 左柯让那边明显人数多,所以界限划分也不是特别清晰,邬思黎肯定挨着左柯让,另一边是邹念桐,范云薇这个对熟人社牛对生人社恐的选择性.交流者坐在邹念桐赵月雯中间,赵月雯另一边是人高马大的安浔,剩下大半张桌子都是左柯让朋友。 比例悬殊。 双方会晤,一开始都琢磨着要端着点,庄重点,毕竟是一顿包含特殊意义的饭局,做完自我介绍后,段骏鹏潘瑞阳一唱一和抖机灵调节气氛,绝不叫一丝一毫的尴尬局面产生,邹念桐她们也很配合,问问题就答,答完再反抛回去一个问题,这么你来我往的,包厢里就没有片刻安静时候。 到这时候,一切都还挺正经。 烤串小炒之类的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段骏鹏拿着起子将桌上一瓶瓶冰啤酒撬开。 酒就是个标志,一口接一口下肚,若有似无的拘谨消失,一个个都抛弃掉矜持稳重的外壳,逐渐放飞自我。 段骏鹏横跨半张桌子,抱着酒瓶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插到邬思黎和邹念桐之间的空位,带着满脸疑惑问邹念桐自己哪里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讨厌他? 左柯让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邬思黎剥小龙虾,脚伸到邬思黎凳子底下,卡着横杆把她连人带椅往自己边上勾,远离段骏鹏。 邬思黎瞬移瞬得有点懵,惊呼一声,去扶左柯让,稳住身体后,龙虾肉递到嘴边,她咬着吃进去。 余光一晃,是段骏鹏在扩大的空间里直接坐在地上,邹念桐以为他要碰瓷,蹭一下站起来,说我不讨厌你。 段落鹏没喝多,些许上头,抓着她手腕拽她重新坐下:“你不讨厌你对我翻什么白眼,我都看见两次了!” 邹念桐拒不承认,咬死是他喝多眼花。 段落鹏就突然哭起来,说自己第一次碰到邹念桐这么莫名其妙的人,讨厌他不讲清楚理由就算了还反过来污蔑他。 邹念桐目瞪口呆,这哥们眼泪说来就来,学什么航工,应该去电影学院学表演,影帝奖杯分分钟是他囊中之物。 邬思黎也吓一跳,扭头瞅左柯让:“他哭了。” 左柯让简单解释:“失恋了,甭管他。” 范云薇手边也有几个空酒瓶,不确定她喝几瓶,但看她反应就知道喝不少,拉着赵月雯一起跟安浔划拳,一条腿还特豪迈地踩在凳子上,衬得赵月雯这位御姐都娇小起来。 一个包厢,好几个戏台。 就在这么个鸡飞狗跳的环境里,这场饭局的二位主角早就被人遗忘,左柯让乐得不被打扰,谁也不看谁也不管,稳如泰山地给邬思黎剥虾投喂,邬思黎边吃边新奇地享受着现在的热闹。 她性格内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每天放学都赶着回家帮父母照顾邬思铭,从来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减少一大部分加深关系的机会,感情自然而然变淡,社交软件手机号一换再换,上大学前的那些朋友有的失去联系,有的则变成偶尔出现在点赞列表里的一个头像。 和左柯让以前偷摸着恋爱,而且他也更喜欢和她单独相处,所以这种场景是第一次在邬思黎体验。 不会再担心晚一刻回家会遭到父母的批评,也不用考虑压在肩上的责任,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上完一天课和朋友出来放松聚会的普通人。 她在沉重枷锁中窥探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哒一声,一只盛着汤的白瓷碗放在她面前,邬思黎调转视线,看见左柯让戴着红绳徐徐收回的手。 哦对。 她还有个男朋友。 并且附加在她身上的一份束缚来源于他。 可眼前所见的温馨幸福也是因他产生。 邬思黎盯着那碗汤半晌没动,左柯让打个响指唤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邬思黎摇头,拿起勺子舀汤喝。 这家大排档烤北极贝一绝,左柯让夹过来一个,弄干净覆着的辣椒姜丝,送到邬思黎嘴边。 地上的段骏鹏哭累了,还有点饿,抬头一看自己好兄弟格外贤惠地在喂自己女朋友,凑过去:“阿让我也要吃小龙虾。” 张大嘴巴:“啊——” 左柯让就一个字:“滚。” 段落鹏被骂,打个酒嗝嘴一扁又要哭,邹念桐刚被他整得脑瓜子嗡嗡响,都说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可如果流眼泪的人是段骏鹏,邹念桐就萎得不行。 迅速在桌上拿起一片烤面包塞他嘴里,堵住他即将倾泄的哭声。 潘瑞阳这时才发现段骏鹏在哭,一点不顾及兄弟面子,大声嚷嚷起来,恨不得昭告天下,左柯让那边都知道段骏鹏失恋分手这事,于是饭桌上各玩各的几拨人又统一起话题,聊着感情问题。 还不是干聊,配着真心话一起玩,问题就是谈过几段、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位、为什么分手等等。 大家都有那么点经验可讲,酒瓶转到左柯让,人还在剥虾,只眼皮子掀了下确认自己是否中招,又垂眸继续忙:“不好意思啊,没分过手,我跟我老婆初恋。” 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别太羡慕”的优越感。 听得人只想揍他。 段骏鹏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创伤严重阶段,最为受刺激,跳起来就扑向左柯让,左柯让一边应付他一边叫邬思黎躲远点,别碰着她。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赶门禁,估计还得有下半场。 左柯让也喝了点酒,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不叫代驾不打车,非要跟邬思黎手牵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宁城就像一个火炉,酷热难当,路灯一盏挨一盏,满街梧桐树笔直矗立,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俩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街头,这个天气呼吸都能出汗,他们掌心相贴,没一会儿就泛起潮湿。 邬思黎嫌不舒服,要撒开,左柯让攥着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乱一擦,又扣住。 邬思黎拿他没办法,随他去。 他有选择性洁癖,选择对象只有邬思黎一个,段骏鹏穿过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邬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辈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个比方说家里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换成邬思黎,别说同一瓶水,就从她嘴里吐出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恶心,但是很恰当。 地面他们的影子也亲密,沿着路灯往前走,影子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让的好心情还在持续,看什么都欢喜,边上一女生牵着一只德牧路过,他那欠登劲儿上来,对德牧嘬嘬两声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这只德牧脾气不太好,梗着脖子冲左柯让呲牙咧嘴嗷嗷两嗓子,左柯让条件反射先护着邬思黎后退,女生扯着牵引绳喊闭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招惹它的。”邬思黎上前一步,半挡着左柯让,以防他再闹。 左柯让乖巧站邬思黎身后,弯着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德牧对视,然后摇两下邬思黎胳膊,小声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丢人,邬思黎朝女生一笑,说声再见,忙不迭带着左柯让往前走。 左柯让故意卸去一半力气,由邬思黎推着,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吓人啊宝宝,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个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与他们反方向走,腿迈出去一条,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观望,就瞧见那长相挺不好惹但很帅的男生黏糊糊缠着女朋友要亲。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狗儿子的脑袋,指着左柯让背影:“看见没,他比你还狗。” 第18章 能考入宁大的学生都不是不学无术的泛泛之辈, 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无非就是闲暇时看个乐子,造谣一事掀起的波澜很快能趋于平静。 生活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西语一班的同学们经常能在本班课上看见左柯让的身影。 不是送邬思黎来上课就是来陪她上课, 每次两人一同出现, 手绝对十指紧扣,邬思黎的包也总是在左柯让肩上,就和普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这么一来二去, 左柯让理所当然成为西语一班的编外人员。 左柯让没有想再拓展另一门专业的打算,陪邬思黎上课就坐她旁边打游戏,玩够了就趴桌上看着她养眼, 然后再搞点小动作吸引她注意力。 戳她胳膊、揪她头发、桌子底下的腿有节奏地撞她, 种种行为就很小朋友。 学生们大多知道左柯让是邬思黎男朋友,但是老师们不清楚,有次上西班牙文学史的课,邬思黎好好在记笔记,左柯让手欠,勾着她头发搔她脸, 被讲台上老师看个正着。 “那男生!”老师手指他:“上课不好好听讲干什么招惹人小姑娘!” 前排人回头,后排一哥们举手报告:“老师,人招的自己女朋友。” “女朋友怎么了?女朋友就可以随便打扰了?”老师眼睛一瞪:“来你起来说说,西班牙戏剧的奠基人是谁?” 隔行如隔山, ppt上每一个字拆开左柯让都认得,但拼凑在一起于天书无异, 他一脸懵,本能去瞅邬思黎, 邬思黎撇过头,切断跟他的眼神交流。 得。 女朋友见死不救。 其他人也都在看戏,左柯让孤立无援,只好跟老师承认他不会。 “我看你挺闲,这段内容抄二十遍下课交上来。”老师点击鼠标,ppt切换至问题答案那一页,他批评教育一句:“身为家属就得有家属的自觉,陪女朋友来上课不帮忙也别帮倒。” 左柯让虚心接受:“知道了老师。” “坐下吧。”老师强调:“自己抄啊,二十遍。” 老师翘翘讲台桌唤回同学们的心神,讲课继续,左柯让坐下,见老师不再看这边,拽下邬思黎还挡着脸的手,她上翘的嘴角露出,左柯让也笑。 “还真不管我。” 邬思黎小声:“谁叫你老乱动。” 她找出笔纸给他:“快抄吧,再耽误下课要抄不完了。” 左柯让指尖挠她掌心撒娇:“不帮我分担分担啊?” “不。”邬思黎一本正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说的。” “行。”左柯让用手机对ppt拍张照片,拿笔开始写,悠悠叹口气:“女朋友都不心疼我,我好可怜。” 邬思黎随口安慰:“抄完就不可怜了。” 左柯让莫名被她的敷衍逗笑,抓着她手递到嘴边咬一下。 这种平淡日子过得倒也温馨有趣。 进入梅雨季,宁城隔三差五就下场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颗粒,皮肤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干爽,叫人片刻不想离开空调房。 这天下午两人都没有课,段骏鹏他哥一朋友新开了家台球馆,就在大学城里,今天开业,招呼他们过去玩。 邬思黎要去甜品店打工,左柯让没事干,准备去坐坐。 一帮人成群结队往校门口走,段骏鹏潘瑞阳他们在前面打闹,左柯让在后面给邬思黎发消息报备行程。 atopos:【你下班前我就回来。】 对面回一个好。 左柯让就不满意了,明知这是邬思黎一贯作风,但他就觉得太冷淡,指腹按着键盘,哒哒打字—— 【亲亲】 “我”字还没拼完,嗖一下,邬思黎又发来一条。 邬:【[亲亲jpg.]】 准确预判他想法。 光标移动,删除输入框里的消息,找个一模一样的小表情回复她。 还没发送,前面段骏鹏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叫他:“阿让。” 左柯让掀眼,段骏鹏面露些许担忧,他不解挑眉,余光纳入一抹身影,侧额望去,一顿。 停靠在在马路边那辆低调黑色的轿车里,车窗全降,男人穿着简单白衬衣,容貌与左柯让七八分相似,长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成熟气质却甩他一大截。 左继坤隔着段距离看向左柯让,一句话没说,只打开车门,往另一侧挪个位置,示意他上来。 左柯让所有情绪瞬间敛起,在原地站了会儿,收起手机抬腿朝那边走,擦过段骏鹏肩膀时,淡声:“先走了。” 段骏鹏点头:“有事打电话。” 左柯让一嗯,两三步到车边,矮身坐进去,关门升窗,车子在同一时间启动,在段骏鹏他们面前驶过。 安浔他们都是大学才和左柯让玩一起,并不了解他家里情况,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凭借长相判断出是左柯让父亲。 “那是柯柯他爸吧?他们爷俩也太像了。” “我咋感觉柯柯跟他爸关系不咋好呢,吵架了?” 这问题一抛出,所有人都瞅段骏鹏,他和左柯让认识时间最长,潜意识认为他会知晓更多。 自车开走,段骏鹏表情就一直挺凝重,他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左继坤还是在初中,跟刚才那副场景一样,左柯让他俩放学约着出去玩,左继坤等在校门口,把他接走。 后来左柯让连续三天没去学校,还没个消息,段骏鹏不由担心,去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找他,人倒是在家,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一看就是挨了打。 左柯让当时挺正常,心情什么的都不错,段骏鹏问他怎么没去学校,他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脸,说他这样太丑,不想被别人看见,影响他的帅气形象。 他没主动讲原因,段骏鹏就不问,但是结合左继坤的出现以及在长辈那里听来的信息,能猜到他们父子俩关系并不好。 再大些,认识左柯让时间越来越久,他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更加印证段骏鹏的猜想。 段骏鹏颇为烦躁地向后撸一把头发,叹气:“阿让跟他爸,也就是血缘关系上的父子。” * 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挡板隔开车厢前后,父子俩分坐在两边,左继坤双腿交叠,双手交握,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左柯让胳膊肘支着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看外面,想起还没回他姑娘消息,按解锁键,屏幕一亮紧接着又暗下去。 没电自动关机。 不想找左继坤借充电器,非必要他一句话都不想跟左继坤多说,窒闷压抑的气氛缓缓蔓延,左柯让心生厌烦,耐不住打破僵局:“找我什么事儿?” 左继坤嗓音低沉:“先去吃饭。” 左柯让轻呵:“下午两点半,你吃哪门子饭?” 他话中带刺,左继坤也不恼,准确来讲是懒得搭理他,他只需要通知左柯让,不是在同他商量,并且给出的选项里没有“拒绝”。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院里停下,左继坤提前有预定,报出包厢号,服务生领着过去,落座后左继坤点了三道菜,左柯让坐对面一言不发,服务生询问他要吃些什么,左柯让摇头说不用。 左继坤合上菜单:“他不吃,那就这些。” 服务生:“好的,您稍等。” 等人退出去,包厢里只剩他们父子俩,左柯让看完一出热闹似的鼓两下掌:“左部就是左部,自个儿吃顿饭还这么大阵仗。” 左继坤皱眉:“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受不了还叫我过来。”左柯让慢条斯理给自己倒杯水:“你这不自作孽。” 嘴唇碰到杯口,他意味不明一笑:“忘了,你作孽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 左继坤:“你要不会跟你老子我好好说话就再滚去国外待两年。” 说好听是“待”,实际是流放,左柯让六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他被左继坤扔国外将近两年,当时两家乱成一团,左继坤装得一副好形象,对外说是送他出国散心,每个月给他打点钱维持生计,其他一切不闻不问,就叫他自生自灭。 左继坤用老子的身份压他,他就有样学样:“你要嫌奶奶活得久,你就再扔我一次。” 左继坤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但对父母是真孝顺,如果不是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他结婚这种大事得由他亲自且当面告诉左柯让,他根本不会来宁城。 左柯让算是拿捏住左继坤七寸,压下怒气,尽量冷静下来,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请柬:“下周周末回京北。” 暗红色烫金纹样昭示着这封请柬的含义,左柯让两指捏住一角,翻开。 左继坤和一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给自己亲儿子送再婚请柬。 有意思。 左柯让这下是真觉得好笑,甚至还笑出声:“背景查清楚没?别婚后又蹦出个初恋跟人跑了。” 话音一落,迎面一只茶杯径直冲过来,左柯让看得清楚,但他没躲,既然他敢开这个口,就无所谓会得到什么后果。 眉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啪啦一声,茶杯掉地四分五裂,温热液体流到眼皮上,左柯让不甚在意地抽张卫生纸擦拭。 白色纸巾被益出的鲜血染红。 再待下去没意义,纸团丢在餐桌上,左柯让起身,左继坤没拦他,这个时间不是饭点,上菜很快,服务生敲门送菜,左继坤拆开湿巾擦手:“你奶奶希望你来参加,周六那天我要在现场看到你。” 血没止住,又开始往下滑,左柯让再抽纸按住:“我奶奶更希望我高兴。” 左继坤轻松撂话:“那你应该不希望我去找你女朋友的麻烦。” * 台球馆开在大学城中心最好的一处位置,一共两层,一楼空间最大,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桌,二楼有一个小型吧台,两张台球桌,专门供相熟的朋友来玩。 段骏鹏到地方后就一屁股坐沙发里,摩挲着下巴想事情。 左柯让跟他爸那要死不活的关系也不是一两天,以前没人诉说,现在可不一样,左柯让身边有邬思黎,照他恋爱脑那个劲儿,邬思黎简直就是他救命良药。 而且不都说,男性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博得女人心疼,段骏鹏要通风报个信,左柯让一准能得到好处,到时候还不得给他磕头谢恩? 巴前算后纠结一个钟头,段骏鹏给邬思黎发了条消息。 不是周六日,甜品店今天订单不多,但是有货送过来,她们几人都忙着搬货。 在卡车和店铺中间往返十好几趟,总算将所有配料都放到储物间,吴敏累趴在桌上,有进气没出气,邬思黎对着单子清点货物数量,围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肯定是左柯让又无聊了,暂时没管。 等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她才查看消息。 居然不是左柯让,而是段骏鹏。 公开恋爱在家里聚餐那晚,她和段骏鹏他们几人都加了好友,还是左柯让率先张罗的,万一他不在宁城的时候她出事,还有别人能帮忙。 段骏鹏:【貂蝉妹妹,阿让下午没跟我们去打球,他爸过来把他带走了,估摸他今天心情会不太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朝夕相伴两年,邬思黎即便没见过左柯让家里人,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她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紧张,回复完段骏鹏,给左柯让拨电话,嘟嘟两声忙音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还有五分钟下班,左柯让说过会来接她,他从来不会迟到,如果要她等会提前告诉她,结果现在他手机关机,人也没出现,按理说他那么大个人怎么都不会出事,可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感情和羁绊就很难做到理智。 邬思黎摘下围裙,匆匆往架子上一挂,拿上包,边向门口走边交代:“我有事先走,货都点好了你们记得和钱姨说一声。” 第19章 邬思黎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左柯让, 他们两个了解彼此的性格,清楚彼此的喜好、口味,也仅限于此。 或许只是单方面仅限于此, 毕竟她的事情左柯让动动手指就能查得底朝天,她是没有那个相对应的能力去调查左柯让。 第一反应是先回家, 夏天天黑得晚, 大片火烧云在天际铺陈,染成绚丽红色,客厅地板上都拖拽出金灿光芒。 听见开门声, 二哈摇晃着尾巴疾驰而来,脑袋亲昵地蹭着邬思黎小腿,它快三个月大, 模样一点点脱离满月时的圆钝, 两只三角耳竖起来,可爱一如既往,只是少了些憨态。 邬思黎换拖鞋的空档摸它两下,进去后每间屋子挨个找一圈,没有见到左柯让,她茫然站在客厅中央, 直到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是某个软件的自动推送消息,她后知后觉想起两人连接的定位。 点开查找软件,左柯让的头像在地图上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 估计是所在地信号不好,福至心灵一般, 锁屏又按亮,看到那串日期数字, 邬思黎再次出门。 出小区打到车,坐进后排驾驶座,邬思黎报地址:“师傅,去西郊墓园。” 公寓到西郊墓园有点距离,赶过去的途中邬思黎两次尝试给左柯让拨电话,无一例外收获到“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又赶上晚高峰,堵了会儿车,出租车停在墓园入口是差一刻钟七点,马上要到墓园关门时间。 邬思黎一路小跑着迈过一层又一层台阶,她知道具体位置,径直朝最里面去。 西郊墓园是宁城占地面积最大的墓园,依山建造,旁边紧挨烈士陵园,绿化覆盖率达百分之八十,又是晚上,气温有所下降,一座座贴着黑白照片的石碑整齐矗立,配合着将暗未暗的天色,阴森又诡异。 邬思黎没空害怕,因为焦急整个人都有些躁动。 她是担心左柯让的。 最终在从上往下数第二排中间位置,看到一抹身影,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肘分别支着大腿,脊背微弓,低着头,有那么几分颓废。 邬思黎缓缓因奔跑而变急促的呼吸,走过去。 左柯让正前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间的神韵和左柯让如出一辙。 ——陆若青之墓 是左柯让的母亲。 两人恋爱没多久,左柯让就带她来祭拜过他母亲,她感情史再空白也知道这个流程走向不对劲,她问过为什么,左柯让当时笑嘻嘻又挺郑重地说是来见家长。 自那以后,每年清明节他们都会一起给她父母以及他母亲扫墓。 感知到有人靠近,左柯让抬首,邬思黎恰好到他旁边,他不自觉一笑:“你找到我了啊。” 邬思黎嗯:“我找到你了。” 借着莹莹灯光,她看见左柯让右边眉毛横亘着一道突兀狰狞的伤口,血不再流,边缘红肿不堪,长度快要延伸至太阳穴。 邬思黎拧眉:“怎么弄的?” 左柯让言简意赅:“刺了我爸两句,他砸的。” 她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就冲陆若青鞠一躬,然后站直,转身,小腿碰到左柯让膝盖,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左柯让抬首,握住她手掌,邬思黎一拽,他借力站起来,过道能容纳得下三人并行,但是左柯让选择跟在邬思黎身后,由她牵着自己,朝山下走。 “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左柯让垂着眼,盯着邬思黎的落脚点,争取分毫不差踩着她的脚印。 “嗯。”脚步踉跄一下,邬思黎无奈止步:“你不要老踩我。” 左柯让无辜样:“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并排走。” “不,我就想在你后面。” 面对左柯让的无赖,邬思黎总会妥协:“那你别踩我。” 左柯让强调:“说了不是故意的。” 又一脚踩到邬思黎鞋后跟。 怎么都不像是不小心。 左柯让不禁笑出声,再三保证:“我真不是故意,可能坐久了腿不怎么受控制。” 邬思黎不说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她穿得白色帆布鞋,后跟处多出三道黑色印子。 左柯让快速补救:“回家我给你刷干净。” 他做出的所有承诺邬思黎都相信他能完成,唯独跟家务沾边—— 她问:“家里鞋刷放在哪你知道吗?” 左柯让想说当然知道,他好歹给家里做过大扫除,话到嘴边蓦地记起上次他收拾屋子还是一个月前,期间家政阿姨来过好几次。 他改口:“那送干洗店,我出钱。” 马上到墓园关门时间,守墓人拿着手电筒进行下班前检查,在阶梯通道看到一男一女,催促他们快点离开。 没再耽误,俩人加快步伐下山,走出墓园,邬思黎叫了辆滴滴,界面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 腰间一紧,身体一轻,眨眼间落在花坛围边石上,跟左柯让身高差距缩小,两人面对面,左柯让展臂抱住她,侧脸枕在她肩膀,鼻梁紧贴着她脖颈。 他蔫巴巴的,无精打采:“好累啊乖乖。” 平时揉二哈揉习惯,邬思黎下意识去摸左柯让后脑,是和二哈柔软毛发完全不同的触感,她反应过来,改变策略去搓他耳朵:“车马上就来了。” 左柯让敏锐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停顿:“你刚是不是把我当二哈了?” 邬思黎否认:“没有。” 左柯让哼哼两声,楼紧她腰,在她肩窝用力蹭两下,直至将她白嫩皮肤磨红,唇覆过去,探出舌尖轻舔。 湿漉的柔软在她那一寸皮肤上游走,酥痒从她脖子向全身扩散,指尖蜷缩,她推左柯让:“在外面,别闹。” “外面不行,回家呢?” “回家随你。” 左柯让心满意足,放开邬思黎,视线自她眼睛滑指鼻尖、再到嘴唇,凑过去亲一下,最后执起她手,话题抛得令人衔接困难:“我爸再婚了,这周六办婚礼,今天他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儿。” 没有铺垫,没有前期渲染。 平淡地告知她这件事。 邬思黎挺懵的,不知作何反应,还未想好该怎么回应他,一束车灯扫过来,死者图清净,墓园选址都略偏僻,这个时间点不会有车无缘无故经过这里,左柯让解锁邬思黎手机,对照一下车牌号,是他们打的那辆。 拉开后排车门,邬思黎先坐进去,左柯让紧随其后,一上车就跟卸掉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郊区开往市区,路灯一盏盏在窗外掠过,因为刚才那个消息,一种莫名的沉默产生,邬思黎目视前方,望着挡风玻璃走神,左柯让挽着邬思黎胳膊,把玩着她手指。 他捏着邬思黎一根食指戳自己脸颊:“我饿了。” 邬思黎下巴抵着他额头:“想吃什么?” “想吃面。”左柯让补充:“你做的。” 邬思黎说好。 回去比来时要快不少,到小区门口,邬思黎扫码付款,下车后左柯让还坠在她身后,明明就可以并排走,邬思黎也没管他,他经常会冒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想法。 二哈在玄关处迎接,邬思黎少见地没有抱它,越过二哈去洗手间洗干净手,折至厨房做面条,期间嘱咐左柯让把伤口处理一下。 没等到人来管自己,二哈急得绕着它空空如也的饭盆团团转,它跑去玄关等待也不是因为想念二位主人,是因为超过它每晚进食时间,它快要饿死了。 左柯让全程围观邬思黎是怎么忽视掉她的宝贝爱狗,愉悦地吹声口哨,二哈由此将目光盯向他,冲过来咬着他裤腿,以微弱到能忽略不计的力气拖着他,到达自己地盘,二哈用鼻子拱自己饭盆,嗷一嗓子。 示意左柯让快喂它。 它饿得恨不得追着自己尾巴啃,现做它可能等不及,左柯让在上层置物架取下一袋搭配好的即食餐包撕开,倒在它饭盆里。 二哈立刻埋头干饭,哼哧哼哧吃得巨香,左柯让蹲下身,屈指弹弹它耳朵:“还是我比较重要,她急着给我做饭都没注意到你。” 爱怜地点两下它脑袋:“哈哈,你好惨。” 二哈忙着填饱肚子,没空搭理他,随便他怎么攀比,左柯让自娱自乐一波,又跑去厨房黏着邬思黎。 邬思黎长发挽成低马尾,拿着一个鸡蛋在大理石台边磕一下打在煮锅里,沥水篮里有一把小青菜,左柯让走过去要洗,邬思黎拦住他。 “是洗好了的。” “哦。” 左柯让就拧开水龙头洗手,抽纸擦水珠边歪头看她,过会儿移到她身后,圈住她腰,依赖地拥着她。 青菜放进锅里,邬思黎拿着筷子搅拌,稍侧脸:“消毒擦药了吗?” “想你给我弄。”左柯让励志做一个离开邬思黎就不能存活的巨婴,装痴呆很有一手:“我不会。” “疼不疼?”是一句废话,可邬思黎只能想到这种关切方式。 “超疼。”他卖惨:“你是没看见,我当时都被砸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邬思黎不信。 他对她耍宝逗趣,但碰上左继坤他骨头硬得很。 她问:“婚礼要去吗?” “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感觉。” 左柯让没讲左继坤用她威胁自己的事,这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斗法,跟邬思黎没关系,不能牵扯到她。 邬思黎做的清汤面,两只陶瓷碗里是兑好的佐料,面条煮熟,她先舀出几勺面汤再捞面,拌好后左柯让端去中岛台。 就是很普通的一碗面,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左柯让吃下第一口,声情并茂地夸赞邬思黎手艺好棒,在他眼里,邬思黎会眨眼会呼吸都极为了不起。 或者说,邬思黎存在本身就是值得左柯让炫耀的事情。 吃完一顿简单晚餐,碗筷放进洗碗机,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在客厅沙发坐下,找出医药箱给他消毒涂药。 邬思黎刚拿起棉签,左柯让掌心按在她后腰,把她推到自己怀里,分开她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理由特充分,言之凿凿:“我害怕,不抱着你会吓死。” 满嘴跑火车也是左柯让技能之一。 消毒水浸湿棉签,邬思黎小心翼翼在伤口边缘擦拭,像是怕她紧张,之前还嚷嚷疼的人等到她真动起手反倒安静下来,伤口附近是干涸的血迹,一看就没怎么上心对待,随便擦一下草草了事。 邬思黎习惯左柯让的无法无天,高兴就笑不高兴就耍,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所以当她在墓园找到他,他一身落寞地坐在母亲墓碑前,心里腾升一股郁气,直到现在都没有疏解,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无意识抿起唇,神情也严肃。 左柯让就绕着她发梢玩了会儿,再一抬眼瞧见他姑娘上药上得生了气,嘴巴一扁,嘶声:“好痛啊宝宝,我需要你的安慰。” 他在装,且演技很拙劣。 邬思黎前倾,亲一下他唇,又轻轻朝他伤口吹气。 左柯让扬着唇角笑,竟然觉得左继坤这爹当得也不是很操蛋,至少为他儿子的幸福生活出了一份力。 他挑起邬思黎一撮发丝搔弄自己鼻尖,嗅她发香:“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邬思黎全身心都在处理他伤口上:“没。” “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完不许嫌弃我。” 邬思黎一顿,看他:“好。” “我妈是在跟她初恋外出的路上出的车祸。”左柯让沉吟良久,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开始讲述:“那时候我爸妈他俩还没离婚。” 第20章 陆若青和左继坤的结合是联姻的败笔。 恋爱随便谈结婚听家里, 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感情向来不可捉摸,爱情来了就是来了,地崩山摧都挡不住。 陆若青大学时谈了段恋爱, 是初恋,男方普通家庭, 长相清秀, 性格很好,陆若青一见钟情,追求大半个学期才把人拿下。 陆若青是个万千宠爱的大小姐, 脾气爆,初恋男友却从来不觉得她脾气差,温柔耐心地包容着她, 不管她和谁吵架不管是谁的错, 总是坚定不移站在她这一边,等她气消了火灭了再讲道理安慰她。 忽略家世,两人是最最般配的一对情侣。 可家世就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像圈子里大多数人那样,陆若青要走的路早就规划好,大学一毕业听从家里安排联姻, 意味着她毕业就要和相爱四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这段恋情只是一时欢愉,不会开花结果,陆若青从小身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都灌输给她“享受就要牺牲回馈”的人生信条。 但她反抗过,结果就是被断掉经济来源, 找工作处处碰壁,和男友挤在还不如她卧室卫生间大的出租屋生活, 甚至还差点牵连男友父母丢失工作。 她的一次叛逆,换来所有人不得安宁。 最终不得已回家, 乖顺接受安排。 联姻对象是京北左家,在一些公众场合陆若青见过左继坤,年纪轻轻就立功无数,手腕强硬能力出色,容貌也无可挑剔。 左继坤具备一切令异性心动的条件,妥妥天之骄子。 陆若青心里有人,就是天神下凡她都不为所动。 为了能使大家生活都恢复正轨,陆若青压下心中的委屈怨愤,老老实实跟左继坤结婚。 左继坤对陆若青也没感情,他是个孝子,同意结婚不过是图父母开心满意。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是一对标准包办式夫妻,需要一同出席的场合里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回到家后是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就连做嗳都只为完成任务,传宗接代。 左家家风严明,培养出的儿子品行端正,不乱搞无不良嗜好,陆若青的初恋男友毕业后回老家发展,联系切断,再爱也沦为过往。 日子这么过下去还不算难捱。 婚后半年,陆若青怀孕,几个月后左柯让在万众期待中出生,这其中当然包括陆若青和左继坤。 左柯让的出生就代表着他们任务圆满完成,再也不用日日相对,机械性重复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 左柯让被父母所期盼,却不被父母所爱。 他打小就是在老宅由爷爷奶奶带大,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上才能见到于他而言陌生的父母,生疏地喊一声爸妈。 老话说隔辈亲,父母缺席他的人生,但是爷爷奶奶的付出弥补了这份空白,左柯让童年生活过得也算顺遂美好。 变故就发生在他六岁那年,陆若青有次不知道怎么,估摸是心情好,突发奇想去接在少年宫上兴趣班的他回家,半路他想吃冰激凌,陆若青停好车带他去店里买。 在那家冰激凌店里,陆若青时隔多年第一次遇见初恋男友。 分手时没有撕扯,心平气和,所以重逢后他们好像都还是彼此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彼时左柯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和陆若青的关系,以为是母亲的朋友,他们坐下来叙旧,他就在旁边吃冰激凌,听着他们互相问候你过得怎么样?最近在忙些什么?听那个叔叔夸自己长得很可爱,他礼貌回以一笑。 再听见母亲顺势问他孩子多大了,然后那位叔叔说他没有结婚,之后空气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凝滞又干涩。 左柯让在这时吃完冰激凌,被陆若青几乎是迫不及待拉走,回家路上陆若青魂不守舍,两次差点撞车,左柯让冷静阻止他妈再碰方向盘,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左柯让想。 就像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左继坤喝醉酒,在老宅他的卧室里小憩,半梦半醒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幅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警服笑颜如花。 对于陆若青来说,那个叔叔或许就是她的秘密。 久别重逢,其中一方还不曾结婚,停留在原地苦苦守候,烈火重燃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那以后,左柯让见到陆若青的次数多起来,他每次去少年宫上兴趣班都是陆若青接送,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时常带笑,偶尔还会和其他宠爱孩子的母亲一样亲昵地揉他脑袋。 左柯让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出父母的貌合神离以及对他的疏冷,天真的问过爷爷奶奶为什么,他们面不改色地骗他说爸爸妈妈很恩爱,只是工作很忙,压力太大。 左柯让不相信,于是在连续和陆若青相处一个月后,他认为和妈妈关系拉近,再次问出这个他没有得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陆若青直言:“因为爸爸妈妈之间没有爱情。” 爱情这个词太过抽象,七老八十活了一辈子的人都不见得能诠释清楚,更别提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屁孩。 左柯让等量代换,他理解“没有”的概念,去买东西有时候店员就会给他这个答案,然后他就会空手而归。 “没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左柯让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在一起?” 陆若青没有顾忌他还是个小孩子就胡诌借口欺骗他,而是明白告诉左柯让这个家庭的黑暗面。 “因为爸爸妈妈必须在一起。” 左柯让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必须。” 他还不懂成年人的无奈与妥协,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的他只懂喜欢和不喜欢,想要和不想要。 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塞给他,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 这是他认可的“必须”。 陆若青没有再深入跟他争辩什么,只是摸摸他脸,笑得欣悦又满不在乎:“你长大就明白了。” 再弄明白这个“必须”之前,左柯让先搞懂了另外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冰激凌店的那个叔叔是陆若青的初恋男友,因为要和左继坤结婚而分手。 第二件事是左继坤醉酒时缅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女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公殉职。 原来他的父母都有各自真正喜欢的人。 但是都没有在一起。 好可惜。 左柯让是真的替他们惋惜。 后来随着他长大,逐渐了解这个圈子里利益至上的准则,越是了解就越不能接受这种利益捆绑,陆若青和左继坤的傀儡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左柯让世界里的未解之谜,他每琢磨一次就坚定一份信念,自己以后绝对不要走他们这种路。 他无法想象这种无趣乏味的人生如果没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陪伴在身侧是什么样子。 那还不如去死。 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陆若青和初恋男友一次外出,被左继坤同事撞见,晚上俩人回家就爆发一顿剧烈争吵。 原来在陆若青和初恋重逢当天,左继坤就已经得知,甚至早在陆若青跟他结婚后,她的每一次出行左继坤都了如指掌。 他不爱陆若青,并不影响他监视她。 这是出于掌控欲,左继坤需要身边人在他面前完全透明,以便将来发生意外他能快速做出反应。 如果陆若青没有被熟人发现,害他丢面子,那段地下情会持续更久一些。 争论不休,左继坤甩了陆若青一巴掌,作壁上观的左柯让这时才插进去,护着陆若青,劝左继坤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左继坤看向他,盎然的怒意一顿,转变至森冷。 当时情况紧急,左柯让没有多余精力去分辨左继坤眼神传达出的含义。 陆若青又一次跟初恋外出,在盘山公路不幸发生连环车祸,好几辆车都连人带车滚至崖底,当场身亡,陆若青他们就在其中。 车祸太过惨烈,登上过社会新闻,家里乱成一锅粥,左柯让在参加完陆若青葬礼后被连夜送往国外。 目的地是一座偏僻小镇,他没有护照,通讯设备全部收走,有保镖看守,一周后有个穿白大褂医生打扮的人过来,保镖公事公办说进行dna检测需要他配合。 左柯让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若青左继坤第一次吵架那晚,左继坤会那样看他。 左继坤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怀疑他是否是自己亲生。 哪怕左继坤对陆若青行踪一清二楚,哪怕左柯让同他相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依旧怀疑。 左柯让小时候见到左继坤的次数也很少,每次父子相见,左继坤都会抽查他学习情况,隔三差五会打电话给他,用两分钟的通话时长来关心他学习。 左柯让误认为那是左继坤表达父爱的方式,他只是不善言辞,总归还是爱他的。 抽血针刺破皮肤扎进血管的那一刻,他彻底醒悟,左继坤不是爱他,只是把他当成人生里必不可少的一件物品,一旦这件物品产生瑕疵或者被不趁他心,就能随便丢弃。 他无意间成为陆若青出轨的帮凶,从而导致左继坤人生污点的形成,所以他就势必要承受左继坤的嫌恶与厌恨。 陆若青也是一样,她突如其来的母爱只是想利用他掩人耳目,拿他作为她和初恋男友密会的挡箭牌。 他是因为要满足其他人的私欲而存在。 左柯让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化验结果是什么左柯让不关心,他问保镖自己什么时候能走,保镖摇头说不知道,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想过逃跑,门口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他打不过,就不白费力气。 既来之则安之地过活着,很无聊,可他不敢也不想死,因为那样一对不负责任的爹妈寻死觅活太不值当。 左柯让不做赔本买卖。 很烂的一个家,很烂的一堆事,左柯让讲给邬思黎听的时候完全以旁观者角度叙述,在她涂抹药膏时喊两声疼叫邬思黎亲他,说到压抑部分他没个正形来一句我好伤心紧接着向邬思黎索吻。 气氛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根本沉重不起来。 二哈吃饱喝足,见他们两个连体婴似的,也要占据一席之地,费劲力气爬上沙发,钻进他们两个之间的空隙里。 “怎么哪都有你。”左柯让轻啧:“你属针的,见缝就插?” 左柯让习惯性揪它后脖颈想把它丢下去,遭到邬思黎遏止,她掌心压着他手背,领着他揉搓二哈,于是左柯让选择暂时容忍它。 “然后呢?”故事还差一个结局,邬思黎问他:“然后你怎么回来的?”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光秃秃,左柯让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想着买个对戒来戴戴,他京北一朋友有专业渠道,等改天研究一下。 粗略测量着她无名指尺寸:“爷爷接回来的。” 陆若青的死太突然,又是婚内出轨,正值换.届,哪哪都是一团乱麻,谁都没顾得上左柯让,一切恢复平静后,左老爷子发现不对劲,派人一旦调查,才知道自己孙子被软禁在国外,忙不迭接他回来。 左柯让外公后来也听闻这件事,勃然大怒,怎么都没想到左继坤会干出这种事,飞去京北跟左家那边谈判,要带左柯让回宁城。 左家不同意,双方都想要争夺左柯让的抚养权,左继坤还在,在法律层面左柯让理应由他抚养,争执结果是左柯让还留在左家。 左柯让十一岁那年,左继坤来老宅,父子俩爆发争吵,左继坤失手把左柯让推下楼,造成他小腿骨折,陆老爷子借此顺利带走左柯让。 他怎么小小年纪遭遇就如此坎坷,邬思黎听得郁闷,她拨弄着二哈耳朵:“然后呢?” 左柯让复制粘贴她的动作,拨弄二哈另一只耳朵:“然后我就来宁城了。”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在那个窒闷燥热的午后。 不过这件事左柯让不打算告诉邬思黎,可能是暂时也可能是永远,他说不清缘由,或许是在等一个契机。 就像促使他们公开恋爱一样的契机。 虽然邬思黎小时候过得也不怎么样,父母重男轻女,还经常道德绑架她,至少他们是真心相爱,家庭关系没他家那么扭曲,她也从来没受到过身体伤害。 如果要比惨的话,左柯让好像略胜一筹? 邬思黎不喜欢左柯让过得不好,他不该是这样,环住他肩膀拍拍他背:“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有你陪着我就会越来越好。”左柯让亲一下她耳朵,二哈空间收到挤压,它边嗷嗷叫边挣扎逃窜,左柯让顺势托着邬思黎起身,走向浴室:“我今天这么难过,你是不是得哄哄我?” “我们是不是还没试过在浴缸里?” “宝宝你在上面好不好?” ? 左柯让经常想一出,邬思黎也经常跟不上他的步调,他格外喜欢在浴室,水气蒸腾下,呼吸逼仄,稍微吻深一点就能体验到濒临窒息的感觉,他是邬思黎仅有的依靠和支撑。 左柯让还喜欢在浴室里做时放歌,邬思黎十分费解他这份仪式感。 雾气将玻璃门覆盖,热水包裹在周围,左柯让姿势半躺,邬思黎撑着他小腹,起伏间水波摇晃,蔓延出浴缸,打湿地面。 缠绵悱恻的女声在外间递进来,浴室独特的回音效果给曲调增添一丝空灵幽远—— you know howsee through , 你能够洞察我的一切, you''''regood, yeah, yeah, 你是如此的好, whetartlose , 在我迷失之际, yeah, you know howsoothe , 你懂得如何安抚我。 knoan countyou, 我也知道你是我一生所依。 “哗啦”一声,连续在边缘徘徊的水终于漾出,是左柯让猛一顶胯,邬思黎慢吞吞的节奏被打断,掌心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左柯让适时揽个满怀。 拂开她脸颊湿黏的发丝,左柯让亲昵地贴贴:“好棒啊宝宝,但是你太慢了。” 于是收回赋予她的主动权。 他们在浴室胡闹两个多小时,左柯让先给邬思黎收拾干净,抱她到卧室,再折回浴室打扫。 邬思黎躺床上缓神,难以承受的快感冲击得她四肢软成泥,缩在被子里平复好半晌,才有了些力气。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现实时间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左柯让背着身在浴室里,她爬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楼下找手机,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店铺都打烊关门,可供选择不多,邬思黎在营业店铺里挑了家最高评分,下单仅剩的一个六寸蛋糕,备注加急配送。 左柯让清理完,一转身没瞅见邬思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宝宝宝宝的喊,邬思黎扬声说在客厅。 投影打开,放着一部电影,左柯让看一眼片名,经典老电影《时空恋旅人》,他坐到邬思黎旁边,端起她放自己腿上:“不睡觉?” 邬思黎忍下哈欠:“不困。” “那你体力好很多了。”左柯让事后服务到位,揉着她大腿,帮她解乏,指腹严丝合缝按着其中一处红痕:“以前每次做完你沾枕头就着。” 没有营养的荤话,邬思黎懒洋洋不吱声。 二哈这条傻狗没个眼力见的又跑过来,攀上邬思黎,娴熟地在她怀里找到一个舒服位置团成团,二人一狗叠叠乐似的窝在沙发里。 电影看到二十来分钟,门铃响起,邬思黎在左柯让疑惑前解释是她点的外卖,左柯让理所当然准备去取,邬思黎压住他肩膀,二哈丢给他穿上拖鞋说她去。 左柯让没太多想,电影暂停,跟二哈大眼瞪小眼一两秒,恶语输出:“你真的很讨厌。” 尾音还没落完,明亮视野骤然一黑,左柯让下意识站起来要去找邬思黎,投影幕布在昏暗中愈发清晰的画面提醒他并不是停电。 玄关处脚步声逼近,莹莹烛火先一步闯入左柯让视线,成功令他身影一滞,邬思黎双手捧着蛋糕缓步走到他面前。 店家在她下单后抱歉表示数字蜡烛已经没有,只能赠送普通蜡烛,花样简单的蛋糕中央插着一根,火苗在他们中间跳动,映照着彼此。 七月十二是左柯让生日。 邬思黎看过他身份证,记得这个日子。 他从来不过,每年生日对他来说都与平常最普通的一天无异,邬思黎也没擅自作主给他庆祝过什么,她一向在左柯让面前把握得好分寸,左柯让可以随意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她不会。 可是在今天,听他讲完那些事情,邬思黎不想再刻意压制什么,循规蹈矩久了,越界一次是被允许的。 左柯让说不许自己嫌弃他,这简直是个多余的要求,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在他的注视下,邬思黎涌现出紧张:“太晚了订不到更好的蛋糕,你将就一下。” “你不过生日,我能猜到一点原因,我每一年的生日你都会给我庆祝,所以我也想给你庆祝一次。” 左柯让缄默不语,出色的五官在闪烁烛火下更加深刻,眼瞳漆亮,一瞬不瞬盯着邬思黎。 “婚礼,我陪你一起去。”她嗓子些许干涩,吞咽一下润喉,又舔唇:“蛋糕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 “邬思黎。”他打断她发言。 左柯让很少叫她名字,宝宝乖乖老婆几种称呼轮换,每一次在他口中听到“邬思黎”三个字像是一种变相承诺。 “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邬思黎再次跟不上他话题的跳跃速度:“嗯?” “我说。”他脸有些热,大概是被蜡烛烘烤所致,徐徐展笑,语气轻缓告白:“我喜欢你。” 邬思黎懵顿不已,呆呆傻傻:“啊?” 左柯让不再重复,告白是件很珍贵的事情,他数次表达喜欢都不如这一次来的郑重,物以稀为贵,他得省着点。 食指刮起一点奶油,抹在邬思黎鼻尖:“以后每年生日都给我庆祝吗?” 他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感情,邬思黎一直谨小慎微,将之归类为心血来潮的兴趣。 但是此刻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心几分逗弄都不再重要,邬思黎愿意相信此刻的他是一万分诚挚,坚定不移的念头因此而产生动摇。 于是邬思黎点头说好。 于是左柯让吹灭蜡烛。 第21章 周五下午俩人就五六两节课, 去京北两天,周日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 在左柯让车里,外语院和航空院不远不近也是有些距离, 左柯让说来接她, 俩人同一时间下课,邬思黎不懂他在折腾什么,拒绝他有病一样的提议, 约好直接在校门口见。 邬思黎走出教学楼时,被他们班代理导员叫去帮忙,时间还充裕, 不差这一会儿, 她发消息告知左柯让一声,稍微等一会儿。 是整理几份资料,挺着急,导员一个人忙不完,也是正要下班结果被一个电话半途召回,看见邬思黎就顺手逮过来。 导员比他们大个四五岁, 没啥代沟,不像老师更像他们的一个大姐姐,跟邬思黎一人一台电脑并排坐一边敲键盘。 哒哒哒打字声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怒气:“下班了下班了还要弄这些破资料,不知道年轻人要约会吗!” 导员有一个交往稳定的男朋友, 前不久刚订婚,经常在朋友圈发合照, 羡煞旁人。 “你是不是也有约会?”导员蓦地想起什么,扭头看邬思黎:“太着急没想起来你有男朋友这事, 我应该找个单身狗来的。” 邬思黎笑笑,表示没事。 工作足够枯燥,导员苦中作乐,八学生妹妹的卦:“我撞见过你们两个在学校里亲热哦。” 上扬的尾音,戏谑的语气,成功令邬思黎脸颊红到耳朵。 她闷不吭声。 自打公开以来,邬思黎在学校的时间左柯让也不由分说霸占,如果不是校内不允许学生开车,航空院到外语院无论是步行做校内公交都远超十分钟,左柯让恨不得课间十分钟都要跑去骚扰一下邬思黎。 午饭要一起吃,然后随便找一个操场绕着消食,左柯让再有什么比赛活动会光明正大在观众席最好的位置占一个给邬思黎,即便她有可能没空不去。 无孔不入抓到个机会就一遍遍向所有人加深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们在谈恋爱这码事。 现在连老师都略有耳闻。 都怪左柯让,邬思黎在心里默默记他一笔。 导员嘿嘿笑:“你跟你男朋友手牵手,趁你不休息他亲了你一下哦。” 小情侣稀松平常地在操场散步,女生正面走男生倒退着,手勾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说着说着男生突然俯身吻了下女生脸颊,后者惊慌失措查看四周,前者吊儿郎当欣赏小女朋友被逗害羞的模样。 添加校园滤镜的画面有种独特的魅力,导员虽然还在学校里工作,但是身份的转变带动心境,她每次看到学校里青春朝气的男男女女都会感慨。 “真好。”导员磕到满意的cp吃到甜而不腻的糖:“我上学的时候也这么美好过。” 她吁口气:“可惜了。” 邬思黎是比较规矩一人,导员再怎么调侃她,她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作老师来看待,和老师聊感情多少有些尴尬局促,但人话题都开了,她不好不搭茬:“可惜什么?” “可惜分手了呀。” 邬思黎指尖悬在键盘其中一个键帽上:“不是现在这个吗?” “嗯?”导员反应一会儿:“当然不是。” 她好奇:“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老师私底下八不八卦学生暂且不知,学生们反正是会八卦老师,尤其是感情方面,导员又天天在朋友圈晒照,总会有人嘀嘀咕咕。 邬思黎不参与,不过八卦送过来她也会听一耳朵。 据赵月雯总结是,导员学生时代有个极为恩爱的男朋友,男生追她的时候声势浩大,摩天伦升至顶点放烟花秀、直升机撒玫瑰花瓣诸如此类,又土又浪漫的招数。 再加上人只有对非常喜欢的人或物才会炫耀显摆,他们便顺理成章以为出现在导员朋友圈里的男人是她那个男朋友。 “诶呀不是,你们误会了。”导员说:“那个毕业就分手了,这个是家里介绍的。” 不知道是被某个词戳中还是礼貌延续话题,邬思黎又问:“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还行,再往下就走不下去了。”导员停下动作,视线虚无凝在前方某一点,而后又一笑:“我前段时间还听说他结婚了,也是家里介绍的。” 邬思黎嘴唇嗫喏,想不出这句话要怎么接。 导员俏皮眨眨眼:“不过没关系,有些人遇见就是用来错过的。” 旁观者清,导员没有正面对她,仅一个侧脸,邬思黎还是清晰看见她短暂流露出的怀念。 她或许释怀,或许没有。 那又能怎么样。 他们都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 所有资料半小时搞定,邬思黎和导员道别。 办公室在二楼,不值得等电梯,邬思黎边回复左柯让等无聊时轰炸她的消息边下楼,拐角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她先道歉,再抬头,一愣。 是任卓元。 论坛帖子那件事过后,邬思黎再没见到过任卓元,学校这么大,同一个专业的碰上都难,更别提他们跨学院。 左柯让当初找到钱姨辞退任卓元这件事,邬思黎对他是有内疚的,毕竟她是原因。他造谣自己那事邬思黎没生气,只是想两人扯平了,后来左柯让叫他给自己公开道歉,邬思黎又觉得好像亏欠他点什么。 左柯让没做错,他护着女朋友无可指摘。 是她性格使然。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邬思黎略一颔首,右移一步要离开,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任卓元说: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不用他告诉,邬思黎自己心里有数,她不喜欢跟别人讨论感情,更何况是任卓元这个身份敏感的普通同学,邬思黎脚步不停,继续下楼。 没有得到意料当中的反馈,任卓元不甘心握住她手腕,一个用力拽回她:“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他们那种人无非就是找个消遣,身边女人一堆,腻了随时都能一脚踹开,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我我们才是一类。” 他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他家里也不会同意他跟你这个没爸没妈,只有一个拖油瓶弟弟的人在一起!” 他自以为是的教育和对邬思铭的轻贱终于引起邬思黎的反感,她脸色渐冷:“我跟左柯让不是一类,跟你更不是。” 任卓元的话里可有太多槽点,明里贬低她暗里讽刺左柯让,但邬思黎无意与他纠缠,恰好楼上有脚步声响起,顺利挣脱他的桎梏。 还是要纠正些什么,邬思黎漠然看向他,带点锋芒。 “你知道你和他的区别在哪吗?”她提问,却不需要任卓元回答:“左柯让从来不会觉得我不配,更不会觉得我弟弟是拖油瓶。” * 校内公交的起始站在正门口东侧五十米,邬思黎下车,一眼就看见等在阴凉处的左柯让。 白t黑裤,姿势松垮地站着,一边肩膀压低,低颈刷着手机,另只手闲闲搭着旁边行李箱拉杆。 邬思黎立在原地,多少还是受到影响,导员和任卓元的话来回在脑海中冲撞,她踌躇不前。 左柯让似有所感一样望过来,见到她歪头挑眉,不解她在发什么呆。 邬思黎收敛起杂乱纷扰的情绪,迎着左柯让目光一步步朝他走,刚到跟前就被人捏住脸。 左柯让一针见血:“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没有你绷着嘴,我每次一惹你你就这样。”说着,左柯让还生动形象地模仿一遍。 邬思黎一顿,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足够好,到左柯让眼里全都是破绽。 不想再惹是生非,她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他:“婚礼,是不是会见到你爷爷奶奶?” “是啊。”左柯让多机灵一人,立刻就品出她的言外之意:“紧张啊?” 邬思黎垂下眼,睫毛扑闪:“有点吧。” 她清楚自己给出什么样的理由能够打消左柯让的疑心,所以牵扯出这个话题,是为隐瞒和任卓元对峙的真相,但她也是真的有些紧张。 原本没考虑那么多,是邹念桐她们听说她要去京北陪左柯让回家办事情,一个个吱哇乱叫,眼睛里冒粉红泡泡。 邬思黎某些方面着实迟钝,当初头脑一热见不得左柯让孤军奋战,提出和他并肩战斗,愣是没顾及到其他。 在邹念桐兴奋问出“你们是要见家长了吗”的问题后,她才反应过来。 左继坤的婚礼,左柯让的亲人当然都会出席。 她陪他一起,可不就意味着要见家长。 邬思黎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邹念桐她们课也不听了,埋头在网上查女方第一次见家长要做什么准备,再一条条总结好灌输进她脑子里,当年备战高考估计都没有这么认真过,邹念桐甚至还要给她妈发消息询问,邬思黎眼疾手快拦下。 就吵吵得她不由自主忐忑起来。 “因为这个啊?”左柯让果然没有怀疑,反而还挺嗨,他凑近亲一下邬思黎唇角,分开不到半寸又亲第二下:“这么在乎我呢?” 邬思黎跟左柯让久了,脸皮多少变厚点,不过仅限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在外她还是不习惯和左柯让太亲密。 捂住他嘴挡下他第三次亲吻:“你先别亲。” 左柯让听话地站直站好,拉着邬思黎手:“没什么可紧张的,我爸你甭管,其他人也甭管,我就跟爷爷奶奶最好,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 他捏她掌心:“一切有我,你就当是过去玩一圈。” 这两年的相处,邬思黎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对左柯让产生依赖,他说一切有他,她就能奇迹般踏实下来。 “现在去买礼物还来得及吗?”邬思黎颇为懊恼,连这个基本礼貌竟然到现在才想起:“航班改晚点呢?” “我都准备好了。”左柯让拍拍行李箱拉杆:“到时候你送出去就成。” 行李都是左柯让收拾的,今早拎出来邬思黎还纳闷他们只是去两天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大个箱子。 “那我们要跟爷爷奶奶住吗?” 手机震动两下,左柯让解锁,软件界面显示网约车即将抵达约定地点,左柯让先牵着邬思黎过去:“住我外面的公寓,老宅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市中心都是繁华商业街,老人家应该都喜欢清静,邬思黎琢磨着可能是老宅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出行比较耗时间? “不是。”左柯让打开后排车门,回身看她,正直又坦荡:“做事不方便。” 第22章 先去医院看了下邬思铭, 再去机场,两个小时的航程,晚上九点钟落地京北。 一下飞机左柯让就接到电话, 对方告诉他已经等在出口,坐上摆渡车到机场大厅拿行李。 邬思黎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人还有点懒, 乖乖跟在左柯让旁边走,懵懵懂懂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左柯让轻易被俘获, 他圈着邬思黎肩膀,把人带怀里,屈指爱不释手地蹭着她脸颊。 过会儿, 邬思黎扒拉开他手:“热。” 听出她的嫌弃, 左柯让不爽控诉:“飞机上你靠我睡了一路怎么不说热。” 邬思黎没说话,捂着嘴打个哈欠,同时主动牵住左柯让的手插进他指缝,在他手背刮蹭两下,从善如流安抚着炸毛的少爷。 然后左柯让就被哄好了。 正往前走着,一男人突然出现拦在邬思黎面前, 大晚上还画蛇添足地戴着副墨镜,个子挺高衣品挺好,他把手机递向邬思黎,屏幕显示着二维码。 “美女, 加个微信呗?” 邬思黎本就没彻底清醒,现在更是一脸呆滞, 左柯让就在身边,他俩还保持着十指紧扣,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们是情侣,怎么都不会不识趣地当着正主面要伴侣联系方式。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左柯让,后者啧一声,行李箱脱手推过去。 左柯让下巴微抬:“杜思勉你有病就去治,别跑出来到处骚扰人。” 被点名的男人唰一下摘掉墨镜:“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呢,有没有点礼貌啊还。” 左柯让嘴巴挺毒,怼起人来一绝:“礼貌这高贵东西给你们多余。” 原来是认识的人,交流时口吻还很熟稔。 邬思黎松口气。 明明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粉雕玉琢一团子,怎么长大后是这个逼样?杜思勉翻个白眼放弃跟他交流,转攻邬思黎:“妹妹,这人脾气这么烂怎么追到你的?” 杜思勉树立起伸张正义的好标签,一副“你尽管说我替你撑腰”的态度:“是不是胁迫你了?” 左柯让无几把语,拽着邬思黎后退半步划清界限:“他脑子不好,离他远点。” “左柯让。”杜思勉表情一变,一板一眼:“你真的很没有礼貌。” 左柯让闲散睨他:“所以呢。” 杜思勉二次翻白眼,伸出手正正经经跟邬思黎打招呼:“妹妹你好,我是杜思勉。” 他补充身份:“左柯让他哥,你叫我思勉哥哥就行。” 左柯让在京北这帮朋友圈子里,他岁数最小,和其他人差个一两岁,年龄压制着,一群人成天弟弟弟弟的喊他,自诩为哥哥,结果半点哥哥样子都没有。 “哥屁。”左柯让甩一巴掌在他手背:“你要不要脸?” 他都只能再某些特定时刻听邬思黎喊哥哥,杜思勉这傻逼怎么敢提这种要求的? 杜思勉平静摇头:“脸是啥东西,不了解。” 左柯让的朋友们都挺活宝,邬思黎忍俊不禁,同他虚握一下:“你好,邬思黎。” “知道。”杜思勉恢复笑嘻嘻:“左柯让早就跟我们说过了。” 铃声响起,杜思勉看一眼来电显示,挂断没接,自动拎过他们的行李箱,带他们去停车场:“走吧,再磨蹭他们该等着急了。” 家世背景决定朋友圈层,左柯让的朋友家里或多或少都跟他家沾点关系,左继坤再婚他们肯定在邀请之列,前好几天就在群里艾特左柯让问他什么时候回京北。 左继坤这人根本不值得左柯让特意请假,就订周五晚上的航班,正巧赶上其中一朋友庆祝生日,顺便给他接风洗尘。 都是一群夜猫子,邬思黎平时在家睡觉也不算早,左柯让就想着带人认识认识他这边的朋友,但邬思黎这一路都在睡,怕她还困,征求她意见:“回家睡觉还是过去玩玩?” 人家过生日他们扫兴不去不好,邬思黎做出选择:“去玩吧。” 左柯让点头说行:“无聊了我们就走。” 杜思勉忘记把车停在了哪里,领着他们七拐八绕兜半天圈子,在左柯让不耐烦地催促下,拨出去个电话,叫对方开启位置共享,沿着地图找过去。 左柯让不留情面地吐槽:“你这脑子趁早干预吧,别老年痴呆了。” “左柯让我是看妹妹在给你留面子。”杜思勉边根据地图角标的移动辨认路线边回击:“你别逼我把你幼儿园大班了还尿裤子的事儿抖擞出来。” “……” 邬思黎溢出短促的一声笑,紧接着掌心最柔软的部分被重重一捏。 左柯让面无表情觑她一眼,又拧眉盯向杜思勉:“你他妈语言系统紊乱了?” “哦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杜思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嘴快吐露出心声,故作惊恐地扭头:“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不会吧不会吧?” “……” 有病。 左柯让低声跟邬思黎解释:“他胡编乱造的你别信。” 这下发出笑声的人换成杜思勉。 一个字没说,又好像什么都传递出来了。 左柯让照着杜思勉后肩幼稚地捶一拳头:“你是不是想打架?” 杜思勉搬出免死金牌:“你再打我我还讲你黑历史。” 左柯让吃瘪,一侧脸见他姑娘闷头在笑,更为郁闷地深呼一口气。 就不该同意杜思勉这个不靠谱的逼来接机。 终于找到停车位,一辆黑色gtr端端正正停在车位最中央,一个子高挑的女生倚靠在副驾驶门车门上,双腿交叠,指尖夹着一支烟在抽。 见人走近,烟掐灭,一顿奚落:“自己停的车都不记得位置,你说你蠢不蠢?” 杜思勉任劳任怨跑着腿还挨着骂,委屈到想哭:“你们一个两个就仗着我脾气好随便欺负我!” 居可琳习以为常杜思勉的表演,拨开他赶他去一边哭,挡在他身后的邬思黎暴露在眼前,居可琳吹声口哨,冲她摆摆手:“嗨,乖宝宝。” 这腻歪的称呼喊得左柯让眉心一跳:“你别这么恶心。” 居可琳莫名其妙:“不是你叫宝宝的时候了?” 左柯让脸不红心不跳:“我叫的不恶心。” 居可琳一噎,梗半晌才给出评价:“但你人挺恶心。” 和杜思勉一样,居可琳先嬉皮笑脸再对邬思黎正式进行自我介绍,完事四人上车前往酒吧。 机场到市中心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全程开下来挺累,来机场是杜思勉开车,回去居可琳替他,车速快且稳,邬思黎坐在后排观赏着她换挡打方向盘,利落又漂亮。 左柯让察觉到,掰着她的脸面向自己:“别看她,她没我好看,看我。” 前面两个恶心到失语,邬思黎直接不想理人。 到酒吧是十一点钟,场子早就热起来,酒都喝完一轮,生日寿星醉成一滩烂泥躺在沙发上,左柯让邬思黎身为这场局的另一拨主角当然逃不开被灌酒。 小情侣一经亮相就吸引所有人注目,虽然早在左柯让朋友圈看到过邬思黎照片,但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感受。 没想到左柯让那么一放浪不羁的逆子居然是喜欢乖乖女这种调调。 象征性给邬思黎倒一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等她喝完就集中火力对付左柯让。 在场还有几个女生,是其他人女朋友或者带来拓展人脉的女伴,她们很有眼色地拉着邬思黎玩游戏。 夜场酒吧邬思黎是第一次来,游戏方面纯纯一菜鸟,结连输了好几把,喝了几杯鸡尾酒,在上头之前及时刹车,退出游戏。 也不知道二哈在家里怎么样了。 自从左柯让把二哈带回家,邬思黎就有了第三份惦念,摸出手机点开监控软件,观察起二哈的行踪。 左柯让在和杜思勉他们玩闹也没有降低对邬思黎的关注,她一后靠到沙发上他就凑过来。 手背蹭她脸:“喝多了?” “没有。”她脸颊有些烫,他手凉,贴起来很是舒服,转过脑袋,换一边降温。 她好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左柯让笑着戳她脸:“回家?” 杜思勉招呼左柯让的大嗓门隐约传进耳朵,邬思黎松开左柯让的手,推他:“你去玩你的吧,不要老是看着我。” “不要。”左柯让把她碎发别在耳后:“我喜欢看着你。” 邬思黎鼓鼓腮:“我不喜欢。” 其实是有些朦胧醉意,不然邬思黎不会讲出这种类似泄露她抑制在心底的怨愤的言语。 一杯酸奶不期然贴到邬思黎另半边脸颊,居可琳神出鬼没闪现,她站在邬思黎身后,睇向左柯让:“你把人当贼看呢,都是熟人又丢不了。” 有更加冰凉的降温利器,邬思黎果断抛弃左柯让,杜思勉齐靖帆他们已经过来抓人,揪着左柯让防止他逃酒,左柯让只好拜托居可琳照顾邬思黎。 居可琳比了个“ok”的手势,从沙发后面绕到前方,在邬思黎旁边坐下,不经意扫到她手机屏幕,诧异咦声:“这是你跟左柯让养的狗吗?” 邬思黎点头:“一只萨摩耶,叫二哈。” “好名字。”居可琳挑眉笑,话锋一转:“难以置信左柯让还会再养狗。” 邬思黎被吊起好奇心:“嗯?”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居可琳诉说着一件往事:“左柯让小时候养过一条流浪狗,后来被他爸当他面在二楼丢下去摔死了,他留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见到狗都会有应激反应。” 就像偶像剧中,男女主之间总会对对方有所隐瞒,而他们的朋友会在特定时候化身为助攻,或无意或有心透露出男女主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而现在,居可琳就是领到助攻身份卡牌的那一位npc。 她做出陈旧总结:“因为你能再次接受,他应该很喜欢你。” 第23章 凌晨两点局散。 邬思黎是第一次喝酒,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酒量深浅,也不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是什么样子。 左柯让同样,他没有灌自己女朋友酒的变态癖好, 所以当邬思黎第三次反应慢吞吞的时候,他终于确定他姑娘喝醉酒这件事。 稍微回忆一下, 邬思黎一共喝过三杯shot杯装的低度数鸡尾酒。 就醉了。 大家都喝了酒, 要么打车要么叫代驾,时间又晚,左柯让残存的那点兄弟情以及良心使得他没要求杜思勉送, 打了辆车带邬思黎回公寓。 都坐在后排,邬思黎靠在左柯让肩膀,左柯让一手摸着她脸, 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听在便利店随手买的冰可乐, 没喝,就包裹着易拉罐,等皮肤温度凉下来,擦干水珠,跟邬思黎脸上的那只手进行替换。 把可乐直接贴在她脸上才是最高效的方式,但左柯让不, 自己的女朋友就要自己亲自伺候。 可乐也就是放在冷饮柜里,不是全冻成冰,很快就趋近于常温状态,邬思黎脸还是很烫, 敏锐感受到左柯让掌心温度变高就不满意甩开。 等个两秒钟,他没再覆过来, 疑惑抬头。 她没化妆,平时也不怎么化, 此刻脸颊坨红,狐狸眼雾意朦胧,嘴唇水润。 “嗯?” 一个字的反问像把钩子似的把左柯让钓死死的。 左柯让从未见过喝醉酒的邬思黎,新奇又无措,但不妨碍他为自己争取利益,可乐藏起来,两只手交握,垂眸看邬思黎:“我给你降半天温了,好累。” 邬思黎现在大脑一片浆糊,转动起来有些费劲,还是:“嗯?” “你是不是得给我点报酬?” 左柯让循循善诱,怕她不懂,压低脖颈,在她唇上印一下做示范。 巧的是,左柯让唇也凉,邬思黎找到另一个能令她舒服的东西,都不用再分辨左柯让说什么,自动扬起头追随过去。 伸出舌尖,试探地碰一下左柯让唇瓣,他没拒绝,便开始一点点舔.舐。 左柯让先上的车,邬思黎另一边是车门,吻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向角落里扎,她在后视镜里本来就是死角,左柯让还是抬手捂住邬思黎暴露在外的那边脸。 喉结滚动速度加快,凌晨街道寂静宁谧,所以左柯让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再拼亲下去指定得出事,左柯让强行扯回理智,在邬思黎口腔里退出来,手掌盖在她后脑按向怀里。 五分钟后出租车到达公寓小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邬思黎就睡着了。 外来车辆不允许入内,只好停在门口,左柯让先下车,在车后备箱拿下行李箱,背着邬思黎朝最里面那栋楼走去。 上次回京北住的老宅陪奶奶,公寓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物业管家提前今天上午安排的保洁打扫,喷了香氛驱散一下尘土味道,开门进屋,空气里是清淡的花香。 左柯让换了拖鞋,行李箱随意扔在墙角,径直带邬思黎去主卧,把邬思黎放在床上,脱掉她鞋,去浴室洗干净手,要给她换睡衣时想起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又去玄关取。 再返回主卧,走前在床上好好躺着睡觉的人此刻木呆呆地坐在床边,听见脚步声,遵声望去,跟左柯让对视两秒钟,张开手臂:“要抱。” 吐字清晰,尾音绵长。 像在撒娇。 左柯让耳朵一热,他都有点怀疑邬思黎到底喝的是酒还是什么药,真太会拿捏他。 走过去还未来得及弯腰,她两条胳膊就缠上他腰,侧脸贴在他小腹。 这位置多少就有点危险了。 左柯让拽开邬思黎,在她面前蹲下去,将她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仰视着她,卧室里没开灯,走廊里灯光照进来,左柯让笑得有些温柔:“怎么回事啊,喝个酒就给我换了个女朋友?” 话说得吊儿郎当。 邬思黎往前趴,靠近他,嘴唇正对他眉心,于是就在那儿落吻,向右偏移,埋进他肩窝,收紧手臂圈住他。 “左柯让。”她说:“我抱抱你,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 左继坤婚宴在晚上,没人定闹钟,邬思黎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手机放在枕边,按亮屏幕看到点钟后,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昨天在酒吧是玩到挺晚,但她不贪觉,印象里睡到下午才醒还是第一次。 卧室里就她自己,卷着被子坐起来,腿.心干爽,但是两条腿迟钝涌上酸痛。 她不要太熟悉这个感觉。 可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和左柯让胡闹的记忆,就连昨晚在酒吧的画面都是零星几个碎片,头有点昏沉,判断自己应该是喝多断片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她也不担心什么,反正有左柯让在身边。 下床去洗漱,掀开被子低头要在床边找拖鞋时,一顿,自己腿.间遍布着一大片牙印和充血的吻.痕,几乎快要蔓延到膝盖。 密集程度触目惊心。 人还没在冲击中回过神来,一记轻佻的流氓哨响起,左柯让出现在卧室门口:“醒了?” 陈述性的问句,就是随便捡个开场白。 走到床边,像凌晨那样蹲下去,她睡裙沾上水渍不能再穿,洗完澡左柯让就给她穿的他的纯棉t恤。 两指拨开衣摆,检查一下他留下的标记,侧额在她膝盖一亲,抬头:“饿不饿?” 他指腹在腿内侧摩挲,邬思黎很痒,神经抽动一下,脚尖踢到他腰胯。 明知是自己引逗,左柯让还是故意曲解邬思黎的行为,慎重摇头:“不行的宝宝,太多次了你需要休息。” 他一脸道貌岸然:“你得节制点儿。” 天降黑锅,邬思黎抿唇:“我没有。” 她是需要休息没错,但到底是谁需要节制彼此都有数。 “好的宝宝,你说没有就没有。” 左柯让打横抄起邬思黎去浴室,给她挤牙膏接漱口水递洗脸巾,一套服务流程要多贴心就有多到位。 洗漱完又带她去餐厅吃饭,邬思黎坐下后,他倒杯水给她:“先补点水。” 他特荡漾地笑一下:“毕竟你喂我喝了很多,别脱水了。” …… 因为左柯让骚的那一下,邬思黎整个下午没搭理他,脸上的热度也持续很久,直到要去酒店参加婚宴,这场单方面冷战才破冰。 去酒店前,左柯让开车带邬思黎去了一家化妆室做造型,他给邬思黎挑了件衬她气质的人鱼姬金粉色礼服,长发半扎,搭配发饰,真就像一只漂亮小人鱼。 邬思黎第一次打扮成这样,觉得太过隆重,她又不是主角,怕抢风头,左柯让不在乎别人,他只考虑邬思黎。 “我女朋友这么好看,就是要他们羡慕。” 别人羡慕不羡慕暂且不知,去酒店的路上左柯让倒是隔几秒钟就瞥一下邬思黎,有点挪不开眼。 在心里偷摸着琢磨等下婚宴结束回家,一定要邬思黎穿着这件礼服做一次,他亲她的时候她一定要踩着他。 脑子里构想着些限制级画面,就这么心猿意马开到酒店,有专门负责泊车的小哥,车子在酒店楼外停下不用再管,邬思黎挽着左柯让臂弯进场。 左柯让身为亲儿子来参加亲爹婚宴跟普通宾客没啥两样,递请柬登记签名然后在西装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丢桌上。 邬思黎没想到他还准备了份子钱,颇为惊奇,捏捏他手臂内侧,悄声问:“里面是多少?” 左柯让懒懒比划一个“五”。 五万看厚度不符合,邬思黎猜测:“五千?” 好像也有点薄。 “干什么呢给他那么多,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少爷这时候又节俭起来,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落落大方地报数:“塞了五块。” 邬思黎轻眨眼,而后一笑。 因为是二婚,婚礼规模不算大,但是该邀请的人一个不差,邬思黎和左柯让来得有些晚,大部分人基本都到齐,与其他桌的人满为患相比,前排最中央那张圆桌只坐着两个人,很是格格不入。 仪式举行进入最后倒计时,宴会厅里灯光暗下去,只留舞台上一束,左柯让全场打量一圈,牵着邬思黎直奔那儿去,还有两三步远时,邬思黎看清两位老人银灰色花白的头发,意识到他们的身份,指甲不自觉一抠,在左柯让手背上抓出两颗月牙。 不允许她逃跑退缩,其中一位已经发现他们,估计是想在入口处找人,不成想一转身就看到他们,一愣后忙朝他们招手。 左柯让拉开老太太边上的椅子,示意邬思黎坐下,站邬思黎身后对老太太介绍:“我女朋友邬思黎,您见过的。” ? 什么时候见过? 怎么就见过的? 一个接一个问号冒出,疑惑才升起,手一暖,是老太太握住她,留下岁月痕迹的容貌慈爱亲切,细细瞧着邬思黎,夸赞:“长得真漂亮,比照片好看。” 是了。 左柯让在朋友圈发过他们合照,现在他们各自的圈子里不会还有人不晓得他们在谈恋爱。 邬思黎礼貌微笑:“奶奶好。” 另一道目光投过来,不用左柯让再引荐,邬思黎有身为小辈的自觉:“爷爷。” 奶奶笑眯眯,爷爷不苟言笑,不过在邬思黎打完招呼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扁盒送给邬思黎。 是见面礼。 邬思黎肯定会推拒,左柯让直接替她接过来。 司仪上台,宣布仪式即将开始,闲聊中止,偌大的宴会厅里安静下来。 左柯让坐到邬思黎另一边,是全场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左继坤和新娘依照司仪cue的流程挨个上台,宣誓、交换戒指、喝交杯酒,和所有婚礼一样的项目。 左柯让坐台下看着,有光束扫过,他神情显得晦暗不明,邬思黎在他掌心轻挠,下一秒就被攥紧,左柯让倾身覆到她耳边:“这婚礼办得太土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婚庆公司,以后我们结婚绝对避雷。” 他的畅想很是遥远,邬思黎没接话,爷爷奶奶还在,她推开他过于靠近的脸。 左继坤的威胁历历在耳,虽然今天是他婚礼,他那么好面子一人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也如实赴约,他也目的达成。但左柯让还是寸步不离守着邬思黎。 爷爷奶奶年纪大,受不了吵闹,仪式礼成吃完饭就先行离开,左柯让难得回京北,这次又有邬思黎,杜思勉他们就操持着再组个局玩一玩,有些人还被父母押着社交没能脱身,已经获得自由的几人在宴会厅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坐下等着。 左柯让下楼去送爷爷奶奶,邬思黎有居可琳他们陪着,居可琳今晚心情不太好,眉宇间团聚着一股郁气,手机进来两个电话她都没接,五分钟后跟邬思黎交代一声马上回来,就提着裙摆出去。 杜思勉在几步外面对着墙壁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谁不知,打得他挺暴躁,踢墙来泄愤。 邬思黎暂时变成一个人,她没背包,手机左柯让装着,没得玩,拿起桌上一根筷子蘸点饮料在空盘子里乱画,托着腮默默观察着这个属于左柯让的世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而她是误入的外来户。 直到一道磁性男声突兀落下:“左柯让不在?” 邬思黎一怔。 左继坤携新娘站在她后方,据说新娘也是和左家门当户对的家世,不知道是不是左继坤所爱,但是这次没有人再逼迫他。 那场以陆若青死亡作为终结的失败婚姻就像是一座长鸣警钟,敲在所有人心里。 邬思黎起身,犹豫两秒,没开口叫人。 对左柯让不好的人,她都不待见。 “别紧张。”左继坤连着喝不少酒,酒精作用下他姿态放松,领带都不如在台上时紧绷:“我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左继坤手指向斜对面一角:“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生。” 邬思黎看过去。 “是我给左柯让挑选的结婚对象。” 第24章 女生一袭红色晚礼服, 挽着身边长辈的胳膊,端着酒杯,举止得体大气。 瞧见他们这边, 隔空遥遥对左继坤稍举酒杯示意,待视线扫过邬思黎, 从容一笑。 她在这种场合里游刃有余。 而邬思黎天生就在圈子以外, 她要融入首先要被圈子以内的人接纳。 左继坤不用多言一句,只是将参照物指给她看,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你们终有一天会分手。”这是必然结局, 所以左继坤才没有出手干涉:“如果可以,我希望到那天是由你来提出分手。” 邬思黎不懂。 且不说她还是个未出社会哪哪都稚嫩的大学生,比不得左继坤一半城府, 单论他这个要求就令人费解。 她问为什么。 左继坤无所谓在邬思黎及新婚妻子面前袒露阴翳心声, 这点左柯让随他,父子俩都敢于直白表达。 “左柯让很在乎你,如果你提分手,他应该会痛苦。” 左柯让自我定位没有错,于左继坤而言,他不是儿子是物品, 是属于左继坤的物品,他的掌控欲不允许这个“物品”背叛他。 包括陆若青也是。 陆若青同初恋旧情复燃出轨,已经车祸去世,左继坤总不能去找一个死人算账, 一并转移到左柯让身上,哪怕他是被陆若青隐瞒利用, 但是左继坤不会在乎过程,他只看结果。 左柯让无心帮助陆若青也是帮助, 那就是触犯到左继坤底线,就要接受惩罚。 分析完左继坤的心理,邬思黎按着餐桌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叛逆心在瞬间被激发,尽管她清楚是以卵击石:“如果你判断失误呢?” 如果我们不会分手呢? “天真是种很好的品质。”左继坤目光淡薄,是上位者的睥睨审视,邬思黎的故作镇定他一览无余,轻笑:“有些话对你一个小姑娘来说可能太残忍。” 他似是不忍,又毫不犹豫如实挑明:“你以为左柯让为什么能拿出大笔钱找资源找人脉给你弟弟治病,他靠的是他自己吗?” 不是。 如果他也像邬思黎一样是个普通人,每天为柴米油盐发愁,他们这段恋爱都不会有开始,更别提结果。 “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两家给他的,就该担起责任。”左继坤举例子:“就像你必须照顾你弟弟一样。” 小姑娘好像还不太清醒,左继坤有必要给她敲一记警钟,丑话说在前面能免去很多麻烦:“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他会一无所有,你弟弟的病也就没得治了。” 那边面对墙角打电话的杜思勉被气的一个激愤扭头看见他兄弟的爹在跟他兄弟的女朋友说话,一个我操出声,听筒另一端女生一愣,转而是更为蛮横的控诉,杜思勉没功夫再陪她调情,匆匆撂话:“晚点儿给你打。” 挂断,大步迈向邬思黎旁边,双手乖巧交叠在身前:“左伯伯,阿姨。” 左继坤哪能看不出杜思勉的动机,他心里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思勉。” 提醒到这里,左继坤觉得自己足够仁至义尽,拿出东道主姿态:“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我们就不打扰了。” 全程沉默的新娘这时夸许邬思黎:“小姑娘今天打扮的很漂亮。” 他们若无其事地相携走远去别处继续同宾客应酬,仿佛在邬思黎这处的停留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杜思勉关切问:“没事吧?” 他们这帮人都清楚左柯让父子俩不睦,用脚丫子都能想到左继坤不会跟邬思黎说什么好话,杜思勉宽慰她:“不用往心里去,左柯让不会听他爸的,别受影响。” 邬思黎牵牵嘴角:“我没事。” 长时间施加压力的手麻木失去知觉,指缝边缘有血丝渗出,她卸了力道,搓捻着指腹缓解。 他们不愧是父子。 威胁人的招数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比较起来,左柯让总是嘴上说说,左继坤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太过软弱无能,才总是受制于人,她可以慢慢成长,再慢慢挣脱禁锢。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明天总不会比今天更差。 前提是,邬思铭的病会给她时间。 答案显而易见。 抑或是,她放弃邬思铭,不再背负他的命运,她可能会轻松很多。 但是左继坤说得对,邬思铭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理应承担,也无法坐视不理。 邬思黎垂着眼出神,杜思勉才认识她一天,还没熟悉,拿捏不好分寸就没再多嘴,站边上陪她,眺着电梯方向等左柯让回来。 过会儿,邬思黎开口请求:“别告诉左柯让。” 杜思勉看她,片刻后:“好。” 答应完在心里默默跟邬思黎道个歉,他恐怕要阳奉阴违,这件事左柯让必须得知情,他爸为难他女朋友,他要被蒙在鼓里留他女朋友一人承担,那不地道。 要说,但不能是现在人多嘴杂的时候,左柯让那个劲上来一准掀桌,在场宾客都能有一出大戏观赏。 等到酒吧,杜思勉找个买烟的借口不着痕迹拐走左柯让,去便利店要了一包烟,出门口杜思勉给左柯让一根,自己也点一根。 打火机递到左柯让嘴边,见他只是夹着烟把玩:“不抽?” 左柯让摇头:“邬思黎不喜欢烟味。” 杜思勉感慨:“那你很喜欢她。” 左柯让挑眉:“为什么要复述一遍事实?” “闲的。”杜思勉贫一句嘴,抖抖烟灰,扯到正题上:“你送爷爷奶奶下楼的时候,你爸找邬思黎了。” 左柯让散漫态度瞬敛:“干什么了?” “就说话,说什么不知道,当时我在打电话。”杜思勉防止他一个上头就直接杀过去,先拉着他胳膊:“邬思黎叫我别告诉你,估计是不想你担心,但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你别问邬思黎,她肯定不说,也别一个着急去找你爸对峙,惹怒你爸都没好果子吃。”杜思勉推断着:“婚宴上那穿红裙的女人你看到没?” “没。” 他眼里只有他姑娘,其他异性跟萝卜白菜没任何差别。 “孙家小女儿,他爸跟你爸同级。”杜思勉一直在京北,左柯让在宁城,有些消息可能不及时,他得帮忙操这份心:“这些路数你清楚。” 左柯让脸色沉郁,眉眼下压,烟咬进齿间,扑簌一声,火光窜起,明灭闪烁。 杜思勉再次强调:“反正你别冲动,别乱,先稳住邬思黎,其他一切都好说。” 抽两口又熄灭,左柯让转身去便利店。 杜思勉好奇:“干嘛去?” “买口香糖。” * 婚宴上嘈嘈杂杂,是结交拓展人脉的场合,不适合话家常,爷爷奶奶临走时叫他们第二天中午回老宅吃饭,两人早早就起床,去老宅陪老人家。 大概是左柯让事先叮嘱交代过,爷爷奶奶都没有问邬思黎关于家里的情况,左柯让马上大四,爷爷跟他聊毕业后的打算。 小时候陆若青左继坤就争抢过左柯让的人生规划,前者想他学商进公司,后者想他读警校,左柯让哪个都没选,辟出第三条路,报的航空航天工程专业。 左柯让说大概率会进研究所。 爷爷没什么意见,孙子有计划就行。 奶奶则是跟邬思黎聊各种明星八卦,所知比邬思黎这个年轻人还要全面,她没吃到的瓜奶奶从头到尾捋给她,邬思黎想要是赵月雯在,她们一定能成为忘年交。 吃完午饭,爷爷安排司机送他们去机场,下午四点回宁城的航班。 也就离开两天,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邬思黎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恍惚感觉。 一开门,一道白色影子飞驰而来,邬思黎被撞的后退,左柯让在后面揽着她腰稳住她,抬腿隔开二哈。 他骂:“傻狗。” 二哈亢奋一汪。 “傻狗。” “汪!” “傻狗。” “汪!” “……” 一人一狗幼稚地进行着跨物种交流,从玄关持续到客厅。这两天都是家政阿姨来定时喂狗,上飞机前邬思黎给阿姨发消息说今晚不用再过去,他们已经回程,现在正好到二哈饭点,邬思黎去厨房给它煮饭吃。 二哈甩着尾巴黏在邬思黎脚边。 左柯让拎着行李箱去楼上卧室收纳归置,两分钟后下来,气势汹汹杀到厨房,二哈像是预判到他是来抓自己,忙不迭拱进邬思黎双腿和橱柜之间的空隙里。 邬思黎不明所以:“怎么了?” 左柯让神情难看:“它在衣柜里撒尿了。” 邬思黎啊声:“没事吧?” 二哈是个两面派,在左柯让面前调皮捣蛋,在邬思黎面前温顺乖巧,这就导致左柯让跟她告状二哈又干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时,邬思黎不太相信。 即便证据都怼到她眼前她都能跟个昏君一样,完全做不到客观公正。 左柯让冷着脸:“它就尿的我放外套那柜子。” 衬衫t恤他俩放一起,夹克羽绒服这种外套都有各自单独的衣柜,二哈损坏的是左柯让的衣服。 二哈每次拆家都会避开邬思黎的东西,都是左柯让遭殃,自打二哈来家里后,左柯让的鞋全部更换过一批,以前的都被它咬坏。 现在又盯上他衣服,越想越来气,硬来会伤到邬思黎,左柯让按兵不动一会儿,在二哈放松警惕迈出试探性脚步,冒出一颗脑袋后,一把揪住它后脖颈。 二哈落网,嗷嗷直叫,蹬着爪子挣扎扑腾,左柯让毫不心软,拢住它嘴巴,手动闭嘴,又警告邬思黎不许偏心眼不许插手,他非要二哈把它做的孽给舔干净。 话放得狠,左柯让却不会那样做。 他其实很喜欢二哈。 二哈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最好,专门在楼下腾出一间屋子作为二哈的娱乐房,虽然他总是嚷嚷二哈是邬思黎一人的狗,他不会管。 专门用来给二哈做饭的小煮锅里放着西兰花胡萝卜鸡肝之类,煮熟之后捞出来碾成颗粒加入碘化盐,在这期间,楼上衣帽间的争吵声没有断过。 左柯让用人话教训二哈,二哈用狗语反驳。 语言不通都能吵吵到一起,也是服气。 听着听着,邬思黎就笑起来。 —— “因为你能再次接受,他应该很喜欢你。” “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他会一无所有,你弟弟的病也就没得治了。”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撞进脑中,邬思黎搅拌动作缓滞。 很搞笑。 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 偏偏所有人都要她来做选择。 第25章 临近到期末, 本学期大部分课程都告一段落,邬思黎周一全天没课,左柯让反而一改之前的悠闲, 最后这半个月的课表排挺满,周一早八上到晚五, 不明白他们学院怎么搞的。 邬思黎准备陪邬思铭一整天, 跟左柯让同一时间出门,一个去医院一个去学校,同一个大方向但是不顺路。 打车到医院, 手里拿着左柯让昨晚提前订好的早餐,病房里邬思铭刚起床不久,邬思黎推门时, 他正擦着脸在卫生间里出来。 邬思铭头顶光秃秃, 毛巾捂着他下半张脸,闷声闷气:“姐你怎么来这么早?” “今天没课。”邬思黎进屋,早餐放在小茶几上,打开窗户通风换气。 邬思铭闻言先笑:“一整天都没?” 邬思黎点头。 邬思铭欢呼一声,毛巾一扔,搂住邬思黎肩膀蹦跳两下。 邬思黎要是全天没课的时候就意味着邬思铭能有一整天和姐姐相处的时间, 是不可多得的事情。 邬思铭正是发育阶段,邬思黎早就有所察觉,肉眼还看不太出来,这下一靠近, 邬思铭竟然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 得病没有影响他长个子,只是较于同身高的其他男生来说邬思铭身材要瘦弱不少。 邬思黎手掌摊开在头顶平移滑向邬思铭, 粗略测量:“长高了好多。” 邬思铭下意识想接一句裤子都短了好多,转而一想他要这么说, 邬思黎又会大包小包的给他买衣服,他在医院里用不着打扮,那点钱他更愿意邬思黎给自己花。 话到嘴边咽回去,邬思铭又挺了挺腰杆,双手扶着她两边肩膀,一本正经:“姐。” 以为他是有要事,邬思黎也正色:“怎么了?” 然后,邬思铭蹦出三个字:“你好矮。” “……” 邬思黎默不作声,拍了邬思铭一巴掌,坐到茶几边解外卖包装袋。 邬思铭笑嘻嘻的,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掰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邬思黎,边吃饭边把这两天积攒下来的事情一件一件拿出来讲。 邬思黎每次来医院,邬思铭都有数不尽的话题。 一顿早饭姐弟俩快俩小时才吃完,还有点撑,等医生查完房,姐弟俩去楼下小花园遛弯。 走差不多半个小时,找到一张空椅坐下晒太阳,邬思铭兀然开口:“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邬思黎刚在花坛边缘的杂草丛里薅了几株狗尾巴草,小时候她经常用狗尾巴草编兔子,多年不练习,手法有些生疏:“没有。” “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 “你在我眼里演技很差。” 狗尾巴草编兔子有手就行,邬思黎还是出了个错。 邬思铭自顾自猜测:“跟柯让哥吵架了?” 邬思黎还是:“没有。” “那就是跟柯让哥有关系。” 邬思黎开始反省自己演技是不是真的很差,她神情语气明明都再正常不过,邬思铭怎么就能这么断定。 她闭嘴不言。 “是他家人不同意吗?” 邬思铭只能想到这个原因,毕竟他们姐弟俩的情况很难会有家庭不介意,没有人会登上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即便左柯让有钱,他家里也不是冤大头,心甘情愿被拖累。 “不是。”邬思黎又一次否认:“你别多想。” 去京北之前来医院,她没告诉邬思铭具体是要去干什么,就是不想他操心多虑。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邬思铭在她手里拿过编到一半的兔子,她心不静,这么简单的手工都乱糟糟,邬思铭拆开重新弄:“我希望你能跟柯让哥好好的,他对你好,这样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不在了,也有人能照顾好你。” 邬思黎皱眉,厉声:“你别瞎说。”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邬思铭三两下编织好一只胖乎乎的兔子,送给邬思黎:“姐你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虽然我可能不懂,但我能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邬思黎撵动着狗尾巴草根茎,兔子两只毛茸茸耳朵旋转起来,几米外的草坪上有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斜对面那张长椅坐着一对花甲年岁的老夫妻,再远一些,一家三口拿着各种各样的检查报告单在大厅出来,父母愁眉苦脸,孩子不谙世事。 医院总是幸福和痛苦并存。 许久许久,邬思黎喃喃低诉:“我们不会有结果,早晚会分手。” 邬思铭不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计划,根据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见解再结合自己的观点量身定制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旁观者能提出建议,但没有资格要求更改。 或许是姐弟间心有灵犀,他能猜到邬思黎在忧愁些什么:“如果早晚有一天会分手,那在没分手之前就好好享受还在一起的日子。” 邬思黎嘟囔吐槽:“你这是拖延症。” “我现在活着就是在拖延啊。”往往都是病患比家属心理强大,更能直面自己得病的事实:“姐其实我现在把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再活。” 邬思黎脸一板又不乐意听这些丧气话,邬思铭叫她稍安勿躁:“我第一次做移植手术以为手术完就好了,两年后复发了,现在合适的骨髓还没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能保证彻底治愈。” 生活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一记迎头痛击,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永远都是未知数。 邬思铭不会想太多,多活一天都是他赚的,如果因为死亡这一个既定结果而错过在这之前的朝霞夕阳,太得不偿失。 “人生下来就都只有死这一个结局,或早或晚而已,要是都纠结结果,那干脆一开始不要出生好了。”邬思铭这么劝邬思黎:“你和柯让哥今天还在一起就只考虑今天,明天醒来还没分手再做当天规划也不迟,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过好当下就好。” 小小年纪开解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这些道理邬思黎都懂,但人有时候就需要一个台阶,或者是背后的一只手,来推动自己做出决定。 “对不起姐。”邬思铭话锋一转,低头丧气的模样:“我又说你不爱听的了,你打我吧。” 他在逗自己活跃气氛,邬思黎很给面子地笑笑,扶正他坐好,歪头枕在他肩膀,手里还在把玩狗尾巴草兔子:“那我也提前跟你道个歉,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你不开心才是辜负我。”邬思铭说:“我对你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要开心。” 邬思黎对邬思铭的感情很复杂,她爱他,又排斥他,他很无辜,小时候邬思黎单纯以为是弟弟的出生夺走她的一切,压根没想过是父母本身就偏心。 她嫌憎邬思铭,邬思铭却很黏她,姐姐姐姐跟在她身后叫个不停,父母在场时邬思黎会耐着性子温柔回应,父母不在场就漠视不理,甚至恶语相向,说他很烦,说她很讨厌他,叫他离自己远一些。 邬思铭会慌里慌张跟她道歉,把自己认为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哄她,他从来不会记仇,就算邬思黎上一秒动手推到他,下一秒对他笑一下,他就能拍拍屁股站起来再次活蹦乱跳。 父母加注在他身上的过多爱意不是他刻意争抢,可他却要忍受她的冷漠和疏远。 到现在邬思黎都没能在与邬思铭的相处中找到一个完美平衡点,偶尔还会克制不住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出言讽刺邬思铭。 邬思铭心疼她辛苦不想再治病,她心情舒畅就会好好说话,心情不好就讥嘲是自己抢了他的人生他的命运,欠他的她该还。 等看到邬思铭苍白彷徨的脸色又生出无尽懊悔。 “嗯。”邬思黎鼻腔涌现一股酸涩,她及时闭上眼:“你也是。” 邬思铭是弟弟,亦是哥哥。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 中午左柯让想来医院找姐弟俩吃午饭,他下午两点还有课,医院到学校一来一回路上就要耗费半个多小时,太折腾,吃饭也吃不踏实,邬思黎要他在学校解决,左柯让出乎意料同意了。 不止这一次,还能追溯到更早。 校庆开始,左柯让的强硬态度陡然发生变化,不再是说一不二,而是有商量的余地,邬思黎不愿意或者不允许的事情,他都没再做过。 邬思黎不知道缘由是什么,但是走向是好的。 下午两点多是医院每周例行组织的一次全科大检查,各级医师护士长进修、实习生都要参加,碰到什么特殊病例,当场讨论学习交流。 队伍挺庞大,穿着统一白大褂戴口罩,单露出一双眼睛,这么一扫过去除了身形不同,都长一个样子。 所以当队伍中某个医生将目光投向邬思黎,对视上之后,还冲她点头示意,眼睛微弯,似乎在笑,邬思黎就很纳闷。 在记忆里搜索良久,都没能找出一点印象。 琢磨着对方可能是认错人,她没太多想,查房结束她礼数周全地送医生们出去,邬思铭催她快过去,他们电影看到一半,正是精彩环节。 电影是系列片,一共五部,姐弟俩整个下午靠在一起一口气五部全都看完,到邬思铭吃药时间,邬思黎去水房接热水。 散发着热气的水流直线落入保温壶里,水声潺潺,不停歇看一下午电影,眼睛有些干涩,邬思黎掌根抵住眼睛揉按,根据水声判断差不多要接满,她睁开眼,关上水阀,盖好保温壶出去。 踏出水房,一道陌生男声喊出她名字:“邬思黎?” 邬思黎应声回头,来人穿着白大褂,是几小时前查房频频看向邬思黎的医生,不似在病房里人多,走廊空旷,她直白看见他胸牌。 ——血液科:魏书匀 脑海里划过什么,速度太快,邬思黎没抓住:“你是?” 魏书匀眼睛又是一弯,他摘下口罩,果然在笑:“不记得我了吗思黎,那我可要伤心了。” 一张青涩稚嫩的脸与眼前这张重叠,邬思黎惊喜且迟疑:“陈匀哥?” 魏书匀笑容加深:“看来没有彻底忘记我。” 魏书匀家以前住在邬思黎家对门,是邻居,他比邬思黎大四岁,小时候经常带邬思黎一起玩,邬思黎初一那年魏书匀父母离婚,他由陈匀改名魏书匀,随父亲搬到苏城,没多久她母亲变卖房子也搬离。 那时候他们还小,都没有手机,魏书匀给邬思黎留下他父亲的电话号码,纸条后来邬思黎还不小心弄丢了。 断联多年,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魏书匀接过她半抱着的保温壶:“给我吧。” 邬思黎拒绝都来不及,跟着他往病房那边走:“陈匀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还是习惯叫他旧名。 “前两天,被分配到人民医院实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没什么需要的,你忙你的就好。” “这么见外?”魏书匀翻起旧事:“小时候一受委屈就跑来找我怎么没想这么多。” 邬思黎被调侃的脸一热:“没有吧。” “看来是想不认账。”魏书匀摇头失落:“思黎学坏了。” “没有。”邬思黎更加不好意思,改口应好:“那就麻烦陈匀哥了。” 魏书匀复又笑:“不麻烦。” 他说:“思铭的病例我看了,指标都挺正常,你别太担心。” 这种安慰邬思黎听过数遍,她不嫌烦,每听一遍仿佛就多一丝希望。 “对了。”魏书匀脚步一停,掏出手机:“先加个好友,不然我怕一会儿忘了,最近记性不太好。” 邬思黎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微信号,点击添加,手机还给他:“我手机在屋里,等下回去同意。” “好。”魏书匀像小时候那样,熟稔地摸摸她头发:“不急。” 冷不防的触碰,邬思黎条件反射一躲,魏书匀手滞在半空,融和气氛衍生出点点尴尬。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邬思黎有些局促:“对不起啊陈匀哥。” 魏书匀放下手,温声:“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是我唐突了。” 邬思铭病房在走廊东尽头,西尽头电梯定一声到达,几个人先后出来,逐渐分散向不同地区,只有一道轻而缓,能忽略不计的脚步声逼近。 覆盖过魏书匀最后一个字音,清沉男嗓响起—— “邬思黎。” 落日余晖在西尽头玻璃窗透进来,左柯让逆光站,单手揣兜,另只手食指勾着车钥匙,神情莫辨。 魏书匀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眼神。 一两秒钟后,左柯让眸光转向邬思黎,抬手:“过来。” 第26章 电影第五部 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八十的时候, 就已经是左柯让下课时间,算算路程,左柯让差不多在这个点钟到医院。 不过被魏书匀这个意外人物打个岔, 她忘记这码事,现在看见左柯让, 有那么点茫然。 而在她大脑运转的这几秒过程结束, 就要过去时,左柯让率先给出行动,他提步朝邬思黎走, 本就没几米距离,眨眼间到她旁边,他圈住邬思黎手腕, 沿着她掌根滑进她指缝, 紧扣。 认出魏书匀拎着的保温壶,他瞥一眼魏书匀胸牌,记住他名字,神情自若:“谢谢魏医生了,给我吧。” 都是男人,魏书匀当然懂左柯让在宣示主权, 保温壶交给他,主动自我介绍:“魏书匀,思黎朋友。” 左柯让保持着良好风范,淡笑和他握手:“左柯让, 思黎男朋友。” 同样的格式,仅一字之差, 身份就有所差异。 亲密程度高下立现。 互相认识完毕,左柯让侧头问:“思铭自己在病房?” 邬思黎嗯。 “那回去吧。”左柯让向魏书匀道别:“先走了。” 不等或者是不需要魏书匀回答, 语毕,左柯让牵着邬思黎往病房去,邬思黎连忙补上一句“陈匀哥再见”,称呼落入左柯让耳中,他不动声色。 两人步调一致,背影相称般配,魏书匀收回目光,推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意味不明笑笑,转身离开。 前方,左柯让习惯摩挲着邬思黎手背,邬思黎眼观鼻鼻观心,余光观察着左柯让,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魏书匀摸她头发那一幕,根据之前他把任卓元在甜品店搞走的经验来判断,他如果看见,应该不会这么淡定。 可是他最近表现又着实算得上温顺。 邬思黎垂在身侧的另只手蜷起,正要开口,左柯让抢先:“邬思铭那儿还稳定?” 邬思黎一顿:“挺好的。” 问:“怎么了?” “在想能不能带他出去吃个饭。”左柯让啧声,为小舅子的情况发愁:“天天待在病房里,怕他憋坏了。” 总是闷在同一个地方,心态再好再回自我调节,也免不得厌烦,又是在医院,不利于心情健康。 邬思黎平常是不敢自己带邬思铭出去,万一出什么事,她一个人会慌张死,有左柯让在,她才安心:“应该可以,问问医生。” 于是俩人又拐去护士台询问,今天是护士长值班,规定他们九点之前回来,得到保证后放行,到病房告诉邬思铭这个消息,小屁孩高兴得不行。 上次带他出去,迄今快有两个月。 又是姐姐陪一整天,又是能出去透气,邬思铭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没有之一。 换好衣服,邬思铭戴上棒球帽、口罩,兴致勃勃就要冲出去,左柯让揽着他肩膀把人在门外拦下:“你要这么跑,咱就别去溜达了。” 邬思铭一秒稳重下来,狗腿讨好:“姐夫,咱有话好好说,可不行威胁。” 自从上回左柯让帮邬思铭买玩偶哄好他朋友后,左柯让在场时,“柯让哥”这个称呼就光荣退休,邬思黎第一次听邬思铭叫左柯让姐夫,眼睛都瞪圆,他们俩一喊一答的自然,倒是显得她大惊小怪。 “我们要放假了,你老实听你姐话,我就天天带你出去。”左柯让交换条件,又慎重补充:“大夫允许的前提下。” 邬思铭点头如捣蒜,邬思黎收拾好东西,手机装进挎包里,关好病房门,抬眼看见左柯让和邬思铭勾肩搭背笑着等她的画面,莫名恍惚。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在瞬间膨胀,胀得她莫名想哭。 她生命里重要的人屈指可数。 立刻垂下眼,遮掩泛红的眼圈,动作自然地拉上挎包拉链,肩膀一紧,邬思铭搂着她插.进他和左柯让中间,手在他们仨头顶比划着:“一个‘凹’字。” 邬思黎就今早讲了下邬思铭长高这事儿,他这一整天隔三差五就要跟她比比身高,不知道有什么好嘚瑟的。 邬思黎嘴角耷拉下去,推着邬思铭前迈一步:“走廊没那么宽,别并排。” 对于女朋友把亲弟弟“抛弃”而留下自己这个行为,左柯让极为得意,悠闲地甩起车钥匙,就要去拉邬思黎手,姑娘躲开,也在他后背一推:“你俩一起走吧。” “。” 下午第三节 课左柯让就订好餐厅准备晚上带邬思铭出来吃饭,临江包厢,能俯瞰大半个宁城的夜景。 “贵”一字就显示在明面上,不过邬思铭没有扫兴地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点不敢吃,选择出来玩,就大大方方地享受,不然弄得大家都有压力。 他开心,邬思黎就会心情好,最后牵连着左柯让高兴。 即便是小屁孩,邬思铭也是个活得很通透的小屁孩。 吃完饭八点钟,邬思铭出来一趟不容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避免去人多拥挤的地方,左柯让决定带他去兜风。 车子沿着梧桐大道匀速行驶,车窗全降,邬思铭趴在车窗框上,贪恋地看着每一处街景,邬思黎在倒车镜里看着他,置于腿上的双手紧密合十,指甲抠着虎口,不知不觉加深力道。 蓦地,驾驶座那边伸过来一只手,她手背一暖,左柯让轻缓地捏着她指关节,待她放松下来,钻进她掌缝,分开她绞在一起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快到十字路口,路况稍杂乱,左柯让目不斜视,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邬思黎的情绪变化,无声抚慰她。 怕邬思铭发觉,邬思黎徐徐呼出一口气,反裹住左柯让。 九点钟,准时将邬思铭送回医院,出去耍一趟,邬思铭非常满足,整个人都神采奕奕,邬思黎左柯让走后,他洗完澡躺床上精神得睡不着觉。 又爬起来翻出一张卷子刷题。 医院回公寓十五分钟,马路上车辆较之去吃饭时的晚高峰减少一大半,车内放着音乐,晚风迎面吹着,惬意又舒服。 邬思黎学着邬思铭那样,望着在眼前掠过的风景,前方路口是红灯,左柯让轻踩刹车,在前方那辆车后停下。 咔嗒一下,左柯让在中控储物槽里拿出手机,解锁,哒哒哒打字。 一首歌播完,两秒钟切换空档,邬思黎发呆结束,想起几小时前在医院被打断的事情,她扭过脸:“陈匀哥,就是魏书匀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左柯让落在屏幕上的视线移向邬思黎。 邬思黎坦然与他对视:“他分配到人民医院实习,你来之前我们才见面。” 左柯让云淡风轻:“知道了。” “……” 邬思黎目不转睛瞅着他,有点懵有点愣,还有点疑惑“就这样就这么顺利”的不敢置信,就挺可爱。 左柯让解开安全带,越过中央扶手箱,亲她嘴唇,指尖戳戳她脸颊:“怎么这么呆。” “你怎么……” 半截终止。 “怎么什么?”左柯让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精准猜中她心理活动,替她把话说完整:“怎么这么好说话?” 他这反应不能说不对,也是邬思黎所希望的,但是他真符合她期待了,她一时反而消化不过来。 拿捏不准左柯让的想法:“你别误会。” 嘀—— 红灯转绿,后面等候的车辆鸣笛催促。 “不会误会。”左柯让坐回去,拽过安全带重新系好,踩油门发动车子:“我百分百相信你。” 但是别人就一定了。 左柯让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肘杵在车窗檐,屈指抵着太阳穴,唇间勾着冷漠弧度,目露几分玩味。 回到家,二哈一如往常在门口做迎宾,见到邬思黎就往她身上扑,毛茸茸尾巴甩到左柯让小腿,眼里没他这人似的,视若空气,理都不理。 邬思黎换好拖鞋半弯下腰,胳膊一伸,二哈就接受到指令,自动自发跳进她的包围圈。 又快到邬思黎经期,左柯让去厨房煮红糖水。 他厨艺烂得一塌糊涂,但是煮红糖水这项技能倍儿熟练。 前两天他们去京北,昨天回来,今天又都不在家,二哈黏人黏得紧,叼着球缠着邬思黎陪它玩,邬思黎坐在坐垫上,球扔出去,二哈就倒腾着爪子跑去捡,再交还到邬思黎手中。 就这么周而复始。 看它无忧无虑的蹦蹦哒哒,是件很解压的事情。 邬思黎把球一次抛的比一次远,一个没控制好,球砸到阳台落地玻璃,反弹回来,眼瞅着就要砸到邬思黎,人也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躲。 头顶一道阴影笼下,左柯让手挡在邬思黎脸前方,稳稳接住那颗偏离轨道的球。 邬思黎仰起脑袋往上看,左柯让低头朝下看。 两人在彼此眼中都是倒转后的样子。 左柯让点点她额头:“你说从地球到火星的距离能有你反射弧长吗?” 他好会嘲笑别人。 邬思黎不接茬,摊开手掌:“球。” “太晚了别玩了。”左柯让拿着球的手背在身后:“去洗澡,你明天早八。” 二哈见他将球藏起来,大嗓门又发挥作用,怒吼左柯让,邬思黎被这声吼吸引地偏过头,站在通往二楼的第五层台阶,看见一人一狗交锋的场景,见怪不怪地上楼。 都好幼稚。 想当初去段骏鹏家里选狗,想着邬思黎性子比较静,也挑一个温良的,别吵到她,在仅剩的两只中段骏鹏按照他的要求推荐,说这一只性格乖驯。 好, 然后他听了,领回来了。 结果就这? 它是真烦,左柯让按按耳朵,眼睛下睨,“你再叫我真的会把你炖汤喝。” 邬思黎不在,左柯让又这么凶,二哈极会审时度势,川剧变脸它修炼得炉火纯青,换上一副段骏鹏口中的乖巧面具,靠近左柯让,蹭着他裤腿,叫声都温柔起来。 这种现象不是第一次出现,左柯让嘈它一句没出息,球掷出去,代邬思黎接着陪它玩。 嗡一声震动,茶几上手机亮起,左柯让分去一个眼神,锁屏界面显示出微信图标,他自然拿起来,面部识别成功解锁。 他们俩的手机里都存有对方的面容id,密码也都知道。 邬思黎从未翻过左柯让的手机,左柯让不,他三天两头就会查看一下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给邬思黎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短信消息。 打开微信,消息列表置顶是他,他自己设置的。 仅次于他之下,一个昵称是一朵eji云朵的对话框,直觉这玩意儿男人可能也有,左柯让看见这朵云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魏书匀。 什么破昵称。 这么土。 点进对话框。 云说:【听护士说你带思铭出去玩了,现在到家了吗?】 云又说:【今晚我值班,刚去病房看了眼思铭,他跟你一样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我变化应该没有很大吧?】 什么叫“你”带思铭出去玩,他是个死人? 自动忽略他存在? 值班就值班,搞几把什么报备? 他以前长成怪兽吗,变得谁都不认识。 不认识就蔫眯着不行?非上赶着相认。 就这么两句话,一堆槽点,跟他妈错题集似的,哪哪都是毛病。 左柯让嗤一声,二哈叼回来的球塞他手里,他随便一扔打发它。 拇指长按消息条,干脆利落点击删除。 …… 二哈不小心把它的水盆踢翻,还溅左柯让一身,红糖水煮好后左柯让在楼下给二哈擦半天屁股,收拾完估摸着邬思黎洗完澡他才进行到冲洗发水这步骤,赶不上给她吹头发。 上楼去主卧衣帽间拿睡衣,敲浴室门叫她自己吹干头发,他着急去洗澡。 邬思黎头发挺长,她自己打理的时候少之又少,吹到半干就懒得再管,在对待自己的事情方面,她不如左柯让有耐心。 出了浴室,床头柜上摆着一杯红糖水,边上是两部手机,红糖水还有些烫,她坐床边喝一口歇一会儿,慢慢悠悠。 叮一声手机响。 两部手机都屏幕朝上,邬思黎下意识看,锁屏壁纸是她那部,拿起来,指腹触到微信浮窗,面部解锁后自动跳转到微信界面。 消息列表的名字都十分陌生,邬思黎转而想起左柯让昨天下午在飞机上无聊,给俩人换了同样的壁纸,她拿的是左柯让那部。 就要放回原位,又是叮一声,置顶聊天框下面的对话框新进来消息。 很随意一瞥,就瞥到魏书匀的名字。 心重重一跳。 她第一次,没问左柯让,私自查看他手机。 准确来说是一份以魏书匀名字命名的文档。 里面详细记录着魏书匀的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 邬思黎浏览到底,退出,在列表里看到张世良伯伯的备注,再次点开。 张世良是人民医院院长,邬思铭转院到人民医院,左柯让就是拜托的他帮忙。 因为是长辈,对话框很干净。 所有消息一览无遗。 atopos:【张伯伯,你们医院新来的那批实习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魏书匀?】 张世良伯伯:【这个我还没留意,我打听一下。】 间隔半小时,对方回信。 张世良伯伯:【是有这么一个人,上周五刚分过来,你问他干什么?】 红糖水还剩半杯,邬思黎连着手机一起放回床头柜。 左柯让找人调查魏书匀的时间点是今天晚上九点二十五,他们在医院回家的路上,或许恰巧就是邬思黎在解释,而他明确表示相信她的那个时候。 伴随着愈发清晰的脚步声,左柯让出现在主卧,他随意擦着头发:“我洗完了宝宝。” 形容不出具体是什么心情,像是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她神情平静,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要调查魏书匀?” 第27章 毫无预兆的一句质问。 左柯让擦头发的动作停下, 毛巾半搭在脑袋上:“看我手机了?” 他的重点不再什么魏书匀这种路人甲身上,而是在邬思黎在没有知会他的情况下看他手机这件事上。 然后人就莫名其妙嗨起来,邬思黎始终固步自封不越雷池一步, 左柯让就是把他的秘密怼她眼前,她都能闭眼装瞎子。 左柯让不喜欢她对他有这种分寸感, 而如今她跨过那道无形界限, 做出改变,左柯让就挺乐呵。 邬思黎只吹干发根,发尾还湿着, 睡衣胸前的布料洇出一小片深色,左柯让走近,见状板脸:“你懒不懒, 就吹一半。” 随着他的挪动, 邬思黎目光上移,重复:“为什么要查他?” “随便查查。” 头发这么半干半湿着不舒服,而且她快来例假,更不能受凉,左柯让去主卧浴室取吹风机。 “那么详细的资料是随便查查吗?”邬思黎起身跟在他后面:“你不是说没有误会相信我吗?” 她音量一字接一字递进,克制着怒意:“你给张院长发了消息, 是不是又要像任卓元那样把他弄走?” “你怎么总是这样啊左柯让,是不是只要跟我有牵扯你就会针对他?” 放置吹风机的抽屉合上,吹风机插进插座,左柯让去拉邬思黎:“先吹头发。” 啪一记脆响, 邬思黎一巴掌拍开左柯让伸过来的手,他抬抬眉, 温柔恬静的姑娘倔犟站在他一步之外,眼里流露出浅薄的失望。 左柯让捕捉到, 气场一沉:“没有误会会相信你,是只相信你,不包括别人。” “没有想把他弄走。”他说但是:“你再这么激动的话我不敢保证会做什么。” 吊灯明光粗糙勾勒出他轮廓,将他身影投射在邬思黎脚下,她所有的盘诘他逐个回答,嗓音徐缓:“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跟我生气。” 前有任卓元,后有魏书匀。 搞定一个,他把他那些阴暗的占有欲打包扔进角落,因为邬思黎不喜欢,会不高兴,他不想惹她难过。 好不容易感觉出他和邬思黎感情迎来转折,在慢慢加深,结果又冒出来一个。 还给他上了强度。 这次还是青梅竹马。 那边他爸整出来的什么狗屁联姻对象还在解决当中,才有些眉目。 外忧内患,他是什么天选倒霉体质吗? 一件一件事都这么阴魂不散。 他只是想跟邬思黎好好谈个恋爱再顺延到结婚,身边每一天都有她陪伴,再说长远点,等死后他们同穴埋葬,过完这一辈子就完事。 他就这么点期盼,又不是要什么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怎么就这么难。 不愿意再为这些糟心事影响到他们,左柯让尽力压下心头翻滚的躁郁,他再次伸手,决定权交给邬思黎:“太晚了我们不吵了乖乖,过来吹干头发我们去睡觉。” 邬思黎后退一步。 这是她能想到能做到的,唯一的抗争方式。 “你看了我跟张院长的聊天内容对吗。”左柯让无奈至极:“那你有没有看到他跟我说合适邬思铭的骨髓找到了的消息。”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旺盛的怒火在瞬间熄灭。 一句定生死。 邬思黎执拗拧着劲儿,左柯让也死心眼,掌心一直朝向她,等她牵。 最终,手放上去,邬思黎顺着左柯让收拢的力道朝他走,到他面前。 邬思黎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找到了?” “聊天记录都在,不信你自己去看。”左柯让先打一记预防针:“是说可能合适,具体还得看配型结果再决定。” “好。” 针锋相对的局面顷刻间扭转。 邬思黎头发湿的部分少,两三分钟就全部吹干,吹风机搁到一边,左柯让捧起邬思黎的脸,低头亲她。 邬思黎没有反抗,启唇轻易接纳他,左柯让规规矩矩,只是单纯的吻她,鼻尖相抵,唇瓣贴黏在一起,舌尖缠.绕,津.液互换。 短暂争吵之后双方得到一个含义不明的吻。 分开时,扯出一条银丝。 左柯让蹭掉,又亲她一下,低声恳求:“不吵架好不好?我不喜欢跟你吵架。” 尤其是其他男人作为原因。 左柯让太懂她需要什么,他掌握着她的命脉,就注定每次争执不下时,她不会是胜利者,而是屈从的弱势方。 邬思黎看着他,抬起胳膊环抱住他的腰,回馈他一吻:“好。” * 大学的期末考都是各个学院自行安排,左柯让那边还有课在上,邬思黎这边考试通知就已经下发。 左柯让他们班有一项科目考试是手工实操,他周二上午上课下午泡在实验室,邬思黎跟他行程差不多,只不过下午她有一场西班牙文学史的考试。 中午左柯让去找邬思黎吃午饭,下午各自忙碌,晚上去医院看望邬思铭。 一路上邬思黎都在担心会不会碰见魏书匀,左柯让要是一个不爽,不定会干什么,所幸没有,她松口气。 骨髓那事暂且没告诉邬思铭,怕他空欢喜一场。 至于那场围绕魏书匀而爆发的简短冲突,同以往一样,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邬思黎是有沮丧的,左柯让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切实感受得到,她坚定想要逃离的想法因此有所松动,尝试着去相信他,打开心扉。 可是左继坤对她一番施压,左柯让又暴露本性,好像谁都可以主宰她,唯独她自己除外。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邬思铭的病可能会迎来转机。 及时整理好情绪,邬思黎照常生活,照常与左柯让相处,只是将那颗不安分活跃的心重新封存起来,不再贪得无厌。 周四这天,俩人都是早八。 早饭是左柯让出去买的,算计好时间提前起床,邬思黎洗漱完再吃,温度正好。 牛肉蒸饺饱满多汁,邬思黎在边角咬一小口,嘬着完里面的汤汁,左柯让开口说他下课后有事要去沪市一趟,开车去,当天去当天回。 邬思黎嘴里嚼着蒸饺,没法回话,含糊嗯声点头表示知道。 左柯让特地跟早餐店老板强调不要虾皮,老板还是没记住,一大把虾皮不要钱似的丢他那份鲜肉馄饨里,他托腮挑拣着:“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什么事?” “不告诉你。” “……” 无语。 邬思黎去夹第二只蒸饺。 左柯让卖关子:“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邬思黎吃着蒸饺不吱声,左柯让在桌下的腿伸直,小腿多动症一样毫无章法地撞着邬思黎的腿。 邬思黎夹第三只蒸饺递到左柯让嘴边,转移话题的方式生硬无比:“快吃饭吧,一会儿要迟到了。” 得。 他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勤奋好学。 左柯让吃掉邬思黎的投喂,老实下来。 不过等出门上车后,他还是把邬思黎压在副驾驶黏糊糊地亲了一阵儿。 左柯让先送邬思黎去教室再回航空院上课,下课后又送她到医院,然后前往沪市。 医院一楼大厅六部电梯前都排着长队,角落里那部队伍人相对少一些,邬思黎站过去,还是等了一个来回才乘上。 电梯上升,挨个在指定楼层停下,到达第十层又一个人下去,只剩下邬思黎自己,原以为接下来就能直通十五楼,不想又停在第十一楼,门向两边打开,邬思黎和电梯外的医生打个照面。 魏书匀见到她就笑:“思黎。” 邬思黎正常回应:“陈匀哥。” 前几次来医院都没再看见魏书匀,邬思黎一边庆幸一边担忧是不是左柯让又背着她搞小动作,她还不敢直接问左柯让,生恐触到少爷逆鳞,引得他变本加厉,昨天无意中听护士闲聊提起魏书匀,她悬着的心才放下。 魏书匀踏进电梯,邬思黎后退一步。 他习惯性去按电梯按键,见十五楼亮着,慢半拍想起邬思黎就是去十五楼,收回手:“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最近是不是忙着期末考?” 邬思黎模棱两可:“是有几场考试。” “上次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就猜到你是在忙。”魏书匀合上文件夹,签字笔别在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上。 邬思黎迷茫一怔:“什么时候?” “就我们第一天见面那次。”魏书匀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果然是忙忘了。” 邬思黎清楚记得自己没有看到魏书匀发来的消息,和他的对话框内容就是刚加上好友那天的一句系统提示。 她的手机只有她和左柯让能解。 未曾有印象的消息显而易见是被左柯让清理掉。 这种强势且恶劣的行为,是左柯让的风格。 这才是真正的左柯让。 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魏书匀连理由都替她找好,邬思黎顺着这个方向答:“不好意思陈匀哥,最近确实有点忙。” “没关系,毕竟考试重要,我就是找你闲聊两句。” 电梯到达十五楼,魏书匀手绅士地挡在电梯门边,示意邬思黎先走。 一前一后出电梯,魏书匀要去办公室,同行一段路,他随口问:“你男朋友没一起来?” “没。”邬思黎别过碎发:“他今天有事。” “听说思铭转院治病都是他一手保持的。”魏书匀真如兄长一般欣慰:“他对你不错。” 邬思黎笑笑。 “哦对,上次我见他好像对我有点敌意。”魏书匀苦恼叹气,为这事他发愁好几天:“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需不需要我解释一下?” “没有没有。”邬思黎连忙摆手澄清:“他没误会,你别多想。”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好吧,你说我就信。”魏书匀又恢复开朗状态:“思黎总不会骗我。” 欺骗者邬思黎心虚眨眼,怕耽误魏书匀工作也怕两人交流太过熟悉传到左柯让耳中又生事,正打着结束语腹稿,拐角一个护士小跑过来。 “魏医生,主任找你,打你半天手机都没接就打到我这来了。” 魏书匀掏出手机,五个未接来电:“不好意思我静音了。” “马上来。”魏书匀想揉邬思黎头发,念起她上次的躲避,手臂抬到一半又垂下:“那我先走了,有空请你吃饭。” 请吃饭可能是客气话,但是邬思黎没应,只做道别再见。 * 宁城到沪市开车三个小时,不是节假日,高速路不堵车,一路通畅,左柯让到沪市是下午一点。 车载导航的机械女声汇报着路线,目的地是在外滩的一家咖啡厅。 挺顺利找到一个停车位,操做丝滑地倒进去,下车关锁。 三个小时都维持同一个姿势,着实难受,左柯让手抚着后颈转动脑袋活络着僵硬的肌肉,边推门进咖啡厅。 咖啡厅门口悬挂的风铃清脆悦耳。 给临近门口那桌顾客端上饮品的服务员应声转身,面带微笑:“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左柯让个高腿长人挺拔,凭借身高优势很快锁定位置,一指:“找人。” “好的,您请。” 靠窗最后一处沙发卡座,穿一身香奶奶洋裙套装的女人坐在那儿,做着裸粉色美甲的手捏着汤匙,搅动着她面前那杯咖啡。 左柯让径直走去,在女人对面落座,跟随在后的服务生问他要喝什么,他说柠檬水就好。 点单完成,服务生撤退,左柯让一个字废话不讲,开门见山:“我不会联姻,劝你最好跟我统一战线。” 女人放下汤匙,丝毫不介意左柯让的直白:“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名字?” “不好意思。”左柯让神情到语气皆漠然:“并不关心。” 女人伸出手:“蒋希瑶。” 左柯让八风不动,一点没有要跟她有肢体接触的打算,这时柠檬水送来,他握住覆着涔涔水珠的玻璃杯喝一口水润润干涸的嗓子。 挺好喝,挺清爽。 回去给邬思黎带一杯。 转而想起仨小时的车程,还有快到她经期的日子,遂放弃。 蒋希瑶不在意一笑,收回手,衔接他第一句话:“为什么不会,我们都还没有相处过。” 左柯让姿态散漫,手臂松垮下垂:“没兴趣。” 蒋希瑶话滚话:“可我们还没有相处过你怎么就能肯定对我没兴趣?” 这女人真磨叽,揣着明白搁他这儿装糊涂。 还是太委婉,左柯让不吝啬再耿直一些:“不是没相处才没兴趣,是我压根就没兴趣跟你相处,你懂?” 蒋希瑶油盐不进:“那怎么样你才能感兴趣,我往那方面靠拢一下。” “我只对我女朋友感兴趣。”左柯让说话等级再提升一个难听等级:“你就是投胎重开都靠拢不了,死心吧。” 蒋希瑶完美无缺的表情终于一僵,霎那间又调整好:“你约我见面是为了向我诉说你有多爱你女朋友吗,那我明白了。” “但是阿让,我以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你早就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 她谆谆善诱:“我们的婚姻不是我们能随意做主的。” 又提出建议:“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你现在的女朋友,我们结婚后你可以继续和她来往,圈子里很多形式夫妻,我没意见。” 蒋希瑶说话时左柯让就听着,咬着吸管喝柠檬水,等她沉浸式树立完乖女贤妻人设,他讥诮扯唇。 “首先,别叫我那么亲近我们不熟。” “其次,少拿那一套狗屁不通的言论教育我,我不是你学生。” “第三,我要结婚就只会跟我女朋友结,要不就一辈子不结。” “最后,你以为你谁?你有什么资格有意见?” 条理清晰地怼回去。 他敲两下桌面:“认不清自己,出门右拐卫生间去照照镜子。” 和别人结婚,把他姑娘当小三养着。 搞笑呢? 无知者无畏。 但她未免太无过无畏。 “要不看你是个女人,”左柯让又敲两下玻璃杯:“这杯水能泼你脸上。” 见面伊始就竖起友好标牌的蒋希瑶再也忍不住,她冷下脸:“不管你同不同意,你爸和我爸已经在商量我们的事了。” “如果我爸知道他现在就能当个便宜爷爷,”左柯让似笑非笑:“这事还商量的下去吗?” 蒋希瑶强装镇定:“你什么意思?” 邬思黎要兜圈子,左柯让会觉得是情趣,乐意陪着演,换成别人他是真不耐烦:“有些话点到为止你懂我懂就好了吧,非要我把彩超单摆你面前你才能不装傻?” 蒋希瑶面色一白。 “我爸最讨厌别人骗他,我也不是你们家能糊弄的人。” 左柯让在杜思勉那得知左继坤找邬思黎后,就在忙着调查蒋希瑶,他们那个糜烂的圈子里,能几个纯洁无暇?就算底子干净也总会有软肋。 怎么着都能成为谈判筹码。 托他慧眼如炬的福,蒋希瑶还真有点把柄。 她高中就在国外留学,这几年玩得叫一个嗨,各种聚会都有她的身影,去年谈了个华人小男友,感情挺稳定,今年毕业回国前分手,半个月前出现在私人医院妇产科。 搞不懂她脑回路怎么长得,居然找他来当接盘侠。 有什么蠢病一样。 还是他看起来比较傻? 越想越无语。 突然很想邬思黎。 蒋希瑶吸气欲言,左柯让不想再听她洗脑,他赶着回家找他姑娘,也不知道魏书匀有没有趁他不在拉着邬思黎打感情牌追忆往昔。 抬手止住蒋希瑶:“你爸很疼你,所以麻烦你回去说你不同意。” 蒋希瑶缓过劲儿来,颇为好笑:“你要我帮忙,态度还这么横?” “是你不地道在先。”左柯让认真警告:“而且你贬低我女朋友,我很生气。” “如果我拒绝你呢。” 原来自己是关键人物,左柯让有求于她,自以为拿捏到他,蒋希瑶开始控场。 “随你。”左柯让耸肩,一点不紧张:“你要执意非进我家门,那你怀孕这事儿我现在就捅出去,反正我不嫌丢人。” 这个姻谁爱联谁联,他户口本配偶那一栏只能是邬思黎。 要不就空着。 谁都别想鸠占鹊巢。 手机推到桌子中间,他点开相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张张翻过照片,蒋希瑶在国外参加派对的、去妇产科检查的、还有两三张和不同男人接吻的。 应有尽有。 蒋希瑶笑容顿失。 在她要抢夺之前,左柯让更快一步收回手机,在虎口转一圈,主导权又转回他手:“我挺不是东西的,道德底线也低,所以好心劝你别站我对立面,把我逼急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喝完最后一口柠檬水,还剩小半杯冰块,他撂杯走人。 第28章 吃完中午饭医生查完房, 邬思黎去甜品店兼职,今天订单数量一般,不会很闲也不会很忙, 几人一边工作一边闲聊。 吴敏最近恋爱进入冷淡期,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的甜蜜阶段过去, 男生在逐渐恢复到以前的生活, 空暇时间不再给吴敏打电话发消息,而是呼朋唤友组队玩游戏。 见不到面时,也不再秒回吴敏, 见到面时又手机不离手。 水龙头开到最大,吴敏发泄般冲洗着器具,小臂溅满水珠, 她大声抱怨:“刚在一起宝宝宝宝我爱你, 时间一久都‘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做到始终如一很难吗?”吴敏瘪着嘴:“我昨天还看见他给同城美女点赞评论。” “男人都这样,上头的时候你说屎是香的他都信。”邹念桐现身说法,以自己做例子:“我初恋追我的时候高三天天能四点钟爬起来给我买早饭接我上学,晚自习下课先送我再回家,说好大学要考一起但是他滑档去了苏城,他们开学军训一个礼拜后我去找他。” 邹念桐注重互动, 提问:“你猜我在哪找到的他。” 吴敏小心猜测:“宾馆?” “答对了!”邹念桐打个响指:“你真是个聪明宝宝。” 最后一个包装袋套好,她环胸靠在吧台上:“所以说,男人这种生物就不能给予厚望,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吴敏怅然若失点点头, 复又看向邬思黎:“思黎,你男朋友也这样吗?” 邬思黎还没张嘴, 邹念桐就先替左柯让撇清关系:“不不不那还真不是,我们黎挑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人遇上搭讪的女生真就无动于衷,我有女朋友挂嘴边,那么长时间了还很黏我们黎。” 左柯让每次给邬思黎订外卖,都会稍带着邹念桐她们,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邹念桐她们仨在外就是“邬左”头部cp粉,坚决捍卫两位正主的感情。 邬思黎没有在朋友圈高调过,不过自从公开,左柯让每次来接她不会再在窄巷里等,要么进店要么在店门口,等她到身边,必须牵好她手才能走路。 不需要太多佐证,就这一点,吴敏便信服邹念桐的话,她挤眉弄眼:“我们黎宝宝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训起男人来这么有实力。” 邬思黎一张不擅长应对这种暧昧戏谑,干巴巴词穷否认:“没有。” 她真的没有做过什么,至少她自己这么感觉,但是邹念桐她们就总说她训犬能力一绝。 还有五分钟下班,全部清理完剩余小料,邬思黎转身,视线不经意在门外划过,看见坐在店外石墩上的左柯让。 他双腿大剌剌敞着,没玩手机什么都没干,就隔着门玻璃遥遥瞅着她,直勾勾的,还带着笑,跟她对视后,唇线明显拉高。 邬思黎无端联想起二哈,她出门再回家,二哈就是这个样子在等她。 发微信给他:【怎么不进来?】 邬思黎掏手机时左柯让就点开微信,看完消息,他无声冲她摇头。 五分钟后打卡下班,吴敏积极地第一个跑出去,路过左柯让面前,咦了声,她着急去赶公交,匆匆打个招呼接着跑。 邹念桐和邬思黎一同出来,见到左柯让,邹念桐松开挽着邬思黎的手,说完再见朝学校里去。 在这期间,左柯让始终坐在原位,邬思黎走过去:“刚回来吗?” 左柯让抱住她腰,脸埋进她小腹:“开了好久,好累。” 他抓起邬思黎手腕,放在自己头顶:“你快心疼我一下。” 左柯让头发挺硬的,又是寸头,实在不适合揉,邬思黎顺着他后脑滑到他脖颈捏着,另只手捻着他耳朵。 她手很软,左柯让很是喜欢,准确来说邬思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他不喜欢的。 搂着她的手臂收紧,左柯让闷笑一声:“宝宝我好像被你摸的有点反应了。” 一句话成功叫邬思黎僵住。 左柯让抬起头,下巴戳在她身前,漆黑眼眸亮晶晶的:“怎么办?” 他问:“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他俩现在这一站一坐的姿势,邬思黎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收回碰着左柯让的手,背到身后:“回家吧。” 他不依不饶:“回家对我负责吗?” 大庭广众,真怕他反应过甚,邬思黎羞涩地慌里慌张,拽他:“快走吧。” 左柯让又是一笑,站起来顺势将她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车停在马路另一边,俩人横穿到对面,邬思黎余光一直盯着左柯让,看不太清,上车后又借着系安全带的引子,故作自然地一瞥。 以为自己很隐秘,还是被左柯让逮到,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干什么呢你,往哪儿看呢。” 还反倒指责起邬思黎。 好像刚才耍流氓的人不是他。 安全带卡进锁扣里,邬思黎脸扭向窗外,以实际行动回应左柯让。 左柯让就靠过去,先在她脸颊亲一口,待她吓一跳回过头就堵住她嘴,含着她唇瓣,闭着眼,对她全部的迷恋都加注在其中。 一记深吻。 缠绵许久,左柯让终止后额头抵在她肩膀,笑着蹭两下:“坏了宝宝,这下真起反应了。” “别闹了。”邬思黎脸颊红晕弥漫,催促:“快回家了。” 左柯让巍然不动:“你再亲我一下我就走。” 邬思黎嘴唇随便在他发际一碰,左柯让说话算话,坐直回正,打方向盘驶入主干道时特中二特神经地来一句:“带老婆回家咯!” …… 和订的餐同一时间到家门口,吃完饭邬思黎去洗澡,洗到一半左柯让没皮没脸挤进来,弯腰吻邬思黎的同时攥着她手腕往下探,一到邬思黎用手帮他的时候,左柯让就特不容易结束,磨磨蹭蹭到最后邬思黎都要靠着他累睡着了他才勉勉强强完事。 抱她回卧室,给她吹干头发,人就自动自发滚进被窝睡觉,屋里开着空调,被子盖过她下巴,整个人陷进床里。 左柯让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拿手机拍张照片留存,快门刚按下,屏幕切换到来电界面。 是左继坤。 没备注,左柯让连他号码都没存,但是记得这串数字,直觉是和那什么破联姻有关,左柯让关掉卧室灯,去楼下接听。 果不其然,左继坤一上来就问:“见过蒋希瑶了?” 左柯让坐沙发上,捞过茶几上的烟盒:“嗯。” 左继坤好奇:“你们俩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陆若青去世后,每一次跟左继坤见面、通话,左柯让都能加重一次自己商品化的认知。 他都能查到的事情,又怎么会难得到左继坤,但他就是不查,因为左柯让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就是正好出现蒋希瑶这么个合适的人,能给他添堵,所以左继坤不做犹豫塞给他。 说不上难过,左柯让对此早就免疫,左继坤也不值得他付出情绪。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咬着烟,他嗓音含混。 “没有蒋希瑶也会有别人。”左继坤笑,平淡的语气像是在嘲笑他自不量力,认不清现实:“我说过,这是你生在这个家里该承担的责任。” 一楼客厅同样关着灯,落地窗在是远处的阑珊灯火。 左柯让吐出一口烟:“到底是我该承担的责任还是你自己过得不痛快也非要我不痛快?” 张口闭口就是责任,把自己的私欲裹挟在里面来道德绑架他。 可真够道貌岸然。 “重要吗?”左继坤教导着:“阿让,起因和过程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叹息:“你还是太年轻。” 左柯让不屑一嗤,指尖在烟身一磕,烟灰扑簌簌落下。 “好好珍惜和你那位小女朋友在一起的日子吧。”左继坤送上祝福并夸赞:“小姑娘长挺漂亮,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嘟—— 电话挂断。 左柯让融在一室黑暗中,敛着眸,手肘撑着大腿,手指间猩红闪烁。 哒哒抓地声响起,二哈在睡窝里爬起来走近左柯让,蹲在他脚边,脑袋一歪靠在他身上,大概是察觉到左柯让心绪不佳,以这种方式陪伴他。 就邬思黎在的时候,一人一狗就特爱争抢她注意力,特爱吵架,等到邬思黎不在,一人一狗又能和谐共处。 左柯让撸它毛:“我没事。” 二哈抬起一只前爪,左柯让摊开掌心,它放上去,进行一次友好握手。 又在客厅坐了会儿,左柯让上楼,去浴室重新刷一遍牙洗干净手,确定没有烟味再上床。 从后面抱住邬思黎,胸膛贴着她后背,掌心覆在她小腹处,唇挨着她脊骨。 邬思黎睡梦中察觉到床在动,闻到葡萄柚的味道,辨认出是左柯让,潜意识往他怀里挪。 左柯让鼻尖钻进她发丝里:“邬思黎。” 她迷糊应:“嗯?” 他低喃:“好爱你。” * 骨髓移植配型检测结果出来,匹配成功,可以进行手术。 邬思黎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孙朗丰办公室愣怔好半晌,幸亏有左柯让在,不然她短时间内真给不出回应。 邬思铭最初检查出白血病,邬思黎和父母都做过配型,都不行,亲属之间配型都如此艰难,更何况是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成功率不到十万分之一。 这样渺茫的机率一朝实现,邬思黎发傻正常,左柯让也很高兴,虽然他动不动就拿邬思铭威胁邬思黎,但是每次邬思铭一有情况,他从没推诿过,忙前忙后尽心尽力。 他知道邬思黎很爱这个弟弟,这也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他得帮她守护好。 确定好手术时间,邬思黎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邬思铭,他听后直接在病床上跳起来,搂着邬思黎左柯让蹦哒半天。 他的笑容里藏有几分遗憾,只是其他两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没能第一时间发觉。 就在一切都尘埃落定,胜利在望时—— 邬思铭病情突然恶化。 是张世良亲自给左柯让打的电话。 彼时邬思黎正在上本学期最后一节专业课,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她记着笔记,没留意到在课桌边缘徘徊的中性笔,一不小心碰掉。 哒—— 笃笃—— 笔落地和敲门声一同传进邬思黎耳中。 左柯让出现在教室前门,神色凝重:“老师我有急事找邬思黎。” 都等不及教授同意,他边说边往教室里走,直奔邬思黎座位,拉她起来,交代她旁边的邹念桐帮忙收拾一下课本电脑之类,然后就带走邬思黎。 左柯让步子迈得快,以往他都会迁就邬思黎,这次没有,邬思黎心跳不自觉加快,手心冒汗。 她听见自己声音好像在颤:“怎么了吗?” 左柯让想做到婉转,可是很难:“邬思铭情况不太好。” …… 赶去医院的那段路,邬思黎很迷茫,她脑子很空,什么内容都想不起来,什么内容都放不进去,提线木偶一样被左柯让牵着下车、上楼,最后站到手术室门口。 鲜红色的“手术中”提示牌刺目至极。 左柯让将邬思黎安置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等,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是徒劳,他紧扣着她手,沉默地陪着她。 邬思铭以往也有过突发状况,但是这次,邬思黎心慌到顶点。 不知道具体过去多长时间,总之很漫长,灯灭门开,孙朗丰出来,邬思黎第一时间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去,左柯让半扶半抱着她。 孙朗丰摘下口罩,神情严肃:“不太好,移植提前吧。” 邬思黎嗓子像是塞着一团棉花,吸干所有水分,干涩肿痛。 左柯让不断抚着邬思黎后背,替她回答孙朗丰:“您看着安排。” “好。”孙朗丰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离开抓进去安排手术。 捐献者不用住院,做好一系列检查,等待通知就行,结果电话打过去,是无人接听状态。 怎么都联系不到人。 邬思铭数次被下病危通知书,而捐献者却销声匿迹,异基因配型成功难乎其难,手术会有备选方案,但是捐献者没有替补,一拖再拖,最后一次下完病危通知书,孙朗丰叫邬思黎和左柯让换上无菌服进去。 邬思铭带着氧气面罩,头发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化疗过程中掉光,但他总说自己光头的样子很帅, 见到邬思黎,弯唇笑,声音虚弱混沌:“不哭,姐。” 邬思黎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邬思铭这么一提,她胡乱去抹,反而越擦越多。 她跪在地上,邬思铭触手可及,他费力抬手在她眼底揩了下:“姐我不喜欢你哭,我觉得你笑的时候最好看。” 邬思黎说不出话,只在摇头。 “孙医生跟我说,捐献者找不到了。”邬思铭叮嘱:“我的身体我知道,就算能移植也没太大用,姐我们不怪人家。” “好。”邬思黎快速擦着眼泪,以免模糊邬思黎的面容:“不怪。” “柯让哥。”邬思铭目光缓慢转向床边另一个人:“我姐姐很好的,我只认识你也只相信你,以后就全拜托你照顾我姐姐了。” 他一只手被邬思黎攥着,另只手虚虚握成拳,左柯让会意,同他轻轻一碰拳,完成男人之间的承诺。 邬思铭有千言万语想跟邬思黎讲,可是到嘴边只汇成一句:“对不起,姐。” 小时候父母都堆在他碗里的鸡腿,要求邬思黎把他放在首位,因为他而一再责怪邬思黎为什么得病的不是她,对她冷眼相待。 很多很多都对不起。 所以邬思黎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无论用何种方式,他都从来没有怪过邬思黎,他只怪自己不争气,不能扭转父母的想法。 邬思黎一直在为他牺牲,他还是辜负了邬思黎的努力。 再次道歉:“姐,对不起。”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弟弟。” 嘀—— 心率检测仪发出通知,起伏的曲线戛然变直。 第29章 葬礼挺冷清的, 自从邬思铭生病,家里亲戚或多或少都疏远,怕找上他们借钱, 邬思铭也没什么朋友,一系列流程都十分简单。 都是左柯让操持的。 那天之后, 邬思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对一直以来照顾邬思铭的医生护士们表达一番感谢,收拾完邬思铭的东西,回老城区的房子住了几天, 直到葬礼结束。 孙朗丰后来跟他们说,邬思铭的病情其实早在今年开春就在走下坡路,那时候可移植的骨髓还没有找到, 只能保守治疗, 但他不想邬思黎担心,求着孙朗丰还有护士们瞒下来。 邬思黎听后很平静,应该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难过,悲伤到极点大脑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她只觉得很困,想睡觉。 左柯让帮她和学校请了假, 自己也请假不再去学校,每天寸步不离守着邬思黎。 就连没心没肺的二哈都彻底乖顺,一改之前的耍宝大吵大闹,受到邬思黎感染, 成日丧眉耷耳闷闷不乐的。 邬思黎不吃不喝,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左柯让一个着急,脾气上来就冷了脸。 “你还要拿邬思铭威胁我吗?”邬思黎坐在床上, 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淡然同他对视:“可他已经不在了。” 像是被人迎头凿下一棒子,心头窒闷酸胀,左柯让愣怔在原地,半晌后无措解释:“我没那么想。” 他怎么想于邬思黎而言不重要,她搓搓眼睛:“你别管我了,我饿了自己会吃的。” 她说谢谢,然后躺下,被子拉高,翻过身背对着左柯让。 他看她背影许久,没再打扰。 粥放在床头柜上,去楼下抽烟。 等到第七天,邬思黎蓦然好转,她梦见了邬思铭。 梦里邬思铭很是严肃地批评教育她一顿,说他不喜欢她这么郁郁寡欢,他希望姐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于是邬思黎就打起精神。 邬思铭葬礼后没多久,宁大开始新一年的暑假,最后一门考试她没能去参加,和导员还有专业老师沟通好,申请下学期补考,甜品店那边她暂时不太想去,她现在心情还没调整好,硬要去兼职万一出现失误影响到人家生意,她会内疚。 本是要辞职,但是钱姨说先给她放一个月的假,反正暑假大家都回家店里不怎么忙,少她一个没关系。 邬思黎就在家里看书学习,逗二哈玩,或者跟左柯让靠在一起看电影。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左柯让见她情绪还算不错,怕她天天看到自己会烦,把她那三个舍友接到公寓里陪她,他抽空去了趟医院。 医院里每天都在迎来送往,有新生命诞生就会有旧生命离去,医生护士们习以为常,对生死一事看得比较淡。 再次看见左柯让,孙朗丰再次表示惋惜,左柯让想要捐献者的资料,但是医院有明文规定不得透露任何信息,左柯让没强求,寒暄几句就离开。 拿到捐献者资料也没什么用,本就是一种公益行为,人家的东西,临时反悔说不给,谁都没立场去怪罪。 他只是想做些什么。 等电梯时,左柯让买了最快一班去京北的机票,付款成功后有人闯入他的余光,偏头看。 是两个月前新调到十五楼的那个小护士。 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微弯:“是左先生吧?” 左柯让点头。 小护士做出一个稍等的手势,匆忙跑回护士台,在工位抽屉里翻找出一个信封,折回去递给左柯让:“这是思铭拜托我交给你的信。” 左柯让接过去,确认问:“给我?” “对,给你的。”小护士强调:“不是给他姐姐的。” 这么一句话,左柯让就明白这封信邬思铭不想邬思黎知道。 “好,谢谢。” 小护士说不客气:“当时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我给您打过电话您没接。” “抱歉,最近家里有些事。” “理解理解。”小护士真心祝愿:“希望姐姐能尽快走出来,思铭最不想他姐姐不开心了。” 左柯让收紧手,信封出现一丝折痕,他赶紧松开,低声一嗯。 电梯到达十五楼,小护士摆手再见,左柯让踏进电梯,垂眸看着信封,轻飘飘一张纸在此刻重达千斤。 他竟然没有勇气打开。 坐到车里,将信封妥善放进储物柜里,开车前往机场。 三个小时后落地京北,杜思勉来接机,今天太阳大,他那副骚包的眼睛名正言顺挂在鼻梁上,揣兜靠在车上,左柯让身影出现在出口,他悠悠闲闲直起身:“半个月前不才回来?这么快就想我了?” 左柯让没理,抽走他手里的车钥匙,绕到驾驶座上车,杜思勉见状不对劲,嬉皮笑脸一收,快速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唯恐慢一步左柯让一脚油门蹿出去。 “咋了?”他摘掉墨镜:“出啥事了。” “没。”左柯让不欲多言,在导航输入目的地, 还挺凑巧,左柯让开到左继坤居住的小区外时,门口道闸杆升起,一辆连号牌的黑色轿车驶出。 左柯让瞥一眼杜思勉系好的安全带,交代他坐稳坐好,杜思勉还云里雾里着,就听他又来一句:“车撞坏赔你。” 紧接着他挂档给油,引擎发出轰鸣,车子离弦箭似的前射。 当—— 巨响。 车身一阵震荡,杜思勉脑子没反应过来左柯让的意思,身体先接受信号,抓死安全带,强烈的推背感带着他往前扑。 他这边懵逼的一声我操刚脱口,驾驶座车门打开,他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左柯让下车。 快步朝被撞的那辆车走去,整个人周身充斥着一股肃杀的狠劲儿,将后排的人拎出来,不等对方站稳,一拳挥过去。 揪着他衣领抵在车上,左柯让屈肘卡着他脖颈,厉声逼问:“是不是你干的?” 值班室里的保安顷刻而出,杜思勉在看清左柯让压着的男人是谁后,又是一声我操,眼还冒着金星就解开安全带跑过去。 他上手拽左柯让,这人在盛怒状态下力气大到恐怖,杜思勉撼动不了分毫。 左继坤在一线这么多年,身手哪是左柯让这个半吊子能比的,小腿缠住他的一勾,瞬间挣脱左柯让的钳制,把他撂倒。 挨的那一拳也还回去。 左继坤丢开他,咳嗽两声抹下嘴角:“你真出息了左柯让,都敢打你老子了。” 左柯让跌在地上,杜思勉冲到他们父子俩中间,嚷嚷着叔叔冷静,扶起左柯让拦下他又要去揍人举动。 左柯让赤红着双眼瞪着左继坤:“是不是你干的?” “你发什么疯!”左继坤整理好褶皱的衬衫,眉头拧着,气势盛:“跑过来又是撞车又是打你老子,我好脸给你给多了是吗?” 左柯让额头青筋暴起,字音咬得很重:“那个联系不到的捐献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杜思勉使出吃奶的劲儿制止他,差点都要蹲下去抱他腿,嘴里叨叨着哥你冷静。 左继坤莫名:“什么捐献者?” “你装什么?”左柯让当他在装傻,旁边一圈人在围观,他不在乎被人看戏:“邬思铭那儿等着救命,好不容易找到配型成功的骨髓,手术当天人不见了。” 他质问:“你敢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左柯让撞车时避开驾驶座,陈鸿卫没啥大碍,左继坤过会儿有个会议要参加,昨天他把车开走,今天过来接。 缓过那股眩晕就下车要帮忙,认出左柯让后又退到一边,即便左继坤和左柯让势同水火,那他们也是亲父子,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兜里手机在响,陈鸿卫掏出来一看,是催左继坤赶紧去开会的电话,他这才上前汇报。 “知道了。”左继坤复又看向左柯让:“我现在没空搭理你,趁早滚回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对候在旁边的保安们打眼色:“拦着他。” 说完转身上车。 没有得到答案,左柯让不死心,一群训练有素的保安人墙似的严防死守,他一对多毫无胜算,杜思勉使出吃奶的劲儿制止他,等左继坤的车开远,他拽着左柯让回车里。 没报废,还能开。 杜思勉一路开到他们常去放风的山头,一个刹车停下,咯噔一下,摇摇欲坠的前保险杠终于支撑不住的掉下去, 杜思勉没管,两边车窗降下,清凉山风涌进,他越过中控打开副驾那边的储物柜,翻出来一枚创口贴递给他:“没事吧?” 左柯让没要,转而去拿烟,抖出来一根点上。 杜思勉叹口气:“说说吧,咋回事?” 左柯让后靠着椅背,半眯起眼,目光虚无,烟抽得凶,一根烟烧完,他沙哑开口:“邬思黎她弟白血病,前段时间去世了。” 补:“捐献者手术前跑了。” 消息冲击力十足,杜思勉好半天没出声。 他刚听完事情概括,省去再问原因:“你怀疑是你爸搞的?” 左柯让又点一根烟。 杜思勉陪他一根。 山风有些大,烟雾熏到眼睛,生理性眼泪溢出,杜思勉又关上窗户,啧一嘴:“不是哥们,咱们先冷静,事先声明我不是帮你爸说话啊。” 他举起手发誓:“医院有规定不能泄露捐献者资料,你爸他怎么暗箱操作?就算你爸有办法搞到资料,这事要是爆出去他还不完蛋?” 杜思勉旁观者清,条理清楚的分析着:“虽然这话不咋好听,但我觉得你爸再怎么想搞你也不会搭上自己的前程。” 山风一吹,左柯让体内的躁动因子稍得平复,他回想着左继坤刚才一系列的反应,不似做假,是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左继坤那人走一步算三步,得失不成比例的事情他不会干,他热爱他的职业与加身的荣耀,决不允许有任何污点产生。 他有无数种正当手段拆散他和邬思黎,的确不至于这么下作。 再怎么看左柯让不顺眼也不会以牺牲自己、葬送整个左家为代价。 第三支烟点燃,铃声响,电话进来。 是左柯让的手机。 没有来电备注,一串属地是京北的号码,他不想接,杜思黎觑他,就很神奇,他直觉这通电话不一般,自作主张接通。 开免提。 一道陌生男声经由扬声器播出,他先自我介绍:“柯让,我是陈鸿卫。” 左继坤的下属,左柯让认识,他上小学时陈鸿卫还几次接他放学。 他应:“陈叔。” “是这样,你说的那件事队长叫我查了下。”陈鸿卫警校毕业后就一直是左继坤带领,是上下级也是好搭档,他习惯称呼左继坤队长:“前段时间我们出任务碰到一女孩儿,她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被人骗着去捐骨髓,队长了解完情况给了那女孩一笔钱救急,那伙骗子现在还在局里关着,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捐献者。” 陈鸿卫稍顿:“听说你女朋友的弟弟去世了,节哀。” 电话那端左继坤的讽刺忽远忽近:“告诉他以后把事情搞清楚再找人算账,别跟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哔一下,左柯让切断电话,手机扔进储物槽,烟燃到根部,指间皮肤传来灼烫感,他掐灭烟头。 怎么说? 他能怪谁? 是能怪那女孩识人不清被骗,还是能怪左继坤出手相助? 左继坤一次好心拉回一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女生,却间接影响到邬思铭的救治。 可是孙朗丰又说,邬思铭早就是强弩之末,就算移植成功,依照他的身体素质也有超过多一半的机率会出现并发症。 怎么都逃不开那一个结果。 邬思铭的离世就是一场必然的遗憾。 一切都是命运在捉弄人。 “送我去机场吧。”左柯让疲倦地阖上眼:“我回家。” * 来回九个多小时,回到宁城是八点多钟,宁城傍晚六点就开始下雨,中雨,因为是夜晚,可见度不高。 雨刷器不停歇刮蹭着挡风玻璃,左柯让给邬思黎打电话,嘟嘟的忙音回荡在车厢里,直到自动挂断,左柯让再打。 一连三个都提示无法接通,他心头蔓上一股不安,又挨个给她三个舍友打,同样没人接。 定位显示邬思黎在家,一路飙回公寓,只有傻不愣登的二哈,邬思黎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压根没带。 左柯让正要出去找人,玄关一阵窸窣,就那么两步他都是用跑的,邬思黎推门进来,浑身湿漉漉,被雨从头到脚淋个透,看见左柯让牵牵嘴角:“回来了。” “去哪了?”左柯让蹙着眉,表情挺凶,语气倒是温柔,过去牵她:“手机不拿伞也不带。” “忘了。”邬思黎冰凉的手汲取着左柯让掌心的温暖:“下楼去送邹念桐她们,顺便走了走。” 那为什么她们也都不接电话? 疑问盘旋在嘴边,左柯让选择咽下去。 去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他催邬思黎:“你去冲会儿热水再来泡。” 左柯让洗干净手,蹲在浴缸边调试着水温,t恤背后也有一大片湿润,邬思黎就靠着洗漱台瞧着他背影。 中央空调关着,室内挺闷,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从骨子里都散发出冷意。 半天没听见动静,左柯让回头,邬思黎原地不动,他站起来,水珠延着他指尖向下滴,在瓷砖上溅出水花。 邬思黎今天穿的是件白衬衣,左柯让走到她面前解她扣子,眼睑低垂:“怎么傻里傻气的。” 邬思黎就瞅着他,不发一语,扣子开到第三颗,胸口位置,她问:“你是回京北了吗?” “嗯。”左柯让虽然没告诉她他出门做什么,但定位连着,没想瞒着她,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去找左继坤来着。” 他将陈鸿卫的话转述给邬思黎,被骗那女孩杜思勉下午去找过一趟,他下飞机后收到杜思勉消息,陈鸿卫没有撒谎。 邬思黎恍然点头:“这样。” 左柯让不动声色打量她。 理智上左继坤是对的,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不感情用事?不说邬思黎,就他在回宁城的路上都在想,如果那个女孩成功捐出骨髓,邬思铭是不是还会有一线生机。 “我没事。”邬思黎敏锐感知到左柯让的探究:“我谁都不怪。” 邬思铭嘱咐过她不要怪别人,更何况左继坤和那个女孩都没有做错。 左柯让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在这种时候言语最是苍白。 扣子一颗颗解开,直至最后一颗,左柯让往下脱,邬思黎抬臂搂住他肩膀,垫脚吻他。 左柯让几不可察一僵,邬思黎咬一下他唇,顶开,钻进去又咬他舌尖。 左柯让两秒内回神,扒掉她衬衫稍一用力就托起她,邬思黎双腿圈着他腰,就这么挂在左柯让身上,由他抱着,一边接吻一边去淋浴间。 左柯让拨开花洒,热水浇注,吻加深。 从浴室到主卧再到相连的书房,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屋内灯火通明抵死纠缠。 主卧一团乱,没法再睡,结束后左柯让带邬思黎去的客卧,或许是换个地方睡不踏实,半途左柯让猝然惊醒,床边一片空。 邬思黎不在。 他掀开被子,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出去找人,楼梯下到一半,慌乱的神情一顿。 邬思黎环着腿坐在客厅那面落地窗前,背影寂寥,手里夹着一根烟。 左柯让放轻脚步过去,茶几上他的那盒烟半开着,揉一下她头发坐在她旁边:“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邬思黎把烟给他,抱怨:“好难抽。” 左柯让笑,接过侧身按灭在茶几烟灰缸里。 摸她手,有些凉,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裹住她。 雨已经停了,后半夜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眠,零星几点灯光在浓重夜色里孤立无援。 俩人安静坐着,二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窝里转移到他俩脚边趴着。 好久好久—— 邬思黎打破沉默。 “左柯让。”她喊他名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为什么在一起的?” 危险来临前,人是能预知到的。 就如此刻,邬思黎这个话头一起,左柯让本能逃避,他答非所问:“端午我们说好出去旅游没去成,正好暑假我们找个你想去的地方散散心。” 邬思黎平心静气地叙述着他们的开端:“我们一开始在一起,是因为你答应出钱给思铭治病,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我不想听。”左柯让仓促打断:“你别说了。” 她依旧转过脸:“我们分手吧。” 左柯让置若罔闻,全当耳边风,计划起出游:“去海岛吧,我们之前定的就是去海岛。” “我们分手吧。” “还是去爬山?”左可怕提出方案又否定:“算了别去了,你这体力不行。” “我哪都不想去。”邬思黎坚持:“分手吧。” 她一共说三次,坚定一次胜过一次。 左柯让心跳杂乱无章,稳着声:“理由。” “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邬思黎心底空落,是极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你花的钱我都有记录,会还给你的。” “不需要。”他话接很快,盖住她的尾音:“不需要还。” 不想无意义地争辩,邬思黎已经做出决定,还是回答他好,那就不还。 他紧盯她:“也不分手。” 她摇头。 “不分手。”左柯让搬出邬思铭的遗言:“我答应邬思铭要照顾好你。” 邬思黎眼睫颤动:“人都不在了,承诺也没用了。” 左柯让死不松口:“我不喜欢食言。” “如果不是为了邬思铭我根本就不会跟你在一起。”邬思黎直视着他眼睛:“你守着我这么一个人不值当,我们不合适的。” 她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嘴巴却恶毒。 扎得人生疼。 “值不值当我说了算。” 哪怕被利用他也心甘情愿,只要邬思黎能陪着他,他不介意做她的脚踏石。 “我们不是一路人,硬凑在一起只会浪费时间。”邬思黎摇头,慢声细语:“我不想浪费了。”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左柯让注视着她,昏茫夜色下彼此面容都模糊,他深呼吸,态度尖锐:“我不会去联那什么狗屁姻不会跟别人结婚,你要因为邬思铭怪左继坤我把他绑了你揍他一顿出气。” 他现在根本没有理智可言:“或者随便你怎么都行。” 说着他就站起身。 “左柯让!”邬思黎急忙拉住他,毛毯滑至手肘:“你能不能成熟点别总这么幼稚?” “能。”左柯让反攥她手,目光如炬:“我哪你不满意你说出来我都能改。” 他有要求,他说但你得陪着我。 邬思黎又摇头,在这段感情里她身心俱疲,邬思铭去世,牵制她最顽固的枷锁已经不在,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就非要分手是吗?” “是。” “我不同意。” 邬思铭去世后,左柯让一句重话都没有对邬思黎说过,千依百顺,时间一久,他觉得邬思黎可能忘记他骨子里的强势。 这段时间以来的谨小慎微和脉脉柔情尽数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偏执。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他说很抱歉乖乖:“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并没有给你随时喊停的权利。” 左柯让拨开邬思黎汗打湿黏在脸颊的发丝:“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分手这俩字我当没听过。” “你只能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他低颈轻吻她唇,鼻尖亲昵相抵:“所以别想着离开我好吗?” 他俯身抱住她:“我不能接受的。” 第30章 邬思黎被左柯让软.禁了。 准确来说, 是左柯让把他俩一起关起来了。 就关在公寓里。 在她提出分手被左柯让驳回后。 她的手机电脑,包括左柯让的,总之一切电子通讯工具通通都被他塞进保险箱, 密码只有他知道,网线掐断, 楼层管家每隔两天会送一次生活必需品, 也不敲门,放在门口就走。 邬思黎能见到的活物就俩,一个左柯让一个二哈。 这是他受到刺激采取的措施。 邬思黎生气又无奈, 每次她都以为就这样了不会再过分了,左柯让总能刷新她的认知。 但是多少在意料之中。 他也不娱乐,睁开眼睛就是盯着邬思黎, 无论她干什么他都在旁边看着, 墙上的时钟显示到饭点他就去研究怎么做饭,做好就端到她面前,晚上搂着她睡觉,第二天再重复过着这样的生活。 邬思黎感觉自己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景色却怎么都触及不到。 近来宁城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邬思黎喜欢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不知不觉睡着,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左柯让。 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托腮瞅着她发呆。 不知道他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多久, 邬思黎跟他视线撞在半空,好半天他才有所反应。 起身去厨房端来一盘洗好的水果, 三两下剥掉荔枝外壳,喂她。 邬思黎偏过头, 无声拒绝。 左柯让举着手:“很甜的。” “我不想吃。”邬思黎压抑许久的情绪顷刻爆发,她坐起来,面露不耐:“为什么你总是强迫我,尊重别人的意愿对你来说很难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激动起来,左柯让愣了下,饱满水润的荔枝肉滚落掉。 “一个星期了。”他说:“这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最初邬思黎吵过闹过,左柯让一律不予理会,她就懒得再抗争,硬碰硬她永远不是左柯让的对手,单方面冷战。 “不想吃就不吃。”他垂下眼皮去捡,丢进垃圾桶:“我只是觉得挺甜的,想你尝尝。” “就是这样,就是你觉得好就要塞给我,根本不管我喜不喜欢。” “了解了,我改。”左柯让抽湿巾擦干净手,去牵她:“你别生气。” 邬思黎躲开他的手,收进毯子里,舒口气,躺回椅子里,望着渐渐降临的夜色。 一周以来的首次交谈不欢而散。 她不说话,左柯让也不说,周围太过静谧,邬思黎又开始昏昏欲睡,她最近除了吃就是睡,精神状态比邬思铭刚离开那阵好像还要消沉。 左柯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解开自己手腕上那根红绳,动作轻缓地在毯子里摸到她手腕,给她戴上。 邬思黎马上要睡着,迷糊间感受到左柯让又在摆弄她,没力气挣扎,勾一下手,咕哝:“什么?” “保平安的。”左柯让系好绳扣,摩挲着她手背:“戴着吧。” 他商量:“行吗?” 左柯让说他会改,邬思黎一点不信,在她的潜意识里左柯让习惯强势,并且会一直保持下去。 懒得再废话,晚风一吹,胳膊露在外面有点冷,她又缩回去,闭上眼睛。 等她彻底睡着,左柯让小心翼翼倾身,在她眉心一吻。 他低下头,茫然无措地盯着某一点发愣。 倏然想起邬思铭托护士转交给他的那封信还没看,轻手轻脚起身去书房,在书桌最后一层抽屉最下面翻出那个信封,回到阳台打开。 邬思铭写字很烂,左柯让说过数次叫他练练字,每次看他卷子还得配着他翻译才能认出他写的什么内容。 而这封信,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极为用心。 ——柯让哥: 展信悦。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这封信,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但是不要难过!人固有一死,我拖着一身病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超值了。 我知道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来源于我姐姐,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你能把我姐姐放在首位,我们爸妈从我出生起就很偏心我,有意无意给姐姐造成了很多伤害,她没有被亲生父母坚定选择过所以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配。 我姐姐是个很拧巴人,她不会表达,小时候她不开心还会拿我撒气,越长大她越闷,什么都憋在心里,你别看她温温柔柔的,实际上性格比谁都刚强,她吃软不吃硬的。 每次我惹她生气,撇撇嘴示示弱她就心软了。(给你传授下经验^_^) 所以如果你们以后有了什么矛盾,希望你能迁就她一下,我姐姐很少有随性自由的时候,现在我不在了,她能减少一大半负担。 我不知道姐姐很没跟你说过,据我了解她应该不会说,但是我感觉她很喜欢你。 以后就拜托你了,我把姐姐交给你,有你照顾她,我很放心。 再见! 邬思铭留。 …… 还不足一页信纸的内容,左柯让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完。 沉沉吐一口气,左柯让沿着折痕叠好信纸,塞进信封里,托贴装好。 邬思黎再次醒来,不清楚具体是几点,窗外天色浓稠,皎皎月亮高悬,她睡得有些懵,搓搓眼睛,看见手腕上多出来一条红绳。 隐约记起是左柯让在她临睡前戴上的,说是保平安。 红绳是他小时候奶奶去京北一家据说许愿很是灵验的寺庙里吃斋半年求来的,这么多年他从未离身。 现在,他将这条红绳给了她。 “醒了?” 邬思黎抬着手腕,还没放下,左柯让从她上方冒出来:“饿不饿?” 邬思黎仰头看他,左柯让在笑,很单纯真诚的一个笑,仿佛俩人之间从未发生过龃龉,邬思黎有一瞬被迷惑。 她点头:“有点。” “那去吃饭。”左柯让理顺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我新学会了一道菜,超难。” 拿走邬思黎身上的毯子,牵着她手去餐厅。 邬思黎醒来时候正好,饭菜也是刚做完,这一周以来左柯让厨艺突飞猛进,他毫不谦虚地夸赞自己:“我觉得我现在能去应聘七星级酒店厨师长。”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全都符合邬思黎的口味,她最近胃口其实不太好,每餐吃都很少,但现在莫名饿得慌。 他俩面对面分坐在餐桌两边,慢条斯理吃完一顿饭,左柯让眼巴巴望着她,朝空盘子努努嘴:“我是不是天赋型选手?” 熟悉的臭屁模样,熟悉的“我最牛逼”的语气。 真的恍惚。 邬思黎都险些怀疑一个月来经历的种种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点头:“是。” 左柯让就笑,叫邬思黎去跟二哈玩,他收拾着餐桌,碗筷放进洗碗机,不确定邬思黎要不要吃水果,但他还是洗了一盘端到客厅。 邬思黎坐在沙发上,腿边有一个医药箱,左柯让见状,心一提:“拿这东西干嘛?” 邬思黎拉他坐下,拨开医药箱卡扣,取出碘伏和棉签,捧着他的手仔仔细细消毒清理他食指指背刀划出来的那道伤口。 “不小心切到的。”左柯让觑着她,犹豫再三,卖个惨:“好疼的。” 邬思黎只清理着伤口,淡声:“下次还是请阿姨做吧。” 她没有亲他,也没有哄,左柯让眼神一黯:“好。” 几乎是切掉一块肉,挺触目惊心,邬思黎倒出药粉用纱布裹好,然后问:“你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没有。”左柯让嗓音轻,嗫喏回:“不是。” 邬思黎神色淡然:“你这样做,只会把我推的更远。” “那又怎么了。”他小孩子赌气一般:“反正怎么样你都不会喜欢我。” 既然不喜欢,那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要求不多的。 “我喜欢你。”邬思黎系出一个蝴蝶结,抬眼直视左柯让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狭长丹凤眼,她少敢与他对视,担心会被看穿心底的秘密。 “左柯让。”她真挚告白:“我是喜欢你的。” 怎么会不喜欢呢。 在她最是困难无助的时候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是她最坚固的靠山。 一次又一次坚定选择她,无论怎么样都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这样的左柯让,她怎么会不喜欢。 也正因为喜欢,所以她更需要离开他。 “我们之间是不平等的,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可是我喜欢你。”她拨弄着蝴蝶结,指尖偶尔擦过他掌心:“我贪心,我想要一段平等,我能平视你的关系。” 邬思铭在信里写邬思黎喜欢他,左柯让半信半疑,他或许是忧虑自己有一天会放弃邬思黎便用这种好听话来套牢自己。 可怎么会呢? 他永远都不会放弃邬思黎。 但是现在邬思黎亲口承认她喜欢他,在他们之间产生隔阂的此刻,给他最难忘的回忆。 错愕散去,急忙回:“是平等的。” 他万分迫切:“我们是平等的。” “不是的。”邬思黎缓缓摇头:“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异性都会被你调查,甚至针对,而你能接触的异性,我从来没有资格插手。” “怎么没有,你——” 邬思黎打断他:“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他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你说话不好听,我不想听。” “任卓元发帖造谣我之前,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喜欢我想碰我还没有得逞,你就把人弄走。” “魏书匀也是,小时候他帮过我很多,待我亲近一点,你就几乎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信息都查了个透。” “我们两个每次吵架,你都会用邬思铭威胁我,逼我妥协。” 桩桩件件邬思黎都列举得明白,稍稍一顿,她垂下眸:“我好像很重要,重要到牵扯着许多人的命运,我不顺着你就会有人倒霉,你给我造成的感觉是我是一个很糟糕很不幸的人。” 左柯让喉结上下轻滚,他想说不是你不要这么想,可喉咙里暴起的酸胀压得他发不出一个音。 “邬思铭出生之前,我爸妈对我一般,我安慰自己他们性格本身就是那样,邬思铭出生之后,我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父母。” “我爸妈对他喜爱的万分之一我都赶不上,邬思铭七岁那年查出白血病,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得病的不是我。” “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 “而现在这份感觉里,有你的参与。” “我不想这样了。”她吸吸鼻子,疲倦不堪:“好累的,真的。” 这些真心话,邬思黎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她习惯埋藏在心里,因为父母不在意,说出来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等她终于遇到一个她愿意袒露心声的人,竟然同时在预示着他们的分别。 “我改。”左柯让声线也不稳,尾音收得快又急,眼眶红成一片:“你不满意的我都改,我保证。” “你不会的,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我不想再妥协了。”邬思黎手背一重,温热的泪滴晕开水痕,她看向左柯让,看见他在哭,心口撕扯得生疼,她在他眼下一抹:“我总说你幼稚其实我也不够成熟,我们真的不适合再在一起了,至少现在不适合。” 她和左柯让已经走入一个死胡同,身前是墙,身后是彼此相互作用下切断出的万丈悬崖。 进退为难。 分开是对他们都好的选择。 邬思黎跪坐起来,手臂环抱住他:“我们先分开吧阿让。” 她满是至诚:“在相爱之前,我们先成为更好的人吧。” * 当晚,邬思黎搬出公寓回到老城区住。 二哈留给左柯让,她什么都没带走。 距离大三开学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她找到房产中介,准备卖掉名下的这套房子,然后联系教授表达有想要去做交换生的想法。 教授非常欣慰,开学后就立刻筹备起帮她申请出国交流学习的助学金,她不太了解其中流程,总之审批走得很快。 老城区的房子虽然年份久,但是学区房,不愁卖,在她走之前,中介联系她找到了合适买家,买家女儿还有两年上初中,得提前做好准备。 交接手续都办好,买家得知她马上就要出国,叫她先住着,等她走后他们再搬就来得及。 出国前一天,她请邹念桐她们吃了一顿饭。 她在群里发消息说请客吃散伙饭,三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辱骂,说要是吃散伙饭她们就不去,她们不允许散伙。 邬思黎哭笑不得,连连改口。 宿舍其他三人都知道她和左柯让分手的事情,尽管平日里不停夸赞小左同志这好那好,一分手,左柯让于她们而言就是纯陌生人,提都不提一句。 邬思黎酒量极浅,不过邹念桐她们点的一打啤酒上来后,她还是贪嘴地喝了两杯。 聚餐后半程不甚清醒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仨嬉笑打闹。 脑海里不期然蹦出另一副画面,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流出来。 范云薇吓一跳,抱着她抽纸给她擦:“咋了咋了,咋哭了?” 邬思黎不欲她们忧心,指着桌上那盘撒辣椒面的烤串:“辣的。” “那快别吃了。”赵月雯撤走,又狐疑地拿起一串试吃:“有这么辣吗?” 当然没有。 她只是想起她和左柯让公开后请双方朋友吃饭的场景。 边吃边聊,从大一见面一路怀念至大三,这顿饭依依不舍吃仨小时堪堪结束,吃饭的地方离老城区近,送走她们仨,邬思黎溜达着回家。 夏季凌晨十二点后街道上人零散几个,邬思黎倒是一点不害怕,有一截路路灯报废还没修好,她淡定地穿行着。 咔嚓—— 像是木板被踩裂的声音。 邬思黎回头,一只野猫飞速蹿过。 她在黑暗里站定片刻,抿抿唇,若无其事转身。 航班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邬思黎八点钟起床,先坐高铁去沪市,由沪市飞往马德里。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高铁站时间正好得没有任何空余量,过安检检票,找到座位坐下。 她选的f座,靠窗。 放好行李箱,窝在椅子里怔忪几秒钟,掏出手机,点开置顶联系人。 邬:【送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邬:【开车小心。】 发完消息,她戴上耳机眼罩,与世隔绝。 十分钟后,列车启动,由慢到快加速。 深褐色的车窗膜很难看清车厢内部,但左柯让就是知道邬思黎坐在哪。 目光随着前行的列车移动,直到连车尾都消失。 全部列车都发走,站台空无一物,工作人员见左柯让站在原地不动,上前询问:“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左柯让收回视线:“没有,谢谢。” 踏上出站的电梯,他彻底与邬思黎背道而驰。 宁城今年的夏天好似格外炙热,天气预报隔三差五发布高温预警,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暑。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到处都是盎然绿色,生机勃勃,梧桐树枝繁叶茂,斑驳阳光钻进树叶间隙铺洒满地。 路口红灯,他踩刹车停稳。 穿过斑马线的一行人中,有一对年轻小情侣,一对相携相伴的老夫妻,有一家三口,还有几个人孤身独行。 左柯让就坐车里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走出他的视野。 红灯变绿的最后几秒钟,他拿起手机。 没有声嘶力竭的吵闹,真正打败左柯让令他投降答应分手的原因是邬思铭的那封信、邬思黎的坦诚,还有她那一句恳切的喜欢。 原以为只要她在他身边,其他所有都能忽略。 可真见到她不开心,他也没劲了。 置顶聊天框的消息显示已读。 他点开。 atopos:【一切顺利。】 atopos:【再见。】 atopos:【再见。】 一共两遍再见。 她没说的再见他要补上。 他们一定会再见。 盛夏结束,又一年凛冬要来临。 第31章 五月中旬, 春末夏初。 下课铃打响,邬思黎跟学生们说完再见,装好电脑拿上包离开教室。 教授周末两天携全家去隔壁市短途游, 周末晚八点返程,半路不幸车胎爆胎, 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叫拖车救命,一系列流程忙完回到马德里市区接近凌晨。 教授年纪大,熬几乎一个通宵身体支撑不住, 睡觉前给得意门生发消息救急,喊她今天上午帮忙去学校代课。 之前她也代过好几次,大一新生们活泼开朗, 和她关系处不错, 不知道在哪打听到这是她在马德里的最后一天,即将回国,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她。 邬思黎来上课前两手空空肩上只挂着一个托特包,下课后收获满满。 出校门过一条马路去乘坐地铁。 马德里夏季的干燥与宁城的湿润完全相反,街道上方遍布着拼织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巨型三角遮阳天幕,是马德里人民为即将到来的炎热夏日所做的准备。 这是邬思黎在马德里生活的第四年。 也是最后一年。 到anton rtin市场, 上二楼。 西班牙人作息一般都比较晚,早上十点钟才开始上班,下午两点至五点是餐厅午餐时间。 推开一家网红餐厅tapas餐厅的门,一眼看到正对门口坐在窗边的赵月雯, 她一直巴巴地盯着门外,邬思黎一进来她立马招手。 邬思黎差一步到餐桌, 赵月雯就迫不及待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想死我了宝宝!” 邬思黎笑着回搂她:“我也想你。” “那你说, ”赵月雯松开她,逼问:“邹念桐范云薇我们仨你最想谁?” “?” 小时候没经历过“爸爸妈妈你最爱谁”的世纪难题,长大后好朋友给补上了这个空缺。 赵月雯不依不饶,抓着她手摇晃她胳膊:“你说你说你快说,最想谁?” 本着“就近原则”,谁在眼前就选谁,邬思黎眨眨眼:“你。” 赵月雯稍偏头,按着一只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听到没?” 她嘚瑟:“你们两个侧室!” 邬思黎不明所以,赵月雯将另外一只耳机塞她耳朵里,刚戴上就听见邹念桐的冷嘲热讽:“赵月雯你被组织开除了,顺便再转告邬思黎叫她别回来了,组织也不欢迎她!” 范云薇那边网不好,卡壳机器人似的蹦出两个字:“同意!” “好的没有问题!”赵月雯丝毫不收敛,反正山高皇帝远:“那我们就去过二人世界了,不打扰你们了哈。” 她拍拍邬思黎:“宝宝跟她俩说再见。” 邬思黎配合:“再见。” 耳机里安静两秒钟,接连响起两声挂断语音的“哔”声。 赵月雯耸耸肩:“恼羞成怒了。” 邬思黎笑笑,摘下耳机还她,她上课前手机调成静音免打扰模式,三人在群里开语音她没能察觉到,于是就闹出这么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在餐桌边坐下,两人先点餐,确定好吃什么后才闲聊。 邬思黎讲课讲得口干舌燥,喝口水润润嗓:“你晚上几点的飞机?” 赵月雯比划一个八。 邬思黎早就对马德里这座城市熟悉非常,她主动提出当导游:“那我们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逛逛,再送你去机场。” 赵月雯摆手:“不用送,我到时候回酒店跟我老板一起。” “你老板也来了吗?”邬思黎记得赵月雯说只有她自己。 赵月雯翻个白眼:“俩小时前刚到,在酒店里补觉呢。” 邬思黎想起赵月雯和她老板的那些爱恨情仇,下意识问:“在你房间里吗?” “昂。”赵月雯痛快承认,有点热,要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想起胸前的痕迹又放弃:“他非说我来马德里是来私会别的情人,来捉奸。” 赵月雯现在从事外贸行业,一周前去巴塞罗那出差,想着指不定下次再见邬思黎是什么时候,出差结束有一天空余,她转而来马德里找人小聚。 她那小心眼老板不放心,她前脚到马德里,他后脚就从美帝连夜杀了过来。 起因是昨晚上跟同事们例行庆祝,在酒吧里喝嗨了搭着一西班牙帅哥热舞,被同事当作日常分享拍视频发到朋友圈,老板第一个点的赞。 工作以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赵月雯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吐槽她老板,最初其他三人以为她是真讨厌她老板,结果吐着吐着,某天她突然在群里说她把她老板睡了。 很土老帽的酒后乱.性。 就这样,这段崎岖的关系开始了。 不怪同事“打小报告”,他也是无心,因为赵月雯和她老板是地下情。 还不是正经恋爱,单纯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至少赵月雯是这么定义的。 邬思黎远在马德里,却从未缺席过她们三人的生活。 大四那年邹念桐焦虑怕找不到工作,毅然决然加入考研大队,一战失败二战上岸,去年研究生毕业光荣成为一名私立学校的老师,整日和一群富家子弟打交道,十二三的年纪比她二十四年的人生还要精彩,导致她天天在群里发表仇富言论,说她小时候家里要有这条件,分分钟上哈佛;范云薇在大三就接触自媒体,大四毕业时全网粉丝加起来超五百万,是个小有名气的vlog博主,经常收到各大品牌方的礼品,再转送给她们;赵月雯零基础做外贸,到处飞来飞去。 四人不管多忙,每天都会在群里发一个表情包告诉彼此:我还活着。 视频语音偶尔打,约着吃一顿饭,总是定不下来合适日子。 毕业工作以后,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所幸还有朋友陪伴,开心了就在群里报喜难过了就在群里发疯。 餐点陆陆续续端上来,赵月雯边摆弄餐盘位置边问:“想好了回国后直接去京北?” 邬思黎点点头:“大后天就入职了。” “要不要这么卷啊?”赵月雯这个懒虫对于邬思黎的勤奋表示强烈谴责:“摆烂这种人生态度也很可贵的好吗!” 邬思黎扎起披散的头发,露出纤细脖颈:“闲着也是无聊。” 邬思黎一个月前确定好回国的日子,便着手在国内翻译公司投递简历,基本都选在京北,虽说西语加其他任意一门专业打配合才是王炸,但邬思黎没什么喜欢的专业,出国以后她越来越会给自己松绑,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不想给自己增加难度,没再辅修,专注钻研西语。 她成绩漂亮,又有留学经验,在马德里这几年参加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国际活动,找工作不是难事。 一个星期前京北那家她最为期待的翻译公司同她进行了一场线上面试,当即就收到入职offer。 “行叭。”赵月雯甘拜下风。 她拿勺子搅拌着海鲜烩饭,她瞥一眼邬思黎,还是没憋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邬思黎见她吞吞吐吐,好奇心吊起:“你问。” “就是,”赵月雯拉着长音,问题又抛得极快:“你和左柯让这些年还有联系吗?” 挺措不及防。 这几年她没有在身边人口中听到过一次左柯让的名字,赵月雯她们秉承着“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的不成文规定,自动将脑子里关于邬思黎和左柯让谈过的事情团成团丢出去。 就好像于她们而言,邬思黎和左柯让从未在一起过。 但她并没有清除记忆,也不觉得陌生:“有。” 赵月雯又问:“上一次联系是啥时候?” “半年前。”邬思黎和盘托出:“他祝我生日快乐。” 算是和平分手,联系方式都没有删。 这四年来,他们两人之间仅有的交流就是在彼此生日那天发送一句毫无特色的生日快乐。 除此之外,同列表里其他安静躺尸的好友无异。 半年前。 赵月雯舌尖滚过这仨字。 没等到下半文,邬思黎看她:“怎么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期限,赵月雯又踌躇起来,可是话题已然起头,与其含含糊糊不如将所见如实相告,交给邬思黎自己判定,万一是她多想呢? “我出差之前和同事在京北逛街,撞见左柯让去了婚纱店。”她不禁紧张:“和一个女人。” 她无意探听邬思黎的心事,她们宿舍四人在感情方面都有一定分寸感,谁要是宣布恋爱那是会刨根问底,谁要是宣布分手,本人不说她们就不问。 邬思黎当初分手也是一样,赵月雯她们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为什么。 但眼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出卖泄露主人最隐晦的秘密。 他们在一起时,赵月雯在邬思黎望向左柯让的眼睛里,看到过和她含蓄性格相悖的喜欢。 当年分手后邬思黎就立刻出国,四年过去没有开启过哪怕一段感情,回国入职首选京北。 可能是出国时机正好,可能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可能是京北更适合发展。 邬思黎的一切决定都有另外一种为自身考虑的可能,但或许也可能还有一个共同原因—— 她还喜欢左柯让。 如果这个“可能”成立,赵月雯更加不敢隐瞒。 邬思黎短暂一愣,转瞬间又恢复平静:“是吗。” 她语气自然,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那挺好的。” 大家都在社会的锤炼下越来越学会掩藏,又许是邬思黎充满爱意的眼神仅左柯让在身边时可见,赵月雯拿捏不准邬思黎现在的态度,抓耳挠腮,舔一下唇,最后问出关键问题—— “你还喜欢他吗?” 第32章 尖锐且直白。 赵月雯开口前, 邬思黎正好送进嘴里一块鳕鱼丸,她理所当然得到几秒钟缓冲,咽下去后正要回答, 服务员端来最后一道巴斯克甜品。 一番打断, 不了了之。 吃完饭邬思黎领着赵月雯在市区闲逛, 六点钟两人分别, 一个去酒店一个回公寓。 邬思黎来马德里后搬过好几次家,这间公寓是她住时间最长的一间,一室一厅一卫, 二十几平米,空间不大但很温馨。 刚进家,拖鞋都还没换, 门就被敲响。 她打开, 是diego。 diego也是康普斯顿大学的学生,读大三,长相挺俊秀的西班牙帅哥。 邬思黎两年前搬到这栋公寓楼住在他隔壁,在这之前,他们俩在学校社团也经常见面,只不过成为邻居后才逐渐熟络起来。 他站在门外, 邬思黎侧身邀请他进屋,他摇摇头,越过她肩膀看到她摊在客厅地板的行李箱,失落终于掩饰不住:“真的就要走了吗?” 邬思黎嗯。 diego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巴掌大礼盒, 递给她:“离别礼物。” 怕她拒绝,diego先劝:“就当是留个念想, 我们毕竟还是朋友对吗?” 邬思黎收下礼物:“谢谢。” 本是想着送完礼物就好,真正见到邬思黎后, diego生出不甘,刨根问底:“你回国,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吗?” “什么?” diego道出他不小心窥探到的秘密:“之前有次社团聚餐,你喝醉酒后在看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他问:“他是你喜欢的人吧?” 短短几个小时,邬思黎经历两次同样的问题。 她同样沉默不语。 diego是明知故问,醉酒后躲在角落里偷偷翻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那样小心那样在意,怎么会不是喜欢的人。 他又做出无谓假设:“如果我早一些跟你表白,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会不会留下来?” 前两天得知邬思黎要回国的消息后,diego着急忙慌告诉她他的心意,结果显而易见。 “不会。”邬思黎毫不迟疑,给出肯定答案:“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或早或晚, 她总要回国。 总要回去。 邬思黎坦然看他:“你很好,但是很抱歉。” 被发好人卡的diego苦涩一笑:“我明白了。” 他张开双臂:“能抱一下吗?” 邬思黎大方上前,跨过门槛拥住他。 diego也保持着绅士风度,手臂虚虚拢在她肩膀位置:“祝你一切顺利。” 尽管他不想承认,还是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谢谢。” 送走diego,邬思黎什么都不太想干,走到客厅一脚踩上沙发膝盖一弯,人窝进沙发里,捞过一个抱枕抱着。 衣服什么的都提前邮寄回国,就留一个小号登机箱,等明天出发前再收拾最后一批小件物品。 盯着纯白色天花板发会儿呆,爬起来去洗澡,洗完头发吹到半干就倒床上睡觉。 她也没怎么睡,迷迷瞪瞪。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被闹钟叫醒,精神还挺振奋。 洗漱完整理行李,最后环顾一圈这间公寓,检查完没有东西落下,钥匙留在玄关鞋柜上,关好门,前往机场。 马德里直飞京北要十三个多小时,慢长的航程,机窗在的天空由白转黑,云层缭绕在附近触手可及。 出国四年她中途一次都没有回去过,近乡情怯,十几个小时内她看完了五部电影,重温了一遍《绿房子》,帮教授批改了十几份学生作业。 干的事情不少,都是机械化流水账的运作,没一件进到脑子里。 邬思黎没有觉得难熬,甚至在快要降落时产生些许惶恐。 随着人群往外走,到转盘处取行李。 邹念桐在宁城,范云薇在沪市受邀参加活动,赵月雯昨天分别后飞港城,京北这边没有邬思黎的朋友,入职的翻译公司本是安排人来接她,但她不习惯麻烦陌生人,婉拒对方好意,自己打车回公寓。 公寓是赵月雯老板帮忙找的,赵月雯半个月前知道她要回国,包揽下找房子这项任务,转手甩给他老板。 他老板是京北人。 机场人来人往,邬思黎完全没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在她坐上出租车离开机场后,杜思勉结束视频录制,拇指一松,视频发送出去。 点开视频又欣赏一下,杜思勉啧啧笑着打字:【柯柯啊,你看看这姑娘眼不眼熟?】 第二条:【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你前女友呢?】 发完杜思勉就胳膊支着行李箱拉杆站路边等人回复,半天过去一点反应没有,他卡着两分钟节点撤回。 司机开着车到他面前,接过他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杜思勉拉开后排车门,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一看来电备注他就笑了。 雀跃接通:“柯柯呀?” * 机场在郊区,还没到早高峰,凌晨时分的京北还在沉睡中,天色昏昧,是和国外完全不同的景色。 一个多小时后开到市区,十一点整,邬思黎到达公寓门外,还没录入指纹,她用钥匙开锁。 进屋后开灯,家里都已经打扫干净,一应布置全都按照她的喜好来,赵月雯办事是真靠谱。 在四人群里报个平安,又私信赵月雯表达一番感谢,人甩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叫她别这么肉麻。 明明昨天见面还生扑她,她一道个谢就嫌弃起她。 京北与马德里时差约七小时,现在京北是早上六点多钟,邬思黎在飞机上一直没能睡着,早就忘记时差这东西。 还是有些激动的,此刻踏进家门,活跃地心跳平复下去,困意如山倒,强撑着洗个澡冲走一路仆仆风尘,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被饿醒,邬思黎闭着眼睛赖床,在继续饿着和起来去觅食两个选项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被肚子一声咕叫打败。 京北的夏季也很干燥,夜晚比白日凉爽,邬思黎适应良好,换上简单的白t黑裤,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钥匙勾在食指,出门。 某点评app推荐一家铜锅涮肉,评论区图片拍的很有食欲,邬思黎搜一下位置,十五分钟路程,在国贸那边,不算远。 打个车过去。 铜锅涮肉是京北特色,邬思黎来的这家好像还是京北总店,人巨多,她排完号去隔壁奶茶店买杯冷饮边喝边等,一回来旁边那对情侣不知怎的吵了起来,女生扭头就走,男生抓着头发烦躁地在原地转一圈,追上去前随手将他们的号码纸塞给离最近的邬思黎。 “送你了姐。” 邬思黎人都是懵的,店服务员恰好出来叫号,低头看一眼号码纸,是刚才那对小情侣的号。 就,她还挺幸运? 见她是一个人,店员领着她到一个双人位小桌坐。 前方有一个超大观景盆栽,完美挡住她,不特意探头看,根本发现不了盆栽后面还有一人。 但偏偏就有人善于发现,邬思黎误食用来调味的小米辣,整张脸都通红,接连好几口冷饮入嗓,缓解火辣,一道惊讶男声在头顶响起。 “邬思黎?”紧接着转变成惊喜:“貂蝉妹妹?” 好久远的一个绰号。 邬思黎掩着唇循声望去。 段骏鹏在距她两步外,隔着徐徐上升的热气看清她,特自来熟坐到她对面:“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邬思黎抽张餐巾纸擦嘴:“今天。” “自己来吃?” “嗯。” 以前没少被左柯让带着和他朋友们吃饭,又是校友,邬思黎礼尚往来地问候:“你怎么在京北?” 段骏鹏土生土长一宁城人。 “来找柯——”晃着车钥匙的手一停,他改口:“来找人玩。” 大学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地为前程为生活奔波,时间不由自己支配,能特地来京北找人玩,关系非同一般。 段骏鹏那个“柯”字话音,邬思黎也捕捉到。 但她神态自若,点点头表示了解。 不算特别熟,又多年没见,寒暄两句就完事,段骏鹏起身告退,他走出一步又折回来:“要不上去包厢一起吃?” 他想起网上划分出的孤独等级:“不都说一个人吃火锅是五级孤独么。” 邬思黎笑一笑:“不打扰了,我孤独完了。” 她一整天没吃东西,吃一点就饱,被小米辣误伤的那一口就是收尾。 段骏鹏没强求,看她要走,问:“回家?” 邬思黎想消消食:“再逛逛。” “行。”段骏鹏挥手:“拜。” 邬思黎也挥手道别。 目送着人出去,段骏鹏对着她背影录段三秒钟视频,发左柯让。 段骏鹏:【还堵着呢哥们?】 段骏鹏:【这就失之交臂了?】 段骏鹏:【是不是缘分已尽的征兆啊?】 段骏鹏:【她一人来吃的火锅,我还邀请她一起来着,人说不了。】 段骏鹏:【刚问貂蝉妹妹她说她今天回来的,她跟你说过吗?】 段骏鹏:【你俩还能有以后吗?】 六连怼。 有时候看客的意难平要比主角强烈得多,当初俩人分手,段骏鹏唏嘘好一阵,跟自己失恋似的,这下电影两位主角都在同一座城市,他又长吁短叹地遗憾。 越想越难过,在眼底揩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等不及左柯让回复,拨个电话。 叮—— 一提示。 界面弹出窗口:对方没有添加你为朋友,不能语音通话 段骏鹏:? 操? * 出火锅店后,邬思黎沿着街道散步,导航走回家,作息彻底乱套,她也懒得纠正,又找部电影窝沙发上看,后半夜两点多钟困了再去睡觉。 早上八点钟的高铁去宁城,十二点钟出站,直奔西郊墓园。 她父母和邬思铭都葬在这里。 买来的花束挨个摆在他们的墓碑前,邬思黎不擅长表达,也没什么要说的,就安安静静陪他们坐了会儿,然后去到上数第二排中间,一束纯白色百合花放在陆若青墓前。 鞠一躬,离开。 宁城老城区的房子在她出国前就卖出,她在宁城没有落脚点,来时就将回京北的高铁票买好,这么一折腾,晚上才回到京北。 这下生物钟总算是调整好。 翌日。 邬思黎去rs公司报道入职。 rs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翻译公司,专为各大国际活动提供翻译服务,地处cbd,二十二层的写字楼rs占据最上方的十二层。 在前台说明来意,前台拨打内线电话,不一会儿翻译部经理就亲自过来带她去办理入职手续。 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初雅。 之前面试,她是主面试官。 初雅对邬思黎印象非常好,小姑娘温温柔柔不咋呼,瞅着就是能脚踏实地干活的好苗子。 还有一点原因—— 她说:“我也是康普斯顿毕业的。” 邬思黎并不惊讶:“我知道,校官网杰出校友里有您的照片。” 如果不是初雅主动提及,邬思黎估计永远不会攀校友这个关系。 念及这一点,初雅好感更甚。 在人事部出来,去翻译部的路上,初雅大致给邬思黎讲了下公司各部门的情况,剩下的等她亲身体会。 原想着第一天入职会轻松一些,不成想才到工位还没坐下,初雅就下达任务。 “十点钟在北航有一个航空展博会,下午是航天工程研讨会,需要同声传译,你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参加过这种活动,应该没生疏?” 邬思黎很快进入到工作模式:“没。” “行。”初雅对此非常满意:“那你一会儿和老胡一起去。” 老胡今年二十八,至于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被冠以“老”字是因为他在不用外出的时候从不用心打扮自己,二十八岁活出八十二岁的松弛心态。 他嘴还特碎,去往北航的路上就没停止过叨叨,是和邬思黎第一天认识第一天做同事,但他一点不拘谨,从今早上吃的那颗茶叶蛋没有昨天的咸聊到初雅今天的卷发两边弧度不一样。 话题及其跳跃。 熟稔程度仿佛同邬思黎相识好几年,都不用放歌听,老胡就代替音乐。 这么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人,等到北航下车后,瞬间切换一副面貌,正经的不行。 上午是展博会,他们翻译人员作用不大,就跟着参观队伍参观飞行表演,中午在北航食堂吃饭,下午两点钟研讨会正式开始。 邬思黎和老胡提前进入到会议厅二层最后排的箱子里,带上耳机进行同步口译。 邬思黎本身声音偏柔,在这种正式会议场合,她会刻意压低声线,显得比较有力。 耳机里是会议现场各位发言人各有特色的声音,邬思黎游刃有余地根据演讲者的内容翻译成西语传达出去。 托她读书时卯足劲争取奖学金的福,即便最初对西语没什么兴趣,也万分认真对待专业课。 同传译员只要翻译出演讲者内容的百分之八十就是合格,邬思黎能达到快九十,老胡这个前辈都不禁佩服。 直到—— 耳机里响起一道清沉男嗓。 心跳有一瞬失序。 下意识抬起眼,透过传译室玻璃向外看。 会议厅着实大,她在最后面,底下会场内坐着的人全都背对传译室,最前排右手边有一抹模糊身影。 是他。 瞬间辨认出。 邬思黎有一秒钟停滞,旋即摆正心绪。 左柯让的发言钻进耳中,一下又一下敲打着邬思黎耳膜,经由她润色、转述。 中场休息时,邬思黎和老胡都摘掉耳机,一人去洗手间,一人出去抽烟。 现在时间是属于她自己,就控制不住回想。 水流淅沥沥冲刷在手背,暖着冰凉的手。 “这种学术会议我是参加的真难受,为了保持形象不能摊着不能跷二郎腿,折磨死我算了,不就迟了个到,至于给咱们动用这种酷刑么。”一男人抱怨完寻求认同:“阿让你说老头是不是很过分?” 另一人懒洋洋的调子:“你是连续半个月迟到。” “那你呢?”前者再次试图策反:“你没迟到没犯错派你来干啥?” 后者不要脸回:“我长得帅吧,门面担当。” “滚啊!” 会议厅大楼的男女厕所正对着,中间是共用洗手池,邬思黎低垂着眼睫,两道截然不同的男声由远及近送到她耳中。 辨认着脚步声,邬思黎关掉水阀。 转身。 于是, 顺理成章和走到她身后的左柯让对视。 阔别已久。 眼睛在这一刻自动打开对焦模式,只有眼前的那个人,周围所有都虚化。 他头发长了些,但还是寸头那一类型,鬓角削短,经年累月地沉淀下,眉眼处愈加浓烈,锋芒毕露的迫人气势有所收敛。 穿正装,身姿挺拔。 成熟又陌生。 早就准备好会随时偶遇,可真到这一刻,再怎么充足都是徒劳。 左柯让平淡和她对视,嘴角上扬,是还未消减的笑意。 高子言着急去上厕所,又是个神经大条的,瓜都送到嘴边他愣是视而不见,跑进男卫生间解决生理需求。 就这样,共用洗手池这片地方只剩下他们。 邬思黎也变很多,黑长直烫成微卷发,画着淡妆,狐狸眼清媚澄澈,气质娴静淡雅。 好像胖了些,但更漂亮。 依旧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审美很简单,就是邬思黎。 左柯让从未预设过重逢场景,他知道他脑海里构建出的无数种画面都不及真正见面时那一刻万分之一的心动。 然后,上前一步。 裹着创口贴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片创口贴给她:“贴一下吧。” 他下瞥她穿高跟鞋的脚:“破了。” 第33章 左柯让伸着胳膊, 衬衫袖口上纵,露出一截手腕,戴条编织红绳。 分手后, 邬思黎将红绳还给了他。 意义太重,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无法心安理得接受。 新生活新面貌, 第一天上班开个好头, 邬思黎衣服到鞋都穿的新款,也是没想到今天就会外出,上午踩着高跟鞋逛展览, 脚后跟是有点磨,想着中午吃完饭找个商店买创口贴,吃完就直奔会议厅, 没空去买。 没扭捏矫情, 邬思黎拿过创口贴:“谢谢。” 左柯让像模像样:“不客气。” 共用洗手池算是个休息区,有排长椅,邬思黎走过去坐下,朝向左柯让那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双腿交叠,脱掉高跟鞋, 用脚尖勾着。 她穿得一身职业装,包臀半身裙,坐下后腰臀线条完美勾勒,小腿绷直, 高跟鞋在她脚尖一荡一荡,明明人坐姿正常, 哪哪都正经,左柯让就是看得眼发热。 想跪她跟前, 握着她脚腕踩自己腿上或者其他地方,帮她贴。 嚓一下—— 打火机滑落滚过的声音。 左柯让侧身对着邬思黎,点燃一支烟。 他站在通风口处,烟向另一边飘,吹不到邬思黎那儿。 邬思黎想提醒他楼内好像不允许抽烟,抬头看见吸烟区的标志就在左柯让头顶,话咽回去,撕开创口贴包装,贴在破皮的脚后跟。 就在她琢磨要走还是再留会儿,留又该以什么正当理由时,左柯让淡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之间随意问候,没什么不一般的情绪。 邬思黎重新穿好高跟鞋:“前天。” 左柯让咬着烟在吸,含混一嗯。 第一个话题就这么聊完,左柯让烟还剩一半,他有事干邬思黎没有,除了刚才递创口贴时俩人有眼神交流,左柯让始终没有正眼瞧她。 不能影响心情,研讨会还有后半场,她得精神高度集中,起身要告辞:“我——” 话说一个字,左柯让手机响,他给邬思黎打个手势,叫她稍等,他接通电话。 这处卫生间里会议厅较远,较近的那处人多,邬思黎不想挤,左柯让他们来这估计是一样的原因。 这里暂时就他俩,清静,通话音量开不大也挺清楚,高子言嗷嗷着呼救:“阿让你在外头呢吗?” 不等他答,第二句:“你去买包纸给我送进来呗,我吃坏肚子了。” 第三句:“最好再给我找一盒止泻药,我怕一会儿我半途窜稀,诶妈可拉死我了让让。” “……” 左柯让满脸无几把语的弹幕闪过,他按着音量键降低声音,嫌弃:“你说话高雅点行吗?” 邬思黎就搁边上呢高子言这逼唠这么恶心的嗑。 这不有损他形象么? 那边又说什么邬思黎没再听到,她抿唇抑住笑,勾下耳后的头发挡着自己。 左柯让朋友都挺搞笑的,有这些朋友陪在他身边,他应该不缺开心。 左柯让余光瞄到邬思黎垂着脑袋,不耐烦应句知道了,挂断。 睇向邬思黎:“想说什么?” “嗯?”邬思黎抬起脸:“没什么,我要回去了跟你说一声。” “走吧。”左柯让扬扬下巴:“顺路一起。” 于是同行。 中间一拳头距离,不远不近。 四年空白,只有每年两次生日问候,着实是太过生疏,他们以前有很多话聊,左柯让经常逗她,就很直白的说一些骚话,弄得人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而现在,他们之间说什么都显得越界。 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的哒哒声响是仅有的背景音。 左柯让不习惯穿皮鞋,衬衫西裤配得黑白色德训鞋,稳重又有点散漫不羁的调调,他也不咋喜欢穿正装,觉得束缚,但这种场合人人都正儿八经,就他穿t恤大背心不合适。 这双德训邬思黎瞅着眼熟,像是她之前给他买的。 也不排除是左柯让后来自己又新买的,毕竟他很喜欢这牌子。 这么杂七杂八地想着,蓦地,手肘一紧,人被拽着往右踉跄,肩膀撞到一堵温热胸膛,小腿挨过左柯让西装裤,半个身体都靠进他怀里,后腰抵着他小腹。 嗓音落下:“看路。” 左柯让被她蹭得喉结一滚,小幅度后退半步,松开她手臂。 触碰还不到两秒钟。 他攥过的手肘还保留着他的力道,他一撤,邬思黎有那么点无所适从,心口微涩。 她张张嘴,还未道谢,差点撞到的那人眼睛在他们俩身上来回一扫,两条眉毛齐齐一挑。 没忘记正事,老胡按叫人:“走了思黎,带你去见几个人。” “哦好。”邬思黎没看左柯让,只稍侧头:“我先走了。” 左柯让瞧着她卷翘的睫毛尖尖:“好。” 邬思黎跟老胡离开。 左柯让目送着她走远,碰过她的那只手摩挲两下。 * 老胡是带邬思黎去认识几个同传前辈,一番交流后就各自回到自己负责的箱子里,继续研讨会下半场。 散场是下午五点,老胡可算有机会八卦,一上车他就求问心切:“你和航天局那哥们?” 挤眉弄眼:“怎么个事?” 凡事发生,必有痕迹。 谈过恋爱的情侣间会有一种莫名氛围。 别人一看,就一想法:这俩人绝对有过事。 老胡在通往卫生间走廊里看见邬思黎和左柯让就这第一感觉。 邬思黎也从容:“前男友。” 是有所猜测,当事人这么痛快,老胡还是嘶一声,他开着车,给副驾驶的邬思黎竖起大拇指:“妹妹你这眼光挺牛逼啊。” 这话,邬思黎不太会搭:“还好。” “初恋?” “嗯,本科时候谈的。” “咱公司不专门承接这种活动么,好几个小姑娘看见那哥们都说帅,有个胆大的上去要微信,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失望地回。”老胡一男人都认为左柯让是真帅,他咂咂舌:“你俩——” 止住:“算了。” 邬思黎不解:“什么算了?” “就是,”老胡是个憋不住话的:“想问你俩还有可能没,后来又一想那哥们有女朋友了。” 他拍自己嘴一巴掌:“我也是欠,你别往心里去妹妹。” 邬思黎摸一个人性格摸挺快,这一天相处下来,知道老胡是个什么样的人,工作时头脑高度集中,放松时就是真放松,纯说话不过脑子,没啥恶意。 邬思黎不动声色打听:“我倒是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很久没联系了。” “好像都到谈婚论嫁阶段了。”老胡回忆着:“要微信那同事有次在首饰店看到过他在选戒指。” …… rs挺人性化,不强制加班,任务完成后就可以走。 回到公司,整理下今天研讨会的资料留存,又布置好工位,邬思黎下班回家。 她还没买车,只能坐地铁。 戴上耳机,刷码进站,赶上晚高峰,地铁站里人密集到喘气都困难,不用扶手,怎么急刹车都不会跌倒。 邬思黎想着等到周末去4s店逛逛,她在国外留学这几年和在宁大差不多,兼着职、争取奖学金、有活动比赛就参加,还清左柯让给邬思铭治病的钱后还剩一些。 买辆代步车绰绰有余。 只不过京北这个路况,开车不见得比地铁快。 就这么个无聊的问题,她纠结一路。 回到公寓,迎接她的是一室黑暗。 国外几年都是如此。 没有等在门口甩着尾巴的二哈。 也没有与她大部分时间同进同出的左柯让。 开灯换拖鞋进屋,在小区门口便利店买来的便当放在茶几上,她挽着头发去浴室洗手,完返到客厅,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开便当吃饭。 ipad架起来找个辩论赛看。 这两天倒时差倒得她胃口不是很好,便当吃一半就饱,她含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玩似的喝着果蔬汁,一个半小时的辩论赛视频看完,喝空的果蔬汁扔进垃圾桶,她去洗澡。 心血来潮,洗完澡竟然有雅致拾掇头发,吹到半干涂精油,抹完又吹两下就罢工不干。 好麻烦。 真的好麻烦。 胳膊还很酸。 拧起眉拔掉吹风机,钻进被窝睡觉。 心绪不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光怪陆离的梦一个连一个,她人仿佛分成两半,一半在亲身经历着梦中的事情,另一半以第三视角观看。 浑浑噩噩到凌晨,嗡嗡震动声吵醒她。 眯愣着眼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过亮的屏幕刺得眼酸,她又赶紧闭上,没看来电显示,凭借身体记忆滑动接听。 还没出声,听筒那端甩来一句—— “我发烧了。”他嗓子哑:“给我送盒退烧药来高子言,我这没有。” 说完就挂断。 邬思黎怔忪几秒。 手机界面退回到桌面,她又点开最近通话,左柯让的名字赫然在列。 时隔四年。 她再次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但这通电话是错拨。 邬思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记起赵月雯说他去过婚纱店还有老胡说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又顿住。 电话打回给左柯让,无人接听,不晓得是不是烧迷糊了。 她犹豫片刻,找到段骏鹏微信,拨去语音。 好半晌才接通。 “他妈谁啊?”哥们特暴躁:“天还没亮呢!”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邬思黎。”邬思黎简短阐明来意:“左柯让刚才不小心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他说他发烧了家里没药,你还在京北吗?麻烦你去看看他吧,或——” 者你告诉一下他女朋友。 还没说完,段骏鹏直截了当一句:“不在!” 邬思黎为难:“啊?” 段骏鹏脑瓜子转飞快,嘴皮子也贼溜:“真不凑巧我昨天刚回的宁城。 他出主意:“这样吧貂蝉妹妹,我把他家地址给你,你去看看他死没死。” 最后拍板:“就这样哈!” 夸张地打个哈欠:“困死我了操,我地址发你啊。” 嘟—— 挂断。 又一阵震动,段骏鹏发来一串消息,左柯让小区地址,具体到门牌号还有家门密码。 以及两条叮嘱,第一条:【到了你也别敲门,输密码进去就行了,万一他真烧得不省人事也开不了门。】 第二条:【没死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了,不是很想知道。】 就,蛮令人费解的兄弟情。 邬思黎回复一个谢谢。 那边嚷嚷着困死的段骏鹏一下子振奋,他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坐起来,酒店房间半拉的窗帘外是京北凌晨时分的景色。 电话拨给左柯让,第一遍没接打第二遍,即将自动挂断,通话成功。 人撂话:“有屁放。” 段骏鹏笑嘻嘻:“真发烧了柯?” “那不然?” “很严重?” “干什么?” “一加一等于几?” “你傻逼?” 段骏鹏支着下巴:“就想测测你是不是真烧糊涂了,怎么就那么凑巧电话打到貂蝉妹妹那求助呢,貂蝉妹妹说你打错了,你是打错了吗?” 他啧啧啧:“诶你到底是求助还是求偶呢?” 左柯让问:“你怎么知道?” 段骏鹏答:“找我要地址来着啊。” 左柯让裹在被子里神色不虞。 她怎么还要去问别人,又不是没来住过。 段骏鹏故意扰乱他:“她不想去拜托我去看看你,我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柯你坚持住!” “滚蛋。”左柯让骂:“死回去!” * 距离邬思黎上班还有四个小时,她洗漱完换上新一套职业装,装好东西,出门打车去左柯让家。 邬思黎家在市中心附近,左柯让就住在市中心,不堵车十五分钟。 这套公寓邬思黎来过,也住过两晚,没想到左柯让回京北后是住在这里。 也可能是图省事,懒得再选新家。 在小区门口保安亭登记好信息,到楼前又犯新的难,她没有门禁卡,进不去楼内,一筹莫展之际,万幸有物业在值班,见她面生,隔着门玻璃问她是谁。 邬思黎又说明一遍缘由,物业开门放人进去,还贴心帮她刷了电梯。 二十楼。 宁城住过的那套公寓也是二十楼。 这个点少有人起来,直达二十楼,邬思黎跨出电梯,不用对应门牌号,一梯一户,电梯门正对面就是。 敲两下门,邬思黎再打电话,没人开门没人接听,她这才输入密码。 门一拉开,一团白影杵在玄关位置,身体后倾,做出随时准备冲出的姿势,喉咙里发出低吼。 然而在看清是邬思黎后,戒备顷刻间消失,惊喜地嗷两嗓子,生猛地扑向她。 萨摩耶是中型犬,几十斤的体重一砸过来,普通人真遭不住,邬思黎在二哈鼻子快要碰到她时迅速作出反应,竖掌做出停止手势。 二哈果然一个急停。 兴奋地原地转一圈,凑近邬思黎,毛茸茸脑袋一个劲拱她。 能把人心都拱化。 四年不见,它长大好多。 左柯让不定时会在朋友圈发一下二哈的照片,邬思黎每一张都有保存。 蹲下身,抱住二哈。 它尾巴都要晃飞。 一人一狗好一番久别重逢,邬思黎险些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直到里面卧室传出咚一声闷响。 邬思黎暂缓同二哈的亲近,打开鞋柜,里面备着几双一次性拖鞋,还有一双女士拖鞋,她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穿。 寻着声音找到主卧,房门半掩,宽大的黑色双人床上被子凌乱,隆起一道弧度,左柯让趴着在睡觉,脸朝门口,紧蹙眉,一条胳膊耷拉在床边,地板上有一只歪倒的空玻璃杯。 许是要喝水,不小心碰掉。 邬思黎忙走进,站床边弯下腰,没有看到体温计耳温枪之类的东西,手心覆上他额头,真是一片滚烫,下午他发言时嗓子就不太正常。 “左柯让?” “左柯让?” 她皮肤凉,贴着特舒服,左柯让在昏睡中给出反应,摸着她手背挪到自己脖子,哼哼:“好难受啊宝宝。” 第34章 邬思黎掌根按在左柯让喉结, 他说话时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喉结滑动的轨迹。 脖子温度好像比额头更高,烫得她想躲。 手抽不出来,他按得重。 黏着她在脚边坐着的二哈见状, 一个猛扎去拱左柯让,邬思黎捂住它脑袋向后推, 食指竖在唇边比嘘:“二哈别闹。” 二哈就趴地上不动。 不确定他有没有认错人, 邬思黎挣动一下,对方力道减弱,她缩回手, 左柯让呼吸平缓,像是醒过来一刹又烧得昏睡过去。 带来的药在床头柜上,邬思黎抠出一粒退烧药, 想起没有水, 又把药丸放下,捡起地板上那玻璃杯去厨房找水。 左柯让一年四季都喝冰水,要不就常温,倒是严格把控她的冷饮摄入,管着她养生轮到自己就怎么爽怎么来。 生着病家里也没丁点热水。 不能耽误太久,邬思黎先烧小半壶热水, 找新杯子倒半杯开水兑半杯温水回卧室。 她在床边蹲下,隔着被子拍推左柯让:“左柯让?” “醒醒,起来把药吃了。” 不乐意被吵,左柯让一个扭头, 后脑勺对着邬思黎。 抵触意味很重。 恋爱那两年,左柯让一生病就特难缠, 喜欢故意跟她作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享受她哄他的过程。 怎么使他老实, 邬思黎当然有招,搓搓他耳垂再捏捏他后颈,他就跟顺毛狗似的。 就是以他们俩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只能温声劝:“吃完药再睡,你烧得太严重了。” 左柯让反手把被子拉高,盖过脑袋。 “……” 邬思铭吃药的时候都没他这么费劲,二十多岁的人还不如十几岁小屁孩。 邬思黎无语上手去拽他被子:“起来吃药左柯让,你别像小孩子一样好不好。” 被子登时压更紧,人还往床里面挪。 本来在床边一下子变到床中间。 放纵他随心所欲恐怕是会烧成傻子,邬思黎不得不屈起一条腿跪在床上,用被子做隔挡,凭感觉摸到他后颈捏两下:“你先起来吃药,吃完药我就不烦你了。” 她哄:“听话好吗阿让。” 裹被子里的人没动静,邬思黎试探地抓住被子一角,掀开,左柯让刚在被子里翻了身,趴的姿势转为仰躺,烧得脸红嘴唇更红。 卧室窗帘就拉一半,初升的熹微晨光在地板反射出一道白光,左柯让撑着身子坐起来,眼才一睁就被晃得又阖上,出于本能寻求庇护,偏头靠向邬思黎,埋进她肩窝。 邬思黎一僵,她穿得衬衫,扣子严丝合缝系到最顶一颗,哪怕是没有直接接触到,肩膀那一处也好似烫如火烧。 邬思黎还愣着,左柯让开口,嗓子哑得像在沙砾上滚过:“药。” 邬思黎一低头,侧脸蹭过他耳朵,忙停下不敢再动,手递过去:“这。” 胶囊在她掌心,邬思黎以为左柯让会拿走自己吃,结果人是攥住她腕骨,送到嘴边,唇磨着她手心,轻微的湿濡感,他伸出舌尖舔走那一粒胶囊。 一出又一出整得邬思黎晕头转向。 他抬起头,又要:“水。” 邬思黎上半身前倾去床头柜拿水杯,左柯让又是就着她手喝下半杯水,咽下那粒胶囊。 邬思黎问他:“还喝吗?” 左柯让摇头,捉起她另只手贴在自己一边脸颊:“头疼。” “那怎么办?”邬思黎直女一根筋:“你躺下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她以前不这样吧? 怎么出国里面傻这么多。 左柯让差点没忍住吐槽她,憋回去,心里叹口气,偏过头避开邬思黎咳嗽两声: 第35章 魏书匀车停在rs的上一个路口, 怕邬思黎找不到具体在哪,魏书匀才去门口接。 到车边,邬思黎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副驾驶的女人闻声回头, 笑容亲切灿烂:“思黎。” 齐肩短发,戴流苏耳环, 干练飒爽的长相。 邬思黎回以微笑:“苏禾姐。” “怎么看着你又瘦了。”苏禾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她:“脸比上次见你尖了。” “没有吧。”邬思黎最近两天是没怎么好好吃饭, 还一直在奔波,但她照镜子反而觉得自己脸圆不少:“我还感觉胖了。” “瞎扯吧你。”苏禾手伸向后方捏她脸:“快胖点才好看,第一次见你那时候瘦的麻秆一样。” 苏禾是邬思黎在康普斯顿的学姐, 相识于一场社团聚会,当时聚会上的几个亚洲面孔都围在一起聊天,苏禾为人热情, 见她就独自一人在桌边站着, 主动过去攀谈,一了解她们竟然都是宁城人。 异国他乡找到自己的同乡,自然而然就亲近起来。 苏禾读的牙科专业,毕业回国,入职宁城人民医院,医院科室那么多, 不见得所有人都认识,但就是很凑巧,某一天邬思黎在魏书匀朋友圈点赞列表里看到共同好友苏禾的头像,并且在一年后同时刷到俩人官宣恋情的合照。 邬思黎不禁感叹:世界真小。 她出国前, 曾和魏书匀见过一面,他表达过对她的好感, 只是好感。 童年玩伴那么要好,分别时又那么匆忙, 再次相见,魏书匀是有遗憾的,想着怎么能弥补一下,得知她已有男朋友,男人那种恶劣的占有欲作祟,他耍了个心机,挑拨离间过他们的感情。 这些心理活动魏书匀都一五一十交代给邬思黎,彼时她正处在一个非常糟糕混乱的时期,听后就淡淡一嗯。 就算翻篇。 她出国后,和魏书匀也就在节假日互相问候一下,再顺着聊两句近况,最频繁那阵是魏书匀向她打听苏禾的过往以及喜好这种问题。 十句话十句围绕着苏禾。 有这个引子在前,邬思黎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魏书匀追求的苏禾,后来苏禾告诉她并不是,是她先钓的他。 邬思黎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但不妨碍她送上祝福。 魏书匀对她有过好感一事,她有想过要不要跟苏禾讲,不过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讲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又不对劲。 苏禾却告诉她,她知道这码事,魏书匀最初拒绝她就明白说过基于她和邬思黎的关系,他们不会在一起。 邬思黎分别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与他们二人结交,怎么都不是后来者,谁都怪不到她。 再说,一个男人而已,没必要为此同好友产生隔阂。 去年国内国庆放假,苏禾和魏书匀调休调出来几天假,去马德里找邬思黎玩,约着等她回国他们再庆祝。 于是就有今天这顿晚饭。 苏禾和魏书匀定好今年国庆举办婚礼,苏禾喜欢的那家婚纱摄影店只在京北有一家店面,他们这次来就是为拍婚纱照。 他们对京北都不太熟,问邬思黎有没有什么特色美食店,邬思黎更是个半吊子,从家到上班那一条路还没完全摸透,更别提推荐。 就有一家:“我前两天吃过一家铜锅涮肉,还不错。” “这家?”苏禾在地图上搜索出位置:“你吃腻没?” “没。”邬思黎上次去食欲一般,都没怎么吃。 两个女人商量好,魏书匀没资格插嘴,他就是个司机,只负责开车。 到达涮肉店,正是饭点,人满为患,排个号显示前面还有20桌,预计等待一个半小时左右,附近就是商圈,苏禾问邬思黎要不要去逛逛,邬思黎说好。 怕过号,魏书匀留下排队。 苏禾是个很会犒劳自己的人,努力工作一段时间就要奖励自己个礼物,她说生活已经够剥削她,她必须得对自己好一些。 到商场十分钟后,苏禾就拿下一个奢侈品包包。 邬思黎没什么购物欲,就纯陪逛。 商场里各大奢侈品云集,都不用选,挨个进去看,逛到第五家时,苏禾看上一件外套,去试衣间试,邬思黎想着邹念桐生日在下个月月初,趁这次出门她顺便选好礼物,在饰品柜台前仔细挑着,肩膀冷不丁被人一拍,邬思黎回头。 一高一矮两个女人在她身后。 其中一位邬思黎算熟悉。 “我就说在外面看着像你。”居可琳手腕叠戴着三支镯子,打招呼摆手时磕碰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 她笑眯眯:“好久不见了。” 邬思黎也笑:“好久不见。” 居可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邬思黎算算日子:“快一个礼拜了。” “左柯让知道吗?” “知道。” 居可琳眼睛一亮:“那你们是不是能把婚礼提上日程了?要不要一起办?” 邬思黎困惑啊声。 “我要结婚了,一个人办婚礼太无聊了,我们一起多好玩。”居可琳怂恿邬思黎:“有兴趣吗?” 被她搭着肩膀的娇小女人扔开她胳膊:“你能不能别跟广场上发健身传单的人似的,见人就问有没有兴趣。” 居可琳又搭回去:“这是你和司琮也结婚早,不然我也拉上你。” 覃关第二次扔:“说了别搭我。” 居可琳非对着干:“你又不长个了我搭一下怎么了。” 身高是硬伤,覃关拧不过居可琳,放弃挣扎,双手环胸,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怪司琮也一碰到覃关就上头,征服她是挺有成就感,居可琳心满意足,复看向邬思黎,给她们俩互相介绍:“覃关。” “邬思黎。” 然后总结一句:“你俩男人同一个品种的。” “……” 这是什么话。 邬思黎想说她和左柯让没有关系,但对面覃关一句你好截住她的话头,邬思黎颔首也回一句你好。 居可琳还不死心,卖力宣传:“有兴趣吗?” 邬思黎逮到机会澄清:“我们没和好。” “没和好?”这下懵逼的人轮到居可琳:“没和好他挑什么戒指,一个人搁那自嗨呢?” 居可琳有邬思黎微信,是不聊天,但邬思黎发朋友圈点赞列表必有左柯让。 他俩当初分手左柯让没咋细说,他回京北后杜思勉他们问起,就一句“我们分手了”打发众人的好奇心,前不久她和李京屹搭他顺风车去挑戒指,人也跟着下车,在店里看得那叫一个认真。 结果怎么个事? 没和好? 覃关这下是真不想理居可琳,她情商就足够低,没想到身边这人更低:“闭嘴吧你。” 居可琳挑眉:“我怎么了?” 话题走向一个扑朔迷离的角度。 邬思黎回味着居可琳透露出的信息。 左柯让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如果有女朋友,居可琳不会不知情。 她又提到戒指。 那就说明,左柯让恋情还是空窗期。 邬思黎心底松一口气。 苏禾试穿完外套,不太满意地脱下,来找邬思黎:“去吃饭吧思黎,魏书匀来电话说到我们了。” 见她面前站俩女人:“朋友?” 邬思黎点头:“嗯。” 苏禾邀请:“吃饭了吗?一起?” 居可琳婉拒:“不了,我们吃过了。” 邬思黎同她们俩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 俩人异口同声:“拜拜。” 等人走,居可琳戳覃关:“你干嘛叫我闭嘴。” 覃关一巴掌拍开她手:“戒指没准不是给她挑的,你先嘴欠说出去,尴不尴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覃关,左柯让第一次带邬思黎见我们那时候你们还在波士顿,没看到左柯让宝贝人那样,跟司琮也对你一个德行。” 居可琳有理有据:“你没听杜思勉说过左柯让为她还跟他爸打过一架,真动手的那种。” 覃关瞥她:“你怎么不拿你举例子。” 居可琳耸肩:“我怕你误会我在炫耀。” “有病。” 是覃关口头禅。 “他爸后来还想他联姻,他直接在老宅当着他爷爷奶奶的面从三楼跳下去永绝后患的。”居可琳旁观者贼清:“看着吧,左柯让身边最后那人要不是她,他能一辈子单着。” …… “诶我好像忘了要给魏书匀买衬衫。” “算了吃完饭再说吧,反正他也不着急。” “思黎我们该往哪边走来着?” 苏禾挽着邬思黎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没一句得到人搭茬,她在商场里不记路,眯眼瞧着前方五六十米外的指示牌。 “是走这个口吧?” 还是没人应。 侧头,邬思黎耷拉着眼睫,脸表情挺淡,唇微抿,典型一愣神状态。 “思黎?” 苏禾又叫一遍。 “邬思黎?” 第二遍。 “邬思黎!” 苏禾晃她。 “啊?”可算把人丢失的魂唤回来:“怎么了?” 苏禾指着近在咫尺的商场出口:“是不是这个口出?” 邬思黎往两边扫一眼,确认:“是。” 就放心朝外走,到室外苏禾就知道怎么回火锅店,商场右手边是专门划出来停放电动车自行车的露天小停车场,再外围是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她们去火锅店要穿过这一段比较混杂的地方。 一哥们特立独行逆着方向骑车,铃铛叮叮当当拨弄着,嘴巴也不忘充当喇叭提醒周围众人:“注意啊注意!” 两侧人纷纷避开,偏就苏禾边上那姑娘不动如山,幸好苏禾眼疾手快,拽人一把,免于一场祸事。 “不是姐们你?”苏禾一个脑瓜崩弹邬思黎:“这么失魂落魄的干什么呢?” “没。”邬思黎揉揉额头,弹挺疼的:“就在想事情。” 苏禾还没顺势问在想什么事情,邬思黎就先一步抛她个问题:“苏禾姐,你是怎么追陈匀哥的?” “干嘛?”苏禾把她扒拉到里面:“你要追谁?” “前男友。”邬思黎稍顿,轻吸口气:“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回宁城而是来京北。” 第一次同外人吐露心声,有点羞赫又坚定:“是因为他在京北,我来找他。” * 不清楚心情是不是会影响病情,左柯让又发烧了。 在rs回家后倒床上就睡,烧得浑身难受也不想睁眼,要不是段俊鹏,他真会烧成傻子。 想着兄弟终于抱得美人归,段俊鹏八卦致电,电话一接起来人在听筒那边咳嗽的肺都要出来,他意识到不对,一问才知道邬思黎压根不在。 他上门去探病,好哥们烫得能自燃,连忙拽人起来去医院吊水。 不是流感爆发期,输液室有空座,在角落坐下,左柯让拉高衣领,下半张脸缩进去,倦怠地阖着眼,手背扎着输液针,双腿敞着,后靠在墙壁上假寐。 段俊鹏用一次性纸杯接热水回来,递给他:“喝点吧。” 左柯让拿过去,输液嘴里发苦,喝没味道的白水想吐,他抿两口就握着纸杯不再动。 “貂蝉妹妹就真舍得把你扔下?”段俊鹏狐疑:“还是你厌恶人家了?” “我什么时候厌恶过她?”左柯让闷声闷气:“我只会厌恶你们。” 操。 这话说的。 段俊鹏默然一阵,还是好奇:“那你到底怎么人家了,大早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人真挺着急的。” “我哪知道。” 左柯让脑子里都是一团乱线,人一回来他就颠颠贴上去,借着生病的由头得到邬思黎那份心疼,还没怎么高兴就被打入冷宫,他也很纳闷。 段俊鹏帮兄弟一块琢磨着这个女人心,灵光一闪,他一拍大腿:“你是不是认错她了?邬思黎说你是错打到她那的。” “我是把人糊弄过来了。”左柯让为他低级智商发愁:“但我没瞎。” 他能管高子言叫宝宝? 还躺他腿上? 他又不是基佬。 别恶心死他。 段俊鹏追问:“那到底咋了?” “不知道。”左柯让烦躁不堪:“闭嘴。” “你别不知道啊,你不能死因不明啊。”段俊鹏掏出手机:“那我替你问问。” 纸杯放旁边窗台,左柯让拦住段俊鹏:“别问了。” 段俊鹏一脸问号:“为啥?” “她不愿意。”左柯让嗓音低:“别问了。” 段俊鹏看稀罕物似的:“不太像你的作风啊柯。” 哪是不像。 根本就不是。 左柯让摇摇头,不欲多言:“别问。” 他是真心话,但段俊鹏这人有时候陪他妈看两眼偶像剧,脑子可能看得不太好了,左柯让越说别问他越以为左柯让在口是心非。 朋友是干嘛的,不就是关键时刻出来为哦朋友保驾护航的吗。 段俊鹏完美形成一套自己的逻辑,觑一眼左柯让,见他垂着脑袋,稍微侧过身,找到邬思黎微信一顿呼救。 段俊鹏:【妹啊,左柯让烧还没退呢?】 段俊鹏:【我刚给他打电话,他怎么还跑医院输液去了?】 …… 邬思黎收到消息时,饭才吃到一半。 点开一看,立马拿起手机。 邬:【他还没退烧吗?】 段俊鹏:【我也不知道啊,这不问你呢。】 段俊鹏:【你没跟他在一起?】 面前火锅翻滚着热气,香味四散,邬思黎无比心虚。 邬:【没。】 段俊鹏:【那你现在方便去看看他吗,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京北,我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嘎了。】 段俊鹏可劲往惨里说,又点到为止:【你走后他跟他爸闹矛盾把腿摔断了,这几年工作强度又大,昼夜颠倒熬通宵是常事,身体素质不太行,以前没这么多病的。】 嘴里的东西登时失去味道,味同嚼蜡。 左柯让这群朋友大多没个正形习惯满嘴跑火车,大学时段骏鹏不小心被一辆电动车剐到胳膊,在他们群里嗷嗷叫自己出了车祸要死了。 一群人赶到医院,人就大臂被划个口子,还没到医院血就止住的那种。 不排除段骏鹏有夸张成分,漏洞也很多。 就左柯让爷爷奶奶他们都在京北,孤苦伶仃这词就不适配他。 但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明知是套路还心甘情愿上钩。 对面苏禾见她好好的又愣起神,在她眼前打个响指:“怎么啦?” 邬思黎撂下筷子:“苏禾姐我有点事先走了,下次我请你们。” 魏书匀在门口冷饮柜里拿完饮料一侧身,就看邬思黎背影急匆匆,走飞快,他叫都叫不住。 坐回苏禾旁边:“她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苏禾猜:“去实践了吧。” 魏书匀云里雾里:“什么实践?” 苏禾捞起一漏勺牛肉,神秘莫测:“欲擒故纵。” …… 助攻完毕,段俊鹏没忘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宁城,他起身拍拍左柯让:“我这临时有点事要走,你一人行吗?” 又不是三四岁小屁孩,左柯让生活能自理:“嗯。” “那你到家告诉我一声啊。” 叮嘱完,段俊鹏深藏功与名地撤退。 左柯让戴上耳机,在歌单里随机选一首播放,好死不死,是那首有着他和邬思黎共同回忆的《ody》。 想切歌,手指悬在按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颓然地靠回去。 后脑勺抵着墙,头晕得像在坐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大摆锤,双眼紧闭,黑睫轻颤,打眼一瞅就憔悴俩字。 邬思黎赶到医院时看到就是这个样子的左柯让,她上前,掌心再无顾忌地触摸他额头。 还是烫,但比早上她去他家里那阵要好很多。 左柯让睡得不安稳,邬思黎手都撤回去他才后知后觉睁开眼。 迷离中看见一道人影,他都分不清梦境跟现实,前倾着扑过去。 邬思黎接住他,左柯让鼻尖戳着她小腹,嘟嘟囔囔:“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不知道他这句话有没有其他含义,邬思黎听得心口一窒。 她摘掉他耳机,捻着他耳垂:“还很难受吗?” 左柯让夸张:“要死了都。” 邬思黎语气温柔:“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她就这么保持着站立姿势,任由左柯让倚靠,边上就是墙壁,她借着力,倒也不是很累。 一瞬不瞬盯着输液瓶,二十几分钟后,药液见底,她抬手按墙上的呼叫铃,喊护士来换药。 护士两手空空而来:“这瓶输完就没有了,拔针了啊。” “好。”邬思黎站的位置正好挡着左柯让扎针的手,她慢慢推着左柯让往后倒向墙壁,给护士腾出空间。 之前扎针的是个实习生,左柯让不幸成为小白鼠,手被连扎好几次,他长相又挺难惹,生着病脸色难看,小护士就更紧张,磨蹭半天是带教老师扎的针。 发青的地方被胶布遮住,护士一不小心压住,一阵刺痛唤醒左柯让。 他捏捏眉心,搓一把眼睛,视线清明起来,准备回家,不经意觑到墙边一人,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左柯让就是单纯惊讶她在,不过他现在蹙着眉,怎么看都有点不欢迎的感觉。 医院冷白色灯光照得人肤色惨白,两人一站一坐,仅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仿佛是道无形沟壑。 隔绝开他和她。 邬思黎低眸凝着他:“段俊鹏说你来医院了,托我来看看。” “我告诉他别叫你。”左柯让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沉郁吐气:“没打扰你吧?” “没。”邬思黎拿起放在另一边空椅上的包:“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没准是在约会途中跑过来,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而已,左柯让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越界,勉强压下心底那些晦暗情绪。 那样不好,她不喜欢。 “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就行。” 他以前从来不会考虑这些。 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 邬思黎是该高兴他的改变,但心里又为这份生疏而不舒服。 隔阂不是一朝一夕消除,他生着病,当务之急是回家休息,邬思黎按耐住情绪,没纠缠:“好。” 左柯让身体快于大脑指令做出动作,攥住她手腕。 邬思黎停下脚步,侧过脸,发梢在胸前一荡:“怎么了?” “你吃饭了吗?”左柯让绞尽脑汁:“我请你吃个饭吧。” 配上自认正当的理由:“谢谢你照顾我。” 第36章 从医院出来, 两人去吃的潮汕菜。 左柯让生病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饮食得清淡。 餐馆装修挺有潮汕那边的风格,一张张大小不一的圆桌错落摆放, 红色折叠椅,墙壁上是用红色对联纸张手写出毛笔字的菜单。 在靠窗一张双人桌坐下, 左柯让问邬思黎想吃什么。 邬思黎看两眼菜单, 答非所问:“你还是喝粥吧。” 她绑起头发:“我煮的小米粥你喝了吗?” “好,都行。”左柯让都有回应她每一句话:“喝了。” 第一次干喝粥喝到撑。 邬思黎倒杯水推给他:“喝点水。” 她在他嘴唇一瞥:“起皮了。” 左柯让舔舔唇:“哦。” 这家潮汕餐馆菜单是手写,邬思黎撕下一张挂在桌边墙上的白纸, 握着笔在纸上写下菜名以及需求备注。 左柯让就托腮在对面看着她,一旦她写完一项停顿,有要抬头的迹象, 他就镇定移开视线, 再配合着低咳、捏后颈、抽纸巾擦桌子这一系列掩耳盗铃的小动作。 菜单写完要自己送到点单窗口,邬思黎一撂笔,他就伸手,邬思黎避开:“不用,你坐着吧。” 她起身走向窗口,左柯让就巴巴地瞅着她, 像第一天去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等人来接。 邬思黎交完菜单,在冰箱里取出一瓶橘子汽水,吃火锅吃得她口渴,左柯让一见她要回来, 垂下眼皮装模作样玩手机。 顺带清除一下未读消息。 段骏鹏两分钟前发来慰问:【咋样哥们?貂蝉妹妹过去没?】 atopos:【谁叫你自作主张了,我没说别问?】 余光扫见邬思黎身影, 缩在衣领里的下半张脸有自主意识一样昂起,露出鼻子, 邬思黎在他身边走过,他闻到栀子花味道。 段骏鹏消息这时候进来:【口是心非一阵差不多就得了,你还演上瘾了。】 啧。 这人太不讨喜。 一瓶橘子汽水送到面前,他撩起眼帘,邬思黎手指要碰不碰地拢着瓶身,瞅他:“我拧不开。” “哦。”左柯让即刻就熄屏手机扔桌上,拿起汽水一旋瓶盖,打开递给邬思黎。 挺凉的,而且汽水这东西也不健康。 左柯让计算着日子,不确定邬思黎这几年例假日期有没变化,如果没有,也就还有不到一周。 欲言又止。 邬思黎在桌边杯桶里拿根吸管插瓶口里咬着喝,左柯让目光落手机上,注意力却全在邬思黎那儿,眼瞅着半瓶汽水下去,终于忍不住:“喝点行了,不凉么。” 邬思黎哦一声,汽水挪到一边。 这么痛快,就给左柯让一种她就在等他开口劝阻的错觉。 其他桌都热热闹闹在聊天,就他们这儿安静的像是相亲现场,干坐着不是回事,左柯让稳住阵脚,若无其事问:“你是下班就去医院了吗?” “不是。”邬思黎不甚熟练地撒着谎,担心眼神会出卖自己,垂眸,尽量做到自然:“段骏鹏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在约会。” 约会。 好。 早就亲眼见到,可听她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番感受。 左柯让喉咙发干,喝口水润润。 点的砂锅粥端上来,只有一单人份,邬思黎叫服务员放左柯让那边。 左柯让问:“你不吃?” “我吃过了。”邬思黎还是渴,涮肉挺咸,去拿空杯的手半路微不可察一顿,拐向左柯让那杯子,咽嗓:“所以这顿饭不算,你欠我一顿。” 左柯让人有点呆,她用着他的杯子喝水,他们还有下一顿饭还能再见面,一时不太好消化。 约会那事被他抛诸脑后。 邬思黎催促:“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哦。”左柯让低头舀粥。 吃完饭快九点半,邬思黎明天要上班,左柯让也要回去休息,最近挺忙,他们团队就他一人因病缺席,每人各自负责一部分内容,缺一人进程就停滞不前。 出餐馆在路边拦辆出租,邬思黎先坐进后排,左柯让还想着要不要去坐副驾,邬思黎就往里面挪一个位置,车门也没关,左柯让就立马做出选择。 左柯让坐门边,邬思黎同他有一拳距离,两人膝盖时不时碰撞,一个拐弯后干脆挨在一起。 邬思黎像是没察觉到,举着手机在工作群打字回复收到,左柯让也装不不知情,就那么腿贴着腿,隔着两层布料感受着彼此皮肤的温度。 先送邬思黎回家,她小区安保一般,出租车可以直接开到楼下,车门只有左柯让那侧能打开,他先下车再是邬思黎。 站车边,左柯让那句再见即将脱口,脸一暖,邬思黎手覆上来,转至另一边再到额头,左柯让整张脸都被她摸个遍。 “还是有点热。”邬思黎一条一条地嘱咐:“回家多喝点热水,尽量别洗澡,要还发烧就打电话给我。” 她手好软。 他好久都没有牵过了。 左柯让神游天外。 邬思黎捏他耳垂:“听到没?” 左柯让比邬思黎高二十多厘米,杵她跟前挡住后方投射的路灯,身体将邬思黎笼罩,他眸光烁烁:“听到了。” “那我上去了。” “你住几楼?” “十二。” “好。” 邬思黎刷门禁卡进楼,再进电梯,身影退出左柯让视野,电梯门闭合,她提着包包的手心满是潮湿,反手用手背碰碰自己脸颊,有点热。 她今天有化妆,粉底液遮盖不会脸红得太明显。 苏禾好像有千里眼,掐着点发来消息:【实践第一步怎么样?】 邬思黎倚着电梯墙壁:【还可以吧。】 苏禾:【加油!】 苏禾:【男人不能靠追的,得钓得勾引,你记住!】 …… 楼外,左柯让仰头观察着,十二楼灯亮后他上车,跟出租师傅报完公寓地址,支着脸看窗外。 这一整天跟做梦似的,他从头到尾复盘一遍,在邬思黎和她有肢体接触的情节片段反复回味。 外套兜里抽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一滑,他找到李京屹微信。 之前李京屹居可琳感情还未明朗闹着别扭,李京屹说只要居可琳乐意他给居可琳当三儿都没问题,他当时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现在—— atopos:【我有点理解你了。】 李京屹许是正没事干,回挺快:【?】 一问号。 atopos:【我觉得地下情也没啥不好。】 李京屹:【……】 atopos:【我觉得小三这身份也挺刺激。】 李京屹:【……】 atopos:【我觉得我可以挑战一下。】 李京屹:【……】 atopos:【我觉得邬思黎还是喜欢我的。】 李京屹:【……】 atopos:【你别老打省略号,快跟我分析分析。】 李京屹:【你觉得半天,人家这么觉得吗?】 李京屹:【居可琳叫你别自嗨了。】 “……” 左柯让鄙屑嘁一声。 他们都不懂他。 只有邬思黎懂。 * 当晚左柯让没再烧,第二天醒来,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来自置顶。 凌晨六点钟。 asar:【退烧了吗?】 asar:【我临时出差,去沪市,一周后回。】 这是又把他加回来了。 就想删就删,想加就加,把他当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死物呗。 就当他没脾气呗。 还搞报备这一出。 睡一觉人清醒不少,他可不会像昨晚那样晕头转向,下巴戳进枕头里,挡住他上翘的嘴角。 哒哒打字—— atopos:【好。】 atopos:【知道了。】 昨天请一天病假没去上班,活都堆到一起,左柯让全天都泡在各式各样地数据里,看得头昏眼花,晚上九点积攒的工作全部解决。 他没着急回家,仰头枕着椅背望着天花板放松,还边转着椅子玩。 “操!”高子言比对完最后一组数据,眼镜往桌上一扔:“解放!下班!” 他伸个懒腰,见左柯让一身悠闲:“忙完了还不回家?” 左柯让懒洋洋嗯一嘴:“就回。” 椅子还在转。 高子言一把按住,趴在他头顶的椅背:“让啊,你快找个女朋友吧,总这么孤家寡人的也不是回事啊。” 他劝:“张院他女儿多好一姑娘,你真一点不心动?” 左柯让掀眼看他:“你媒婆附体了?” “我这不关心你人生大事么。” “不必,谢谢。” “别客气。”高子言真心实意问:“你到底喜欢啥类型的啊,” 左柯让冥想几秒,勾唇总结:“喜欢会玩我的。” 高子言:“我说真的。” 左柯让:“就是真的。” “那你口味挺特别。”高子言也就没事找事嘴欠一下,不过这么一聊,他还真想起件事:“二十号张院六十整寿,人见到你你又有得烦了。” 叮—— 左柯让放桌上的手机一亮,他没个骨头似的身体坐正,捞过来解锁。 他手机列表里女性好友屈指可数,就那么几个还都跟他一个圈子,都有男朋友,一点可八卦素材都没有。 没什么稀奇的,高子言从他椅子上站直,回工位关电脑。 本想着等左柯让一起出门,但人没点自觉性,他电脑关到一半,左柯让就拎上搭在椅背的外套朝外走。 高子言没错过他看手机时嘴角扬起特荡漾一弧度,高声问:“什么情况啊你?” 左柯让没回,就摆摆手示意。 从单位到公寓二十多分钟,左柯让在限速范围内开最快,到家后先去浴室洗澡,浑身上下都拾掇得干干净净,去客厅沙发特懒散一坐,回信。 atopos:【在家。】 atopos:【没事。】 在这之上,是四十分钟前邬思黎问他在不在家,有没有事,要不要打视频的消息。 两三秒钟过后,对面视频邀请弹出来。 “我正好洗完澡。”邬思黎那边画面在摇晃,随着她话音落下,定格。 姑娘湿着头发,小脸素净淡雅,裹着一条浴巾弄成抹胸样式,锁骨沾着几滴淋漓水珠,发尾打着卷压在浴巾边缘,沟壑露出一指宽的长度。 开屏一个暴击,冲得左柯让眼发晕。 他啪一下手机反扣在大腿。 昨天他还在嘈邬思黎矫情,又不是没看过,没必要避之不及。 如今轮到他自己,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是他太过想当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就一天没见邬思黎,她昨天还低至谷底的情商怎么就一下子飙升到他招架不住的高度了? 空气急速燥热起来,左柯让找到空调遥控器调低温度。 “左柯让?”轻柔嗓音在扩音器传出:“你人呢?” “这儿呢。”翻过手机,左柯让无比镇静:“二哈把手机碰掉了。” 就随便扯出二哈来背锅,忘记二哈对邬思黎的吸引力,话一出口后悔都来不及。 “它干嘛呢?”邬思黎边涂着护肤品边瞅左柯让:“我想看看它。” “它——” 左柯让想胡诌二哈刚自己开门溜出去玩了,就冒个话音,在阳台自娱自乐的二哈听着声就跑了过来。 脑袋挤进镜头,毛茸茸耳朵蹭着左柯让脸,吐着舌头一哈一哈地喘着气,见到邬思黎就嗷嗷嗷。 左柯让一只手攥住它嘴:“吵死了。” “它是不是过胖了?”邬思黎前天再见二哈就被它厚重的体型惊到。 “天天吃那么多又不动能不胖么。” 二哈不服左柯让的桎梏,甩着脑袋想挣脱,左柯让控制着它,声线不太稳:“猪一样。” 萨摩耶智商相当于五六岁的小孩,听得出好赖话,左柯让一说它像猪,二哈立马不干,还动手爪子要拍他。 这幅场景真是久违。 邬思黎倒见怪不怪,一人一狗上辈子没准是仇人,这辈子凑一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你是不是不经常遛它啊?” “你别冤枉人。”左柯让不认这罪:“是它不跟我出门。” 二哈这狗胜负欲挺强,特容易亢奋,它又胖,左柯让单手还真难制服它,手机当一下磕在茶几上,牵连着邬思黎搁在洗手台的手机都滑倒,差点掉水池里。 她捡起来,不得不插进他们的战争里,无奈沉声:“别闹了行不行?” “再闹视频我挂了。” 就都乖巧了。 很神奇,就都不闹了。 二哈跃上沙发,钻到左柯让身后,伏在他肩膀,和左柯让出现在同一景别内。 邬思黎是正事,左柯让勉为其难忍受二哈的腻歪。 邬思黎又把手机戳回原位,头发都偏到一侧用梳子梳着:“等我出完差,我每晚都带它出去走走吧,太胖也不好。” 左柯让说胖,二哈就打,邬思黎说胖,它就郁闷地呜咽,活惹人心疼。 这狗怕不是绿茶精转世。 左柯让没搭理它,它不是重点,重点是:“每天来我这儿?” 邬思黎梳头发动作一顿:“不方便吗?” 左柯让矜持着:“不一定每天都方便。” 邬思黎没不满,也没问不一定的原因,就说好:“不方便的时候你告诉我。” 左柯让一挑眉:“成。” 就这么没啥营养地聊着,聊一天三餐吃的什么,工作忙的什么,有没有什么趣事,左柯让看着邬思黎头发由湿变干,浴巾换成睡衣,人从浴室躺到床上,而邬思黎眼中的他一直在原地不动。 邬思黎支撑不住打个哈欠,左柯让叫她去睡觉。 挂断视频前,两人互道一声晚安。 邬思黎在沪市这几天,两人每晚都如此,左柯让下班回家邬思黎回酒店,都是洗完澡就打视频,二哈也总是凑热闹,但每次安分不到一刻钟就跑走自己去玩。 二十号,邬思黎出差第五天。 也是最后一天。 左柯让前一晚告诉邬思黎这晚他要去参加一个前辈的生日宴,估计视频要推迟些打,邬思黎恰巧也要去聚餐,两人就分别维系着自己的社交圈。 礼物早就备好,下班后高子言搭左柯让顺风车去酒店给张远庆寿。 左柯让毕业后回京北进入航天局,一开始就是张院带他,正儿八经得意门生,亲传弟子。 张院还想亲上加亲,撮合左柯让和他女儿,介绍是介绍了,他女儿也挺喜欢,就左柯让不松口,不同意,问就是已经有女朋友。 可这么多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没见过左柯让身边有过类似女朋友的可疑人物。 所以今晚,张姝白再一次拦下左柯让,质问他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怎么就入不得他眼。 张姝白是和邬思黎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她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幸福美满的家庭造就她出众的条件。 在任何人眼中她都是一百分的完美女生。 但是左柯让不属于这一类“任何人”。 “我真的有女朋友了。” 左柯让按亮手机,转向张姝白,屏保是他和邬思黎大学时期的一张合照,二哈才几个月大,小小一只,邬思黎双手举着它,妥妥一张全家福。 “你真的有?”张姝白瞪圆眼睛:“不都说是假的吗?” “她之前在国外,我们分手过一段时间。”左柯让并不隐瞒:“现在我们又和好了。” 睁眼说瞎话这项本事左柯让真是修炼的炉火纯青。 反正邬思黎不会认识张姝白,有一个人认为他是正宫就算一个。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张姝白痛心疾首:“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不是好马。”左柯让从善如流:“而且是我巴不得她吃我这颗回头草。” “不是很想听。”张姝白捂住耳朵:“你的发言太扎人心。” 左柯让自工作以来,张院就是按照接班人培养的他,他知这份恩情,对比自己小六岁的张姝白,他始终把张姝白当成一个不成熟的小妹妹看,这几年他性格圆滑许多,不似上学时那么尖锐。 张姝白也不是真心喜欢他,就是觉得他长不错,挺帅带出去挺有面子,好胜心和一些些人之常情的虚荣。 种种因素相加,左柯让待张姝白可以说是和善,不然按他以前那狗脾气,不喜欢连个眼神都不会多给,张姝白说不定还会被他怼哭。 小姑娘耍性子,左柯让也不打算哄,他不会哄除邬思黎之外的女性:“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迈腿。 张姝白连诶三声,两手并用抓住他胳膊,撅嘴抱怨:“你有女朋友了我怎么办?我都放话出去说我有个巨帅的男朋友,下个月我过生日我最讨厌的那个女生也来,你这不是啪啪打我脸吗?” 现在小孩都能这么吹牛的? 左柯让先拨开她手,再回想他大学时是不是同样这么一言难尽,没啥印象,邬思黎倒总嫌他幼稚,那也好不到哪去。 “我都没答应过你,你在外面瞎说什么自己有男朋友。”他好气又好笑:“再说你生日还邀请你讨厌的人来干什么,添堵呢?” “那我又没说我男朋友是你,我就说我男朋友是个大帅哥。”张姝白无赖撒泼:“我不管,你赶紧想办法把这个漏洞给我补上。” 要不怎么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张姝白这种叽叽喳喳的女生左柯让真欣赏不来,邬思黎那种文文静静的他最爱。 这个理想型设定里,文静是附加,邬思黎是不可或缺的唯一条件。 他被张姝白吵得头疼:“等你过生日那天我叫人来给你撑场子,你看上哪个哪个就是你男朋友行吗?” 张姝白沉吟片刻,点头:“也行。” 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左柯让敷衍地勾两下打发。 高子言是个朋友圈高频率分享者,来酒店之后把朋友圈当成直播现场,评论两分钟两张图片一条视频的往朋友圈更新。 他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左柯让评价他不应该学航工应该去学设计,他发的内容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rs几位员工有高子言微信,佳佳是其中一位,聚餐中途习惯性刷两下朋友圈,看到高子言最新一条视频的一个画面,暂停。 跟邬思黎八卦:“你看这帅哥没?” 邬思黎在嗦粉,聚餐这家大排档的花甲粉丝煲很对她胃口,碗里的粉丝都送进嘴里,她分神睨去一眼。 是左柯让。 正低头和一个女生在说话。 两人小拇指缠着。 “你上班第一天外出的那次博览会就他们航天局主办的,这哥们是他们局草。”提起这个搞笑绰号,佳佳咯咯笑两声:“这女生是他前上司的女儿,他们一家子都特喜欢这哥们,他上司特想把女儿嫁给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好事将近。” 邬思黎默默听着,没什么太大波动。 左柯让向来受欢迎,有才有貌有家世,到哪都是香饽饽。 她是真没有太往心里去,视频拍的挺清楚,左柯让望向女生时眼里的情绪很平。 她只是有些不太高兴,她不喜欢有人打左柯让的主意。 好像不止有些,是很不。 很不高兴。 在这一刻,她恍然发现她对左柯让的占有欲要更加强烈。 以往碍于他们糟糕的开始、身份的差距,她压抑着内心,不得释放,久而久之她都骗过自己。 她身边的异性会被他调查,她厌恶他的偏执,不代表她就能以平常心看待有人觊觎左柯让。 魏书匀不是左柯让,苏禾教给她的那些套路不全部适用于左柯让,她不能一概而论。 于是,揣着这种心情。 聚餐结束回到房间,邬思黎一个冲动,定下最快回京北的一班航班。 到机场才想起跟佳佳说一声,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急就跑机场要回去。 “你晚上喝了酒啊,自己一个人真的没事吗?”佳佳在床上爬起来:“要不这样,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回。” “我没事,你不用来。”邬思黎坐在深夜机场大厅里候机,机票在指间翻转,情绪过剩,她突然生出倾诉欲:“佳佳,我感觉我是个很双标的人。” “啊?”佳佳更奇怪:“怎么啦?” “就是,”邬思黎斟词酌句:“我喜欢一个人,受不了他对我强势,但是我看到他身边出现别人,我就想用他对我的方式对他。” 有点绕,佳佳品读两遍,回答:“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都是双标的人,只允许自己不允许别人,不要太为难自己,不要太苛责自己。” “你不能容忍他身边出现别人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是一件小肚鸡肠的事情,大方都是留给无所谓的人的。” 是这样的。 她对什么都无所谓,唯独左柯让不行。 “今晚的机票你记得回去申请报销。”佳佳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再容我八卦一下,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吃饭的时候你给我看的那个人,”邬思黎吸口气:“是我喜欢的人。” 她又补:“是我初恋。” 两个小时后落地京北,凌晨两点。 邬思黎出机场打车直奔左柯让公寓。 登记完,公寓楼物业好巧还是上次那一位,还记得她,轻易就放行。 她站到门前,才顾虑起时间太晚,左柯让在睡觉。 要不她偷溜进去? 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佳佳说不要太苛责自己。 短短一秒,邬思黎做出决定,在触控屏一抹,数字显示出来,她输入着密码。 可视线模糊,怎么都输不对。 就在她焦躁到沮丧预备放弃时,紧紧闭合的门蓦然打开。 左柯让穿一身睡衣出现在门后,讶异于门外的她。 邬思黎朦胧地看着他,看半晌,叫他名字:“左柯让。” 蹙眉:“你很烦。” 莫名其妙被批评的人一愣,而后笑,笑容很浅,蔓延至眼底:“邬思黎。” 他扶着门把手,姿态吊儿郎当:“你是不是喝多了?” 第37章 邬思黎在外留学那几年常有聚会活动, 次数一多,她酒量多少锻炼出来点。 今晚上聚餐是世博会主办方请客,几家耳熟能详的饭店都被否决, 大家都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还碍于高雅环境拘谨着,挑来挑去最后定在一家人气火爆专吃海鲜的大排档, 主办方那边还好面, 觉得不能叫他们忙活一天就吃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带了瓶干红葡萄酒。 他们那一圈人就占据着最大的桌子,吃着烤串海鲜喝着高档葡萄酒, 还都是在世博会现场直接过去,衣服都没换,一个个西装革履, 露胳膊挽袖子处在满是烟火气的地方, 场面特割裂。 邬思黎没喝过红酒,干红初尝偏酸涩,喝第一口她还不太能接受,等回味品出微甘,她就越来越上瘾,边吃边喝大半杯, 喝完当时没啥感觉,回酒店去机场甚至在飞机上她都还好,就站到左柯让公寓门口,她才有些晕。 红酒后劲大, 这点邬思黎不太了解,她在国外啤酒能喝三四瓶, 量是今天下肚红酒的两三倍,她坚信自己没喝多, 度数差异她置之脑后。 摇头:“没有。” 左柯让握住她手腕,拎上她行李箱带人进屋,浅淡酒气涌入呼吸:“不是明天才回来?” 他关上门,揉着邬思黎掌心,是与印象里如出一辙的柔软,没放开,就牵着,另只手开鞋柜。 “那是大家一起。”邬思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现在是我自己。” “偷跑回来的?”左柯让拿出备着的女士拖鞋,蹲下身去脱邬思黎的高跟鞋,再套上拖鞋。 左柯让就是睡到口渴起来找水喝,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响动,要不是有监控可视屏,他非把邬思黎当成窃贼。 他自己家他肯定熟悉布局,没开灯,就客厅里为二哈装着两盏声控小夜灯,省得它半夜醒来害怕。 “嗯。”邬思黎在满是黑暗里瞅左柯让影影绰绰的轮廓,借着声控灯微弱光芒看清拖鞋样子,甩掉:“我不穿这个。” 左柯让是没有女朋友,那又不能证明什么。 苏禾说过,一切没有明确表态的事情,都要做出最坏的预设。 不知道是给哪个异性准备的。 她不要穿。 第二次碰到邬思黎醉酒,左柯让不至于太过抓瞎,虽然时隔久远。 酒鬼不讲理正常,他没问为什么不穿,掌心托着她脚:“地板凉,你不能光脚。” 邬思黎靠在门板上,再摇头:“我没要光脚。” 左柯让顺着她目光低头:“要穿我的?” “嗯。” “行。” 这可太好办。 她要他给就是。 左柯让换上双一次性拖鞋,把自己的换给邬思黎,他刚摸过鞋,就没再碰她。 站起身,面露纳罕:“你醉成这德行怎么混过安检的?” 邬思黎眉头又拧起来:“说了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左柯让不予争辩。 连续三个好字落在邬思黎耳中就润色出一层敷衍一层不耐烦。 她一个不爽,垂直蹲下,以实际行动宣泄她的不满。 认识到今年是第六个年头,分开四年,恋爱两年,左柯让第二次见到邬思黎喝醉酒的样子,在玄关时他还特胸有成竹,觉着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怎么都能应对。 然而姑娘不按常理出牌,两次醉酒两种模样,左柯让次次都是新体验。 他饶有兴致地也跟着蹲下:“你干什么呢邬思黎。” 她在展现她不开心啊还她在干什么。 邬思黎小小地翻个白眼:“在当蘑菇。” 左柯让记得邬思铭说过,邬思黎其实是个挺有脾气一人,长久得不到重视、被强行加注过多不属于她的责任,使得她学会掩藏真实的自己。 左柯让见过她的沉闷,她的无助,却没见过她任性。 好像喝醉酒后的邬思黎,更会表达她的诉求。 左柯让瞧着稀奇,语气含笑又轻柔:“你大半夜来从沪市飞过来找我就是来我这当蘑菇?” “也不是。”邬思黎目光如有实质,从他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把左柯让看得心头敲起密集鼓点,然后圈住他脖颈,单腿向前一跪,在他唇上吻一下:“是这样。” 邬思黎喘个气左柯让都能理解成她在诱.惑他,这下实实在在亲他,那无异于是给他下春.药。 激奋因子还没调动起来,那边二哈被闹醒,看见邬思黎不亚于看见棒骨头,颠颠跑到他俩中间,挤走左柯让,鼻子顶她脸,邬思黎也是个喜新厌旧的,揉着它脑袋夸它好可爱,一把拥住不撒手。 她那么爱不释手,左柯让很是吃味,也有一万个意见。 后来者居上呗。 他尽心尽力讨好他姑娘,到头来被一条狗压一头。 针锋相对是常事。 正要分开如胶似漆的一人一狗,邬思黎抱着二哈看向他,眼眸雾气昭昭:“左柯让我好渴。” 争宠搁置,左柯让去外间卫生间洗干净手,再去厨房倒水,重新回到邬思黎面前,递给她临时又反悔,收回水杯,迎着邬思黎困惑的眼神,指下二哈又指他自己:“我和它你选谁?” 邬思黎难以抉择:“都要。” “不可以,只能选一个。”左柯让威逼利诱:“不然不给你水喝。” 那他都这么搞,岂不是就有一个答案。 邬思黎极为识时务:“选你。” 左柯让就摊开手掌:“那你现在要不要乖乖去跟我睡觉?” 邬思黎对其中两个字异常敏感,手放在他掌心:“好。” 就这么把人撬走,二哈被无情抛弃。 进主卧后,左柯让踢上门,水喂到邬思黎嘴边,她喝下半杯,说好困。 “那就睡觉。” “可我还没洗澡。” 醉酒的人不能洗澡——这话左柯让没敢说,怕她又表演一个蘑菇蹲,就改口:“家里热水器坏了,洗不了。” 姑娘不太乐意:“那我不舒服。” “先忍忍,明儿一早我就找人来修。”左柯让不洗澡绝不上床的生活原则到邬思黎这儿统统作废。 他去衣帽间拿出一条睡裙叫邬思黎换,邬思黎不接,就盯着他身上的睡衣,左柯让意会,脱下来给她。 邬思黎这人喝完酒后挺豪迈,不讲究害不害羞,当着左柯让面反手一拉拉链,裙子滑落至地,倒整得左柯让挺羞涩,眼睛不知道往哪看,下意识仰头望天花板。 左柯让觉得邬思黎身材很顶,肤白腿长,不是干瘪的瘦,有点点肉感,哪哪都软,胸.型优越,不大不小,刚刚好充盈他掌心。 喉结一滚,脑子里一帧帧闪过的都是限制级片段。 帐篷隐隐有支起来的趋势,左柯让咳嗽两声清清嗓,去衣柜翻出来一件t恤穿上,扯两下衣摆盖住。 睡衣版型宽松,俩人体型差又大,邬思黎都不用解他睡衣扣子,一钻一套就完事。 “我好了。” 姑娘就站原地,他睡衣她当睡裙穿,袖子又肥又大跟戏服似的,长卷发柔顺垂在胸前,巨乖一个。 左柯让过去拉她手,领着她去浴室,她踩着他拖鞋啪嗒啪嗒响,到洗手池前,他一样样拿出洗漱用品,都是邬思黎在用的。 公寓是他一人在住,却处处都有他们两个人的痕迹。 衣帽间里一年四季的衣服、一应洗漱用品,他都会时常更新添置,不确定邬思黎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随时都有准备好。 袖子一层层给她卷好,帮她卸完妆,洗脸刷牙她自己来。 左柯让就等在一边,邬思黎洗完脸刚擦干水珠,他那欠逼劲又上来,把手弄湿,屈指朝她脸弹。 他总爱这样捉摸她。 左柯让歪着头靠在墙边笑得蔫坏,这副模样跨越时空与四年前重叠,邬思黎神情一瞬恍惚,于是邬思黎攀上他脖颈,拉下他,踮脚第二次吻他。 缠绵吻一会儿,邬思黎退出后,就止步于此。 没等来下一步,她小声问:“不做吗?” “不行的乖乖。”左柯让说着他都不信的正经屁话:“明天我还要上班。” 他从来都抵抗不住邬思黎的,她喝醉会断片,他不想趁人之危。 不是他道德高尚,这玩意儿他都没有过,床头柜还有镜子后都有套,之所以不进一步,是他时刻都谨记分手前,邬思黎对他的那一番内心剖白。 邬思黎的委屈他都有在理解,他自以为是的行为于她是枷锁,他没有学会去尊重的爱一个人。 这四年他经常想,如果他不那么自我,他们或许就不会分开。 躺床上,邬思黎主动钻进他怀里,左柯让才侧身搂住她,理好她头发,避免压到。 邬思黎没头没尾开口:“我有个同事叫佳佳。” “嗯。”左柯让听着:“然后呢?” “她有你那个同事的微信。” “高子言?” “不知道叫什么。” “那不重要。”左柯让手指绕着她一撮头发玩:“你继续说。” “她看到了你同事发的朋友圈,你在和一个女生——”邬思黎拽过他一只手,勾他小拇指:“这样。” “是我老师的女儿。”左柯让解释:“比咱小好几岁,当妹妹看的。” 邬思黎关心点在:“你喜欢她吗?” “你别一喝多就能没良心。”左柯让揪她脸:“我喜欢谁你不知道?” 他声沉,挺凶,邬思黎眨巴下眼,扬起下巴含住他下唇一吮:“你别生气。” 是想拿拿乔的,又舍不得:“我没生气。” “那她喜欢你吗?”邬思黎原封不动叙述着:“佳佳说他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想你们俩结婚,是真的吗?” “假的别信。”左柯让强调:“不是我亲口告诉你的都别信。” 邬思黎醉酒后拧巴劲都没了:“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问题真给左柯让整无语了。 “我有。”他面无表情:“但她四年前跟我分手了。” 邬思黎聊表同情:“那你好惨。” “……” 他不跟一个醉鬼计较。 没有比这再好的时机,左柯让预备趁火打劫:“你问我这么多也该我问你了吧。” 邬思黎打个哈欠:“你问。” 左柯让想问她对魏书匀是个什么感情,有没有在一起,在一起的话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第一个问题他动动手指都能查清楚,但他没那么做,邬思黎在马德里这几年,他再想她都没有找人打听过。 都是因为她不喜欢。 他承诺要改,不是空话。 人就在他床上,穿着他睡衣,他们才接过两次吻,真要有关系他就是个插足第三者,即便他不在意什么三不三。 实事都干了,可问题就是盘旋在嘴边不敢问,活二十五年头一次这么怂。 青梅竹马的情分简直绝杀。 他没信心比。 “你和魏书匀——” 他这儿惴惴不安着,怀里人头一偏脸一埋,睡着了。 不是? 问完她想问的,就不管他了? 这什么人? 第38章 邬思黎上午十一点睡醒, 卧室里就她一人。 二哈在床边趴着,不吵不闹地守着她,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邬思黎见到它怔两秒, 零星记忆回笼,想起昨晚自己在酒精促使下的冲动行为。 这次她没怎么断片, 对话大多数都有印象。 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 就一个, 是她问左柯让张姝白是谁。 后面……她好像就睡着了? 宿醉引发头疼,她翻个身,被子拉高到眼下, 呼吸间是清新的葡萄柚味道。 手在被子里探出,掌心朝上,二哈脑袋自动放上来。 它真的好胖, 毛发顺亮。 左柯让养护得它很用心。 邬思黎撸着狗缓缓神, 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响,伸胳膊一捞,是苏禾的微信。 说她又来京北了,问她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出差完邬思黎他们这批人有回程当天的一天假期,闲着也是闲着, 邬思黎赴约。 置顶有左柯让的未读。 atopos:【裙子洗好烘干了,早饭在桌上,凉了微波炉热一下。】 aotpos:【我去上班了。】 邬思黎回个好,起床去洗澡。 她身上还有酒味, 亏得左柯让能忍受。 洗完澡吹干头发,给二哈弄完午饭就要出门, 今天太阳毒辣,气温高达四十度, 不想挤地铁,打车也可以,但—— 邬思黎看眼时间,该是午休时间,她给左柯让发消息。 邬:【你还有闲置的车吗?】 秒回:【你要开?】 邬:【嗯。】 atopos:【钥匙在客厅茶几第一层抽屉里,你挑吧。】 邬:【好。】 aotpos:【都在负一楼地库。】 邬:【好。】 他就没再回。 也没问她要去干什么。 拉开抽屉,里面有三把车钥匙,男人对车有种天生的迷恋,邬思黎觉得有一辆代步就够用,买多也是浪费钱,左柯让之前跟他提过他有一朋友专门玩车的,车比他多得多,那才叫一个烧钱。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居可琳她未婚夫。 邬思黎对车没研究,随便拿一把,坐电梯到负一楼,门口右手边第三辆车标和钥匙上一样,邬思黎试着按解锁,车灯还真就闪烁两下。 上车调整好座椅,在导航里输入地点,邬思黎开车前往目的地。 约在一个音乐餐吧,苏禾挑个二楼靠窗位置坐,点好餐,百无聊赖瞅着窗外,不经意就看见邬思黎在一辆巨拉风的越野车上下来,她吹声口哨。 等人上楼走到对面,又是一记哨:“真是人不可貌相,妹妹你长这么乖私下里居然玩越野。” 邬思黎笑,坐下:“不是我的。” 苏禾了解邬思黎,她这人边界感重,借车开还是这种百十来万的豪车,要关系一般她绝不会动。 苏禾也是知道点内幕,第六感叫她锁定答案:“前男友的?” 邬思黎一嗯。 苏禾问:“这就和好了?” “还不算。”邬思黎用左柯让身上那点招数,都是在苏禾这儿取得经,跟她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还在试探。” “其实我不太懂。”苏禾敲桌:“按你的形容他很喜欢你啊,为什么还这么拐弯抹角不直接和好?” 餐点还没做好,服务员先端来两杯饮品。 一杯柠檬芭乐,一杯青提薄荷。 邬思黎要的柠芭,苏禾拿走青薄。 “因为以前都是他在主动。”邬思黎一手扶着冰镇玻璃杯,一手捏着吸管咯楞咯楞搅动里面的冰块:“这次我想换我朝他走。” 感情要讲究收支平衡,一方一味的付出会使天平倾斜。 爱与被爱做不到完全相等,她也想尽力回馈他。 而且他们之间还隔着四年的距离,不能稀里糊涂就和好。 苏禾不置可否地点头:“你很喜欢他。” 邬思黎笃定回:“不及他对我。” 苏禾啧啧笑,举杯跟她碰一下:“祝你追爱成功。” 又抿一小口冷饮,邬思黎移到一边,她快生理期不能喝太多:“怎么又来京北了?” “别提了。”一提这事苏禾就心烦,摆手:“我不跟你说过我给我家老头找了个护工么,老头想跟那保姆领证,证还没领,人卷着钱跑了,老头气得住院了。” 苏禾口中的老头是她父亲,她父母在她高中时离异,她随母亲移居国外,研究生毕业实在不想再留国外,也不想和父亲一起生活,宁城是她扎飞镖扎出来的选项。 老头退休后苏禾在正规公司找一保姆照顾他,处着处着就出感情了,要黄昏恋,恋就恋吧苏禾也懒得管,谁成想老头眼光不咋地,看上的人是这么个老玩咖,据说护工在外面还有个小男友,用着老头的钱在养。 好大一盆狗血。 长辈八卦邬思黎听得瞠目结舌:“叔叔没事吧?” “死不了。”苏禾对这个爹没啥感情,谈不上心疼,就她身为女儿一出事得过来看看挺麻烦的:“不提他不提他。” 边聊边吃,一顿午饭吃到下午快两点。 苏禾昨下午到的京北,在医院陪护一整晚,苏禾父亲很大男子主义,没怎么尽过父亲责任总摆父亲架子,苏禾找好护工就不想再管,她也不怕他再被骗,那么大一人这点辨别真假能力都没有出事也是活该,她还有自己的工作不能耽误,傍晚五点的高铁回宁城,吃完饭还剩点时间,俩人就又去逛街。 上次没来得及,这次邬思黎把邹念桐的生日礼物买好,路过左柯让经常穿的那个潮牌鞋店,进去一圈再出来,手里就多一个购物袋。 四点半她开车送苏禾去高铁站,看她进站后转身回车里。 手机震动,微信有新消息。 atopos:【七点。】 她半小时前问左柯让今天几点下班。 邬:【我去接你下班吧。】 邬:【你给我一个位置。】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在顶部显出又消失,对话框依然是她垫底。 不知道是打字打到一半去忙了还是在琢磨怎么回答。 她这个请求很难吗? 邬思黎趴到方向盘上耐心等着,指甲抠着保护套,她就逮着一个部位祸害,就快要抠出一个洞来,等来左柯让回复。 言简意赅地一个地址。 邬思黎放过保护套,地址导进导航,她摸索着过去。 赶上个晚高峰开头,有点堵车,七点整踩点航天局。 人就站在单位大门口,黑t白色裤高帮鞋,很男大很清爽,一手里拿着卷成筒的一沓资料纸一手托着手机在刷,很随意往街边一站,落日暮色成荫绿树是恰到好处的背景。 车停到他面前,邬思黎按下喇叭,左柯让抬头,上副驾驶。 “去高铁站送了下我学姐,又堵了会儿车。”邬思黎解释她为什么没有提早到:“不是七点下班吗?” “我们弹性大,忙完没什么事我就出来了,里面呆久了闷。” 实际上从邬思黎说要来接他下班,左柯让就跟打兴奋剂一样,就不想在工作,好不容易静下心,一过六点频频看表,吸引来主任的瞩目,打趣他是不是有约会,他承认是,但没人信。 全托他这么多年守身如玉的福。 还有一刻钟,彻底坐不住,出来等。 航天局门口这条路从东到西两排加起来一共种有四十颗树,车棚里共停有十六辆自行车、二十辆电动车、十辆摩托车,车牌尾号相同的有六个。 数完这些,邬思黎就来了。 邬思黎侧目,左柯让扯过安全带要系,视线在半空对撞,咔哒一下邬思黎解开束着她的安全带,掌根撑在扶手箱,仰颔啄一下他鼻尖,还发出一声极轻极细的嘬声。 行为是突如其来,声音是意料之外。 俩人四只耳朵都一起变红。 邬思黎猛缩回去,一秒系好安全带,还顺便帮左柯让插好,磕磕巴巴转移话题:“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左柯让正襟危坐,嗓音倒自然:“都行。” 邬思黎两只手都把着方向盘,脊背绷直,有点小学生坐姿:“我不了解京北,你想吃什么就导航吧。” 左柯让在脑子里搜刮出一个地方来,在触控屏上输入店名,播报的机械女声干巴巴,左柯让调出音乐来听,车载歌单和他手机软件同步,第一首就是他俩以前做时左柯让骚里骚气用来渲染氛围的歌,切掉,第二首还是。 车厢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俩人耳朵红意越来越重。 第四首,初听节奏还不错,歌词一出来—— i heard you found sobody else 我听闻你已经觅得新欢 啪,再切。 什么破歌一点都不吉利。 切到第五首可算正常。 车窗降下,新鲜热风灌进来,紧绷的心弦得到缓解。 降过倍速的鼓点重又暧昧,欧美男嗓低哼—— causnowbeplicated, 我知道我们之间是如此复杂, butbestten it''''s crazy, 但我们又如此着迷彼此,这可太疯狂了, can''''t have whaant but neither can you, 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不也是吗。 还有最后一个路口,是红灯。 左柯让喜欢开手动挡,这辆越野也是,邬思黎刹车换挡,一套操作流畅,跟前车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左柯让看着她动作:“在国外练出来的?” 邬思黎乍一听没明白:“什么?” “车。”左柯让敛眸:“以前你怎么都不碰车。” 邬思黎是大一那年暑假去考的驾照,左柯让替她报名天天接送她去驾校练车,她一开始不愿意学,因为父母就是车祸去世,她有阴影,左柯让不许她逃避,他说她可以学会后不开但这种必备技能不能不会。 她就不大满意,她不喜欢的事他为什么总是强求她,而且她并不认为开车时必备技能,但那时候她敢怒不敢言,不能违背左柯让,揣着怨气去学去考,考完就一次车不开,反正是他自己说过她学会就成,左柯让也说话算话,没再逼她,就任劳任怨当她司机。 不约而同想起这件旧事,心情却截然相反。 有些事当时悟不透彻,再一回顾,就有不同看法。 邬思黎在国外正规兼职的第一家公司,招女助理,老板经常要应酬喝酒,所以招聘首要条件就是会开车。 她面试成功那一刻由衷感激左柯让。 从这一件小事上就能投射出很多,在一起两年,邬思黎是一直生活在左柯让庇护下的,追溯过往,在他第一次把她从泥潭里拽出来,她就在依赖他。 邬思黎窝心一笑:“有时候自己开车会比较方便。” 左柯让敛着眸,浓黑睫毛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明灭路灯照得他神色莫辨。 红灯转绿,他淡声:“挺好。” 餐馆开在一条窄巷里,车开不进去停在路边,俩人走过去。 下车后邬思黎想起问他们要去吃什么,左柯让说吃麻辣烫。 指着南边那堵围墙,跟邬思黎介绍:“那儿是我小学母校,司琮也我们几个一到体育课就翻墙出来吃。” 左柯让比司琮也他们小一岁,班级体育课凑巧在同一节,麻辣烫就在操场围墙外,香味一飘进来勾得他们能找不着北。 经常因为翻墙被抓,每周一升旗仪式上站国旗底下念保证书,也不顶个屁用,该违纪还是违纪。 围墙目测高度有五六米,是左柯让现在身高的三倍不止,小时候的他竟然真敢。 邬思黎对应着回忆起自己小学生时代在做什么,邬思铭刚出生,家里人都在为这个新生儿的到来而欢呼,很轻易就忽略同为小孩的她,但她也很喜欢弟弟,一放学就跑回家趴在婴儿床边逗邬思铭玩,然后母亲就会过来轰她去写作业,怕她没个轻重误伤邬思铭。 不是什么愉快的好事,邬思黎及时打住。 “司琮也。”邬思黎重复一遍这个名字:“那你认识覃关吗?” “见过,他老婆。” “上周,就是你去医院输液那天,我在商场看到居可琳和覃关了。” 医院输液。 哦。 就是她有约会那天。 左柯让嘴角下撇。 邬思黎没注意到他的小变化,还在延伸话题:“居可琳说她要结婚了。” “月底吧好像。”前方有个井盖,左柯让攥她手腕避开,邬思黎顺势牵住他,人一顿,悄悄收紧:“叫你去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她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结婚,她说一个人结婚太无聊了。” “……” 饶是左柯让这么个逻辑条约不按常理出牌的都被整得哑口无言。 怕邬思黎抵触,左柯让满不在乎地一嗤,澄清:“别搭理她,她满嘴跑火车。” 那点子自他上车后她在清醒时冲动一吻燃起的簇簇小火苗“扑”的一下熄灭,邬思黎讷讷一哦。 麻辣烫是老式那种黏糊糊的类型,不能自己选菜,都是店家自己搭配好,占据一整面墙的冷藏柜分类摆放着炸串,邬思黎挑几样爱吃的,左柯让去结账付款。 店内是高度正好的长桌板凳,店外支着几张矮小桌板配小马扎,邬思黎在外面找一张桌子坐下。 双腿并拢,一只手臂杵在膝盖上,托着腮,玩着一款小程序游戏。 左柯让端着煮好的麻辣烫回来就看到她这么一副样子。 就特乖。 碗搁到一旁柜子上,忍不住打开相机偷拍一张。 干完这事还有点心跳加快,他真是越活越胆小。 邬思黎不能吃辣,要的经典款,左柯让是麻辣。 红彤彤的油泼辣子格外勾人馋虫。 邬思黎跃跃欲试。 左柯让劝:“你吃不了,很辣。” 邬思黎不到黄河不死心:“我还没有试。” “那你等会儿。”说完起身去里面拿一瓶常温牛奶出来,碗推她面前,左柯让下巴一点:“来。” 邬思黎挑起两根面条浅尝,辣得立刻飙出泪花。 插好吸管的牛奶递到她嘴边,左柯让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邬思黎理亏,接过牛奶闷头含着喝。 对面人一记抑制失败的轻笑。 吃完饭,还是邬思黎开车回左柯让公寓,惦记着二哈那一身肥膘,邬思黎看时间还不晚,想着带它下来在小区里遛一遛。 左柯让当然没意见,他都巴不得邬思黎住下。 一会儿还要送她回家,左柯让就叫她把车停在公寓楼前。 两道车门关闭声一前一后响起,邬思黎拿钥匙锁车,这时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接起:“陈匀哥?” 第39章 “没有, 我四点半就送她到高铁站了,她五点的车。” “……” “你不知道吗?” “……” 这一通电话,邬思黎滞留在车边, 左柯让在副驾驶慢腾腾绕到车头靠着,漫不经心地刷手机玩, 耳朵竖起。 夜晚下来些风, 邬思黎声音吹散送到左柯让那儿,他隐约听见继“陈匀哥”后的第二句—— “你别着急,我帮你问问。” 就是正常语气, 但左柯让不光会给自己加戏,还连着别人那份一起加,经由他耳膜一润色传递至大脑, 邬思黎就是在温柔小意地宽慰着对方。 不知道是什么火烧眉毛天塌的大事, 怎么不急死他。 听不下去一点。 左柯让抬腿就想走,又不能丢下邬思黎自己,一团躁郁堵在胸口无处发泄,于是憋着气蹲地上。 照他以前那德行能直接上去抢她手机挂断。 邬思黎这边结束和魏书匀的通话,转而给苏禾拨,魏书匀没太细讲, 就说昨天早上他们就婚礼流程产生点分歧,拌了两句嘴不欢而散,下午苏禾一人去的京北,到站后才告诉魏书匀, 交流挺冷淡,今天魏书匀下班后去高铁站接, 超过到站时间快半小时都没见到人影,打电话也打不通。 这才找到她这儿。 想的是苏禾还在生气故意不理魏书匀, 结果邬思黎也打不通,第二个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 这年头女生夜晚独自出行遇害的新闻层出不穷,苏禾这一消失着实令人担心。 这边人还没联系到,邬思黎一扭头,也没看见左柯让,手机暂时挪远,四处张望:“左柯让?” 车头前举起一条胳膊,懒懒挥两下:“这儿。” 邬思黎走过去,人敞着腿坐在车前的马路牙子上,横屏模式在打游戏,邬思黎站到他旁边,与此同时新电话进来,备注是魏书匀。 伴随着又一声“陈匀哥”,左柯让游戏人物一枪被敌方爆头,ga over。 咔嚓锁屏,他从不套壳,裸机,拇指食指捏着薄薄机身,一圈一圈在虎口打转。 电话那端不是魏书匀,是苏禾。 高铁晚点,苏禾手机又没电关机,共享充电宝在三四节车厢后,她懒得动,还有最后十分钟到站就凑合一下。 已经跟魏书匀汇合,叫她放心。 左柯让不知情,还以为是魏书匀。 酸菜鱼这仨字他也就不占个菜,又酸又多余用来形容他简直不要太贴切。 邬思黎垂在身侧的手晃进左柯让视线,他偏过脸,她不喜欢佩戴首饰,嫌麻烦,一双手纤长白净。 几秒后,左柯让勾住她虚弯的一根手指,邬思黎看都没看他,反握他。 话对苏禾说:“那就好,回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 到此,她轻诶一声。 是左柯让捉着她手移到唇边,张嘴咬在她指肚,而后舌尖沿着齿痕浅浅一舔,干这些的时候他就一错不错自下而上盯着她眼。 邬思黎心跳空一个拍,无意识蜷起手,小拇指指甲剐过他喉结。 “思黎?”苏禾在喊她:“怎么了?” “没怎么。”邬思黎脸一热,慌忙撇开脸:“我没事,刚不小心磕到腿了。” 这借口。 左柯让笑笑,又在她掌根吮.吻了下。 苏禾不晓得她正经历着什么,絮絮叨叨抱怨着魏书匀怎么怎么不好,眼光尤其老土,买了一大捧红绿配色的花束送她,她出站老远一见他甚至都想买票回京北。 邬思黎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地应着,又过五分钟这通电话打完,邬思黎手背、手腕多出三四个牙印,凸起的腕骨更是被嘬红。 湿濡滑腻的触感久久不散。 邬思黎看看自己一手的暧.昧.痕.迹,又看看左柯让。 “完事了?”始作俑者没一点羞耻心,站起身:“那走吧。” 十指扣着朝楼里走。 邬思黎乖巧地被他领着,表情懵然,脸颊粉红晕染,像个漂亮的木偶娃娃。 左柯让在电梯镜子里看着她,埋藏在深处的阴暗低劣的念头在疯狂叫嚣。 那些痕.迹应该不只出现在她手上。 他想要的也远不及表露出的万分之一。 到门口,左柯让解开门锁,没急着进去,捣鼓几下门锁,抓着邬思黎拇指往指纹识别的那块地方按。 他半个身子罩在邬思黎身后,在她耳边讲:“之前那锁坏了,重新换的。” 邬思黎点点头,发顶蹭过他下颚。 上周他发烧那天,邬思黎就注意到门锁的不一样,大学时他们来京北住那两天,左柯让就录入过她指纹。 换掉之后一切清零,所以她昨晚输密码才会那么墨迹。 滴滴两声提示录入成功。 一开门,二哈就在玄关。 除了它体格等比放大,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回到家永远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二哈。 它要么是趴地上听到出电梯的脚步声早早跑到门口等,要么就是在家里某个角落飞奔着来迎接。 左柯让也永远陪在她身旁。 “刚才的电话是陈匀——” 是要报备一下的,刚大脑被左柯让搅得一片浆糊,现在才清醒,可邬思黎话说一半,左柯让就打断。 “不用跟我解释。”左柯让啪嗒按亮灯光:“你跟谁打电话都是你的自由,不需要跟我说。” 他神色坦荡,眉目沉稳:“我没误会,这次是真心的。” 玄关屋顶两边是灯带设计,白炽光洒下,所有都无处遁形,他们二人脚尖相对,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错频,又在谁的有意调整下趋于同步。 邬思黎好像找到症结所在,微启唇:“真的不需要吗?” 需要。 当然需要。 她最好掰开揉碎,事无巨细都讲一遍,最后以和魏书匀断绝关系为结尾。 这是左柯让最喜欢的处理方式。 但是不行。 但是她不喜欢。 自从重逢,这两项不字打头的条件他时刻铭记于心。 只要邬思黎回来,他没什么的。 他的那些卑鄙本性就该不见天日。 贪得无厌是人的本性,有些恶念一旦泄口就再无收复的可能。 他必须强制自己。 摇头,再重复:“不需要。” 邬思黎就吞回后半句:“好。” 说好要带二哈减肥,俩人鞋都没换,长久不用一次的牵引绳就在鞋柜里,左柯让找出来,柜子上摆着一包消毒湿巾,他抽出一张擦干净,邬思黎负责给二哈戴上,脖套刚一套好,二哈就急不可待在门缝里溜出去,到电梯前一个跃起,爪垫去拍电梯键。 这不太符合左柯让的描述。 邬思黎诧愕:“你不说它不爱出门吗?” “不爱跟我出门吧。”左柯让轻哂:“你也知道我俩互看不顺眼。” 邬思黎澄净的眼眸里盛满疑惑:“那你俩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左柯让想到什么片段,突兀笑一下:“瞎过。” 电梯到达二十楼,二哈扭着脖子朝还在屋里的俩人叫两声,提醒他们该出发了。 二哈完美诠释什么叫眼大肚子小,出门时兴高采烈,走还没五百米就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原地不动,邬思黎又是在前面嘬声又是招手逗它,就这么哄着才心不甘情不愿挪两步。 左柯让在旁边看着就很烦,什么狗东西架子这么大,实在忍不住,一脚踢它屁股上,二哈登时急眼,追着左柯让要报仇,一人一狗就绕着小区最大的花坛你追我赶着跑圈。 邬思黎就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看他们闹,手机登登登连震三下,她就知道是邹念桐又开始机关□□式,在宿舍群里发小作文辱骂世界不公了。 打开微信,印证她的猜想。 邹念桐:【操啊,我这心情太悲愤了。】 邹念桐:【我们学校上周不是校庆放假一周么,有一学生被爸妈带去国外旅游了,今天开学给我带了盒巧克力,包装全德文,我一个字看不懂,人学生睁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说“老师你不识字吗?”】 邹念桐:【我他妈?】 赵月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邹老师你好菜啊!】 范云薇:【邹老师你不识字吗?】 四个人里,邬思黎性格最柔静,“落井下石”她不是很擅长,找个表情包表示自己没有掉队:【猫猫探头jpg.】 邹念桐:【我母语中文第二语言西语,我去哪认识德文?】 邹念桐:【人学生还没恶意,就真的是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认识,我老脸都快烧成灰了。】 邹念桐:【这个私立学校老师当的我是越来越厌恶这个世界了。】 邹念桐:【多我一个有钱人会死吗?】 就很平凡的一次群聊,邹念桐再发牢骚,剩下三人嘲笑中夹杂着安慰。 邬思黎蓦然想到以前的自己。 不幸的家庭造成她内心敏感又自卑,所以她和左柯让初在一起时她就预设好会分道扬镳的局面。 哪怕左柯让很喜欢她,很爱她,她也会将这份感情转变成有钱人的心血来潮。 说到底,是她不够自信,牵连着也不相信左柯让给她的爱。 她费劲巴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左柯让说一句话或者动动手指就能做到,而这种差距在当时的她看来,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尤其是在陪他回京北参加左继坤婚礼,她误入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有左柯让在,没有人会瞧不起她,但是他们举手投足间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傲气。 随便一辆车的钱令普通人望尘莫及,十几万一瓶的酒喝一半洒一半,同龄人在为恋爱学业发愁,他们在盘算着怎么打理家族生意。 他们待人接物都挺和善,是觉得没必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情绪。 他们那群人周身自成一股屏障,只有他们主动抛出橄榄枝,外来人士才能进入其中。 这个社会阶级会一直存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不会消除,有人一生都在为奔赴罗马而努力,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中央。 但是她却不会再因为这些外在因素烦恼困窘。 人生最要学会的一堂必修课是祛魅。 就像她从出生就在宁城,对宁城以外的地方充满向往与惧怕,可当她出国一趟,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大家都要吃饭睡觉,到头来都逃不过一个死。 因为父母车祸去世怕开车的她现在也能轻松驾驭,国外独自一人度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也不是很难。 未知来源于她的想象。 那些她曾经觉得遥不可及事情她都一一解决掉。 她完成了一场与自我的和解。 所以在她变得更好后,她终于有足够坚定的勇气向左柯让靠近。 一道阴影落下,鼻梁被人轻轻一刮。 她抬起眼眸,左柯让弯腰站在她跟前,路灯就在他后方,面容昏暗不清,但她知道他在笑。 “发什么呆呢?” “没。” 她揩掉他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左柯让后仰脑袋躲开:“脏。” “不脏。”邬思黎固执要擦,拽他在长椅坐下。 左柯让就依她。 她给他擦完汗,左柯让就揪起自己t恤衣摆给她擦手。 二哈迈着疲惫的步伐过来,牵引绳长长拖在地面,一个甩尾背对着他们俩蹲坐地上。 群聊还在继续,邬思黎暂时没管,私聊邹念桐给她发了一个小红包。 留言:开心每一天。 然后就锁屏静音,专心享受这种爱人在侧的时光。 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能找到一个相处舒服的人太难得,找到一个相处舒服有两情相悦的人无疑是获得一张无价彩票。 快餐时代连爱情都来去匆匆,酒吧里最常见的就是一夜情,荷尔蒙上头,仅见过一面的人都能吻得难舍难分。 相比一时刺激,邬思黎更愿意和左柯让并肩坐一起吹风。 而且左柯让也很能调动她的荷尔蒙。 就安静坐十分钟,时间不早,左柯让说送邬思黎回去。 二哈也上车,坐后排。 两家离得近,没几分钟就到邬思黎公寓楼下。 上次打车送完邬思黎回家,左柯让差点去检查自己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就没想着送人上楼。 吸取教训,这次送到家门口。 “车后座有一双鞋,是你常穿的那个牌子的。”邬思黎边开门边说:“下午我和朋友去逛街看到就买了,导购说是新款。” 邬思黎租住的这公寓一梯两户,环境还算可以,左柯让四处打量着检查,闻言迟钝问:“给我的?” 邬思黎难得不好好说话,呛他:“不然我还能给谁?” “哦。”左柯让咧嘴笑:“谢谢——” 尾音收得急。 邬思黎无声叹气:“你快回去吧,开车小心。” 攀着左柯让肩膀,踮起脚尖亲他一下:“到家告诉我。” “好。”左柯让挺淡定:“你进去吧。” 知道他是不放心,邬思黎没再墨迹,进屋关上门反锁好,在里面敲两下门板。 左柯让就转身进电梯。 到车上,扒拉开二哈碍事的脑袋,找到一个牛皮购物纸袋。 左柯让缓慢抽出鞋盒,生怕一个用力过度损坏哪里,拆包装的过程郑重其事地像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 是他喜欢的牌子喜欢的款,鞋码是他的号。 找角度调光线,一双鞋拍十几张照片。 挨个私聊太麻烦,左柯让一股脑发群里。 atopos:【是谁收到了老婆送的礼物?】 atopos:【是谁在老婆出门和朋友逛街的时候还在被惦记?】 这个点下班的下班,嗨皮的嗨皮,群里在左柯让发言之前就轮过好几个话题,消停还没两分钟。 司琮也:【我老婆送的。】 配图是一张迈凯轮车钥匙。 李京屹:【居可琳送的。】 配图是一张黑红喷漆的赛车。 舌尖抵在齿后,左柯让不紧不慢打字:【太肤浅太虚荣你们,一点都不符合勤俭节约的核心价值观。】 司琮也:【价值观里没勤俭节约这四个字。】 司琮也:【你也别不平衡柯柯,至少你还有老婆送礼物,我给你艾特仨从来没收到过礼物的。】 司琮也:【杜思勉齐靖帆蒋慕风】 杜思勉:【有病吧你?】 杜思勉:【pos 你更有病,二十五年第一次见到鞋?你当旅游景点打卡呢拍那么多张。】 齐靖帆:【谁群主?踢他们仨出去行吗?】 蒋慕风:【不是高贵单身贵族的都滚。】 李京屹:【pos 居可琳叫你别一口一个老婆,八字连一点都没有,希望你停止自嗨。】 李京屹:【还有一句,她叫我问问是谁二十五了还没结婚。】 左柯让一啧,点开群成员列表,利落剔除李京屹这个扫兴玩意。 * 邬思黎洗完澡在浴室里出来,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在震动。 头发用干发帽包起来,她拿起查看。 是赵月雯在群里发出的群视频邀请。 她们仨前后脚接听,四个人四张脸出现在屏幕上。 “打字太费事了,视频聊几块钱的。”赵月雯发问:“你们都干嘛呢?” 她点名:“黎宝你干嘛呢?刚在群里突然隐身了。” “那时候在和左柯让遛狗。”邬思黎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坐镜子前护肤:“我刚到家洗完澡。” 赵月雯:“我操。” 范云薇:“我操?” 邹念桐:“我操!” 三个人三种调。 赵月雯一个骨碌爬起来,踢一脚旁边男人:“去给我拿包瓜子。” 晶亮的目光转向邬思黎:“你细说说。” 邹念桐又骂一声:“妈的我还得自己去找瓜子。” 范云薇最省事:“我不磕我减肥,黎你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 邬思黎还是羞于在将私人感情摆在台面上,以前不公开是受困于自尊心,现在不再有这方面烦扰,她总要给左柯让安全感,首先就是同朋友承认他。 从回国以来到今晚,这中间的发展都上报组织。 亲密情节省略。 就这样还收获三道百转千回的咦声。 范云薇双手捧脸:“诶呀好甜呀,我一清心寡欲的老尼姑都想谈恋爱了。” 邹念桐摘下黏在嘴唇的瓜子皮:“我当初就觉得你俩不会分开,分手也能再和好,磁场这东西太奇妙了,你俩给人的感觉就是注定一对。” 一只手捧着一把剥好的瓜子仁闯入赵月雯的镜头,她挡开,提问:“那你俩这是和好了不?” “还没。”邬思黎趴到床上,捞过一个抱枕垫着下巴:“分手的时候我说过我不喜欢他的强势,他全部都改了。” 邹念桐:“那不挺好。” 是好的吧。 他真的有在为她改变,她所厌恶的那些点都统统不见。 可—— 邬思黎矛盾皱眉:“我好像又不喜欢了。” 第40章 自封为老尼姑的范云薇挠头:“啥意思?” “就是, ”邬思黎压着枕头说话张不开嘴,她爬坐起来,抱枕还在怀里:“他不该是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以来, 左柯让与她相处时就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初见时的疏淡问候,他给她一枚创口贴, 邬思黎看见他手上也有贴, 对他随身携带创口贴这一点没有产生过怀疑。 第二天她去他家照顾他,他手上一丝伤口都没有,这就说明早在她在耳机里听到他声音之前, 他就单方面见过她,留意到她后脚跟磨破,才有后来用那种掩饰的手段处理。 他发烧打错电话, 他们四年没有通过一通电话, 左柯让给她备注就一个字母a,和高子言更是差十万八千里,所以不管是按照最近通话还是联系人列表,他打错的机率都微乎其微,他见到她后也没有惊讶。 还有段骏鹏在中间牵线搭桥,左柯让一向是不屑于通过别人当传话筒, 要么就他自己来说要么就不说。 烧到去医院输液都没想着知会她,他以前可是手被纸划破个芝麻大的破口都要讨她心疼的性格。 和她吃个饭还要搜肠刮肚找借口。 就好像,她现在无论是要走还是要留,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她完完全全自由。 那是不是, 他也不再是非她不可。 抛开这些以她为主的因素不谈,左柯让也不能是这样。 他该是热烈又随心所欲的。 如果她的回来带给他束缚, 那他们两人跟四年前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身份进行对调。 和好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邬思黎双腿屈起并拢, 侧头枕着自己膝盖,手机戳在枕头上:“我只是不喜欢他因为我迁怒别人。” “我懂了。”邹念桐一脸“我终于发现你真面目”的得意笑:“梨宝原来你是闷骚型啊。” 邬思黎嘴巴一闭,耳垂微红。 邹念桐总结:“如果不会影响到别人,你其实是很喜欢他对你强势的。” “是的吧。”邬思黎抠着床单,她琢磨事情或是纠结紧张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小动作。 范云薇感叹:“恋爱好麻烦。” “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再麻烦也愿意。” 赵月雯一句肉麻名言说完,她那边有个遥远男声在问她自己是不是麻烦,邹念桐一个大白眼,嚷嚷着女生夜聊禁止男人出现,赵月雯扭头喊滚,叫她们等下,脱离镜头片刻,再回来道歉:“刚忘记关门被他偷听到了,对不住姐妹们。” 范云薇:“你们分房睡啊?” 赵月雯:“当然啊,他一臭男人怎么配睡我房间,客厅打地铺呢。” 范云薇竖大拇指夸赵月雯牛逼:“黎黎你向赵月雯取取经,看她多能拿捏。” “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我觉得左柯让那种男人不能拿捏。”赵月雯替换成一个高级词汇:“他得靠驯服。” “那我们黎一准是超特级驯犬大师。” 邹念桐大学和邬思黎一起兼职,她们俩在一块时间多,见到左柯让次数也多,细节她记不太清,总之她每次看到左柯让来接邬思黎下班,俩人一同框,不像公主王子,倒像公主与忠犬。 真就邬思黎一个眼神,左柯让就能晃着尾巴趴地上,唯她独尊。 邬思黎还又挺吃左柯让强势那一套。 两人就互相压制对方。 小情侣谈恋爱可真有趣。 她们四人里,邬思黎在和前任纠缠,赵月雯在和老板过招,邹念桐半年前分手,就范云薇一母胎单身,考虑问题也简单。 “你跟左柯让好好聊聊呢?说开了不就好了。” 她看偶像剧时,男女主好像都没长嘴一样,有误会就是不解释,就非要分手,她急得要死。 “是要聊的,但不是现在。”邬思黎太了解左柯让,现在谈心左柯让听不进去,会认为她在可怜他。 她说:“等他憋不住的吧。” * 昨晚视频打到凌晨四点,邬思黎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多数时候在听邹念桐赵月雯一唱一和说相声,范云薇偶尔一句点睛之笔,她就负责笑。 七点半闹钟响起来,她翻个身在床头柜摸到手机,眯着眼睛关掉,然后就又闭上眼。 七点三十五,闹铃再响,两声后转切成来电,她单睁开一只眼,接听。 “喂?” “还没醒?”左柯让一听她这声音就猜到她什么状态:“不是要上班?” 邬思黎超级困,她往被子里钻,想说话最后就只发出个嗯字。 “那我把早餐放你门口?”左柯让笑:“你醒了记得拿。” 邬思黎混沌的大脑破开几分清明:“你在门口吗?” 左柯让嗯,对面门开,一戴着厚重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穿宽松t恤运动裤,典型肥宅形象的男人出来,拎着一袋垃圾。 不期然撞上左柯让的目光,锐利又带有审视。 看着就像个社会刺头,语气倒是温柔,举着手机在打电话,对那端说不急慢慢来。 他瑟缩一下,忙不迭小跑着去安全通道丢完垃圾又小跑着回家。 嘭—— 咔嗒—— 一边门关一边门开。 邬思黎揉着眼睛出现,嘴里像含着块豆腐似的含糊:“你好早啊。” 一头扎向他,额头抵在他胸前。 挺措手不及。 同居那两年,赖床的都是左柯让,他也不是起不来,就装,就想要邬思黎哄。 邬思黎基本就是闹钟一响就能起,不过她刚醒时会很呆,左柯让要趁机吻她,她就特配合。 她一黏人,左柯让整挺懵,杵原地半晌没动,还是邬思黎醒好神牵着他进屋。 “你吃饭了吗?”邬思黎在鞋柜里拿拖鞋放他脚边。 “没,”又改口:“吃了,正好路过你家给你带了份。” 他话一落,姑娘就不大高兴地瞅着自己。 左柯让不解:“咋了?” 邬思黎小脸板着:“到底吃没吃?” 他坦白:“没吃。” “厨房在那。”邬思黎手指一方向,然后去洗漱。 左柯让去厨房找出碗筷,一双黑眸在这套房子里的边边角角搜寻着,查找有无其他男人存在的痕迹。 答案是无。 人就雀跃起来。 那看来上次魏书匀来京北没有在她这里过夜。 没准是被她收拾过。 左柯让兀地低头。 也没准这拖鞋都是别人穿过的。 腿一抬蹬掉。 朝后重重一靠在椅背,沉沉吐气。 邬思黎再出来换了身职业装,坐到左柯让对面,他买的都是宁城特色早餐,邬思黎好久都没吃到过。 舀起一个虾米小馄饨,吹凉咬一口:“跟宁城的一个味道。” 左柯让说:“这家店就宁城人开的。” 怪不得。 邬思黎埋头一个接一个吃着,左柯让满脑子瞎几把想,吃饭像在做机械康复运动,但他掩饰挺好,邬思黎暂时没察觉到。 吃到一半,邬思黎在餐桌下的脚踢一下左柯让小腿:“你今天晚上几点下班?” “七点吧。”酥痒自被她碰过的地方蔓延,左柯让握筷子的手一紧,差点就往下探去攥她脚腕,忍住:“一般都这点。” “晚上有事吗?” “没。” “我们组今晚有聚餐。”邬思黎轻声询问:“你能来接我吗?” 左柯让撩起眼,心口气顺不少:“好。” …… 邬思黎是上周三入的职,后来又赶着出差,部门欢迎会拖拉到今天,正好今天周五,嗨到多晚都没关系。 翻译部共有十个组,邬思黎在二组,算上初雅这个翻译部经理,十个人分三辆车走,初雅开车带邬思黎还有佳佳一起走。 两个小女生坐在后排。 佳佳半路接了个电话,男朋友打来的,没腻歪,就报备一声行程,挂电话前说句宝宝再见。 初雅在后视镜里瞥一眼:“你们这群小年轻现在谈恋爱啊——” 啊字拉长尾音,满满是戏谑。 佳佳抱住邬思黎胳膊,嘿嘿一笑。 “思黎呢?”初雅问:“思黎谈恋爱了吗?” “还没。”邬思黎实话实说:“还在追。” “你居然有情况!”佳佳惊坐起:“谁!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就是你前两天说好事将近的那位。 邬思黎顶着她灼热的眼神,保守回:“秘密。” 在佳佳哼哼撒娇前稳住她:“到时候带他见你。” 初雅适时一咳嗽。 果然, 八卦是全世界人民的本性,领导都不能免俗。 邬思黎极为上道:“见你们。” 佳佳勉为其难咂咂嘴:“行吧。” 初雅说:“没想到思黎是追求的那一方。” 佳佳赞同:“我也以为思黎只会是被追求的一方。” 她又扭头瞅邬思黎,叨咕着太乖了太乖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日料店,老胡是二组组长,好几天前就定好包厢。 邬思黎作为今晚欢迎会的主角,喝酒不可避免。 女士们喝得青梅酒,度数不高。 但一杯接一杯下肚,人也会有点晕。 喝完最后一杯,她吃了点水果就猫到角落里跟左柯让聊天。 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表情包刷屏。 一溜猫猫探头。 左柯让没有及时回复,邬思黎数着时间,五分钟后戳一个视频邀请。 没接。 邬思黎撇撇嘴。 情绪还没聚集,对面消息过来。 atopos:【吃完了?】 atopos:【刚在洗澡,没听到。】 包厢长桌上杯盘狼藉,人都零零散散的分批唠嗑,昭示着饭局进入到尾声。 她打字:【快了。】 定位发去:【你来接我叭。】 左柯让在宁城七八年,但京北是他老家,哪哪都熟悉,小时候他们那群人经常骑单车满京北城跑。 粗略一算时间,回话:【一刻钟后到。】 邬:【好。】 五六分钟后,初雅就要撤,她小儿子今年六岁,正缠人,时间也挺晚,有人明天还计划着周末短游,于是就散场。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店外走,在门口打车叫代驾,老胡这人平常就够能叭叭,喝完酒更是闲不住,在包厢里就对邬思黎好一番夸赞,声泪俱下感谢初雅给他们组又派来一员大将,这出来后又逮着邬思黎表扬。 副组长老张扯走老胡:“你快消停点吧,一会儿再把人思黎烦得换组。” “那可不行!”老胡叫喊:“可不行啊思黎,进了我的组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佳佳挽着邬思黎笑嘻嘻:“老胡你不如来拍我的马屁,思黎最爱我了,只要我在二组一天她就不会走。” 寻求邬思黎认可:“是吧?” 邬思黎一手拎着口盖包垂在身前,另只手将长发别去耳后,点头:“是。” 她穿着很是考验身材比例的鱼尾半身裙,长度到小腿,裙摆在微风中轻荡,笑容温婉。 左柯让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以前邬思黎被他拘在身边,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少之又少,后来和朋友聚会也是他、段骏鹏他们一起。 她应当像现在这样站在人群中央备受瞩目,而不是禁锢在他世界里的菟丝子。 车没在日料店正前方停下,左柯让收回视线,手虚握拳抵在唇边,眉目冷淡地继续朝前开。 七八十米后一个岔路口,他拐停在路边,给邬思黎消息。 atopos:【往南走,门口不好停车。】 初雅喊得代驾也来了,问有没有人顺路,佳佳跟她同个方向。 邬思黎回完左柯让,摇头说不用:“我朋友来接我了。” 挥手再见,哒哒哒迈下台阶朝南边小跑着过去。 左柯让还是不放心,下车往日料店这边走,邬思黎迎面奔来,他条件反射就张开双臂,人一撞他怀里,心也一动。 翻译部二组众人在台阶最高处瞧见个身影,各个脸上都闪动着惊诧。 老张嘶声:“朋友是男朋友?” 佳佳伸着脖子瞪眼:“长啥样长啥样?” 喝多的老胡眯眯眼辨认一会儿,语出惊人:“你们见过啊,就航天局那哥们。” “?” …… 俩人上车后,邬思黎低头系安全带:“我看门口有停车位的。” 左柯让轻描淡写:“门口只能临时停车,以为你们不会很快。” “哦。” 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邬思黎双手置于膝上,扯平裙子褶皱。 左柯让落她那儿一眼,嘴唇盍动,最终缄默。 行驶到半路,物业在公寓群里发消息通知各位住户,小区供电系统有些故障正在抢修,预计停电两个小时,末尾附上致歉。 群里有不少人在抱怨,这么热的天,家家都开空调,越是高层空气越闷,忙一天好不容易回家休息还这么糟心,物业也在竭尽所能想办法。 邬思黎反应平平,收起手机,侧过头看向在开车的男人:“我今晚能去跟你住吗?” 第41章 这话传进左柯让耳中, 他大脑一时间没能理解。 按停音乐,直视前方,还超辆车:“什么?” “我说, 我今晚去你那住好不好?”邬思黎语速平缓,双手握紧手机:“我那个小区停电了, 不方便。” 左柯让没吱声。 车子还在沿着邬思黎小区方向行驶, 相当于变相的拒绝,邬思黎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手机边缘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她沮丧坐正。 “嗒嗒——” 转向灯在车厢内发出清脆声响。 前方路口左柯让一打方向盘,车头调转。 邬思黎又重新扭过头,左柯让闲闲散散地开着车, 搭在方向盘的手臂线条流畅, 车外路灯光束打进来,自他喉结上扫,快速掠过他脸庞,出色五官一闪而逝。 都很正常。 除去他半天没有眨动一下的眼睫。 一句迟来许久的:“好。” 到二十楼出电梯,左柯让一边伸手挡电梯门一边翻看群聊记录,开车时他手机就一个劲叮叮当当响。 语音文字混着, 他也没避着邬思黎,语音就外放。 听完一条到门口,扬颔:“你开。” 邬思黎就识别指纹。 二哈竟然不在,他们换完拖鞋二哈都还没个影子。 邬思黎心生疑虑, 还没等问,左柯让就预知到她心理活动:“我下班回来它跑出来看到就我自己就去阳台生闷气了, 我出门接你的时候它还没出来。” 话落,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 是个女声。 “左柯让你记得先跟你前女友说一声, 给你制造个机会。” “咔嚓——” 左柯让锁屏。 为时已晚。 屋子里只有中央空调在运作的轻嗡,两秒钟语音一个眨眼间就播放完,每个字音邬思黎都听得清楚。 她认得那道声音:“是居可琳吗?” 左柯让淡定:“昂。” “前女友。”邬思黎在他一臂之外:“是我吗?” 左柯让舔唇:“昂。” 知道他不乐听前女友这称呼还非这么喊,他那群朋友一个比一个堵心。 邬思黎对此没什么感想,他们确实是分过手,也还没和好,可不就是前任。 她问:“要跟我说什么?” “居可琳李京屹他俩月底三十号结婚,在意大利科莫湖办婚礼,叫你去。”左柯让见她穿的一次性拖鞋,心里冒出个问号,估计是不喜欢他给她准备的那双拖鞋,又释然,瞧回她眼睛:“说今天太晚了怕打扰你,邀请函明儿发你。” 把自己关在阳台的二哈一个不经意看到邬思黎,耷拉的尾巴瞬间扬起,自己打开阳台门飞跑出来。 它对自己的体格没个概念,邬思黎这次又没制止它,欢呼着去扑她,邬思黎被冲的踉跄后退,左柯让及时揽住她腰,眉头一皱就要发作,邬思黎转过脸亲他下巴,垂下的手在二哈脑袋上挠,两边都安抚着。 邬思黎就靠在左柯让胸前:“那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份子随多少?” 气还没生起来就被打散,左柯让注意力顺着邬思黎转移:“送居可琳就成,包首饰啥的,李京屹你甭管份子钱也甭给,我们这圈人都不兴随份子。” 爱人的拥抱有治愈功能。 邬思黎今天没什么厌烦的事情,但窝在左柯让怀里就很舒服,她后仰枕着他肩膀:“要去几天?” 出国办婚礼,那就不是一两天能完事的。 邬思黎薄背紧贴他胸膛,有一缕发丝扰人心神的钻进他衣领,搔着他锁骨,卷翘睫毛,挺俏鼻尖,他的角度将这些尽收眼底,左柯让稍微一低头就能吻到她唇。 薄弱的意志力消磨殆尽。 他抵抗不住诱.惑,缓慢垂下脖颈,嗓音放轻:“一个礼拜吧,差不多。” 明明是在正常讨论着与别人有关的话题,气氛却逐渐浓郁。 于是,对视,接吻。 水到渠成。 左柯让手托住邬思黎的脸,她掌心覆在他手背,他另只手还搂着她腰。 就这么交.颈厮.磨着。 本来要分解差不多的酒精在此刻又倏然加重,邬思黎触感被调动到最大化,左柯让不需要酒精催化,他什么状态下跟邬思黎亲.热都能特投入。 两人情绪越发高涨之际,邬思黎撤退,抓下他捧着她脸的手,脸红嘴红,声若蚊呐:“我想洗澡。” 刚才吃饭,他们在包厢里自己烤串来着,新风系统不断换气,衣服头发也难免沾到味道,而且她又在外工作一天,时隔四年的第一次不能太潦草。 左柯让这次是真没听清,他弯腰:“嗯?” 他耳垂殷红,邬思黎觉得好可爱,凑近用唇尖一碰,小声重复:“我想去洗澡。” 她想到上次喝酒,保证:“我这次没喝多,没事的。” 左柯让箍着她腰的手一紧,又松开:“好。” …… 带邬思黎去的主卧浴室,换洗衣物给她找好,浴室门关上,左柯让站门外愣了会儿神,磨砂玻璃上映出轮廓,邬思黎脱掉裙子,他垂眸摸摸鼻尖,折回客厅,坐沙发上接着走神。 这房子隔音一绝,但滴滴答答的流水仿佛近在耳边,听得人燥热。 过会儿,左柯让一拍膝盖,起身去客卧浴室冲凉。 邬思黎洗完澡头发照常吹到半干,卧室客厅都没看到左柯让,听见客卧有动静,循着找过去,客卧门敞开,里间浴室有水声,她敲两下门:“左柯让?” 水声没停,也没人回应。 邬思黎第二次叫他:“阿让?” 左柯让回话,嗓子哑:“去外面等我会儿。” “哦。” 有点纳闷他为什么又洗一次。 出门去接她前不是才洗过么。 对这间公寓邬思黎一点都不陌生,闲得没事干逛了一圈,左柯让还没结束,邬思黎看眼墙上的挂钟,怎么时间比她还要久。 邬思黎等得紧张,二哈头顶那块皮都要被她挠秃,有点口渴,跑去厨房找水喝,冰箱最上一层摆满科罗娜,她拿下一瓶,启子撬开瓶盖,灌嘴里两口,左柯让人就擦着头发出现在厨房门口。 眉梢一扬:“干什么呢?” 邬思黎心虚背过手,啤酒藏在身后:“没干什么。” 像个犯错的小学生立在冰箱旁边。 左柯让被她逗笑,走近她,在后面拉出她胳膊:“偷喝酒呢。” “没有偷喝。”邬思黎干巴巴辩解:“我就是有点渴……” “喝就喝呗。”左柯让捏捏她脸:“一会儿我陪你喝。” 复又挑起她还湿哒哒的发尾:“又吹一半。” “太长了。”邬思黎苦恼皱脸:“太麻烦了。” 每次洗完澡打理头发的过程都好漫长。 她没那个耐性,顺带疑惑起左柯让比她还嫌麻烦,怎么就那么爱拾掇她。 左柯让抽走她握着的罐装啤酒撂在一旁台面,牵起她手到主卧浴室,找出吹风机,把人拉到身前,细致地边吹边用手指卷着她长发固形。 手法比理发店tony老师还要娴熟。 镜子里左柯让高出邬思黎一个头,体型能将她完全挡住。 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 无袖黑色背心加同色运动短裤,大臂肌肉张弛有度,像是刚在运动场上下来的热血少年,神采蓬勃。 邬思黎很吃左柯让的脸和身材。 她从来没泄露过这个秘密。 邹念桐评价她很对,她就是闷骚型。 一眨不眨盯着镜子里的他们,她穿一条白色睡裙,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这个画面四年间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 左柯让偶尔会同她讲他那些朋友们的八卦,谁为谁挡刀啊,谁为惹谁心疼故意出车祸用苦肉计啊,一个比一个精彩。 她和左柯让之间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爱意杂糅在每个日常琐碎中。 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每一环,所以处处都是回忆。 啪—— 头发吹干,吹风机关闭。 邬思黎身体一转,面对他,两手搭在他腰间,扬起脑袋亲他一口。 左柯让拎着她歪斜的睡衣领口扶正:“看电影么?” “现在吗?”邬思黎有点懵,看眼窗外深幽夜色:“太晚了吧?“” 左柯让歪头:“在家里,不晚。” 京北这套公寓也是左柯让他舅舅送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他舅舅一大爱好就是给他还有表哥陆明霁到处卖房,生怕他们俩出门在外没地方住。 公寓里有专门一间放映厅,视觉音效都巨棒,第一次用是有年暑假他在宁城回来,司琮也他们来找他玩,杜思勉得知有放映厅,吵吵着要试用,还说他那有部顶好的片子,就是缺个播放器。 左柯让也没多想,他又不是小气鬼,哥们要看个电影能有什么不满足的,领着几人到放映厅,杜思勉连接好他手机投屏,男女嗷嗷浪.叫的声音当即响彻整个放映厅。 弄得左柯让巨几把无语。 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挺正常,左柯让也不是没看过这种片,但他都当口水剧看,太无聊,勾不起他任何兴致。 杜思勉那誉为顶级的片子播不到五分钟,他人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次进,就现在。 左柯让拿了一打啤酒,洗了点水果端进去,邬思黎坐在占据放映厅三分之一面积的沙发床边选电影。 她有选择困难症,挑来挑去,选取框定格在男女主角相拥,轮船船头铺满一半封面的那部。 “看这个?” 左柯让在剥葡萄,乜一眼屏幕—— 《泰坦尼克号》 “行。” 葡萄肉递到邬思黎嘴边:“吃么?” 邬思黎点播放键,张开嘴,葡萄喂进嘴里,她阖唇吮住他指尖。 左柯让剥第二颗,喂自己,含了下邬思黎碰过的地方。 超经典的一部片子,内地多次重映,俩人还都是第一次看。 边吃水果边喝酒,再碰个杯。 邬思黎喜欢灌一大口,再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左柯让视线就从屏幕移到她脸上,支着太阳穴,伸出手指去戳她圆滚滚的撑圆的腮帮。 酒液溢出口腔,邬思黎忙弯着手接在嘴下。 咽干净后瞪左柯让:“你干嘛?” 左柯让不知悔改,还戳,邬思黎一巴掌拍在他手背,啪一声脆响,人就老实了。 就称心如意了,就爽了。 懒怠笑着,剥好荔枝喂她:“对不起咯。” 邬思黎又甩他一记眼刀,荔枝拿走自己塞嘴里。 连着剥五六颗,左柯让才又获得亲手投喂邬思黎的资格。 聚餐时就喝过酒,两瓶啤酒下肚,还搭配着水果在吃,还喝得很慢,邬思黎依旧醉了。 腕骨并在一起,双手托腮,眯愣着眼强行要看完这部电影。 她睫毛一闪一闪的,左柯让又欠登一样拨两下:“困了就睡,明天再看。” 邬思黎咕哝着不行不行,要有始有终,轻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清醒。 轮船沉海的高潮片段已经过去,露丝趴在唯一的木板上,杰克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他说:“赌赢那张船票,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邬思黎就顺势倒向左柯让,问他:“你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语毕,困倦再也遏制不住。 左柯让关掉投影,放映厅陷入黑暗中,打横抱起邬思黎回卧室。 人一沾到床,翻个身找到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关灯也上床,从后面抱住邬思黎,唇贴着她肩骨,情不自禁叼起一小块肉在齿间碾.磨,松开后印下一枚吻.痕。 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是外公和爷爷争夺他的抚养权接他去宁城。 然后他在人潮汹涌的车站见到邬思黎。 姑娘白白净净,嗓音也好听,柔声向他道歉。 他便同赢得船票的电影男主一样,由此遇见一生挚爱。 * 一觉睡到自然醒。 二哈趴在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边,左柯让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笔电搁在大腿,界面是一分为二,密密麻麻的文献资料和3d设计图纸。 邬思黎勾勾手指,二哈脑袋一抬一落,就挪到她掌心。 她没出声,默默看着左柯让忙碌。 她这次可没断片,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昨晚一直在被他带着节奏,现下一回想,看电影那一提议那一环节莫名突兀。 就好像左柯让在故意拖延她,拖到她喝醉,拖到她睡觉。 她在沪市飞回来找他那晚,在浴室洗漱完她吻他,他以要上班为由拒绝她。 今天周末,这个借口不能再用,就耗她精力。 就非忍着,就非憋着。 倒不是邬思黎非要跟他做,就是他瞻前又顾后,她都替他累得慌。 鼓了鼓脸腮,安静不下去,脚伸出被子踢在他后背。 “醒了?”左柯让敲下一串数字,保存文件,合上电脑回身:“饿不饿?” “不饿。” 气都气饱了。 他可太能装了。 她是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左柯让。 然后肚子就很不给面地咕噜一下。 左柯让笑:“真不饿?” 他语调上扬:“那不吃了?” 邬思黎不想理他,被子蒙过头顶,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笑弧加深,撑坐起身,隔着被子拍她:“起来吃饭了,别饿坏了再。” …… 跟着左柯让,邬思黎从来不用考虑吃饭的问题。 他不会做饭归不会做,但发掘美食能力一流。 餐桌上一水宁城特色菜,样样都是她爱吃的。 左柯让拆开双附赠的木筷,横放在碟盘,拖鞋声由远及近,他撩眼:“过来尝尝,宁城咱俩常去那家店在京北开了分店。” 邬思黎坐到椅子上,一勺糖芋苗就喂来。 她含住勺子,边嚼边嗯嗯回应好吃。 客厅挂钟时针指向数字一,分针在□□中间。 一个上午邬思黎就这么睡过去,未免太浪费。 以往俩人周末都是左柯让安排,现在他还在别扭着,指望不上,邬思黎正好还有件正事没办:“你下午有事吗?” “没。”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还能有什么其他事要干? “那你陪我去看看车吧。”邬思黎捏着勺柄搅合着糖芋苗:“我想买辆车,又不懂。” 左柯让想说他车随便她开,怕引起她反感,点额:“好。” 时间不早,吃完饭收拾好俩人就出门。 邬思黎不要贷款,买车预算在二十到二十五,最多不超过三十。 车于她就是个代步工具,什么都一样开,只是太过便宜的她担心质量问题。 之前一起车祸新闻,高速路上五车连撞,损坏最为严重的是辆万把块的小轿车。 搞清她需求,左柯让就有个初步构想,开车载着邬思黎去往城南。 车这玩意体积不小,一家店又不可能只展示一辆,城南有片郊区专门划出来,十几家4s店都汇聚于此。 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下车。 今儿太阳巨晒,照得人睁不开眼,左柯让走到邬思黎身边,一棒球帽扣她头顶。 邬思黎扶正帽檐,扭头。 人鼻梁上架着副黑超,单手揣兜,逼王范儿十足。 收起他会不会热的多余忧虑,邬思黎把两边头发别到耳后。 手刚牵在一起,一女声插进来—— “左柯让?” 邬思黎最先找到声音来源,一怔。 是四年前在左继坤婚礼上,见到的那位他替左柯让挑选的联姻对象。 蒋希瑶在隔壁车上下来:“真是你,没认错。” 左柯让不咸不淡:“好巧。” “你来这儿干嘛?”蒋希瑶就一十万个为什么,上一个问题问完下一个又来,她扫一眼邬思黎:“这你女朋友?” 有点眼熟。 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过不重要。 他俩手牵着手十指紧扣,无形的亲密浑然一体。 瞎子才看不出他们有事。 “你好。”蒋希瑶伸手:“我是左柯让——” 她意味深长一停顿,使坏:“他前妻。” 第42章 左柯让墨镜后的眉头紧皱, 唇线扯直,语气贼冲:“你有病吗蒋希瑶。” 他这人没啥绅士风度,不是那种看对方是个女性就会留情面的性格, 也就是不动手,脾气上来无差别攻击, 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把人怼哭。 比如四年前找蒋希瑶解决联姻那事, 她不尊重邬思黎,他就立即翻脸。 一旦涉及他自身利益亦或是在乎的人,他一律没个好脸色。 “干嘛这么凶。”蒋希瑶就存心给他添堵:“咱们两家本来就有过联姻念头啊, 我也没说错吧。” 当年左柯让找过她后,她回家就和父亲提不想联姻,可她怀孕那事还是没能瞒住, 在圈子里闹挺大, 父亲一度逼着她去打胎,是医生说她体质不易受孕,如果这一胎打掉以后很难再生育,父母才勉强留下这个孩子。 小男友得知她怀孕,从国外飞回来上门提亲求娶。 孩子都有了,蒋希瑶父母还能说什么。 被迫同意俩人的婚事。 现在女儿四岁, 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但泄密一事她梗在心口,那段时间她处在风口浪尖,都不敢出门见人。 流传出去的照片重合度与左柯让手上的高达百分之九十, 她便以为是左柯让在背后动手脚,骂他没有契约精神。 左柯让又不屑于跟无足轻重的人解释, 她爱误会就误会,又不损害他什么。 再加上彼时邬思铭去世, 邬思黎精神状态极差,又面临分手,他哪有空去搭理别人,蒋希瑶电话打过来骂完他第一句他就挂了,再打就拉黑了。 这在蒋希瑶看来妥妥就是心虚。 此后左柯让为工作回京北老家,不再混他们这种啥啥二代的圈子,就和他那些发小在玩,但有些场合还是会碰见,蒋希瑶总少不了一番阴阳怪气。 这次也一样。 就恶心他。 “你舒坦日子过够了?”左柯让上前半步挡住邬思黎,低眸睨着蒋希瑶,声冷:“非找不痛快是吗?” 以前她说个两三句厌恶话他不痛不痒,这回当邬思黎面他就不行了。 他浑劲是收敛了,那是仅对邬思黎。 蒋希瑶现在可没有把柄,不惧他:“是挺想找你不痛快的。” 她朝他身后一瞥:“看来我成功了。” 蒋希瑶不了解左柯让,邬思黎可太了解。 回来之后还从未见过他发火,现下总算有那么点四年前的熟悉感。 真怕他一个不爽闹事,邬思黎屈起两根手指挠他腰背:“我们快走吧左柯让,外面好热。” 就, 他在那发脾气跟人对峙呢,他姑娘搁后边调情似的抓他。 差点给他整破功。 总不能因为别人耽误邬思黎,左柯让警告地虚点蒋希瑶一下:“管好你那破嘴。” 蒋希瑶不甘示弱:“你嘴才破。” 邬思黎赶紧拉着左柯让朝最近的一家4s店走。 一八几的大高个就那么轻易被达他肩膀的女人拽着,放水放的堪比泄洪。 蒋希瑶嘁一声,甩着车钥匙上车。 接到老公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蒋希瑶:“碰到个讨厌鬼,对战了两句,就回。” …… 一远离蒋希瑶那疯婆子,左柯让就摘掉墨镜,认真看向邬思黎:“她说的你别信,她就看不惯我。” 邬思黎停下脚步,端详着他脸。 左柯让心里都有点毛:“当年她怀孕了,我威胁过她,她就记着仇——” 邬思黎抽出被他牵着的手,左柯让本能攥紧,人淡声说松手,他慌得要死又不得不照做,继而另只手拎着的墨镜也被抽走。 他姑娘又给他戴上,还捧住他脸。 左柯让不由俯身,省得她累。 唇一软,邬思黎亲他。 一触即离,她又亲一下:“戴上好帅。” “……” 就这两三招,耍得左柯让五迷三道,连玩十圈过山车都没这么心跳快过。 进店后,销售上前,挂着职业微笑:“二位是来看车还是?” 邬思黎就一甩手掌柜,指左柯让:“问他。” 左柯让有墨镜遮掩,走神都走得毫无痕迹,销售看他半晌,他一言不发,邬思黎悄咪咪在他后腰一戳。 他回魂,侧耳:“咋了?” 邬思黎又戳:“帮我看车呀。” “知道了别戳。”左柯让逮住她作乱的手,转头跟销售交流。 邬思黎就被左柯让扣着手,坠在他身后半步,四处瞅瞅,然后又瞅回左柯让泛红的耳朵。 他挺爱害羞的,以前害羞也不忘说骚话逗她,现在就纯冒傻气。 可能以前她是被迫主动,左柯让提要求说你亲我一下你摸我一下,她无意碰到他敏感点,他就耳朵红。 现在她自愿主动,左柯让几乎上下里外都是敏感点。 邬思黎喜欢揉他耳朵,尤其是此刻红彤彤的。 她手痒,眼下在外面又不允许,就捏他手指缓解。 左柯让当她是有什么事,暂停跟销售说话,又回头:“怎么?” 邬思黎眨眼:“没怎么。” 左柯让就反捏她。 销售带他们去二楼坐下详谈,邬思黎只负责选心仪车型,其他功能性问题左柯让负责管,第一家店试驾了两辆,车型不错,内饰邬思黎不太喜欢,就作罢。 到第三家,定下一辆奔驰c系,超些预算,不过在邬思黎接收范围内。 店内没有现车,还有一些手续要办理,预计一周后提车,付完预约金,俩人就回市区。 中午醒来,邬思黎收到居可琳早上九点发来的电子版婚礼邀请函,还有小半个月。 邬思黎拉着左柯让去给居可琳挑礼物,她跟居可琳只能算认识,邀请她去婚礼是看左柯让,她不清楚居可琳喜好,就叫左柯让帮她出谋划策。 结果这人一问三不知,没派上半点用。 选出一条红色五花手链,又一次得到挺好的回应,邬思黎脸上打问号:“你朋友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左柯让掷地有声:“她喜欢什么那是李京屹该知道的,我知道那么多干嘛。” 他垂着眼在展示柜里扫视,指着一条白贝母,销售拿出来,他在邬思黎手腕上比划一下:“好看不?” 自问自答:“我觉着挺好看。” 邬思黎还在纠结送什么,左柯让见不得她对别人费心,一忍再忍,最终插手。 白贝母和那条红五花一起拿走。 “随便送送就行,别太看重这事。” 邬思黎持不同意见:“那怎么行,这是结婚礼物。” 左柯让不以为然:“没准以后还有你送的时候,又不见的就结这一次。” “……” “你那些朋友,”邬思黎诚心诚意发问:“是真的愿意跟你做朋友吗?” “不吧。”左柯让仔细想想:“应该是看我帅,跟我玩比较有面吧。” “……” 他真的不会挨打吗? 邬思黎满腹疑虑。 俩人分别结账付款,白贝母直接戴邬思黎手腕上,红五花精致地包起来。 找地方吃完饭,最近没上映什么新电影,逛一下午也都挺累,就打算回家。 左柯让要是带邬思黎回他公寓,邬思黎没意见,但他上车后还偏来一句:“你家恢复供电了吗?” 邬思黎那小区就专供北漂打工人居住,电总停下去不是回事,她说:“恢复了。” 左柯让看她:“那送你回家?” 邬思黎看窗外:“随便。” 手机滑进储物槽,左柯让发动车子,朝邬思黎公寓开。 邬思黎气闷不已,她自认足够主动,投怀送抱人坐怀不乱,躺他床上人抱着她干睡觉。 她还能怎么做? 还是水不够烫,没能一下把他这只青蛙煮熟。 邬思黎经验不多,到现在为止已经是黔驴技穷,原以为只要她一步一步向他走,他就能不再封闭自己,事实证明她错的离谱。 不禁气馁。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解开安全带,不大精神地道别:“我上去了。” 去开车门之际,挨着驾驶座那边手臂被攥住,她懵然转身:“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 疑问句用以陈述。 左柯让七上八下:“还是因为蒋希瑶?” 车内光线幽暗,他眼眸黑亮而专注:“我跟她从来都没有过关系,联姻只是我爸他爸口头说过,还没实施就被我搅黄了,蒋希瑶她结婚了女儿也四岁了,下午她就故意的。” 语速快又急。 握着她胳膊的手也用力。 邬思黎问出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摔断过腿,为什么?” 左柯让不解她提这陈年旧事干什么,还是答:“小时候跟左继坤打架,被他推下楼的。” 邬思黎划限制:“不是,是这四年里。” “你怎么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一问一答,两个来回。 左柯让抓她抓得有点疼,邬思黎扒开,两只手握住他一只:“为什么又和你爸闹矛盾?” 只能想到这个:“他又推你去联姻吗?” 左柯让不确定当年分手,左继坤在婚礼上找邬思黎谈话的内容在其中占多少比重,他想说是,但他都解决好了,左继坤不会再管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堵在嘴边。 她会相信他吗? 四年前他也信誓旦旦,认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可是左继坤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找上邬思黎,邬思铭也没能帮她留住。 他什么都没做好。 “那你怎么想的?”邬思黎一根根掰着他手指玩:“你会同意吗?” 不会。 如果同意他就不会以那种方式来抗争,爷爷奶奶被他吓到心脏发病,三人一起住的院。 但他没出声。 邬思黎也不为难:“新问题。” 一个新话题,与上一个没有半分联系,但都在验证左柯让的态度。 手指绕进他腕间红绳,摩挲他血管:“你为什么怕我不高兴?”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 左柯让沉默不语。 邬思黎和他对视,他敛下睫毛,她就不再碰他那条红绳,只本分地搭着他掌心:“你还喜欢我吗?” 这就一废话。 什么叫还?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邬思黎。 喜欢她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成为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维持着他各项技能。 他还是没回话。 不敢回。 分手时她说她要一段平等,能平视他的恋爱关系,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有没有做到。 初初重逢后的激动、喜悦,在近日和她的每一次相处中减退。 邬思黎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耀眼,大学时的寡言少语蜕变成如今的随意谈笑风生,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她,她不再仅他可见。 左柯让由衷为她骄傲,同时在心里又矛盾地不想她再更加突出。 她能独当一面,没有他也没所谓。 甚至,会更好。 他自私又卑劣。 只会带给她伤害。 左柯让不希望她再难过。 害怕自己使她重蹈覆辙。 于是,返回去回答她倒数第三个问题。 “我以后,”他言不由衷:“可能会同意。” 加上了可能一词,还是宽容的给自己留有一定余地。 连她眼睛都不敢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有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小习惯,撒谎时下颚会紧绷,眼尾弧度下耷。 他在推开她。 邬思黎抿唇:“确定吗?” 左柯让轻嗯:“可能吧。” “好。”邬思黎缓缓呼口气,甩开左柯让的手,嘭一下磕在中央扶手箱,她也没管,疼死他活该,拎包下车前,她撂下一句:“那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左柯让下意识想去追,手触到车门后又顿住,邬思黎走得快又决绝,公寓楼大堂的玻璃门被她搡地轻晃,电梯大概恰好停在一楼,没几秒钟她就消失在左柯让视野里。 颓萎地靠回椅背,扶手箱里有烟,他咬出一根点燃。 上次抽烟是在北航会议厅见到邬思黎,为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 车窗降下,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 十二楼灯亮,烟烧到末端,他掐灭。 调转车头。 …… 楼上。 邬思黎躲在窗帘后,目送着左柯让车开走。 今天这一场失败的谈心不在意料之内,她就知道在左柯让自己想不通之前聊什么都是白费。 可她没憋住。 她那句“你还喜欢我吗”就是挑明他们最近营造出的那一层朦胧暧昧。 他担心她生气,担心她不开心,身边但凡出现个异性连对方生辰八字都能跟她交代个底朝天。 他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然后,又推开她。 她都有点怀疑左柯让是不是在跟她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她搞不懂左柯让。 以前搞不懂他强烈的占有欲,现在搞不懂他给她的自由。 搓搓脸,邬思黎放下抱枕出去。 站在隔壁门前按门铃。 估摸是在打游戏没听到,邬思黎发条消息告知,一分钟后,大门拉开。 陈知书脖子上挂着一副耳麦,穿着肥肥大大的t恤短裤,过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啾啾。 他是个游戏高手,靠代打赚钱,长相很秀气,性格也腼腆,很乐于助人,邬思黎搬进来那天,晚上出去吃饭回来提了两大包零食还有一箱饮料,楼下遇到陈知书,饮料是他运上去的。 并且还收到了他一份送给新邻居的礼物。 造型别致的一只马克杯。 作息原因,两人很少能碰面。 对于她的到来,陈知书惑然:“怎么了吗?” 邬思黎请求:“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 那天不欢而散后,就真的没再见过面。 上班下班,出门吃饭,两人所住小区十几分钟路程也没一次偶遇。 京北还是很大的。 左柯让都有些恍惚邬思黎是不是回来过。 每天都将自己关在阳台的二哈无声宣告—— 邬思黎回来过, 又被他作死作走了。 仅有四年前那些回忆的话,左柯让还能熬。 可他们还有四年后。 虽然不多,但足以加重他的欲念。 每晚下班都要绕路在她小区外经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感动自己的烂操作他做起来也挺得心应手。 说白了还不放不下,又不敢要。 怂得左柯让自己都唾弃自己。 段俊鹏说他踌躇不前的样子很难看,很不像他。 可爱情就是会叫人背离本性,变成另一副陌生模样。 这天早上起来,窗外天色阴沉又压抑,天气预报发布暴雨预警,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左柯让在雨下来前到达航天局。 不知道邬思黎到没到公司。 一个闪电劈下,高子言哇哇乱叫:“天要塌了吗这是,太可怕了。” 另一同事双手合十,接话:“听说未来三天都有雨,梦一个居家办公。” 其他同事纷纷效仿:“梦一个梦一个。” 心绪乱糟糟,左柯让点开邬思黎微信。 atopos:【你到公司了吗?】 atopos:【这几天都有雨,你开车小心。】 ——下班我去接你。 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疑不决,狂风刮过,雨势瞬大。 左柯让点击发送。 两指撑着太阳穴,目不转睛盯着对话框,迟迟没有动静。 扔了手机,投入到工作中。 隔十分钟看一眼有无回复,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 两条消息石沉大海一般。 …… 陈知书得邬思黎的嘱托,游戏房暂且改到客厅,正对玄关墙壁的可视屏幕,隔三差五望一眼对面有无情况。 他门锁的摄像头可以三百六十度纳入整个楼道。 今天暴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树枝在风中凌乱摇摆。 新闻实时更新路上有多少车辆熄火湮灭。 前面风和日丽那几天都没见到人,今天更不可能。 这么想当然着,打完一局游戏,伸个懒腰,就见可视屏上显示一男人踏出电梯。 陈知书跑到门口,扒着猫眼。 是那天早上在邬思黎家门口看到的那位。 奔回茶几拿过手机,向邬思黎传递消息。 陈知书:【你男朋友来找你啦!】 邬思黎提前说过她这次出差会很忙,陈知书报备完毕就继续观察。 在左柯让站邬思黎家外五分钟,按第三次门铃,掏手机要打电话时,陈知书拾起垃圾袋,开门去丢。 打游戏他贼拉牛逼,演戏他真不在行,还是和闻声回头的左柯让对上眼,且被他不好惹的长相吓到。 反正他上次行踪也挺鬼鬼祟祟,不存在穿帮。 正打着腹稿要怎么开口,左柯让先出声:“你好。” 陈知书站定:“啊?” 他结结巴巴:“你、你好。” 左柯让浑身湿透,脸庞还在往下滴水,他指一下邬思黎家紧闭的房门:“你知不知道她回没回家?” 邬思黎是叫他自由发挥,陈知书想好的原定台词是:好久没见到了,应该是搬走了吧,那天看到她拿着行李箱。 被左柯让犀利眼神一盯,脑子一个打结:“她走了啊。” 第43章 左柯让最近神经的要死。 居可琳是这么评点的。 左柯让一天八百次问她邬思黎有没有说不去她婚礼的事情, 就这一周他俩聊天次数比前二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至于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脑残问题,结合半知情者段骏鹏的透露还有当事人左柯让成日丧眉耷耳的状态,最终得出左柯让作死把老婆作没的结论。 是真的作没。 发消息不回, 打电话不接,倒没拉黑他, 就不搭理。 除去左柯让, 随便他身边一个人都能找到邬思黎。 一群发小笑得合不拢嘴,天天在群里每日一问:今天左柯让联系到老婆了吗? 群聊名称也改成:邬思黎今天回来了吗? 膈应得左柯让差点退群。 但没敢退,因为邬思黎朋友圈也把他屏蔽了, 还一天两条朋友圈的发,他看不到,全靠居可琳段骏鹏在群里施舍。 他现在就真是一躺在邬思黎微信列表里的尸体。 最后也搞清楚了, 邬思黎没走, 就出差去了,她那工作出差是常事,左柯让稍有放心,然后就又听说邬思黎是被外派到国外,归期不定。 居可琳婚礼前一周他们出发意大利,先过去玩两天, 倒倒时差什么的。 科莫湖畔周边几栋别墅都被李京屹包下供客人居住,白天各自就结伴去附近逛,玩累就回别墅休息。 所有人都在嗨皮,就左柯让一人拉着张死人脸, 也没人管他。 自作孽,不可活。 在意大利的第三天下午, 众人在中央别墅院子里操持着bbq,左柯让在房间里闷头睡一下午, 刚一出房门就被杜思勉分配到穿串的任务。 给他一张小马扎,一把铁签,几大盘腌制好的肉块。 居可琳从屋内端着水果出来,就看左柯让与世隔绝地坐在院子角落里,戴着一次性手套,跟个被压榨的劳役工人似的。 找个小碟装几块水果朝左柯让那走,踢他一脚:“我结婚诶大哥,你能不能有点笑脸别这么晦气?” 左柯让扬起脸,特给面地咧嘴假笑一下,完事又恢复原样。 居可琳白眼翻上天,水果递过去就要走,半路被杀出来的司琮也截胡,司琮也拿走那碗水果放覃关手里,捻起两颗葡萄一人一颗塞他俩嘴里。 左柯让瞅着秀恩爱的就碍眼,闷不吭声转个半圈背对着他们。 司琮也还非招左柯让,手按着他肩膀,冲居可琳说:“你别为难我们柯了,他天生就不爱笑。” 左柯让耸肩:“滚蛋。” “这么凶?”司琮也委屈兮兮地缩回手,躲到覃关身后告状:“老婆有人欺负我。” 彩椒块扎签子上,又一串穿好,左柯让丢托盘里:“司琮也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恶心也是病。” 司琮也二告状:“老婆他还骂我。” 覃关正捧着碗吃着水果眺望着远处风景发呆,真懒得牵扯进他们哥们俩小学鸡一样的拌嘴,司琮也又在耳边叽叽喳喳,她捡起葡萄堵他嘴:“他失恋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居可琳噗嗤一声笑。 左柯让扭头面无表情盯着他们仨:“你们烦不烦?能不能都滚?” “别无能狂怒了弟弟。”居可琳看眼手机时间,边打字回话边又踢左柯让马扎:“去机场接个人。” “不去没空。” 他又不是司机。 “真不去?”居可琳悠悠叹息:“那大家都没空我只好叫邬思黎自己打车过来了。” 邬思黎这名一出来,左柯让就利索得扒掉手套,在司琮也裤兜里翻出车钥匙,大步向院外停车棚走,话传过来:“航班号发我。” 上车走人。 前后用时还不过五秒钟。 “还不去还没空。”居可琳笑,邬思黎航班信息发左柯让,收手机:“这不跑比谁都快。” 覃关咽下西瓜:“男人都贱。” 司琮也连表清白:“宝宝我可不。” 覃关觑他,翻旧帐:“我一开始去波士顿找你你不也在装?” 司琮也捂她嘴:“好了宝宝别说了,我是贱。” 还不忘拉踩兄弟:“李京屹也是,但现在左柯让最贱。” 他自封称号,还挺骄傲:“我们仨就是三贱客。” * 这次出差是去西班牙,时间有些久,将近半个月,邬思黎在西班牙留学四年,这项工作没人比她更合适。 从马德里飞到米兰就俩小时,她昨晚失眠,飞机上有小孩在哭闹,也没能休息,领到行李打着哈欠往外走。 居可琳说其他人都有事在忙,抽不出空来接她,给她制定好从机场到科莫的路线,她坐火车坐大巴都行。 昨晚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燥得慌,空调打到最低,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早上醒来就有些咳嗽,按按口罩上的鼻夹条,邬思黎在包里掏出手机。 和居可琳的对话框点开,一人影就罩过来,邬思黎吓一跳,以为是小偷,猛地抬头攥紧手机。 左柯让手臂拢在她背后,轻拍着哄:“是我。” 邬思黎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盛着惊恐,红血丝遍布。 左柯让指腹在她眼底那片青黑色蹭过:“没睡好?” 邬思黎骤然回神,后退两步避开他的触碰,拉着行李箱要绕过他出去,左柯让覆上她手背,挡住她去路。 左柯让朝她后方一抬下巴:“车在那边。” “不需要。”邬思黎冷着声:“我坐大巴走。” 左柯让就顺着她,牵起她手,说好,那就都坐大巴。 邬思黎却又立在原地,不太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柯让纹丝不动扣着她还有她的行李箱:“这儿治安不比国内,不安全。” 邬思黎拧动手腕:“我有在国外生活的经验,什么事都没出过。” 左柯让直言不讳:“那是因为有人在看着你。” 邬思黎动作一滞,懵里懵懂:“什么叫,有人在看着我?” “我找了人。”左柯让此刻也不再吝啬跟她坦白:“但他只负责你安全,我什么都没问过他他也什么都没跟我讲过。” 他着重强调:“不是监视你,你放心。” 国外抢劫偷窃事件严重,邬思黎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漂洋过海,他怎么能放任不管不惦记。 他只是想保证邬思黎平安。 邬思黎还是傻愣愣的:“是在我身边吗?” 左柯让笑:“不然怎么保护你?” “可我从来没有发现过。” “要被你发现那就说明能力不行,就该换人了。” 邬思黎皮肤白又嫩,刚才那么一挣扎,他攥得又紧,手背到手腕一大片红,左柯让轻抚着,举到嘴边亲了亲。 柔软又灼烫,邬思黎瑟缩着再抽手,左柯让就松开她改搂她腰,反正就是得把人控在跟前不容许逃。 “我开车还是坐大巴?”左柯让给她俩选择,紧接着又阐述后者的劣势:“坐大巴要快两个小时,我出门前他们在弄烧烤,肯定会来打电话催,到时候一群人等我俩吃饭,车也得撂在这等人来取。” 太熟悉了。 这个口吻、这个语气,看似随她做主实则切断他不满意选项的所有退路。 “我开车吧。”左柯让低声劝:“我开车快一点,你要不想跟我说话就不说,我不烦你。” 正巧居可琳发来消息,问左柯让有没有接到她,再对撒谎一事进行道歉。 居可琳:【怕你知道是左柯让去接机会拒绝,对不起宝宝,我不该骗你。】 居可琳:【虽然不知道左柯让那狗怎么又惹你生气了,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解决,他最近都板着个死脸挺晦气的,你也是在乎他的吧,不然我觉得你的性格不会一天两条朋友圈的更新。】 居可琳:【马上就是我的婚礼啦,分点福气给你们。】 一目十行的速度扫完这几条消息,邬思黎回复一句谢谢,锁屏。 漠然地看向左柯让:“你满意了。” …… 一路静谧。 左柯让信守承诺,上车后就在后排拿过一条毯子给她盖好,空调调整到合适温度,留一句“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就真没再出声。 座椅半放,邬思黎裹着毯子躺在上面,偏过头看着一幕幕掠过的风景。 真的很漂亮,群山环绕,湛蓝海水,红橙黄三色相呼应的墙壁,鲜花装点着小镇,夏日的科莫湖是活力与斑斓。 左柯让时刻都在留意着她:“附近我都逛过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 “不装了吗?”邬思黎没说好与不好,脸仍旧冲窗外:“这次你怎么没有征求我意见?” 左柯让就闭嘴了。 邬思黎却打开话匣子,徐徐嗓音穿透一层口罩,声音听起来飘渺,像在自言自语:“左柯让,你真的很难懂。” “我有反省过是不是当初我们分手我说的话太重导致重逢后你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我,可好像又不是。” “真的是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吗?”不等他答就能否定:“不是的吧。” 车子停下,斜前方院子里升起灰白烟雾,段骏鹏齐靖帆在互砸水球,司琮也站烧烤架后烤着串,覃关坐距他两步远的秋千上捧着一个平板在玩,司琮也烤完一个肉串先给她送去,居可琳和李京屹一前一后在屋里出来。 邬思黎终于从窗外收回视线,落向左柯让,也好像终于抽丝剥茧地理清头绪:“你其实一直都在试探我吧。” “其他时候我不全都确定,但你发烧去医院输液我去找你那次,你是故意说的那句话吧。”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以示弱的方式。 博得她心软。 瓦解她的防线,击溃她的理智。 “想看看我能为你走到哪一步。” 第44章 邬思黎一条又一条分析的头头是道, 左柯让都差点被说服。 他淡着脸,唇角轻提:“你把我想的太复杂了邬思黎。” “或许吧。”邬思黎摘下毯子,垂眸叠着:“因为我觉得太矛盾了。” “我进一步你就退一步, 我受挫犹豫的时候你就再来拉我一把。” “等到我走了,你觉得自己玩过火了, 又拿出强势的一面。” 都太矛盾了。 后视镜里出现居可琳的身影, 她一出屋就看见左柯让开出去的那辆车停在路边许久,怕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她上前察看, 敲车窗。 “要吃饭了二位,有什么事吃饱喝足再解决呗。” 拿不准这次谈心的最终走向,他们是来参加婚礼见证别人的幸福时刻, 不能以自己的坏心情影响整个局面。 “婚礼结束我们再说吧。”邬思黎终止交流, 叠好的毯子放回车后排,想起在机场收到的居可琳消息内容,她叮嘱:“你多笑笑吧,结婚是喜事,你也不想以后自己婚礼朋友扫兴吧。” 推开车门下去,包里拿出礼物送居可琳:“新婚快乐。” “谢谢宝贝!”居可琳惊喜欢呼, 邬思黎关上车门后搂着她肩膀往院子里走,悄声耳语:“左柯让没又惹你生气吧?” 邬思黎不愿她操心:“没。” 嘭—— 另一道关门声。 左柯让下车,居可琳回头望一眼,他眸光平静, 锁好车后备箱取行李,亦步亦趋跟她们身后, 邬思黎若无其事,视他为无物。 气氛不对劲。 但感情这事, 只有置身其中的当事人才最清楚,旁观者还真插不进去手。 随他们俩怎么折腾,居可琳没再多言,如数家珍地推荐着周边有啥好吃好玩的,她这儿有导游随时待命。 邬思黎点头说好:“谢谢。” 居可琳嗐一声:“这我应该的,你谢什么。” 到院子里,居可琳先拿两串烤串给邬思黎垫垫肚子,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掌心被捏一下,左柯让俯身在她耳边:“你房间在我隔壁。” 然后就拎着她行李箱进屋。 邬思黎没拦,这几天他们都会见面,住哪都是一个效果,除非她不来婚礼现场。 居可琳有婚庆公司的电话进来,邬思黎叫她去忙,不用太过看顾自己,也是觉着被当成特殊对象会不自在,居可琳没强留在她身边,告诉她附近几栋别墅都是他们的地盘,她随意溜达,然后就找到李京屹去清静地方接电话。 左柯让还没出来,其他人跟她简单打个招呼就接着忙烤串,邬思黎在人群缝隙里眼尖地见着个稀罕物,朝栅栏边走。 覃关坐在秋千一边,另一半边窝着一黑一白两只毛茸茸的龙猫,头对头,分食着一根面条。 邬思黎喜欢得紧:“我能摸摸吗?” 覃关沉浸式追剧,邬思黎一出声才发觉她的靠近,暂停电影,抄起两只龙猫给邬思黎腾地方叫她坐,再把两只龙猫放她腿上。 邬思黎抓揉着它们顺亮的毛发:“是你养的吗?” “司琮也我俩一起养的。” 覃关介绍黑色那只是她的,叫一口,白色那只是司琮也的,叫十二,名字由来也讲一遍。 邬思黎有被浪漫到:“真好。” 覃关说:“你和左柯让不是也养了一只萨摩耶。” 说曹操曹操到,左柯让在别墅里出来,环视一圈院子,看到邬思黎,迈步往她那边走。 覃关自觉拿着平板退场,两只龙猫没带走,留给邬思黎玩。 左柯让替换掉覃关坐到邬思黎旁边,侧身面对着她,捉起她手腕,邬思黎收着力不依他,问他干什么,左柯让晃晃手里的喷雾。 “这儿蚊虫多,给你喷点防蚊液。” 邬思黎坚持:“我自己来。” 左柯让朝她腿上那俩龙猫努嘴:“你再喷它们身上。” 邬思黎只好作罢,紧绷的手臂放松,左柯让按两下喷雾,冰凉的液体一块块洒在皮肤上,下一秒又被他抹开。 见她对别家龙猫爱不释手,左柯让提议:“你要喜欢,我们也养两只。” 邬思黎拨弄着龙猫须,不看他:“你想养就养。”别带上她。 左柯让听懂她的潜台词,就点头,说那就不养。 换另一只胳膊喷抹防蚊液。 从胳膊到露在外面的两条腿,一处没落。 泳池那边,杜思勉段骏鹏俩人勾肩搭背,俩人是左柯让回京北后通过他这么个中间人认识的,臭味相投,脾气秉性简直是一比一复刻。 此刻正观赏着左柯让蹲邬思黎身前伺候人的画面。 段骏鹏竖大拇指:“不愧是我们柯柯,吃人豆腐都吃的这么光明磊落。” 杜思勉费解:“把人气走现在又哄,你说他图啥呢?” “情趣吧。”段骏鹏猜:“毕竟咱柯在爱人这方面一直都挺扭曲,挺叫人难以捉摸的。” * 居可琳婚礼前夕,俩人都默契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该说话说话,肢体接触有但不多,就和普通朋友相处时一样正常,但问题是他们不是朋友,关系也并不普通。 就这么不冷不热着。 亲密又疏远。 邬思黎抵达科莫的第三天是居李俩人的婚礼。 婚礼仪式在傍晚举行,晚宴后长辈们都各自回房间,接下来是属于年轻人的狂欢,来科莫这几天基本每晚都会有party,但今天这日子非同小可,大家都玩得很疯。 居可琳身为今天的绝对主角,一袭耀眼红裙在中央跳舞,邬思黎没什么艺术细胞,端着杯酒在角落坐下,打开手机录像,帮居可琳记录下她最闪亮的人生片段。 看别人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幸福。 时间一长,手腕发酸,镜头有些抖,录大概一分钟就结束,等一会儿传给她。 杯口贴在唇边,她浅抿着酒液,特调的龙舌兰日出,味道不错。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翻过来一看,是魏书匀微信。 第一条是【思黎黎】 邬思黎就确认对面是苏禾,而非魏书匀。 自苏禾定下婚礼日期后,经常需要邬思黎帮忙确定婚礼相关物品,有时候她手机平板都开着购物界面,来回切换太麻烦,就拿魏书匀微信找她。 一连好几张婚纱图片发过来,问她哪一套做主婚纱好看。 邬思黎一张张放大精心察看,在脑海里想象苏禾穿上之后的样子。 喝下小半杯龙舌兰时,挑选出一件方领缎面婚纱反发回她,然后一只修长骨感的手从身后伸出,腕间红绳鲜亮,五指拢住她手中的酒杯抽走。 “度数高,喝多了你明天会头疼。” 酒杯撂在侧边茶几上,左柯让右手三指握着一杯蜂蜜水,剩下两指夹着一袋酸奶:“要喝哪个?” 邬思黎不太喜欢蜂蜜的甜腻:“酸奶吧。” 蜂蜜水挨着酒杯放,左柯让坐她边上,大腿碰着她大腿,吸管戳破塑料模,插好,酸奶递她嘴边。 邬思黎接过自己拿着。 居可琳他们还在欢闹,跳舞环节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变成奶油大战,人手捧着一块蛋糕,追逐着往其他人脸上抹,不一会儿就看不出他们本来面貌,只能凭借头发长短辨认性别,根据残损的衣服来辨别具体是谁。 邬思黎托腮嘬着酸奶,她坐得远,不会被波及,眉眼弯弯地踏实看戏。 碎短发在耳后不听话跑出,搔得邬思黎脸颊痒,她还未有所行动,那缕碎发就被人挑起重新别回原位。 左柯让屈指蹭蹭她脸,有些热:“晕不晕?” 邬思黎凝神感受一下:“不晕。” “你酒量确实比四年前好很多。” “在国外经常有社团聚会,喝多了就练出来了。” 酸奶喝完,邬思黎再一吸,就发出咕噜咕噜的空气声,左柯让极为自然地拿走空袋扔掉。 手有些黏,邬思黎眼睛在周围寻视着,左柯让问她找什么,她说湿巾,左柯让就起身去屋里,不到十秒钟再出来,手里多一包湿巾。 抽出一张给她擦着,邬思黎要自己来,他置若罔闻。 这是那个劲又上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左柯让一男人也差不多。 说好居可琳婚礼后他们好好谈谈,现在婚礼就到尾声,邬思黎却有点犯怵。 如果谈崩了呢? 那她和左柯让要怎么办? 这么想着就这么盯着他,左柯让眼皮冷不防掀起,目光对撞,邬思黎撇过脸,那边奶油战争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你来我往打得巨热闹。 邬思黎问:“居可琳他们是青梅竹马吗?” 左柯让嗯。 邬思黎感慨:“好幸福,青梅竹马到结婚成家。” 左柯让不置可否,换张新湿巾擦她另一只手:“我想过很多次我们结婚的场景。” 话题开启的令人猝不及防。 邬思黎食指一蜷,就又和他的红绳勾缠在一起。 左柯让似无所觉,语气平淡到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邬思铭走后是我最想跟你结婚的时候。” 他缓顿片刻:“我怕你觉得孤独,我想给你一个家,告诉你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都擦干净,湿巾扔进垃圾桶,左柯让话锋陡然一转,抬手指向南边一座山峰:“那边半山腰风景不错,我来第一天在那儿坐了一下午。” 他问邬思黎:“夜景应该也很漂亮,你想不想去看看?” …… 左柯让开车。 他们俩手牵手出门时,就在众人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多嘴问,都心照不宣地达成某种共识。 在院子里瞧着山不远,开车十五分钟才到。 有缆车可以登顶,到现在太晚,缆车关闭,半山腰风景也不错,科莫湖没有高层建筑,半山腰的高度足以俯瞰整座湖区,远处是高耸挺拔的阿尔卑斯山脉,脚下是五彩缤纷的小镇。 开的是辆敞篷车,停好车,左柯让打开篷顶。 夜色浓稠,月光皎洁繁星璀璨,湖面波光粼粼。 左柯让探她手心温度:“冷不冷?” 邬思黎长袖长裙:“不冷。” 左柯让今天是伴郎,穿一身正装,板正有型。 他还是脱掉西装外套盖在邬思黎腿上。 左柯让倾身靠过来时,戴着耳骨钉的那侧耳朵冲邬思黎,邬思黎摸摸自己同位置那枚耳骨钉。 这是他们恋爱第一年,邬思黎知道他生日后,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他不过生日,但礼物可以收,琢磨半天带她一起去打了耳骨洞。 这个标志迄今为止,已经是存在的第六个年头。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左柯让拆下领带,又解衬衫袖口的扣子:“你说你搞不懂我,但是比起我那些朋友家人,我在你面前最透明。” 袖子粗糙地卷上去,昭示着他的燥意:“你就以最普通的心态来揣测我。” “站在我的角度,以一个喜欢你的人的心态来揣测我。” 第45章 左柯让又去解另一只袖口, 说不清是他心不静还是扣子太紧,半天没弄开,邬思黎看不下去, 伸过手帮忙。 “我给你解吧。” 她身体朝他那边微侧,他手放在她并拢的双腿上, 即便隔着一层他的外套, 好似也能感知她的温度。 沉默在发酵。 邬思黎平整地理着他的袖子,睫毛半掩,神色淡然, 指尖时不时擦过他小臂,一如四年前分手那晚,她给他消毒包扎伤口时一样。 “我也一直都不懂, ”左柯让找不到她眼睛, 目光在她鼻尖一落:“当初分手,你说喜欢我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只想我放你走。” 他轻声控诉:“没有这样的。” 表白完就要分手, 谁家好人这么玩? 他期盼那么久的一句喜欢,是在那种情景下得到。 并且那个时候,他在偷偷计划着向她求婚。 “我每次都要靠威胁你才能满足我想要的。” “你就只需要给我个笑脸,甚至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只说一句你想要, 我就什么都能给你。” 更遑论是她说喜欢他。 那就是无论她提出于他而言多难办的事情他都会做到。 哪怕是她要离开他,他也会同意。 他总不能辜负她的喜欢。 邬思黎卷地很慢,像是电影0.5倍速,衬衫袖子卷到左柯让手肘下半寸, 沿着他青筋脉络滑到他掌心,握住。 “是真心话。” 不是权宜之计, 就是:“真的喜欢你。” 左柯让快速接:“那你这四年一次都没找过我。” 生日、新年的零点祝福都是他先开始,这是他仅有的两个和她名正言顺联系的机会。 他摔断腿就是一年除夕, 也就只有过年这种大日子他才会跟左继坤碰面,然后就以闹到医院收场。 那年新年零点祝福他没能及时发送,第二天早上醒来补发,邬思黎一小时后回他一句同样的新年快乐。 就是这样。 他侧头望向车窗外,手没舍得抽,还任邬思黎牵着:“我不推着你你就从来不会朝我走。” 邬思黎词穷。 左柯让说的是事实,四年里所有的联系都起源于他。 木讷地张张嘴,无从辩解,垂下头。 左柯让拇指稍动,磨着她虎口,坦然承认:“我确实是想看看你能为我主动多少。” 他说但是:“我也确实是真的想过我们要不就这样,就算了。” “因为我觉得你没有我好像会生活的更好。” 他没有安全感,他偏执,造成他这样性格的人不是邬思黎,可她却要承受他的阴暗面。 邬思黎第一次提分手,他把他俩都关起来那段日子,邬思黎的精神岌岌可危,如果不是想起邬思铭那封信,如果她没有用一句喜欢来破局,他固执己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四年里他一直都在自责:“我感觉我带给你的只有难过。” 可是邬思黎回了京北。 他真没刻意去打听过邬思黎,段骏鹏和邹念桐玩得还算不错,他就会得到一些消息,沪市一家翻译公司开出诱人条件都没能挖动邬思黎。 宁城是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她的依赖。 明明怎么都不会轮到京北的。 “电话是我故意打错的,只要你来了就够了。” 邬思黎一步都不用迈出,她就站在终点,朝他勾勾手他就能拔足狂奔。 “我给你发消息你把我好友删了,我去你公司楼下等你看见魏书匀去接你,你说你在约会,段骏鹏告诉你我在医院,你就又来了。” 他问:“我俩到底谁难懂?” 被中断过一次的解释姗姗来迟,前因后果邬思黎通通交底:“魏书匀他有女朋友,那天是我们三个一起,他女朋友就在车里,是我学姐。” “我回国前赵月雯说看见你陪别人去婚纱店,我同事也撞见过你在挑戒指。” “我以为你有女朋友了,后来碰到居可琳,她问我们怎么还没和好。” 到此,邬思黎才安下心。 在他所有朋友的认知里,他就只有她。 左柯让转过脸看她:“那你刚才在挑婚纱。” 邬思黎就翻出聊天记录,调低亮度:“是苏禾,我学姐用他的手机跟我聊天。” 四周都暗,冷白光束照进他心口,牢固的症结就这么轻巧散尽,左柯让短时间没能回过神,就点点头。 “我早就想跟你说清的。”邬思黎倒扣过手机,光源消灭,她按按眼皮,缓解眼睛被闪到的酸胀:“是你说不需要的。” 她鼻腔一酸,瓮声说:“我不喜欢你那个样子,我知道你在口是心非,我故意说在约会,故意顺着你就是想你亲口再来问我。” 就像刚才那样,直白地将他在意的点倾囊倒篋。 那才是左柯让。 左柯让捏她手指:“你套路我。” 邬思黎说对。 原来这儿还有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左柯让就很淡一笑。 半山腰起了些风,左柯让想关篷顶,邬思黎拦他,摸她手心温度还暖着,又碰碰她脸,就依她。 月亮隐入云层,光线减弱,对方面容又模糊一分。 左柯让掌心翻转,卡进她指缝扣住:“我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再去爱邬思黎。 想要拥有又觉得自己太烂太垃圾的感觉太糟糕了。 邬思黎那唯一一次的袒露心扉就将他定在原地,他太怕她失望,所以他畏首畏尾,迟疑不定。 “主导权交给你,只要你高兴我无所谓。” 左柯让真是这么想的,可坏就坏在他太高估自己,邬思黎一靠近他就惶恐,等她一走他又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在再次拥有和失去中反复横跳。 总结起来就患得患失一个词能概括。 “不是我觉得自己玩崩了就又主动找你。” “是你肯为我花心思。” 托邻居刺激他,屏蔽他朋友圈又容他朋友可见,放出再次出国的假消息扰乱他。 虽然很幼稚,虽然很拙劣。 但是邬思黎愿意为他折腾。 他就什么都满足了,什么都不惧了。 他在这份蜿蜒曲折里寻到了邬思黎对他的喜欢。 左柯让唇线绷直,喉咙发堵,沉呼一气,再开口时嗓音哑:“我觉得你是真的在选择我。” 所以他才拾起勇气,敢再一次去拥抱她。 才坚定确信当年那句喜欢不是哄骗他的脱辞。 “我半夜跑到你家找你,骗你我家停电要跟你去住,聚会喊你去接我就是想向我同事介绍你。”邬思黎难以理解:“这些都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也会。” 左柯让说可能因为他心里扭曲吧,居可琳他们就这么吐槽他,正儿八经爱人的方式不会,就非吃七拐八绕那一套。 夜已深,小镇路灯渐次熄灭,山脉与湖泊在黑暗中融为一体,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别有一番静谧。 邬思黎一字一顿,音咬得轻又郑重:“我拧巴又被动,你迟到的那一句新年祝福我也等了一个晚上,我不擅于沟通,遇事只会闷在心里,但我有在改,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假的。” 错过这个机会,有些话邬思黎这辈子都不会再讲,她说她并不讨厌他的强势,前提是不要祸及她周边人。 家庭环境使然,邬思黎认为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或许没有会更好,除去邬思铭,她就只有在左柯让那里,是必须,是唯一。 他强烈的占有欲恰好弥补她内心深处的一角空白。 她最是需要左柯让那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爱,只有被一遍又一遍坚定选择,她才确信自己不会被抛下。 分手也只是当时深陷在围城里的他们仅剩的出路,她要想和左柯让一直走下去,就势必要先分开。 而她那句喜欢,是为在他心底留下一个烙印。 邬思黎不敢赌左柯让会不会等她,所以她要左柯让记得她。 这也是她耍的一个小心机。 “我也不是没有你就会更好。”她成长过后的样子是基于左柯让前期的堆砌:“没有你在背后撑着我,我早就被压垮了。” 帮她留住房子,出钱给弟弟治病,每一件足以令她崩溃的事情他都有在妥善替她处理好。 “我也习惯了你来掌握节奏,你把主导权交给我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说你更能接受我拐弯抹角的表达。”邬思黎吸了吸鼻子,长舒一口气:“如果我现在直接问你我们要不要和好,那是不是也——” 不够令你相信我的真诚。 话到一半,左柯让截断:“好。” 邬思黎看向他,他说:“好。” 邬思黎已经做得足够多,不用她再挪动脚步,他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结局。 月亮冲破云层,风止雾散。 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最为诚挚的自己。 …… 夜晚,半山腰,微风吹,又交完心解除所有误会与隔阂。 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二人世界时刻。 发生点什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接到居可琳电话时,邬思黎正趴在左柯让怀里,跪坐在他腿上,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膀。 他还很骚气地开了车载音乐。 幕天席地,歌声盘旋在空中—— hola chica, 你好,女孩, you got that fuego, fuego and you knoeed ya, 你热辣似火,你知道我想拥有你, now luego girl right noeedsee ya, 女孩我现在想见你。 一开始左柯让手机在响,谁都没听到,第二遍他没搭理,后来转至邬思黎,手机在副驾驶,她叫左柯让出去,他偏不。 还反过头把责任推给她:“宝宝你太紧了我动不了。” 邬思黎话都说不完整,手机铃声又跟夺命似的在催,她急得在左柯让腰侧拧了下,人一个刺激差点交付。 捉到她手在齿间一咬,伸臂在副驾驶捞过她手机,来电备注是居可琳。 “你接还是我接?”左柯让话这么问着,都不等她回答,滑动接听,举着手机贴她耳边。 第一次见面居可琳就是叫邬思黎乖宝宝,这个称呼始终没变过。 是打电话来问他们怎么样了。 左柯让暂时按兵不动,邬思黎得以片刻歇息,忽略掉那股饱.胀.感,邬思黎细声细气回:“没事了。” 居可琳说那就好:“我和李京屹马上出发去挪威,就不能再招待你们了,随意玩,花费我们包。” 左柯让等的无聊,自己找其他乐子玩,邬思黎每个手指他都吻遍,她衬衫下摆剩余几颗扣子拆解开,埋.首凑近。 精密轻啄。 “好。”邬思黎呼吸一抖,揪着左柯让耳朵往后扯。 居可琳也是喝了点酒脑子不太清明,就是没察觉到不对,还拉着邬思黎闲聊起来,不然换成平常她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邬思黎又不好挂电话,就咬着嘴唇,强撑着精神。 一波又一波的潮涌翻滚,邬思黎受不住地歪头倚进左柯让肩窝。 行动受阻,左柯让被迫抬起头,还发出轻微的一声“啵”,邬思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没完没了的逼逼叨左柯让听得烦,这种时候谁来打扰谁该死,手机挪到自己耳边,左柯让稳着嗓回:“别烦了ok?我老婆跟我在一起你八百个电话的打,赶紧度蜜月去吧你俩。” 他一句接一句,输出特密集:“一路好走不送,旅游攻略记得做好发我。” 司琮也那俩也没少满世界跑,以后他带邬思黎出去玩,大把现成经验,省事省力还不会踩雷。 朋友就是用来图方便的,左柯让利用得贼顺手。 他没个脸皮地补充:“再说最后一遍别叫我老婆宝宝。” 犀利点评:“很难听。” 啪一下挂断电话,居可琳气急败坏地骂声戛然而止,手一扬就想扔一边去,而后反应过来这是邬思黎手机,又轻放回副驾。 邬思黎羞耻得不行,无论是紧密相连着接电话还是这种露天场合,都在挑战她的底线。 她叫左柯让把篷顶合上,他不,说这样空气新鲜,有利于呼吸。 还用她的话来堵她,说宝宝你不是喜欢我强势吗,那我就更不能听你的。 邬思黎憋屈地挠他,左柯让就纵着,拨开她黏在脸颊的发丝,蜻蜓点水地亲亲她,说乖乖我好想你。 “去马德里的机票我看过无数次,每次看我都会买,但是一次都没去过。” “我大四毕业你没有来看,我想拍的照片也没有拍。” “你大四回国,等我知道赶回宁城的时候你已经又走了。” “我每次给你发新年和生日祝福都巨紧张,我怕你不理我,怕收到你删除好友的提示。。” “在展博会上看到你我好高兴的。” 左柯让搂着邬思黎,下巴抵在她肩膀,絮絮叨叨地讲着话,每说一句就磨她一下,邬思黎本就溃散的心绪更是碎得厉害,她想叫他闭嘴,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时候诉衷肠的? 直到, 一道液体落至她锁骨。 能忽略不计的重量,热度也不明显。 可邬思黎就是感受地明确。 她支起身,摸他脸。 一片濡湿。 左柯让哭了。 她记忆里左柯让一共哭过两次,一次当初分手一次现在和好,两次缘由都是她。 眼眶红着,黑眸湿漉,簇簇睫毛粘连。 他就那么可怜地瞅着邬思黎:“我们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了。” 相识六年,恋爱两年,分别四年。 遗落的四年,左柯让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邬思黎双手捧着他脸,抿走他眼泪,咸涩在口腔蔓延,她鼻尖挨着他鼻尖:“没关系的,以后我都补给你。” 余生还有好多年,他们有的是时间。 第46章 邬思黎感冒了。 马德里飞米兰那天她就有点咳嗽, 左柯让后来喂她吃药顶了回去,就好了,然后昨晚半山腰那么一闹, 又被他给顶了回来,就又反复了。 左柯让这人眼泪收放自如, 前一秒还委屈地搂着邬思黎啪嗒啪嗒掉眼泪, 等人一哄,红着眼圈也不忘干正事。 也不止在半山腰,他俩回去后已经是后半夜, 其他人醉得一塌糊涂,都各自回房睡得死猪一样,左柯让一看别墅灯都关着, 院子里也没个人影, 就又嗨了,压着邬思黎又开始了。 他这人特恶趣味,就喜欢逗邬思黎,邬思黎越紧张他越来劲,她越憋着不出声他越重,他整一排锁骨都是邬思黎咬出来的牙印。 人都被他弄哭了, 他才从车里出来带人回楼上,院子到三楼房间这一路俩人也没分开,邬思黎还裹着左柯让西装外套,被他面对面抱在怀里, 她长裙裙摆恰到好处地遮盖。 老远一看,就是情侣间很正常一拥抱。 不能靠近, 也禁不住细看,邬思黎脸红的能冒烟, 左柯让耳朵颜色也挺深。 俩人房间挨着,在走廊最尽头,别墅那么多,不是每层都住满,中央这栋别墅三楼就住着他俩,还有司琮也覃关。 一前一后,谁都不打搅谁。 这时候选择权又交给邬思黎,站房门中间那块空地,问邬思黎睡哪间,邬思黎脑子懵得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左柯让耐心特好地重复到第三遍,邬思黎说随便,他说不行你得选一个,邬思黎就选他房间,他又否定说他房间布局不好,不如她那屋有落地窗。 邬思黎真要烦死他了,都有那么点后悔和好了,一整晚他都在耳边叨叨叨,还偏要她回应,她哪还有精力去分辨他话里内容。 邬思黎手软啪啪地拍他嘴巴,是想他闭嘴,左柯让就亲她掌心。 “扇我吗乖乖。” “力气重点行不行?” “想被你打。” 左柯让小声低语,含着些许乞求,邬思黎额头抵在他颈侧,胡乱摇头,叫他进房间。 走廊前方咚一下东西撞到门板上的闷响,转锁极其细微的声音,左柯让回头瞥一眼,在另一扇房门打开的同时,拧开邬思黎房间的房门闪进去。 就这么胡闹整晚,邬思黎躺到床上意识昏沉前一秒,在缓缓闭合的窗帘缝隙里,窥见变亮的天色。 再次醒来,喜提感冒。 喉咙发痒,鼻子发堵,止不住的咳嗽。 脸颊被人轻碰,邬思黎迷愣睁开眼,左柯让那张放大的脸就怼在跟前。 “没发烧。”他趴在床边,黑眸熠熠:“还有哪难受吗?” 在她嘴角一亲:“起来吃点饭再吃药,可能冻着了。” 他又道歉说乖乖对不起,是他太过分了下次不会了。 邬思黎听完,卷着被子慢腾腾转个身,背对着左柯让,嗓子嘶哑:“你离我远一点。” 左柯让绕到另一边去堵邬思黎:“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传染。” “不是。”邬思黎表情挺淡:“是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 怎么还玩睡完就翻脸不认人这一出呢。 左柯让没敢嘈:“我知道错了宝宝,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呗。” 还控着她手往自己脸上拍,认错态度一级良好。 邬思黎抽出手,拉高被子蒙住脑袋。 行吧。 这次是真把他姑娘惹毛了。 当务之急是先搞点饭来再吃药,左柯让隔着被子又亲亲她,也不知道亲到的是哪:“我下去拿点吃的。” 脚步声远去,邬思黎揭开被子,掩唇又咳嗽几声,闭上眼假寐,床头柜手机毫无规律地在震,一会儿一条提示。 她挪过去,全部来自微信,消息列表一溜恭喜恭喜,都是他俩共同好友的祝福。 不用猜就知道是左柯让搞了动作。 切到左柯让朋友圈,最新一条更新是凌晨五点。 那阵儿他俩应该刚结束,她蔫得霜打茄子一样,左柯让亢奋得恨不得能再下去跑个三千米。 沾到床就睡过去,随左柯让一人怎么自嗨。 左柯让对外都挺装的,倒也不是高冷,就反正不像跟邬思黎那么话痨,有点那种懒得理会人的吊样。 发的朋友圈就一张照片,镜头对焦在他俩十指紧扣的手上,后方背景虚化,是她窝在被子里睡觉的侧脸。 不太清晰,但周围人都能一眼认出是邬思黎。 找到一处不同,目光从手机移向自己手腕。 一条红色编织手绳圈着她腕骨。 左柯让又将这条平安绳再次戴给她。 她动动手指。 左柯让朋友圈点赞列表里出现她的头像。 …… 左柯让快走到楼梯口那儿,边上房间门打开,司琮也在里面出来,于是俩人同行。 邬思黎属实是被他搓磨得够呛,情绪失控,只能咬左柯让来发泄,他今儿换的件潮牌t,领口蔓延出一两个咬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还又一脸春风得意的样,还又在朋友圈高调炫耀。 司琮也觑他:“和好了?” 左柯让双手揣兜,眼角眉梢都是笑:“和好了。” “人是自愿的吗?”司琮也嘴贱:“友情提醒,强迫犯法。” “有病吧你。”左柯让甩他一冷眼:“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破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司琮也搭他肩膀:“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柯,别被我说中了。” 左柯让送他一个滚字。 司琮也啧啧笑。 这会儿是下午六点半,婚礼俩主角昨晚连夜飞去度蜜月,别墅还给他们续着,其他人出去玩完回来,杜思勉在米兰市区一家餐厅订了餐,此刻餐厅服务人员正端着保温箱一批一批往里送。 左柯让挺积极地帮着人家摆弄,杜思勉看得稀罕,上前夸他一句懂事,左柯让没搭话,等餐点都整齐在餐厅长桌上摆好,他回厨房拿一个大号托盘三四个盘子出来,挑挑拣拣着邬思黎爱吃的东西。 段骏鹏就接杜思勉一句:“你别想太多了,人是服务我们呢吗?人那是服务他心头宝呢。” 他指一下楼上:“没看邬思黎没下来?” “这不是。”杜思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忘了我们柯又抱得美人归了。” 齐靖帆过来,餐桌架子上那么多提拉米苏他不要,非拿走左柯让选好放盘子里那个,还拨一下他衣领:“柯你这新纹身不错,样式蛮激烈。” 段骏鹏才发现:“虽然你是我哥们,但你要干欺负良家姑娘的事我也会大义灭亲的。” 要不怎么说以貌取人呢,邬思黎左柯让俩站一起,谁乖谁混一目了然,根据几个牙印就都猜是不是他逼迫的邬思黎。 不过也是他闹得太过火。 左柯让又重新挑好一个造型完美的提拉米苏,一脸怜悯地挨个扫着他们,慢悠悠嘲讽:“跟你们这些没人要的单身狗没什么好说的。” 转身端着托盘上楼。 杜思勉骂声操:“谁他妈没人要?” 覃关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司琮也手伸给她,覃关握住,他就补刀:“反正不是说我,我有老婆要。” …… 房间里,邬思黎洗漱好蜷坐在沙发上回消息,邹念桐她们在群里八卦他俩,完事又聊起其他话题。 左柯让进门,她看都没看一眼,别人不会不敲门就进。 托盘放茶几上,扯个抱枕丢地毯上垫着坐,用叉子卷好龙虾意面喂邬思黎。 人还在看手机不理他,嘴倒张开没不吃。 空旷客厅里是哒哒哒键盘敲击声和餐具碰撞声,左柯让见邬思黎打字打这么投入,按住她小臂下拉。 界面是她们大学舍友宿舍群聊,左柯让就没管,接着喂她吃饭。 有个重要事,左柯让忆起来:“魏书匀今年结婚?” 邬思黎说个日期:“十月一。” “他女朋友是你学姐?” “对。” “你介绍的?”左柯让又自觉不可能,邬思黎才不爱管这种闲事。 “不是。”邬思黎不想再吃意面,放下手机,屏幕朝上,就无所谓左柯让看,压在沙发上的一条腿垂下去,脚尖点着地毯,前倾去拿茶几上的提拉米苏:“苏禾也是学医的,回国进的陈匀——” 她喊魏书匀陈匀哥喊得顺口,但身边有个移动醋桶,她得顾及他的心情,硬生生憋回那个哥字:“那家医院,他们自己认识的,跟我没关系。” 左柯让吃着剩下那半份龙虾意面,盘问起他最为关心的点:“那你在国外这几年,有人追没?” “有。”邬思黎没骗他,就是说没有他也不信。 “哦。”左柯让不太爽。 “你回京北后没人喜欢吗?”邬思黎反将他:“我知道的就有一个张姝白。” “那真就一小屁孩来的,高子言发朋友圈那视频是她在叫我帮她找帅哥撑场子,因为她不想在她讨厌的人那儿丢面。” 左柯让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一堆,邬思黎慢条斯理挖着蛋糕,左柯让恂恂眼神注视下,也给他一剂定心丸。 “我回国前一天邻居跟我表白——”到这,左柯让脸就变黑,她继续:“我说我不会留下,他问我是不是要来找你,因为社团聚餐有次我喝了酒偷看咱俩合照被他看到了。” 左柯让就笑:“哦。” 就没再问,攥住邬思黎脚腕,把她踩在地毯上光裸的那只脚挪到自己腿上。 邬思黎缩着腿想躲,左柯让牢牢抓着不许她动,指腹蹭两下她凸起的脚踝骨:“展博会那天,我给你创口贴的时候更想我来给你贴。” 他说:“就想你这么踩着我。” 邬思黎一勺蛋糕怼他嘴里,脸又有点上色,干巴巴回:“那你还挺能装的。” 左柯让腮颊鼓动,蛋糕咽下去:“你要喜欢我能一直装下去。” 邬思黎默声吃着。 “也不是装。”左柯让捏着她小腿肚给她按摩:“就是我也有在改,你用分手给我上的那一课,我有在认真听。” 但她还不喜欢,偏吃他强硬那一面。 就挺那什么的,左柯让形容不出来,反正就很会拿捏他。 他栽邬思黎脚边是他的命中注定。 蛋糕吃完,瓷碟撂回茶几,邬思黎收回脚,从沙发上滑下去,左柯让就给她也扯个抱枕,她跪坐在上面,掌心撑在他大腿,凑过去亲他一下。 “你给我的有很多,难过占很小一部分,但是感情里不可能只有快乐的。” 当她跳出迷局,以第三视角回顾恋爱那两年,左柯让也是对她千依百顺。 她一有个不高兴他就会想办法哄她,一件东西她只要看上两眼他就一定会弄到她跟前,那些没有在父母那里得到的关爱他悉数填满。 他不会觉得她眼高手低,相反如果他没能满足她自己则会愧疚,送她的每一样东西他都精挑细选。 他总是会说:“你值得更好的、最好的,残次的垃圾品配不上你。” 邬思黎在左柯让那里,学会拥有了她十分缺失的配得感。 邬思黎执起他手,就像小朋友手牵手那样:“你听过一句话吗,我觉得很适合我和你。” 左柯让心头一动:“什么?” 七点十分,太阳落山,科莫湖准备迎接夜晚来临,最后一丝夕阳余晖在山头晕染。 邬思黎身后落地窗纳入此刻全景,她就在这种类似电影大结局的情境下,深笃中又略带紧张地开口——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 吃完饭左柯让又喂邬思黎吃了两片感冒药,空调打到二十三四度,灯光全关,投影链接好网络,俩人裹在一张毯子里窝沙发一角看电影。 左柯让在后面规规矩矩地环着邬思黎,包着她手放在她小腹上,邬思黎身心都放松地靠着他。 享受着这份宁静美好。 电影看到一半,段骏鹏来敲门,问他们要不要下楼去玩,他们喊了另外一批前来旅游的同龄游客开party。 他们这群人都不是无所事事,各有各的事业要忙,此次来参加婚礼,左柯让邬思黎是提前休的年假,司琮也杜思勉他们那种继承家业的也是协调许久才腾出空,就这样来意大利这一周还得抽空开个会处理处理堆积的业务。 现在婚礼大事告一段落,他们都统一定好明天傍晚回国的机票,今晚是在科莫湖的最后一晚。 邬思黎这儿感着冒,身体也没缓过劲来,左柯让本是想不去,他就乐意和邬思黎在屋子里待着,再腻歪腻歪,但邬思黎想去,就收拾着出门。 自打昨晚敞开心扉后,左柯让又本性毕露,一点一点向外渗透着他对邬思黎的占有欲。 俩人衣服都穿挺正常,出门前左柯让非拉着邬思黎去换,都换成他的t恤,同款不同色,邬思黎穿黑他穿白,他说先凑合着穿,等回去再搭情侣装。 楼下party早就喧腾起来,俩人十指紧扣着出场。 邬思黎先前还有点不自在,她一整个白天没出屋,左柯让锁骨那痕迹有那么显眼,怕见到人会收到无数调侃。 但是没有。 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和好表示惊讶诧异,一句戏谑都没有,就很平常地招呼着她,仿佛她和左柯让从未分开,而她由始至终都是他们圈子里的一员。 邬思黎心落回地面。 覃关那两只龙猫还在院子边缘的那架秋千上,她人不在,邬思黎走过去,抱起一只黑色的。 大部分女生对毛茸茸的东西有种天生喜爱,左柯让无感,春秋两季换毛期,二哈的白毛在家里满天飞,他烦都烦死。 可邬思黎喜欢,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真不养?”他撸一把龙猫,手感还不错:“再养条狗也行。” “不了,有二哈一个就够。”提起二哈,邬思黎有些担心:“你出来这几天,找家政去喂它了吗?” “送高子言那儿去了,他俩玩得好。”左柯让提起另一只龙猫,他知道这俩是一对,操控着两只嘴对嘴碰一下。 “它竟然没忘了我。”邬思黎心软软,四年后她再见二哈,它半秒钟迟疑都没有地扑向她” 左柯让得意地扬眉:“有我它就忘不了你。” 邬思黎茫然眨眼。 左柯让却没解答。 龙猫尾巴长长一条,身体横趴在他俩手臂上,尾巴下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左柯让喊人:“宝宝。” “嗯?” 他酝酿着情感:“你答应过我以后每年生日都陪我过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邬思黎怎么会忘。 那是四年前左柯让第一次讲他爸妈,她听后头脑一热,就什么都顾不得。 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左柯让的脆弱。 他嗓音降低,几分落寞几分孤寂:“这个承诺你食言了四年。” 邬思黎胸口一闷:“……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左柯让缓摇头,眼眸润亮地瞧着她:“但我想要一个补偿。” 邬思黎忙问他想要什么补偿,左柯让耳朵先染红,挺羞赧地舔舔唇,拨一下龙猫尾巴。 “我想,”没忍住一笑:“看你戴这种尾巴。” 第47章 也不清楚左柯让又是怎么作死惹怒邬思黎, 段骏鹏一手抓着两瓶香槟再别墅里出来,就看邬思黎柔柔静静一姑娘面红耳赤地瞪着他那不会好好活着的哥们。 完他哥们还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邬思黎脸扭到哪边他就追到哪边, 一张贱嘴听不清在逼逼什么,总之邬思黎头越埋越低, 隔着八丈远段骏鹏都能看出邬思黎的抵触。 左柯让还拿人覃关龙猫的尾巴去搔她脸, 邬思黎猛推他一把,抢走他抱的那只龙猫,气鼓鼓地又瞪他一记, 那两只龙猫都养挺肥,邬思黎一起端不稳,怕摔, 在秋千上坐下, 左柯让还又不要脸地凑近,蹲她面前。 段骏鹏有时候真觉着挺割裂的,左柯让这人在外一副逼王样,一见到邬思黎就像见到骨头的狗,死不动地方,就守着她, 任外界再迷人眼,他也只能看到邬思黎,要他能有尾巴,一定会摇到出虚影。 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女朋友, 别再一个厌恶给人赶跑,兄弟的爱情他来守护! 段骏鹏直奔左柯让, 把人拽起来,提着的香槟塞他两瓶:“你别老骚扰人邬思黎了行不行, 人一追到手你就犯怪。” 左柯让一个踉跄,稳住脚后斜睨他:“你喝高了?” “我酒量好着呢。”段骏鹏打个酒嗝:“走了走了过去玩,你别老气着人家了。” 左柯让都不会应对段骏鹏这傻逼了,他在这儿跟他姑娘调情调得正投入呢,他过来捣什么乱。 “我哪气着她了,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 “不懂,我就看你把人都气红了。”段骏鹏懒得听他辩解,不由分说搂着他脖子拽他离开,还没忘叫上邬思黎:“妹妹你也来玩啊,别被左柯让这逼影响心情。” “你醒醒酒吧段骏鹏。”左柯让气乐,都拿着香槟,地又不太平,怕一个挣扎段骏鹏再摔出个好歹,他忍着没动:“活该你两年了还没追回前女友。” 这情商这脑子免费捐献都没人要。 段骏鹏大学时候谈的那女朋友,是人女生先追的他,喜欢他那张清秀脸蛋,一见钟情。 但这货反射弧贼长,女生天天来陪他上课,给他带早饭,打球时送水,段骏鹏愣是没往情爱那方面想,女生看这架势再处下去该成兄弟了,就有次晚上约他出来见面,大着胆子亲了他。 段骏鹏就愣住,摸着自己脸问女生是不是认错了人,他是男的。 他那前女友长得巨飒,个子也高,就看着能叫同类人姬达狂响那种,又喜欢和软妹玩,学校里就有传言她是同性恋。 段骏鹏也没求证过,就一直以为女生是拉拉来的。 女生气个半死,回去后就拉黑段骏鹏所有联系方式,段骏鹏求爷爷告奶奶把人哄好,在一起恋爱快三年,四年前左柯让邬思黎公开前分的手。 分手后段骏鹏就没再谈,去年机场偶遇前女友,死寂多年的心再次复活,到今年还没追上。 段骏鹏满脸受伤,嚷嚷:“我这为你好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左柯让不想再和一脑残废话,香槟腾到一只手里拿着,另外一只手往后递。 邬思黎视而不见。 左柯让没等到人牵,回身,对上视线后,邬思黎悠悠低下头,稳坐在秋千上撸龙猫,嘴角上扬起一个浅柔弧度。 就忽视他还非明白地告诉他。 左柯让就收回手,没脾气地笑笑。 …… party开到凌晨三四点,一群人嗨到爆炸,一国外小哥变戏法似的找来一堆木柴棍,点燃成篝火,其他人围成一圈绕着篝火开火车。 那四瓶香槟就有一瓶他们喝了,剩下三瓶基本都用来喷着玩,左柯让被残害程度最深。 除去飞走度蜜月那俩,左柯让是在场人中最得意一人,可不得好好灭灭他气焰? 心里都有杆秤,就逮着左柯让不放,邬思黎那边岁月静好,谁都没去闹她。 由段骏鹏起头,抓着左柯让好一顿收拾,等他被众人放过,从头到脚全湿透,酒味冲天,他找到站泳池边上的罪魁祸首,腿一抬就把对方往泳池里踹,段骏鹏反应也快,倒下去的瞬间攥住左柯让胳膊,拉他一起下水。 寸头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左柯让从水里冒出来,就脸上沾着水珠,有种放荡的性感。 反观段骏鹏,精心拾掇的发型遇水就坏,短碎刘海蔫哒哒耷拉着,像只落汤鸡,还呛得直咳嗽。 这还不算什么,再转眼一看,邬思黎已经走过来,伸手要拉左柯让,左柯让怕溅她一身水,叫她边上靠,手臂在泳池边一撑,跃出水面,邬思黎立即抖开浴巾裹住他。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段骏鹏骂声还未出口,邬思黎就递来另一条浴巾,他感动不已:“貂蝉妹妹你真是人美心善,左柯让那逼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才碰到浴巾一角,左柯让就半路杀出夺走。 “不用管他,天这么热冻不死他。” 说完牵着邬思黎回屋。 段骏鹏这下是真骂出口,杜思勉看不过去,躺椅上不知道谁的毛巾扔给他:“别嚷嚷了,这样显得你像只跳脚青蛙。” “……” 段骏鹏爬上岸,瘪着嘴去角落蹲着给前女友打电话诉苦,忘记时差这码事,国内天刚亮,前女友起床还有俩小时,他一通电话过去把人吵醒,安慰没得到,对面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差点哭出来。 楼上左柯让在浴室里花块半个小时洗完澡,嫌弃地拎着衣领:“我怎么闻着酒味还这么重。” 趴床上的邬思黎放下手机,赤脚走到他身边,上半身微倾向他,鼻尖离他领口两指宽轻嗅着:“不重啊。” 清淡的酒味混合着沐浴露香,他衣服上又有专属于他的葡萄柚味道。 邬思黎前挪少许:“还挺好闻的。” 她温软的呼吸浅浅喷薄在他锁骨,那一小片皮肤泛起细小疙瘩,麻痒直钻心底。 他嗓子吞咽一下:“乖乖你又钓我。” 邬思黎无辜问:“我又怎么了?” 左柯让两手捧起她脸,低颈撬开她齿关深.吻,吸着她舌尖,再舔她软腭,邬思黎毫无招架之力,抱着他腰晕晕乎乎跟上他的步调。 房门是这时被敲响的,邬思黎吓得一激灵,吻就这么中断。 杜思勉在门外模糊喊:“看日出啊去不去?” 老婆就在怀里,谁还要跟他们一群无趣的人玩。 左柯让侧过脸冲门口欲回话,邬思黎指甲扣他后腰,眼睛清凌凌瞧着他,左柯让就懂了。 她感冒就是因为在半山腰吹风着凉,这次看日出是要登顶,风肯定更大,左柯让在邬思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长裤,又捯出他一件冲锋夹克,统统给邬思黎套上。 几辆车排成长队向着科莫湖最高的一处山峰驶去,左柯让开车,邬思黎坐副驾,俩人在长队末尾断后。 段骏鹏喝了酒不能碰方向盘,得搭别人顺风车,他第一选择是左柯让,左柯让一个滚字轰走他。 闲杂人等一律别想插进只有他和邬思黎的二人空间里。 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直通山顶,二十分钟后,凌晨五点钟,荒无人烟的山峰一溜跑车错落排列,下车后,人要么倚在车头要么踩着车前盖坐在车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吹水抽烟。 山风凛冽,左柯让拒绝杜思勉递来的一支烟,给邬思黎又围上一层披肩。 邬思黎说她不冷,左柯让充耳不闻。 邬思黎坐在车前盖上,双腿并拢屈起,扒掉左柯让扣她脑袋上的帽子:“说了我不冷。” 他冲锋夹克她穿本来就大,帽子再一戴,又丑又笨拙。 “跟你冷不冷没关系。”左柯让又盖上,防止她再摘,环着她肩膀不许她动:“重点是你感冒了,别风一吹又加重。” 邬思黎特应景地打个喷嚏,左柯让就更来劲:“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冷不冷的。” 邬思黎抱屈:“那也都是因为你。” 他非要在半山腰胡作非为,承受坏果的却是她,这什么道理,一点都不公平。 “我的错我有罪。” 左柯让捉起她手流畅地在自个脸上拍一巴掌,又说不能全赖他,那个时候那个场景,他一句多余话都不想再说,就只想跟她做,只有身体亲密结.合,才能分散他当时过剩的情感。 左柯让进行迟来的探讨:“你觉得我有退步吗?” 毕竟四年没有过,睽违已久,他要有个失控也在情理之中。 他脸皮厚如城墙,邬思黎可不,这种话她听不得,拽着帽子挡住自己耳朵和脸。 左柯让自顾自复一遍盘,神情挺正经:“我觉得没有吧,我那裤子都被你弄湿了。” 啪一下—— 嘴被邬思黎捂住。 他就啄她掌心。 远处天际朝阳匀出光亮,红霞逐渐向天空扩散,前方人群有人在说来了来了,左柯让逆着日出方向站,回眸看一眼,低叹失策:“昨儿不应该回去那么早的,咱俩应该迎着日出做一次。” 寓意多好。 朝阳初生,而他们也迎来新生。 又啪一下—— 邬思黎这次是真在他脸上拍一巴掌。 但不重,挺轻的。 她咬着唇,字在牙缝里挤出来:“闭嘴。” 左柯让笑得特混蛋,捏着她掌骨:“下次搁床上扇我呗,我真挺喜欢的。” 邬思黎一条腿伸直,踢他一脚。 左柯让乐得更欢。 段俊鹏他们说他心理扭曲,挺中肯一评价,他也觉着自己多少沾点变态,就爱邬思黎跟他发脾气,邬思黎每一次跟他动手他都能奇异地体会到邬思黎对他的爱与喜欢。 旁人可能很难理解,其实就很简单一道理,邬思黎一向与人为善,和她交朋友不难,难得是走进她心里,客气礼貌都是在外,她只会在自己人面前肆无忌惮。 而左柯让就是她的自己人。 凌晨五点半,橘红似火的太阳在山头冉冉升起,曙光乍现,万物开始苏醒。 杜思勉他们纷纷打开相机记录这一刻,司琮也在给覃关摆姿势帮她拍照。 左柯让什么都没干,就坐在邬思黎旁边,俩人侧着脸在漫天霞光中接了个细腻的吻。 这一幕被司琮也拍下,照片发到左柯让微信,邬思黎转发给自己。 然后出现在她朋友圈,配文—— tiencontre todo 是一句西语。 翻译过来:于你,我找到了一切。 * 山上下去,邬思黎就昏昏欲睡,回到别墅匆匆洗个澡倒床上就睡,傍晚回国的机票,左柯让醒的比她早,俩人行李都收拾好,邬思黎被他捞起来时眼皮子还黏在一起分不开,左柯让就伺候着她穿得衣服,牙都他给她刷的。 去机场的路上,邬思黎就靠着左柯让接着睡觉。 她真的好困。 十个半小时的航程,邬思黎也是睡过去的,幸而落地时她觉终于补足,不然左柯让还真得带她去医院查查是不是身体哪有毛病。 出机场,一帮人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左柯让拦辆出租车,不再假惺惺问邬思黎回哪,直接对司机报他公寓地址。 坐进后排座位,左柯让一刻不停歇地牵她,以前就是这样,两人处在同一环境里,只要条件允许,就得来点肢体接触,要么牵手要么拥抱。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想贴着对方黏着对方,就像是患有肌肤饥.渴症, 这种生理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左柯让挨个揉着她指肚玩:“找个空把你公寓里东西搬过来。” 明天复工,邬思黎在处理着工作群消息:“要一起住吗?” “不然呢。” “去看车那天,你送我回家很积极。”邬思黎也挺记仇,那天晚上左柯让故意说反话气她还记忆犹新。 左柯让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那时候我有病现在病好了。” 他耍无赖:“你就说行不行,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跳车。” 司机师傅一脚刹车,连连劝诫:“小伙子可别冲动,我养家糊口不容易,你体谅一下。” 他出主意:“不然你们换辆车,随便跳。” 邬思黎闷声笑。 …… 半途修改的路线,去邬思黎公寓。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又要忙工作,不定什么时候有空,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搬家。 赵月雯老板找的这套公寓是精装,家具都是现成的,邬思黎搬进来后没再添置新设备,就一些衣服、日常用品之类,挺省事。 家里还有个超大号行李箱,左柯让干劲满满地包揽所有工作,邬思黎就找地方坐着陪着他。 出门丢垃圾时,碰到外出回家的陈知书。 邬思黎家门大敞四开,陈知书轻松看见屋里忙前忙后的男人,他对邬思黎眨眨眼,小声问:“和好啦?” 邬思黎笑点头:“和好了。” “恭喜恭喜!”陈知书双手抱拳前后晃两下,而后打个手势:“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嗖嗖跑回家里,邬思黎就在楼道里等,没多久陈知书就出来,一个小巧的灰色u盘交给她:“你出差第三天,京北下了好大一场暴雨,他冒着雨赶来,我按照你的要求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在你门前站了好久。” 明知人不在,还固执等在门口的行为,陈知书难解。 最终将这个未解之谜归结为“喜欢”。 “视频没有别的内容,就是他一动不动站在你家门口。”陈知书挠挠头:“我不太懂这样做的意义在哪,你又不在干等只会浪费时间。” “后来我打游戏的时候突然想到我爸妈也总说我不务正业每天活得都没有意义,可是我喜欢游戏,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就是最大的意义。” “可能对他来说,你就是他一切行动的意义。” 邬思黎于左柯让就是意义根本。 第48章 邬思黎回国快两个月, 抛去出差,满打满算在这个小区里住有一个月,她朝九晚五社畜打工人, 陈知书昼夜颠倒在游戏里厮杀,邻居俩一个礼拜里顶多有两天会见面, 但这两次相见很巧妙, 都是去小区对面那家大型超市购物。 第一次在超市里偶遇,邬思黎推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购物车,陈知书想着她或许是来买些日用品、水果蔬菜之类, 就人都带面相,邬思黎长得就很温婉很会养生,等在收银台再碰头, 邬思黎购物推车里一堆零食, 没有一样正经东西,市面上那些无人问津的奇葩零食都在她车里。 结完账同行回家的路上,邬思黎还送他几样她吃着不错的零食。 也没有刻意约定,每周采购那两天俩人就很有缘分的能碰到一起,后来陈知书去买零食都会来敲一下邬思黎的门,要不就发消息。 现在零食搭子要搬走, 陈知书还蛮失落,但她要去和喜欢的人共筑爱巢,他也替她感到开心。 “你再等我一下。” 这次又是送邬思黎一只马克杯,陈知书第二大爱好就是到处淘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杯子。 “这个和我之前送你那个是一起买的, 就算做一对吧。”陈知书指指她屋里:“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用。” 左柯让似有所感地掀一下眸。 陈知书就猛收回手不敢再看他,他中度社恐, 左柯让这种攻击性太强长相的人他敬而远之。 以手挡嘴,靠向邬思黎悄声问:“你跟他在一起不会觉得有压力吗?他长得这么凶。” 像是一个不爽就会揍得人满地打滚找妈妈的那种类型。 很凶吗? 邬思黎扭头朝屋里看一眼, 左柯让正哼着歌收理着她的物品,不论贵贱都轻拿轻放,手边有张废纸他团成团,做出投篮手势精准丢进垃圾桶,然后冲她嘚瑟一挑眉。 她提提唇角:“一般吧。” 左柯让就耐心不太够,但:“他脾气还是挺好的。” 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仅有一次好像还是她因为别人闹脾气不吃饭,他才板着脸憋着气威胁她一通。 除此之外,真没别的,不冷战也不大声讲话。 陈知书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还想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左柯让已经走过来,面无表情,落在陈知书那儿的眼神不太友善。 怎么都不像是脾气好的样子。 陈知书慌慌道别:“祝你们幸福美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买零食吃。” 说完陈知书就急巴巴溜回家,左柯让踏出门框那一刻,陈知书嘭一下关上门。 “……” 左柯让目光就望回邬思黎:“你俩刚说什么呢,离那么近。” 抬指点点她怀里抱着的纸盒:“这什么?” 朝陈知书家一侧额:“他送的?” 一个接一个地问。 又开始了。 又醋了这人。 不怪邬思黎怀疑他前段时间是在装,实在是他模式切换太过自如,衷情剖露才过去两天,左柯让就已经找回以前的状态。 包装纸盒是双开,邬思黎揭开,里面是一只树桩造型的马克杯:“这是人家送你的,我搬来那天他也送过我一只,给咱俩凑了一对。” 左柯让垂眸端详:“这杯子——” 以他的审美标准,他不太能欣赏得来,邬思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就笑:“好看,寓意也好。” 他猜:“你那杯子是树干?还是树枝?” “都不是。”邬思黎摇头:“我那是一个南瓜。” “这算哪门子一对?” 南瓜和树桩? 八杆子打不着一个边吧? “两个杯子是陈知书一起买的。”邬思黎叫他不要那么事多那么挑三拣四:“重在心意。” “行。”左柯让严格遵守女朋友教诲:“我去谢谢他。” 迈腿就要去对面。 邬思黎合上包装盖,拉着左柯让手腕带他进家里:“你别去了,再吓到人家。” “我就去谢谢他又不干什么。”左柯让好笑:“怎么就吓到他了。” 关上门,马克杯放在玄关柜上,邬思黎定睛细瞧着左柯让。 左柯让最承受不住邬思黎一错不错地看自己,他飞快在她唇上一啄。 邬思黎后仰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凶?” 左柯让没皮没脸:“有人说过我长得帅。” “……” 虽然是事实没错,但他这么自恋,邬思黎多少有点哽住。 “刚才跟你贴耳朵说悄悄话那人说我凶?”左柯让拇指食指搓捻她那边耳朵,又亲一下,留下自己印记才罢休。 他还在纠结这事。 邬思黎无奈:“没贴,还离得好远。” “哪远了?”左柯让不听,他有自己一套度量衡:“你跟他刚离得比咱俩现在还近。” 左柯让一手搂她腰一手捧她脸,亲密非常。 她和陈知书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他就夸张吧。 无法同一个醋桶讲道理,邬思黎拨开他手:“都收拾完了吗?” “还差点。”左柯让说着就垮下肩膀,双手交叉揽在她背后,脑袋往她肩窝里埋:“你东西好多的宝宝,好累。” 他头发扎得邬思黎酥痒还有些疼,她掌心隔开:“那你歇会儿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不是,”左柯让呵笑出声,温热气息扑向她脖颈,邬思黎缩起肩膀,他又抬起头:“你这和好后脑子就又不用了?” “什么啊?” 好端端地干嘛嘈她。 “你之前撩我那劲儿呢?”左柯让直白扩展要求:“我说我累是想你亲我要不给点什么别的奖励。” 邬思黎听后一哦,没个行动。 他歪头看她眼睛:“你真没懂还是装不懂?” 又说算了,你不用懂我自己来。 于是就侧着脸径直往她嘴唇怼,又扭正亲她一下,就这么自己索取完想要的奖励,他说好了乖乖,我又满血复活了。 放开她又去忙。 邬思黎顿两秒钟,在他背过身后,嘴角小小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 一个上午邬思黎的物件全部打包完毕,她车就在地库,俩人开车走。 没回左柯让那儿,先去的高子言家,接二哈。 路上左柯让提前给高子言电话,叫他把狗送到小区门口,省得他们进出还得登记。 高子言是认得左柯让车的,所以当那辆更适合女性驾驶的白色奔驰迎面驶来,他没大注意。 左柯让按下喇叭,嘀一声后下车,副驾驶门也打开,二哈反应巨快,撒开腿就朝邬思黎跑。 高子言险些被它拽一跟头,不得已松开牵引绳。 二哈体型在成年萨摩耶里算壮的,身高到邬思黎大腿中上段,邬思黎一垂手就能摸到它,习惯性围着邬思黎转两圈,二哈叼起牵引绳另一端自动塞到邬思黎手里,紧挨着她腿站。 高子言看得愣住。 谁养的狗像谁,二哈就一犬界左柯让,少对人这么热情,左柯让第一次送二哈到他家帮忙照看,二哈吊都不吊他一下,特认主,他用好长时间才和他打好交道。 可现在这狗腿样是? 他睇向邬思黎,是个漂亮妹子,也有点子眼熟。 下一秒,就见左柯让绕过车头圈住邬思黎肩膀,跟他介绍:“我女朋友,邬思黎。” “女朋友?”高子言难以置信吸一口气:“骗人的吧?” 眼睛再次滑向邬思黎,人对他柔柔一笑,打招呼说你好:“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它了。” “不麻烦不麻烦。”高子言全凭条件反射在回:“你好我是高子言,左柯让同事。” 两人礼貌握手,高子言又吸口气嘶一声:“诶你是不是上个月去了航空展博会?” 俩人手还搭着,左柯让抽回邬思黎的手:“是。” 这么护着。 高子言咂咂嘴,有些话不适合当邬思黎面讲,他识趣闭嘴。 刚下飞机,回去还得归置行李,今天赶时间,就没多聊,左柯让说改天请高子言吃饭,带邬思黎还有二哈回家。 等红灯的间隙,左柯让收到高子言微信。 高子言:【这才过去一个月啊?】 高子言:【你就把人拿下了?】 高子言:【你不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吗?】 高子言:【见到美女这么快就变心,虽然我知道男人都有劣根性,我理解你。】 高子言:【但也不妨碍我唾弃你!】 高子言:【还以为你真那么深情!】 高子言:【是我瞎了眼!被你蒙蔽!】 一连七条消息轰炸,手机丁零当啷响,左柯让想忽略都难。 在相册里找到他和邬思黎四年前的一张合照,特意保留着日期截图,发给高子言。 旁边一道视线扫过来,左柯让偏头,邬思黎神情淡然,看一眼他手机又看一眼他。 左柯让会意,心里有点诧愕还有那么点惊喜,他对邬思黎占有欲有多强,就希望她以同样的方式程度回馈他。 但吊她胃口,手机在虎口转着圈:“查岗啊?” 邬思黎就摆正脸,二哈这时从后排冒出颗脑袋,挤进主副驾驶位中间的空位,鼻子戳着邬思黎手臂。 红灯还有三秒钟结束,狗又来争宠,左柯让不再拿乔,捂住二哈的脸将它推回后排,跟它说一句你别来凑热闹,手机交给邬思黎:“随便查。” 他声调欢快:“我最喜欢被乖乖你查岗了。” 补充:“密码你生日,你再录个面部识别。” 红灯转绿,车子前行,邬思黎输入密码解锁,界面就是与高子言的聊天框。 最后三条,左柯让垫底。 atopos:【图片jpg.】 atopos:【看清楚了。】 atopos:【一直都是她。】 …… 回到家,邬思黎陪二哈在客厅玩,左柯让将邬思黎的东西捣腾到合适的地方。 洗漱用品往浴室里一摆,陈知书送的两只马克杯往茶几一放,他在衣帽间停留时间最久。 邬思黎纳闷地过去看,二哈缀在她身后。 左柯让站在衣帽间其中一面衣柜前,按照种类、颜色、季节排列着他俩的衣服,就是他的t恤下一件必须挨着她的t恤,他衬衫必须挨着她裙子。 在宁城时就是这样。 他偏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不放过一丝一毫融入邬思黎生活的机会。 确认完他在干什么,邬思黎就想出去来着,左柯让叫她在衣帽间陪她,她便坐到角落懒人沙发上,二哈形影不离地跟着。 左柯让觑它一眼,二哈窝进邬思黎屈起来的腿弯里,蜷着它那胖身子,下巴盘伏在邬思黎膝盖上。 左柯让突兀问:“你不热?” “不啊。”邬思黎胳膊探向出风口那边:“空调打挺低的,你热吗?” 左柯让不阴不阳:“我也不热。” 邬思黎转过弯来,食指扒拉着二哈的三角耳:“狗是你送我的。” “我后悔了。”左柯让表情凝重,不似作假:“我现在想把它卖了。” 邬思黎都不想搭他这种话,自打二哈来到家里,类似的话他说过无数遍,邬思黎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他要卖早就卖了,哪还会养这么肥。 二哈啪嗒抬起两只前爪,攀上邬思黎大腿,左柯让轻哂,不跟一条狗计较。 他一丝不苟地调换着衣服位置,啥也不需要邬思黎做,衣架磕在横杆时不时哒一响,衣帽间这一方天地安恬又温馨。 邬思黎生出聊天的欲望,随口捡一个话题:“我以前的衣服你都丢了吗?” “没丢。”左柯让可舍不得:“大部分都在宁城的家里,拿了少部分过来。” 邬思黎奇怪:“为什么还拿过来?” “睹物思人呗。”左柯让意有所指:“不然干想弄不出来。” 邬思黎羞急:“左柯让!” “怎么了?”他倒打一耙:“我干什么了你这么凶?” 比什么都不能和左柯让比脸皮厚度。 邬思黎那点子温软心动灭得一干二净,放弃聊天,专心撸狗。 左柯让嬉皮笑脸地没个正形,吹着流氓哨逗他姑娘,得人一记瞪眼他就爽了。 目光在她身上走一圈,定格在她脚上,想起件事,问:“我给你买那拖鞋跟你脚上自己买这双不差不多,你怎么就不喜欢穿。” “我没不喜欢啊。”邬思黎记起自己那时的心理活动,底气不大足:“我以为你那是给别人准备的,不想穿。” “你这就很冤枉人了邬思黎,我还能给谁——”左柯让抱臂倚着柜门,一副算账的架势,算到一半止住,谨慎反问:“你公寓里那双男士拖鞋给谁备的?” “你啊。”邬思黎脱口而出:“你去前一天我在超市新买的。” 她脑子也灵光起来:“你也冤枉我了是不是?” “你又没告诉我,我当时还在误会你和魏书匀。” “拖鞋是新的呀你看不出来吗?” “我那也是新的你看不出来吗?” 困扰两人一个月之久的细刺拔出,竟然都是因为自个儿脑补过头自找不痛快,但是对方也有一定责任,都气瘪瘪的。 左柯让先认错,蹲到邬思黎跟前,说好吧宝宝:“我该当时就告诉你的。” 邬思黎也放软态度:“我也是,我以为你知道的。” “没关系,反正现在说清了。”他这说着话,邬思黎撸狗的手没停过,他就执起她手放在自己头顶:“你别玩它了,也玩玩我。” 邬思黎:“……?” 他又在骚什么? 左柯让站起身,弯下腰拉着邬思黎两条手臂环住自己脖颈,手掌在她腰间一掐,把人从凹陷的软沙发上抱起来,语气特郑重其事:“我觉得之所以造成这种没必要的误会是因为我俩交流还不够深入。” 他说他们得想个办法解决。 于是就带着邬思黎回到主卧浴室,二哈关在主卧门外,任它怎么扯着嗓子嗷嗷叫左柯让都不心软。 惯例选一首歌做开场,一件件脱掉俩人衣服,拧开花洒,坦诚相见。 左柯让这人骚到音乐软件里有一个专门做时播放的歌单,缠绵悱恻还是节奏劲爆,各种风格都有,他还跟邬思黎显摆过他这牛逼操作。 四年过去,歌单里有几首新增歌曲,每播放一首,左柯让就会跟邬思黎讲解他听到这首歌时脑海里构建出的画面。 主角当然是他俩。 具体到他们会用什么position,他会在第几秒钟吻她,附带着和她说些什么情话。 邬思黎昏昏沉沉,什么都没记住,耳边只有哗啦啦水声还有左柯让的闷.喘。 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态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在衣帽间聊天聊日常,下一秒就开始不可描述。 歌曲播放到第十首,左柯让关掉花洒,抱着邬思黎到洗漱台。 他双膝跪地,硬刺的发茬扎到她皮肤,邬思黎手向后撑,洗澡时热气蒸腾出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又重新增添一层色彩,长发湿漉漉搭在肩膀,水珠顺着小腹下滑,滴落到左柯让唇边,他连同她的水一起吞掉。 栀子花的清香味道蔓延至整间浴室。 左柯让嗓音含糊不清,说话时唇舌牵连起微弱震颤:“好久没这样了乖乖,好想你。” 邬思黎轻哼:“你不要、说话。” 左柯让由下至上掀起眼皮睇她,见她后靠在梳妆台边缘,怕她硌得慌,手伸过去垫在中间,另只手攥着她脚腕抬起,踩着自己肩膀。 她又一次后,他站直。 搂着她进入。 …… 在浴室里出来,邬思黎半点不见早上下飞机时的精神,像朵经历过风吹雨打地百合花,蔫哒哒的。 趴到床上眯着眼睛小憩,左柯让给她吹着头发。 他特意学过一套按摩手法,边吹头发边揉按着她脑袋的几个穴位,头发吹完,邬思黎就要睡着。 左柯让拔掉吹风机,捏着她鼻子:“现在太晚了别睡,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邬思黎呼吸被堵住,她皱眉拍打左柯让手背:“你好烦。” “我烦。”左柯让把人从床上拎起来,床头柜平板递给她:“玩会儿游戏看看电影,别睡。” 邬思黎极其不满意,但时差还有作息确实得调整一下,她搓搓眼睛,放下平板:“我去客厅看电视吧。” 平板屏幕小,还得自己举着,她嫌累。 左柯让没异议,主卧到客厅这么几步路他都得牵着邬思黎。 家政阿姨昨晚新来打扫的房间,冰箱里也补齐全,他去厨房洗了一小盆水果,省得邬思黎干看电影会遇见,没留下陪她,衣帽间工程还剩一半,他还得忙完。 邬思黎手机在他抱起她时掉落在地毯上,他捡起,就要折身给邬思黎拿出去,手指轻敲她手机金属外壳,扬声知会邬思黎:“宝宝我用下你手机。” 邬思黎回:“好。” 左柯让朝外一眺,姑娘看挺入迷,不问他干什么密码也不说。 尝试着输入自己生日,还真解开,他一笑。 联系人列表找到魏书匀手机号,用自己手机记下。 第49章 晚上就没再出去, 左柯让订的餐,物业管家送上楼,邬思黎电影还没看完, 俩人就在客厅茶几吃的饭,坐在地毯上。 二哈如胶似漆地依偎在邬思黎腿上。 邬思黎爱看系列电影, 今儿下午找的电影一共三部, 吃完饭左柯让收好垃圾,把邬思黎搂怀里一起看完最后一部剩下半小时。 手机就在茶几上,几个小时过去俩人谁都没有碰过一下。 邬思黎选的是爱情片, 左柯让观影感受一般,但他就乐意陪着他姑娘,邬思黎可比手机要好玩的多, 她看电影他就看她, 一会儿食指弹她耳垂一会儿辫她头发,一会儿再伸着脖子亲亲她脸颊。 只要邬思黎在,他就有得是自娱自乐的方式。 电影看完,演员表在幕布上滚动,邬思黎打个哈欠,左柯让问她去不去睡觉, 她点点头,左柯让就横抱起她回主卧,邬思黎侧过上半身,手臂圈住他脖颈, 挺依赖地抱着他。 左柯让垂颈在她发顶一吻,不包含情.欲, 就只是单纯吻她一下。 下午有过两次,左柯让这一晚极老实, 就乖乖睡觉,用他、她都最喜欢的后嵌式拥抱。 一夜好眠。 第二天邬思黎先醒来,她和左柯让各占床两边,她背对着左柯让,也不知道几点,但闹钟还没响,邬思黎轻慢转过身,左柯让趴着睡的姿势,半张脸陷进枕头里。 邬思黎就这么静静看他片刻,起床关掉闹钟,去浴室洗漱完,随意用发夹固定在脑后,到厨房做早饭。 她在国外这几年很少下厨做饭,她没有合租室友,一直是自己单住,做饭忙活半天也就她一人吃,还不够费事的,能简则简。 他俩都钟爱中餐,冰箱里有一包速冻拇指生煎包,邬思黎放蒸锅上蒸着。 左柯让找过来时,餐桌上已经有一盘做好的火腿蛋饼,热气在蒸锅气孔里成簇飘出,伴随着水沸腾的呼呼声,砂锅里咕嘟咕嘟熬着粥,邬思黎蹲在中岛台边上,手里拿着半截火腿肠在喂二哈。 目之所及皆是他梦中常客。 无法再想像出圆满更胜于现在的情景。 如果可以挑选人生终结时的场景,左柯让会无比坚定地选择此刻。 他站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贪恋地望着这一幕,然后邬思黎发现他,稀松平常地来一句:“醒了?再等五分钟吃饭。” 二哈吃掉最后一口火腿肠,也回头。 左柯让就懒洋洋张开双臂,说抱一下。 邬思黎边问怎么了边朝他走,他俯身揽住她后背她抬手环上他腰,左柯让说没怎么,就是想抱她。 夏日天亮的早,京北这套公寓是大平层,客厅与餐厅厨房直通,大片清晨阳光穿透落地窗。 于是两人就在充满生活气息,天光大亮的厨房里毫无杂念地抱了五分钟。 吃完早饭各自去上班,左柯让想送邬思黎去公司,但航天局和rs是两个方向,不顺路,又早高峰,不如分开走。 公寓离rs近,邬思黎打算步行,左柯让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下车前他再三确认是不是真不用他送。 邬思黎手抚上车门,翻旧账:“上次聚餐要你接我你车停那么远,这次你再停远点跟我走过去没差。” 撂完话就下车,车门嘭一声关闭。 左柯让:“……” 再次抱起石头砸自己脚。 他姑娘挺能忍,这张嘴也挺厉害。 支着脸目送她一段路,叹声笑笑。 打方向盘,与她背道而驰。 迈上写字楼前的台阶第二层,邬思黎碰到嘬着豆浆悠闲漫步的佳佳,一看到她佳佳就颠颠跑近,笑容暧昧:“怎么个事啊?” “航天局那局草真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 “是去展博会认识的吗?” “这才过去多久啊!” “快说说快说说,我前两天看你在朋友圈官宣激动死了要。” 知道她在国外参加朋友婚礼,佳佳就憋着没分她心,如今见到面,再也按耐不住,挽着她胳膊晃:“上次聚餐来接你那人就是他吧,老胡说的时候我们当他喝多了还没太信。” “是他。”邬思黎轻翘唇角,不自觉笑:“他是我初恋。” 佳佳惊愕张嘴,并伴有一声短促吸气。 到门禁闸机前,邬思黎刷ic卡过门禁,佳佳紧随其后,正是上班高峰期,写字楼里还有其他公司,打工仔个个穿着考究精致,有几人手中还提着必备咖啡,邬思黎和佳佳排在人数相对较少的一部电梯前等待。 简略概括一遍他俩的故事,起因她没讲,就说大学谈两年恋爱,中途遇到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分手,现在时机成熟,就和好了。 佳佳二次吸气。 她平常在工位摸鱼看个偶像剧都要生要死的真情实感,邬思黎极有先见之明地按上她手背,示意她别激动。 佳佳又吐气,低声兴奋:“我靠我靠,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初恋白月光!” 她都要蹦起来:“你俩这buff叠满了,现实版偶像剧啊!” 邬思黎还从未这样想过,被佳佳这么一形容,还真挺贴切。 “他得对你多好啊。”佳佳关注点在:“居然能叫你这么多年后倒追。” 电梯抵达一楼,邬思黎徐步跟在队伍后面向前挪动,不吝啬在外人面前肯定左柯让:“他是很好。” 到办公室又是被其他同事一通询问打趣,不过点到即止,成年人之间的社交都有边界感,不会没分没寸,空闲时八卦一下,领导一来,就作鸟兽散去忙工作。 有份文件邬思黎保存在微信收藏夹里,要导入电脑,拿起昨天下午就被她置之不理的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置顶那一栏是左柯让十分钟前的报备—— atopos:【我到了。】 atopos:【今天会很忙,不一定能及时回你消息,乖乖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邬思黎回他:【我也到了。】 引用他第二条回:【好。】 退出查看剩余消息,魏书匀的聊天框在最末端,红色角标里是数字三,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在干什么? 邬思黎疑惑点开。 第一条消息是昨天下午六点多钟发来,一张支付宝账单详情截图—— 付款方是左柯让,转账数额为88888,备注新婚快乐。 第二条消息是一排问号。 邬思黎都怔住,想起昨儿下午他说要用自己手机,原来是干这事。 切回左柯让微信,截图转发给他。 邬:【你干嘛?】 左柯让是真在忙,一上午都没碰手机,中午午休才得空回复邬思黎。 atopos:【我不备注挺清楚么,祝新婚快乐。】 atopos:【份子钱啊。】 彼时邬思黎在写字楼下新开的一家主打二人食的烤肉店吃午饭,手边屏幕亮起,猜到是左柯让,她侧目解锁。 一秒钟阅览完他的回信,食指戳戳点点着键盘。 邬:【你给他什么份子钱啊。】 左柯让和魏书匀严格来说连认识都算不上,就打过一次照面,而且份子钱她已经给过,还是双份,因为和魏书匀苏禾都认识。 他是在凑什么热闹? atopos:【他不是你朋友么,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吧。】 atopos:【居可琳结婚你不还送礼物了吗。】 邬:【那是因为她邀请我了呀。】 左柯让学她语气:【对呀。】 atopos:【那我随了份子钱,他们不就也会邀请我去?】 这个因果关系颠倒了吧? 邬思黎都险些被他绕糊涂:【你是不是不想我单独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不想我单独见魏书匀。】 atopos:【说什么呢宝宝,我俩都和好了他都要结婚了,我还有什么不想的。】 左柯让振振有词:【我就是怕你一人去孤独,我自己在家也会想你。】 atopos:【他们在宁城办婚礼对吧,到时候咱俩故地重游一次,多好多浪漫。】 他是能说会道的。 邬思黎发一串省略号过去。 atopos:【好了宝宝,我们不说这事了。】 传来一张他午饭的照片,并问她:【你吃饭了吗?】 邬思黎有样学样,对准桌上美食也拍张照脸过去。 邬:【在吃。】 atopos:【那不聊了,你先吃饭。】 左柯让黏人有度,邬思黎有正事时他从不烦人,也是想叫他专心吃饭,邬思黎就没再回。 佳佳在她对面姨母笑着:“初恋哥啊?” 公司里和航天局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左柯让的名字,但有时候八卦喊人全名不如用代号便捷,邬思黎那初恋一词蹦出后,初恋哥就成功代替局草这一称呼,成为佳佳口中左柯让的新代号。 自己介绍时不觉什么,别人一重复,邬思黎就有点脸热。 表情说明一切,佳佳得到答案。 一上午过去,她还是很梦幻,她列举的那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就很好磕啊,而且俩人长得也很偶像剧。 男帅女美,这才是正确的基因组合! 佳佳叉一颗小番茄塞嘴里,双手托腮嚼着,咽下去后提问:“我有问题。” 邬思黎拿着烤肉夹将烤盘上的肉片翻面:“你问。” “就算你们谈过,也分开四年了,你才回国一个多月就和好了,不会生疏吗?” 算上早恋,佳佳统共谈过三次恋爱,每一段恋爱到最后都是撕破脸那种,她无法和平分手,她的恋爱观就是要耗尽自己对对方最后一丝爱意,以后一提到他名字都会生理性厌恶,要达到这种程度她才会甘心分手。 邬思黎左柯让这种还爱着就分手的,她没有经历过。 以往看的偶像剧里,男女主那个破镜还要好一番折磨才会重圆,他们这速度未免太快。 “会生疏。” 邬思黎在回国前、在见到左柯让前也预想过重逢后他们两个会生疏,会不知该如何相处,但当她真正见到左柯让的第一秒,她的第一反应就只想跑去抱他。 “后来我发现我会觉得生疏是因为我们都在装。” 后来她发现左柯让也在克制。 佳佳脑袋要成拨浪鼓:“不太明白。” 邬思黎将烤好的牛肉夹给佳佳,空盘子撤下去:“就是不确定对方心意,又不敢问,只能用迂回的方式互相试探。” 佳佳这就有些感同身受:“我懂我懂,我恋爱的时候也喜欢作作死。” 她长吁短叹:“感觉人越长大越虚假,小时候喜欢和讨厌都摆在脸上,长大后反而畏首畏尾起来,有话不直说什么都揣在心里,拧巴的要死。” “因为我们都没有上帝视角吧,不知道下一步迈出去后是平地还是悬崖。”邬思黎用叉子挑起一撮乌冬面,在盘子里一圈圈卷着:“我以前觉得拧巴是个很致命的缺点,什么都要靠身边人猜,很累。” 烤肉店里蛮有格调,放着r&b的歌曲。 歌名暂且不知,歌词得宜—— 懂一个人也需要忍耐 要经过了意外 才了解所谓的爱 邬思黎打开浏览器搜索歌词,又在音乐软件里找到这首歌分享给左柯让:“我也以为这个毛病会跟我一辈子。” 佳佳读懂她还有后续:“现在呢?” “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尘埃落定后再回忆起前一个多月和左柯让之间的你来我往,很幼稚也很墨迹,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他们非兜个大圈子,可是:“他不觉得这是缺点,他甚至觉得——” 很可爱。 最后一天在科莫湖,他们在山顶看日出。 邬思黎有问过左柯让类似和她在一起会不会累的问题。 左柯让当时与她并排坐,迎着熹微晨光,朝阳将他面容染成金色。 他说他不觉得这是她的缺点,如果她非要固执认为是缺点,那他也爱。 爱一个人不止要拥有对方的优点,还要接受对方的缺点。 只要是她,好坏他都喜欢。 在太阳露出全部光芒,他们接吻前那一刻。 左柯让转过头看她,笑容散漫,情话说得特文艺:如果爱她是一场探索未知的旅程,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冒险,直到解开谜底找到终点。 正是基于他这份热烈的爱—— 邬思黎柔缓一笑:“那些根深蒂固的我以为,其实不需要我刻意去改。” 在感受到左柯让的付出后,她不由自主就想反馈同等甚至更多。 电影《蓝莓之夜》里有一句台词:其实要过那条马路并不难,就看谁在对面等你。 手机一震,左柯让回话。 一张截图,是她分享那首歌的歌词截选—— 今后的岁月 我们一起了解 第50章 年假休快一周, 工作堆积不少,邬思黎在公司加了会儿班。 啪嗒一下台灯关闭声音,办公室内另一位同事拎上挎包:“思黎我走啦, 你也别太晚。” 邬思黎应声抬头,朝那人摆摆手:“拜拜, 路上小心。” 同事抛个飞吻:“拜拜, 明天见。” 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邬思黎一人,空旷宁谧。 校对完最后一页译文,电脑右下角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手机屏幕由黑转亮, 通知栏里收纳着许多软件推送消息,最上端是微信未读。 左柯让发来的。 atopos:【还没忙完?】 atopos:【没忙完带回家再说,先去吃饭。】 atopos:【我在你公司楼下, 下来。】 邬思黎五点半时告诉他自己晚上要加班, 回去晚一些,叫他不要等自己吃晚饭。 发送之前就知道这句叮嘱他不会听。 一一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台灯,邬思黎下班。 进电梯前回左柯让:【来了。】 电梯里只有她一人,邬思黎习惯把边站,电梯里没信号, 她就愣神发呆,放空大脑休息着。 下行的电梯停下,邬思黎看眼电梯显示屏,十七楼外有人在等。 她后退一步, 到电梯后方,瞥到镜子里的自己, 发觉自己着急下楼,工牌眼镜都还齐全戴着, 刚摘下工牌,电梯门开,她分去个眼神。 电梯外是个男人。 任卓元。 旧人相见,神情都有几分不同程度的愕然。 电梯门自动闭合,任卓元抬手一挡,跨进来。 站在邬思黎斜前方半步远,侧向她:“好久不见。” 邬思黎也回:“好久不见。” 他们不算朋友,就是校友,多年未见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千篇一律的寒暄过后就双方失声。 显示屏数字不断跳跃,楼层越来越低,此后过程没再有其他人上来。 电梯由十二楼下降至十一楼,任卓元又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邬思黎当年出国,他略有耳闻。 同左柯让分手也是。 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学时的龃龉早已是过眼云烟,邬思黎对任卓元不讨厌也不喜欢,既然他起头,她就回应:“快两个月了。” 任卓元看到她勾在手里的工作牌:“你在这里上班吗?” “对。”邬思黎将工作牌放进包里,礼尚往来:“你呢?” “出差。”任卓元举下提着的公文包:“怎么没回宁城?” 邬思黎如实说:“左柯让在京北。” 不是想告诫或者暗示别的什么,邬思黎没那么自恋,觉着任卓元还喜欢她,以此来表明衷心。 这就是她来京北真实原因。 任卓元事先有所猜测,不太意外,点点头。 默一秒,他道歉:“以前的事,对不住。” 悔过之心他当时没有多少,澄清视频是在左柯让找上门后他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的结果,他欠邬思黎一个真心道歉,不幸丢过一次手机,手机号微信号全部换新,和以往同学都断掉联系,一拖再拖,如今终于能为当初不成熟的自己做一个终结。 “都过去了,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真要论是非对错,左柯让也在背后动过手脚,害得任卓元丢失甜品店工作,一报还一报,就当扯平。 邬思黎道出真相:“我从没怪过你,你会被甜品店辞退,我是主因。” 任卓元一愣:“怪不得那么突然。” 邬思黎微抿唇:“所以我也很抱歉。” “你说的,都过去了。”任卓元笑:“我现在挺好的,以前那点事都放下了。” 他大四那年父亲病情恶化,那时候家里连手术钱都凑不齐,而他所谓的梦想在那一刻一文不值,是孙豪启垫付的手术费医药费,就这样,他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到孙豪启的小公司里帮忙。 虽然还是在家庭变故的重担压力下放弃曾经信誓旦旦要坚持的梦想,但好歹守护住了更为重要的亲人。 到一楼,电梯门开。 任卓元绅士的挡住门,叫邬思黎先出。 走出电梯一拐弯就正面对向写字楼大门口,一道挺拔身影等在门外。 没玩手机没干别的,就直勾勾望着电梯这边在等。 看到邬思黎,左柯让唇角轻提,下一瞬见她同行还有一男人,眉梢一挑。 四年过去,在宁城那些过客左柯让都记不太清,走到近前,他才认出任卓元。 和刚才一样的开场白,任卓元说好久不见。 左柯让冷淡一颔首,手递向邬思黎。 左柯让是不可能跟任卓元有一个字能聊,这一次意外叙旧到此就能结束,邬思黎握住左柯让手,俩人并肩站到一处。 她对任卓元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 任卓元:“再见。” 左柯让牵着邬思黎下台阶,另只手接过她的托特包,偏头同她说着话。 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大家都在时间冲刷下脱变一层又一层,但是在邬思黎面前的左柯让好像始终如一。 还是那么黏她,只要她在场眼睛就只定在她身上,对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异性都抱有最大敌意。 左柯让拉开副驾驶车门,邬思黎坐进去。 任卓元看到这,释然笑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 上车后,左柯让觑着后视镜。 任卓元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凝聚成一个黑点。 “你俩怎么碰上了?” 邬思黎摘掉眼镜,眼镜盒还在办公室,她抽出两张纸巾包裹起镜片以免划花:“他来出差,在十七楼上的电梯。” 左柯让总能挖掘出吃醋的点来:“电梯里就你俩?” 邬思黎嗯。 他刨根问底:“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他跟我道了个歉。”邬思黎不再排斥左柯让的问长问短:“我也跟他道了个歉,当初害他丢甜品店工作的事。” “你道什么歉,那事是我干的。”左柯让极不喜欢邬思黎放低姿态,即便是他,都没受过邬思黎一句道歉。 哦,有一次。 就他借着发烧跟她耍无赖那次。 “起因毕竟在我。” 而且他俩不分你我,他做错事她身为女朋友替他道个歉是应该的。 就他这唯我独尊老子最大的脾气秉性,他百分之九十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这么想着,邬思黎还是想再求证一番,她侧过脸看左柯让:“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那样做吗?” 左柯让平稳开着车:“你指哪件事?” “所有。”邬思黎划界限:“也包括对我。” 左柯让半秒钟迟疑都没有,不作停顿:“会。” “为什么?”邬思黎还以为左柯让会给出否定答案,毕竟经过这四年分别他是发自内心在改变自己。 车里放着音乐,左柯让调低音量:“如果你加一个前提,问我要是带着现有记忆回到过去还会不会那么偏激,我会说不会。” “但如果只是单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走一遍老路。”他也偏头瞧她一眼:“你当时说我不会改,挺对的。” 分手时他再三保证他会改,邬思黎不信,他不是没怨过她。 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说喜欢他,她也不可信。 不过有时候一回想,邬思黎远比他自己更要了解他。 如果邬思黎当时再对他妥协,他会觉得自己在这一场博弈中获得胜利,以后会越加肆无忌惮,罔顾她的意愿。 得寸进尺是人无法消除的劣根性,侥幸也是。 “我不会用现在的我去批判当时的我,在那种情况下,我想的只有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除非他当时就无比确认邬思黎对她的爱。 左柯让也比邬思黎自己要了解她:“但你也不会在那时候说喜欢我。” 邬思黎又提出假设:“那如果我说了呢?” 左柯让沿着她提供的这条路试着走,摇头:“应该还是不行,那样我会有恃无恐。” 好像无论怎样预设,分手都是他们两个必须渡过的一个节点,一个难关。 所以邬思黎用分手给他们两个都上了人生中最切实有效的一课。 他在失败中学乖。 她学会主动朝他走。 他们都在失去中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别想了。”左柯让腾出右手,肘部抵住中央扶手箱,摊开掌心:“现在的我们好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 邬思黎手放上去,位置稍有偏移,指缝卡进他五指。 俩人一同收紧,十指相扣。 …… 时间太晚,左柯让没再讲究什么精致,邬思黎又想吃面,俩人就在国金那边找了一家评分不错的面馆解决晚饭。 邬思黎猎奇心挺重,点菜时看到菜单上有一款标着“新”字、重磅推出的折耳根香菜面,心动地指着菜单图片:“我想尝尝这个。” 光是图片就能看出会有多黑暗。 左柯让没异议,说想吃就点。 然后又按照她口味点了两碗正常的面。 十分钟后,三碗面都端上来,邬思黎兴致勃勃卷起一筷子香菜面,左柯让就坐她对面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瞅着她。 邬思黎也不负他望,面甫一入嘴,她表情就淡一大半,基本的餐桌礼仪使她强撑着没吐掉,咽下去后她特镇静地丢掉那双一次性筷子,端起杯子连喝好几口大麦茶,堪堪冲散嘴里那股难以描述的奇葩味道。 左柯让的先见之明派上用场,邬思黎还有另一碗面能填饱肚子。 他重新拆一双一次性筷子,互相摩擦几下,木刺都消掉,递给邬思黎。 邬思黎吃下第一口正常豚骨面时,左柯让蔓出一声笑。 她撩起眼皮,左柯让垂着眸搅拌着他那份面,笑容挂在嘴角。 她埋头不语,对面又是一声笑。 邬思黎在桌下踢他一脚,左柯让就止住。 吃完饭就回家,车载音乐播放一路邬思黎中午分享给左柯让的《特别的人》。 左柯让添加进歌单的,他还发了条朋友圈。 邬思黎下午在忙,没空刷手机,回程路上扒拉两下朋友圈才看到。 他给这首歌配的文案是:邬思黎 不是发朋友圈时那个提醒谁可看的艾特选项,是他手动输入的符号以及她的名字。 这就代表左柯让微信好友都能看见她的名字。 邬思黎已经融入进左柯让的朋友圈子里,他那些朋友她都有加好友。 都是左柯让授意的,和当初加段俊鹏好友时的初衷一样。 他不能时刻都守着邬思黎,总会有不可抗力的因素,他要确保他不在邬思黎身边时,她不会孤立无援。 共同好友在底下评论—— 段俊鹏:【特别的人~】 司琮也:【有多特别?】 杜思勉:【要多特别有多特别。】 居可琳:【那是有多特别?】 李京屹:【很特别。】 齐靖帆:【很特别是多特别?】 覃关:【就是很特别(司琮也发】 一群人车轱辘话滚话个没完。 邬思黎看得发笑。 动手点个赞。 顿然闪进一束刺眼灯光,晃了两下。 平稳行驶的车子停下,邬思黎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还没到地库,是停在小区大门口。 “怎么了?” 左柯让手肘支着车窗框,食指中指并拢弯曲支着太阳穴,他半眯起眼:“那是我爷爷家的车。” 但是用车灯晃人这种厌恶事,他爷爷可干不出。 邬思黎顺着他目光往前看,一辆黑色连号车牌的轿车停在小区大门另一边,正巧与他们处在同一水平线,车头相对,车前灯熄灭。 后排车门从里推开,左继坤下车。 左柯让了然,没打算下去,他老神在在坐车里,隔着挡风玻璃和他亲爹进行一个来回的眼神交锋,转着方向盘踩油门,车子滑行至左继坤跟前。 降下车窗,左柯让问:“有事?” 左继坤皱眉:“你给我滚下来。” 老子跟儿子说话,儿子连车都不下,弄得他像个仆人。 成何体统。 “没事走了。”左柯让又升起车窗。 司机提着大包小包适时过来打圆场:“阿让,这是你爷爷奶奶要给你送的东西。” 司机张叔是爷爷的下属,跟左继坤差不多大,也是左柯让长辈,他小时候上下学都是张叔负责接送。 见到亲爹左柯让八风不动,见到张叔左柯让就解开安全带。 下车前对邬思黎说:“你不用动。” 接过张叔递来的东西,左柯让待人挺敬重:“麻烦您了。” “不麻烦。”张叔嫌他见外:“你爸和你爷爷喝了点酒,送你爸回家顺路。” 左柯让不关心他爸干什么喝多少,就嘱咐张叔开车小心。 张叔应好,他往左柯让车里一瞥:“那姑娘就是,是不?” 他一早便瞧见邬思黎,这几年圈子里左柯让那一代的小辈纷纷成家,偏左柯让没个动静,不催他结婚,那也不能女朋友都不谈一个,一聊感情他就一脸要出家的清心寡欲相,老爷子老太太也着急,全家人都知道他在等大学时喜欢的那姑娘,都没太看好。 毕竟人到老爷子那个岁数,什么都看的很现实,理想主义并不存在。 但左柯让真就等到了。 家里人看到他朋友圈发的照片,私底下都讨论好几天了。 左柯让笑:“是。” 身后一道车门声响,邬思黎走近。 她在车里看着左柯让和这司机交谈挺融洽,又听见在聊自己,不下车不礼貌。 左柯让顺势介绍:“张叔,我爷爷下属。” 他手虚搭着邬思黎后腰:“我女朋友,邬思黎。” 邬思黎乖巧喊声张叔。 张叔连连夸好看:“有空回老宅吃饭,老太太他们都等着呢。” 杵在旁边当透明人的左继坤嗤之以鼻:“还不定能不能成呢,别急着往老宅带。” 左柯让直言就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倚着车头的左继坤蹭一下站直:“这是你该跟你老子我说话的态度?” 左柯让回呛:“你想我态度好就先说人话。” 眼看着父子俩又要吵起来,张叔忙拖着左继坤后退,邬思黎也拉着左柯让上车,两拨人短暂碰面又匆忙分别。 父子俩碰一起不是吵就是打,但大部分时候都无视对方,今天是左继坤喝完酒有点上头,嘴比较碎,又精准踩中左柯让雷区,左继坤要说些别的左柯让不见得会理,要咒他和邬思黎,他忍不了一点。 邬思黎在后视镜里看着那辆黑车驶远,收回眼,斟酌着用词:“你爸好像也挺幼稚的。” 左柯让脸色阴沉:“他那是纯厌恶。” 邬思黎不置可否。 就很奇怪,真要是不待见左柯让这个儿子,左继坤完全可以不用下车,反正有张叔送,左继坤就不,就要下去跟左柯让吵两句。 好像在吸引他注意。 这么推测下去,左继坤或许也是在意左柯让的,或许也是爱左柯让的。 但邬思黎没说她这个分析。 不管是否真的在意,左继坤带给左柯让的伤害永远无法抹去,即便他是左柯让父亲,左柯让也没道理承受这份变态又不纯粹的父爱。 邬思黎不希望左柯让受到掣肘,他要讨厌左继坤就讨厌。 左继坤该的。 一想到左继坤那些堪称虐待的手段,邬思黎也气不打一出来。 于是下车后,左柯让就看他姑娘神色比他还冷。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左柯让都有点创伤应激了,就怕邬思黎受到左继坤影响,他攥紧她手:“明儿我俩就回老宅吃饭。” “我没因为他那些话不高兴。”邬思黎呼口气,心里还是堵得慌:“我就是,觉得他不能那么对你。” 邬思黎仅赶上过这么一次左柯让左继坤相处,她能隐约感受出左柯让对左继坤的抵触、防备还有显而易见的冷漠。 就像她小时候每次面对父母一样,她还要比左柯让多一份渴望。 可左柯让丝毫不渴望左继坤的父爱。 他并不冷情冷血,对朋友有求必应,对她更不必多说,他看重身边每一段感情。 之所以不渴望,怕是他失望积攒太多。 左柯让甚至连谈判欲望都没有,再左继坤有一次干涉他人生轨迹时,选择用跳楼那样简单粗暴的方式一劳永逸。 邬思黎只是看到左柯让独自坐在陆若青墓碑前的背影都觉得难过,更是无法细想他那些破败的遭遇。 进家后,二哈听见动静从阳台跑来接,邬思黎没去摸它,而是转身抱住左柯让。 左柯让什么都没说,也没讲骚话特意逗她。 安静接下他姑娘这份沉默的心疼。 抱个两三分钟,左柯让拍拍她背:“行了去洗澡吧,上一天班挺累的。” 邬思黎嘴上应着,又在他怀里赖一会儿才松手去洗澡。 左柯让将爷爷奶奶送来的吃食分类整理好,二哈不小心撞到邬思黎放在茶几上的托特包,倒扣在地面,里头物件骨碌碌滚落。 左柯让蹲下身边捡着东西边阴阳二哈:“真应该录下来给邬思黎看看你平常都怎么闯祸的。” 省得邬思黎总片面性以为二哈是条乖狗。 二哈自觉犯错,趴在左柯让一边肩膀呜咽一声。 左柯让怂肩膀:“离我远点。” 二哈脑袋一个后仰,紧接着又落回原位。 这狗惯会见风使舵,随机应变。 聪明得很。 茶几不算高,邬思黎包里都是一些口红、粉饼、纸巾之类,没啥贵重物品,粉饼没碎口红也没断,一一装好后,左柯让勾着邬思黎那副无框眼镜进卧室。 邬思黎澡洗到一半,左柯让进来一起。 他罕见没动手动脚,邬思黎还不太适应。 洗完澡吹干头发,左柯让将卧室床上搭配好的那套衣服拿给邬思黎。 一件白衬衫,一条裸粉色半身短裙。 衬衫上摆着她那副眼镜。 邬思黎呆若木鸡:“干什么?” “换上呗。”左柯让笑着,轻咳一记:“想你戴着眼镜上我。” 第51章 邬思黎真不知道左柯让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用在她身上, 甚至连衣服都亲自挑选好。 回想他来接她下班,下台阶去车上那段路,左柯让云淡风轻地夸她一句“今天好漂亮”, 邬思黎真挺脸红心跳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回到家后她还要为这份心动付出相应代价。 第二天不是周末, 还要上班, 左柯让倒是没闹太厉害,但他磨起她来有得是办法,邬思黎压根不是左柯让的对手。 他给她换上那套衣服, 又带她去书房。 她坐在椅子上,他双膝触地对她虔诚俯首。 圈着她脚腕踩自己。 无框眼镜很挑人,一个不适合就容易土气, 邬思黎却很适配。 穿一身职业装, 头发无论是披散还是扎挽都漂亮。 圣洁与性感并重。 邬思黎的性感不在于穿着是否暴露,相反她穿着越规矩越能勾起人心里最原始的欲.望。 想亵.渎她,想看她哭。 直到逼出她眼泪,再被他吻掉。 左柯让心底那些横冲直撞叫嚣的暗欲终于得到平复。 邬思黎意识不断下沉、模糊。 什么时候结束的、怎么结束的、左柯让附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她一概没印象。 唯一深刻的是留在她眼镜上那一抹白。 她挺记仇,所以翌日早上起床后,邬思黎没跟左柯让讲过一句话, 左柯让吃饱喝足那叫一个乖顺,毫不介意邬思黎“睡完不认人,提上裤子就你谁”的冷漠。 从今天天气不错再聊到今早外卖的这份生煎□□有点厚,一人在那自言自语地也特乐呵。 今早时间充裕, 左柯让送邬思黎去上班,邬思黎没拒绝。 昨晚她在飘窗上跪挺久, 有毯子在上面铺着也很硬,左柯让完事还用热毛巾给她敷来着, 管点用,但走路膝盖回弯还是别扭。 下车前邬思黎照例要叮咛他开车小心注意安全,左柯让非嘴贱一句:“我把你眼镜擦干净放包里了。” 那点子事又重归脑海,邬思黎话立刻就憋回去,下车嘭一下甩车门。 左柯让得他姑娘一个大冷脸,轻挠眉心。 他不就一个没控制好,不小心把那什么弄她眼镜上了吗。 他还都消毒了呢。 罪不至死吧? …… 邬思黎两百多度近视,在国外新添的毛病,她租住过的那几个房子灯光开关都不在床头,每次酝酿出睡意再下去关灯人就精神了,电路又不能改,她便经常黑着灯看电脑手机。 她就工作时会戴,平常不耽误什么。 被左柯让这么一物多用,邬思黎无法再心无旁骛地佩戴那副眼镜。 塞进眼镜盒扔抽屉里再别见天日。 中午吃完午饭,邬思黎又去配一副新的,佳佳陪她。 佳佳还保留着小时候那种癖好,不近视,但看到别人戴眼镜自己也要试试。 选出几副镜框往自己脸上比划着:“你那眼镜上午不是还好好的,为啥要换?” 还不都是左柯让干的好事。 邬思黎闻言面不改色:“度数好像变了。” 调试好度数,邬思黎摘下试镜架,和店员说就按这度数来配。 镜框选的一款黑框。 “怎么要这种?”佳佳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趴在玻璃柜上,略露嫌弃地戳她那眼镜框,好像学生时代书呆子那种风格,厚重又蠢笨:“你之前那个无框的多好看,衬你的气质。” 佳佳歪着脑袋看邬思黎:“像个温柔女教师。” “……” 邬思黎一僵,长发掩映下的耳朵不可抑制地升温变烫。 昨晚上左柯让还真叫她老师来着。 她羞耻得要死。 “很sex啊。”佳佳斯哈斯哈笑着:“再拿个小皮鞭,反差拉满。” 她献计:“你跟你男朋友可以试试哦。” 听不下去一点,而且他们已经试过,只差个皮鞭。 得亏左柯让不在,不会得知她们的聊天内容,不然还不得更疯? 邬思黎横过掌心,虚捂着佳佳嘴巴:“别说了。” “就脸红啦?就脸红啦?”佳佳笑更欢:“你好纯情啊乖宝宝。” 怪不得男生都喜欢说骚话欺负小女生呢,邬思黎害羞这模样,她一女人都喜欢。 她摇头晃脑:“初恋哥可真是泼天的好福气。” 背后提谁谁就来,佳佳这儿话音刚落,邬思黎那儿就收到左柯让消息。 他中午下班晚,才吃午饭。 日常发照片报备。 atopos:【吃饭了吗乖乖?】 邬思黎还不想理他,手不受她大脑摆布地打着字:【吃了。】 atopos:【那不给我发照片?】 atopos:【又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了是吧?】 atopos:【你怎么这样呢?】 atopos:【我生气了。】 连着四条消息怼得邬思黎还挺心软,还有那么点故意晾着他的心虚。 其实她拍了午饭照片。 就要去选择照片发送,对面又一条—— atopos:【乖乖你今天再把眼镜戴回来我就原谅你。】 软下的心肠瞬间冷冻,左柯让就是给点颜色便能开染坊的主。 邬思黎长这么大头一次骂人:【滚。】 * 晚上下班,左柯让来接她,俩人去爷爷奶奶家吃饭。 有点仓促有点唐突,邬思黎说过要不等周末再去,左柯让不,就今天去。 左继坤恶心他,他可不忍着。 “见完爷爷奶奶,等国庆回宁城再带你去见外公外婆。” 这么见一圈,他和邬思黎就是彻底定下来。 他说:“你就彻底没得跑了。” 他就在这,她还能跑去哪。 这份忧虑简直多余。 左柯让总是没什么安全感,也可能是刚和好没多久的缘故,他还没有完全放心。 他们俩人入睡前是抱在一起,睡着后又会根据各自不同的睡觉习惯进行调整,这几晚,包括在科莫湖同住,邬思黎睡觉时迷迷糊糊总能感觉到左柯让多次醒来又把她搂回怀里。 虽然第二天他们两个一个趴着一个躺着,毫不相关。 邬思黎都不禁恍惚,是不是她睡觉时做的梦。 不知道该怎么样能消除掉他这份不安,所幸她有一辈子时间陪在他身边。 日积月累,他总会不再惶恐。 和好后左柯让就换成手动挡车开,方便牵她。 今天他还没有所动作,邬思黎先摊开手,左柯让笑着握上去。 她回:“知道了,跑不了。” 上次见爷爷奶奶还是四年前,经邹念桐他们提醒才想起紧张,邬思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去世的早,家里人都喜欢邬思铭居多,她和长辈关系也不是很亲近,更没什么相处经验。 这四年她一点长进没有,还是忐忑。 但她这份忐忑和左柯让于她那份忧虑一样多余。 见到面,爷爷奶奶一如既往对她。 奶奶跟她聊八卦,又送她一个扁盒,这次是祖传玉镯。 是奶奶结婚时,她外婆送她的嫁妆。 意义重大,其中含义更是不言而喻。 邬思黎没有推拒,小心收下。 爷爷则是给她一个大红包,还是喜怒不形于色,雍容严肃的样子,只说要他们好好的。 很简洁的一句祝福。 很符合爷爷的人设。 邬思黎发现爷爷奶奶比四年前苍老许多,是精神上透露出的疲态。 估计是被左柯让那一通操作吓坏。 他们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都是骨肉至亲,不可能左柯让摔断腿他们就真把左继坤腿也给打断。 那样这个家就是真散了,而老人最希望的就是一家和睦。 饭后奶奶拉着邬思黎去小区花园里散步,她说左柯让生在这个家,是苦了他。 “爹不疼娘不爱,我跟他爷爷再疼他,也弥补不了父母的缺失。” 邬思黎初和左柯让谈恋爱那阵就知道他同家里不睦,但她没往心里去,她那时是有点仇富心理的。 他再怎么不幸也还有钱,不会为生计发愁,而她每天都要为邬思铭的医药费绞尽脑汁。 喜欢上他之后,心境发生变化,她就想左柯让拥有这世界上全部的美好。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偏概全,她不能用左柯让的得到去否定他的失去。 她开始心疼他的过往,共情他的磨难。 “他在他父母那没享到什么好,我和他爷爷就舍不得太严厉对他,他性格可能比较强势。”奶奶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替孙子担保:“要是阿让有什么叫你不满意的,你就指出来,那孩子会改的。” “我看得出来阿让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你们就好好的在一起,遇到困难一起挺过去,别想着分开。”老人家的语气里满是央求:“好吗?” “好。”邬思黎诚笃点头:“我们不会再分开。” 回公寓前,爷爷奶奶又准备一大堆东西填满车后备箱。 他们满载而归。 回到家,邬思黎想找个稳妥的地方把玉镯放好,左柯让却拦下她,拿出镯子就往她手腕上撸。 邬思黎躲都不敢躲,一个不慎摔碎,他俩罪过就大了。 奶奶外婆还有奶奶年轻时身材和邬思黎差不多,镯子不是为她量身定制,尺寸倒也符合。 干戴费劲,左柯让领邬思黎去浴室,用洗手液在她手上揉出一圈泡沫做润.滑。 戴好后,左柯让洗着两人的手:“这玩意本来就是服务于人的,收起来就没价值了。” 他端详着邬思黎手腕,龙种石的翡翠,翠绿色衬得她更为出尘,他小幅度晃她手:“戴上了可就真是我的人了。” 这人。 “你也没给我机会拒绝啊。” 拿起镯子就朝她手上怼。 左柯让不管那么多:“戴上就不许摘了。” “知道了。”邬思黎答应他:“不摘。” 戴好镯子,俩人一块去厨房将爷爷奶奶装的大包小包归类存放。 瓶瓶罐罐磕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塑料袋也窸窸窣窣,有点小吵,又很惬意。 “爷爷一直都这么话少吗?” 邬思黎两次见到爷爷,他说话的次数一双手能数清。 左柯让昂声:“奶奶说爷爷上辈子可能是个话唠,这辈子就成了哑巴。” 邬思黎戴着手镯,做事都极为谨慎,连带着嗓音都放轻:“但奶奶很爱讲话。” “奶奶说家里有爷爷一个哑巴就够了,要是都不说话家像个死宅。” 左柯让出生没多久就送到老宅和爷爷奶奶生活,他最常见的画面就是奶奶叽叽喳喳个不停,爷爷静穆地听着,他小时候看待事物还很单一,见爷爷一脸肃然,一度认为爷爷很是厌烦奶奶。 后来奶奶一次生病住院,刚做完手术精神不济,知道奶奶不喜欢安静,爷爷每天都守在病床边,絮絮聒聒地同她读着故事讲着话,奶奶没有回应也无所谓。 他们总是在互补。 一个人话多时另一个就作忠实的倾听者。 左柯让从小受此熏陶,觉得最完美的爱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 所以哪怕亲爹亲妈的感情再破烂不堪,他也怀揣着一颗赤诚的心。 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与之携手一生,这真是左柯让能想到人生里最为浪漫的事情。 没有之一。 爷爷奶奶就住在很普通的小区里,在一楼,前面带个院子。 种植着一些黄瓜西红柿,临走时奶奶摘了一竹筐小番茄给他们。 左柯让洗出一小盆,捏起一颗塞邬思黎嘴里:“其实爷爷很装。” 二哈也咧着嘴,左柯让又捏起一颗抛向半空,二哈跃起去咬。 邬思黎没太理解:“装什么?” “爷爷是个老古板,他俩包办婚姻,奶奶一开始特看不上爷爷,觉着爷爷就脸还不错,其他的很垃圾。”左柯让转过身靠着中岛台边缘,端着一碗红彤彤的小番茄,喂邬思黎一颗久丢给二哈一颗,他自己最后吃:“爷爷对奶奶是一见钟情,但他就不说,还表现的很不在乎。” 当时俩人还在读大学,学校就隔一条街。 有次爷爷撞见有男生送奶奶一筐水果,俩人还有说有笑,爷爷就在后面看着。 等到晚上,奶奶都要睡下,窗户被石子砸响。 她疑神推窗,爷爷站在她家楼下,固执地喊她下去。 他声音还不小,未免把其他人吵醒,奶奶不得已下楼。 走到他身边,奶奶还没问什么事,爷爷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拖出一大筐水果。 说这是他去果园现摘的,比下午那个男生送她的要新鲜一百倍。 叫她把那筐不新鲜的水果丢掉。 奶奶闻到爷爷身上有酒味,问他是不是喝多了。 爷爷答非所问,表白奶奶说我喜欢你。 奶奶也被爷爷整得挺无措,脸红耳也热。 好说歹说把爷爷劝回家,第二天就得知爷爷被他爸暴揍一顿的消息。 因为送奶奶那一篮水果是爷爷在别人家果园强摘的。 不是偷,是爷爷喝醉酒后满脑子都是奶奶冲别人笑,一个醋意上头冲昏理智,看见果园就翻进去开摘。 这事半天就在大院里传遍,最初没人信,大院里谁不清楚爷爷有多严以律己,怎么会干出这种不符合他风格的事情。 是有点丢人,但爷爷最终抱得美人归,不亏。 左柯让讲完这个故事,已经和邬思黎洗完澡躺到床上。 邬思黎听后长叹:“真好。” 可能是她词汇量匮乏,每每听到或者看到这种爱情故事,她想不出其他形容词能精确概括,只有“真好”。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中间有段空隙,盖着同一床被子藏在里面夜话私语。 “羡慕?”左柯让用自己指尖去抵她指尖:“那我也去偷点水果送你,正好一朋友家里还真有果园。” “我不羡慕。”邬思黎小白他一眼:“你消停点吧。” 她认为“真好”的点在爷爷为奶奶的改变。 爱情么,就是会叫人一再突破底线,打破原则。 遇到那个人后,一切标准都是以对方为主。 而这一点,左柯让早就做到了。 她不羡慕任何人。 * 七月十二号,左柯让生日。 那天恰恰好是周六,这可把左柯让激动得不行。 不用早睡没有早起的顾虑,左柯让就疯了。 他言出必行,猫尾巴不是在跟邬思黎开玩笑,他是真的在网上下单。 晚上特有仪式感地弄一场烛光晚餐,哄着邬思黎喝点酒,灌个半醉就任他摆布。 邬思黎酒后断片不记事,但有一身痕迹作证。 她大腿根险些被左柯让啃破皮,一走路就磨得慌。 放纵这么一次,邬思黎一个礼拜都没允许左柯让碰自己。 连手都不给牵。 左柯让委屈死,嚷嚷着邬思黎不爱他,没得到邬思黎一个字的安慰,他就自愈了。 后面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早上两人起床洗漱吃饭,各自去上班,空闲时就在微信聊两句,中午互发午饭照片,晚上左柯让早下班就会去接邬思黎,反之邬思黎亦然,然后两人再找地方吃饭,不太忙不太累的时候,兴致来了两人会亲自下厨做饭,完事下楼去遛遛二哈。 没什么波澜起伏,每天都是小幸福。 十月一国庆假期,俩人三十号晚上下班后直奔机场,飞宁城。 第二天就是魏书匀苏禾的婚礼。 邬思黎是伴娘之一,要跟婚礼全程,宁城婚礼习俗婚宴一般在晚上,免去早起的困扰。 早上八点钟,左柯让送邬思黎去苏禾家。 苏禾父亲在京北,母亲在国外,今天她结婚得以齐聚。 听苏禾说,她父母离婚前天天吵架,积怨颇深,离婚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为女儿再重逢,俩人都暂且放下过往成见,欢欢喜喜迎客。 苏父上台致辞时,还特情真意切地流了几滴泪。 苏禾下台和邬思黎小声吐槽:“你看我爸假不假。” 邬思黎笑而不语。 她将苏禾眼中那一片湿润看得分明。 不说左柯让砸下来那一大红包,就冲他是邬思黎男朋友,苏禾两口子也不会不欢迎。 左柯让座位安排在伴郎伴娘那一桌,他跟苏禾他俩都不太熟,朋友圈也不一样,伴郎伴娘去台前帮忙,就他自己坐还省去不必要的交际。 但他那人那脸,就是坐在犄角旮旯都难掩出众气质。 十月份的宁城热度不减,左柯让一身all black,短袖黑衬衫,顶端两颗扣子松解,一条银链挂在脖颈上,下身简约黑裤,耳垂耳骨三枚黑钻耳钉熠熠闪耀。 侧脸一绝,正脸冲击更强。 就挺吸引异性。 邬思黎从后台出来,就看见一姑娘坐在左柯让旁边空位,笑得娇俏。 她提着裙摆走过去,站到左柯让斜后方,拒绝那女生递来的二维码:“他不能加的,他有女朋友。” 那女生是苏禾高中同学,玩还算不错,认得邬思黎。 “你俩是一对啊。”女生一啧声:“这不是尴尬了。” 邬思黎笑:“没事。” 女生拱手抱拳:“打扰了打扰了,对不住。” 女生就瞅左柯让长挺帅,主动出击一下,不成功躺在列表里也能赏心悦目,不成想有女朋友,闹个乌龙,道完歉就撤退。 邬思黎在左柯让另一边坐下,左柯让揉着她胳膊:“累不累?” “还好。” 就是饿,邬思黎夹起一块奶糕垫垫肚子。 邬思黎不太穿得惯高跟鞋,苏禾选得伴娘服还都是长款,不穿高跟鞋撑不起来。 “脚疼不疼?”左柯让拍自己大腿:“放上来我给你捻捻。” 邬思黎说不用:“而且还有好多人。” 左柯让见招拆招:“那我蹲桌子底下去。” 邬思黎攥住他手:“你别闹!” 左柯让脸伸过去。 邬思黎借着灯光暗下,在他脸颊一吻。 左柯让就很给面的听老婆话。 苏禾魏书匀在舞台上交换戒指,左柯让看着挺触动:“这已经是我俩参加的第三场婚礼了。” 音乐声有些大,邬思黎没太听清:“什么?” 左柯让拇指揩掉她嘴角沾着的碎屑,说没什么。 实际在心里盘算起他俩的婚礼要怎么办。 在这之前,他得先求个婚。 就当着邬思黎面掏出手机,找到司琮也微信,偷摸摸发消息。 atopos:【定制戒指的联系方式发我。】 - 国庆假期第二天,左柯让带邬思黎回陆家见了外公外婆、舅舅一家,又收获一大批礼物。 第三天去墓园,给陆若青、邬思黎父母还有邬思铭扫了墓。 第四天和大学一起玩的那些人聚了聚,邬思黎那仨舍友以及左柯让排球队那些朋友,如同他们当年该官宣恋爱请吃饭时一样。 后面几天俩人哪都没去,就在宁城待着,闲得慌了就去宁城的几个景点逛逛,哪哪都是人,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也是故地重游来着,宁城有着两人共同记忆的一些地方俩人都走了一遍。 最后一站,是国庆假期最后一晚。 俩人吃完晚饭,牵着二哈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老城区。 往事浮上心头,邬思黎指着一条小巷询问:“我出国前一晚出去吃饭回来,是你在跟着我吧?” 她语气是肯定的。 左柯让承认:“是。” 跟踪没成功,不小心踩到木板,只能用角落里一只野猫作掩护。 他好奇:“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那晚刚好有风,她闻到晚风送来的熟悉葡萄柚香。 也可能是心灵感应? 搬出左柯让公寓那晚,俩人就解绑了定位,她无从知晓左柯让的位置,回到家她心不在焉地洗完澡,还是登陆他公寓监控账号。 养二哈后,公寓里就安装上摄像头,以便他们能随时掌握二哈的动态。 左柯让果然没在家。 邬思黎也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的?” 左柯让竖起三根手指并拢:“潘瑞阳给我通风报信来着,绝对不是我调查你。” 邬思黎好笑按下他手,左柯让熟练扣住。 她再回忆:“第二天我去沪市你也送了我。” 左柯让说是。 他低眸瞧着地上俩人的影子,一重一轻地按着她掌骨:“你不知道我多想上车把你逮下来。” 眼睁睁看着邬思黎走远、走出他视野进而走出他世界,无异于活生生在他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邬思黎语速缓:“我在国外也很想你。” 离开左柯让,摒弃一切枷锁后她确实自由自在。 而当空落感一天重过一天,阵痛袭来,她根本无法消解。 “所以你从来都不是单箭头。”邬思黎站定,左柯让随之停下,他听见她说:“我是真的回来了,也是真的在你身边。” 左柯让滚了滚喉,轻笑:“怎么突然这么煽情。” “就是觉得欠你一句话。” “什么?” 她踮脚吻一下他唇,清凌眼眸里是细碎的温柔:“久等了,阿让。” 第52章 正文完 十月一过, 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结束。 阴沉快一周的天气放晴,气温骤降,路边绿植光秃秃, 室外说话时会呼出一团白雾,京北已经步入萧瑟的冬天。 左柯让赖床时间逐日递增, 邬思黎每天早上都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这人就存心的, 以前她不在那几年左柯让活得人模人样独当一面,她一回来,他就又退化成大龄儿童, 干什么都要奖励,都要好声好气地哄。 煎出一个造型圆润完美的煎蛋要邬思黎夸他好棒,周末在家跟二哈和平共处一整天要邬思黎夸他好乖。 活脱脱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这天周五, 闹铃响起, 邬思黎也是在床上好一番挣扎。 左柯让惯常趴着睡觉,但脸一定要冲她那边,此刻被闹钟吵到,眉心微蹙,嘴唇抿着,就不太耐烦的样子。 邬思黎隔着被子拍他:“起床了。” “不要。”左柯让脑袋扭向另一边, 后脑勺对她。 邬思黎坐起来,拥着被子愣会儿神,然后下床:“那你再躺五分钟,我先去洗。” 左柯让声音含混地嗯一声。 左柯让答应邬思黎的事情没有一件办不到, 唯独在起床这码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 果不其然, 邬思黎洗漱完在浴室里出去,左柯让还保持原样一动不动趴在床上。 邬思黎洗完脸清醒不少, 她又爬上床,轻车熟路地捻着左柯让耳朵:“起床了阿让。” 他还是不要:“好困的乖乖。” “那你今晚早点睡。” 虽然邬思黎知道早睡这个方法并不可行。 他俩下班一个六点一个七点,吃完饭回家就快九点,有时候还要加班,再陪二哈玩,完他俩还得再闹一阵,没一天能早的。 左柯让又把脑袋转回来,睁开一只眼睛。 邬思黎还穿着睡衣,一条白色吊带缎面裙,小v字领,她手肘撑着床铺,双臂紧贴在胸侧,领口下坠,露出两抔白色边缘。 左柯让毫不客气地埋进去。 以往叫醒可没这环节。 邬思黎一个呆滞,脸颊升温。 她推左柯让:“你别闹!” 就要后退着躲避,左柯让动作比她要快得多,手臂从被子里探出,圈上她腰一把搂进怀里,再用被子裹住。 这么一拉一扯,邬思黎一边肩带滑落,领口大敞,左柯让更是不会放过。 他还没洗漱,也没张嘴去含,半压着她就用鼻尖抵弄,嘴唇配合着轻蹭。 邬思黎浑身都热起来,他鼻息喷洒在她皮肤上,酥酥麻麻的电流在心口蔓延,柔缓又强烈。 邬思黎托着他脸强行拽开:“左柯让!” 左柯让单手控住她双手,嗯嗯应:“我在呢乖。” 邬思黎不由屈起膝盖,都蒙在被子里,她又羞又急,搞不清具体情况,这么一顶,左柯让闷哼一声,搭在她腰间的手迅速下滑,按住她乱动的腿。 “你踢到我了。”他总算是舍得抬起头,眼眶湿漉漉:“好疼的宝宝。” 邬思黎脸颊潮红:“我不是故意的。” 她小声嘀咕:“谁叫你非要闹。” 邬思黎趁他松懈,挣脱他手的禁锢,想将掉落的肩带拉上去,刚一碰到细带,就又遭左柯让阻拦,他看一眼床头电子钟,还有时间。 牵着邬思黎手向下,他蹭她肩窝:“宝宝你帮帮我,我快一点。” …… 这么胡闹完一通,是没空再在家吃早饭,左柯让最近都不算太忙,天天接送邬思黎上下班,邬思黎都替他麻烦,但左柯让接送的很欢快。 只要对象是邬思黎,他就有得是动力和耐心。 明天平安夜,越接近市中心圣诞气氛就越浓厚,商厦大屏间或闪过一两秒圣诞节宣传海报,一些底商店铺外矗立着挂满金铃的圣诞树,玻璃窗上贴着各种奇特的圣诞老人贴纸,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临街一家精品店播放着圣诞专用歌曲《last christs》,声音开巨大,车窗都关闭还能听清每一个字音。 车里没放歌,左柯让的歌单太过炸耳,春夏时节还好,一到冬天从身到心都倦怠,再听他那些嗨曲邬思黎脑袋疼。 冬日还是电台广播节奏舒缓的讲话声要更为适宜。 于是左柯让车里背景音就由劲爆英文歌换成男女双播电台节目。 此刻女主播正发布着天气预报:“预计今明两天我市将出现雨雪天气,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外出注意防寒保暖,行车保持安全车距,谨慎驾驶,小心慢行……” 又是一年年末。 左柯让视线在前方一家店外的圣诞树上收回,觑向邬思黎:“又到你生日了。” 就在明天。 十二月二十四号。 平安夜。 左柯让问邬思黎想要什么,之前两年都是这样,但邬思黎没有一次能想出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今年同样:“不知道。” 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左柯让这么一个重要的人,而他就在她身边,她也没什么想要的礼物或者愿望了。 左柯让朝商厦大屏一指:“今晚上要不我俩去拍点写真,我投个大屏给你庆生。” 邬思黎啪一巴掌拍掉他那只手。 前方车刹车灯灭,左柯让踩油门打着方向盘:“行呗,那我自己看着搞。” 以往左柯让都是直接把车停在写字楼门口,今天邬思黎叫左柯让把车停在临时停车位,左柯让不明所以地照做。 邬思黎解开安全带下车,去一家快餐店打包两份早餐回来。 左柯让就趴在方向盘上,坐车里看他姑娘跑过去又跑回来,邬思黎就近在主驾驶把早餐递给他:“店里人多店员没记住要求,三明治里的生菜你自己揪出来吧。” “好乖啊宝宝。”左柯让勾唇笑着,手掌拢住她后颈固定,手指穿进她长发间,探出车窗亲她:“好喜欢你。” 邬思黎面色淡淡推开他:“我走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说完,头也不回走进写字楼。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他搁那柔情蜜意地表白,他姑娘一点不带领情。 也是他自己作的,邬思黎越着急的时候他就越磨蹭,她越羞涩他就越浪荡。 就是要和邬思黎反着来。 等把人惹生气甩她冷脸,他心里则充斥着一股别样的满足感。 就,很奇怪。 没人能懂他这种感觉。 * 第二天平安夜,也是邬思黎生日。 按照往常来说,她生日左柯让是要霸占一整天。 但就很不巧,他俩睡到自然醒将近十一点,起来打算是去外面吃个午饭,赵月雯一个电话call过来,邬思黎一接通,她就在那边扯着嗓子哭天抢地。 她咒骂的又急又快,邬思黎都赶不及分辨内容,能肯定的是和她老板有关。 邬思黎放心不下,挂断电话后为难地看着左柯让,商量着她先去安慰一下赵月雯,等晚上他们再一起过生日。 左柯让脸骤黑,邬思黎在他张嘴输出前重重亲他一下,搓着他耳垂夸他乖夸他懂事,左柯让就妥协了。 赵月雯在京北有套小公寓,左柯让送邬思黎过去。 “晚上我来接你。” 到目的地,左柯让很是不爽地撂话。 她说好,越过中控又亲他一口。 赵月雯特地到小区门口接,许久没见,邬思黎一下车俩姑娘就搂一块,左柯让在车里瞅着。 还想着邬思黎会再回头跟他挥个手,左柯让就没着急走,结果人俩抱完就手挽手进去。 而他,无人关心。 左柯让不咸不淡啧一声,滑开手机,给邬思黎发送一个大拇指小表情。 又下拉,找到一群聊。 atopos:【都给我醒醒,干活了。】 atopos:【少一个我上门逮人。】 …… 邬思黎猜得没错,赵月雯是和她老板吵架了,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原因,就前两天赵月雯回宁城老家碰到她高中初恋男友了。 初恋么,多少有那么点白月光滤镜,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各自都开启新生活,人生轨迹相差十万八千里,早就不再是喜欢,只是对青春懵懂少年时的怀念而已。 当初赵月雯同她初恋分手后在学校里俩人见到面也会打个招呼,现下重逢,老同学叙叙旧多正常一事。 但她老板知道这事后就翻天了,不干了,质问赵月雯是不是把他当成初恋替身。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赵月雯手背拍打着另一只手掌心:“我在他之前还谈过好几个,找哪门子初恋替身?” 从小区门口到家里这一段路,赵月雯已经讲述完她和老板最新一期的爱恨情仇。 进家后,俩人外套一脱,盘腿坐在沙发前地毯上,边吃零食边聊感情。 邬思黎捧着赵月雯提前订好的奶茶嘬着喝,芋圆软糯弹牙,她嚼完嘴里这一批芋圆,咽下去后问:“他们两个长得很像吗?” “还行吧。”赵月雯点开初恋朋友圈,给邬思黎看一眼他照片。 邬思黎见过赵月雯她老板,这么一对比…… 她慢眨眼:“他们两个不是亲戚吧?” “……不是。”赵月雯不确定:“很像吗?” 她在美图软件把两人照片拼一起—— 行吧,确实挺像。 “那你不觉得他还是很无理取闹吗?”赵月雯怨气冲天,她后撩一把头发,深呼吸口气:“我澄清八百遍了不是替身不是替身,他听不进去一个字,大过节的还要吵,我看他就是不想送我礼物。” “不会吧。”邬思黎公平公正地为她老板小小开脱:“他对你还是挺大方的吧。” 说着,目光下移到赵月雯锁骨,一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贴在那儿。 前天赵月雯才在四人群里冒甜蜜粉红泡泡,广而告之她老板送了她一条项链,不过节不过纪念日的,赵月雯问为什么送,她老板说就是想送,看到了想着她戴会好看就买了。 要不是知道赵月雯是什么德行,重点在分享甜蜜,邹念桐早把她当成炫耀逼踢出群聊。 赵月雯嘴巴一张一合,啥也没说出来。 邬思黎以己度人地猜测着:“会不会是他太没安全感了?” 邬思黎不是很喜欢喝奶茶,但赵月雯点的这一杯甜度口味都挺对她胃口,旋着纸杯找到点单标签,记下等晚上给左柯让买一杯尝尝。 “你们两个不打算定下来吗?” 赵月雯大学毕业进入外企,半年后就和老板滚到一张床上,今年是第四年,她老板马上奔三,也是该考虑下一步了。 一提这事赵月雯就呈大字状往后一倒,摆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邬思黎就识趣打住,下一秒赵月雯又弹坐起身,眯着眼睛审视邬思黎:“你跟左柯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邬思黎被她吓一愣,而后摇头:“不知道。” 夏天在科莫湖解开心结那晚,左柯让说他多次幻想过他们结婚的样子,当时她想着怎样分手,他在想着怎样再给她一个家。 和好后,左柯让就没再提过结婚一事,邬思黎也不急,她不担心左柯让会变卦,她知道他或许在等待一个时机。 邬思黎也不是非要左柯让来cue下一步流程,她有想过她来买戒指向左柯让求婚,但是囊中羞涩,她才买完车,钱不太够。 左柯让值得最好,她还有待努力。 “今天你生日哦?”赵月雯一个灵光闪现:“他会不会今天跟你求婚啊?” 邬思黎沉吟良久,二摇头:“应该不会。” “为啥?” “他会觉得太大众了。” 生日求婚这种土老帽戏码,少爷是不屑的。 赵月雯差点没憋住笑,煞有其事点点头:“行吧。” 窗外零碎晶莹飘落,她惊喜呼声:“下雪了诶!” 邬思黎扭过头。 这么几秒钟的空,雪花就愈发密集,纷纷扬扬点缀着阴沉天色。 搁置在心底的念头在这一瞬间蓦然忍耐不住。 * 左柯让公寓那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客厅里堆满大小不一的空纸箱子,司琮也和杜思勉席地而坐,奋力打着气球、李京屹在一个个将气球捆绑在丝带上、居可琳站在餐桌边精心搭配着装饰花束,周围摆满颜色各异的玫瑰花,香味重的她鼻子都有些失灵。 就连二哈都被分配到任务。 “左柯让人呢?”段俊鹏坐在梯子上,又挂完一个气球,一览众山小地环视一圈四周,竟然没见着主人公:“我们在这累死累活当牛做马,他人呢?” 居可琳朝走廊尽头房门紧闭的那间书房努努嘴:“把自己关屋里写求婚稿呢。” “都几个钟头了还没写完?”段俊鹏翻白眼:“我妈当初生我都没他这么磨叽。”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人生大事他不得仔细揣摩——” “嘭——” 杜思勉一个不慎又吹爆一个气球,他平静地拿起一个新的套在打气筒出气口继续吹,接自己上一句话:“现在书房里的废稿估计得有他半人高。” 段俊鹏笑叹:“这是求婚,真要等结婚了我们柯还不得提前一年开始备稿?” 又是一嘭。 杜思勉又费一个气球。 左柯让正好从书房出来拿水喝,缓解一下焦躁的情绪,睇一眼杜思勉脚边的气球碎片:“吹坏几个你配我几个。” 杜思勉气笑:“几个气球你就找我要钱,不害臊?” “不害臊。”左柯让拎着听可乐,得意洋洋:“毕竟我是有家室的人,要省着钱花。” 杜思勉往书房一抬下巴:“滚进去吧昂,别出来碍眼了。” 左柯让假模假样跟众人道一句辛苦,就晃回书房,琢磨他的发言稿。 屋里地暖开挺足,段俊鹏被烘得也有点渴,爬下梯子去冰箱里拿饮料,杜思勉嚷着给他一瓶,哥俩又趁机去阳台抽烟放风,忙里偷闲。 杜思勉夹着烟趴在栏杆上,不理解左柯让想法:“干什么非在家里,还得收拾,找个策划公司多省事。” 段俊鹏作为一路看俩主角从大学走到现在的观众,比杜思勉看得更透彻些:“邬思黎家里人都不在了,阿让是想她能更踏实点。” 包括找他们这群朋友帮忙也是。 策划公司当然方便省力,但比不上自己来的用心。 左柯让是想告诉邬思黎,无论何时,他都在,他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她可以随便利用他的资源,她永远都不是孤身一人。 …… 晚上七点,公寓布置完毕,闲杂人等退场。 左柯让里里外外检查得有七八遍,还没去接人,他心脏先加速跳动。 立在阳台,面朝客厅点根烟,在脑子里又过一遍稿子,烟燃到一半,邬思黎发位置给他。 没在赵月雯家,不远,就在国金。 到指定地点后,不见赵月雯,只有他姑娘一人,站在马路边,怀里有一捧颜色特正的红玫瑰。 邬思黎上车,冷峭寒风裹挟着玫瑰浓香涌入,关好车门,她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 左柯让拨弄着玫瑰花瓣:“自己买的?” 邬思黎不答反问:“好看吗?” 左柯让夸赞:“好看。” 邬思黎就将玫瑰花递出:“那送给你好不好?” 左柯让怔然:“送我?” 邬思黎眼睛清亮:“对,送你。” 感觉她好像有猜到,但又好像没有,今天可是她生日,却送他玫瑰花。 左柯让生平第一次收到花,还是玫瑰,还是他姑娘送的。 心情难以言喻。 他解开安全带,扶着那捧玫瑰,前倾侧额吻她,津.液.交换,呼吸纠缠,都伴随着玫瑰香气。 短且缠绵的一个吻。 左柯让摩挲着她脸,说谢谢乖乖,他很喜欢这束花,但他要开车,麻烦她先替他拿着他的礼物。 他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柔情,眼神专注,邬思黎被蛊惑到,回家的一路上都心跳砰砰。 车停在地库,一下车左柯让就接走他的玫瑰花,另只手牵邬思黎,进电梯,左柯让按二十层。 他若无其事问:“下午去逛街了?” “逛了逛。”邬思黎揣大衣兜里的手指蜷起:“下雪了想出去看看。” “嗯。” 到二十层,左柯让挡着电梯门,邬思黎先出,识别指纹开锁,左柯让就落她半步距离,屋里一片漆黑,楼道灯光射进玄关,邬思黎好似瞥到多出什么东西,左柯让带上门进来,她摸到玄关灯光总开关,左柯让覆上她手背,在她耳后说不用换鞋,再一下压她手,啪嗒按亮灯光。 邬思黎被刺到,下意识闭上眼,再一睁开,看到家里大变样之后的全貌。 玄关走廊向里延伸,粉白色玫瑰花瓣铺一地,屋顶飘满氢气球,两边墙壁贴着他俩的照片,穿插着几幅手绘画。 以她现在所占位置为起点,照片和手绘画是从她和他出生开始,按照成长轨迹拼贴。 她家里重男轻女,她一出生见是个女孩,满月照没有拍,就百日那天粗糙用手机拍一张洗出来,那个年代的手机像素低级程度可想而知。 但贴墙上这一张却很清晰。 左柯让托他表哥陆清霁重新修复的画质。 而后每一张,左柯让同个年龄段的照片都会对应一张邬思黎的手绘画。 “我能找到你小时候的照片有限,所以缺失的部分请覃关根据你的照片画出来补上。” 左柯让再次牵起邬思黎的手,带她往里走,指着一张他坐在客厅里玩玩具,奶奶偷拍他的一张照片:“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会干什么,我问了居可琳问了覃关还问了你那些朋友,她们答案都不一样,我就托覃关都画了出来。” 他四年前就构想过怎样向邬思黎求婚,一个方案将将成型下一秒又被他否定,夏天那次去参加居可琳李京屹的婚礼,他看见邬思黎在人群外举着手机在记录别人的美好,由此获得灵感,最终形成今天这种形式。 工程量挺大的,六月初覃关开始动笔,勾勒草稿,一遍遍雕琢细节,再到最终定稿,用时小半年,司琮也天天发微信骂他多大脸,敢差使他老婆。 邬思黎十一岁之前,多是手绘画完成,是左柯让视角的想象。 十一岁之后,她的照片也多是第三视角拍摄。 邬思黎呆怔地看着那一张张照片,她没有丝毫印象。 有一张是她在超市收银台前排队付款,周围都是人,她小小一个混在其中,经过虚化处理,只有她面容清楚。 “这张……” 话起个头,就梗在喉间。 左柯让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是我拍的。” 怎么会?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 左柯让读懂她心中所想:“你的记忆我们相识是在你高三那一年。” 怀揣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吐露:“而我的记忆,我们相识是在我十二岁那一年。” 他决定来宁城生活的那一年,他养好腿,独自一人来宁城的第一天。 遇到了邬思黎。 邬思黎没有一点印象:“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左柯让捏捏她掌心:“不用对不起,你永远都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 再往前走,照片中的他们在逐渐长大,左柯让的照片越来越少,相反他所记录的邬思黎越来越多。 她穿着校服出入学校、背着书包走在林荫小路、偶尔会和其他人同行。 画面有些杂,但无一例外,邬思黎永远都是唯一主角。 是他目光的中心。 在她自以为形单影只的那些时刻,他都在她身后悄然陪伴着她。 邬思黎十八到二十岁这两年,不再全部是单人照,增添上她和左柯让的合照。 洗完澡坐在床上接吻、二哈来家里第一天一家三口的留念、他俩十指紧扣等等。 二十岁到二十四岁这四年分手期,合照断档,又恢复到只有她自己。 “这些照片都是给你找的那保镖传回来的。”他解释:“一年传一次,一个月一张。” 今年五月份她回国,一共有五十三张照片。 “对不起宝宝。” 左柯让说他这一点没有做好,没忍住找保镖要了她的照片,但真的不是在监视她。 邬思黎红着眼圈,酸胀要撑破她心脏:“没事,没关系。” 左柯让俯身亲亲她眼皮。 玄关走廊并不长,是用无数支粉白玫瑰连成两堵墙顺延着玄关两侧墙壁在客厅新搭建出一条走廊,形成视角盲区。 拐过一个直角弯,到客厅中央,阳台落地门紧闭,幕布挂在落地门框上,他俩迎着科莫湖日出接吻的那张照片铺满整张幕布。 斜前方有一颗两米多的圣诞树,树边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礼品盒。 “从你出生到现在,每一年我想送你的礼物都在这了,一共二十四份。” 涩意阵阵上涌,邬思黎胸口起伏,瓮声瓮气:“有两年你送过我的。” 在一起那两年。 这么紧张的时候,他姑娘还能找到数量漏洞,左柯让真心佩服。 他溢出笑:“我想再送两份不行吗?” 邬思黎吸着鼻子,上前抱住他,贴近他心口的那刻,眼泪开始掉:“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所有的所有,都够多了。 不会再有人比左柯让对她付出再多。 邬思黎情绪牵动着左柯让,她一哭,左柯让也眼眶红红地回拥住她,手一下一下顺着她长发。 时间停在这一刻也挺好,但还有最后一项,最重要的一项。 左柯让轻轻拉开邬思黎,捞起茶几遥控,按下播放键。 邬思黎分享给他的那首《特别的人》曲调切入。 成堆的礼物后,二哈跃出,通体雪白,脑袋斜戴一顶圣诞帽,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项圈,跑起来挂坠铃铛叮玲玲作响。 嘴里叼着一根丝带,丝带下端缠绕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左柯让一伸手,它就松嘴。 “该见的人都带你见过,家里这些布置段俊鹏他们都有参与,你那些朋友也有录制好视频,今天的一切都有他们的祝福。” 邬思黎心跳在这一刻达到峰值,左柯让看她一眼,单膝下跪。 前后修改近半年的稿子早就铭记于心,却又在这一秒钟忘得一干二净。 左柯让就那么跪在地上望着邬思黎,邬思黎也懵,两人就这么一仰头一低头,对视将近五分钟。 还是二哈一声喊,打破凝滞的局面。 左柯让喉结滚动,轻声道歉:“对不起宝宝,后面我忘词了。” 邬思黎摇头,她蹲下去,鼻音重:“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她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掏出来,掌心放着一个墨蓝色丝绒盒,一枚铂金戒圈,中间嵌着一颗钻:“月月下午还问我你会不会在今天跟我求婚,我说不会,因为你会觉得太大众,我失策了。” “其实我不是非要等你求婚的,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等我再攒攒钱给你买个最好的,但是今天下雪了。” “我们在一起第一年,你第一次给我过生日,宁城也下雪了,也差不多是中午。” 所以,她想在这个巧合时刻,为左柯让做点什么。 她买了玫瑰花,挑了一下午戒指,花光所有积蓄。 邬思黎看看自己要送的这么戒指,再看看左柯让手里那枚,受到打击地撇撇嘴:“我的好小。” 左柯让就笑,可唇角一提就不受控制发抖,他紧抿住,深重呼吸一个来回,嗓音沙哑:“没关系。” 他递出手:“给我戴上吧。” 戒指推进他无名指,邬思黎许诺:“等我以后给你换更好的。” “已经是最好的了。”左柯让埋头,眼泪啪嗒啪嗒下坠,喉咙干涩:“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邬思黎双手捧起他脸,二哈极有眼力见地叼来纸巾放在他们脚边。 她抽纸巾轻沾着他眼泪:“你怎么比我还爱哭。” 左柯让捉住她一只手,吻了吻她掌根,示意她自己这里还有一枚等待认主的戒指:“要不要戴?” 邬思黎毫不犹疑:“好。” 司琮也牵线拍下的粉钻,chaut加冕·爱系列的戒指外形。 在为邬思黎挑选饰品这方面,左柯让独具慧眼。 戴上后,左柯让握着她手目不转睛看了好久好久。 四年,时隔四年,他一遍又一遍设想的画面终于具像化呈现在他眼前。 左柯让掀起眼睫,眼眸湿濡明亮:“抱抱我。” 他说抱抱我乖乖,我好想你。 俩人一跪一蹲,高度差距有些大,邬思黎就要同他一样跪到地上,左柯让拦住她,拽着她起来。 邬思黎环住他的腰,左柯让低下脖颈,于是唇碰到一起。 带着对彼此的安抚,亲得相当投入,互相尝到眼泪的咸涩。 窗外漫天大雪,整个城市陷入一片银装素裹当中,屋内暖意融融,凛冽寒冬里此刻万物复苏。 分开后,左柯让鼻尖轻触她鼻尖:“我爱你。” 邬思黎挚诚回应:“我也爱你。” * 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 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 荒谬当道,爱拯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