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的艰难爱情》来自www.aqbxs.com 包工头的艰难爱情 作者:金三月 文案 一: 苏合香没想到男朋友的哥哥是她前任,三人一桌吃饭,前任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叫她苏**,冷冷淡淡。 哪知没多久,老男人就出现在她面前,问她:你是不是把我弟弟当我的替身。 苏合香:不是。 老男人静静看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说是好不好,宝宝。 二: 弟弟的爱情鸟飞走了,他跟他哥诉苦。 赵础:分就分了吧,你们不合适。 弟弟:怎么不合适了,全世界找不到比我更适合她的了! 赵础:有,你哥。 三: 复合后的一天夜里,情到浓时,赵础问苏合香,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苏合香神智不清,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你总是一个姿势,你不腻我都腻了。 赵础:这样,腻了啊。 他轻笑一声:好,我知道了。 后来苏合香每次体会新花样,都想抽当时的自己。 vs:前男友有两幅面孔,没分手前是老实人,分手后是阴暗狗真疯批爱哭鬼。 :文里背景是2000年初。 ::精品店老板和包工头 ——女主分手后谈的那段有情侣正常亲密行为(做恨以外),男主c(只有女主) :::只要愿意就能把老公哄成胚胎的训狗专家大美女vs 很会疼人也很会哭更会发疯的老男人 年龄差8岁。 内容标签:都市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轻松 钓系 创业 主角:苏合香,赵础 ┃ 配角: ┃ 其它:恋爱日常,挖墙脚文学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前任是现任他哥 立意:脚踏实地,以诚待人。 第1章 泗城大学城有几所不错的学校,航空工业学院就是其中之一,虽是个二本,却有一本的专业,比如航修。 苏合香新交的男友就是那专业的大二生,她问毕业后能做什么,他说修飞机。然后又说像制造单位,国防航空都是就业范围,最后告诉她,他的绩点专业前三,已经定好保研方向,得意极了,嘴角都翘老高。 十九岁的大男孩,正处在青涩与成熟之间,跳脱又有稳重的一面。 很可爱。 就是有点儿傻气。 苏合香看到向她跑来的身影,跑着跑着,突然做个投篮的动作,不禁摇摇头。 男孩跑近,她把他背上贴的纸条撕下来,纸条上写着三个大字:我是猪。 “我操,我就是贴着这玩意儿过来的? 男孩两只眼睛瞪大,怒骂道:“神经病啊,肯定是伍琳琳在校医院趁我不注意贴的,”他掏出手机,“让老子当傻逼是吧!” 他到一边和同学打电话,都忘了把手上的袋子给她。 除了傻气,还爱玩。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朝气蓬勃,玩性大。 苏合香拿走袋子,食指勾着走进店里,她开的是精品店,卖内衣和叮叮当当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在学校西边的商场二楼,从扶梯上来就能看到,位置好,每天都有好多学生光顾。 这个点还算清闲,傍晚开始,店里就热闹起来了。 “真他妈要被气死。” 打完电话的男生进店,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好了啦。”苏合香说他一句,“嘉言,你去给我接杯水。” 赵嘉言拿她的杯子去饮水机那里,指腹搓着杯身的凹凸狗狗脸,嘴里还在吐槽伍琳琳的不是。 伍琳琳是他哥们,苏合香接触过几次,那是个长相英气的女生。 赵嘉言个高,手长腿长,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姿色,衣品清爽干净,学校仰慕他的人不少,关注他的都知道他总往精品店跑。他谈对象十分高调,我行我素热烈如火,不会偷偷摸摸。 因此,有那么一段时间,苏合香是一些人嘴里眼里的狐狸精。 苏合香接过赵嘉言递过来的水喝一口,看他从袋子里拿出红霉素软膏,打开,挤一点儿抹在她右手小拇指的伤处。 伤是早上整理饰品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赵嘉言叮嘱她下次小心点,眉头拧着,是心疼人的模样。 苏合香把他眉间纹路抚平,将红霉素软膏丢给他,叫他把软膏装回纸盒。 赵嘉言说起身边趣事,有意思的同学,苏合香被他逗笑。 她有一张充满故事感的脸,眼角眉梢铺着一层引人注目的韵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电影。 赵嘉言粘着苏合香,偶尔握着手机跟人发短信。 不专心,一心二用,瞎忙。 ** 赵嘉言下午后两节有课,到点就上课去了,苏合香在店里小睡一会,来了个顾客。 “想买什么自己看呀。”苏合香没起来,手臂撑在收银台上支着头。 女生进店后四处走了走,频频往收银台方向打量。 店老板年纪轻轻,气质偏向随性文艺,美得没有攻击性,看起来轻和又善良,让人产生保护欲。 学校很多男生都喜欢她。 都盼着她恢复单身。 喜欢她的女生也好多,也盼着她跟航修的系草分手,她们觉得他配不上她。 “妹妹,有事吗?”苏合香没抬眼睛,“有事你就说,别紧张。” 她说话声好听,不是刻意的嗲和娇,却能让人身子酥麻。 女生磕巴道:“请……请问……” 苏合香起身走出收银台,初冬的天气,商场温度适宜,她穿简单的裸色针织连衣裙,脖子上戴着一条小颗圆润的珍珠,躯体线条匀称,气血充盈健康:“嗯?” 店老板生了一双杏仁眼,看人时的眼神迷离,半醉微醺,暧昧多情。 女生和她对视,红了脸。 苏合香又走近点儿,耐心地等她说话。 一缕缕香味扑进鼻子里,女生不假思索:“请问你喷的什么香水?” “你也觉得好闻是不是?” 苏合香笑盈盈:“香膏啦,我在西平路一家店里买的。” 女生好奇:“香膏吗,什么味道的?” 苏合香打开翻盖手机,给小男友回了条信息:“小苍兰。” 女生出了店,被店外角落的同伴一把抓住胳膊:“怎么样?” “小苍兰香膏你听过吗,是很自然的清香,回头我也要买一瓶擦。” “什么香膏,”同伴一脸懵,“我不是叫你问她发簪的吗? “……”女生说,“我再进去问问。” “算了算了。”同伴拉着她走,无语道,“醉了,我让你问发簪,你问香膏,你是不是中迷魂药了!” “那么多人被她迷住,赵嘉言魂都飞了,我也是凡夫俗子……你发现没,她身材真好,那腰细的,我今晚不吃晚饭了。” 同伴:“还是吃吧,咱饿死了都不会有那样的身材,她看样子也才一米六点,比例多好,腰细胸大腿直,皮肤白,头发又黑又多…… 女生:“睫毛比我拿夹子夹的都翘,还长,手也好看。” 同伴:“还有天鹅颈……” 两人羡慕地你一嘴我一嘴,搭着肩离去。 ** 赵嘉言下课就来找苏合香,兴高采烈地跟她说他哥来学校了,大家一块儿吃饭,不到市里,就在学校后门对面找个饭馆。 “已经定了?”苏合香愕然,“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声?” “是我哥,不是我爸妈,没事儿的,你放轻松,就吃个饭,我哥做工程的很忙,也没什么时间,就来看看我。” 苏合香说:“嘉言,你该问问我的意见。” 赵嘉言脸上笑容收了收,正经道:“那你不去,我就和我哥讲一下。” “我也没说不去,我的意思是……哎,定了就去吧,哪个馆子啊,你等我下,我把店门关上。” 苏合香没再说什么,半个多小时后,她走进馆子就后悔,当时应该再说点什么,最好是坚定的拒绝这场饭局,而不是为了不打击小男友的热情,顺了他的意。 川菜馆的空气里弥漫着麻辣香气,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听赵嘉言给她介绍,眼角轻微抽了抽,谁来告诉她,兄弟俩为什么不是一个模子,现任是前任的弟弟是怎么回事?搁这儿演肥皂剧的。 苏合香着急怎么和前男友赵础交流上,让他不要把他们好过这件事告诉他弟弟,哪知他叫她苏小姐,好似对着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苏小姐,你好。” 苏合香顺势回应:“赵先生。” 赵础微颔首。 苏合香有些惊讶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这一面,装得挺像那么回 事。 可在她记忆里,他老实,本分,能干。 诚恳真实,言行一致,是个非常质朴的人…… 那就不是在伪装,是真的放下了。 前男友面色平静冷漠,她反应激烈就成笑话了。 苏合香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确实没必要紧张,他们只是好过,也分两年了,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垂落在一侧脸颊边的碎发被撩起来,苏合香的睫毛眨动。 赵嘉言给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拨了拨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 少年那般做,犹如显摆自己的宝贝。 赵础面庞轮廓利落刚毅,眉锋利,双眼漆黑,目光不知落在哪一处,他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哥,待会儿吃好饭,我带你在学校转转。”赵嘉言神采飞扬,“香香姐也一块儿。” “我就不了,店里忙。”苏合香这次不考虑小男友的兴致,当场拒绝,“你跟,咳,跟你哥聚一聚。” “行。”赵嘉言笑得帅气。 苏合香做不到赵础那样淡定,自我调整不起作用,要时间平复,赵础说过有个弟弟,赵嘉言说过有个哥哥,可哪个都没透露名字,这才让她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她懒懒地垂眼,看起了自己的手指甲,昨天才涂的指甲油,温柔的玫瑰豆沙色。 女人一双手细细白白,用纤纤玉手形容再合适不过。她一头长发松松地拢在脑后,发丝里插着一根檀木簪子,顶端开着两朵精致的玉兰花,脖颈纤细皮肉白腻。 赵础握杯,一口干掉冷掉的茶水,粗大的指骨扣着杯子。 服务员端了盘蚂蚁上树过来,他起身,按着弟弟的肩膀说:“你们先吃,我出去抽根烟。” 没等苏合香反应,赵础就迈步离开了,走过她这边的时候,有意拉开距离。 对着弟弟带过来的对象,赵础的分寸感十足。 任谁也看不出,他除了兄长的身份,还有个前男友的身份。 仿佛那段记忆早已被剥离。 赵础回来时,身上烟草味明显,他只抽红双喜这个牌子,味儿浓,还苦。 唾液都是涩的。 ** 菜陆续上齐后,苏合香吃自己的,赵家兄弟聊天。 哥哥话少,嗓音低沉,相反的,弟弟话多,声线便清亮上扬,热烈奔放。 苏合香嚼着莴笋,小男友十九岁,她二十四岁,开头数字不一样,感觉差了辈分。 而前男友三十二了,和她也差辈分。 她看了眼那盘没被宠幸的基围虾。 忽有一双筷子伸过去,夹走一只大虾,她的视线沿着那只虾,移向两片薄削的唇。 ——沾上水光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 板寸不扎人。 从潮湿泛滥的回忆里抽离,苏合香幽幽叹息,食色性也,她好久都没性生活了。 小男友还是学生,没上过床呢。 “对了,还有虾,我都忘了吃,最贵的就它了。”赵嘉言兴冲冲地问,“哥,虾怎么样?” “可以。”赵础说。 “那我搞个。” 赵嘉言挑了只虾去壳,送到苏合香的盘子里,“香香姐,你吃着看看。” 苏合香没有感动,她谈恋爱是要被宠的,不懂事的就滚蛋,如果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她可以引导,但也只能引导几次,要是还不会就散伙,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身旁的少年是例外,有些事她教了很多次了,还是没长进,就像虾,总是剥得不那么干净。 连个虾都剥不好,却一直没被她踹开…… 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这儿,苏合香心里一动,偷摸看少年的眉眼,余光晃到对面老男人那儿,视线平移了两个来回…… 苏合香突然就不是很想动筷子了。 又有一只虾被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胖乎乎,尾巴上带小虾壳,她说:“嘉言,虾壳没剥干净。” “那一点儿你吃的时候吐出来就好了。” 赵嘉言发现他哥似乎皱了皱眉,他连忙挪凳子过去,压低声音:“哥,虾是我自己要给香香姐剥的,你别说什么。” 第2章 赵础没说什么,他吃了几口菜就被一通电话叫走,赵嘉言送他出饭馆。 “哥,是要紧事吗这么赶。” 赵础把手伸进长裤口袋,大手捏着皱巴巴有些变形的烟盒:“上个工地款下来了,我回去把工人的工资结清。” 张嘉言说:“不急吧,明天结又不是不行。” 赵础拿出烟盒,把最后一个烟抖出来,叼着,拨动打火机:“工人今晚拿到钱,就能睡好觉。” 赵嘉言还没入社会,不是很理解他哥的责任,只知道他哥带的一群工人都是老工,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活不缺,他哥也把他们当兄弟。如果碰上没品没良心的甲方,硬拖着不给进度款,他哥就要垫钱给工人发生活费。 往年一到年底最难,今年款下来了,年就好过了。 “那下回你有空了再来我学校,”赵嘉言难掩炫耀,“哥,我对象漂亮吧。” 赵础低头点燃香烟:“嗯。” “我对象她……” 赵嘉言还没说完,他哥已经转过身,大步走进黑夜。 是真的急。 哪个工人有他哥这样的包工头,绝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工人的工资是现金,数好了装在信封里,一人一个,他哥今晚数钱数到手抽筋。 赵嘉言掉头回饭馆,他哥的身前好像被烟头烫了个洞,一开始就有吗?记不清了。 这两年他哥抽烟抽的凶,估计是压力太大。 家里催结婚催的紧。 ** 这顿饭吃的仓促。 感觉吃了,又感觉没吃。 苏合香指挥赵嘉言打包菜,她记得赵础不是泗城人。 “嘉言,你们家是住在这吗?” “不是,”赵嘉言把一次性塑料碗的盖子扣上,“我跟你说过的,我家在隆城。” 苏合香在心里点头,对对对,是隆城,赵础说的就是这个城市。 隆城到泗城,坐火车大概要几个小时,所以,她经常跟赵础碰面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这次之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有见到的可能了。 她不用为了赵础,刻意地结束她和赵嘉言的感情。她没计划跟赵嘉言步入婚姻的殿堂,谈谈情说说爱而已。 苏合香这么想,哪知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学校东边那块地要建综合性场馆,工程是赵础干,他包了。 赵嘉言跟她说这个事的时候,她正在撕小拇指那道口子结的疤,猝不及防的,指甲抠到了皮肉,一下就发红渗出血点。 “啊……什……”苏合香尽量冷静,“这几天定的?” 赵嘉言摇头:“上个月就定了,我哥忘了提。” 苏合香想,那就是说,赵础接下工程的时候,不知道她跟自己弟弟好上了,还在这学校开店。 等等,她想什么呢,他们已经是过去。 就算他对她余情未了…… 那也不可能。 赵础道德感很强,现在她是他弟弟的对象,那男人怎么可能干出糊涂事,他就不是会发疯的性子。 况且余情未了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他们的分手场面并不激烈。 苏合香拿出一包纸巾,抽一张按住出血的伤口:“你哥的活多久能搞完?” “这我不懂,估计最快也要一年吧。”赵嘉言检查她的伤。 苏合香感慨,当初赵础还是个钢筋工,现如今成包工头了,发达了呢。 赵嘉言问道:“香香姐,你这周末进货吗?” 苏合香回神:“月底去。” 赵嘉言露出一口白牙:“伍琳琳要给人买礼物,那到时候带上她一块儿。” 苏合香往椅子上一靠:“你替我答应了?” 赵嘉言剥绿箭吃:“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烦,逼逼个没完……” 苏合香轻啧一声,小男友又自作主张。 ** 没几天,学校出现了身穿灰色印着“明辉工程”字样马甲的身影,苏合香在商场见过一些,这里面没有包工头,都是工人。 施工地跟商场不挨着,苏合香来回都不往那边去,也不叫赵嘉言把他哥带到店里来,说是怕招待不到位,所以她暂时没再见赵础,只在赵嘉言嘴里听到几次,都是关于他的近况。 周末上午,苏合香关店去好友杨 语家,玩她的宝贝女儿。 小孩一岁多,正是好玩的时候,话说不了多少,身上一股子奶香。 “叫干妈。”苏合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小孩粉嘟嘟的脸被她捧着,听她发出两个字,惊奇地喊,“小语,你闺女说我是猪!” 杨语翻白眼:“叫的是姑姑,新学的。” 苏合香:“……” 杨语坐过来,拿一个玩具给孩子玩:“我看小区跟她差不多大的都能讲好些话了,还很清楚,她才讲这么点,我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好怕她智力有问题。” “不会吧,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有的发育早有的发育晚。”苏合香见她忧心忡忡,就说,“你不放心,我就陪你去一趟。” “哪要你陪,孩她爸干什么的,不能让他闲着。”杨语看她跟自己孩子玩,“合香,你这么喜欢小孩,早点结婚生一个。” “不要,我只喜欢别人家的小孩。”苏合香捏了下杨语女儿肉肉的下巴,“最喜欢我们茵茵了。” 小孩的脖子上系着一个棉质花朵图案的兜兜,她咿咿呀呀,嘴角挂着晶莹剔透的口水,多可爱。 苏合香牵起兜兜一角给她擦掉口水,拿出手机,把盖子翻上去,对着她拍了好些照片。 “茵茵,别拽你干妈头发。”杨语轻呵了孩子一声,“合香,你跟你小男友最近怎样,还好吗?” “好啊。”苏合香拨弄头发,她一头长发用卷发棒卷了卷,披散下来落在身前,耳朵上的珍珠耳钉换成一对流苏长耳坠,拖下来轻轻摇曳,俏皮中带几分精致,颇有一番风情。 杨语问道:“没吵架吧?” 苏合香一笑:“要是他敢跟我吵,那他就死定了。” 杨语观察她表情:“怎么感觉他哪儿没让你舒心,你在忍?” 苏合香云淡风轻:“也没到那程度啦。” “你们谈了有半年了,要我说,找年纪小的,什么都得教,太累。”杨语欲言又止,“就怕是教会了,成别人的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苏合香语气轻快:“及时行乐,想那么多干什么,人生苦短,干嘛为没发生的事费心思。” 杨语佩服地咂嘴:“我要是有你这心态,辞职信早甩领导脸上了。” 婆婆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盘子放下就走,没加入进年轻人的话题。 苏合香跟杨语闲聊了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有人下来了,除了杨语老公,还有个男的,戴眼镜,斯斯文文一人,叫严向远,是杨语老公的表哥。 优质单身男性,高学历,没谈过人,初恋还在。 ** 苏合香在杨语家待到晚上,严向远和她一道走的。 巧的是,他们坐的同一班公交,更巧的是,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区,只是一个在一期,一个在三期。 严向远只透露他是前段时间才搬过来的,没开玩笑说“我们多有缘”,他很有分寸。 三期在一期对面,相隔一条马路,严向远和苏合香告别就去路口。 苏合香的住处一楼是店铺,一家酒楼门口站着一伙人,在那闹哄哄的谈笑,看样子都喝了不少,饭局结束了还没散场,她就要收回视线,一顿。 看到前男友了。 苏合香的视线没停留,她进超市买了瓶阿萨姆,边看手机边进楼道。 那会儿她在公交车上,小男友给她发信息说自己在大厅排队打本,这个点已经在坐船过江二刷的路上了。 一次次刷本,就为了开什么武器。 苏合香停在楼梯口回他信息,指甲在按键上戳动,一行字就要打好,后脑勺冷不丁地爬上一层凉意,头皮都麻了,她屏息向后看。 一道高大的人影立在她身后,黑沉沉的。 苏合香脱口而出:“赵础!” 男人背部微微弯着,神情模糊不清,他不出声,不知道站了多久。 苏合香抚了抚起伏的胸脯,下意识地抱怨:“要被你吓死。” 赵础抬起眼来。 那次在饭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对上彼此的目光,这是他们分手再遇后的第一次对视。 苏合香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的,从楼道外刮进来的冷风把她的发丝吹乱,她抬手整理整理,听到他的声音。 他突兀道:“你在跟嘉言处对象。” 苏合香蹙眉:“什么意思?” 赵础双手放在夹克口袋里:“那男的对你有意思。” 苏合香:“……” 这男人还是老样子,还认为她人间人爱花见花开,是个男的都喜欢她。 她跟严向远一起下公交,在路边说了几句话,没别的了,赵础目睹了全程也就这样,他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要得着你来跟我说这个啊。” 苏合香觉得他好笑,一会儿把她当陌生人,一会儿又多管闲事:“那次在饭馆,你不是叫我苏小姐?” 女人一双眼因为染上情绪而发亮,身上穿的玫红色毛呢短外套配蓝色铅笔裤,裤腿收在短筒皮靴里。 她风格多变,有时清纯,有时魅惑,有时娇俏,也总有柔媚动人的时候。 两片嘴唇向来不涂什么唇膏唇彩,是健康的红润的颜色,樱桃嘴,说出的话能让人上天堂,也能将人推下地狱。 “不然叫你什么?你要我怎么说。” 感应灯灭了,突然降临的黑暗掩盖了赵础的轮廓,他一步步走近,嗓音浑浊,听着不真实,“难道要我告诉嘉言,他的对象曾经是我的女人,我对她全身都熟悉到……” “好了!”苏合香阻止他往下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气恼又迷惑,“你以前没这么多话。” 赵础站定在距离她两三步的距离,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空气里尽是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苏合香正要跺亮感应灯上楼,毫无预料地听见他说,“你是不是把我弟弟当我的替身。” “……啊?”苏合香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础低声重复:“嘉言和我长得像,你才和他好,你把我弟弟当我的替身,你在他身上找我的影子,是吗?” 苏合香反应过来了,一点不带犹豫:“不是!” 哪儿像了,哪里像了,莫名其妙,烦死人,喝醉了就回家去,到她面前发什么酒疯。 “别在你弟弟面前乱说有的没的。”苏合香丢下一句警告,抬脚往楼梯上踩。 赵础抓住她手腕,气息里渗透辛烈的酒味:“是不是?” 苏合香哪里在他身上见过胡搅蛮缠的一面,愣了愣才开始挣脱:“有完没完,都说不是了!” 男人手掌宽大,掌心干燥,很有劲,她挣不掉,他能轻松托起她,一托就是好几个小时,他们体型差大,力气不是一个级别。 苏合香腕骨被他掐着,脸色不好看:“我不要跟你这个醉鬼说话了,赵础,你赶紧把我的手松开,不然我就……” 后面的话被一声压抑的哽咽打断,她倒抽一口气,见鬼地看过去。 赵础拿走她手里攥着的饮料,拧开瓶盖递过去,眼眶很红,喉头抽动着,静静看她几秒,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说是好不好,宝宝。” 第3章 苏合香第一次听赵础叫她宝宝,是很平常的一天。 午后大雨瓢泼,她趴在出租屋的床上串手链玩,都是些金光闪闪的小珠子,被她用透明弹力线串在一起。 这颗不够绚丽,换掉,这颗不够饱满端正,换掉。 工地不施工,赵础没上宿舍打扑克,就坐在床边,给苏合香喂西瓜。 苏合香眼睛看的手链,西瓜送到嘴边就张口接,籽吐在伸到她眼皮底下的手掌心里。 西瓜很甜,一个喂,一个吃,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窗户,小小的房间,苏合香的用品占据了大半位置。 衣橱里几乎都是她的衣物,赵础给她买的,包括她身上的碎花吊带裙。 不是牌子货,却是纯棉材料,一滴西瓜汁落在领口部位,留下一小块湿痕。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那块印记,捻了捻。 下一刻,那手就从领口进去。 苏合香吃痛:“疼,别揪……” 后面的话没发出来,她的脸被掐着扳向赵础,他吻了上来。 赵础的吻没技巧花样,他吻得极其用力,像是要把苏合香吞入腹中。 可他表 情却是正直的散漫的,看不出半分重欲迷乱到急不可耐的样子。 他就那么把苏合香压在凉席上亲,几颗五彩斑斓的小珠子滚到地上,苏合香嘴里的西瓜汁水都让赵础吃了去。 苏合香喘不上来气了,就拍赵础胳膊,扯他短硬的头发,抓他精悍的背部。 赵础低喘着蹭她的脸颊,叫她宝宝。 苏合香惊到了,扭着脖子想看他面色,却被他摁在怀里,他上身是光着的,她的脸紧贴他烫热的胸肌,耳朵里是他强劲的心跳。 “你别摁着我啊,我看看你脸红没红。” 头顶响起声音:“红了,害羞。” “你还知道害羞,叫都叫了。”苏合香咬他一口,“你哪学来的这么黏糊的称呼。” “没有学,”赵础又叫她,“宝宝。” “好肉麻。” 苏合香让他别叫了,他却一声声地叫着。 宝宝,宝宝…… 思绪回笼,苏合香时隔两年再次听那两个字,同样是震惊的。 只是这情绪冲起来的原因不一样。 男人双眼湿红,硬朗的面部被泪水濡湿,这是她头一回看他哭。 分手都没掉一滴泪,现在竟然满脸泪。 真是活见鬼。 苏合香忽然发现,赵础的眼神是浑浊的涣散的。 也不晓得喝的什么酒,刚才还是清明的,这会儿就不清醒了,酒劲现在才上来。 苏合香不跟酒鬼费劲,她很用力地把手腕从赵础掌中抽离,不顾皮肉被摩擦火辣辣的疼,调头就跑上楼梯,又突然停住,返回去。 赵础还维持给她递阿萨姆的动作,感应灯的灯光打在他头顶,他站在原地,犹如一条被主人丢弃的大狗。 折返的女人没牵走狗,只拽走了那瓶被拧开过盖子的阿萨姆。 ** 泗城没人知道苏合香跟赵础的过去,杨语她都没告诉,她把赵础到她跟前耍酒疯的事捂严实,不和人分享。 苏合香不去揣测赵础酒醒后是什么反应,只要他别搞出后续,她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月底,苏合香去红纺批发市场拿货,批发市场到处都是拖着黑色大袋子的身影,这里的小饰品多得很,让人眼花缭乱。 赵嘉言每次都陪她过来,只是这次由二人行变成三人行。 她没转悠,而是直奔常去的店。 赵嘉言牵着她的手,和自己的哥们说:“琳琳,要买什么让香香姐给你讲个批发价,她最会讲价了。” “苏老板还需要讲价吗,长这么漂亮,是个男的都会把魂丢了,随她说什么,只要她高兴。” 伍琳琳递给苏合香一个山楂片:“是吧,苏老板。” “说得就跟我会施法一样。”苏合香给小男友安排事情,“嘉言,帮我把山楂片包装撕了。” 赵嘉言不但撕了包装袋,还给喂到了她嘴里,擦擦她干净的嘴角。 “老娘要被恋爱的酸臭味熏死。”伍琳琳捂鼻子走到一边。 赵嘉言:“能被熏到是你的福气,你该感恩。” 伍琳琳:“是是是,谢主隆恩。” 赵嘉言:“不跪着谢?” …… 苏合香没听他们打嘴炮,径自走上一段,左拐进入另一条道。 赵嘉言追上来:“怎么不等我。” “等什么,我又没走远,你不会跟着呀。”苏合香说着,赵嘉言把她拉到另一侧,让她避开行人的碰撞,手握着她肩头,冲那行人怒骂:“他妈的,会不会看路,是不是找死!” 伍琳琳过来说:“我看他是故意的,就想蹭苏老板。” 赵嘉言哪里听得了这话,直接就要冲过去打人。 苏合香拽他:“不要惹事。” 赵嘉言血气方刚,手一甩道:“别管老子!” 苏合香被他那一下给弄得朝后仰去,眼看就要摔倒在摊子上面,腰被托住,是伍琳琳,她关切地问:“苏老板,没事儿吧?” 接着就说:“嘉言也是担心你,你别怪他不冷静。”下一刻,冲赵嘉言指责道:“你看你把苏老板推的!要不是我手快扶了她一把,她就摔了!” 苏合香站稳身子,视线经过比她要高一些的伍琳琳,落在赵嘉言身上,看着他的暴躁,鲁莽,冲动,很不成熟。 “行,”苏合香说,“我不管你了。” 赵嘉言顿时就慌了神,他不找行人算账了,低头凑在苏合香身边,小心翼翼地哄:“你是我老婆,不能不管我。” 苏合香脚上踩到了塑料袋,她还没采取措施,赵嘉言就蹲下来,给她把塑料袋拿掉,站起身对她笑,讨好的意味十足。 阳光帅气的大男生这样笑,是有几分杀伤力的。 苏合香哼一声:“结婚了吗,就是你老婆。” “先叫着。” 赵嘉言跟她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甩她手的,让她别生气,期间还对伍琳琳表达了谢意。 引来伍琳琳一句:我俩什么关系,要得着谢。 十分的爽朗大方。 三人走了会儿,内衣店到了。 赵嘉言脸皮薄,不好意思往里面去,就停在门口。 伍琳琳进去了,她随便拿捏几款内衣:“苏老板,给我推荐一款呗。” 苏合香在看新款,听到这话,笑着回了句:“你冬天可以不穿的吧。” 伍琳琳:“……” 苏合香用羡慕的语气说:“省了比钱,多好。” 伍琳琳:呵呵。 她抱着胳膊,看赵嘉言的金砖和店老板交谈说笑,女人一张脸小小的,下巴尖带点肉,脸型流畅耐看,大卧蚕,双眼皮上涂了一层淡淡的眼影,亮晶晶的,显得眼睛会说话。 冷白皮微胖,又纯又欲,妖精一样。 伍琳琳扫了眼她饱满还挺的胸部,再看看自己的飞机场,白眼一翻,出去了。 ** 苏合香拿完内衣,就去拿饰品。 伍琳琳在其中一家店选了几个挂件,都是按批发价拿下的,她对替她出面讲价的苏合香道了谢,走到在一旁玩手机的少年身边:“嘉言,我跟你说个事,就是,有人说苏老板是哪个老板包的二奶。” 赵嘉言瞬间黑了脸,俄罗斯方块都不玩了:“谁他妈乱放屁?” “别的系里的人,我替你骂过了。”伍琳琳安抚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我寻思有那种说法,可能是苏老板开店不积极,就是别人去买东西吧,她不招呼不迎接,就那种随便你买不买都行。正常开店的不可能这样吧,那肯定想着多卖一个东西,是一个东西,她好像是开个店来玩的。” “她的店,想怎么开就怎么开,管个几把。”赵嘉言怒骂。 伍琳琳无语道:“卧槽,大哥,你冲我叫什么,我把这事说给你听,还不是怕你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赵嘉言脸色难看:“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多背几个单词,四级都没考过,跟脑残有什么区别。” 伍琳琳脸色也不好:“行了行了,随你吧,别哪天发现自己被骗了,哭都来不及。” 赵嘉言此时一心护着心上人。 可这颗种子在他的心里埋下来,不知道未来哪一天会发芽。 他自身没发现种子的存在,只是在几天后,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香香姐,你怎么好像不在乎东西卖的好不好,开店是玩儿。” 苏合香在记账:“什么呀?” “没什么。”赵嘉言顿了几秒,挺随意地说,“你没和我讲过你以前的事。” 苏合香手中的圆珠笔一停:“我以前什么事?” 赵嘉言直勾勾看她:“在我前面,有别的男人吗?” 苏合香的呼吸节奏快了点,赵同学察觉出什么了?不会吧。 思绪转了转,她说:“有过一段。” 赵嘉言既不爽又失落:“我不是你初恋啊。” 苏合香拍拍大学生英俊的脸:“抱歉了弟弟,姐姐实在是有太多人喜欢,那喜欢姐姐的人里面,总该有一两个是让我满意的,你说是不是。” 赵嘉言心里发堵:“你跟那位怎么分了?” “性格不合。”苏合香摸他头发,温温柔柔地提醒,“不要再多问了,不然我就要想别的男人了,弟弟。” “靠,我不问了。”赵嘉言撇嘴,“我要是他,肠子都毁青,打死我都不和你分。” 苏合香笑笑,我想分,那就是通知你,而不是争取你的意见。 赵嘉言把脑袋搭 在女友肩头,目光扫过不大的店,饰品有单独卖的,也有搭配好的,像耳朵上的脖子上的手上的……还有红绳子串着的脚链腰链。 成套的卖的好,哪怕跟人同款。 因为店老板很会搭,饰品上的每个小配件都恰到好处,换掉哪个都会显得突兀。 香香姐自己戴的饰品没在店里卖,她不用自身打广告。 她有很多发簪,挺多人问,挺多人去她去过的店,买类似甚至一样的来戴。 女友的眼睛就是尺子,谁来买内衣,她推荐的尺码都是合身的,所以她生意好,哪怕商场有内衣专卖店,也有别的精品店,客流量都比不过她。 她店开的好,异性缘更好,她卖男性物品肯定吃香,但她没进过货,没那个打算。 赵嘉言从柜台旁边货架上拿了个细长支唇膏,漫不经心地转转,他的女友,的确不差钱。 ** 周四中午,赵嘉言拎着食堂买的盖浇饭来店里,来的不止他,还有他哥。 赵同学特地去工地叫的他哥,说是拉着过来坐坐。 坐个屁坐,苏合香眼皮直跳,干什么都不安生,就怕赵础发病。 赵嘉言去二楼厕所放水的功夫,赵础突然低声开口:“那晚我喝多了,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老男人就这么提起了让苏合香心烦的事。 “我本来想第二天就来道歉,又怕你不见,这次是嘉言叫我来,我才来的。” 他嗓音更低:“对不起。” 平静寡言,知道难堪,显生分,完全符合一个前任的身份位置。 那是一丁点儿也看不出之前在楼道里的神经质。 仿佛是两个人。 现在这个才是苏合香的前男友赵础,至于那个蹦出词语“替身”,叫她宝宝对着她哭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 苏合香没看他,拿着勺子在盖浇饭里戳戳:“我不会因为你一句喝多跟对不起三字,就原谅你的没事找事。” “我们早就分了,各过各的了不是吗,我跟你是过去,跟你弟弟是现在,你是你,他是他,我分得清,对于我先后和你们兄弟俩好这件事,只能说缘分到了,就这样子,没其他原因。” 苏合香咽下一勺鱼香肉丝,想想还是来气,她把勺子往饭菜里一扔:“拜托你管好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喝就别喝。” “还有,工地上没事就盘泥巴玩,少看点儿言情小说,替身这种词都能说出来。” 苏合香两片沾油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不怎么好听:“你老脸不要的啊?” 老男人的面部隐约抽了一下。 苏合香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趁现在一并说了,以后不要再给她添不快,他们最好别再有非必要的交集。 赵础一言不发地坐在小矮凳上,两条结实修长的腿屈着,双手放在腿上,头低垂,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 苏合香的手机忽地嗡嗡震了起来,这歌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回头就换一首铃声! 她接起电话:“你不是在上厕所吗,给我打电话做什么?上完了就回来。” “烤山芋?我不吃……铁板豆腐啊,那可以要一块……” 店里只有女人带些许娇气的声音。 是幸福的。 多美好,让人听了,忍不住祝福她。 苏合香刚挂了电话,赵础就从凳子上起身:“嘉言回来了,你和他说声,我回工地了。” “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 赵础抿了下干燥的唇:“你放心。” 苏合香信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几天,老男人又喝了酒,把她堵在楼梯墙角亲她,浓烈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男人骨节清晰的大手捉着女人一把细腰,强健的身躯压着她凹凸有致的年轻肉/体。 苏合香扇他脸,声响很是清脆,她手发麻,指尖都在颤。 赵础的脸被她打偏,半天都没反应。 第二天早上,苏合香头昏脑胀地拎着小皮包下楼,看见赵础站在一楼的楼道抽烟,见到她就掐了烟走上来。 烟味把苏合香包围,她因为没睡好而有点红的眼睛眯了眯:“怎么,大清早的来找我算账啊。” “要不是你混蛋,我就不会打你耳光,都是你作的。” 一晚上过去,火气都没消减多少,她怀疑自己从来没真正的了解过他这个前男友。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都不犯浑……”苏合香做了个深呼吸,一想到前任是现任的哥哥,前任还疑似鬼上身,她头就疼,大腿根昨晚让棒槌怼过,现在还隐隐作痛:“我把话讲明白了,你挨打这笔帐别想找我算!” 赵础两指捏着熄灭了的小半根烟,半搭的眼皮下流出的目光从上到下,落在她小而娇翘的鼻子上:“不是算账。” 苏合香听他这样讲,立刻提防起来:“那你来干什么?” 话一说完,就见男人轻轻笑了下,跟她说—— “把另一边脸给你打。” 第4章 苏合香吸口气:“你中邪了?” 赵础还是笑着的:“没有。” 说话腔调神态都慢悠,像是一次再温馨不过的情趣。 “你大清早来我这,叫我打你另一半边脸,还是在没喝酒的情况下说的。”苏合香压着声音不让自己太失控,那不好看,也不该,“这还叫没有?” 赵础昨晚被打过的半边脸不肿,没留下一点儿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搓动指间香烟,笑了一下:“那就是有。” 漫不经心的,有那么几分不正经的哄和逗弄。 苏合香呼吸不平稳,眼里有几分厌烦:“中邪了去道观找道长,上我这来发什么疯!” 赵础唇边弧度淡去,他低头看香烟,沉沉道:“我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必须想办法让你消气,不然我……” 他顿了顿,说:“干活总想。” “那是你的事,谁管你!” 苏合香要走,男人挺拔的身影立在她面前,无声的强势在蔓延。 “你让开。”苏合香推了他一下,没推动,气道,“我叫你让开,你听到没有。” 赵础扯了扯唇,口中吐出三个字,平平淡淡地:“听到了。” 话这样说,人还在原地,纹丝不动。 女人手上的小皮包砸了过来,带着一阵让人骨头酥软的香风。 “轻点砸。”赵础扣住深紫色的包带子,“包砸坏了,你就不高兴了。” 苏合香:“……” 也是,这包蛮贵的,是个老款,坏了不好买。她狠狠把包带抽回来:“不关你事。” 赵础面无表情地“嗯”一声,依然没有要走的迹象。 楼道不宽,苏合香想走就必须从他旁边经过,他不让。 虽然他嘴上没那么说,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意思。 楼上传来下楼的脚步伴随说话声。 这小区在大学城,住了不少大学生,苏合香长得好,再加上小男友赵嘉言爱炫耀,她在学院颇有名气,要是让哪个学生看见现在这一出,把她挂上贴吧校内,那多不好看。 苏合香仰起头,瞪着越发陌生的前男友,不想去想在她看来老实本分的他到底有几副面孔,是不是得了人格分裂还是精神分裂,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以前那个是他装出来的,露出真面目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只想尽快从被动的局面里抽离:“非要我打你?” 赵础不说话,目光回到香烟上面。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苏合香放下微麻的手,冷声冷气:“打过了,滚吧。” “好。”赵础转身离去。 这回倒是干脆。 他还是昨晚那身衣裤,从头到脚都没换过,浑身烟味重,背影透露出的精气神却极好,像是得到妻子的爱抚,去上班的丈夫,满是对生活的期待和热情。 苏合香怀疑自己花了眼,不然怎么感觉老男人走时眼里有笑意。 打爽了? 不可能吧,这像话吗?啊!像话吗??? 失心疯啦?! 苏合香石化了,她瞅瞅自己打过他脸的手,怀疑是没睡醒,还在梦里,梦中梦。 不是,谁会梦到前男 友。 多晦气。 楼上的人下来了,她赶紧整理好表情和情绪,快步走出楼道。 ** 这天早上不顺心,上午苏合香收了张不太对劲的50,整理抽屉里的钱的时候发现的,她捏着50举在眼前,对着光亮处确认了一下,嗯,假的。 苏合香头一回收到**,她无语了几秒,在心里把前男友骂了一遍。 都怪他害她走神,没能及时辨出**。 烦死了。 苏合香把**撕烂,之前她想着,没必要因为赵础的身份,草草结束她和赵嘉言的感情,一码归一码,可以不搅合在一起。她也以为她不会再和赵础碰面…… 事情不按照她预想的来发展。 现在她被赵础烦的,看赵嘉言都烦了。他的那些个小毛病被放大,变得不可爱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想跟姓赵的说话。 苏合香早早就关了店,买一份水煮霖回去吃,直接无视了小男友的信息。 赵嘉言不知道他被他哥连累,他给他的香香姐发信息,没回。 电话就打了过去。 嘟嘟嘟了一会儿,传来女人模糊而带着诱惑性的音节:“嗯?” 赵嘉言一愣,香香姐在睡觉?他去过她的住处,却没见过她躺在床上的样子。 手机另一头有翻身引起的床板吱吱声,那声响很常见,可发出声音的主人面容身段都娇媚动人,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赵嘉言鼻子一热,他摸了摸,没摸到鼻血,还好,不是那么没出息。 “香香姐,你这个时间怎么关店回去了?” 苏合香趴在床边,长发垂落在地板上面,她懒懒的:“困呀。” 赵嘉言在商场二楼溜达:“昨晚没睡好?” “是啦。”苏合香说,“所以你别找我,自己玩儿去。” 赵嘉言听着她打发幼稚园小朋友的语气,嘴抽了抽:“那你中午饭……” “不吃,我要睡觉。”苏合香说完就挂断,手机关机,丢枕头边。 ** 赵嘉言离开商场就打给他哥,不多时,兄弟俩在工地宿舍吃火锅。 小木桌上放了个炉子,看起来是二手货。 赵嘉言的视线从炉子移向四周,一张单人床靠墙,剩下基本就没什么空位了。 “哥,你一个包工头,宿舍怎么这么点大。” 赵础往炉子里倒酒精:“够用就行。” “哪够用啊,我来找你改善伙食都坐不开。”赵嘉言挪了挪塑料凳,背后是成堆的木材杂物,都碰他外套上了,他扭着头拍拍外套,“更别说带上我对象了,那更挤。” 赵础拿打火机点燃酒精,把锅架上去烧:“你带你对象来我这做什么?” 赵嘉言等不及地看着锅里的食材,丢进去几个蟹棒,他放在桌底下的腿抖抖:“我就说说,也不是真的带上,工地又乱又脏的,路还不好走。” “不过,哥,你在我学校搞工程,大家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不会少。” 赵嘉言眉头打结,要不是他找他哥吃饭,他哥让他来宿舍吃火锅,他都不知道他哥的住处就这鬼样。 宿舍太小了,根本转不开身,赵嘉言想不通他哥是怎么住下来的,这条件还不如工人的集体宿舍。 他哥可是包工头,工地的老大,这也太随便了吧,要是他有嫂子就好了,嫂子肯定能管着他哥。 “这样,哥,你找个出租屋吧,我还能住一住。”赵嘉言出了个主意,他又说,“干脆我给你找,我对这边比你熟,你等我消息。” 不给他哥拒绝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赵嘉言吃完就找房子去了。 宿舍弥漫着地道的香辣味,赵础在捞锅底吃剩的食物,他吃的慢,不知道在想什么,晒不到太阳的宿舍里阴沉沉的。 不一会,有个工人敲门进来,斟酌着提出一个事儿:“赵总,我婆娘她……” 没等工人说出来意,赵础就开口:“可以。” 工人反应慢:“啊,我是说,我看水泥工空了一个,我婆娘手脚利索……” 赵础吃掉煮烂的白菜叶子:“可以。” 工人小心试探:“那她来了,是要跟我……” 赵础说:“可以。” 工人满面红光:“我的意思是,我们两口子一个宿舍……” 赵础依旧是那两个字:“可以。” “好,好的好的,我这就给我婆娘打电话,叫她明天坐车来这边!” 工人走路晕乎不敢置信,赵总这人吧,既不拖欠工资,也不玩阶级剥削那一套,他什么都好,就是看不了带的人里有夫妻,要是亲亲我我腻腻歪歪的时候让他见了,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所以,通常只要是两口子,就会自觉分开住,在工地上也不贴着,免得让赵总瞧着不满。 赵总这回怎么变了。 估计是他心情好,人逢喜事精神爽。 是不是下个工程已经定了,还是个大工程,能让他买别墅买洋车娶媳妇,生活更上一层楼。 是就好了。 赵总发达了,他们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 没两天,赵嘉言就来工地,给他哥报喜:“哥,香香姐旁边的下个月搬走,你说巧不巧。” 赵础脱下安全帽,随手挂在一旁推车的把手上,他似乎是笑了下:“巧。” “房子我进去看了,和香香姐那儿一样,两日一厅一卫,阳台是挨着的。”赵嘉言挺激动,“我已经联系上了房东,交了100押金,等人搬走,你就过去,到时候我也去住,你把次卧给我就行。” 赵础摘掉两只手上的手套,叠一块儿,在风中弹弹,灰尘乱飞呛得很,他说:“你速度倒是快。” 有些许表扬的意味。 “那是,我急着到学校外面住,一到晚上十一点就黑灯瞎火的日子过够了。香香姐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先瞒着,你见了她也别说啊,到那天她看我站在隔壁阳台,准能下一跳。” 赵础是真真切切地在笑:“是吗。” 赵嘉言哈哈:“你不知道,她被吓到的样子特别可爱,还好玩儿。” 赵础勾勾唇:“这样啊。” “哥,天都帮我,这下我跟香香姐住隔壁,那离和她住一起岂不是快了,咳,我是不是要提前把套买上。” 赵嘉言愣了愣。 他哥刚才还是笑着的,从他说出找好房子就开始笑。 怎么突然就不笑了。 第5章 工地尘土飞扬,赵嘉言一身干净衣着显得格格不入,他觉得吵,无论是施工的噪音,还是工人们操各地方言的说笑夹杂国粹。 赵嘉言吃了一嘴的灰,不是他有职业歧视,认为自己一个大学生就吊,工人们不配和他说话,他是真的不喜欢工地。 之前几次都不是施工点来的,还好些,今天赶上了。 分享完租房进展的激动,就会注意到周围环境,又脏又乱的。 其实这事可以在电话里说,也可以等他哥下班,不是非要在这个点跑过来。 还是沉不住气,被能和香香姐做邻居的喜悦冲昏了头。 这恋爱,谁谈谁弱智,脑子都不带清醒的。 赵嘉言弯腰拍拍板鞋上的土,起身问道:“哥,是有什么事吗?” 赵础一副莫名的口吻:“能有什么事。” 赵嘉言纳闷:“那你怎么没在笑。” 赵础看不出神色地开口:“怎么没在笑……当然是没什么好笑的。” 赵嘉言说:“你刚一直在笑。” 赵础面庞绷到发黑,透着不耐烦:“现在不想,有问题吗?” 赵嘉言:“……”这怎么说着说着,还来脾气了。他关心道:“哥,你上火啊?” 赵础低着眼摆弄手套:“是吧。” “那你多喝金银花茶,去火的。”赵嘉言掏出砖头似的手机,拇指按着灰黑色的盖子往上一滑,屏幕就解锁亮了起来,他点进信箱翻了翻,“我待会的课懒得上,回宿舍收拾东西去,哪些不要带去出租屋的,就都扔了。” 赵础说:“下个月才搬,急什么。” “哥,你不懂,等你有了对象,你就知道了。”赵嘉言显摆完了,手一挥,“走了!” 赵础就地坐下来,仰面看正在操作的,高高升起的塔吊,像是在看他的现在,并透过他的现在,想象憧憬他的未来。 几个工人去学校一教学楼上完厕所回来,到他这 儿,给他递了根香烟:“赵总,你弟弟长得可真帅。” 边上一人竖大拇指:“他对象也是这个。” 赵础捏着香烟把玩。 工人们吞云吐雾间,说说笑笑。 “我给我那口子买的发夹,就是他对象那儿买的。” “我送我妹的丝巾,也是上她店选的。” “咱穿马甲去,她一看就知道是工地上的,自己对象哥哥手下干活的。” 原本一言不发的赵础突然出声:“让她抹零头了?” 几个大老爷们连忙摇头。 “不能够不能够。” “我们不会拿赵总讨要人情。” “对对对,我们都是该是多少就给多少。” 赵础没再说什么。 有个小年轻羡慕道:“赵总,你弟弟能找到那么好的对象,真是好福气。” 这话题一下就引起大家热议。 “我看过他们在一块儿的样子,那是相当的般配。”“个头,相貌都配。” “就是学历……” “也配!我听说苏老板是上过大学的,在哪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肚子里有墨水。” “赵总,他们两人是要结婚的吧,你就等着喝喜酒了。” “三年抱两,赵总当大伯。” 赵础太阳穴跳了下:“活都干完了?” 几人:“还有。” 赵础皱眉:“那在这干什么?” 工人们灰溜溜地撤离,他们边走,边压低声音讨论。 一小年轻一头雾水:“赵总咋啦?” 年长的咂嘴:“能咋了,还能是咋了,他弟有对象,他没,烦上了。” “他弟十八九大小伙有漂亮女人的嘴巴亲,他都三十好几了成天烟酒作伴,我要是他,我也急。” “不讲年纪大小,光是读书这一块,他比他弟是差了些。” “你们鬼扯,赵总差哪儿了,他弟要家里养,他养一个家,那是有大本事的,没对象是他不想,不是找不到。没看天天儿的都有大学生在工地附近转吗?” 有知情的透露:“不止大学时,还有旁的,我看到过商场卖女装的老板娘。” ** 那老板娘这会儿就在苏合香的店里,想让她做中间人,介绍自己跟包工头认识。 “妹子,事儿要是成了,那我们就是妯娌,我们合伙开店,女装饰品一起卖,赚的全给你都行,你看成不成。” 这诱惑挺大的,苏合香不为所动:“我男友过来的时候,你找他说。” 老板娘倚着收银台,刚做的离子烫,被烫成刷锅球的头发丝儿上一股子药水味,十分的刺鼻,三天内都散不去。她拿过苏合的手机瞧瞧,放回去:“你不能说啊?” 苏合香态度坚决:“不能。” 别闹了,她哪敢当媒人,前任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鬼知道会不会发什么神经。 赵础就在学校搞工程,老板娘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制造机会。 反正她不掺和进这件事。 谁来说都没用。 老板娘虽然不满被苏合香拒绝,却也不是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人,她一思索:“也是,你还没嫁过去,确实不太妥。” 五点多钟,老板娘等到苏合香的大学生男友上扶梯,她迎上去:“小帅哥,放学了?” 赵嘉言在苏合香店里见过她,点头回应:“阿姨好。” 老板娘:“……” 她娇嗔地瞪了眼:“你对象二十多,我也二十多。” 赵嘉言:“ok,阿姨再见。” 老板娘吸口气:“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你把你哥的手机号给我。” 赵嘉言挑眉:“想当我嫂子?” 老板娘羞涩一笑。 赵嘉言扫了扫她:“我哥喜欢胸大的,越大越好。” 老板娘“哎哟”一声:“怎么的,你哥没断奶啊?” 走到店门口的苏合香:“……” 那么说也不是不行。 她的头总是湿淋淋的。 苏合香心烦地回到店里,赵嘉言跑进来,像夏天穿过香樟吹来的烈风,一下就将她拥入怀里,让她短暂地陷入少年人的热情中。 ** 农历十一月初一,难得的大晴天,苏合香一天都有好心情,直到她在阳台收衣服,看见赵础的那一刻,犹如见了鬼。 不对,不能这么说。 大晚上的,在隔壁阳台见到前男友,比见鬼还惊悚。 苏合香惊得手里的衣架都拿不住,啪地掉落在地:“你为什么在隔壁?” 赵础言简意赅:“租了房。” “你吃疯牛肉了啊,在楼下堵我就算了,现在还搬到我隔壁,你想怎样,别告诉我你是想复合,就算我现在没男朋友,我也不可能吃回头草!”苏合香冲到阳台边沿,手抓上护栏,被冰得一哆嗦,眼里要喷火,“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就因为我跟你弟好了,你才有狗屁的胜负心,不然怎么我们分了的两年都没见你做什么,我看你明摆着就是……” 赵础说:“是你男朋友让我在外面租房,也是他找的房子。” 苏合香蹙了下眉心:“那你就搬?他不知道我们好过,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啊?” 赵础举起手中易拉罐,喝了口啤酒:“他会从学校宿舍搬过来住。” 苏合香一顿,这是赵嘉言能干出来的事。 赵础静静看着年轻貌美的女人:“他想给你惊喜,别说你已经知道我们住你隔壁。” “怎么,在乎你弟弟的感受?”苏合香有些恶意,话也讲得不好听,“你要是真在乎,就不会背着他找我。” 赵础低声:“那是我喝醉了,不清醒。” 苏合香嘲讽道:“你要我打你脸的时候,也是醉着的?” 赵础抿掉唇上酒液,短促地笑了下:“喝醉做错事,酒醒之后端正态度,有什么问题。” 苏合香盯着他在惨淡月色下的脸:“我是真不认识你了,以前的你没一点花花肠子和弯弯绕。” 赵础不说话。 苏合香说:“不会再有喝多了,找我发酒疯的时候了吧,赵础。” 赵础答非所问:“快乐吗?” 苏合香怔了怔,她弯着眼睛笑起来:“跟一个十九岁满眼都是我的男孩子谈恋爱,能不快乐吗,谁谈谁乐。” 赵础看她笑颜如花,转身离开了阳台。 苏合香收起脸上笑容,冷风吹得她头疼,她捡起衣架,手指紧紧地捏了捏,跑进客厅甩上阳台的玻璃门,一个电话打给赵嘉言:“给我出来。” “现在?”少年的声音传来,“突然想我了?宿舍就要关门了,操,你等我,我马上下楼,回头宿舍我进不去了,你可要收留我。” 苏合香把衣架跟拢在臂弯的衣服丢在沙发上,屁股也丢上去:“你在宿舍?” 赵嘉言调侃:“姐,你这怎么搞的跟捉奸……” 苏合香打断他:“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在宿舍?” 赵嘉言说:“我不在宿舍在哪。” 苏合香慢悠悠:“比如长风花园?” 手机那边没了声音,两三秒后,爆出一声:“靠!” 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吼叫?“哥,你暴露了?!” 苏合香挂了电话。 不多时,赵嘉言进了苏合香的家门,和她讲了事情经过。 苏合香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可真会找房子。” “我厉害吧,”赵嘉言调笑,“香香姐,你开不开心。” 苏合香心说,那是一点都不。她推了下把脑袋往她脖子里埋的少年:“去把我沙发上的衣服叠了” 赵嘉言说:“我叠不好。”在宿舍都是随便挂哪儿堆哪儿。 “叠不好就学。”苏合香摸摸他的头发,“男孩子不能没长进,不然就不讨喜了,乖。” 赵嘉言被她最后一个字给弄得迷了心智,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一边自我鄙视,一边拿起一件连衣裙,把两只袖子放在前面,动作很是笨拙。 苏合香想起杨语说,跟年纪小的谈恋爱,要教的地方多,容易出现把人教会了,给别人做嫁衣的现象。 “嘉言。”她喊小男友,“今晚我要是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 赵嘉言发现裙子对折后不够齐整,就打开重新叠:“你生日的时候。” 苏合香呵笑:“哟,敢情还是生日礼物呀。” 赵嘉言神秘兮兮:“之一。” 苏合香对他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以及今年的生日都不抱期待,只求风平浪静万事大吉:“我生日还有十几天,你要瞒那么久,送我回来再假装回学校,也不嫌累。” “别说了,惊喜泡汤了,我想死的心都有。” 赵嘉言委屈地说了句,气息忽地加快,脸也红了起来,他的食指勾着内衣带子拎到半空:“这怎么叠?” “想怎么叠就怎么叠。”苏合香去厨房倒水,泡上一杯果珍,缓一缓受到的惊吓。 客厅里,赵嘉言攥着黑色蕾丝边内衣,手指僵硬发烫,他作为正牌男友,却搞出一种强烈的偷感,快速低下头,鼻子蹭上去。 “怎样,姐姐的内衣香不香。” 身后忽然有声音,赵嘉言猛地站起来,磕巴道:“我,我回去了。” 苏合香看向他。 赵嘉言立刻捂着**,别别扭扭地朝门口走。 这纯情样子是苏合香喜欢的,她好这一口,喜好没变过,还乐此不疲地要去逗弄,把人逗得不敢和她对视,想掩藏欲望和话渴求,藏不起来了,就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 多可爱,多好玩。 这次苏合香没逗,任由赵嘉言捧着哭着要玩游戏的小兄弟走了。 ** 苏合香每天早上和赵嘉言一起去学校,他放学去她店里,陪她吃晚饭,关店回家,她没碰到赵础,可她依然没办法专心体会爱情的美妙滋味。 对她来说,赵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一旦让赵嘉言知道,他对象和他哥睡过,那就完了。 全玩完。 苏合香要焦虑死了,她在q/q上跟杨语视频:“想分手了。” 杨语前不久才把孩子哄睡着,这会儿正在找综艺看,她翻着网站的页面:“上次我就说感觉你在忍,现在是忍不了了?” 苏合香含糊::我自己的原因比较多。” 杨语看看视频里的她,按几下鼠标:“如果能让自己轻松点,那就分,随心走,从心出发。” 苏合香单手托腮,指尖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我再想想,再看看。” 她的大脑放空了一会,问了个突兀的问题:“你跟你前任还联系吗?” “我前任?早死八百年了,尸骨都化成灰了。”杨语眼睛一眯,“所以你烦的是前任?想旧情复燃?” 苏合香没精打采:“燃不了一点。” 杨语给她出主意:“那就是对方想燃,你把他的**拉进黑名单。” 苏合香说:“压根就不在好友里,没加过。” 杨语多精,一下就抓住重点:“他现在也在大学城,挨着你?” 苏合香没否认。 杨语没多问,只是打趣:“什么时候谈的,没听你说过。” 苏合香说:“来泗城之前啦。” “我俩还没认识的时候啊。”杨语说,“那种陈年前任,就当他死了。话说你们当初是谁提的分手?” 谁提的。 苏合香提的。 ** 和杨语通了会电话,苏合香把头洗了,头发吹了老半天,手都酸了。她下楼一趟,奖励自己一个小蛋糕,拎回来吃完就收到赵嘉言的短信。 苏合香看了,没回,她拿出瓶新的指甲油,坐在桌前,一个指甲一个指甲地刷了起来。 刷完还要晾。 苏合香用嘴吹吹,双手搭在桌边,欣赏起了刷成湖泊色的手指甲,手机右侧发出闪光,来电了,换了的铃声响个不停。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 苏合香把手机盖子翻上去,露出轻微磨损的按键上,她按接听键。 赵嘉言想让她去他那边。 苏合香见有个指甲边沿没刷好,她把手机放桌上,扯着那指甲上的蓝绿色,扣了扣,这一扣就没忍住,越扣越多,直接就给全扣掉了,重新刷。 “你哥在家,我不方便过去。” 赵嘉言不解:“他在家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又不是在他面前谈情说爱,你来我房里,我们关了门谈,不会让他看到听到。” “况且我哥出门了,不在家。” 苏合香狐疑:“真出门了?” “出了,关门声老响了我还能听错不成,我哥办事儿去了,好像跟甲方吃饭。”赵嘉言兴冲冲地说,“来吧来吧,我给你看我在家具城买的书桌跟台灯。” 苏合香说:“拍照给我看不就行了。” 少年撒起了娇:“求你了,你来我房间好不好,我一直想这样,你坐在我的床上,我们说说话。” 苏合香刷好指甲,等它干:“只是说说话?” 赵嘉言干咳两声:“拉拉手亲亲嘴也不是不可以。” 苏合香说:“就拉拉手亲亲嘴?抽屉不会一拉开就看到杜蕾斯?” “我发誓,绝没有,骗你我是孙子。”赵嘉言正经地说,“我到你家门口接你。” ** 苏合香让赵嘉言别来,她上街转了转才去。赵嘉言兴奋地把她拉进来,凑上来就要亲,她说先换鞋。 赵嘉言带上门:“你穿我哥的。” 苏合香想给他一锤子:“我穿你的。” “那我穿我哥的。”赵嘉言把自己的拖鞋踢到她脚边,“要我说,不用换拖鞋直接进来就是,不过地是我哥拖的扫的,卫生不是我搞,我怕他回来说我,香香姐,明儿我就给你买拖鞋。” “再说吧。”苏合香换上拖鞋往里走,屋子里一看就是赵础收拾,椅子,扫帚拖把都是他习惯的摆放位置。 赵嘉言黏黏腻腻地按着她肩膀,推她进次卧。 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会儿只是打开门又关上,制造出门动静的赵础就站在房门外,一门之隔,他听着门里传出的笑声。 过了片刻,面无表情去客厅拿了个凳子过来,坐着听。 第6章 赵嘉言的房间是典型的大男生风格,蓝色格子四件套,床头放着白色系的耳机跟随声听,书桌靠墙摆在旁边,墙角有个篮球,运动裤搭在椅背上,裤腰的抽绳拖挂下来。 床对面墙上贴着球星乔丹的海报,边上敲了个钉子,挂的是23号球衣,上面有他的签名,真假不知。 木头打的衣柜是关着的,门上全是贴画,乔丹的。 赵嘉言见苏合香在看贴画,就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笑得阳光又有少年气:“这我偶像,怎么样,酷吧!” 苏合香对篮球不了解,却也知道这种级别的球星:“嗯。” 赵嘉言得到她的认可,立马就兴奋地冲到书桌前,打开主机说:“我电脑上有我偶像的精彩……咳,这不急,下回再看,我们待会儿。” 虚惊一场,还好没搞错重点。 现在哪是看球赛的时候,赵嘉言,你清醒点。 赵嘉言拉着女人到床边坐下,苏合香叫他正常点,别腻歪。 “谈恋爱不都腻歪。”赵嘉言说,“你还没看过我打球。” 我靠,我怎么又往篮球上扯,我这废物嘴巴,快谈风花说雪月啊! 赵嘉言稳稳爆乱的心神:“香香姐,你这裤子是新的吧,来我这儿特地穿的?” 苏合香穿的烟灰色铅笔裤,裹着她细细长长的腿,她正要说话,赵嘉言就先她一步:“我知道,我懂,你看你还专门洗了头发,涂了指甲。” “那倒不是。”苏合香说,“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已经洗好头发涂好指甲。” 赵嘉言失望:“不是为了我啊。” 苏合香捏他脸:“这很重要?” 赵嘉言孩子气地撇嘴:“也不是多重要。” 苏合香斜眼:“那你说?” “我紧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脑子跟在嘴巴后面跑。”赵嘉言声音有点哑,“你第一次来我房间,坐我床。” 苏合香轻挑眉梢:“我没去过你宿舍?” “那不一样。”赵嘉言看她覆盖着蓝绿色彩的指甲。 少年刘海碎短,唇红齿白脖颈修长,肩宽而平,喉结精致,衣物下是薄薄一层肌肉,满是蓬勃的生命力,青春气息浓郁。 苏合香感叹,这小模样她还是满意的,她动了动被他摸的指甲:“好看吗?” “好看。”赵嘉言,一个一个地亲,不光亲,还掀着眼皮,直勾勾地看她,有那么些许惹人燥热脸 红心跳的侵略性。 苏合香对他笑。 那笑容既明媚又艳丽娇柔万分,赵嘉言压制不住地凑到她耳边,不知道在哪学的,竟然朝她耳朵吹气,她怕痒地网旁边躲:“吹什么吹,痒死了。” “哪儿痒,我给你挠挠。”赵嘉言把她按在床上。 老旧的骨头架床,这一按,发出了不小的吱吱声。 苏合香徒然一顿,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怎么形容呢,就是鬼片里,总有个角色第六感比较强,能感应出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东西,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现在就是那角色。 “你哥真出门了?”苏合香推赵嘉言。 少年显然已经动了情,忘乎所以:“什么我哥?” 好似下一刻就要来一句,我没有哥。 “别蹭了。”苏合香扯他头发,重问了一次。 “真出了。”赵嘉言气息粗重地喘了喘,“香香姐,你怎么又问这个,很在意我哥在家啊,房门关着呢,我们亲我们的,他在家也见不到。” 苏合香:“你打开门看看。” “看什么。”赵嘉言一脸莫名其妙。 苏合香非要他去开房间,他没法子,只好照办,咬着后槽牙下的床。 他扯了扯运动裤,青涩羞耻,且十分的自信。 苏合香如他所愿地扫了眼,哦,是放在左边的。 赵嘉言把房门打开,苏合香撑着胳膊抬起上半身看去,门口什么都没。 苏合香拧眉,她想检查其他地方,包括赵础的房间,可她指使赵嘉言,那不合理,太奇怪。 只能她自己来了。 那发毛的感觉让她没办法忽略,她必须确认一下,老男人究竟在不在家。 苏合香忽然说:“嘉言,你去洗澡。” 赵嘉言面红燥热:“什,什么,洗洗洗洗澡?你叫我洗澡?会不会,咳,会不会太快了?” 苏合香拢起脸边长发,媚眼如丝:“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好好好,我去洗,我现在就去。”男生边走边看她,怕她后悔,怕她跑了。 苏合香趁赵嘉言洗澡的功夫出去,她在房子里走了走,没见着人影。 是她想多了。 幸好是她想多了。 老男人要是真躲躲藏藏搞那出……那真是天塌了。 苏合香不知道的是,衣橱和墙壁中间的缝隙里,一道高大的身影藏匿其中。 赵础沉寂片刻,他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冰冷僵硬的面部肌肉缓慢牵动,自嘲地笑了笑。 下一瞬就没了笑容。 男人无声无息地站着,没表情地抿住唇,垂下的眼红了起来,阴沉沉的。 ** 赵嘉言好惨一小伙子,他洗了个澡的时间,他哥回来了,他对象就没继续待下去,他在浴室想象的嘿咻蛋打黄飞。 更惨的是,当天晚上,他房间的灯坏了,他哥给他修,站他床上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把他床踩坏了。 他哥是这么给他说的。 床不能睡了,只能换掉,那是他对象躺过的床,上面还有充满诱惑的香味,都没让他来得及打一枪。 赵嘉言郁闷着郁闷着,对象的生日到了。 苏合香没想到赵嘉言给她准备的礼物,除了那份住到她隔壁的惊喜,还有一条鱼。 赵嘉言说:“这不是一般的鱼,身上跟尾巴都是金色的,尤其是尾巴,金光闪闪的。” 苏合香看小玻璃缸里的一条金色:“不就是金鱼。” “这不是一般的金鱼,是我去河边钓的。”赵嘉言玩她发簪上垂下来的小玉吊坠,“光是买鱼竿,挖蚯蚓都花了我好多时间。” “辛苦了。”苏合香摸他狗头,“钓鱼送我这礼物,是你自己想的?” 赵嘉言说:“不是,伍琳琳给我出的主意。” “你送我礼物,还要别人帮你想法子,”苏合香轻轻蹙眉,“嘉言,你怎么这么没用呀。” 赵嘉言愣住了。 一两秒后,他用力抱住苏合香,眼神炙热地说:“你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还挺新鲜的。” 苏合香:“……” 赵嘉言认真道:“这鱼不算,我再给你搞个礼物。” 苏合香拍他后背,叫他轻点抱,别勒着她:“瞎折腾个什么劲。” 赵嘉言感受她腰的纤细和性感,心猿意马:“那鱼你养不养?” “养啊。”苏合香没收到过活的生日礼物,难得哄小男友,“说好了,我养什么都养不好,估计这小东西活不了几天。” “那也是它的命。”赵嘉言深情款款,“我相信能活很久,用我们的爱养。” 苏合香一阵嫌弃。 赵础的言情小说,让他弟偷翻了? 不管了。 ** 晚上快十一点,赵嘉言进门刷手机,俄罗斯方块堆了老高,往下掉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全神贯注地一一放置方块,低着头去到客厅,发现一片漆黑,正要调头找灯开关,眼角捕捉到一个黑影,头皮瞬间绷紧。 “这么晚才回来。”黑影突然开口,“上哪儿玩去了。” “哥,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赵嘉言边玩俄罗斯方块边说,“我去给香香姐过生日了,这事我给你说过,你忘了啊。” 赵础淡淡道:“哦,给你女朋友生日去了。” “我特地订的地方。”赵嘉言走到灯开关那里,抬胳膊敲了下,灯被打开,黑暗被亮光吞没,显出冷清的房子,和坐在沙发上的人,以及面前茶几上喝空了的几个易拉罐,塞满烟头的烟灰缸。 赵嘉言结束一个关卡就退出游戏,打开相册走去沙发边:“哥,你看怎么样,还可以吧?”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包间照片,镜头之下,桌上一捧玫瑰娇艳,流苏桌布,壁灯精美,灯光暖柔,是浪漫的。 寿星不在镜头里。 赵础的目光从照片上收回:“蛋糕也给人买了?” “买了。”赵嘉言将手机盖子滑下来,“本来我想给你带块蛋糕,香香姐没让,她是怕你觉得蛋糕是我们吃剩的。” 赵础眼底似笑非笑。 “其实你去也行,你是我哥,作为我家人出场,一点问题都没,香香姐那边就来了三人,女的是香香姐朋友,她老公陪她来了,”赵嘉言说,“还有个是她老公的表哥。” 赵础拨弄烟灰缸里烟头的动作忽然顿了下:“叫什么?” 赵嘉言想了想:“好像姓严,严向远。” 赵础摩挲指腹:“他对你女朋友有意思,等着你们分手,他好占位。” 赵嘉言不以为然:“不会吧?” 赵础反问:“那你说,他作为你女朋友朋友老公的表哥,有必要来?” 赵嘉言哑口无言。 赵础起身,按按他的肩膀:“早点睡。” 赵嘉言睡不着,旺盛的心火烧了一晚上,他天没亮就去隔壁门口蹲着,门里的人一出来,赵嘉言就扒上来问:“香香姐,那严向远跟你熟吗?” 苏合香脸色微变,她把到嘴边的“这么早就来等姐姐”咽下去,小男友言语里的试探背后的疑神疑鬼让她不悦。 兄弟俩一个德行,基因多可怕。 赵嘉言见苏合香不回答,在心底翻腾很久的猜疑喷涌而出:“你过生日,他谁啊,有资格来吗!” 苏合香拧他耳朵:“乱叫个鬼,别人还在睡。” “那你怎么不回我,还是你要说你们不熟?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赵嘉言休息不好头脑不清醒,胡说八道起来,“他是不是你给自己找的备胎?你俩背着我玩儿暧昧?操,昨晚你一去上厕所,他就在你后面去,该不会你们在厕所……你干什么去,我还没说完,你别走,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开店,课我也不上了——我他妈昨晚都没怎么睡……” 楼道里只有少年气急败坏的吼叫,和女人一刻不停的下楼声。 ** 对象不理人,赵嘉言后悔了,他上课都在编辑道歉短信,删了重新编辑,反反复复。 同桌看不下去:“多大点儿事,怎么跟死了爹一样,你给买点儿零食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赵嘉言愁眉苦脸,他这贱嘴! “零食不行吗,”同桌经验丰富,那就亲死她。” 赵嘉言刚冒出可以一试的念头就萎掉:“我怕她扇我。”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阳光总在风雨后,吃得苦中苦……” 同桌还没念完经,赵嘉言就趁老师低 头调麦的时间,猫着腰撤出了教室。 过道那边的伍琳琳见状给赵嘉言打电话,没被接听,一下课,她就坐到他的位置,向他同桌打听。 “吵架了?”伍琳琳很意外,“吵架了啊。” 她拽手上的倒刺:“为的什么事知道吗?” “那我不知道。”同桌说,“反正嘉言很怕那苏老板不要他了。” 伍琳琳“啧”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评价:“这么没出息。” 没出息的赵嘉言跑去精品店,苏合香对他视而不见,买东西的人多,他要面子,没好意思在店里纠缠,垂头丧气地去找他哥。 赵础不在工地,他在酒店应酬,有个足浴的项目正在谈价阶段。 铺着红毯的走廊上,兄弟俩面对面站着,一个还未入社会,有着没被大染缸浸泡的青涩稚气,一个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满身都是世俗利益的浑浊深沉。 听完弟弟所说,赵础皱眉:“你女朋友不理你,找我做什么?” 赵嘉言烦道:“要不是你提到那严向远,我就不会跑去香香姐面前问有的没的,惹她生气。” 赵础啼笑皆非:“怪我?” 赵嘉言抽抽嘴:“哥,我不是那意思。” 有个饭局上的人出来,叫赵础进去喝酒,他没回应,只问谈个对象就把脑子丢了的弟弟:“那你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既不能在电话里说,也不能等我晚上回去说,非要现在找过来。” 赵嘉言说:“你给我几百,我给她买项链。” 赵础的手机响了,是航空工业学院那边的工程班组长发的信息,他看了眼,打几个字回过去:“几百买的项链能戴?” 赵嘉言马上就换金额:“那几千?” “哄女朋友的钱还要找我拿,”赵础说,“恋爱怎么不干脆让我替你谈?” “这替不了,香香姐喜欢我这样的小年轻,喜欢小的。”赵嘉言知道项链钱有着落了,他轻松起来,嬉皮笑脸地说,“哥你这样的,在她那里算是叔辈。” 赵础呵笑一声:“买了项链,准备怎么把人哄好?” 赵嘉言满脸的抑郁焦躁,混杂着几分懊悔:“我说了过分的话,她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看到我跟没看到一样,没那么容易消气。” 赵础看墙上扭曲古怪的抽象画:“是吗。” 下一刻,他把手放进西裤口袋里插着:“不如我替你去和她说。” 赵嘉言愕然:“啊,这不行吧?” “你去了,她不一定会听你解释,”赵础说,“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出面,会好很多。” 赵嘉言犹豫不决:“要不还是算了。” “行,我也忙,没时间掺合你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赵础抬脚就走,“你自己想办法吧。” “诶,等等!”赵嘉言改变主意,“哥,你帮我!” 赵础脚步一停,他笑了笑,回头说:“那我就帮帮你。” 第7章 苏合香在给一个女生试耳饰。 从耳钉到耳环,再到耳坠,三种款式全都试了个遍。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苏合香说没事儿,最后不买也没关系,放心试。 “我耳洞容易发臭。”女生吞吞吐吐,“比脚丫子还臭。”手摸了耳洞,手指搓着放到鼻子前面闻,老上头了,直击天灵盖。 “正常的,你用棉签蘸酒精擦擦,洗洗就好啦。”苏合香笑着说,“而且啊,有的人适合塑料棒,有的人适合银的,有的人适合钛合金,你可以多尝试几种。” 女生也笑,没那么紧张了:“我不知道是买耳钉好,还是耳环耳坠好呢?” 苏合香懒懒地:“看你呀。” 女生眼里全是信任:“你帮我选吧。” 苏合香捏她下巴,凑近说:“唔,你脸型偏圆,脖子长。” “等等啊,我找找看。” 苏合香拿一对线条型的小流苏耳坠,放在女生耳朵两旁,示意她看镜子,“长度超过你下巴了,多配你。” 女生明显也是喜欢的,可她有顾虑:“我平时头发披的时候多,这耳坠会不会钩到?” “那是会的。”苏合香放下手里的耳坠,换了一款,那是珍珠耳钉下面带白色漏空蝴蝶结,她递给女生,“试试。” 女生对着镜子举起耳饰,左右扭头看效果。 苏合香既不催促,也不卖力推销,她转身整理不远处的帽子区。 不一会,女生的声音传来:“我就要这个吧。” “行啊。”苏合香走过去,在货架底下找出个新的拿去收银台,扯了个袋子装起来。 袋子上印着粉色蝴蝶结,跟耳饰配好的,会让人感到被重视。 女生在店里东张西望,垫了垫脚说:“耳环我能戴吗,我想买一副。” “你耳垂不大,可以戴圈圈的,经典不过时,有点小精致,”苏合香说,“银的好配衣服,金的轻熟风。” 女生问道:“我皮肤黄黄的,戴哪个?” 苏合香看了看她:“金的吧。” “会不会显老气?”女生面露迟疑,“我没戴过金的。” 苏合香笑:“不会啊,金色玫瑰系,很有氛围感的。” 女生开开心心地买了:“下回我介绍室友来。” “那我等着啦。” 收了钱,苏合香一口水没喝上,就有别的顾客来结账。 冬天的生意比夏天好太多。 ** 苏合香正忙的时候,余光随意瞥向店门口,一道身影背对她映入眼帘,她眼皮猛跳,给顾客找零钱的动作停了下来,忘记手上拿的是多少钱了,还得重新数,她一毛五毛两毛一张张地数,胳膊碰掉一块硬币,蹲下来去捡。 “砰”地一声响。 撞到头了。 要死了! 苏合香揉着头站起来,顾客问她有没我事,她若无其事地摆手,把零钱给了顾客,再一看店门口,那身影转过来了。 不是她以为的那张脸。 原来只是身型相像,穿衣风格相似。 真要被吓死。 不是,我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慌的,就不能把那个老男人当个事,越当事,就越是事。 前男友而已。 现男友的亲哥而已。 我一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年纪轻轻就谈了对兄弟。 苏合香抚了把鬓角乌黑发丝,定定神,正要拿起保温杯喝到水润润嗓子,店里就进来一人。 这回没那么走运的看花眼,这回真是她那个变陌生会对她发酒疯的定时炸弹前男友。 店里还有人在看围巾,苏合香为了不让动静大起来,压低声音质问走到收银台前的男人:“你来干什么?” 赵础身上有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他这是走得有多快,才没有在商场入口到精品店这一路都没被里面的暖气浸透。 “有话说。”他低声。 “憋着。”苏合香没好语气,“我不要听。” 赵础说:“是嘉言叫我来的。” 女人脸上为他而生动的表情一滞:“他叫你来你就来把?他不知道我们以前好过,你也不知道啊,健忘症还是神经错乱啦?” 声线柔柔软软,说话的腔调没尖锐的地方,尾音总是上翘,发多大的火都不会刺耳,像溪流撞击石头,抚摸一般。 赵础面上不见情绪波动:“我是他哥,长兄如父,他有困难找我帮忙,我总不能一次次的拒绝。” 言下之意是,来这里真不是他所愿的,他也是没办法。 苏合香听了这话,态度依旧好不起来:“马上走,别影响我卖东西。” 赵础点点头:“那我晚上找你说。” 苏合香叫住他:“回来!” “现在说,”苏合香对店里看过来的人笑笑,“围巾都是新款的,随便看。” 下一句就是冲的赵础,音量有意提高几分,大大方方道:“赵先生,有什么事你说吧。” 紧跟着便警告:“说完赶紧走。” 赵础看她因为自己而生动多彩的眼角眉梢:“还以为你要叫我赶紧滚。” 苏合香掐了一下手指尖,真怕他下一秒就蹦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像“你把我弟弟当我替身”那样。 “我说是嘉言要我来找你的,”赵础盯着站在收银台里面的女人,“你不给他打电话确认一下?” 明摆着的坦荡不作假,不然很容易被拆穿。 苏合香想把赵嘉言耳朵给拧 下来,就会给她找事。 虽然他不知道,她跟他哥好过一段。 苏合香不动声色:“那是我的事,我想怎样就怎样。” 赵础闭了闭眼:“总是对我很冲。” “原因在哪你不清楚吗,”苏合香一笑,“要不是你不干人事,我会这样子?” 赵础平平淡淡道:“我影响到你的幸福了。” 苏合香说:“没有。” 赵础下一刻就听她说:“你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两片红艳湿润的嘴唇开合间,含着的是扎人心窝的话。 * 店里人来人往,收银台这也是一样,苏合香在等赵础说事儿期间,收了几波钱票子,她可不会为个男人耽误生意。 还是自己用过了的男人。 苏合香垂头整理抽屉里的钢镚,叮叮当当响。 “我来是传话的,”赵础忽然说,“关于那个严向远。” 苏合香:“……”赵嘉言这点事都找他哥说,能不能有点出息。 赵础开口:“他说他没有不信你。” 苏合香神情一怔,“没有不信你”这话曾经听到过。 那时候她出门跟同学吃饭,被她发现赵础的身影,一路跟过来的。 饭局仓促收尾,苏合香回去,在家门口问:“赵础,你玩儿跟踪?” 赵础从裤腰上取下钥匙:“你突然要见同学,我担心你。” 苏合香看他几秒:“真不是你怕我背着你找别的男人?” 门开了。 赵础摇头:“不是。” “怎么会,我的宝宝怎么会背着我找别的男人。”男人低笑,眼中尽是柔情。 苏合香腰上多了只手,带有强烈占有欲地拢上来,粗粝掌心隔着夏季薄薄一层面料,紧密地贴着缠着她细而柔韧的腰线,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问的是—— “那同学找你有什么事吗?” 苏合香脱掉脚上的凉鞋:“没什么事,就是知道我在隆城,吃个饭。” “是吗。”赵础将她的凉鞋放在鞋柜下面,“没听你提过有个这样的同学。” “什么样的同学?”苏合香拿开腰上的大手,“你说你没不信我,现在又拐弯抹角地说来说去。” 那手立刻就追上来,用比刚才更大的力道箍着她,皮肉都溢出细细的汗液。 苏合香叫他把手拿走,别抓着他,热死了。 赵础听了,把她抱起来放在鞋柜上,寸头靠在她怀里:“宝宝,我们不吵了。” “谁跟你吵,谁要跟你吵。”苏合香被他那么抱着,更热了,“还不是你烦我。” 时间回到现在。 苏合香懒得翻旧账:“行,我知道了。” 赵础口中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信你,你就听进去了,我说信你,你却当我骗你的。” 苏合香吸气:“你又喝多了?” 赵础嗓音有些哑:“没喝酒就不能提以前了是吗?” “不能。” 苏合香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见老男人要哭。不会吧?那次哭是喝醉了,这次可没多少酒气。 赵础沉默得可怕,好半晌才说:“你在嘉言面前也这么横?” “跟你没关系。”苏合香转瞬就给一个顾客结账。 赵础身高腿长地站在一旁,他常年干体力活,眉目冷硬,只站着就很有压迫感。 这是学校里的男生身上所没有的,他们还不到具备这点的年纪。 因此他的存在,十分的扎眼。 他本人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任由一道道视线隐秘或直白地投过来,停留,收回去。 苏合香把十个一角的钢镚堆起来,用胶布缠上,赵础像是一直在看她,又像是一眼都没看。 “你不理他,他就慌了神,你是他的初恋,他很喜欢你,很在乎你,所以才会想让我帮他跟你解释。” 赵础说,“他跟你问那个严向远只是出于好奇,没其他意思,希望你别不回他信息,不接他电话,不要把他当空气对待,不然他课都上不好,这是他要我带给你的话。” 谈恋爱闹不快的时候,谁会找家长啊,多么的幼稚不成熟。 苏合香抬头看小男友的家长。 就在这时,一处货架前传来喊声:“老板,这个唇膏有粉色猫咪的吗?” 苏合香的思绪被打断,忘记要和赵础说什么了,她朝那问话的美女说:“没了,卖完了。” 美女遗憾地“啊”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有?” “不好说,你去别家看看,”苏合香一边提防赵础,一边回应,“别家兴许有。” 美女诧异:“你怎么不给我推其他颜色的?” “粉色是你的第一选,别的颜色都是将就凑合,你买了,估计还没出商场就后悔。”苏合香笑着说完,转回头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着的,明媚得轻易就能叫人怦然心动。 然而她马上就吝啬地收起笑容,生分冷淡到绝情:“赵础,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吗?” 赵础粗大的喉结上下一滚,幽幽道:“你会不会原谅嘉言?” 苏合香冷着脸:“这个没必要告诉你吧。” 赵础意味不明地“嗯”了声,不说话了。 苏合香搞不清他想干什么,决定无视他。于是她去应付顾客,和可爱漂亮的女生们说说笑笑。 不多时,一男生进了店,来找茬的,他把什么东西重重拍在柜台上:“老板!你店里的戒指根本不是真银!” 苏合香走近看了眼,戒指几乎全黑了:“这戒指的款号不是我这儿的特供,你说是我店里的,就是我店里的啊?” 男生的眼神看起来骂得很脏:“不认是吧?” “不是不认,是你得拿出证据,”苏合香不紧不慢地说,“总不能就凭你这张嘴。” 男生冷笑:“戒指是我自己过来买的,我不信你不记得。” 多自信。 都把苏合香听笑了。 “那我还真不记得。”苏合香笑吟吟地说,“抱歉,我对长得一般般的人都不会有印象。” 男生羞愤到了极点:“我当时有说,我跟你男朋友一个系的!” 苏合香露出回忆之色。 男生嚣张地冷哼:“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苏合香充满歉意地说:“没有呢。” 男生咬牙:“我那天走之前找你要qq……” “啊,稍微有点儿印象了。”苏合香缓慢地眨眼,“你要qq是为了以后能第一时间知道我店里耳钉上新。” 男生顿时挺起胸膛,得理不饶人般:“现在承认了吧!” “承认什么,”苏合香莫名其妙,“这也只能说,你确实在我这儿买走一枚戒指,没别的了吧。” 男生哑口无言,他想不出对付的招数,凑过来看热闹的都是女的,肯定站在店老板那边,她在学校风评极好,会蛊惑人的狐狸精一样,男的女的都撩拨,路过店门口的猫狗也会撩,是个活物都不放过,没人会帮他说话的,除非他是顶级帅哥。 可他只是普通帅。 男生冷不丁地发现旁边有个同性,立刻就发出求助:“大哥,你评评理。” 赵础说:“我评?” 他挑了下眉,那是个极其细微的小动作,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毛骨悚然,仿佛在说——我劝你想清楚,是不是真要我评。 “不用了。”男生没来由地感知到一股不适,他本能地改变主意,再次看向美艳不可方物的年轻女人,“戒指是假银,你不给我个说法,我能让你的店开不成,你信不信。” “吓谁呢。”苏合香捏着戒指,“这是925银,你可以随便上哪儿鉴定。” 男生恶劣地质问:“那我女朋友为什么戴黑了?” 苏合香说:“个人体质不同,有的人戴银好,有的人戴银不好。” “银的都不好,那戴什么,”男生脸色难看,“别跟我说是铂金或者黄金?” 显然是买不起。 男生好像是怕这个话题被延续,从而暴露自己家境窘迫的现状,快速转移话题:“她觉得我买假的银戒指骗她,现在要和我分手,你说怎么办吧。” 苏合香摆出沉思的表情:“我感觉吧,这应该不是戒指的问题,我不认为一个女生就因为这个想结束一段感情,同学,我建议你再想想自身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放你妈的屁!”男生不知道听出什么意味来,突然爆粗口的同时,做出 推她的动作。 苏合香的身体下意识就往后仰,一只手托住她后腰,她一阵头皮发麻,快速站直走到一边,并暗暗地用眼神警告赵础别乱来。 赵础嗤笑。 苏合香怀疑自己听错,她转过脸看去。 赵础已经拎着那被他拦下来的男生,如同拎小鸡仔一样,把人拎到店外,随手就要往地上扔。 苏合香刚想叫赵础扔远点儿,她店还开着呢,就见他将屁股才沾到地面的人拎起来,阔步离开了店门口。 店里客流没减少,都是有脑子的。 苏合香倒了点洗银水清洗掉戒指里外的黑色,戒指本身就有意义,还是买它戴它的人,赋予了它意义…… 谁说得清呢。 她也收到过一枚戒指。 也是925银。 早没了,鬼知道身处何方。 苏合香用纸包裹着戒指,不一会儿,戒指上的水就浸透了纸,她给剥下来,换了纸擦擦,确定戒指干透就放进一个小袋子里,等着被领走。 赵础没再回来,苏合香不放心地打开手机,就要找赵嘉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顾不上店里生意,苏合香匆匆忙忙赶去医院,一刻不停地奔走到手术室门外,她一扭头,吓一跳:“你怎么在这?” 老男人怎么跟过来了???她竟然现在才发现! 赵础的目光掠过她汗津津的粉白脖颈:“跟过来看看。” 苏合香没心情和他掰扯:“有什么好看的?” 赵础沉声:“万一你有事,能用上我。” “用不上。” 苏合香来回走动,脸上眼里都是焦虑,杨语人在手术室,她老公动的手,苏合香震惊又愤怒。 根据苏合香的观察结合印象,杨语老公看着是个人样,平时也能说会笑的,脾气很好的样子,杨语给她传递的也是那样,谁知道竟是个披着人皮的狗东西。 苏合香忍不住骂:“贱男人!” 赵础额角一抽,他抬起手,若有似无地碰了碰她背后发丝:“对着空气说什么,对着我说。” 第8章 苏合香没按赵础说的来做,她有种诡异的感觉,一旦她那么做,就会让他爽到。 等待是很煎熬的。 苏合香每分每秒都在咒骂杨语老公。 那贱男人到现在都没个鬼影子,不晓得死哪儿去了。 手术室的门一打开,苏合香就冲上去,确定杨语没生命危险的时候,她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慢慢松了下来。 又在听说杨语孩子没保住的时候,一下怔住了:“怎么……” 苏合香恍恍惚惚地呢喃:“什么时候怀的啊,都没听说,昨晚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都没看出来。” “你说她……” 苏合香下意识回头和赵础分享心绪,又戛然而止:“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吧。” 赵础看她状态,薄唇抿了下:“我再待一会就回,好不好。” 苏合香没心情理会他的自作多情,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安慰杨语。 孩子没了,她该多难过啊…… ** 冬天日照短,黑夜来得快,过分的热情,天色渐暗。 苏合香在医院守着杨语,没注意到赵础是什么时候走的。 赵础从医院回去,烟瘾发作得厉害,头也痛。他一进门,房里的赵嘉言就出来问:“哥,你去跟我香香姐说了吗?” “嗯。”赵础脱下皮夹克放在沙发背上。 赵嘉言飞快地说:“她信我了,原谅我了,不生我气了吧?” 赵础扫了眼弟弟。 赵嘉言莫名道:“哥,你怎么光看我,不说话?难道连你出马都不行?” 赵础淡笑:“我在想,你好像从小到大都有好运气。” 赵嘉言呼吸加快:“什么意思?我的感情危机解除了?” 赵础没否认。 “我靠!我就知道哥一定能帮到我!”赵嘉言激动得大叫一声,他拿着手机,想到什么,奇怪地拧着眉毛,“那香香姐怎么还不理我?” 赵础低头卷毛衣袖子:“没时间吧。” “怎么就没时间了。”赵嘉言不解,“她人不在店里,也不在家,敲门都没反应。” 赵础说:“在医院。” 赵嘉言面色剧变:“她受伤了?” “不是她,是她朋友,”赵础迈步去厨房,“我和她一起去的,刚从那边回来。” 赵嘉言松口气:“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稀里哗啦的水流声里,夹着赵础的声音:“她今晚肯定要在医院陪朋友,你别去。” 赵嘉言不在厨房,没见着他哥的表情神态,也没听出这话有丝毫越界的不妥,他抓抓头发,在客厅有几个来回,跑去阳台,伸着脖子看旁边阳台。 昏暗光线里,墙边地上的大盆紫罗兰叶片肥厚饱满,晾衣架上只有条围巾,有一边在半空中垂着。 屋主人不在家,一点灯火都没透出来。 “这跟我现在去看她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她正是需要我的时候。”赵嘉言说。 “她没心思想别的,你去了,只可能让她烦,最好是短信不要发,电话不要打,让她专心地处理朋友的事。”赵础说,“我建议你明天再去。” 赵嘉言心想,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听风就是雨了,他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三思而后行。 冲动是魔鬼,大忌。 虽然他哥没谈过对象,但他哥岁数大,生活阅历多,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他听他哥的就不会错。 夜色冷重,赵嘉言呼出一口白气:“那我明天一早就去。” 赵础对着水流冲洗布满刀痕的木砧板:“没课?” “有。”赵嘉言说得毫不犹豫,“不上了。” 赵础甩了甩湿哒哒的砧板,水珠乱蹦:“快期末了吧。” “哥你没怎么上过学,你不知道,只要掌握好了课本上的,那就不会挂科,”赵嘉言自信满满,“无所谓去不去上课。” 赵础把水龙头关了,他是没怎么上过学。 上过学的,谈的诗词歌赋风花雪月。 他大老粗一个,只能给出柴米油盐,一日三餐。 呵。 ** 苏合香想有个人说说话,白天赵嘉言又是短信又是电话的轰炸,现在却没个声响了。 该他凑上来的时候,他没影。 不合时宜。 苏合香哪儿都没去,就在病房等杨语醒,她看杨语脸上的淤青,眼睛湿了湿,又把那狗东西骂了成千上万遍。 有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外,苏合香冷着脸去开门,意外的是,来人不是杨语那不当人的老公。 苏合香脸色依旧是冷的:“严先生,你表弟人呢?” 严向远风尘仆仆,显然是仓促而来,他说:“不知道在哪,手机打不通,联系不上。” 苏合香走出病房,反手把门带上,冷笑道:“不会是死了吧。” 严向远像是没听出她的恶意:“我表弟犯了大错,不敢过来。” 苏合香继续冷笑。 严向远推眼镜,温文尔雅气质非凡:“前段时间听他说公司年底要裁员,杨语又怀了二胎,多一个孩子,家里的条件就差不少,他压力太大了,情绪不好。” “所以就窝里横,动手打老婆?”苏合香考虑到这里是医院,音量压低气得浑身发抖,“没本事养两个,有本事不戴/套,再说了,什么原因都是屁话,他就算是鬼附身,也改变不了他家暴的事实!” 严向远凝视怒不可遏的女人:“我跟他只是表的,没遗传可能。” 突如其来的划清界线。 病房里忽然传出细微声响,苏合香匆匆推门进去,快步走到病床前。 杨语躺在病床上,气色很不好,她静静地流着泪。 苏合香从带来的包里拿出纸巾,抽两张出来,给她擦眼泪。 纸巾的茉莉花香在空气里散开,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 “小语,你……”苏合香见杨语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柔柔地抚摸,她顿时就明白,杨语已经知道孩子没了。 苏合香安慰的话在嘴边滚了又滚,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苍白单薄,譬如“孩子没了还会有”“孩子没带礼物就回天堂了,下次就会带上礼物找你”之类。 杨语声音轻得像风:“还有两天就三个月了。” 苏合香有些窒息。 “他今天没去上班,我问他为什么 不去,他说骑车冷。” 杨语发白的唇小幅度地蠕动着。 “冷吗,还没下雪,风也不大不是吗,我叫他去上班,不然会扣工资,要是不想骑车就坐公交。” “他还是不去,就是不去,死活不肯去,我就让他带茵茵,他又不带,就在电脑前打电脑,我叫他小点声敲键盘,他突然冲我扔手机,当时我还抱着茵茵,他就敢扔,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手机都有可能砸茵茵头上。” “我把茵茵交给她奶奶,关起门和他吵。” 杨语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灵魂被抽走一般死寂片刻,说:“他打了我。” 苏合香给她擦眼泪的纸湿透了。 杨语泣不成声:“他怎么能打我,那么多年的夫妻,我跟他从高中走过来的,他竟然打我,他打我……他怎么可以打我……” 反反复复地说着那几个字,不敢置信,痛恨极了。 苏合香听着也心酸。她来泗城认识的杨语,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这两年她们常来往,在她看来,杨语的生活态度是乐观积极向上的,这次却遭受了这样沉重的打击。 在今天之前,苏合香一直以为杨语婚姻和谐,家庭美满。 她给苏合香看过她和她老公一路走来的相册,全是幸福的样子。 杨语泪眼婆娑:“合香,我该怎么办……” 苏合香紧紧握住她的手:“小语,离婚吧。” 杨语通红的眼里露出迷惘:“离婚?” “对,必须离。”苏合香实在是忍不住,不吐不快,“咬主人的狗不能留。” 杨语没出声。 苏合香给她把头发理了理,让她一个人静了一会,问道:“茵茵呢?” 杨语说:“她奶奶带去老家了。” 苏合香蹙眉:“母子一条心,茵茵奶奶站在儿子那边的。他们是一家人。” 杨语凄然一笑:“我知道,我有数,不会有什么幻想。” 苏合香搬椅子坐到床边:“你休息吧,我在这儿。” 杨语突然说了一句:“他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什么语气?” “没留意。”苏合香说。当时她也顾不上骂人,一心只想着快点赶来医院。 杨语望着惨白天花板自说自话:“他知道你是我最信得过的朋友,就叫了你,他还打了120。” 苏合香看去,杨语睡着了。 眼角还挂着泪。 苏合香叹口气,婚姻不一定都是坟墓,也有可能是世外桃源和人间仙境,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走进去。 当初她是这想法,现在依然是这想法。 苏合香在病房待了十多分钟,轻手轻脚地出去,严向远还在门外站着,一见到她就走近,又似乎觉得不合分寸,便往后退了两三步,在那个距离询问她:“需要我在这吗?” “不需要。”苏合香语气疏远。 严向远认真地说:“别看着我就烦,王成是王成,我是我,表的而已。” 又一次撇清关系。 没直接责备说不赞成表弟干的事,也没明里暗里地维护,只是一味地分剥出自己,表明并强调,他们不一样。 “那我回去了,”严向远温声,“医院这边有情况就和我说,我立刻过来。” 苏合香没回半个字。 严向远走了一小段路,后面响起她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小语在医院?” 斯文的男人几乎没让她等,马上就回过头,叫她看清自己眼里的坦诚:“表弟发的信息。” 苏合香嘲讽:“打了人以后,真够他忙的。” 严向远说:“他应该是怕出事。” 苏合香只想呵呵。 严向远友善地关心道:“苏小姐,你晚饭怎么解决,我带你去附近吃?” “不用。” 苏合香拒绝了严向远的提议。 严向远离开后,走廊上偶尔有别的病房家属走动的身影,护士台对面有一小片座椅,苏合香在角落占了个位置,拢几下柔顺长发,两手撑头,一动不动。 坐了好久,苏合香被人搭讪,她没给好脸,那人是个癞皮狗,非要问她要到号码。 苏合香:“我没手机。” 癞皮狗:“那q/q呢?” 苏合香:“也没有。” 癞皮狗:“美女,你这就假了,不想给就直说。” 随后就油腻腻地歪嘴笑:“好了好了,我请你吃饭。” 苏合香简直要笑出声,我差你这顿? “饭就算了,我老公会给我送的。”苏合香胡说了句,她不管癞皮狗什么表情,径自走回回病房。 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背后有人叫她。 是个女声,没听过的。 苏合香转过身,见到个护士,她问道:“什么事?” 护士拿着饭盒,说是病房自带三餐,从今晚开始的。 苏合香诧异,这么好? 刚一打开饭盒,她就给合上了:“麻烦从哪儿拿来的,还回哪儿去。” 护士露出疑惑之色:“这是医院统一配置的,有什么问题吗?” 苏合香不答反问:“你说呢。” 护士还是那副表情,苏合香没再理她,饭盒往地上一放就进病房了。 饭盒被护士拿起来,带去楼道里,她跟坐在楼梯口的人影说:“础哥,那位女士不肯要。” 赵础背影寂冷:“是吗,不肯要吗。” 护士说:“是呢,她就打开看了看……” 赵础猛然站起身:“她吃都没吃,只是看了眼,就知道是我做的。” 护士没听清:“础哥?” 赵础拿回饭盒:“黄月,改天请你和老李吃饭。” “客气了。”黄月说,“要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忙去了。” “好。”赵础拎着饭盒去医院楼下,他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吹着冷风,吃冒着热气的饭菜。 “老公,你好厉害啊,胡萝卜这种巨难吃的东西,都能被你炒的这么好吃。” 赵础牙关咬紧,咀嚼一块浸透牛肉汤汁的胡萝卜。 “老公,米饭是蒸的吧,好香好糯呀,你真是太了不得了,像你这样会做饭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太帅了。” 赵础咽一口饭。 老公长老公短,他就是这么被迷成智障的。 让他做了智障,又不要他了。 ** “阿嚏——” 苏合香打了个喷嚏,她把外套拉链拉上,手揣口袋里,准备靠意念填饱肚子。 想想还是到一楼超市,买了盒好吃点当作晚饭。 苏合香夜里没怎么睡,杨语只要有点儿动静,她就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护士每次进来,苏合香都会全程看着。 窗外出现光亮的时候,杨语还睡着,苏合香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她有点憔悴。 只是一晚没休息好,就这么伤身体。 更不要说杨语身体心里都遭了罪。 新的一天从苏合香咒骂杨语老公开始,她打了瓶开水回病房,手机响了。 小男友打的。 苏合香问他在几楼。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来医院找你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赵嘉言又吃惊又开心,“香香姐,真了解我。” 苏合香在住院部一楼电梯口和他碰面。 男生的目光从棒球帽的帽檐下流出,眼巴巴地看着她。 “愣着干什么,不过来啊,”苏合香眉眼娇柔,“糍粑不是给我买的?” “是给你买的。”赵嘉言大步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杯红豆粥,“还有这个,我捂了一路,是热的。” 苏合香体会过更到位的伺候,很难轻易被感动,但少年人的明灿热恋还是挺吸引人的。 还有他特地穿的她喜欢的一身,讨好她的样子也是很可爱。 苏合香喝粥,煮烂的红豆裹着米粒穿过吸管,进到她嘴里,被她咽下去,她感受着胃部的暖意,浑身都舒展开来,懒得提起昨天清早的不愉快,包括赵嘉言叫他哥来替他解释这件事。 “不生我气了吧?”赵嘉言观察她脸色,剥下糍粑外的透明袋子,把露出来的金黄糍粑送到她嘴边,“你一生我气,我学都不想上了。” 苏合香咬口糍粑吃:“别贫。” “没贫。”赵嘉言说他昨天多煎熬,多后悔,多内疚,苏合香一口糍粑一口粥,都是他拿的,她手都没碰一下。 赵嘉言的下颚蹭过她发丝:“香香姐,你朋友生的什么病?” 苏合香没回答。 “我不问了。”赵嘉言征求她的意见,“那我要上去和她打个招呼吗?” “别了,时机不对。”苏合香用纸巾擦擦嘴,“你回学校吧。” 赵嘉言拿着她没吃完的糍粑,看她留下的齿痕,他一直怀疑女友上一段感情带来的影响延续到了这段。 因为从他们确定关系开始,她就经常把吃剩的食物给他,不是刻意的黏腻,是下意识的行为。 极有可能是她前任好这口,求着吃她吃剩的。 就他妈一舔狗。 赵嘉言在心里鄙视一番,冲女友委屈道:“我刚来,你就赶我走。” 苏合香说:“不走留在这儿干什么?” 赵嘉言啃了口糍粑,吐字模糊:“不能陪你?” “我要照看朋友,哪有时间让你陪,”苏合香,“听话,回去上你的课去。” 赵嘉言腻腻歪歪:“那你亲我一下,你亲了,我就听话。” 苏合香:“不把腰弯下来,头低下来,还要姐姐垫脚呀?” 赵嘉言乖乖地照做。 两天后,杨语出院,苏合香想把她接到自己那儿,或者去她家。 杨语却说:“合香,我爸妈过来了,我先回老家做小月子。” “身体是要先养好。”苏合香扶着她,不放心地说,“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杨语摇头:“用不到的,我家里人都在。” “那好,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苏合香叮嘱道,“白天晚上都行,我睡觉手机不关机。” 杨语虚弱地笑笑:“放心吧。” 苏合香说:“离婚的事,他要是不肯,那就打官司,我给你找律师。” 杨语说好。 ** 苏合香每天都给杨语打电话,问她心情怎么样,吃得怎么样,睡眠怎么样,女儿有没有接回身边。 杨语次次都说心情好多了,吃得还不错,没失眠,女儿已经被接了回来,自己看着。 苏合香还问她离婚的进度,她说快了。 大中午的,店里没什么人,苏合香和杨语通电话:“他没不同意离婚吧?” 杨语那头有嘈杂的鸡叫声,她的声音听着还算有劲儿,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没有。” 苏合香单手支着头:“手机什么时候能上网就好了,你老家没电脑,网吧也没,我想跟你打视频都不行。” 杨语说:“我现在头发没梳也没洗,没什么可看的。” “我是想看你气色怎么样,脸上肉掉没掉多少,”苏合香有点犯困,漂亮的眼睛半垂着,“你说你有好好吃饭喝汤,谁知道你扯没扯谎。” 杨语失笑:“神经,我扯那谎做什么。” 苏合香听她笑,感觉她离新的生活不远了,真心祝福她甩掉打老婆的狗东西。 “我去你老家看你?” 杨语说:“别折腾了。” “不折腾,就当是我给自己当个假,”苏合香懒懒散散地叹气,“一年到头总开店,没意思死了。” “那你不如去旅行。”杨语说,“我这边全是泥巴路,你来了婀娜地儿下脚。” “而且我爸把腰扭了,我妈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我爸,还要带茵茵,忙活不过来的。” 言下之意是说,苏合香这个时期去了,她家里照顾不周,会让老人家累到。 苏合香会意地说:“那以后有机会我再去。” 瞟见女装店老板跟她招手,她挂了电话出去,商场二楼护栏边站着几个人,不是哪个店的店员就是老板,都在往楼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哦,是工人们趁着午休时间,来商场蹭空调,在里面午睡很暖和,不会冻到。 赵础也在。 女装店老板刘明给苏合香一瓶雪碧:“你对象他哥啊,就是那赵总,他可真高,我弟一米八三,他比我弟还高一截儿。” 苏合香没接这话茬。 老男人确实高,赵嘉言和他站一起,体格要显稚嫩些。 “不止高,手还大,鼻子还挺,帅的呢。” 刘明的目光落在楼下男人身上,先前她想让苏合香帮她牵红线不成,也没法子找苏合香对象给个联系方式,就去施工地制造偶遇,从一工人手上拿到了赵总的号码。 可把刘明乐坏了,以为有了号码,八字别说有一撇,很快就能成。 哪知道事情没按她想的来。 俗话讲女追男隔层纱,到了赵总那儿,隔的是铜墙铁壁刀山火海,暧昧的机会都不给,她好似是给瞎子抛媚眼,白忙活。 经过好多次碰壁之后,刘明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们不是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的缘。 算了。 刘明前些日子烫的钢丝球爆炸开了,她在头上戴了个明黄色宽边发箍,倒也不难看,怪有个性。 苏合香要回店里,刘明拉住她胳膊,热情地挽着她说:“你看他那腿,那腰,有劲儿,下盘一看就稳,要人老命。” 发出色女的啧啧啧声。 刘明忽然来一句:“你觉没觉得他看起来……” 迟迟没说下去。 苏合香脱口而出:“看起来什么?” 刘明快人快语地她耳边说:“很能干,很会做,下面都能被他搞酸胀。” “噗——” 苏合香一口雪碧喷了出来。 刘明伸手帮她擦身前的水:“哎呀,妹子,你看你这,姐姐讲话糙,见笑了见笑了。” 苏合香抽抽嘴,故作淡定:“没事。” 如果说打桩的话,那赵础确实配得上那句评价。 而且…… 他迪奥的猫非常的,旺盛茂密。 第9章 “上楼了!他上楼了!诶妹子,你这就走了啊,多站会儿啊——” 刘明拉扯苏合香的白毛衣,被她拨开了手,看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店。 苏合香站在店里的一面镜子前擦拭身上雪碧,外头刘明的说笑飘了进来。 春天里的油菜花似的。 高大健硕,腹肌块垒分明,朴实的包工头。 多有男人味。 刘明被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熏得腿软:“赵总今儿忙不。” 赵础没回应,他去二楼尽头的超市买烟。 刘明和他一起,看他拿了包红双喜,就说:“这烟好抽的啊?赵总好像回回都抽这个。” 赵础身形一顿,指间烟盒被他捏得有点变形。 玫瑰一样的女人窝在他怀里:“哥哥,你抽的什么烟啊,苦死了。” 他一只手抚摸她光滑背部,一只手给她看烟盒上的字:“这个。” 女人看了看,有些肿显得艳丽的红唇一弯:“红双喜啊,名字还蛮喜庆。” 脑海鲜亮潮润的画面沉下去,赵础垂了垂眼,去付钱。 刘明没错过他瞬息间的晦涩,不禁有些惊讶,唉呀妈呀,这是心里有人,伤着了,情伤。 也不知道是指着和谁好,结果没好成。 赵础走出超市,没回头地开口:“能别跟着我吗?” 刘明笑:“哟,赵总不顺心呐?” 赵础面容冷漠。 “我原先想跟你处对象,现在不了,”刘明收起笑容,诚心诚意地说,“你放心,我就当你是老大哥,当个朋友行不咯。” 赵础没理会,他低头撕开香烟盒包装。 刘明的视线从他优越鼻梁到他棱角利落的下颚,这样强还讲义气不欠工人工资的男人,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万一以后能用上关系呢。 可惜这人太难攻。 无所谓刘明的打量,赵础含着没点的香烟过滤嘴,沉默着离去。 刘明从他背影看出落寞沉郁,估计是靠烟里面的尼古丁麻痹自己。 呸!让你不领老娘的好! 该! 走出十来步的赵础忽然问:“你刚才在和苏小姐说什么?” 刘明愣了下:“说你帅。” 赵础继续走,声调散漫:“你好像有个老乡是待工地上的?” 刘明心思活跃起来:“对。”她为了接近这男人,费心想了很多话题,这就是其中之一。她特地从老乡那儿了解的工程相关。 赵础问:“什么活?” “架子工。”刘明说,“长工短工临时工都能做,一天多少钱看赵总开,反正都行。” 赵础脚步不停:“年后我这边需要架子短工,你把我的号码给他。” “行嘞!” 刘明朗声:“赵总发财啊!” 男人去扶梯那儿了,也不知听没听见,想来他不缺这句,酒桌上多的是恭维他的人。 刘明上苏合香的精品店:“妹子,我看我美不美?” 苏合香看了眼:“相当美。” “那我怎么**不成你对象他哥?”刘明又不死心了。 苏合香说:“野猪吃不了细糠。” “哈哈哈!”刘明高兴死了,“妹子,你嘴也太甜了吧,就冲你这话,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姐能帮的一定帮到底!” 笑声震耳欲聋。 已然不见前一刻为个男人滋生的沮丧和郁闷。 这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刘明买了好几个发箍,全戴头上,美美地回去卖衣服。 ** 天好冷,天气预报说明后天会有小雪。 商场里外如同两个季节。 苏合香照常穿单件,长发挽在脑后,别着一支秀美的发簪。 “香香姐,要下雪了,这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赵嘉言趴在柜台给她剥砂糖橘,“到时候我们边看雪边听歌,我买了刀郎的磁带,里面全是新歌。” 苏合香在摆放新进的一批毛线帽子:“你就快考试了,不复习啊?” “不需要。”赵嘉言挑了挑眉,有些狂,“我学霸。” 苏合香笑:“哦哟,我们嘉言这么棒,奖励一颗小红花好不好?” 赵嘉言到她身边,把一片橘肉喂她嘴里,嘀嘀咕咕:“别把我当幼儿园小班。” 苏合香轻啧。 大学生还是嫩啊。 要换那个老男人,早就脱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肌臂膀,要她在他胸口盖小红花了。 苏合香去厕所的时候,伍琳琳和三个室友来店里逛,四人都有买东西。 赵嘉言给她们结账。 一女生开玩笑:“都是同学,优惠点儿呗。” 另一个女生附和:“对啊,我们买了四个,怎么也得来个折扣。” “行行行,给你们少。”赵嘉言扯了四个袋子丢台面上,“都按两块五收,四个,正好十块钱。” 伍琳琳在一旁帮他把袋子撑开:“老赵,你给你对象说了吗,就敢少收我们钱。” 赵嘉言不以为意:“只少两块,香香姐不会说什么。” 伍琳琳不咸不淡地说:“你又知道了?还不会说什么呢,就算嘴上不说,那心里就不想了?” 她告诉自己的三个室友:“听我的,都按原价给吧,不然搞不好这两块钱就能让我们赵大帅哥跪键盘,写忏悔录。” 赵嘉言脸一黑:“靠,瞧不起谁呢,我说一人少收五毛就少收五毛!” 这点事,他还能做不了主? 不就两块钱。 他就不能自己偷偷补上?! ** 苏合香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路过刘明的服装店,被她拉进去看电视。 放到女主梅湘南被安嘉和揪头发的画面,那冲到镜头前的施暴嘴脸要把她吓死。 刘明也看不下去:“这种男的就该阉了,吊起来,鞭子蘸辣椒水抽。” 苏合香吃花生糖:“电视而已,演的。” “现实中没准真有。”刘明说起家那边的事,哪个亲戚被另一半怎么怎么打,日子照样过,一年又一年的,打人的继续打,被打的继续被打。 苏合香听得眉心直蹙,出了刘明的掉就给杨语打电话,被她挂了,杨语的信息发了过来。 说是孩子睡了,被她抱在腿上睡的,怕打电话的声音把孩子吵醒。 苏合香就发信息:[小语,你离婚证扯了吗?] 杨语:[没呢。] 苏合香:[怎么还没扯,你身体没好?] 杨语那边应当是在在忙事情,没有顾得上回信。 苏合香回店有一会,才看到手机来信。 杨语回的两个字:[不是。] 苏合香叫赵嘉言给她把被顾客弄乱的手链区整理整理,她涂成樱花粉的指甲摁着手机按键,打了一行字,点发送。 苏合香:[那是什么原因?] 杨语:[他在泗城的工作没了,不知道跑去哪打工了,他家里也找不到他人,只能等他过年回来再说。] 苏合香无语死了。 那狗男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外地打工,千万别出幺蛾子,最怕夜长梦多。 希望小语顺利扯上离婚证。 苏合香靠在椅背上,她目前好过两个,就赵家兄弟,没哪个敢对她动粗。 所以她不会往自己身上带,她只为杨语不值。 用一个小生命看清枕边人,代价太大了。 苏合香想了想,给杨语发了这样一条短信:[小语,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想想你掉没了的孩子,想想你脸上遭的伤,想想你流过的泪。] 过了几分钟,杨语回:[不会的。] 苏合香也觉得不会,杨语不是那种头脑装浆糊的性子,她的婚姻明显已经开始溃烂生虫,不及时挖掉,就会彻底腐烂发臭。 到那时,挖起来就费劲了,一下子都挖不干净。 苏合香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串号码,严向远的,早前保存了,从没点过。 眼睛看赵嘉言忙活,苏合香去门口拨号码:“严先生,是我,苏合香。” 严向远的声音温润如玉:“苏小姐你好。” 苏合香跟他打听:“你表弟最近有没有找你?” 严向远那边原本有点杂声,很快就没了,他找了安静的地方,呼吸声轻易地传过来:“没有。” “我也没联系他,”严向远说,“我在外地出差,工作有些忙,出什么事了吗?” 苏合香面对着店里,注意着小男友的一举一动,看他是不是在认真干活:“那你妈,你大姨,你亲戚那边提没提你表弟离婚的事?” 严向远:“我不清楚。” 苏合香说他:“一问三不知。” 这是不满他的答案了。 既隐晦又直白,让人心口七上八下,心慌不已。 严向远立即道:“我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你等我回你。” 不多时,他打过来:“是要离婚,茵茵是女孩,就给杨语了。” 苏合香了然地嘲讽道:“男孩就给了是吧?” 严向远讪笑:“我大姨是有些重男轻女。” “不过我家里不会,虽然我爸跟我大姨是姐弟,但他的思想概念不那样,男孩女孩都好,像我家,我是老大,底下有个妹妹,我爸妈他们……” 苏合香听烦了,打断道:“严先生,我对你家并不感兴趣。” “抱歉,我说多了。”严向远及时表达了歉意,然后说,“我会让我爸多问大姨那边的情况。” 苏合香把手机盖子盖回去,又拨上来,发现手机电量不足,她抠下电池:“嘉言,我手机要没电了,你给我拿下万能充。” 赵嘉言没有嫌她事多,一会要自己干这个,一会要自己干那个,而是屁颠屁颠地去拿来万能充,把它的两个细脚抵着电池左右两边的金属块,对上了,夹住,就将万能充插进电源插孔,检测灯瞬间就亮了起来。 万能充上的充电灯开始闪烁红光,少年忽然用随意的口吻蹦出一句:“香香姐,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装作不经意。 上次因为猜疑吵了架被晾一天,这次又来,完不了了,像中年男的前列腺淋漓不尽,随时随地乱嘀嗒。 “和严向远。”苏合香说。 赵嘉言的表情冷了几分:“说什么了?” 苏合香看他的眼睛:“要我一句一句重复给你听是吗?” 赵嘉言气息重了几分,又慢慢恢复,他孩子气地撇嘴:“我哪敢。” 苏合香去检查他有没有把手链区整理好:“为的杨语的事。” 赵嘉言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哦。” 一看就没怎么信,或者半信半疑。 即便她当着他的面打电话,还开的免提,他也会觉得她心里在想别的。 赵嘉言介意严向远给她过生日。 其实那天严向远和杨语老公在饭店附近办事儿,就顺便过来了一趟,也没多待。 说来也怪。 当时在饭桌上,赵嘉言和严向远称兄道弟,不是装的,是真的没多想,大男孩嘻嘻哈哈阳光灿烂。 吃了饭回去的路上他也没说什么,问什么,怎么一晚上过去,疑心病就出来了。 真 不知道他基因里的这部分,是怎么被激活的。 “我和严向远总共就见过几次面,号码还是在杨语家的时候留的,他从事的首饰设计行业相关,哪天也许我涉及了,可以找他咨询咨询,就这样。” 苏合香破天荒地多说了点,她的腰被一双手从后面圈住。 “不说这个了。”赵嘉言闷声。 苏合香是真的反感男人的疑神疑鬼,永远反感,她回头发现赵嘉言眼眶发红,这要哭的样子让她一怔,静默了下来。 柜台上没吃完的小橘子无人问津,肉干巴了,不好看了,没食欲了。 苏合香不冷不热地开口:“赵嘉言,姐姐我是长得过分好看,钟意我的太多太多,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很挑食的,所以别因为没影子的事烦我,少指望我给你多少安全感,这玩意儿是自己给自己的,你给不了自己,那就是自身不够优秀。” 她对上低头看过来的少年目光,平静地说:“别只要是个各方面还不错的男的跟我有接触,你就产生危机,那你的假想敌标准也太低了。” “多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危机阈值,懂点事,拧巴的样子不讨,有那精力不如多看点书。” 赵嘉言神色滞了滞,嘴里小声嘟囔:“训我跟训狗一样。” 但对象好像说的没错。他学习好长得帅会接吻,根本没必要把那严向远放在眼里。 最开始他真就没当回事。 如果不是他哥提了一句,他不会往心里去。 赵嘉言发誓,以后一定改掉自己胡思乱想的毛病。 ** 天气预报不准,雪迟迟没踪迹。 苏合香手机欠费,她去学校里的营业厅交话费。 营业员啪嗒打键盘:“我看你短信每个月都超了,要不要换个套餐?” “不换。”苏合香托腮,“就还是最基础的。” “好的,稍等。”营业员开始走流程,苏合香趁这个时间看起桌上的单子。 “现在正在搞活动,”营业员抽空抬头,“冲588,送手机。” 苏合香问:“送的什么手机?” “诺基亚。”营业员说,“要看看吗?” 苏合香有了点兴致:“拿给我看一下。” 是诺基亚。 小小的,不算轻,功能简单,营业员说耐用,经得起摔。 苏合香把手机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看,手感可以,她一直用的翻盖,这种直面屏的,还蛮新鲜。 于是她一次冲了那么多话费,包里多了部手机。 新手机,自然要新挂件。 苏合香配了个,赵嘉言也要,和她一样的。 赵嘉言在他哥面前显摆:“怎么样,香香姐送我的,是一堆儿,她一个,我一个。” 赵础坐在书桌前,台灯照着他摊开的本子上面,他在对账。 那情侣挂件是个猴。 在他面前逛来逛去,晃来晃去。 奇丑无比。 “哥,你有没有被我们的感情羡慕到,要是有,那你也找一个,”赵嘉言把挂件握手里,“速度快的话,过年就能带回去让爸妈包见面礼。” 赵础顿住:“这么说,你过年要带人回去?” “我是有那意思,准备考完试跟她说。” 赵嘉言玩了会挂件,发觉他哥长时间的沉默,便将注意力挪过去,“哥?” 赵础摩挲指间的圆珠笔,壳尽管被保存的很好,依旧落下了时间走过的痕迹,他按几下笔帽:“最好别说这件事。” 赵嘉言:“为什么?” 赵础:“还不到时候,你起码要等到大学毕业。” 赵嘉言觉得他哥未免太古板:“就只是让爸妈见一见,也不行?” 赵础反问他说:“你想过女方的感受和压力吗?” 赵嘉言噎了噎:“她不愿意就不去,我又不逼她。” 赵础把圆珠笔夹在本子里,一起收进抽屉:“就不是她内心不愿意不想去,怕你不高兴就勉强自己,受委屈,甚至最后产生不愉快?” 赵嘉言心说,那你是想多了,我对象不会的。 只有我怕她不高兴的时候。 我谈的恋爱,是孙子兵法,孙子是我。 赵嘉言思考了会儿:“那过两年。” 赵础“嗯”一声,站起来拍拍他肩膀:“嘉言,你还小,见父母不着急。” “行吧。”赵嘉言耸耸肩,“我想见她爸妈,只要她提,我立马把自己打包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对象的前任也没被她领回家过,没那待遇。 房里的气压莫名有些低。 赵础去开衣柜,似乎是要拿衣服洗澡。 “哥,我去找香香姐玩,你早点睡,我玩晚了就不回来了,在她那睡。”赵嘉言跑出房间,不知道想的什么美事,那么急切,客厅垃圾桶都让他踢翻了。 “嘭——” 赵础把柜门用力甩上去。 巨大的响动让赵嘉言返回门口,他往房里探头:“哥,你没事儿吧?” “好得很。”赵础说。 ** 赵础没洗澡,他去了阳台,眼神在两个阳台之间游走。 冷洌的夜幕下,一切都晦暗不明。 隔壁阳台有光晕,是客厅的温暖泄了出来。 赵础身处露天阳台,刺骨寒风肆无忌惮地刮着,能让人手脚冰凉,全身血液流速下降,心肺都要冻僵。 不知过了多久,赵础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拿出来,拇指抵着手机盖子,向上一蹭。 电话一接通,赵嘉言急躁的声音就传来:“哥,你现在能……” 后面的话被一道女声拦截下来,饱含若有似无的排斥抵触,以及慌张和不自然。 女人说的是:“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那女声一进入赵础耳膜,他被冷风吹僵的身体就热了起来。 “我哥会捉老鼠,我让他过来一下。” 女人嫌弃道:“要你有什么用。” 那还不扔了,留着做什么。 手机另一头,女人诱供的话声响起:“你自己捉,只要你捉到了,姐姐给你糖吃。” 赵础挂掉电话,风更大,更冷了。 大晚上的,他下楼去超市,大步走到零时区,眼前是各种糖,软的硬的圆的扁的,要多少有多少。 不就是糖。 他可以自己买。 赵础一张脸孔冷硬异常,最终却是空手而回,他进门没多久就出来,站在门口,宽阔的后背靠着门,拨动打火机点了根香烟。 大片青白烟雾漂浮上来,一线一线地爬过他坚毅冷落面庞,笼罩在他硬朗的眉眼间,看不清神情。 他半搭着的眼深邃,落满了疲惫和别的东西,高大强健的体魄浸在暗中。 螺丝刀静悄悄地躺在他长裤口袋里。 ** 苏合香在为赵嘉言吃糖。 嗯,糖就是指的糖果,普普通通的,超市随处可见的糖果。 男大生是一点也没往别处想。 这就是苏合香早前说想分手,到现在却还好着的主要原因。 纯情的男孩子,招人喜爱。 苏合香看他吃得很香的样子,柔柔笑道:“吃完再给你剥一个。” 赵嘉言凝视她娇媚的眉眼,被蛊惑了般,歪着脑袋就要亲她的嘴。 房子里突然就陷入黑暗。 “小区停电了?” 赵嘉言很快否定:“不是,对面还亮着灯火。” 苏合香眼睁睁地看着男友打开门出去,隔壁传来敲门声。她一言难尽地摇摇头,真是个没用的小废物。 赵嘉言敲开门:“哥,香香姐家里没电了,就她家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赵础咬着香烟,眼皮抬了抬,眸光从他弟弟身上往后。 年轻貌美的女人站在门里,眼帘垂下去,看起来是无奈的,她必然是不赞同对象找家人求助的做法,也许阻拦了,也许没有。 最终还是让他这么做。 惯的。 哪怕不乐意见到倒胃口的前任,也要惯着他。 就那么喜欢。 一个妈生的,玩了大的还没够,还玩小的,不觉得腻? 赵础把唇边的香烟拿下来,漫不经心道:“跳闸了是吗,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个子很高,一抬手就能碰到电表。 覆了层薄灰的外层被他一抹,他把电表打开,看了眼:“没跳闸。” 赵嘉言拧眉:“那是怎么搞的?保险丝烧了?” “也没。”赵础关上电表箱,“应该是哪里漏电,我要进去检查一下。” 他低眸,慢慢地搓着指头上的灰:“ 不知道苏小姐方不方便。” 赵嘉言丝毫没察觉出微妙的气氛,他笑着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末了不忘让对象支持他,“是吧,香香姐。” 苏合香笑不出来。 她走慢点,在赵础进门后,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出她从内心窜出来挥之不去的直觉:“我家停电是不是你干的?” 赵础诧异地侧过英俊面庞:“你在说什么,我一个打钢筋出身的,既不是大学生,也不是坐办公室打电脑的,哪有那本事。” 苏合香呼吸快了点:“就不能好好说话?” 赵础默了几个瞬息,弯下腰背,湿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旁,问她要答案:“那你想我怎样说话?” 女人耳朵敏感,立刻就红了起来。 赵础一言不发地盯着那抹红,看它蔓延至女人脖颈,埋入衣领,跑向一片他曾经无数次用两片唇,两只手描摹过的柔软地。 苏合香走开点,咬牙道:“你没喝酒,也不像个人了?” “是吗,这样吗。”赵础站到她后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碰到她背上长发,“大概是更年期到了吧。” 第10章 苏合香被赵础“更年期”三个字给给搞懵掉。 三十出头就更年期了? 后又一想,更年期跟发酒疯,哪个更不可理喻。 分不出胜负。 苏合香半扭头,长发在半空扫过:“看完就走。” 赵础摩挲指间发丝抽离留下的触感:“放心,我一刻都不多待,不让你烦。” 客厅点着蜡烛,光线微弱,一切都朦朦胧胧。 房子的设计基本是黄绿色调,生机,田园,丰收和希望,勾勒出鲜活饱满的温馨感。 “嘉言,有手电吗?有就拿给我。” 赵础问完,发现他弟一脸迷茫。 有没有手电都不知道。 隔三差五跑这儿来干什么的? 哦,谈情说爱。 “在电视柜第二个抽屉。”苏合香推赵嘉言,叫他去拿。 ** 赵嘉言打着手电筒照明,赵础借着那光束,把房子里的大电器都看了。 苏合香听见他说,“没漏电。” 她目睹他又出去查看电表箱,说是找出一处线路有问题。 随后就听他小男友问他哥:“能修好吗?” “嗯。”赵础说,“你回去把我的工具箱拿来。” 苏合香在旁边看着,没说什么,她对电路不了解,搞不清怎么就出了问题,好生生的停了电。 要不是赵嘉言喊来他哥,她绝不会让老男人进门。 找物业不行吗?楼道墙上小广告一大片,她随便拨个电工号不行吗?真是的。 赵嘉言安慰她说:“我哥可以修,放心吧。” 苏合香压下不悦:“我跟你一起去。” 赵嘉言捏了捏她的下巴:“不用,我马上就回来。” 苏合香忽然察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被捏过的下巴上,她一转头,发现赵础没看她,像是她的错觉。 两三秒后,那感觉又有。 苏合香这次没转头,她去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来:“你弟弟很敬重你,赵础,做哥哥的,就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赵础关了手电,房子里只有一点烛火,忽闪忽闪地映在桌边女人的脸上。 昏暗中,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带有磁性。 “我没有吗?”赵础平铺直叙般,“他和我说你们怎么怎么好,我都有听,也只是听,我这还不叫有哥哥的样子?” 真就只听?苏合香不好和赵嘉言核对,无从考证。 “你叫我别多喝酒,我就没再多喝……”老男人开始偏离话题。 苏合香嫌他啰里八嗦,不想理。 自语声持续了会,赵础靠墙蹲了下来。 苏合香感觉他周身弥漫着一股孤寡老人的气息,这死出是做给谁看? 男人理成板寸的脑袋低垂着,平阔的肩隐隐在颤。 苏合香眼角狠狠一抽:“别跟我说你要哭?” 墙边黑影死寂好久,传出低又哑的声音:“没要哭。” 苏合香冷着脸:“你最好是。” 他们认识挺久,她第一次见他哭是在散伙两年后,也就是前段时间,那是他喝多了,不清醒了。 这要是他滴酒不沾的时候哭,还是在她面前,莫名其妙的哭,那她真没法说。 门窗都关着,寒冬的痕迹依旧渗进来,占据每个角落。 今年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滴答滴答—— 客厅陷入静谧,墙上的猫头鹰时钟在响。 苏合香拢了拢毛绒绒的外套,冷不丁地听到赵础开口:“还以为你把钟扔了。” 手上动作不停,苏合香说:“我要是扔就不会带走。” 赵础低声:“你一直用着它。” 苏合香不紧不慢:“我自己花钱买的,为什么不能用?” 赵础似乎是笑了下,听外人耳朵里有几分揶揄:“不要撒气,我没说什么。” 苏合香:“……”明天就把那猫头鹰换掉! 像是太了解她,轻易就想到她的心思,赵础起身说:“别换,时钟没坏,你又喜欢,垃圾桶不该是它的结局。” 苏合香冷眼一瞥:“你别说话了!” 赵础又蹲回去,手电握在掌中,面上始终挂着淡笑:“好,我不说话了。” ** 赵嘉言拎着工具箱回来,完全没发现氛围不对。 苏合香拧他腰:“让你拿个工具箱,怎么磨蹭到现在?这就是你说的马上?” 赵嘉言一头雾水,怎么了怎么了??? 对着女友没来头的火气和无理取闹,他忍着腰上皮肉传来的求救,弱弱地说:“我就上了个厕所。” 苏合香:“上厕所需要这么久?你尿不尽是吧?” 赵嘉言立即澄清,很严肃地澄清:“怎么可能!”我只是拉了个大的。” 苏合香:“就不能憋着?” 赵嘉言:“……” 屎都要让我憋,我是犯天条了吗? 小情侣打情骂俏,第三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赵础的嗓音有些凉:“嘉言,工具箱给我吧。” 苏合香怕赵础整出什么幺蛾子,绷着神经看他忙活。 万幸他只修电路,搞好就离开了。 赵嘉言也没留下,让苏合香给轰出的门。 兄弟俩回到自己的住处,赵础突兀道:“你们好了多久?” “半年。”赵嘉言换鞋就往房间走,急着开电脑打游戏,没注意到他哥得到答案后的,堪称高兴的表情。 就半年,才半年。 ** 雪在几天后的夜里降临,还是大片的,到早上也没停。 刘明刚卖掉两件长款毛衣,就见苏合香从她店门口经过,她随口一问:“妹子,你上哪儿去?” 苏合香边走边回:“去食堂买鸡柳。” “店不开了啊?”刘明到门口喊,“这下雪了,逛商场的大学生不要太多,生意老好了。” “钱赚不完。”苏合香说这话时,人已经走上了扶梯。 刘明倚着玻璃门框喃喃:“钱赚不完……钱是赚不完……” 那也不能放着大好的赚钱机会不要,这跟钱塞手里却丢掉有多大区别? “唉妹子,你等等我,我也去!” ** 大雪纷飞,工人还都在工地上,今儿本来是要浇混凝土,搅拌车都到了。 谁知层面结冰了。 一群黄帽子,几个蓝帽子,一个白帽子扎堆在一起七嘴八舌。 “零下五度,没法浇筑。” “怎么不能浇,咱们可以在楼板底下一层烧火,就用那锅炉烧。” “这会儿上哪搞锅炉去?” “没锅炉就直接烧火堆,木头烧。” “这么麻烦干啥子,上防冻剂不就成了。” “你晓得个蛋蛋,防冻剂不靠谱的好吧,时间一长就玩完,到时候多影响咱的口碑。” “咱又不赶工期,今儿不打了就是。” “不打?那多耽误挣钱!” “而且车都来了,就这么让师傅白跑一趟啊?” “这事不解决不行,必须得浇,因为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有雪,这一时半会下不完的。” 一个年长的黄帽子问靠后站的年轻人:“阿成,你咋说?” 阿成抹了把蓝帽子上的雪:“础哥在来的路上了。” 赵础一到工地就爬上屋顶,他叫人牵来水管,在上面那层浇水 。 结的冰没化掉。 水泥是有生命的,要保暖。 赵础皱皱眉:“阿成,你带两人去市里买薄膜跟毛毯,盖屋顶用的,大小你们看着选。明天浇混凝土,商混。” “今天不上工了,给大家补贴伙食费。”他从屋顶下来,走到搅拌车师傅那边,和人说了几句。 师傅接过他的玉溪烟,开着车离去。 工人们陆续回宿舍,赵础看漫天雪花飘落,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里晃过回忆之色,冷洌的眉目生出几分柔情。 阿成过来问道:“础哥,你不回啊?” “过会儿。” 赵础把玉溪给他,叫他散了去,以及口袋装的是红双喜。 食堂这边被大学生挤满,青春的气息实在是浓郁,在鸡柳窗口排队的刘明身处其中,仿佛自己也正值年少。 “我初中没上完,不肯上,后悔啊,不然说不定也能有个大学上。”刘明和苏合香闲聊,“妹子,大学什么感觉?” 苏合香语出惊人:“不知道。” 刘明愕然:“你没上过吗?” 苏合香瞧着裸色的手指甲:“没有。” 刘明觉得她开玩笑,毕竟她们离好姐妹还有段距离,她不说真话也正常。 “听说你上过好大学。” 苏合香摇头:“假的。” 刘明说笑:“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上过。” 苏合香给出四个字:“我装的啦。” 刘明收起脸上的打趣:“妹子,你真没上过啊?” “真没,”苏合香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轻快而随意,“我不是读书的料,听不懂,看不会。” 刘明一米七多点,把她衬得娇小,觉得她像高中生:“你看着一副书读得很好的样子。” 苏合香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那我装的真好。” 刘明自己消化难以置信的信息,她跟着队伍移动,小声问:“妹子,你是上到几年级?” 苏合香两片唇间溢出一句:“只有初中毕业证。” 刘明自言自语:“那和我一样,都是只上过初中。” 她还是没法相信:“你看着家里条件很好,怎么就不上学了?” 苏合香听笑了:“家里条件很好?我爸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刘明又被惊到:“真,真不像。” 苏合香俏皮地眨眼:“所以说我很会装。” 刘明愣着,直到她提醒:“刘姐,你的骨肉相连好了。” 食堂里人太多,没位置了,站在门口会影响进去出来的人,苏合香就跟刘明拿着烤串走进雪地里,边吃,边往回走,雪花就当是助兴。 又路过施工地,工人好像都走了。 吃着鸡柳的女人走远,包工头从工地出来,肩头落满雪。 ** 雪下了一天又一天,硬生生地强迫泗城穿上一件白裙才暂停。 苏合香去批发市场拿货,她是一个人。 张嘉言没跟着,他在考试。 苏合香穿的比较简单干练的短外套和铅笔裤配运动鞋,挎了个小包,她刚到地方,人还没进去,猝不及防地发现包拉链拉开了,一摸包里面,诺基亚没了。 不是吧? 苏合香冷静地环顾四周,一个小个子男的看着形迹可疑,她试探地出声:“站住——” 那男的撒腿就跑,证实了就是小偷无疑,苏合香正要做出应对措施,就见一个黑色头盔砸中那人的腿,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疼得腿不停抽动。 可见头盔扔出去的力道有多可怕。 苏合香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就从后方走到前面,出现在她视野里,她看赵础走到小偷那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头盔。 老男人怎么在批发市场? 苏合香站在原地,赵础踢了小偷两脚,带着她的诺基亚来到她面前:“手机拿去。” 诺基亚才买没多久,苏合香差一点就失去它了,她接到手里,垂眼查看。 赵础拍拍头盔上的雪和泥,他朝一处方位抬抬下巴:“我来这边见甲方。” 苏合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有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停在那儿。 挺大只,有一定的压迫感,轰鸣声爆燃似猛兽的样子。 苏合香收回视线。 赵础拿着头盔,身高腿长立在风口上:“欠我人情让你像被蚂蚁爬浑身难受,那就还了。” 苏合香唇角微动。 赵础把她的小表情收进眼底:“我正好要买东西,你替我买了。” 苏合香第一反应是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她蹙眉:“什么东西?” 赵础说:“卫生纸。” 苏合香松口气,原来是生活用品。 “不是随便拿个就行。”赵础说:“要贵的。” 接着又补充要求:“而且贵的不一定就好,还要适合。” 苏合香烦了:“那你直接说你用的牌子。” “没固定的,你看着买,我用来擦枪的。”赵础幽幽道,“枪嫩,纸必须软,但又不能太软。” 苏合香:“你哪来的……” 后知后觉是哪杆枪,她“唰”地抬起脸。 赵础跟她对视,漆黑的眼盯着她:“打枪了,总要擦的吧,质量普通的纸一擦就粘到枪。” 苏合香告诉自己,忍着吧,给他把纸买了,人情还了就拉倒,忍着。 忍个屁! 忍不了,一点都忍不了。 “上次我那儿停电,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有当哥哥的样子,现在又不好好当了是吧。” 苏合香的表情很不好:“我看你就仗着我没把我们的事告诉嘉言,时不时在我这发神经!” 赵础看她情绪激动而红透的脸,看她不断起伏的胸脯,他没发神经,他是真的要买纸,也是真的用来擦枪。 自从住到她隔壁,他的纸就消耗得很快。 常常一晚上就要用掉一卷。 纸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也烦,掐再狠都不起作用,吃过大荤的人了,怎么再吃素。 苏合香见他半天不吭声,料定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法无天不知廉耻,气道:“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脸见他!” 被威胁的没动,放话威胁的也没动。 “不是要打电话?”赵础的目光从她柔软发顶,到她更柔更软的唇上,“怎么不打。” 他体贴地拿出手机点了点,将手机递给她:“号码我给你拨好了,说吧。” 第11章 苏合香接都没接赵础的手机,她冷静地用眼神说,少骗我,你不可能打给他。 就在这时,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哥,有事儿啊?” 苏合香脸上眼里的笃定瞬间瓦解,她下意识夺走手机,将号码挂断。 赵础由着她那么做,没表情地凝视她的慌急。 这是多紧张男朋友的感受。 呵。 “号码是拨了的,我不骗你。”赵础拇指蹭着头盔坚硬冰冷的凹凸标志,“你要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弟,我就帮你拨号码。” 苏合香的衣领让风刮起来了,在她白皙的下巴上擦来擦去,衣领都和她作对,气得她狠狠抓住衣领按回去。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来批发市场进个货都能碰上前任。 还被扒手光顾。 那扒手也是,偷到手了也不跑快点,偏要让她前任的头盔给砸趴下,叫她欠了这么个人情,没用的东西。 苏合香瞪着让自己神智混乱的真凶:“上我说我要打电话给他说,要得着你帮我啊?” 赵础颔首:“是我多此一举了。” 转而就盯着她问:“那你什么时候说?” 苏合香被他盯得恼火,手痒痒,想往他脸上来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苏合香一言难尽,她打他都嫌手疼。 “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赵础沉默片刻,不声不响地开口:“其实我无所谓嘉言知不知道我们好过,我没说,单纯只是因为你不想。你要是想,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他。” 苏合香确定老男人不是在开玩笑,脸色就变了变:“赵础,你真不管你弟怎么想?” 赵础口中吐出几个字,耳鬓厮磨间的呢喃一般:“我问心无愧。” 苏合香匪夷所思:“你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 “我既没在他面前说你任何,也没在你面前说他任何,”赵础神态自若,“这不叫问心无愧?” 乍 一听没毛病,却经不起琢磨跟细敲。 扎什么钢筋,当什么包工头,不去路边摆摊当混子可惜了。 苏合香后退点,怕被他传染似的:“你有病。” 赵础平平淡淡:“我是在吃药。” 苏合香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活不久了?” “不会。”赵础把手机放进皮夹克一侧口袋,“我还要看你穿婚纱,我说过的。” 苏合香密长卷翘的眼睫一掀:“那你慢慢等吧。” 赵础微微愣神。 这里是红纺批发市场西门路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阳刚高大的男人和曲线精致妩媚的女人形成一道风景线,格外的引人侧目。 人们会去猜测他们什么关系。 相差几岁。 有着怎样的故事。 赵础太阳穴有点发胀,大概是年纪大了,稍微激动点就吃不消,反应大得很,他面上不起波澜:“怎么,跟我弟结婚不在你短期的计划内?” 苏合香还没说话,老男人就不快不慢道:“哦,忘了,我弟还没到法定年龄,那你是要等。” 她调头就走。 赵础看她随风飘扬的乌黑发丝,看她短外套下摆若隐若现的腰身,也看她浑圆如蜜桃很好揉的小屁股,眸色深沉,说话声轻悠悠:“苏小姐,人情不还我了是吗?” 女人头也不回,再不施舍给他个眼神:“不还了!” 赵础轻嗤。 不会不还,她巴不得他离她远远的,别挨着她的美好生活。 果不其然,他的前女友没进西门拿货,而是穿过马路去了对面,那边有个华联超市。 不到半小时,前女友回来了,带了一提卫生纸。 赵础面无表情地自我嘲弄,用她买的纸,怕是要快活死。 “两清。”苏合香把卫生纸放他脚边,踩着脏乱发黑的积雪去西门拿货。 “两清……”赵础眼底泛上几分神经质,他突然将卫生纸踢倒在地,之后又蹲下来,用手一点点地擦掉上面的脏污,骨节线条硬朗的手拎着纸,朝别的方向走。 阿成跑过来喊:“础哥,人齐了,我们过去吧。” 他看见那提卫生纸,“咦”了声:“这卫生纸哪来的?” 赵础说:“奖品。” “啊,这边有抽奖活动吗,我怎么没看到。”阿成瞧瞧纸上的字,“础哥手气不错,这纸不便宜。” 他伸手:“给我吧,我给你拿着。” 哪知会被拒绝。 赵础说:“不用,我自己拿。” 阿成懵了:“你要拿着去吃饭啊?” 赵础勾勾唇:“嗯,拿着去吃饭。” 阿成人都傻掉了。 直到兜里手机响起来,他才回神,一掏手机见是女友,马上就接通。 黄月在更衣室:“你那边事儿忙完了吗?” “饭没吃,酒没喝,早得很。”阿成欲言又止,“月月,我怎么感觉础哥不太对劲。” 黄月问道:“怎么了?” “不好说,”阿成提起那卫生纸,“础哥好宝贝那纸,都不让我帮他拿,好像我手上长刺,能给扎破了一样,你说至于吗?我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名堂。” 黄月嘱咐他一句:“做你自己的事,其他别管。” 阿成这会儿心思敏感上了:“月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黄月笑出声:“我在医院从早忙到晚的,能知道什么。” “也是。”阿成压下心头的疑惑,“先不说了,我完事去找你,给你带绝味。” 黄月说:“要毛豆跟鸭脖。” “好好好。”阿成答应女友,“你多注意身体,等我赚多了钱,我们就结婚。” ** 饭局大同小异,这个总那个总,互相吹捧,要不了一杯茅台就能称兄道弟。 赵础游刃有余,看不出是一个普通的钢筋工走过来,帽子颜色从黄到红的。 酒过三巡,包间乌烟瘴气,经理带了两排人进来,清一色流行的穿着打扮,时髦的发型。 一排青苹果,一排水蜜桃。 酒桌上的老板们都发了话,就差赵础没表态。 一老板点他名字:“赵总喜欢吃苹果,还是吃桃子。” 赵础喝口酒:“我不喜欢水果。” “还有别的,”老板捏着旁边青苹果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两下,“还有那爽口的小白菜和绵密的馒头。” 经理就要再领两排进来,赵础拎着酒杯摩挲:“哪个都没胃口。” 这话引得包间爆发一阵浑浊的笑声,他们说赵总是讲究人,口味真挑。 赵础笑笑:“没办法,肠胃弱,不敢乱吃东西。” 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又一瓶茅台见底,赵础起身离桌,脚步摇晃地被阿成扶着走进洗手间,一进去,他状态就清明了。 他酒量非常好,只在两年前把自己灌醉过,就那么一次。 其他时候再醉,都是装的。 阿成把门关上:“础哥,不接吗?” 赵础站在水池前,弯腰洗洗脸:“要垫。” “国企的好项目,保证能中标的话,肯定能发。”阿成说,“不够钱,大家伙就凑凑,都是跟了你好久的,信得过你。” “不能垫,不然一年下来,除了喝坏的胃抽废的肝,别的什么都没,钱是一毛都看不见的,”赵础双手按着台面喘息,颧骨被酒精烧得发红,眼底深黑,“到头来只能这个借那个借,这个抵那个押,把头发熬白,两眼一睁就是讨钱,更倒霉的还能上法庭打官司,被告宣告一起做。” 阿成嘀咕:“那万一发了呢?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今儿全是领导的局,不是什么中间人,”他说,“我就觉得这回咱遇到的,跟以前吹逼的不一样,这回是真正的财神爷。” “搞工程能有几个财神爷,说要带你赚钱的,实际是想赚你的钱。”赵础眯了眯眼,“往稳了走,一步一个脚印,最多同时做两个,款不结完就不能接新项目,绝不垫资做,只接短平快。” 短是指工期短,平是施工没危险,快是工程下款速度见不到钱,多少个百万的项目都是虚的,工程款到手了才算数。 阿成不是第一天做活,他有他的心思,只是没能如愿。 年轻人抓了抓头发,叹口气:“我也是想着,础哥你能早点开好车住大别墅础。” 赵础抹掉下颚水珠:“老婆还没讨到。” 那一声低不可闻。 他嘲笑镜子里的丧家犬,镜子里的丧家犬也在嘲笑他。 阿成在瞅台子上的卫生纸,础哥走哪儿带哪儿,幸亏纸外面的包装袋没什么破损,不然纸湿了,础哥会受不了。 他能冒出这怪异的念头,是感觉此时的础哥有些脆弱。 “走了。”赵础拿着卫生纸回到包间,继续应酬。 饭局结束,牌局就开始了。 赵础带卫生纸落座。 这一幕让人惊奇:“赵总,你坐牌桌还拎着卫生纸?” “幸运符。”赵础往椅背上一倚,咬着一根香烟微偏头,叫阿成给他点烟,他懒懒抬了下眼,“洗牌吧。” ** 天有要放晴的征兆。 批发市场每条道都走满了人,几个女生来买辣甜,一买就是好多,手上拿着包里装着嘴里塞着,苏合香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食欲都被勾起来了,当即去附近买了包辣条解馋。 苏合香吃掉最后一根辣条,找地儿扔空袋子,垃圾桶没见着,垃圾就堆在路边,这一堆那一堆的,臭味弥漫。 不管是卖货的,还是买货的,都习惯了。 苏合香用纸把开口溢出辣油的袋子包起来,暂时放在小包前面口袋,她丢一次手机就长了记性,不往包里放了,她拿手上。 这不是夏天,不至于一手汗,但总拿着,手机壳也热得泛湿,还不得劲。 好在苏合香拿的货量少,不至于狼狈。 杨语的电话打来时,苏合香正在选发绳,最近流行电话线,各种颜色的,老板让她也拿一些,说是非常好卖,多少都卖得完。 这不在苏合香的审美范围,她勉强道:“我就拿十个黑色的吧。” “十个卖什么,你起码要拿上百个,每个颜色都拿。”老板指咖色发圈,“像这个,”又指米色发圈,“还有这个,拿的都多,我这儿的货都不够,隔两天就要跑厂里拖一车回来……”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苏合香 都不为所动。 这批发市场是二批货,就是老板会从源头供应商那里进货,再卖出去,拿价比直接在一批那贵点,但是不限制单款单色的批发件数,也可以混批。 苏合香一直坚持少拿勤上新的原则,她宁愿多跑批发市场,也不要拿很多回去放着,头脑一热的情况从来不会出现,多爆的款她都不囤。 开店两年,基本零库存。 刘明卖女装的就不一样,衣服码数齐,全拿的后果是货成山,清起来头大,换季就要搞活动。每天卖得蛮多,到手利润别想,钱都拿来进货了。 “这真是畅销款,我还能骗你不成,”老板捡起脚边的纸板丢一边,在地上堆放的货里扒拉扒拉,“对了,我这还有不少特价,你要看看吗?” 苏合香头一次来这家店拿发饰,老板不了解她的路数,可劲儿地忽悠。 她撩了撩黏着脖子的长发:“我就不看了,我就拿刚才说的数跟颜色。” 特价看个屁啊。 赵嘉言有次陪她来拿货,也被推销特价,她拒绝了,他把她拉到一边,说特价便宜,干嘛不拿。 她告诉他,为什么是特价,还不是卖不掉? 男友看她的眼神明显的崇拜,说她懂好多。 这不是常识吗? 苏合香谢绝老板的推荐,拿了十个电话线发圈离开,她接杨语的电话的时候,手机放在耳朵跟肩膀之间。 杨语的声音听着轻快:“亲爱的,严向远昨儿个回老家了,我让他给你带了点腊肠跟咸鸭,那两样你都爱吃,怎么个吃法你知道的。” 苏合香一愣:“干嘛叫他拿给我,我去你那儿吃不就行了。” 杨语说:“我人又不在泗城。” 苏合香腾出手拿手机:“那等你回来啊。” “还不知道哪天回呢。”杨语说,“你吃着哈,吃完了给我说,我再想办法拿给你。” 苏合香心里暖暖的,小语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她的身体是最主要的。 就盼着她早点扯离婚证,带女儿开始新生活呢。 围巾被苏合香拉上去挡着下巴哥口鼻,她说话声瓮声瓮气:“严向远还没联系我说这个事。” “估计是要晚点。”杨语聊几句就带孩子去了。 苏合香逆风往回走,她不打算主动找严向远,等他找她说。 ** 鬼天气,明明看起来要出太阳了,还这样冷,耳朵戴着耳捂子,手上套了毛绒手套都没多大用,脸冷,眼睛也冷。 苏合香回去没坐公交,往上挤的人多,她没赶上趟,懒得再等第二辆。 出租车里打着空调,这舒坦的温度,可以让苏合香忽略司机师傅那点儿口气,她按按手机,玩了会儿贪吃蛇游戏,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严向远:[苏小姐,我在你小区的物业前台,请问你的门牌号是多少,我登记要填。] 苏合香退出游戏回他:[你把杨语叫你给我捎的东西放物业?] 严向远:[是的,你回来拿就好。] 不用面对面接触,和一个有对象的忍保持恰当距离。 苏合香在信息里打上门牌号,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严向远:[没了,我登记好就走,你别忘了拿回去。] 苏合香把手机放一边,闭着眼睡了会,快到小区的时候,她点开手机给严向远大新意,问他杨语气色怎样? 杨语和她老公是隔壁村,就隔了一条田埂,严向远家离得也不远,都是一片的。 严向远回得很快:[还不错。] 苏合香:[瘦没瘦?] 严向远:[看起来没,脸上有肉,人也不憔悴,她妈妈说她饭吃得挺好,汤也喝得多,已经从流产的难过里走出来了,想开了。] 苏合香轻叹,小月子很重要的,一个月哪够,最好是两个月。她望了望车窗外的泗城冬景,也不知道杨语那婆婆有没有上她家找麻烦。 虽然她没结过婚没做过儿媳,但她见过她妈妈和奶奶的相处。 婆媳婆媳,世纪难题,可怕得很。 手机上的提示音把苏合香的思绪拉扯回到现实,点开的信息内容让她一怔。 要不说怎么是高材生呢,多会揣摩人心。 [苏小姐别担心,我大姨希望杨语可以调养好身体,想她好好的,两家不是仇人,她去亲家那边也只是看孙女,隔辈亲,老人家没别的心思。] 苏合香把严向远的信息从头看到尾,但愿杨语受过这个罪。 往后都是阳光大道。 ** 苏合香没有把货放店里,她先回的住处,家门都没进就去物业楼。 物业跟她核实信息,叫她在登记本上签名字跟日期,她才下笔,一点防备都没有地听到个事,心情一下就坏到谷底。 出了物业楼,她脚踩着砖红色石板路给赵嘉言打电话,脸孔又白又冷,像淋了层霜雪。 电话无人接听。 苏合香在通讯录找到伍琳琳的号码。 赵嘉言存进来的。 说是哪天她打不通他的手机,就给伍琳琳打。 别的兄弟号码一个都没存,因为他们是男的…… 真逗。 伍琳琳的电话打通了。 那头嘈杂得厉害,苏合香把手机拿开点,没问赵嘉言是不是和她在一块儿,直截了当地问他们在哪。 伍琳琳没问她的目的,也没问是不是赵嘉言不接她电话,就说他们在学校后街。 苏合香把货放回家就去后街,她没立即找赵嘉言,而是去吃了一碗牛肉粉丝,胃里暖和了才开始找。 龙马网吧站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不知道是要进去,还是才出来。 周围总有人偷看帅哥。 而帅哥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帅哥旁边女生第一个发现了苏合香,拍拍他胳膊,失意他往哪边看。 隔着点距离,苏合香看不太清男生的表情变化,只是在他跑近时,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赵嘉言的喘息一滞,眼神躲闪。 苏合香说:“成心的吗?” 赵嘉言猛然开口:“不是!” 答得快,音量还大,明显心虚。 “行,就当你没看到。” 苏合香没心情计较,她在他呼出的气息里闻到了酒气跟烟味,不止碰了酒,还吸了烟,叛逆上了。 她把视线投向他那群见过但不是很熟的兄弟,停留一两秒,放到他身上:“你把严向远给打了是吧。” 赵嘉言面色难看:“他妈的,他跟你告状了?” 苏合香无语到了极点:“告什么状,他电话没打,短信没发。” 赵嘉言绷着脸:“那你怎么知道的?” 苏合香看着智力下线还一副质问语气的少年:“就不能是我去物业那里拿东西,物业给我说的?” “……”赵嘉言爆粗口,“妈的,都叫他们别多事了!” 苏合香耳朵都要让他吵聋:“你打严向远干什么?” 赵嘉言吼:“不干什么!” 六点多那会儿,他在房里睡觉,想着晚上带女朋友逛夜市,就先补充一下体力,他哥打他电话,叫他去跟物业说楼道的事。 他哥说自从下雪上冻结冰以后,楼梯天天湿答答的,上下楼容易滑倒。 他在物业前台看见了严向远。 那家伙竟然出现在他对象的小区物业这边。 赵嘉言不动声色地从后面走近,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然后就见严向远在登记,业主那一栏,写的是他对象的门牌号。 那一刹那间,赵嘉言理智的弦“嘭”地崩成两段,重重弹在他脑子里,震得他脑袋瓜子嗡嗡的。 严向远发现了他,面带微笑地和他打招呼,这在那一刻的他看来,不就是挑衅。 赵嘉言顿时就感觉头上有点沉,像戴了顶帽子,他浑身气血上涌,拳头就挥了过去。 严向远自己菜,被他一拳撂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就这还是白领。 “反正老子打就打了。”赵嘉言嚣张极了,年轻好看的眉眼被戾气笼罩,“有本事叫他到我面前来,用得着你替他说打抱不平?” 苏合香耐着性子:“物业把他送去的医院,说他额头缝针了在医院挂水,你一会跟我去一趟,他的眼镜让你给踩碎了,你赔一副给他,还有医药费。” 赵嘉言冷笑:“做梦,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 操,物 业什么都说,就他们长嘴了是吧,不知道什么叫多管闲事?赵嘉言在心里咒骂。 苏合香深呼吸,心平气和地问:“你多大了?” 赵嘉言恶声恶气:“这跟我多大有关系?你要说我幼稚是吧?这事搁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没哪个看见别的男人给自己对象送东西,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妈的,老子就知道他心怀不轨!” “你看不出他对你的心思吗?我不信你看不出,你多会看,我那时候喜欢你,你就能知道……你还和他来往,你们通电话,背着我都聊的哪些,是不是常聊天,一聊就是大半夜,怪不得你最近对我冷淡了,他有什么比我强的,长得没我帅,还比我老,他都进你小区了,下次是不是要让他进屋?你男朋友还没死呢!” 赵嘉言语无伦次,他情绪失控,满腔的怒火不知道憋了多久,这会儿全发泄了出来。 遭到背叛的丈夫捉奸似的,那么的崩溃。 苏合香差点儿就要说——你哥有病,你也不健康。 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积极成什么样了。 自从她生日那次,赵嘉言搬出严向远质问试探,她就知道他有基因遗传,改不掉的,烦死个人。 “东西是杨语叫他帮忙送过来的,门牌号是我在电话里和他讲的,登记要用到,就这样。”苏合香说,“你把人打了,我就要替你擦屁股,本来我是不会和他有这个交集的,多亏了你,满意了吗?” 赵嘉言一张尚显青涩的脸一阵黑一阵青。 苏合香转过身,赵嘉言扣住她单薄的肩膀:“你要去哪?” “医院。”她说。 赵嘉言霸道地阻拦:“不准去!” 苏合香眉梢动了动,她还真就不想去了。 她又不是他妈,干嘛给他擦屁股。 “怎么了这是,吵架了?”伍琳琳过来说,“老赵,是不是你没接到苏老板的电话?” 长相英姿飒爽的女生朝苏合香说笑:“苏老板,我们玩的声音大了点,老赵没能及时接你的电话,你别生气,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敢。” 苏合香瞥她一眼:“这里有你什么事吗?” 伍琳琳脸上笑容僵了下:“我这不是怕你们吵狠了……” 苏合香平时还能听会儿,现在实在是懒得往下听:“伍同学还真是热情心善,这么关心同学的感情问题,特地替他解释。” 伍琳琳干笑:“我还是不说了吧,免得让你们因为我闹得更不愉快,那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说完就给赵嘉言一个眼神,示意他看苏合香,用嘴型说“赶紧道个歉,别让一堆哥们儿看笑话”。 赵嘉言把扣住苏合香肩膀的手往下移,一路摸到她小臂,凑到她耳边半祈求半强硬:“我很多同学都在看着,你别就这么走,给我点面子,求你了。” 听到后面三个字,苏合香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觉得可爱,要哄一哄他。 本来她今晚是去物业那拿走杨语给她的东西,回家拿出柜子里的电饭锅,洗一洗,淘点米进去,在饭头上蒸一小碗腊肠或者咸鸭,洗了澡出来,盛一碗边看电视边吃。 现在呢,搞这破事。 一股疲惫涌上她的心头,几乎覆盖她的所有情绪。 累了。 苏合香看了眼抓着她小臂的手,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初答应跟赵嘉言交往的细节。 也不想去回忆。 苏合香没费劲地掰扯少年的手,她怕把指甲弄疼,也怕把指甲油边沿弄裂开,就这么被抓着问:“你还有几门科没考?” 赵嘉言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时候关心她的考试,他说:“四门。” 苏合香心想,那快了,考完就分。 第12章 赵嘉言的兄弟们目睹他和女友发生争执,两人脸色都不好,闹了个不欢而散,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还玩不玩。 他们是要上网包夜的。 赵嘉言看苏合香头也不回,他莫名一阵心慌,像是即将去,失去什么,少年本能地就要追上去,手上多了一股阻力。 伍琳琳拉住他:“让苏老板一个人静静吧,你也冷静冷静。” “我还不够冷静?”赵嘉言阴沉着脸,“我就是太冷静了,妈的,我都冷静成什么样了……” 他不敢第一时间找对象质问,窝囊的跑到后街瞎逛。 这跟装睡的丈夫有什么两样。 赵嘉言咬牙切齿,脸都有点儿扭曲。 伍琳琳拍拍他的肩膀:“你那手机接不到你家苏老板的电话,留着干什么用,就该当她面砸个稀烂让她消气。” 赵嘉言皮笑肉不笑:“不是这个事。 “你们闹是别的原因啊?”伍琳琳满脸惊讶,她安慰道,“没事,情侣哪有不吵的,吵吵更热火,越吵变越甜蜜。” 赵嘉言还看的苏合香离开的方向。 跟哈巴狗似的。 伍琳琳陪他站了会:“哥们,还上网吗?” 赵嘉言充血的脑袋被冷风吹清醒,他抹把脸,抑郁地扒扯几下额发:“上。” 后街网吧好几个,龙马的电脑配置跟环境最好,而且包夜时间早,别家都是十一点开始,龙马提前半小时,晚上十点半到早上七点半,包夜费用两块,押金十块,还上网卡的时候退多余的钱。 赵嘉言一伙人分开坐,伍琳琳在他旁边位置,和他进游戏杀怪。 平时技能用到飞起的赵嘉言,让怪给打死了。 还是在满血的情况下。 游戏里的伍琳琳在采矿,一扭头就看他躺地上了,匪夷所思道:“大哥,你站着被打啊?” 赵嘉言把鼠标一摔,键盘往里一推,他扣开易拉罐喝口王老吉,两眼一闭靠倒在椅子里。 伍琳琳啪嗒啪嗒敲键盘,操作游戏人物御剑飞行,调侃道:“开着电脑不玩,你这不是浪费上网费吗,老赵,我看你也别在网吧待着了,回家写检讨去吧。” 赵嘉言扯唇:“你懂个屁。” 周围充斥着叫骂,说笑,挪动椅子,拆零食袋等各种细碎声响,吵得赵嘉言想把网吧砸了。 赵嘉言闭眼瘫了好久,垂死挣扎地拿出手机看了看。 既没新短信,也没未接来电。 怎么可能有。 那女人惯不惯他全看心情,今晚走时那么生气,怪他犟,怪他不听话。 她就想他乖乖的。 赵嘉言酒喝了烟抽了,内心的躁郁是一点都没消,他往嘴里灌一大口王老吉,半眯着眼编辑短信。 [香香姐,我不该冲你大吼大叫,我错了……] 删掉,重新编辑。 [老婆,我想你……] 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我没有觉得你跟严向远有一腿,是他热脸贴冷屁股……] 操,他都还没能贴上香香姐屁股,那眼镜男凭什么! 赵嘉言编了好几个开头都不满意,严向远被他按奸夫的名头打了是事实,他怎么说都像是给自己辩解。 香香姐会对他失望吗?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因此出现裂痕? 没接到他哥电话就好了。 当时不去物业那边就好了。 去了,不好奇,管住眼睛,忍着不看严向远在登记本上写的什么就好了。 看了不动手,出去给香香姐打电话,问她一下就好了。 动手了,积极地带严向远上医院,把后续处理妥当就好了。 …… 赵嘉言做了多个逃避现实的假设,想一头磕死在电脑屏上。 不是,他有什么错,是个正常男人面对那种情况,都会做出那个反应吧。 他又没怀疑女朋友的人品断定女朋友劈腿,他只是单纯的看那个严向远不爽。 他最大的错不是打人,是没接女朋友的电话。 香香姐特地找过来,一定是气他不接电话,而不是为了严向远。 香香姐那么大火气,情绪那么不好,是不是在生理期? 他真不是东西,竟然不知道女朋友的生理期是每个月几号到几号,这次和好后一定要打听清楚。 以后香香姐会不会叫他 给自己买翅膀?他得找个时间先去超市练习练习。 赵嘉言一会向这个,一会想那个,快得分裂症了,一声清脆响从他指间溢出,他把易拉罐捏扁。 “伍琳琳,是不是你跟她说我在后街的?” “啊……什么?”伍琳琳在拍卖行卖背包里的武器碎片,似乎没听清。 喝空了的变形易拉罐被丢到她电脑前,里面甩出几滴液体洒落在她键盘上,她蹙着眉转头:“好好说话不行吗,乱扔什么东西,谈个恋爱至于搞这么大阵仗,要死要活的。” 赵嘉言冷脸重复刚才的问题。 “对,是我说的,她打不通你的手机就给我打了。”伍琳琳的眼睛看回电脑屏幕,“就这件事来说,我也算是你们感情里的场外特助,要不是我,苏老板还不知道上哪儿找你呢。” “那她长时间找不到你,不就更气,你哄起来也更难不是吗。”伍琳琳一番话站得住脚。 赵嘉言却不领情,他怒骂:“妈的,你不会提前给我通风报信?” 伍琳琳无语:“下次报行了吧。” 赵嘉言面如死灰,没下次了,真的没下次了,绝对没下次了,他再也不会故意不接香香姐的电话了。 香香姐这段期间对他已经没以前热情,都不主动找他…… 她为什么突然冷下来了,是不是跟那个眼镜男有关? 不可能! 所以,既然香香姐身边没其他碍眼的,他也没犯浑没长丑,那就应该是他想多了。 纯粹只是天太冷,再加上马上就放寒假了的原因。 赵嘉言粗声喘气,又陷入焦虑境地。 ** 刚过凌晨,正式进入包夜的美妙时期,赵嘉言就撤了。 兄弟们默契地换掉网页退出游戏暂停电视,临时建了个聊天室开聊,都是些没当他面说的话。 他们对于今晚那对情侣的反常,各有各的看法跟见解,讨论上了。 伍琳琳一直在群里潜水。 直到有人发了句:老赵那对象,怎么说,我第一次见就觉得她水性杨花,不安分,会随便勾搭人。 她才吃掉锅巴,起身去说话的哥们位置,抽了下他的后脑勺。 那哥们一脸懵逼:“我靠,你抽我干什么?” 伍琳琳没解释一个字,抽完就回自己座位上,继续吃她的锅巴。 她不喜欢苏合香,从头到脚都不喜欢,但这不代表她就赞成那种恶俗的贬低。 就像上次听到别人说苏合香是二奶一样。 这个点,夜猫子实在是多,大学城半沉睡,街道上有人影走动,基本都是网吧包夜的,出来觅食或者约会。 赵嘉言碰到一对情侣在拐角打啵,口水声在深夜被放大,你吞我的我吃你的,黏黏腻腻。他本来就烦,听到这声音就更烦了,赵嘉言一脚踹在路边绿化带上。 小情侣吓一跳。 估计是怕惹上疯子,两人屁都没放一个,赶紧走了。 赵嘉言披着一身半死不活的气息上楼,他在女朋友家门口站了片刻,门不敢敲,垂头丧气地打开自家门进去,直奔他哥的房门口。 这回是门都不敲就直接拧开。 房里黑漆漆的。 门外的光亮从他身后挤进来,投在床尾一角,他清清嗓子:“哥,你睡了吗?” 床上有动静,赵础翻了个身:“什么事?” 赵嘉言说:“我打人了。” 赵础打开床头灯坐起来,严肃道:“打的谁,在哪打的,伤到什么程度?” 赵嘉言吞吞吐吐:“就上回那个,你说对我香香姐有意思的。” 赵础面露疑惑:“哪个?” 赵嘉言抿嘴,他对象的事,他哥不关注,不记着合情合理。 “姓严,严向远,香香姐朋友老公的表哥。” “没印象。”赵础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喝水,“说说你打他的理由。” 赵嘉言犹豫了会儿,不情不愿地口述了事情大概,他急于得到认同:“哥,这不怪我吧?” “是那男的自找的,谁叫他没品。”赵嘉言满脸鄙夷,“对别人女朋友起心思的都犯贱。” 赵础把杯子放回去:“确实,犯贱。” “是吧,哥你也觉得……” 赵嘉言激动的声音被倏然打断,听到他哥说,“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动手打人。” 他不屑:“打都打了。” “其实我知道香香姐对那眼镜男没什么,”赵嘉言走进房间,往床里侧的书桌前一坐,随手从笔筒里拿了支圆珠笔转起来,“我就是希望她理都不眼理他,我看不了她理别的男的。” 赵础好笑:“你自己不跟女同学接触?” 赵嘉言想也不想就说:“那不一样,不是一码事儿。” 赵础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香香姐很敏感。”赵嘉言自言自语,“她能准确的感应到别人对她的心思。” 赵础漫不经心:“是吗?” 赵嘉言断定地点头:“嗯,她总能发觉。” 赵础幽幽:“说不定也有发觉不到的时候。” 赵嘉言猛然扭头:“那你是说,香香姐不知道眼镜男喜欢她,所以才理他,才同意他给自己捎东西,还告诉得门牌号?” 是吧,肯定是这样。 “妈的,眼镜男在登记本上写香香姐的门牌号,还描了遍,那恶心吧啦的黏糊劲儿就跟摸人似的,一看就不对劲,我也是男的,我还能感觉错?” 赵嘉言愤怒道:“谁惦记我老婆,我一看一个准。” 赵础看了眼很是自信的弟弟:“那你说不定也有出错的时候。 赵嘉言一口咬定不会有漏网之鱼。 赵础说:“这事先放一边,人估计不用住院,明早你找苏小姐要到那位的地址,我带你上门道歉。” 赵嘉言黑了脸:“老子不去。” 赵础皱眉训斥:“嘉言,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别让苏小姐在朋友面前难做,别给她惹事添麻烦,这是你作为男朋友应尽的职责和义务,你必须去一趟。” 赵嘉言手里的圆珠笔掉在桌上:“我不去,说破天都没用,我不可能去,要去你去。” 赵础揉几下额角:“每次都要我出面,你对象还是我对象?” 赵嘉言不吭声,脸绷得死紧,在维护他那宝贵的自尊心和面子。 赵础慢慢吐气:“我不方便一次次掺合进你们的事。” 赵嘉言听到这话,眼里顿生希望:“这哪叫掺合!” “不叫吗?”赵础轻飘飘道,“苏小姐年轻貌美,又有能力经营小店,你就不怕我和她见面多了,会看上?” 赵嘉言愣了下,嬉皮笑脸道:“哥,你别在这时候开玩笑。” 赵础倒是没半分笑意:“是不太合时宜。” 房间里一时静下来。 赵础靠坐在床头,眼半阖着,看起来像是对年轻人情情爱爱的闹剧感到不理解,也犯困,没什么精力和兴趣做和事佬。 不多时,赵嘉言理直气壮的声音响起:“哥,要不是你叫我找物业说楼道打扫的事,我就不会碰到眼镜男,那也就没有我打人一说了。如果我女朋友因为这个事嫌我冲动鲁莽不成熟,那你要负主要责任。” 赵础摇头:“拉不出屎怪茅坑。” 赵嘉言:“……” 他哀嚎:“哥,你是我亲哥,不会见死不救吧?” 赵础睨了眼天真愚蠢的弟弟:“行,我明天去找你女朋友,跟她要那个严先生的地址,替你去道歉。” * 苏合香早上开门看见前男友的那一刻,就想关门重开。 女人身上的香味扑进赵础怀里,黏上他衣裤,毛孔和口鼻,他抿了抿唇:“我听嘉言说了他打人的事,你把那严先生住的地方告诉我,我去一趟。” 苏合香说:“我哪知道。” 哦,不知道。 赵础偏头看了眼走廊尽头小窗,外面雾蒙蒙的,他心头堆积的雾霾却散去:“联系方式有吗?我存一下号码。” 苏合香拿手机,嘴里抱怨:“大清早就烦我。” 赵础看 她垂落的长睫毛:“我存完就走,不碍你眼。” “快点存。”苏合香把手机往他那边放了放,催促着。 “嗯。” 赵础的手机是爱立信。 苏合香给他买的。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彩屏手机刚出现,那效果是黑白屏比不了的。赵础没手机,苏合香就给他买了一部。 赵础还没把手机功能摸全时候,爱立信没了,它跟索尼合二为一成为索爱。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也就是他早上会在她身体里醒来的热恋时期,第一款智能手机横空出世。到第三年,他们还处着,彩屏手机不再稀有,满大街都是,同年还出了游戏手机跟波导手机。 再就是他们分手。 那年出现了音乐手机。 他们分开第二年进入滑盖手机时代,小灵通凭借一分钟一毛钱的通话费占据一席之地。 经过迅速又豪华的时代变迁,到现在,滑盖,翻盖,直板,旋转,带触屏笔,可延伸摄像头,全键盘,双卡双待,山寨机,诺基亚帝国建立起来的同时,手机的样式型号五花八门多彩多样,几乎人手一部手机的景象,他还用着老手机。 都成包工头了。什么手机买不起。 也许是觉得手机没坏,还能用,就凑合着用,是节俭,或者不在意这种东西。 苏合香只瞥了眼就没再关注:“要是严向远报警,你弟被系里甚至学校通报批评都是轻的,麻烦你看着点你弟,别让他再搞事。” 男人应声:“好。” 看起来还是一副老实模样。 苏合香翻了个白眼,如果是以前的她熟悉的赵础,肯定能把她的话听进去,现在的不好说了。 随他去。 反正是他弟,他不当回事,那也是他弟的命。 ** 严向远在家打电脑,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停下手上的事情翻开机盖查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对方言语简洁,先是表明身份——我是赵嘉言,也就是动手打你的人的大哥。 而后以兄长管教不到位的角度表达了歉意。 并提出上门支付医药费,和重新配眼镜的费用。 严向远婉拒:“不用了。” “这是苏小姐的意思,她从物业那了解到你的事,和我弟弟吵过,还望严先生配合一下,不然我弟弟不好在她面前交差。”男人在电话那头说,“我希望这起意外,我们互相都不要让她费心费神,你说是吗?” 严向远没犹豫:“放心,我不会到苏小姐面前说什么的。” 男人再次问他地址,散漫中透着强势,给人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他不想有过多纠纷就给出了答案。 严向远继续处理工作,他以为对方过来时,自己差不多就忙完了,哪知他才打开文档,门被敲响了。这么快? 快的就像是…… 那个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在他楼下。 应该是碰巧来这边有事吧。 严向远拿着检查单子去开门,男人黑衣黑裤,板寸,身型高大挺拔,气质沉稳。 他礼貌道:“赵先生,你请进。” 是个客气的,也有涵养,无端被人打了一顿还这样好说话。 但有时来者不善。 赵础没抬脚进去,他就在门外,弯腰将手上的果篮跟礼品放进门内。 严向远早上才出院回来,没去配眼镜,戴的以前的旧的,镜框有锈迹,这一幕在他颧骨跟嘴角淤青,以及额头贴的纱布衬托下,十分的凄惨。 “这些东西就不用了,赵先生拿回去吧。” 赵础置若罔闻,他一言不发,压迫感极其强烈。 严向远没再拒绝,他把手里的单子递了递:“您看一下,还有我的眼镜,是我再吴良材配的,您可以拍照去店里核实价格。” 赵础都没接递过来的单子,他直接打开钱夹,问严向远医药费跟眼镜费一共多少。 严向远看出他说一不二,就说了个数字。 “后续的检查费也是我出,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赵础将一叠百元给他,转身就要走,似乎是猝然想起了什么遗漏的事情,“对了。” 严向远的后背莫名一凉。 “严先生,你好像一直没问我弟弟昨晚为什么打你。” 赵础不咸不淡地开口,“他是误以为你要抢她对象,你们背着她有什么来往。” 严向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跟苏小姐清清白白,我……” 后面的话被男人眼里的戏谑击个粉碎。 赵础用善意的口吻提醒:“严先生,别人的对象,还是别惦记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严向远推他那破烂眼镜:“我在心里喜欢,影响不到谁。” 赵础说:“你这不就影响到了我弟。” 严向远哑口无言。 赵础在水泥地上蹭蹭脚底的泥巴,发出的声音尤为刺耳:“说句不好听的,你配不上她。” 严向远攥紧手上的钱,屈辱道:“我是不如你弟。” 赵础不认同道:“那你还是比我弟强点。” 严向远一愣。 “我弟更配不上。”赵础说,“但他运气好。” “你吧,”他上下打量身板文弱,一脚就能轻松撂倒的白领,同情道,“运气差些。”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你跟她认识晚了,那就没你的份了,所以你运气差到连个机会都没有。” 严向远更屈辱了,他面上还要做出感激的表情:“赵先生不必安慰我。” 赵础诧异:“我安慰你了吗?” 严向远:“……”这人性情不像看起来那么稳定,怪怪的。 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我不会抓着你弟打我的事不放,算了。”严向远说,“赵先生请回吧。” 赵础点点头:“希望严先生能引以为戒,别人碗里的肉再香,那也是别人的,哪怕是冲着流口水也不礼貌,你说是不是。” 严向远尴尬难堪:“我明白。” “严先生明白,那我就算没白说。”赵础微笑,“严先生好好养伤,再见。” 严向远说:“再见。” 关起门来,他才发觉自己后心不知什么时候渗了层冷汗。 苏合香的对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哥城府却很深,难以琢磨。 ** 赵嘉言学习上的天赋足以支撑他考试走神,他考完第一场就跑去教学楼外的竹林,给他哥打电话。 赵础在工地,背景音嘈杂,他简单讲了经过:“人不错,不跟你计较。” 赵嘉言嗤之以鼻:“不计较?一看就是心虚,这就跟偷偷摸了下别人家的珍宝被打了,不敢往外说一个样,自己没占理。” “总之这件事了了就行。”赵础说。 “那我怎么让香香姐别再生我气?”赵嘉言犯愁,他一晚上过去,嘴上就长了燎泡,不但上火还浑身难受。 “你们年轻人不是会搞浪漫,满屋子气球,彩灯玫瑰什么的。” 赵嘉言眉头紧锁,会不会太俗气? 不管了,试试吧。 可他又有新的烦恼,他把竹林积雪踩得乌漆墨黑:“气球我一个人打不完,买现成的可以吧。” 后悔让女朋友生气是真,担心她一直和自己冷战是真,想快点把她哄好是真,嫌手工制作麻烦也是真的。 能买现成的最好。 “要用心。”赵础说,“不能买,不过……” 他那边好像很忙,停顿了下才说,“你可以让你玩得好的同学过去帮你。”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赵嘉言下午考完就群发信息叫人。 中途他哥回来了一趟,和大家打了招呼就进房间睡觉。 等他搞完的时候,他哥又出去办事儿了。 赵嘉言去商场找苏合香,他准备的台词都没用上,女朋友就关店,和他回了家。 苏合香被他拉进门。 客厅里的地上躺了许多气球,不少随着开门带起的风声飘向半空,粉的蓝的黄的红的,蛮好看。 墙上挂了许多彩灯,闪闪发亮。 可对苏合香个人来说,比起 花里胡哨的这些,她更乐意看到一碗蛋炒饭,或者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外面很冷,苏合香从商场出来没戴围巾耳捂和帽子,哪都冻到了,她把冰凉的指尖放在手心搓搓,塞进白色的毛绒外套口袋:“和上次的金鱼一样,也是你哥们帮你出的主意?” 金鱼早就尘归尘土归土,早就说她养不了那种脆弱的小东西。 “不是,我自己想的。”赵嘉言可怜巴巴,“姐姐,不生我气了好吗?” 苏合香没说话,她还有些冷,要等身体慢慢回温,才有功夫想其他的。 赵嘉言见她虽然不理自己,却也没走,就觉得她,他带去房间。 由多个气球组成的“心”型摆在床上,旁边坐了个熊娃娃,还有一捧玫瑰花。 是费了心思的。 赵嘉言讨要奖赏:“这都是我一个人搞的。” 接着就撒娇:“手都打酸了。” 苏合香刚要说话,冷不防地发现他枕头边有个耳环,眼熟,是她店里的款式。她把快到嗓子眼的话吞回去,越过男生去他床前,伸了手,捏着那只耳环拿起来:“嘉言,这哪来的?” 赵嘉言蹭她脸:“伍琳琳的吧。” 苏合香的视线在为她制造惊喜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和他身后那张床之间切了两趟:“你让他睡你床了是吗?” “就趴了一下。”赵嘉言的嘴唇在她耳垂上游移,“你没看到她两个黑眼圈有多重,昨晚摸鱼去了,她和两个兄弟来………来找我玩,我没和他们说我要给你准备惊喜,不让他们帮我……” 差点说漏嘴。 手里的耳环是大圆圈,苏合香想笑,她还想看在小男友让她开心过不少次的份上,给个能叫他接受的分手场面,顺便祝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敢情她的考虑是多余。 “你生气了?”赵嘉言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你知道的,她就只是哥们,我都没把她当女的。” 苏合香将他的脑袋推到一边,看着他,把他看得眼里慌乱越发强烈。 “我哪做错了你告诉我。”赵嘉言不知所措,“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说了我就改。” 苏合香静默几个瞬息,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回回都要我告诉啊?” 赵嘉言身子一僵,他气急败坏地打给伍琳琳,开得是免提。 伍琳琳那头有很大的风声,她在外头:“干什么?” 赵嘉言咬牙:“你耳环落我床上了。” “不是吧?”伍琳琳愕然,“你确定?我从你床上离开的时候,耳环还在我耳朵上,是在那后面掉的,我现在就在沿路找呢。” 赵嘉言几乎是用吼的:“那他妈怎么在老子床上?”伍琳琳同样吼:“我哪知道,真是见鬼!” 赵嘉言挂掉电话,劫后余生一般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香香姐,你听到了吧,不止我,伍琳琳本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你吃醋我很开心。”少年嘴角孩子气地翘着,一片赤诚,“我跟她真没什么,你想想,要是有什么,我肯定不留着证据让你逮到。” 苏合香一笑:“你是不在意。” 赵嘉言嘴角弧度消失。 “你不在意我以外的女性睡你床,可以是伍琳琳,也可以是周琳琳,谁都行。”苏合香把耳环丢回他枕边,平静地做出结论,“你也不在意被我知道这件事。” 赵嘉言呼吸快起来,他弯下腰背低着头,情绪压制着,眼发红,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我告诉你,你不要往我头上乱扣什么狗屁的罪名,我怎么就不在意你了,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你是我老婆,我……” 说着就要捉她手臂,被她甩开了。 “现在不是了哈。” 她轻拍他的脸:“弟弟,我们完了。” 第13章 “完了?”赵嘉言全身血液往头顶冲,“完了是什么意思?” 苏合香说:“你想的那个意思。” 赵嘉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我没想,操,老子什么也没想!” 少年装傻充愣,以往他这招有些作用,这回却是半点儿都没。 惯他的人,不惯他了。 苏合香平静到冷漠:“你想没想都一回事。” 赵嘉言的情绪快要压不住了:“你是不是就想甩了我,随便找个理由打发我?” 苏合香耸肩:“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我不答应!”赵嘉言的情绪彻底压制不住,他抓住女人肩膀,大力将她往怀里一拽,喘息着靠近,又湿又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苏合香,你别想甩了我,姐姐,你不能甩了我,你是我初恋,我们……” 苏合香肩膀让他抓得生疼,人都要烦死:“别搞这么难看,跟个小丑一样。” 赵嘉言脸色煞白,不认识她一样喃喃:“你真狠心,我们刚分手你就一点也不管我死活。” 苏合香听笑了:“管你死活?我没毛病吧,我管前任死活。小赵同学,这才是正确的分手模式。” 少年眼里含泪,随时都会泪流满面。 苏合香不能理解地蹙眉,还有点嫌:“就半年,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就至于!”赵嘉言受到多大羞辱一般,怒吼出声,“老子是想和你结婚过一辈子的!” 苏合香漂亮动人的杏眼眯了眯:“那还真是没看出来呢。” 赵嘉言浑身发抖:“你怎么是这样的人,这时候还嘲笑我。” “到底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那个严向远,他妈的,我就知道!”赵嘉言原地开骂,看起来崩溃极了,“上次就该多给他几拳……我打了他,你跟我吵,我费劲心思搞这些哄你都不行,还要分,他比我好哪儿了,我工作以后赚的绝对比他多很多,单位也强一大截,而是我年轻,我才十九岁,又会打篮球,我不比那种三十好几的男的有劲?我能一亲你就亲半小时,他妈的那狗逼能吗,肺活量一看就……” 苏合香使劲拍打抓她肩的手:“能不能行了啊,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好吧。” “那你分什么,我们好好的,我不和谁玩暧昧也不是中央空调,就只是因为那只耳环?不对,不是,你早就动了踹开我的心思……” 赵嘉言看着手臂上被拍打产生的红痕,喃喃声渐渐消失,他耷拉着脑袋,每一次呼吸都在抖,整个人迷惘又怨恨。 苏合香表情复杂,处个年纪小的对象是真累,教这个教那个,引导来引导去的,疲得要死,再多的喜欢都不够使,她最后给他上一课:“想不通就说明你没有想通的能力,别勉强自己了。我不是把分手挂在嘴上,一不高兴就拎出来威胁的人,我想结束一段感情,一定是认真考虑过的,懂吗?” 赵嘉言不懂,也不想懂,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每滴血每个细胞都在剧烈地抗拒:“不管我有多少次让你生气失望,多少次做的事内达到你及格线,都求你给我个机会,我还年轻,未来可期不是吗,你现在半途而废不觉得功亏一篑?与其便宜我下一个女朋友,不如继续改造我,所以你给我个机会。” 苏合香丝毫不为所动,红润的唇张合:“给不了。” 赵嘉言拳头捏得咯咯响,一再克制才没让自己哭出来,那太丢脸,他不要。 男人怎么能随便就哭。 “像我这样又高又帅学习好还专一的男朋友可不好找,”赵嘉言眼睛很红,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直没下来,亮晶晶的像可爱小狗,他偏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咬紧牙,一字一顿,“你别后悔。” “说好了吧,说好了我就走了。”苏合香摆摆手。 赵嘉言被人点了穴一般定在原地,大门开关声像核武器在他的内心世界爆炸,山崩塌水断流土分裂,四处一片狼藉。 周围的气球玫瑰彩灯都像是这场闹剧的观众,看他笑话,他凌乱地抹了抹冰凉的脸,跑去房间打开电脑登陆游戏,进虚拟世界逃避现实。 没半点用。 赵嘉言的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湿了一片,他第一次谈恋爱,自认为是个十佳男友, 想不出自己犯了多大的死罪要被处决。 ** 各个系基本都考完了,考得好不好顺不顺的放一边,只管迎接即将到来的寒假,从腊月初到年后正月十几,这么长的假期,许多人已经在规划怎么度过。 学校里到处可见闲逛的身影,轻松的气氛笼罩在基本都脱离半死不活状态的大学生们身上,一个个的又朝气蓬**来。 伍琳琳碰到班里人聊了几句,问回家的票买没买,几号回之类,她快到宿舍的时候,一哥们儿给她电话:“琳琳,嘉言的空间页面换了。” 这不是多新奇的事儿,不值得他特地打电话说,多半还有别的情况。 伍琳琳耐心地问:“换成什么了?” “阴森森的,一口大棺材放在中间,上面巨大两字“葬爱”,血淋淋的,放的音乐是《香烟爱上火柴》,页面还滴滴答答下雨音效,突然整这些。” 哥们儿在宿舍上网,凑在电脑屏幕前的样子挺吃惊也挺费解,“他没事吧?” 伍琳琳还没给回应,那头就送来新情报:“他发表了说说!” 她走进宿舍楼:“写的什么?” “写的是——”哥们读着,“我会记得今天的所有,一切,全部。” 伍琳琳:“……” 那两人分了? 伍琳琳沉思几秒就打挂掉打给赵嘉言,没接,她发信息,没回。 看来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伍琳琳大步上楼梯,上了一层就跑起来,她一口气跑到六楼,跑进宿舍就开电脑登q/q,发现赵嘉言的头像上的篮球是灰的,不在线。 宿舍就伍琳琳自己,她去饮水机装杯水喝下去,回到电脑前,胸前抵着椅背,一手握鼠标,一手放在键盘上面,用一根手指头按键,她去他空间踩踩,点赞他的说说,留言:哥们,你号让人盗了? 伍琳琳刷了好一会说说页面,q/q右下角不时有滴滴声,有网友在加她,敲门声响了两次,是别的好友上线,不是赵嘉言。 她把状态从在线改成隐身,上了会网就去赵嘉言的住处。 门敲了又敲,怎么都没应答。 伍琳琳在门口叉腰走动,他俩黄了,该不会是因为那只耳环吧? 真要是这样…… 伍琳琳心不在焉递扒拉着腕带下楼。 有人上来了,她侧身避开,余光瞟到那人,立马露出明亮的笑脸:“赵叔叔。” 赵础“嗯”一声:“来找嘉言?” “不是……”伍琳琳临时改口,“诶对,我来找他的。” 赵础说:“那你和我上楼。” “好嘞。”伍琳琳走在后面,“叔叔,工地不忙吗?” 赵础:“忙。” 伍琳琳:“那您……” 男人嗓音低懒:“我可以去工地,也可以不去工地,比较自由。” 伍琳琳知道他是包工头,赵嘉言讲过的:“您看着心情好,人逢喜事精神爽。” 楼道里响起赵础平淡的答复:“是吗?” “哈哈,是呢。”伍琳琳随手撕掉墙上一张广告纸,拿在手里折纸板。 虽然赵嘉言他哥背对她,但她就是觉得他脸上是在笑的,眼角都堆出愉快的纹路。 前几次接触,这个男人很少话,严肃又沉闷,这次竟然会和她聊天。 不知碰上了多么令他开心的事。 老话说得还真没错,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哭就有人笑,悲喜并不相通。 ** 伍琳琳以为按赵嘉言的性情,要是真的在精心准备惊喜的现场被分手,那肯定是要踩爆许多气球,扯坏彩灯的,没想到那两样都是她走时的样子。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打断她思绪,她循声望去,几个气球被赵嘉言他哥踢得飞起来,掉在不远处摩擦碰撞到其他的气球。 她摸了摸鼻子,估计这一出在三十多的男人眼里代表幼稚,觉得不理解,是乱花钱,完全没必要。 搞不好这些东西还要他收拾。 伍琳琳发现广告纸还在她手里,她正要扔垃圾篓,就听赵嘉言他哥出声。 “嘉言,你同学来了。” 次卧没动静。 “不在家?”赵础拿手机,“也许是约会去了。” “我打过,打不通。”伍琳琳说,“人应该是在家的。” “那怎么不做声。”赵础朝次卧那边走去。 伍琳琳忙跟上:“赵叔叔,您别去叫,我自己去就可以,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身后有搬动椅子声,夹杂一句:“两个人在房里玩。” 伍琳琳心说,玩个屁,崩了都。 赵嘉言他哥是一点都没看出他跟苏合香的感情状况。 转而又想,会不会是赵嘉言发说说那会儿闹分手,现在和好了,在房里腻歪着呢。 伍琳琳到次卧门口,大咧咧地就要上手去拧门把手,手握上去后顿了下,改成拍门:“老赵……” 门里冷不防地爆出一声:“滚。” 伍琳琳脸一黑:“老娘是来拿耳环的!” 赵嘉言:“他妈的扔楼下了!” “……靠。”伍琳琳冷笑,“发什么神经?” 疑似手机被甩到门上,门被砸得震动发出巨大声响。 “滚——”赵嘉言的吼声听着歇斯底里。 赵础过来说:“嘉言,别大喊大叫的,对同学礼貌点。” “老子都因为她被分手了!狗屁的礼貌!”赵嘉言崩溃大吼,“他妈的去死!让她去死!” 伍琳琳脸上火辣辣的。 一道深沉透着疑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头顶有声音问:“怎么回事?” “半个多小时前他给我打电话,说我耳环在他床上,他情绪不太对……估计那时候苏老板在跟他闹……哟在电话里解释了,苏老板可能没太信,我和嘉言不就是哥们儿。” 伍琳琳深呼吸:“我没想到他们会分,如果就因为这点芝麻粒大的小事,那也太离谱了吧。感情又不是儿戏,这么随便。” 问她的男人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什么看法,周遭气场变得压抑且沉闷,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的耳环为什么会在嘉言床上?” 赵础看她耳朵,好像现在才注意到她有只耳朵上没耳环。 伍琳琳踢了下墙,她讲了事情起因经过,以及自己的郁闷跟费解之处。 女生说她年纪轻轻,总不至于老年痴呆,明明记得出房间的时候,耳环还在耳朵上挂着,她有摸,最多就落在客厅或者路上,怎么会出现在赵嘉言床上,耳环长脚了? 赵础沉声:“伍同学,先不说你没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你不该躺到嘉言床上,当时他不是单身。” 伍琳琳脸更烧了:“我没想别的。” 赵础漆黑的眼深邃又锐利,仿佛能看穿什么,女生避开他的视线,听到他说:“但你躺了是事实。” 伍琳琳马上就出言反击,牙尖嘴利道:“嘉言也没不让啊,他要是不让,我会躺?” 赵础眉头皱在一起:“他不当回事,没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这是他的不对,是他不重视苏小姐的感受,不代表你的做法就没问题。” 伍琳琳咬几下嘴角:“要是耳环没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赵础面容严肃:“重点不是耳环,是你不可以睡他的床。” 伍琳琳从来没被人这么不顾她自尊心的教训过,她的胸口起伏弧度大了起来,明显是要发火,最终还是忍住,只说:“叔叔,彩灯是我出的钱,六块八毛。” 赵础给她十块。 “三块二回头我给你弟。”伍琳琳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大门被她关上,她在门口使劲搓脸。 “傻逼,你跟个失恋的家伙置什么气,更不该找他哥要彩灯钱。” 十块也就三份盖浇饭,成烫手山芋了。 算了, 收都收了。 伍琳琳下楼,天寒地冻的,她扒开惨淡萧条的绿化,在里头找耳环。 不怪她。 只能说他们的缘分就到那儿,没了。 伍琳琳找了挺长时间,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一点银色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她挪过去捡起耳环,在裤腿上擦擦土就把耳环戴回去。 赵嘉言在气头上,失恋还是被甩,总得有个缓冲期。 之后就还是兄弟,不可能跟她彻底闹掰。 他们从高中到大学,多少年的同学了,他跟那苏合香才好了多久,时间差太远。 况且,他们是真的不合适,就算没耳环的事,那两人也会分,早晚都会分的。 姐弟恋,男的名为责任的那颗心长得慢,女的耗不起。 伍琳琳走了一小段路,不经意地回头往上看了看,发现赵嘉言他哥站在阳台,面朝着隔壁阳台。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 那身影犹如一块——印在墙上的霉记。 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她脑子里闪过什么,没有来得及抓住。 第14章 苏合香恢复单身第一晚就给杨语分享了这个事。 “分就分了,开心最重要。”杨语说,“怎么舒坦怎么来。” 苏合香把自己挂在床边,刚洗过的头发散落到地毯上,她拿着手机,仰脸看天花板,长叹道:“今年我是不谈了。” 杨语说笑:“大姐,今年还剩多少天啊。” “都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了,我要是想,明儿就有新男友,爱情分泌的多巴胺可比多大牌的护肤品都好使。”苏合香啧了一声,“当然,分泌出毒素了就不能留啦。” “那你下回准备谈个什么样的?比你小的刚谈完,滋味你已经体验过了。”杨语笑着说,“是要试试比你大的?” 苏合香顿了下:“试过。” “你前前任就比你大啊。”杨语说,“那你还差和你同岁的。” 苏合香翻身趴着,手拽着床边的毛茸茸兔子棉拖耳朵:“我又不按年龄体验。” 杨语和她讲:“反正嘛,小男生心智发育慢,年纪大的喜欢说教,同岁的最有共同话题。” 苏合香慢悠悠:“年纪大的还会疼人呢。” 杨语接到她补充的前前任信息,依旧不多打听:“那你不也没要。” “光会疼人,不会别的,时间久的也腻。”苏合香岔开话题,“你在家都还好吧?” 杨语说:“蛮好,都好,我这边你就放心吧,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茵茵呢,睡了没。”苏合香把棉拖摆整齐,爬起来坐到床边,两条细细白白的腿翘在床尾的被子上面,“叫她喊我干妈。” 提起女儿,杨语满是宠溺:“白天疯玩,吃过晚饭就睡了。” “那只好下次。”苏合香说,“我还蛮想她的,她乖的吧?” “乖,也懂事。”杨语叹息,“总觉得对她还不够,亏欠了她。” 苏合香的语气很是认真:“以后她爸缺的那部分,我们给她补上,让她有个快乐的童年。” 杨语那头静了会儿:“好。” “腊肠和咸鸭吃完了没?”她问着。 “没呢,不要再给我拿了。”苏合香说,“你留着自家吃,过年走亲戚吃的多。” “那行,年后再说。” 杨语遭了流产的罪少给了元气,家里照料的再好喝多少碗鸡汤都回不到以前,她熬不起夜了,九点刚过就哈欠连天,只能结束通话,改天再聊。 苏合香把手机放床头,拿木头的小锤子锤捶肩膀,让那块肌肉放松放松,小语从头到尾都没提严向远被打的事,应该是不清楚,严向远没说。 小语不知情最好,不然就会自责,觉得自己要是不让严向远帮忙跑腿就好了。 她的内心受到婚姻和贱男人的重击,不适合再伤神。 苏合香关灯睡觉。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又睁开,揉揉怀里被她壕秃噜毛的兔子玩偶,严向远也没找她说半个字。 赵础想必已经做好了那件事的善后工作。 三十几岁的人了,就算现在变得再不靠谱,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 甩掉小屁孩第一晚,苏合香睡了个踏实觉,她包裹好自己开门,发现一个人影背身蹲在楼梯口,脚边有个沉甸甸的大垃圾袋。 看样子是要下楼扔垃圾。 苏合香开门的动静让他回头,他们刚对视,他就猛的站起身,鞋带都顾不上系就拎着垃圾袋,大步往楼上走。 “装什么呢。”苏合香哼道,“真要是想我避开你,那就从这儿搬走。” 去向5楼楼梯上的高大身影滞住。 赵础慢慢转身,微垂着眼俯视现在4楼的女人,雪白的毛领贴着脖颈和下巴,衬得脸小小的肉肉的,外套下摆坠着一圈白色毛球,棕黄色短筒皮靴配铅笔裤,扎了个丸子头,脸蛋白里透红,眼睛水灵灵的,特别的娇俏。 谁会不动心。 除非是铁打的,石头做的。 赵础低声:“我交了一年的押金。” 他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就你交了,我没交啊,”苏合香撇嘴,“真的是,这地方离学校近,房子也好,我才不会因为谁就换房子。” 自己不搬,却要求他搬。 不自觉地随心所欲。 这要不是恃宠而骄,那什么是。 赵础不易察觉地弯弯唇:“等到期我就搬走。” 苏合香得到答案就下楼。 尽管她根据他们再见后,他的种种言行判断,他的承诺还不如路边狗的两声汪汪叫。 赵础拎着垃圾走在她身后:“对不起,害你和嘉言分了。” 苏合香有种老男人要发病的前兆,立刻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给自己加戏。” 赵础嗓音沙哑:“不是你发现我是他哥,我喝多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连带着看他也不顺眼起来……” 苏合香不让他继续往下说:“想多了。” 后面一下就没了响动。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男人面部爬满阴霾。 不是因为我? 原来不是因为我…… 竟然不是因为我。 赵础有些神经质地扯动唇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就好,不然我会内疚。” 苏合香嘲讽他说:“你还知道内疚啊。你都不在乎你弟知不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现在是真不打紧了,你俩都是我过去式,没差。” 赵础不紧不慢:“那我是不是该说出来安慰他,我也被你甩过。” 苏合香倏地向后扭头:“别说!” 赵础居高临下:“不是说不打紧吗?都是前任了,还在乎他的感受?” 苏合香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谁在乎了,我是不想你弟弟到我跟前闹,很烦人好不好。” 赵础黑沉沉的眼神看她,是,分了,你见都不愿意见,最好是直接从地球上消失。 苏合香瞪他一眼:“听到没,看着点你弟,给他上思想教育课,跟他说什么叫分手,死缠烂打只会令人反感让人厌恶。” 赵础抿唇:“他年纪小,不懂事。” “我不是他家人,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苏合香说,“我已经拉黑了他的q/q,也删了他的号码。” 赵础低笑:“谁有你绝情。” 苏合香没听清楚:“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赵础黏稠的目光追随着她下楼,“嘉言下周放寒假,到时候就回家了,烦不到你。” 苏合香嘀嘀咕咕:“最烦的还是你,没人比你更烦的了。” 多好。 不管是什么,他都排第一,爱也好,恨也好,嫌也好。 赵础闭了闭眼,发出满足的喘息。 楼道里没其他人,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苏合香想到赵础拎手上的垃圾袋里有一些卫生纸团,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天给买的。 这么一走神,脚下就没看好,整个人失去平衡往下栽。 一只手握住她手臂,将她稳在楼梯上。 并不宽阔的楼梯上站了两个成年人,一对男女,好过的关系。 彼此的呼吸若有似无地碰上,擦过。 这暧昧不适合用在前任之间。 尤其是认为回头草谁吃谁烂肚子的苏合香身上。 她淡定地提醒赵础:“可以了。” 赵础眼不眨:“嗯。” 苏合香挣了挣他的手:“那你就别抓着我了啊。” 赵础面部平静:“哦。” 苏合香为了避免再发生那样的事,后面就不分神了。 赵础却始终留意她下楼的脚步。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声响听着悦耳,不是踩在楼梯上,是踩在人的心窝上。 小皮靴里的脚都像是香的。 确实是香的。 他一寸寸亲过,把玩过,揉捏过许多个夜晚。 她体寒,一到冬天,脚就成冰块,手也差不多,总要往他衣服里放。 睡觉还喜欢抓着他。 苏合香突然发觉背后气息加重,她不自觉地向后看,男人的裤子出现一大条阴影,形状如儿臂,她难以置信,脸上发臊:“你想什么呢?!” 赵础神色如常:“想以前冬天的这个时候,你光溜溜的躺在被窝里,我坐在床边给你捂胸罩。” 苏合香吸气:“下流,不要脸。” 赵础慢慢地笑起来:“嗯,我下流,不要脸。” 苏合香气道:“你笑什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 赵础硬朗的眉眼笼着十分迷人的笑意:“我没文化,不懂这个意思。” 苏合香让他朴实外表下的无赖给整笑了:“我也没,我怎么就懂?” 赵础说:“你有文化,你聪明,有想法,主意多,学东西快……” 苏合香打断:“要不着你夸我。” 赵础喉头轻动:“实话。” 苏合香点了点头:“是啦,我别的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行,尤其是第一任。” 老男人不笑了,他一张脸孔很冷,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底迅速泛红,浮上一层脆弱的水光。 苏合香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看不惯他笑。 但也看不了他哭。 一个大男人,干嘛呀。 而且这都要哭了,还硬邦邦的。 苏合香眼不见为净地快步下楼,以往一到雨天雪天,住户从外面回来,鞋底的泥雪会把楼梯踩得又脏又湿,早上楼梯还会泛潮,哪都湿答答的,下楼上楼都很小心,生怕踩空或者滑下去。 最近楼梯很好走。 苏合香平时早上七八点出门,清洁工刚好是那个时间段拖地,她下楼的时候,楼梯上一点水迹都没有。 她下班回来差不多是九点左右,楼梯也是干的。 真是多亏了清洁工。 别的住户同样这样想,甚至有人专门去物业那提了一嘴,物业含糊回应,没透露之前6楼的住户来他们这反应,叫清洁工别只拖1到4楼,上面两层不管。 其实那就不是清洁工干的。 而是出自4楼的住户之手,人家不去5楼6楼,自然就不会在意那两层的楼梯滑不滑。 4楼就两户。 听说401的大学生,就那个在物业前台打人的大学生,他和402的精品店老板在处对象。 那楼梯就是他拖的。 大学生心疼对象,怕她下楼滑倒,多替人着想,别的住户算是沾了光。 ** 赵础去工地看了看就回去,他把湿漉漉的布条拖把拿到阳台窗边晾晒,晚上还要用。 家里的电话打来时,赵础坐在房里发呆,他调整状态接听。 “阿础,你弟弟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孙女士慌慌张张,“急死我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赵础把手机丢桌上,阖起眼靠着椅背,脑袋向后仰:“没电了吧。” “臭小子,手机没电都不充,要担心死谁啊。”孙女士埋怨一通,“嘉言在不在你旁边?叫他接电话。” 赵础说:“他在学校。” “那等你见了他,叫他给我打电话,他四号回来,”孙女士问大儿子,“你呢?” 赵础神游太空中:“说不准,看情况。” “尽量早点,”孙女士叮嘱道,“有的饭局乱就别去,生意谈不成就谈不成,大钱咱可以不赚,你别喝太多酒,抽太多烟,多注意身体。” 而后就说:“年底还要相亲的。” 赵础声音沉下去:“不相。” “你答应过妈妈要在这两年把人生大事定下来,不相亲你上哪找对象,”孙女士唉声叹气,“你平时一天到晚泡在工地,都没个时间认识女孩子。” 赵础轻飘飘道:“对象会有。” 孙女士没那么好忽悠:“天上掉下来的吗?” 赵础说:“对,天上掉下来的。” 孙女士敏锐地试探:“儿子,你已经有看中的人了?” 赵础没有要袒露的意思:“先不说了。” “还害羞上了?行行行,妈不说了,反正你要说到做到,两年内成家。”孙女士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妈等着抱孙子呢。” 赵础没说话。 孙女士没得到大儿子的回应,当他是没信心,鼓励道:“儿子,你看你长得体面,个头高,没交乱七八糟的朋友,还管工地好些人,条件挺好,妈寻思啊,只要你嘴巴放甜点,多说些女孩子爱听的话,脑子灵活些,多留意女孩子的心情,花该送送,一定要会来事……” 赵础呵笑:“知道了。” 没用的。 他被她一脚踹在深渊,一待就是两年。 今天的笔记还没做。 算了,做不做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并不期待他的改进。 赵础如同尸体一般静坐片刻,打开带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关于心理方面的。 他翻开到自己昨天看的那一页,看一段就划重点,在笔记上做总结,写观后感。 “赵础,你这是病。” “不是。” “还狡辩,你这就是病,你给不了我轻松的爱情。” “我能给的,只要你等我……” “你给不了,我也等不了。” “那你是不想再和我好了,是吗?” “是,我们分了吧。” “宝宝,可不可以不分?” “不可以。” “啪” 圆珠笔被赵础拍在笔记本上,将纸张按出一道深痕,他眼里掉出一滴泪,冷笑着擦掉。 赵础平复好情绪,去次卧说:“嘉言,你把手机开机,给妈回个电话,她担心你。” “我说你在学校,别说漏嘴。” ** 赵嘉言分手后学校都不去了,就在房间里打游戏,吃泡面,睡觉三件套,键盘快摔烂,泡面盒这丢一个那扔一个,没喝完的泡面汤散发臭味,床被乱七八糟,枕头芯露出来大半,他这股子邋遢颓废是个标准的男大失恋状态,仪式感拉满。 直到三天后,赵嘉言才脱掉要馊了的衣服,洗了个澡恢复人样,他准备找苏合香复合。 哪知道苏合香的店关门了,人也不在家。 赵嘉言扑了个空,满脑子的a计划b计划都没了目标,他闷闷地跟他哥诉苦:“我们还没放假,她怎么就关店了?是不是躲我?” “她除非不在我学校开店了,不然哪躲得掉。”赵嘉言前一秒笑她天真,下一秒就垮了脸,“可是万一她过年谈新对象怎么办,那我找她不就是小三,遭天谴的事我干不了。” 赵嘉言烦躁又后悔:“妈的,早知道我昨天就找她了。” 他哥压根就没再听他废话。 他哥在想大盐村,一个离泗城很远的乡村,偏僻得很。 赵嘉言找不着的人,这会该是在火车上。 ** 苏合香已经出了泗城南站,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严向远坐她旁边,两人胳膊不挨着,没什么话。 时间回到上午。 苏合香问严向远住几零几,她找了过去。 严向远有几分难以掩盖 的受宠若惊:“苏小姐,你别自责,我被打和你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苏合香有一把天生柔媚的声线,说出多不好听的话,也不会叫人反感,“你们两个,他没脑子,你缺少锻炼反应慢小脑不发达。” 严向远眼里的光暗下去:“那你……” 苏合香说:“我是要问你老家地址,我想去看小语。”不在她家过夜,看了就走。 严向远温和道:“这件事你可以在电话里说。” 苏合香瞧他脸上的伤:“我感觉如果我不上门,你就不会告诉我。” 严向远哑然。 “你什么时候去,我和你一起。”他说。 苏合香没拒绝:“别通知小语,我给她个惊喜。” 离开严向远家,苏合香去了趟金店,她要买个项链送杨语。 店里冷冷清清,几个店员无聊得打瞌睡。 苏合香一进去就被她们热情招待,她问金价多少? 有个店员抢答:“118。” 苏合香说:“去年才90多。” “涨的呢,别的店都上120了,我们店还算不错的,款式也多,全是时髦款。” 苏合香挑眉:“时髦款容易过时。” 那店员嘴皮子利索:“卖掉买新的,不差钱就收起来,几年十几年后不就成经典了嘛。” 苏合香没见她们给她推荐款式,她在店里看了看,很快就挑中一款按克算的四叶草项链,指着说:“就它吧。” “好的,美女您稍等。”店员忙去打包。 别的店员大概是看她穿着打扮不穷,就问她还有没有想买的,买了过年戴,她暂时没那想法。 如今买铂金的人多,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戴比尔斯广告拍得唯美浪漫,广告语打得特别响亮。 普普通通的晶体矿石,跟爱情一挂钩,就摇身一变上了档次。 黄金要排在它后面,卖得没它好。 这年头,结婚的三金普遍都是铂金。 苏合香倒不觉得铂金多好看,当然,黄金她也不是很喜欢,她喜欢玉。 这事两个前任都不知道,除了她妈妈,这世上没人知道。 玉她还没买过呢。 不是买不起,是想她妈妈给她挑。 苏合香拢了拢外扩的心绪,一个店员送她一条手编的绳子,她收下了:“谢谢,蛮漂亮的,你手好巧。” 店员讲她手好看,一点疤跟印子都没。 “是吧,我也觉得。”她并不在这上面谦虚,坦然接受自己的优势,“我天天擦护手霜,保养着的。” 几个店员闻声过来,问她擦的哪个牌子的护手霜,效果那么好。 苏合香笑着把护肤经验告诉她们,女孩子嘛,一起美喽。 买完项链,苏合香就去买旺旺大礼包,小孩喜欢吃。 除了零食,她还给杨语闺女买了两身过年穿的衣衫,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整套。 东西现在都在苏合香头顶的架子上面,她开始期待杨语见到她的情形,到了地儿,她要多抱一会茵茵。 路程比苏合香预想的还要远得多,火车转大巴,又坐三轮,就在她屁股都要颠散了的时候,严向远才跟她说到了。 那两个字差点让她喜极而泣。 苏合香没让严向远帮她拎东西,她自己拎着,边走边打量好友的老家。 “太偏了。” 严向远有点窘迫地推眼镜:“乡下是这样子的。” “说得就跟我是城里的大小姐,没到过乡下一样,你们这地方比我熟悉的乡下……” 苏合香猝然就没了声音,她看见了杨语,就在不远处的太阳底下。 还有她老公。 两人一块儿带孩子玩。 那狗男人还牵她手,他们举止亲密。 苏合香手里的旅行包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响动引起那一家三口的注意,小孩摇摇晃晃地跑向她。 杨语脸上堪称幸福的笑容僵住。 第15章 苏合香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的好友杨语会有进军电影圈的实力。 竟然可以在被她撞破谎言后,若无其事地跟自己妈妈介绍她。 怎么做到的啊? 苏合香坐了老远的车过来,很累很疲,又见到意料之外的画面遭受巨大冲击,她的头都要疼炸了。 杨语妈妈过来问:“闺女,你有对象不?” 苏合香看一眼中年女人,母女俩长得相像,都是眉目和善的老好人面相。 这会儿苏合香实在是没心思说这个,就没回答。 顾不上礼不礼貌了。 杨语妈妈搓搓手:“你看我这问的,你长这俊,哪可能没对象。” 杨语拉她衣袖:“妈,你忙去吧。” “诶,你们聊你们的,你们聊。”杨语妈妈脚步匆匆地撩起布帘子出去,喊老伴杀只鸡。 苏合香垂头扯扯围巾:“叫你爸妈别忙活,我不在这吃。” 杨语把果盘放到她面前的玻璃茶几上面:“他们已经张罗了,你就留下来吃吧。” 苏合香想笑,还真就笑出声,才不管有没有阴阳怪气:“你看我像是能吃得下的样子?” 杨语用力捏几下洗茶杯冻红的手指:“对不起。” 苏合香在做表情管理:“你别跟我说这个,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怪好笑。” 两秒后,她就崩了,表情管理失败,满脸被欺骗的失望混着气愤,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不是老早就说在走离婚手续了吗?搞什么呀,小语!” 杨语好似没听到她的话:“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你告诉了,我也好……” “拒绝是吧。”苏合香难受地打断,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不让我来看你,还以你镇上没网吧为由不和我打视频,你是怕我发现你根本没离婚。” 苏合香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被糊弄,还是杨语天真以为能把谎撒牢固:“这能瞒得住吗,你不回泗城的啊!” “我就想着,能晚一天让你知道,就晚一天让你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杨语没和她对视,没那个脸,很羞愧,“合香,我让你失望了。” 苏合香眼里跑进了沙子,湿湿的怪难受:“敢情他就没去外地打工,你也没找不到他,你们一直在一块儿。” 杨语急切地解释:“不是这样,他前几天回来的。” 停顿了会,她的音量弱下去:“他在外地期间,我和他有联系。” 苏合香就跟要不认识她了一样:“那你不告诉我啊?” 杨语的嘴唇几次张合:“……我在犹豫离婚的事情。” 苏合香呵呵两声:“你们刚才那样,我看不出你有犹豫过。” 屋内一片死寂。 苏合香瞥杨语,见她浑身发抖,就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 全是那贱男人的错。 杨语走到苏合香面前,剥了把花生,搓掉上面的红皮,再把光溜的花生给她:“合香,我家和他家挨着,是一块儿长大读书去的大城市,你没谈过那么久的,你不明白,像我这种已经不是爱不爱,是不甘心。” 苏合香没接那充满求和意味的橘子:“一个垃圾,有什么不甘心的。” 杨语苦笑:“他不止是我的丈夫,还是孩子的爸爸。” “然后呢,”苏合香听得头更疼了,“小语,对女人动手的男的,连人都不算的。更何况你还是他妻子,为他生了个孩子,肚子里怀了二宝,他难道不该被判死刑?你为什么还对他抱有期待?” 杨语摇头:“我没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多少爱情。” 苏合香一把拽掉脖子上的围巾扔向茶几:“那你不离,还和他过?” 杨语把一颗花生喂到苏合香嘴边:“结婚不是扯证那么简单,要考虑很多,就拿茵茵怎么带来说,没离婚的时候,是我婆婆带她,我离婚了,茵茵跟我,婆婆成了前婆婆,还让她带就说不过去也不可能。” 她轻声细语讲出自己内心的顾虑:“你要说叫我爸妈帮我是吧,可是老两口连孙子都带不过来 ,哪有精力带外孙,那我带啊?我带茵茵怎么上班?我不上班,我们母女俩喝西北风吗?” “是,有单亲妈妈把孩子一个人丢家里关一天,我反正做不到,也有妈妈带孩子赚钱的,比如摆摊,比如在厂里流水线,但孩子不还是受苦受罪长大。”杨语自嘲地笑笑,“所以你看,现实问题由不得我。” 苏合香抿抿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困难也是一时的,你们搬去我那里,茵茵上幼儿园之前我看着。” “你看着?说得好轻松。”杨语轻轻地笑,“你开店的,生意忙起来哪里顾得上她,你不晓得小孩子有多调皮,你转个眼她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苏合香立刻表态:“你不放心,我就雇人看店,专门陪茵茵。” 杨语不说话了。 苏合香眼前一阵阵发黑,要被气晕。 “可是,合香啊……”杨语维持着给她喂花生的动作,“爸爸的角色是不可替代不能缺少的,我总要为了孩子着想,茵茵不能没有爸爸,那对她不公平。” “那你就这么算了?”苏合香很快地呼吸着,“你首先是自己,之后才是其他角色,小语!” 杨语又不说话了。 苏合香环顾一圈四周,试图转移注意力好冷静些,不要一时冲动讲出太伤人的话来:“你委屈自己,你女儿早晚会看得出来,没有哪个小孩想要不快乐的妈妈。” 杨语把她不肯吃的花生塞进自己嘴里,木木地咀嚼着吞咽下去,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会想办法快乐起来。” 苏合香耳边嗡嗡的:“就还是一定要继续原来的生活啊?” 杨语脸上表情模糊:“你就当我脑壳有包吧。” 苏合香瞪过去:“你这不叫脑壳有包……” 杨语说:“我贱。” 苏合香所有没说完的话,都让她这两个充满自我羞辱性质的字给堵了回去。 小语是个大人了,肯定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 明明是一条屎路,却非要走,还指望屎路开出朵花来。 苏合香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站起身,垂着眼走出屋子。 人生是没有如果的。 等到她将来后悔的时候,就是她自食其果的时候。 杨语没有去拉对她失望透顶不再想要救她的苏合香,她给严向远打电话:“合香从我家走了,你快跟上她。” 他们这边地痞流氓多,光棍也多,合香一个女孩子,她不放心。 杨语机械地攥紧手机坐到沙发上,她看着桌上的礼品袋,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流了下来。 ** 严向远没回自己家看一眼,他就在大盐村,心不在焉地应付村里人的八卦。 脸怎么伤的? 摔的。 大家都信严向远,因为他是这片村子唯一的博士生,说话做事可靠信得过。 其实他也撒谎,是个伪君子。 他们关心完他的伤,就开始好奇跟他一起进村的女人。 那美女是谁啊? 杨语的朋友。 你相好的吧? 不是。 还不是?你陪着回来的,还守在杨家,宝贝的都叫什么样了,这能叫不是? 是就是呗,大家伙不都恭喜你,等着喝你喜酒,谁还想抢走不成。 严向远看向西南边,表弟带小孩在草垛玩。 那会儿茵茵跑向苏合香,表弟把她抱走了,父女俩玩到现在。 也不知道苏合香跟杨语聊得怎么样。 严向远接到杨语的电话,没听完就见到苏合香从院子里出来了,他立即结束通话迎上去。 “苏小姐,你这就要回去了吗?” 苏合香不回应,只是往前走,路上化冻,一片泥泞,她的皮靴在泥巴里深一脚浅一脚,牛仔裤上溅了泥点子。 “苏小姐,你往边上走,边上好走点。” 严向远跟在她后面,几次想给她拿旅行包,他一脚踩进田里,和她并排走的时候发现她眼尾是红的,他愣了愣:“苏……” 严向远柔声安慰:“不要干涉别人的命运,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反噬,最直观的就是脸和眼睛,皮肤气色变差,眼神浑浊,所以你尽了一个朋友的情分就好,别有太大的责任心和压力。” 苏合香并没有好受些:“严向远,你早知道他们没走离婚这条道,瞒我瞒这么严,她瞒我,你也瞒我,都拿我当傻子。” 严向远笨拙地摸上下口袋:“你会哭吗,我没带纸,你等我去给你借。” “……”苏合香不领半分情,“我自己有纸。” 严向远讪讪地闭上嘴,跟她一段路,说:“苏小姐是性情中人。” 苏合香把皮靴从烂泥里拔/出来:“你表弟是不是给她下跪发誓了?” 严向远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苏合香讥笑:“男人发的誓,还不如猪叫。” 严向远跨上田埂,脚上腿上全是泥,他面对着她,一派的斯文而庄重,“那要看是谁发的,我一向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不会出尔反尔,把说出的话当作……” 苏合香眼皮子一撩:“有你什么事呀。” 严向远低眉垂眼。 这一副窝囊的小媳妇样,苏合香不是没见过,所以就不新鲜了。 苏合香东张西望,她方向感很一般,好像走错路了:“镇上有旅馆吗?” 严向远摇了摇头:“没有。” 苏合香把旅行包从左手换到右手:“那县里呢?” “你是要在我这边多待吗?”严向远说,“那你可以去我家,我家有地方住。” 苏合香看他一眼,把他看得心慌,仿佛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一切都无处遁形。 ** 县里就一家旅馆。 苏合香要了个单人间,20一晚,空调热水都有,左右两边房间都空着,按理说她应该睡得很好,可她一晚上没睡。 八点多钟,苏合香下楼吃早点,严向远在旅馆门口等她,不知来了多久,等了多久,他梳着三七分,头发疑似打了蜡油得发亮,文质彬彬道:“苏小姐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苏合香迎面就是一股冷风,她把脸往围巾里埋:“不好。” “那今晚也许能睡好。”严向远镜片后的双眼含笑,“今天天气不错。” 就硬找话题,风卷雪花的,天气不错个鬼。 苏合香没精打采地走在街上。 严向远看她眼下青色,在心里叹口气:“我表弟回自己家了,杨语跟茵茵没跟着,她爸妈走亲戚了,家里就她们母女,你可以……” 苏合香的手机响了,是刘明的电话,她接通,问有什么事。 那头却是男生亲昵的叫唤:“香香姐……” 苏合香马上挂掉,她站在街边,重重按手机键盘打字。 严向远忽然说:“你们分了啊。” 意识到自己做了没风度的事,他慌忙澄清:“我不是故意偷看你发信息的,我……” 苏合香不耐烦地说:“行了,闭嘴,别在我耳边呱啦呱啦的吵我。” ** 赵嘉言把空间背景跟音乐都换掉,删了说说,那样的傻逼行为有损他形象,他那几天游戏打多了泡面吃多了,嘴上燎泡没好,嘴都害了,嘶嘶的疼。 苏合香无视他的电话信息,他用别人手机打给她也不行,她不接没有名字的号码。 他跑到商场,拿到服装店刘老板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谁知打通了,他一出声,她就毫不犹豫地挂断,还发信息到刘老板手机上,给他看的,叫他死一边去,别烦她。 前任就非得死? 那不是还有藕断丝连,破镜重圆的吗。 刘明见大学生的脸部有点扭曲,就知道两人断了。 小男生就是靠不住,她那姐妹早分早好。 赵嘉言失魂落魄地离开商场,他不知道苏合香的老家在哪,没办法找过去,厚着脸皮见她爸妈,他感觉自己运气不好,冬天就不是分手的季节,他妈的让他碰上了。 他已经跟伍琳琳绝交,也不和哪个女的做兄弟。 吃了亏,受了教训就长了记性。 赵嘉言游魂一样买了杯奶茶回去,瞧见他哥的房门开着,正在里头收拾衣物,他随口道:“哥,你要外出啊?” 赵础动作利索地叠着衣服:“嗯。” “干什么去?”赵嘉言喝口快冷点的奶茶,珍珠卡在吸管里不上不下的,“谈项目?” 赵础说:“不是,要债。” 赵嘉言就要走,余光瞟到了一叠红:“怎么还带这么多钱?” 赵础简明扼要:“有其他事。” 赵嘉言没再问了,他站在门口喝奶茶,喝出了中药的苦涩,苦得他胃里翻滚:“哥,我决定了,我要证明给她看,离了她,我照样过得好,一点都不会受影响。” 吸管被赵嘉言用牙齿磨破:“我成熟起来,她还会不会要我?” 赵础回了两字:“不会。” 赵嘉言犹如被人泼一盆冷水:“怎么不会,你又不了解她。” “哥你也看出她不是那种轻易改变决定的人是吧?” 他自说自话,“那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赵础还是两字:没用。” 赵嘉言:“……”靠,他哥怎么又这么笃定。 偏偏他还没法反驳。 因为他哥这人挺正经,不会和他扯闲篇,他哥有那个结论,必然有强硬的依据,他不敢问,怕问了,那点儿幻想就没了。 “幸亏我没和爸妈说我有谈恋爱,还要过年把人带回去,不然我带个屁。” 赵嘉言把喝空了的奶茶杯捏得直响,他走了会神,想到什么,眼睛瞬间亮起来,“这样,只要她不谈新对象,我就到她店里找她,跟着她去拿货,我天天在她面前转,总能找准时机亲到。我多亲亲她,说不定她就又和我好了。” 赵础低头装行李:“你们分了,她能给你亲?” “那我装醉?”赵础鄙夷,“不行,装不成,真醉了哪还会亲人,这一看就是假醉,技法脑残还没品。” 好一会没得到认同的回应,他不满道:“哥,你怎么不说话?” 赵础扯了扯面部肌肉:“没话说。” 赵嘉言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在床尾,大马猴似的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地说:“我这恋爱谈的,你也无语是吧,莫名其妙就被分手,我根本不想分。” 莫名其妙就被分手。 我根本不想分。 这心境和赵础当初完全一致,他宛如自问:“是你说了算?” 赵嘉言灰头土脸,开始和结束的不是他说了算,他玩着手机上的情侣挂件,自言自语着:“她特别喜欢我亲她,每次我们都亲好久。” 赵础口干舌燥烟瘾犯了,他把没收拾好的行李丢一旁,拿了红双喜跟打火机去窗边,正常,你们早就分了,难道还要她为你守寡不成? 她开始新感情,心动,牵手,拥抱,亲嘴,上床都正常。 烟盒在赵础指间变形。 可她在他之后找的,偏偏是他弟弟。 真会找。 背后传来弟弟的声音:“还教我怎么亲。” 玻璃窗映着赵础冰冷的神色:“是吗,她教你怎么亲?” 赵嘉言陷入甜蜜回忆:“就先亲上嘴唇。” 赵础周身气息骤然阴沉下去,眼底却是漫上一层恍惚。 “要不要接吻啊,哥哥。” “你别把我当白菜啃,先亲我这儿。” 女孩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上唇,那份柔软红润让他指腹发颤,到他齿间的那一瞬间,热流从他脚底冲向心脏,他全身如被电流猛击,手脚都是麻的。 赵础低下眼眸,手背浮上一根根青筋,她倒是喜欢教学。 “哥,你说她前男友是不是也那样亲她?” “不知道。” 赵础把烟盒扔窗台的动作猝然停住,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她前男友?” “是啊。”赵嘉言抽抽嘴,他哥到底在不在听他说话? “还以为你们互相都是初恋。”赵础重新面朝窗户,“她有前任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问的。”赵嘉言嘀咕,“我看她开店不关心生意好坏……” 赵础微眯起眼:“所以你怀疑她谈过有钱的对象,得了一笔钱?” “不是这意思!”赵嘉言拔高音量掩盖心虚,他把奶茶杯抛进墙边垃圾篓,扒了扒一头碎发,“香香姐那么漂亮,我要是有钱就都给她花给她买,分手了也不会要回来,我感觉跟她谈的都这么想。” 赵础扣动打火机:“她前男友是个连内裤穿破洞都舍不得丢的穷鬼也说不定。” “不可能。”赵嘉言说,“谁会和那种穷鬼好,又不是傻。” 赵础嗤笑:“你气球的钱都是你哥出,和穷鬼有两样?” 赵嘉言看不到他哥的神色,注意力又不集中,压根就没察觉到他哥话里的攻击性,他吊儿郎当:“我是学生,那能一样吗。” 赵础把打火机扣个不停,火苗燃起灭掉,燃起灭掉,香烟还在他烟盒里放着,一根都没被他拿出来,他语气随意:“我听你的语气,你对苏小姐的前任意见不小,怎么,她说他很多?” “没,就提了一两句,估计他们分得不好看。”赵嘉言对那位仁兄的心态有点变化,从不爽到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当时表情都挺嫌弃,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赵础深呼吸,他也是有病,非要问。 “其实我分析过,她对我冷淡的开始,是我怀疑她和严向远。”赵嘉言呢喃,他不蠢,冷静下来复盘就能找出问题的关键,“要是我不试探她就好了。” “我他妈怎么就没忍住。”他悔不当初。 赵嘉言不经意间发现他哥的黑色行李包里有块橙色,是橘子软糖,他哥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正当他伸手去够的时候,他哥刚好过来拿走行李包,去衣柜前装袜子。 他也不是多想吃,就没追着要。 “哥,我好想她……”赵嘉言哭丧着脸,“你帮我想想怎么让她回到我身边。” 赵础背对他在衣柜里翻找,心思早散了:“失恋而已,又不会死。” 赵嘉言说的就跟真的一样:“比死还难受。” 赵础笑:“那不还是没死。” 赵嘉言终于听出来点不对:“哥,我怎么感觉你不奇怪我跟她会分?” 赵础将柜门关上,没把那些被他翻乱的透露他内心的衣物展露在外:“我料到你们长不了。” 赵嘉言暴躁地冲到衣柜前:“为什么?” “你们不是一路人。”赵础她早就进社会了,你还在上大学。” 赵嘉言板起脸:“意思是她配不上我吗,你怎么还学历歧视……” 赵础轻描淡写:“是你配不上她,不是她配不上你。” 赵嘉言人都傻了:“不是,哥,你怎么……我……我靠,你没事吧?” 赵础说:“她一个女孩子独立坚强,有个店铺,买了房子,你呢?” 赵嘉言理所当然:“那可以等我大学毕业……” “你凭什么让她等,”赵础看了眼凭几分相似才能入她眼的弟弟,好笑道,“你有什么值得她等的?” 第16章 赵嘉言怀疑自己的耳朵开小差,不然怎么会听到他哥说那种话。 他哥也不管他的自尊心受到多大的创伤,丢下一句“好好想想”,就把行李包拉链一拉,拎着出了门。 赵嘉言在房里呆滞好久,半死不活地走去自己房间,开电脑,按击鼠标刷新几下页面,登上q/q,去空间发说说。 ——我这个人没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底下很快就有人点赞评论,赵嘉言三魂六魄齐齐归位,知道自己他妈的丢人现眼又当傻逼,就要删掉那条个志。 他拖出选项点删除的时候,突然后悔了,一会就刷新,实时查看评论,在别人的评价里逐渐找回自信。 是吧,他多的是值得期待的地方。 他哥损他损得没边儿了,兄弟感情都要破裂的程度。 他知道他哥的出发点是为他着想,希望他别继续陷在失恋的痛苦里,赶快让自己充实起来,可也不能是这么个力度,拔苗助长的危害,没读过书的人哪懂,他哥就是方法太糙,都不考虑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怕他从此一蹶不振。 几个兄弟陆续找活来,赵嘉言和他们聊天,靠,伍琳琳怎么到现在都没敲他? 想起来了,被他删了。 他点进分组,看了眼 [老婆0/1],他在苏合香的黑名单里。 鬼知道他给她发消息,面对聊天框里弹出红色感叹号,并出现“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这行字是什么心情。 被拉黑了,空间也进不去。 他们的q/q名称本来是情侣名,他是“北方的大灰狼”,她是“南方的小白兔”,他想的,现在他还是大灰狼,苏合香改成了“恭喜发财”。 互动的标识那一块也没了,他们做过情侣的证据在一样样消失。 妈的,受不了,眼睛要尿尿了。 苏合香不给他留一点幻想和余地,好歹喜欢过,怎么就不能让他有盼头,太他妈绝情。 不对! 她没搬走,还住他旁边! 按四舍五入算,那不就是还爱着他? 而且她那店没退租的迹象,年后肯定照常开。她在他学校开店,这怎么不是放不下他? 赵嘉言的心情忽上忽下,要成神经病,不承认是在自欺欺人,决定过完年要把苏合香追回来。 赵同学改个签“小爷抽的不是烟,是寂寞”,他决定过几天换成“爷的冷酷零下八度”,后面还会换,备用都想好了,他写了篇日志,开包沙琪玛吃,他哥不在家,中饭晚饭他都懒得下楼吃,就叫哥们给他送。 赵嘉言把腿架在电脑桌上,放音乐听,到高潮时,扯着喉咙撕心裂肺地跟着唱。 “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忘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的放弃——” 操,歌没找对。 这首不算。 重来! 赵嘉言在输入框打“披着羊皮的狼”,他随着前奏晃腿,忽地想,他哥带那么多钱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会让人给骗了瞎搞投资被当肥羊宰吧? 应该不会,他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钱的欲望其实不高,有就有,没就没的样子,无欲无求。 女人,烟,酒,钱,这四样,他哥只对中间两样热情。 ** 赵础在买车。 推销员工作经验多,各行各业的都有接触,见他穿的一身加起来都不过百,依然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和专业精神。 赵础要了辆奇瑞瑞虎,只因为推销员说那车的车内空间相对要大点。 银灰色没有现货,要等。 推销员跟他签了合同,车到了就通知他来提,他走出汽贸店,朝公交站台那边走。 阿成打来电话说:“础哥,大跃那边的材料到了,你来看看不?” 赵础走到站台,扫了扫站牌上的车次路线:“我不在泗城,你和刘叔他们检查了就行。” “啊,谈项目去了吗?”阿成在工地火急火燎,“怎么不带上我,你喝多了我还能给你搀到旅馆。” 赵础拍掉肩头雪花:“不是谈项目。” 阿成猜测:“那是?要帐?” 赵础:“嗯。” “哪儿的啊?老马村那个吗?”阿成碎碎叨叨,“那不是你让我年后去一趟,你怎么自个儿去了?” “我刚好有空。” 赵础按掉电话,拿出一个钢镚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 当天傍晚,赵础到了老马村,欠帐的联系不上,家庭住址是打听来的。 搞工程的,圈子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 尤其是敢垫资接活这块。 妇人给赵础倒了杯水,杯子上印着的“优生优育”字迹模糊,杯口豁了好几处。 “老板您喝水。”老妇人局促地把杯子往他跟前送了送。 “谢谢。”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你丈夫不在家?” 妇人说:“死啦。” 赵础一愣,他握着水杯放在腿上,没问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这都没意义。 “我家那口子欠您钱是的吧。”妇人显然不是头一回应对这事,熟练地询问,“欠条您带了的吧,欠款多不多?” 吉列自由舰或者桑塔纳全款。 很多城市一套房。 逾期不还,按3分利息算,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也按了手印。 欠条在赵础的夹克里侧口袋里,他没拿出来。 妇人说:“没带也没事,您说一下,我叫我闺女记在本子上。” “不急。”赵础扫视四处,所见都是寒酸贫穷,以及努力生活的痕迹。 妇人和赵础讲了些事,他们家里是拆迁房,她丈夫让不想他们过太好的亲戚给嫉妒上了,算计着带他去赌,钱全输光,一朝回到解放前,好好的日子眼瞅着就要过不下去,她拉扯着丈夫改掉赌瘾,鼓励他踏实做人,都来得及。 丈夫买挖掘机做事,活干了,钱要不到,他只好卖掉挖掘机跟人搞工程。 那几年还真赚了许多,车子越换越好,房子越换越大。 就在他们一家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他听信别人的话开始垫资接工程。 一开始就只是款下得慢,后来干脆就不下了,他又是个重情义的,不好意思不给工人工钱,让他们两手空空回家过年,就到处借钱给他们。 他为了结款大缩水跟审计那边打架,被打得住进医院,身体就那么垮了,出院后做了一阵子工程,一病不起,人就那么没了。 他死了,欠他的太多钱拿不到,他欠的,她在还,卖车卖房的还,不还良心过不去。 妇人看了看要债的老板,一般人听了她说的,都会同情,这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可能是见多了,见惯了,也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老板,我家那口子没结清的款,还能有结完的那天不?” 赵础说:“要看政策。” 妇人怀着一丝希冀:“大公司破产,房子没做好烂在那了呢?” 赵础直白道:“那就没希望了。” 妇人脸上白了一瞬:“……是啊,没希望了。” 丈夫生前走哪儿都带个包,里面装的各种证件发票材料,说是不能丢,结款要用。 现在都成废纸了。 赵础没安慰几句,他做钢筋工的时候,包工头就垫资做,发给他的工资是卖房子的钱。 就现在的环境,大的小的工程很多,愿意垫那就更多了。 工程好比做饼,不能贪大。 赵础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就在这时,妇人突兀地说道:“老板,你看我闺女,你中意不嘛?” 女儿羞涩地躲在房门后,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二十多岁。 赵础没看一眼。 妇人想让女儿跟赵础,他当场拒绝。 “老板,我不是要拿我闺女抵债。”妇人说得十分诚恳,“我闺女哪都好,思想单纯会照顾人,还能吃苦会做一桌子菜,你带上她,让她给你工地烧大锅饭,那不是能省一笔……” 赵础皱眉:“工地有做饭的,大家吃惯了,不换。” 妇人满眼凄苦透着哀求:“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 这是要打道德牌赖上他。 赵础游刃有余:“我可以给她介绍个活,但她不能跟着我,我媳妇会不高兴,让她不高兴的事,我不会做。” 妇人吃惊道:“你成家了啊?” “可,可是,你怎么,”妇人瞧他拿杯子的手,“大妈看你手上也没戴个戒子。” 赵础勾唇:“我媳妇不让,怕我弄丢。” 妇人说:“那你媳妇管忒多。” 瞧见大老板面色发冷,她一慌,忙改口:“管多好管多好。” “妈,姐,你们看我抓的鱼——” 门外跑进来个小男孩,是欠帐人的小儿子,大冬天,孩子穿的单薄,鞋子不合脚,裤腿过长容易绊倒,衣服起球严重,脸脏手脏,浑身上下哪儿都脏兮兮,就一双眼黑白分明,好奇又胆怯地望着客人。 赵础看了看小男孩手里拿着的鱼,小孩子马上把鱼藏到背后。 这小动作符合充满童真的孩子心性。 赵础放下杯子,起身走了。 没多久,他返 回来,放下了从附近商店买的东西。 有吃的穿的。 妇人没看,她抓了几个袋子就追上去,想要退还给赵础,没退成,满心感激地回到家里,手上袋子被她放在桌上,她去屋里歇着。 “妈!你快出来!”女儿忽然大叫。 妇人立即去客厅,发现女儿拿着一个袋子和一叠钱。 两千,整整两千。 来要账的,到最后账没要到,还贴了几身衣服钱,零食钱和这两千块。 “妈,那个人这样……他把钱放袋子里给我们……我爸欠的钱,是不是不会让我们还了?” 妇人喃喃:“应该是吧……” 那老板长得板正心地还善,哪个女的跟了他肯定会过得好,可惜她闺女没那好命。 祝那老板发大财,全家幸福。 ** 赵础把欠条撕了。 对他来说,人死帐消,不存在父债子偿的可能,他把手拢在唇边,点了根香烟,徐徐地吸了一口,这趟不算白跑。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要帐只是顺个便。 至于他的目的…… 赵础迎着刺骨寒风大步前行,他给班组长发信息,说自己今明两天都不去工地,有事能处理就处理,处理不了就等他回去。 “工头,我听阿成说你去了老马村,我有个亲戚刚好在那边办事。”班组长说,“你在村口等他,让他捎你回来。” 赵础走上破桥,他把烟灰弹在风里:“不用。” 班组长说:“那你这会儿在哪,我叫他去找你,一样的。” 赵础出了村子:“我坐车回去。” “坐车多麻烦。”班组长岁数大些,把他当亲人对待,“你别跟我客气噻,我亲戚开的大众,新车,好坐得很,适合你这样的大个子,腿能伸得开……” 赵础还是那意思,他不是今天回泗城,他要去附近城市碰运气。 ** 苏合香又去了大盐村,下午的时候去的,她没让严向远陪同,就她一个人到的杨语家。 杨语像是料到她昨天不是真的走掉,第二天还会过来,因此对她再次出现在自家门前并不意外,特地抱着孩子在门口等着的。 苏合香隔着点距离停了下来。 杨语把闺女放到地上,摸摸她的小脑袋:“茵茵,不是说想干妈,还不快去。” 茵茵冲苏合香甜甜地笑,脸蛋两坨红,有些干,身上倒是干净。 苏合香看她差点摔跟头,下意识地跑近:“慢点儿。” 有孩子这个调和油,两人没昨天那么僵。 还是那果盘,里面的零食堆得都要放不下了。苏合香在杨语眼巴巴的注视下,伸手拿了块米糖吃。 杨语脸上扬起笑容:“合香,我起早准备了一桌菜,都是你爱吃的,晚上就我这吃啊?” 苏合香一副勉强样子:“行吧。” 杨语笑得眼睛都湿了:“那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喝的。” 不是水,是果汁,提前温过了,下嘴不会凉到。 小孩也要喝,杨语哄不住,只好让她尝了几小口,给她个会唱歌的洋娃娃玩儿。 苏合香的心态比昨天刚来要好很多,有些话她说了,没用,那有些还没说的就不说了,她吃掉几块米糖,斟酌着打听:“你爸妈知道你第二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杨语摇头:“我说是走路没看仔细。” 苏合香慢慢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幸好。 天知道苏合香多怕听到小语说家里都清楚,只是劝她忍忍,日子跟谁不都是凑合过,离了在村里抬不起头之类的话逼她妥协。 “我爸妈把我接回来做小月子,我老公没跟着,老两口都当是他太难受。”杨语把耳边发丝绕到耳后,“公婆知道孩子是他弄没的,他们有在我耳边说他好话,说他工作不轻松,孩子没了他做爸爸的最不好受,没人比他更不容易。” 苏合香见怪不怪,做公婆的,那不都向着自己儿子。 “全世界就他不容易。”苏合香到底还是没忍住,嘲了一句。 杨语笑笑,也不知道往没往心里去。 “妈……妈……” 茵茵扒着苏合香的腿,奶声奶气地喊。 “是干妈。”苏合香把她抱到腿上,面朝自己怀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念,“干——妈——” 茵茵学不好,就把脸蹭在她身前衣服上面,她心都软了。 “我们茵茵好乖呀。” 苏合香揉她小手,发现她指甲剪得短短的,指甲里也没什么泥。 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她哪里会担心爸爸还打不打妈妈。 那是她长大以后的事了。 可她离长大还早。 苏合香把忧心忡忡的叹气声闷在嗓子里,既心疼杨语的遭遇,又对她选的路感到无语,无奈。 杨语看得出来,苏合香昨晚没睡好,她也几乎没睡。 气氛渐渐沉闷,她们的友谊,到底还是被杨语的欺骗隐瞒,和不听苏合香的劝说划了道口子。 杨语突然说:“严向远一直替我瞒着,他不掺合别人家的事,和村里男的不一样,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苏合香蹙眉:“你别上赶着当媒人,我跟他没可能,我不喜欢戴眼镜的。” 杨语终于露出以往的神采,调侃道:“那严向远还真是不走运,他近视度数很高,离不了眼镜。” 她清楚,苏合香后半句只是随便一说,严向远戴没戴眼镜,苏合香都不喜欢。 还是没缘分。 杨语轻声:“合香,我们不回泗城了。” 苏合香一怔。 杨语说:“我们打算北上,他已经通过上一家单位的同事找好了工作。” 苏合香问:“那你呢?” “我不找了,我全心在家照顾茵茵。”杨语把闺女抱过去,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等茵茵上学以后我再找个班上。” 明摆着是两口子商量过,也商量好了,决定了的。 苏合香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祝她往后每天都能顺利,平安,然后如愿。 “不说这个了。”杨语抱紧闺女,看真心对她的好友,“你今晚在我这住吧,我们晚上聊聊天。” 苏合香同意了,那她就明天走。 不是春节高峰期出门,火车大巴的票也都好买。 ** 苏合香起得很早,杨语爸妈煮了锅稀饭和汤圆,自家炒的芝麻做馅,跟超市买的完全不一样,她多吃了几个,老两口就要给她装芝麻和糯米粉,让她带是回去包着吃。 这她哪会啊。 二老还给她装了好多腊货,还有一只乌鸡,活的。他们说那鸡是稀罕货,吃着对身体好,尤其是女孩子吃,大补的。 她既不会杀也不会烧,死活不肯要,拼了老命地给杨语使眼色。 杨语拦了,没得用。 老两口知道女儿的朋友大老远过来看她,花了那么多钱,他们不多装点东西不行。 乡下不比城里,拿得出手的少,就怕人瞧不上。 苏合香跟他们拉扯出了一身汗,毫无办法,只好大包小包地拎上了路。 返程和来时一样,要坐三轮去县里乘大巴到火车站,大巴车好搭,就在路口等。 这车搭的人多,上县里逛的都要坐,苏合香去得晚了,大巴车到时,车上已经没几个空位,她在中间靠过道的位置,严向远在过道另一边后面点。 苏合香补了会觉,大巴车停在路边,有人上车了。 卖票的喊:“帅哥,到哪儿下?” 一道低而浑的嗓音响起:“火车站。” 熟悉的声音让苏合香蓦地睁开眼睛,老男人怎么会在这地方? 应该是碰巧。 他就一包工头,又不是什么家底丰厚权势滔天的财阀,手上资源多到泛滥,能把她的所有行踪掌握彻底。 没道理嘛。 吃饱了撑的啊,就算他知道她在这里,也不会找来的,工地上事多着呢。 赵础拿着小塑料凳走过来,放在苏合香 旁边。 苏合香杏眼一瞪:你坐我这干什么? 赵础漆黑的眼里一片沉静坦然:车里就你跟我熟。 苏合香:…… 周围乘客偷偷摸摸地关注动向。 强壮英俊的男人,肤白貌美的女人,故事里的男女主。 对面后方的严向远一直都在注意哪都不坐,偏偏坐在苏合香边上的人。 他捕捉到对方会在苏合香不舒服地活动腿的时候,看过去。 还有, 苏合香打哈欠的时候,离靠窗坐的老汉远点的时候…… 只要苏合香有一丁点动作,不管有多细微,那个人都会在意。 很显然,赵嘉言的哥哥对苏合香有好感。 苏合香目前是单身,可以追求。 只要他不怕弟弟发现后捣乱就行。 但严向远又感觉不仅仅是好感这么简单,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怪,具体又形容不出是哪里怪。 因为苏合香表露的信息太少。 苏合香就一开始给了赵础眼神,之后都没再睁眼,她怕严向远发现什么。 ** 还有比在别的城市遇到前前任更糟心的吗,有。 车到半道,上来一伙抢劫的,赶他们下车,威胁他们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还把大巴轮胎扎破了。 风呼啸,地上铺着一层积雪,司机被人抓着胳膊往后拧,不敢有任何反抗。 乘客们认识的在一起,不认识的也互相凑,都瑟瑟发抖,恐慌地抽泣着。 苏合香庆幸自己没带几身衣裳去杨语家,脏了没得穿了,就换上她在老家穿的棉衣棉裤,她妈妈还说今天风大,给苏合香包了一个大花布围巾,把她的头跟脖子都包在里面。 样式比她过来戴的那条老旧太多,也很普通。 苏合香懒得换回自己的,就那么戴着了。她上大巴的时候,围巾只遮住了嘴唇,以上部位暴露在外。 现在她已经把围巾拉起来,一双漂亮的眼垂落,瓷白的手揣在袖筒里,缩着脑袋含着胸,很不起眼。 能遮的都遮了。 真倒霉,大巴不是统一在一个地方上的车,而是这条道上几个,那条路上几个的,没法子查乘客带没带危险物品,除非卖票员搜身,那不现实,还违法,是要被骂的,没哪个肯。 要是能出现带检测,可以发出警报的车门该多好。 现在不是憧憬未来的时候。 眼下要想怎么安全脱身。 赵础跟严向远在她左右,前者不慌不忙沉稳让人心安,后者在抖,屁都夹着屁股放的样子,哪信得过。说再多安抚的话,也就像豆腐渣工程,稍微施点力就轰然倒塌。 苏合香悄悄碰了碰赵础的鞋子,在他小幅度朝她偏头时,很小地问:“怎么办?” 赵础似乎很意外:“问我要主意?” “说什么呢,我不向你要主意,我向谁要?”苏合香反应过来,“严向远只会打电脑,有什么用? 赵础低声:“我也只会搬砖。” “别在这耍嘴皮。”苏合香焦虑不已,“他们很多人怎么办呢?” 赵础放在裤子边侧的手动了动,车被迫停下来时候,他不确定抢劫的团伙人数,车外有多少接应的,也搞不清他们除了匕首,还有没有带其他家伙。 现在差不多都摸清了。 赵础告诉害怕的女人:“没事的,别怕。” “怎么会没事?你在一个人劲再大有什么用啊?”苏合香飞快转着脑子,“你看能不能和其他人有个交流对个视线,大家一起上。” “反正你不能眼睁睁看我被糟蹋。” 女人棉袄袖子有处开线掉在半空,赵础利落地拽掉,扔到地上让风吹走:“当然,我死也不会,想没想过必要时候,你可以拿我当肉盾。” 苏合香的睫毛颤了颤,想过的。 赵础说:“挺好。” 下一刻,他发自肺腑地笑起来,重复着,强调着:“挺好。” 对于她的想法,他没半分失望以及愤怒,反而很欣慰,非常的,特别的欣慰。 他心爱的姑娘懂得自保,多好。 对,就该这样,没什么比她自己更重要,只要能避开伤害,一切能利用的都可以利用。 赵础看了眼团伙做主的。 那老大没发现这道视线,他倚在树下装逼,刚才他大致瞥了眼,女的不是大妈,就是连发廊洗头妹都比不上的货色,没哪个能让他吃得下去,小弟们平时吃得一般,这会儿倒是不挑。 他也不管,只要钱搜刮干净,别太耽误多少时间就行。 有个小弟往苏合香三人这边来,严向远的神经绷得太紧出现应激反应,他侧身张开手臂挡在苏合香身前,冲那小弟质问:“你想干什么!” 这副护金疙瘩的驾驶,明显不对劲,不止小弟,他同伙们也都齐刷刷地看来。 难道穿棉袄的是个美女? 她右手边的眼镜男是个弱鸡,左手边的男的体格有一定的威胁,不过他们虽然站得近,却没依偎在一起,必定不是情侣关系,顶多就是在乘乘车期间认识,有那么点儿暧昧的意思。 没事,在生命安全面前,英雄就会成为狗熊。 那小弟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苏合香身上扫来扫去。 其他小弟也围了过来。 他们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气,那香味让他们瞬间就起了色心。 光是闻着味道,就能想到她棉袄下的腰多细腿多长,皮肤多白,叫起来多好听。 严向远声音发抖,输人又输阵:“你们不能这样,这是犯法的。” 那几人哈哈大笑,猖狂至极,他们在他眼前耍着匕首。 “犯法的啊,多谢提醒,那这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四眼田鸡,我们就要犯法,你打算怎么着?” 匕首的寒光在严向远瞳孔里忽近忽远,他的拳头攥得很紧,可他半天都没动作,出自本能的畏惧压倒一切,只是惊惶地喘着气,整个后背一片湿冷。 “不怎么着啊,那就他妈的当好你的缩头乌龟。” 那小弟就要扯下苏合香头上的围巾,看看她长什么样,突地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腕骨。 “哟,又一个要出头的。” 赵础另一只手把钱夹拿出来,举高:“这里面有上万块现金,一张几十万存款的邮政卡。” 这可不是小数目,大巴车上竟然有大老板。 如果他没谎报金额的话。 小弟们开始骚动,树下的老大终于走了过来。 “大叔,你主不主动交钱都一回事,一个子儿都别想藏起来。”老大自认风度翩翩,实则猥琐的目光看着棉袄女,“妹妹,露个脸呗。” 苏合香还没说话,赵础就替她回答:“露不了。” 老大啪啪拍手:“乖乖,还真让你装上了。” 赵础松开他小弟的钳制:“钱可以拿走,人不能碰。” 岁数不大的年轻人轻蔑道:“怎么,大老板是要跪下来钻我们裤/裆,求我们放她一马?你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 谁也没料到的是,赵础猝然抬臂,恐怖的力道裹挟劲风击打他太阳穴,他重重倒在地上,全身瘫软抽搐,直接就进入短暂的昏厥状态。 “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赵础取下腰上挂着的一串钥匙,将那细长的指甲刀拨上去,两指捏着蹲下来,把指甲刀尖锐的那头抵着他脖子。 同伙们终于回神,骂骂咧咧地就要冲上来。 “啊——” 那老大发出痛苦的惨叫,他的脖子硬生生被划下来一块肉,顿时鲜血淋漓。 同伙们见状,本能地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他们没想到那大老板真敢划,不是做做样子,下手又快又狠,没半分犹豫。 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划破了别人的脖子。 擒贼先擒王。 老大都被打趴了,他们更不是对手,底气一弱,手里的匕首就成了纸折的。 赵础表现出了压倒性的狠劲和爆发力以及残忍程度,男乘客们的胆识全都死灰复燃,他们一拥而上。 乘客们人多,就是缺 第一个站出来的。 有了第一个,胜负就定了。 赵础从黑色皮外套口袋拿出一截卫生纸,慢条斯理地擦掉指甲刀上的血迹,把钥匙挂回裤腰上面,他回到苏合香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腕,指间圈着她的纤细感受她的轻颤。 “说了没事的,没骗你是不是?” 第17章 苏合香把自己那截腕骨从赵础掌中抽出来,朝着一个方向走。 赵础跟上来:“去那边做什么?” 苏合香没回头:“解手。” 身后没了声音,也没了脚步声,林子里阴冷透着静谧,她没往里走太深,鬼晓得抢劫的还有没有同伴埋伏在里头,打算伺机而动。 就在她冷静而警惕地观察四周时,赵础到她这来,和她讲:“你蹲着上,地上万一有虫子什么的,这不好。” 大冬天的,有个鬼的虫子。 有也成了标本。 这天气在户外脱裤子,最多冻屁股蛋。 苏合香没反驳,只见他递过去一样东西:“用这个。” 是个不大不小的塑料袋,皱巴巴,大红色的。 苏合香的嘴角轻微地抽了下,忽然就从他身上看到还是农民工时的他影子。 她的尿意让他和带来的塑料袋给搞没了:“上不出来。” 说着就拿走塑料袋,甩几下,蹲下来,捡一个树枝在地上戳戳,拨开腐烂的叶子和积雪,撬起底下冻住的泥土拨进袋子里。 赵础站在她旁边,看她玩泥巴。 树上拖挂下来的冰凌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这对曾经日夜缠绵过的男女。 女人自娱自乐地嘀嘀咕咕:“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天,该搞点纪念品带回去。” 雪压得枝条抬不起头,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吓得她一抖,她正要去找声音来源,头顶就响起赵础的解惑。 “是树枝断了。” “我不知道的吗?”她撇嘴,脸还藏在大围巾里,身上的花色棉衣棉裤有些大,袖子都要把手盖住。 赵础深热的目光凝视她半晌,无声一笑,小村姑。 “一个袋子不扎实。”他看了看她露在外面的手,指尖因为受冷发红,那画面让他眉头皱了又皱,“我待会再找一个给你套上。” 苏合香挖土期间,瞥见几个乘客来和赵础说话,带小孙的老人紧拉赵础的手,颤巍巍地要给他跪下表达谢意,被赵础阻止了,他们情绪激动,眼里有感激。 不知道别的人再和前任见面的时候,还会不会有悸动。 她没有。 但他把那嘴巴臭哄哄,围巾都挡不住臭味的人打倒在地,完全控制的时候,还蛮……帅的。 哼。 一把年纪当了回英雄,威风死了。 ** 十来分钟后,这场变故接近尾声。 那伙抢劫的被大家用尼龙绳子捆起来,死死地绑在树上。 他们一个个的鼻青脸肿,又求又骂的。 有人发泄遭受的恐惧,有人不愿意交钱被他们打过正在报复,有人在翻他们的袋子,拿回被抢走的贴身物品,像手机,项链手表之类。 还有钱。 事发当时,有的乘客已经被搜光全身。 苏合香那会儿在人群末尾,没到她要交的时候就出事了,东西都还是自己保管,不用去拿回来。 她在看杨语爸妈给她的那只乌鸡。 眼睛看的是鸡,心里想的却是老男人那把指甲刀。 怪锋利的。 她要不要也随身挂一把防身? 不要。 挂着叮叮当当的,太丑了。 而且那要配合手劲,她的力气差太远。 苏合香没打开装鸡的纸盒,只透过纸盒上的几个孔观察,鸡嘴从其中一个孔里钻出来,还挺有精神。 严向远则是像得了鸡瘟,他坐在不远处,眼镜被他拿在手里,脸上没多少血色,看样子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苏合香没去给他疏导,那是他自己该想办法解决的事。 给乌鸡呼吸呼吸新鲜冷空气,苏合香就把它连同纸盒一起放回行李舱,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她推着纸盒,使劲往里挤。 严向远过来说:“我帮你吧。” “不用。”苏合香拒绝了,“我自己可以。” 严向远干巴巴地杵着,他把眼镜架到鼻梁上,拿下来捏着,又架上去,艰涩地道歉:“对不起。” 苏合香停下手上动作侧仰头,眼里写着问号。 严向远愧疚万分:“我没护住你。” 苏合香有点莫名其妙:“没护住就没护住,这又不是你的义务。” 这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等同于“我不喜欢你”。 严向远的五脏六腑让难堪失落沾满,他想,那这是赵先生的业务吗?为什么你接受得那么自然。 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 大巴车的轮胎都破了,备用的换不全,司机不想闹出人命,就叫人帮忙把那团伙里伤的较重的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他联系了同事,也报了警。 派出所的在来的路上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冷,还经历过惊吓,不少人都蔫蔫的上了车,蜷起手脚在座位上窝着。 赵础是恩人,有部分精气神还不错的争着抢着要把自己的座位给他坐,他没要,还坐在苏合香旁边过道。 没一会,苏合香里面靠窗位置的老汉起来,对赵础招招手:“小伙子,你坐我的。” “这怎么好意思。” 赵础下一句就是:“多谢大伯。” 老汉也没坐塑料凳,有个年轻人和他换了,年轻人是有私心的。 但他这份私心太过明显。 他刚坐过去,挨着他的美女就去了里面。 赵础对上年轻人始料未及的表情,眼神挺冷的。 年轻人想到他拿指甲刀划人脖子的情景,惊悚地咽了口唾沫,腿并拢小学生坐姿,老实了。 赵础闭目养神。 苏合香胳膊腿都没碰到他的,她坐哪儿都行,只是这会儿不想理会别的人,才同意从外面换到里面。 有几个乘客拿给赵础零食,他全收了。 苏合香随意用余光瞟了瞟,后面不知道哪个在乡巴佬卤蛋,味儿怪香的,赵础收的零食里就有它,还是三。 赵础没问她吃不吃,直接把它们放到她怀里。 苏合香说:“我不吃。” 赵础平平淡淡:“那就扔到窗户外面去。” 苏合香斜眼:“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就这么浪费是吧。” 赵础有几分理直气壮的幼稚:“嗯。” 这哪里是以前下馆子,汤汤水水都要打包拎回来的人。 苏合香看手上的三个卤蛋,其实她是想吃的,就是懒得拆包装。 赵础湿热的气息靠近她,低声说:“我给你拆,好不好?” 好个屁。 苏合香拆开卤蛋包装,把它从下往上的推了推,拉下围巾吃一口,又吃一口,是真香。 窸窣声此起彼伏,大人用零食哄好哭闹的小朋友,车里很快就没什么谈话声。 苏合香拿掉头上包着的大围巾丢在怀里,伸手理了理发丝。 过道斜前方的乘客刚好扭头,被映入眼帘的一幕惊艳到了,那当真是明艳惹眼到极致的一张脸。 苏合香没发现乘客的视线,赵础却是撩了撩眼皮,唇礼貌地弯起来,目光幽冷。 乘客头皮发麻,没有再看。 赵础低头吃挂霜花生,他默然地咀嚼着,花生在他牙关碎裂,甜到发腻。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吃药。 实际上,他夹克口袋里确实装了个药瓶,那是他给自己拴的绳子。 没多大用。 赵础吃完一把花生,问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你还要不要解手?” 苏合香横他一眼:“别说这个!” 烦人,憋着呢。 ** 很快的,派出所的人到了,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小,他们简单走了个过场就带走那伙抢劫的,还叫大巴司机把车开 去派出所,要做笔录。 大巴车跟在警车后面。 车里乘客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赵础,叫他别担心,他一一回应,情绪很稳定,看不出是个能做出凶狠行为的人。 动过手的别个乘客,也有被喂定心丸吃。 苏合香拿袖子蹭掉窗户上的雾气看外面,冷不丁地问:“赵础,你伤人会不会受罚?” 赵础一愣,心脏砰砰砰地激烈跳动,她关心我,她再关心我。 竭力压下狂喜,他嗓音嘶哑:“不知道。” 苏合香还把脸朝着玻璃窗:“动手的时候都不想的啊?” 赵础叹息:“哪里能想到这个。” 苏合香轻轻地哼:“我感觉你属于正当防卫,应该问题不大。” 赵础“嗯”一声,他在等更多的糖,可他等了又等,她不给了。 那他自己讨。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对话。 赵础:“纸盒里的乌鸡,你带回泗城要怎么处理?” 苏合香:“供起来,当祖宗。” 赵础:“不是要杀了吃?” 苏合香:“那你还问?” 赵础:“回去了,我帮你杀鸡,炖汤还是红烧你跟我讲。” 有人开了窗,扑进来的柴油味强势地占据每个人的嗅觉,直往头脑里钻。 苏合香没同意也没拒绝赵础,而是问:“汤圆会包吗?” 赵础眼里晦涩的柔情凝固:“你不是吃过?” “……” 苏合香莫名心虚。 不是,她有什么好虚的,她就是忘了怎么了。 发现赵础直勾勾地盯过来,苏合香不耐烦:“多久的事了,谁还记得。” 赵础心口灌风:“才分两年,久吗。” “别在这时候跟我掰扯。”苏合香说,“我朋友给了我糯米粉还有炒过磨好的芝麻。” 赵础靠着椅背:“想吃就叫我,我给你包汤圆。” 苏合香犹豫着,听他说:“包完就走,不会吃一个,都是你的。” “当然都是我的。”苏合香尾音上翘。 赵础难耐地闭了闭眼,好想亲她。 好怀念求她把口水给他吃的那些日子,他怎么不死在那时候。 他没死,是因为他们还有后续。 没有也要有。 ** 车到县里的派出所,好几个被抢劫的团伙打了的乘客被人搀扶着去到里面。 其他乘客和司机都没走,在等着他们回来。 苏合香是事件里的一部分,也和赵础一起被带进去问了几个问题。她有些分神,一会儿关注民警脚上穿的棉鞋,一看就暖和,一会儿留意办公桌上的钢笔,英雄牌儿的。 上学时候谁没用过呢。 她那支是爸妈带她到文具店买的,一用就是好久,坏了都没舍得扔。 那时她们家穷,爸妈把能给的都给她了,尽全力不让她比别人家孩子过得差。 她也是真的快乐幸福。 想的远了,不想了,下次再想吧。 不知道赵础那边完没完。 苏合香拿着手机在桌底下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叫他不要没事找事,配合点,当个良好市民。 赵础在隔壁。 民警讲:“赵先生,我们已经取证过,对于你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带头反抗不法分子拯救大家于水火的这种……” 赵础面容严肃,冷淡地打断道:“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我没考虑其他人,我从头到尾就只考虑苏合香小姐一个人。” 口袋里的爱立信发出震动。 他掏出来,按了下手机边侧按钮,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 看完后,赵础抬起头,微笑说:“是的,没错,就是你们求证的那样,我带头反抗不法分子,拯救大家于水火。” 第18章 苏合香是无意间在赵嘉言手机上看到赵础的手机号,发现还是原来那个的。 他没换,她换了。 她给他发信息,他那边显示是陌生号码。赵础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那号是她的。 苏合香算着赵础出来了,要问她怎么知道他没换号的,她想好了说辞,哪知他没问。 那就算了。 苏合香也没打听赵础是不是照她说的做了,会不会被拘留。 “我是见义勇为。”赵础在她耳边说。 苏合香敷衍道:“哇噻,那你真是棒死了呢。” 赵础眼中浮现回忆,无比怀念又无比满足地在心底长叹,她终于又夸他了。 多好。 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 ** 派出所了解完该了解的,就让守在外头的司机捎大家走,目的地是火车站,中途总有人下车,他们是来市里办事儿的,并非要坐火车去外地。 到火车站的时候,车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行李舱空出来好多,东西很好拿,苏合香的旅行包本来放得靠外,不知道被哪个给推到很里面了,乌鸡也在犄角旮旯。 她往行李舱内探头,费劲地抓到旅行包,朝外一拖,把它放到脚边就去拿纸箱子。 拿完纸箱子,还有腌得很到位喷香的腊货。 头上的围巾随着她吃力的动作松散,她的脖颈跟额头都渗出一层细汗,脸颊发红如抹了层腮红。 赵础眉头紧锁:“你到旁边去,我来拿好不好。” “不用,不好。” 苏合香把东西都拿全了,检查没遗漏就朝火车站走,她左手拎旅行包,右手拽蛇皮袋,至于纸箱子嘛…… 它让杨语妈妈用绳子绑起来,打了个结,在苏合香左手的食指上挂着,和旅行包互相碰擦。 不知道乌鸡在纸箱里晕不晕。 苏合香无视赵础鬼影子似的跟随,她气喘吁吁地走了十几步,一停。 不是,明明有免费的劳动力让她使,她干嘛给自己找苦吃。 旅行包被她丢给赵础,蛇皮袋纸箱子也被她丢过去,她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向前。 有脚步声追上来,伴随闷闷的声音:“苏小姐,怎么不让我帮你?” 啊,差点忘了,这趟返程还有严向远呢。 存在感这么差的吗? 苏合香边走边回答他的问题:“我那点东西,要得着两个人拿呀?” 严向远小声:“那你为什么不选我?” 啧。 怎么还问,这就烦了吧。 最讨厌没眼力劲的家伙了,尤其是在坐车疲劳的时候,那真是给不了一点耐心跟好脸色。 苏合香转回头。 严向远屏住呼吸,女人明亮的双眼有小星星,谁被她看着的时间超过三秒,仿佛就已经得到了她的怜爱。 实际上那仅仅只是停留在她视网膜上的时间,根本就进不到她心里。 在他的注视下,她伸出四根纤白手指,慢悠悠地说:“四个原因,一,你没他有劲,二,你是个伤员,三呢就是,他是我前任的大哥,我跟他接触的次数要比你多,就让他帮忙拿个东西,没到避嫌的地步。” “哦对了,还有四,”苏合香思索一番,“想不出来了,就当是我纯粹不想你帮我。” 严向远遭受打击,无话可说。 苏合香对打发掉严向远感到愉悦,她给杨语打电话报平安:“小语,我到火车站啦。” 杨语以为她早就好好坐在候车室了,吃惊地说:“你怎么现在才到?” “路上碰到了个事。”苏合香三言两语地讲了大巴车遇抢劫犯。 杨语听得心惊肉跳:“要被吓死,还好你没事。” 苏合香从两个石头大圆球中间穿过去:“那我买票去了。” 杨语不放心:“你上车给我发信息。” 苏合香“啊”了声:“不发了吧。” 杨语说:“我想你平平安安的来,平平安安的回。” 苏合香笑:“火车站能有什么事。” “大巴车不还是让抢劫的给盯上了。”杨语执意要要她上车坐下来后,给自己发个信息说一下子。 “行行行,给你发。”苏合香无奈,风好大,她加快脚步跑起来,“当我三岁小孩呢!” ** 售票厅虽然 没空调,却比外面暖和很多,苏合香一进去就脱掉头上的大围巾,露出一张脸来,她的长相和她那身花棉袄很扎眼,周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看她。 到年底了,年轻女性的流行冬装标配是——盖住屁股的长毛衣外面套一件到腰的短外套,底下是紧身牛仔裤。 时尚点儿的,就把牛仔长裤换成短裤,里面配一条黑色打底裤袜。 棉花做的袄子顶多在家穿穿,哪能穿出门啊,土死了。 还是在让人一眼万年的大美女身上。 苏合香挺淡定。 春运大军的主要部队民工还没出发,现在是放寒假比较早的大学生为主。 人不多。 苏合香随便去个窗口,售票员问她去哪儿,她说:“泗城。” 售票员啪嗒啪嗒打键盘:“学生证。” 苏合香一怔,眼睛弯起来:“我不是学生啦。” 售票员看了眼她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有卧铺,要吗?” 苏合香想了想:“要一张吧,下铺的。”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咋着,她凑到窗口:“等等,不到泗城了,我去筅城,有票吗?今天的。” 售票员撤回什么,打打字,说:“还有一班,晚上九点四十的k2109。” 苏合香回头看已经到大厅门口的赵础:“那就这班,还是卧铺下床。” 售票员:“七十三。” 苏合香付了钱,拿着找零和车票,对过来的赵础说:“我先去候车厅,东西等你买完票了拿给我。” ** 赵础没急着买票,他的目光追随苏合香,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才不快不慢地走向她刚才去的窗口。 买好了票,赵础脚步闲散地走出售票厅,迎面而来的洌风吹得他眯起双眼。 “苏小姐受了惊。”严向远擦着镜片出现在他旁边,“我担心她有心理阴影。” 赵础说:“她没那么脆弱。” 严向远蹙了下眉:“毕竟是女孩子,能坚强到哪里去。” 赵础轻嗤:“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坚强到哪里去。” “我说的是面对恶人。”严向远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人不好相处,他抿嘴,“赵先生,我看到你抓她的手。” 赵础一派从容:“没看到别的?” “有。”严向远欲言又止,“我还看到了别的。” 赵础不咸不淡:“还看到了别的。” 他比严向远高一点,睨过去的视角从上到下,是具有压迫性质的俯视,“然后?” 严向远把架回鼻梁上的眼镜推了推,严肃得好似在进行一场会议:“苏小姐并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还请你对她放尊重点。” 赵础淡声:“你倒是绅士。” 随后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多亏了你,她才会被那伙人注意。” “上次我说你比我弟弟强点,不好意思,我收回那句话。”赵础笑笑,“你和他一个样。” 这评价比废物还难听,骂得很脏。 还无法反驳。 严向远只能吞下被质疑的羞辱:“赵先生,虽然你当时是为了保护苏小姐,但你那种做法不可取,脖子是很脆弱的地方,你失手就会让那个人丧命,杀人是要蹲大牢的。” 赵础轻描淡写:“那就蹲大牢。” 严向远愕然的同时,在大巴上观察到的这人对苏合香的那股好感不那么贴切的违和豁然明朗,他镜片后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缓慢地吐出一个令他震惊的信息:“你跟苏小姐好过。” 不是疑问不确定,是笃定的口吻。 赵础置若罔闻,他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去。 不多时,赵础出现在候车厅,挺高的身形让他视野比较开阔,轻松就从入目的一大片混乱杂色里抓到一抹红绿配色。 苏合香是从别人的反应中得出赵础过来的,她没看一眼,看的是对面女孩手上的3,寻思年后也买一个。 淡淡的烟草味裹着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她袖子一揣,两眼一闭,倒在冰凉的椅背上装睡。 苏合香左右两边都没空位,赵础没去看看能不能找地方坐,就站在她面前,健壮的树桩子一样引人注目,惹来议论。她烦躁地起身,冲对面窗边走去,赵础把纸箱和蛇皮袋放在地上,再将她的旅行包拿到她的座位上占着,阔步向她迈去。 窗边有几个人蹲在那打牌,扑克牌就甩在躺倒的行李箱上面,周围一圈看牌的,等车的时间难熬。 苏合香去了角落,赵础在她身后说:“严向远知道我们的事了。” 他看她浓密柔顺垂在腰部的黑发:“猜出来的。” 苏合香有预料,赵础白天的举动引起了严向远的怀疑。她闻到牛肉面味道,下意识瞟了眼就收回视线:“你跟过来,就说这事?” 赵础不答反问:“不担心他传到嘉言面前?” 苏合香说:“不会,他不是那种人。” 赵础眼底暗流涌动,就这么相信他,了解他吗。 嫉妒搅拌酸涩在赵础心口炸开,他的额角隐忍地绷了绷:“他是你下一任?” 苏合香:“……” 赵础的气息不受控地变得粗沉紊乱,面部肌肉神经质地抽搐几下,冷笑出声。 宝宝,怎么回事,你找的对象一个不如一个。 就在这时,苏合香仰起脸。 赵础霎时就平复气息,安静到甚至乖顺地看过去,像一条藏起尖牙的野狗。 苏合香警告道:“你别跟严向远说有的没的,他不是我那盘菜。” 赵础内心的阴暗瞬间一扫而空,他面带笑意:“知道了。” “我去超市买包烟,你有想要的吗,我给你带。” “没有。”苏合香回到座位上。 不一会,赵础就回来了,他把一袋吃的系在她旅行包带子上面。 袋子里有农夫山泉,红烧牛肉面,玉米肠,夹心饼干,乐事薯片……很多零食。 还有个保温杯,粉色的,兔子图案。 ** 就一个候车厅,所有车次的都在这等。 苏合香那班车距离检票还早,她无聊地打量从她跟前走过的乘客身上的配饰。 托赵础的福,偷看她的人蛮多,没哪个上前找她要手机号或者q/q,落了个耳根清静。 苏合香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一张座椅底下有块粉色,是车票,不知道谁落下了。 车票上头没打身份证号,丢了就没了,只能重新买。 要不怎么说偷车票的人多呢。 反正没名字,在谁兜里,就是谁的。 苏合香叫赵础去捡了那张车票,送给候车厅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让广播报一下,万一车票的主人还在找呢。 这叫助人为乐,行善积德。 苏合香打了个哈欠,又困了,等上了车她就睡觉,她迷迷糊糊之际,察觉送完车票回来的赵础在看她,懒得去理。 赵础看她柔软的唇,想她湿滑的舌,任由那份对她的渴求和欲望在他体内游走,肆意妄为。 苏合香被赵础看得浑身发毛,正要叫他有话就说,就听他问,“疼不疼?” 她一头雾水:“什么疼不疼的?” 赵础下颚绷着,沉声道:“你在大巴上憋那么久……” 苏合香踢他脚上的翻毛皮靴阻止他往后说,有没有点分寸感边界感,这么私密性的问题是前任之间能聊的?她冷冷地命令:“闭嘴。” 赵础低眉垂眼:“哦。” 下一瞬,他不声不响地开口:“我担心你尿路感染。” “你啰嗦死算了!”苏合香去别的位置坐,老男人年纪大了,喜欢当爹,就爱唠叨。 比以前还爱唠叨。 憋个尿而已,都能往尿路感染上扯,就那么容易感染……吗? 也不知道算不算心理作用,苏合香感觉自己有点不舒服,她去洗手间解小便。 没解出来。 别慌,冷静点,不要慌,应该是水喝少了。 苏合香拿着她那诺基亚按按点点,要是手机能上网,那她现在就可以求助网民。 哎,在派出所解手那会儿尿得就不顺畅。 真要多喝 水。 苏合香出了洗手间,看见赵础拿着粉色保温杯,她一顿,垂眼去洗手。 水池在男女洗手间门口,中间位置,共用的。 地上水迹多,湿哒哒脏兮兮的,空气很浑浊也很难闻。 苏合香等一个妈妈带孩子洗好手,就过去洗。 赵础低声:“我想着你要喝水,就给你装了一杯,温的。” 苏合香甩甩手上的水珠,察觉消除的视线落上来,不知怎的,她有种他想舔的可怕错觉。 等等。 他不是没舔过,但凡是她身上流出的液体,他都舔过的。 甚至有时还求她再给他一点。 要死啊,突然想这个。 苏合香潮湿的手拍拍脸,就要和赵础说话。 严向远匆匆跑来:“苏小姐,赵先生,你们快一点,要检票了。” “我不回泗城。”苏合香说,“你们检票去吧。” 严向远难得地反应迟钝:“那你去哪?” 苏合香没告诉。 严向远叫住欲要跟出去的赵础:“赵先生,你是要回泗城吧?” 赵础疑惑:“不然?” 严向远暗自松口气,却还是存有怀疑,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我以为你要跟着苏小姐。” 赵础皱眉:“怎么可能,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围着女人转算什么。” 谁知前往泗城的车次的时候,赵础纹丝不动地在座位上坐着,严向远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可以立刻从检票的队伍出来,临时买到筅城那条路线其他地方的站票上去再补票。 但他这样做太刻意,因为他不想连朋友都没得做,就没对她表白过,在没收到她的信号少,他不敢说。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的分析,严向远只好顺着队伍穿过检票口,忍住不一步三回头,也不去想那对崩溃好过的男女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发展。 广播在催,去往泗城的t857就要停止检票了,苏合香忍不住地叫赵础:“你还不去检票?” 赵础说:“我要坐的车次没检票。” 苏合香眼皮一跳:“别说你也要去筅城。” 赵础将车票拿出来,两指夹着给她看:“我退了去泗城的。” 车票赫然就是苏合香的那一班。 她既不知道这老男人是什么时候退的车票,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得知她要去的地方的。 邪了门了,她的车票一直在身上放着,他透视眼啊??? 苏合香见鬼地瞪着眼前的车票。 赵础长腿叠在一起,姿态懒散迷人,温柔地和她讲:“我陪你去你要去的城市。” “要得着你陪啊。”苏合香噗嗤笑起来,“你没毛病吧赵础,你是责任心泛滥,不放心八百年前的前女友?” 赵础摇头:“不是。” “不是啊。”苏合香点点头,“那是什么?” 赵础沉默一会儿,忽而轻笑:“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很明显。” 话落,他抬起眼,盯着她,目光灼灼而深情:“我做的不明显吗?” 苏合香愣怔了三五秒钟,脸上表情古怪:“你想复合?” “是。”赵础放下叠着得腿,宽阔背部离开椅背,他坐姿端正,眼皮半搭着把手放进皮夹克一侧口袋,拿出什么,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 那是一颗她喜欢吃的橘子软糖,带着他的体温。 “我想复合。”他说。 “我们复合好不好,宝宝。” 第19章 当赵础讲出那句“我们复合好不好”的时候,就那一秒,橘子糖成烫手山芋黏在苏合香的皮肉上,像是要和她手心纹路融在一起,她用力甩出去:“不好!” 那糖被苏合香甩到别个空着的座椅上,砸出清脆声响,旁边小孩一直有在看,她把糖抓起来,小手捏捏,好软,弹弹的,绝对好吃。 爷爷要给她剥糖纸,她把糖攥在肉乎乎的小手里,笨拙地从爷爷的腿上滑下来,蹦蹦跳跳地把糖送到苏合香面前,甜甜地喊:“姐姐,你的糖果。” 苏合香赶紧露出笑脸,对她说:“不要啦,你吃吧。” 小孩眨巴眨巴眼,她拿着糖就要走,想起来糖是旁边叔叔给姐姐的,当时她都有看到呢。 那这颗糖,她还能拿走吃掉吗? 小孩有点怕姐姐边上的叔叔,他给出去的糖被扔掉了肯定好不开心,小孩怯生生地看过去。 叔叔好像在哭。 啊,没有,没看到眼泪,那就没在哭。 可是……她怎么又觉得叔叔是在哭啊,真奇怪。 赵础没给小孩眼神,他眼睛看的地面,嗓音是哑的:“漂亮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谢叔叔,谢谢姐姐。”小孩可乖,也懂事,脑袋瓜子还灵活,她走之前,悄悄对叔叔讲,“姐姐可能是不喜欢吃橘子味的糖果,叔叔买其他的给她就好啦,多买一些,总会有她喜欢吃的,像金丝猴牛奶糖就非常好吃!” 赵础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被一个小孩安慰,还被支招。 气氛实在是差劲。 候车厅的嘈杂似乎是在另一个时空,离他们太远。 苏合香把怀里的围巾抖开,披在肩上拢住自己,她想就这么待着,不愿意继续那个不该出现的话题。 偏偏赵础还要继续,还要深入。 他说出话来,听着凄苦又卑微:“一颗糖而已,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苏合香脸上发烫,她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过大,太不该也没必要,把糖扔出了手榴弹的架势。 那怎么办,扔都扔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后悔也不能表现出来,显得幼稚,本来他就爱当爹,她才不想给他唠叨的机会。 苏合香冷声冷调:“赵础,我再说一遍,我不跟你复合。” “我知道。”赵础微阖了下眼帘,“我就是想把我的心思说给你听。” 男人神色不变语态平静,他提出的复合要么是随口一说无所谓她的答案,要么是做好了准备,要跟她打持久战。 苏合香拧紧眉心:“说真的,我就希望你是在开玩笑,只要你承认是玩笑,我就不生你气。” 赵础一言不发。 苏合香的呼吸里充斥着忍耐,她试图靠东张西望来散开心思,效果却不理想。 气得她朝罪魁祸首发牢骚:“好好的复什么合嘛!” 耳朵抓到老男人喉咙里克制压抑的喘息,余光捕捉到他绷紧到细微发颤的下颚,她一阵无语。 好烦。 苏合香正要起身去别地坐,一片红快速在男人眼尾蔓延,她感觉自己对着的是一个孤寡老人,负罪感拉满。 才怪。 哭有用啊?她可不吃这一套。 反正他要是真在候车厅哭,大庭广众之下哭,丢人的他自己。 她可以装作不认识他。 苏合香的理智这样想,感性却还是不想被人当热闹看,她把声音放轻了些,哄要死要活的老男人:“我们不合适,我那时候就告诉你了的。” 赵础眼眶潮湿:“嗯。” “可是人都会改变。”他低低开口,看着好脆弱,“我和那时候不一样。” 苏合香这回有同感:“那确实,那时候的你不会发酒疯耍流氓。”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变了很多。”赵础的脑袋向她侧了侧,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你不喜欢的,我已经改掉了。” 苏合香没法认同:“是吗,我怎么感觉你更严重了点?” “你感觉错了。”赵础做出一副坦诚又郑重的姿态,“我看过医生,吃了几个疗程的药。” 苏合香心中一惊,这家伙看医生了?其实她说他神经说他有病,就只是那么说说,没想到他还真的生了病。 是疑心病,还是妄想症啊? 她脑补他一个人去医院做心理咨询的画面……是有点心酸的。 可他就算病好了,那也改变不了什么东西,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时间走过不会无痕。 她在他之后,和他弟弟好上 了。 这是事实。 哪怕分了,也不影响那段感情存在过。 她不信他不介意。 说什么复合,谈什么复合。 苏合香不想问赵础治病细节,她又不是医生,知道了能有什么用。 时间在流逝,周围打量的视线只多不少,苏合香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等车太无聊,手机不好玩。 苏合香刚挪屁股,耳旁就有声音。 “你别去其他地方坐。”赵础说,“不然我会跟着的。” 他顿了顿:“那你又不愿意了。” 苏合香:“……”谁愿意啊,她堂堂大美女,被他害得搁这儿演肥皂剧呢,让人看笑话。 赵础双手扣在一起抵着腹部,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头垂下去,长久地保持着这个情绪低迷的动作。 求而不得是一块永远干不透的印记,刚好心脏那么大,每次呼吸都湿淋淋的。 一个男人,十八九岁的年纪藏不住事,等过了三十而立,每个毛发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求复合失败了。 妈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难受,想哭。 赵础塌着精悍的腰,宽厚满是安全感的双肩沉下去,浑身渗透挫败,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控制不住地泪湿一脸。 “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你去筅城就去,这是你的自由,腿在你身上,我也拦不住拴不了。”苏合香说,“但你别跟着我。” 赵础抬起手盖住湿红的眼睛:“我可以继续争取复合吗,这也是我的自由。” 苏合香有点拳头砸棉花上的感受,她起来踢踢腿,走几步活动活动,冷静点才坐回去:“你这个岁数,家里不催你成婚?” 赵础说:“催。” “那你别在我这耗,我不想哪天让你爸妈找过来,指着我鼻子骂我害人精。”苏合香说,“要是被他们发现我还和你弟处过,那我店都别想开了,要闹翻天。” 赵础告诉她:“不会的。” “你玉皇大帝啊就知道不会!”苏合香说完,候车厅一处就爆发激烈的骚动,有个人的鸡跑了,在那扑腾着翅膀飞呢,把周围搞得人仰马翻。 苏合香看得脸都皱了起来。 虽说明文规定禁止带活的家禽上火车,但普及的程度和实施的力度远远不够,早几年鸡啊鸭啊鹅啊什么的随便带,这两年发生了禽流感,坐火车就严格了起来。 不过像偏远的小地方吧,管得很松,杨语老家这边就可以带。 苏合香瞅了眼脚边的纸箱子,乌鸡没动静了,是死是活不清楚,要不……打晕了再带上火车? 回泗城快十个小时,到筅城就远了不少,要从晚上九点多坐到第二天十点多,那么长时间,鸡岂不是臭烘烘。 哎,在杨语家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她都说不要了。 杨语爸妈太客气。 苏合香边关注别人家的鸡乱飞进展,边思索怎么防止带的乌鸡影响其他人休息。 纸箱塞不到床底下,就只能放床边,臭不说,半夜叫起来怎么办? “别把自己累到,能使唤我就使唤我。”赵础忽然出声,并在她拒绝前向她保证,“放心,我不会当成是复合的意思。” 苏合香瞥他一眼,叫他去问问有没有行李车厢,有的话,活鸡能存放过去,需要开什么证明之类的手续就办一下子。 赵础去问了,回来说去他们去筅城的那趟车上没有。 苏合香“啧“”了一声:“那你搞吧。” 他看过来。 苏合香瞪过去:“看我干什么,又不是叫你搞我。” 赵础还红着的眼里有笑意划过,他喜欢逗她,想要她只看他,享受她的情感被他调动的那一刻。 ——那是另一种能叫他快活到头皮发麻的高/潮。 ** 赵础把乌鸡掐死了,放在塑料袋里塞进蛇皮袋,和腊货放在一起。 那么做之前,他跟苏合香说,又不是她一个人带活的,何必去管,还说现杀现吃最新鲜,尤其是炖汤。 苏合香回的是:新鲜不新鲜的就不考虑了,鸡不能跟我去卧铺,别人带着活的说不定是短途,没多久就到了,我呢,要坐那么久,能一样吗。 赵础深深看她一会,当场就把手伸进纸箱,抓到乌鸡,送它上西天。 苏合香晚饭没吃,饿着肚子检票上的车,那个点车厢关了灯,到处都昏暗,在前面站台上的好多人都睡了。 没睡的也没发出多大声响。 苏合香找到自己的床位,棉袄不脱就上床,被子放在她胸口,那是不敢往上拉一点,谁知道上一个盖它的人有没有流口水在上面。 赵础不去他的床上睡觉,就坐在她过道对面,手撑着头,注视着她。 苏合香问他坐那儿搞什么。 赵础沉声:“我怕夜里有人占你便宜。” 苏合香阴阳怪气:“该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赵础没声息。 苏合香揣摩不出现在的他都有哪些想法,不管他了。 k2109是绿皮车,多小的站都停,窗户能打开把头伸出去透透气,即便如此,依旧满车厢浑浊至极的味道。 卧铺这边还好,没哪个带活的家禽,硬座那边不知道谁带的大鹅,就放在车门那边,一直在叫。 很久才停。 车厢连接处哐当哐当响,卧铺这边有人把窗户开了缝,风噪气流很大,到站的广播,不同因素发出的长短鸣笛,窃窃私语,睡姿变化和喝水吃东西上厕所引起的动静……各种声音挤在车厢里,当真是热闹。 苏合香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她也做好了熬到天亮的打算,哪知过了两站,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赵础走到她床边,直勾勾地俯视她许久,坐下来摸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尖钻进她袖口,无障碍地贴着她小臂上的细腻白肉,贪恋她的体温和味道。 熟睡的女人开始动。 “不让我摸了。”赵础短促地低笑了声,他把手拿出来,握着她腕子,隔着厚厚的棉花袖子,一路往上摸到她肩头,轻轻地摩挲。 不知道他在不在她梦里。 希望是在的。 随便扮演什么角色,只要是在的就好。 赵础心头酸涩,情不自禁地凑近她,缓慢地朝着她柔软的嘴唇亲上去。 却在一寸距离时,停住了。 不能偷亲他,那不道德不是吗。 赵础用食指指骨在她脸上蹭了下,拢她脸边发丝,口鼻深深埋进去。 一埋就是很长时间。 赵础带着没得到安抚的身体和灵魂起身,他往过道那边的座椅方向走,脚只迈了一步就倏地调头,回到床边,弯腰低头,捏住床上女人的下巴让她抬起来点脸,在火车车轮不断摩擦铁轨的声响中,颤抖着含住她的上唇。 在得到她这件事上,他的道德一文不值。 必要时候,他连人都可以不做。 ** 苏合香是被一种直觉给扯醒的,她冷不丁地发现床边蹲了个人影,很大一只,在那哭,她差点心脏骤停,以为看到鬼。 还是个刚死,阴气重的厉鬼。 苏合香受不了地趴到床沿,很小声地问:“赵础,你哭什么?” 赵础哽咽:“不知道。” 苏合香忍着不把脚从被子里拿出来揣他:“在候车厅不是忍住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忍不住了?” 赵础还是说:“不知道。” 除了那三个字,别的没有。 苏合香躺平侧过身,拿后脑勺对他,随他哭去,哭死拉倒。 坚持不到半分钟,苏合香就冷着脸翻身坐到床边,摸索着快速穿上鞋子,叫他站起来:“你跟我去厕所。” 男人不动弹。 火车经过一处灯塔,一片光亮从他湿漉漉布满水光的英俊面庞,和他赤红的,透着委屈脆弱的眼眶上过去。 “走啊。”苏合香见他没反应,就拽他肐膊,“走啊!” 赵础面无表情地哭着,嘶哑道:“要你牵才走。” 第20章 苏合香不确定赵础旧的毛病好没好全,但她确定他有了新的毛病。 爱哭。 要她牵着才走?听听这叫什么话,脸皮呢?丢地上黏鞋底了啊? 哪个会惯着一个前前任?脑子瓦特了吧。 苏合香决定去洗把脸自己待一会,只要她眼睛看不到老男人的德行,耳朵听不到他哭起来发出的哽咽,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中铺的乘客突然翻了个身,苏合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抓住赵础的手,将他带到了厕所。 味道就不说了,丢丢大点地方,哪能站得了两个成年人。 她又把他拉出去,停在车门那里。 这才回过神来,丢开他的手,不去看他在明亮光线下的脸,她自个儿面对着车门,望着外面模糊夜色,头脑一阵阵发胀。 赵础被她牵过的手垂落在裤子边侧,分明粗长的骨节张开,拢住,掌心出了汗。 曾经亲密无间负距离,现在想牵个手都要他厚颜无耻,费尽心思。 赵础低头看看手,背过身去,把手放在唇上,舔她留下的味道。 “你怎么回事啊,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哭哭啼啼的死样?!” 女人压着声音质问,吐字很用力,气到了,恨不得要咬他的样子。 她完全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真想让她看见。 她会露出怎样的反应? 赵础兴奋得眼睛更红,心里也更发酸:“分手后有的。” “对不起,害你睡不好。”他道着歉,“对不起。” 苏合香一肚子的责怪并没有就此消散,她得像是在教训乱撒泼的小孩子:“要哭就在这哭,别打扰到其他人,麻烦注意一下场合,文明点。” 赵础:“哦。” 苏合香猛地扭头:“你根本没听。” 赵础偏着高大的身子,弓腰和她对视,他眼中的痛苦和流泪的脸都进到她瞳孔里:“我并不想哭,只是管不住自己,我怎么还能注意场合考虑到别人。” 苏合香眯眼:“那你哦什么?” 赵础苦笑:“不想骗你,只能那么回。” 苏合香:“……” 火车一路向前,形容不出的静默在他们中间弥漫,他们相对无言。 男人又开始哭。 苏合香把头发拨了拨,打了几个哈欠:“哭好了吗?” 赵础睫毛上挂着水珠:“嗯。” 他眉眼五官长得刚毅,轮廓线条清晰利落,气质十分的硬朗,这幅眼里含泪满脸咸涩液体的可怜脆弱样子,显得违和。 却有有种微妙的融洽。 两者组在一块儿,就有一股子令人发毛的神经质。 “那还不走啊?”苏合香看都懒得看一眼,“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赵础在她身后,唇角弯了弯。 明明嫌他烦,却还是没有随便他哭,而是把他带来这里,在他哭的时候站在一边。 甚至为了顾虑他自尊,不看他哭。 多善良。 ** 后半夜,苏合香觉得自己是真的没怎么睡着,车窗外一泛白,车厢就热闹起来了。 苏合香对面下铺的女人在梳头,中铺男的在忘情地抠脚,上铺少年还在睡,耳机线掉下来在半空荡秋千。 她头上床铺的人垂下来一条手臂,上铺没响动,估计也在睡。 等她起床才发现上铺没人,被子乱七八糟地团在一起,床上没东西。 上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车,之后没人填那个空位。 苏合香搓搓憔悴的脸,看来她还是有睡一会儿的。 床边小桌板放满了东西,果盘压在底下看都看不着,桌子下面有个热水瓶,大家一起用,水用没了,谁爱打谁打,全凭自觉。 苏合香上车到现在一口水没喝,她伸手去拿热水瓶,掂了掂,里面还有一半水,她把水瓶放回地上,在小桌板靠里面位置找到赵础买的粉色杯子。 就在她要把杯子打开,往里面倒些水晾了喝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杯子里不是空的,有水。 赵础不知道什么时候装好了的。 苏合香表情不变地喝一口,水是温的,刚刚好。 “美女,你男朋友好体贴。”对面床铺的女人和她说话,“你还睡着呢,他就给你倒好了水。” 苏合香没解释,陌生人而已,人家也不是真的想了解她和赵础的过往,她费那劲儿干嘛。 喝几口水润润肠胃,苏合香拿了洗漱用品去门头的洗脸间。 赵础早就在排队,她没来,他就往后站,直到她过来。 苏合香不用等,去了就洗。 赵础到抽烟区,点了根香烟抽,漆黑的眼透过漂浮烟雾,盯着她看。 苏合香刷好牙,对着镜子整理长发,她把发丝挽到脑后,插/进去一根木质发簪,乍一看像筷子,细看就会被那些精美的纹路惊艳。 有男的没有撒泡尿照照自己,挺自信地想要接近苏合香,让赵础给拎着衣领拖到丢在车门边。 苏合香没管,她带着洗漱用品回到床位,坐在床边回杨语的信息。 聊了会,杨语要给闺女梳小辫子,苏合香懒得打“去吧去吧”,就用“7878”代替。 苏合香把信箱清理清理,瞧见刘明昨儿给她发过一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说她那大学生男友天天到她店门口蹲着。 苏合香:[你别搭理。] 刘明开店呢,早醒了,她很快回:[我哪会理,你家那大学生脾气差劲死了,让我发誓绝不生孩子。] 苏合香抽抽嘴。 刘明:[妹子,你俩是不是闹分手?] 苏合香回了句“已经分了”,手机忽然黑屏,她把后面的电池抠出来,甩甩,对着桌板敲几下再装回去,重新开机。 屏幕又正常了。 啧啧,充话费送的,要求不能太高。 红烧牛肉面的香味飘到苏合香呼吸里,她昨晚就没吃东西,这会儿肚子呱呱叫。 然而苏合香还没等来装零食的小推车,赵础就已经抽完烟,给她把泡好的红烧牛肉面放在她旁边过道,叫她吃。 苏合香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看了眼赵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赵础轻摇头,他吐息的烟草味重而烈:“我已经过了自以为是的年纪。” 苏合香往他跟前一站:“我不答应我们重新开始,却用你买的杯子喝水,吃你买的泡的方便面,这叫不叫玩你?” “随便你玩。”赵础给她揭开方便面桶上的盖子,“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苏合香把钱塞他口袋:“杯子跟方便面的,多的不用找零,算是你帮我拿行李的辛苦费。” 赵础神色滞了下就恢复如常:“好。” ** 牛肉面是真好吃。 早上吃这个一点都不影响胃口,苏合香吃得正开心,坐她对面的老男人就坏她心情地说:“你还记得我的手机号。” 派出所那会儿的事,现在才提出来。 苏合香一脸“所以呢”的表情:“只能说明我记性好。” 赵础慢慢吞吞:“你和我好过了,又和我弟好。” “这只能说明我正好喜欢你们这一款。”苏合香捞面条吃,“如果出现和你们这款类似的,我也还是会喜欢。” 赵础面上血色一空:“不要往我身上扎刀子。” 苏合香:“实话实说。” 赵础神神叨叨一般:“是,你实话实说,刀子扎得也不轻。” 苏合香依旧是不痛不痒的语气:“你要这么想,那我们没的聊了。” “对不起。”赵础自嘲地笑着说,“你愿意和我聊,是我求之不得的。” 车窗外的冬日晨景蛮不错。 苏合香没看,她在吃面,赵础也没看,他在看她吃面,看得眼睛干涩出现血丝:“我怕你没发现自己对我还有感情。” 苏合香几乎是秒回:“那你放心。” 赵础喉头发苦:“又扎我。” “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苏合香捞着面汤里的小块牛肉,“你 觉得我可能对你余情未了,我还怀疑你想复合的根本原因不是喜欢我,是你怪我跟你弟好,要报复我。” 赵础气息粗重,额角鼓起青筋,他竭力压着内心翻涌的阴沉,不让它泄漏一丝一缕:“这话太伤我心,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一直喜欢着,你怎么能怀疑,我哪舍得报复你。” 苏合香一个字都没回。 赵础并不感到难堪,他既然把一腔爱意都给她了,那就随她处置,他只是,就只是想把她散下来的一点碎发弄到耳后。 再揉揉她的耳垂。 那块肉软软的,很好含。 ** 过道很窄,腿都放不开,有人过去就要把腿往里收收。 靠窗的小桌肐膊搭着费劲,这都不耽误苏合香吃方便面,她一吃完,拿纸巾擦了嘴上的辣油,赵础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送去垃圾桶。 上午时间过得好快,苏合香感觉自己还没把方便面消化完,广播就在喊筅城要到了,让大家做好准备,从右边车门下车。 苏合香的旅行包跟蛇皮袋都是赵础存放,拿也是他拿,她什么都没管,什么也不问。 火车上没空调冷冷的,下了火车那就更冷了。 苏合香赶紧把围巾包住头,脸埋进去,赵础把她脖子后面翻进去的围巾理出来:“复合吗?” 什么鬼。 苏合香都怀疑自己遭逢时空错乱:“在火车上不是问过了?” “火车上是火车上,现在是现在。”赵础一本正经,“要复合吗?” 苏合香受不了:“神经病。” 赵础欣然接下这句爱称:“要不要复合。” “不要。”苏合香头也不回。 车站外人挺多。 今天的筅城刮大风,出站的冷得打哆嗦,有人接的没人接的都要受冻。 “旅馆住不住,20一晚,热水空调什么都有——” “美女,帅哥,你们到哪儿去,我车上有位子,上车就走!” 拉客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得人耳膜疼。 苏合香哪个都没回一嘴,她走了一段,在一个路口拦出租车,赵础和她说:“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就走。” ** 苏合香在筅城有个房子,她买的。 全款拿下的。 一到家,苏合香就把赵础关门外,她把行李放客厅,简单洗了个澡换上睡衣闷头大睡。 苏合香一觉睡到天黑,踩着棉拖上厨房转转,锅碗瓢盆都在柜子里,一点烟火气都没。 家里死气沉沉,苏合香拉开餐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来,她把腿屈起来点晃了晃,棉拖“啪嗒”掉在瓷砖上面,发出的声响被寂静的背景放大几倍。 就在苏合香把脚塞回拖鞋里的那一瞬,大门外忽然有声响。她先是没当回事,十多秒后,苏合香相反什么,她去开门。 赵础蹲在门外墙边,长手长脸委屈地蜷在一起,地上躺着好几个烟头。 他见到她,抬起一张脸仰视过来。 和看门狗没两样。 还是一条饿惨了的狗。 苏合香嫌弃地踢了踢他的旅行包:“你摆这幅可怜样子给谁看呢,我不准你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是我不想。”赵础站起身,浑身骨头作响,他抹把脸,“鸡放久了不好吃,我给你放血杀了吧。” 苏合香一迟疑,赵础就拎东西进了门,轻车熟路地走向厨房。 他当然熟。 这是他住了一年左右的房子。 他们谈的第三年,房东不讲情面非要涨房租,还涨好多,接着租很亏,她就把他带到了这里,租金多少不记得了,反正都是他出。 她去年买的这房子。 买它不是怀念他们住进来的时光,是她爸妈想买这二手房下来当新家住,钱都攒好了的。 赵础没问苏合香是哪天买的房,为什么买,还不承认对他忘不掉这种话,也没问她换掉原来的那些家具花了多少精力,就只是一味地给清理厨房灰尘。 乌鸡的尸体还在蛇皮袋里,消除去客厅打开袋子拿出腥臭的乌鸡:“一半炖汤,一半红烧?” 苏合香随便说:“都炖汤吧。” 柜子里的厨具很快就回到各自的位置,赵础烧好开水就杀鸡,他勒着鸡脖子按在水台边沿,鸡头对着水池,手起刀落。 血哗啦直流,都进了提前放在底下的大汤碗里。 之后他把鸡放进开水里烫鸡毛,拔鸡毛,把光/溜/溜的鸡大卸八块,再把鸡胗外面一层黄皮撕下来,清理肠子里的饭菜……一通搞完就下锅炖。 苏合香回房躺着。 鸡汤是赵础端进来的,他看着她喝,循循善诱道:“复合了,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苏合香不为所动:“那种生活我要是想过,就不会和你分。” 赵础见她去外头,就端起汤碗跟着她出去,在她坐到餐桌前时,把汤碗放在她面前,去厨房的锅里夹了个鸡腿回来:“我的厨艺比以前更好。” 苏合香啃鸡腿,没半点想要验证他所说的意思,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却是绝情得很:“但是我不需要。” 赵础的下颚绷了绷,胸膛剧烈起伏几次,满身死寂地转身就走。 苏合香把鸡骨头吐掉:“觉得热脸贴冷屁股不好受了,没意思透了是吧,这就对了,你明儿回泗城做你的包工头去,以后都不要到我面前晃,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 “砰——” 大门在赵础手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他没摔门。 苏合香喝完第二碗鸡汤,赵础去而复返。 “给你买了这个,让你解解腻。”赵础把话梅放她手边,“你明天来月经,我买了夜用的跟日用的。” 两包苏菲出现在苏合香眼皮底下,她竟然忘了这个事,都是让他烦的。 赵础身上寒气重,烟味也重,喉咙都让尼古丁熏哑了:“晚上弄到床单上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给你洗。” “还有,” 赵础不快不慢地说:“你知道的,我挺爱用脸贴你屁股,捧着贴。” 苏合香筷子都要拿不稳。 赵础冷着脸把她吐到桌上的鸡骨头捡起来就要扔垃圾篓,发现她有的地方的肉还在,下意识就要去吃。 “啪——” 苏合香及时把那块鸡骨头拍到地上,才不给他吃:“你那时候动不动就脸红,进去都还要我手把手的教,现在怎么这样了,什么话都往外说的啊?” 赵础不说话。 苏合香瞪着曾经内敛淳朴,现在满嘴骚话的男人:“别说你本性就是这样,我们谈朋友那会儿你是在装。” 赵础还是不说话。 苏合香呼吸急促:“哑巴了是吗,不说话就滚。” 赵础面皮抽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说多错多,”他自我嘲弄地轻笑出声,“怕你不高兴了,又不肯扇我,让我心慌焦虑,恨不得跪地上求你扇我消气。” 第21章 赵础说完就把地上的鸡骨头拿起来,眼底掠过一丝阴郁,她宁愿扔掉也不给他吃。 不知道她吃剩的东西,他弟弟有没有吃过。 想必是有的。 她会把没吃完的,丢给自己的狗吃。 那是他一次次找她讨要向她索求,让她养成的习惯。 到后来他不提,她主动给他吃。 赵础死死盯着手里的鸡骨头,他可以拿去水龙头底下冲冲。 可那就没她的口水了。 苏合香从他讲的那一番鬼话里回神,见他看鸡骨头看得两眼发直犹如魔障,她抽一口凉气:“你不会还要吃吧?赵础,你恶不恶心?” 赵础似笑非笑:“我以前吃,你夸我是你的专用垃圾篓,挠挠我的下巴摸摸我的头说我好棒,现在我就恶心了。” “以前吃的是掉地上的?”苏合香脸都绿了,早知道她就把鸡腿上的肉啃光,不留一丁点肉渣,那也不至于有这情况。 老男人现在真够疯的。 “你要是敢吃,从今往后,我看到你的嘴,就会想到你捡过地上的鸡骨头吃,那有多反胃不用我说了吧。” 赵础沉默半晌:“我还不是不想浪费。” 这话一出来,苏合香就知道他不会吃了,太好了,可以不用洗眼睛了。 “嗡嗡嗡……”赵础身上的手 机发出一串震动声。 是赵嘉言的来电,问他哥在干什么,事儿办没办完。 “哥,你那边怎么没声儿。”赵嘉言好奇道,“你在哪呢。” 赵础去厨房,把鸡骨头放进垃圾篓:“有事吗?” “没什么要紧事,”赵嘉言快乐不起来了,“我在活动中心前面的广场吹风,成双成对的真他妈多。” 赵础说:“那你也谈一个不就好了,就在对你有意思的女同学里选。” “谈个屁,我别的看不上。”赵嘉言头昏脑胀,手脚一阵热一阵冷的,失恋后遗症太要命,“哥你有门路不,我真的很想找到香香姐。” “你哥我只是个成天跟水泥钢筋混凝土打交道的底层工人,能有什么查人户口地址的门路。”赵础拿抹布擦擦台面,“要我说,既然分了,那就尊重人家女孩子的决定,让自己走出来,把时间放在其他事上,变优秀。” “哥,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嘉言说他失眠,说他感冒了,说他想他的香香姐,睁眼想闭眼想,走路想坐着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想。 赵础淡淡道:“失恋被甩不都这样,慢慢就接受了。” “实在熬不住就玩游戏,你不是最爱玩游戏吗,叫上你那几个同学一起,玩着玩着就放寒假了,等到开学,你的心态就会不一样,你这年纪,喜欢一个人能苦到哪去。” 赵础把电话挂掉,隔着半扇玻璃门看客厅的曼妙身段:“我弟弟想你想的要活不了了。” 苏合香没多大反应:“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赵础的目光像唇舌在她身上游走:“我被你甩了以后,也是这样。” 苏合香哧一声:“那不是你的事?” “是我的事。”赵础走到她身边,收她喝汤用的碗筷和汤勺,“我自找的。” 苏合香看桌上的苏菲和话梅:“赵础。” 男人立刻停下一切动作,专注投入地听她讲话。 苏合香说:“你叫你弟尊重我的决定,你怎么做不到。” “我没做到吗?”赵础的双眼瞬间就红了,“分手第二天,我就让自己滚蛋了不是吗。” “……倒也是。” 苏合香立马抓住他在火车上示爱表忠心的漏洞,“所以那时候我说分手,你头点的都不带犹豫的,在泗城碰见后也没见你多不舍多难过,这也能叫一直喜欢啊?两年里可没见你想办法出现在我面前。” 赵础闭了闭眼,你以为我没想吗?我没那本事,只能被老天爷玩弄。 白白浪费了两年。 他无数次后悔,想回到分手那一刻,怎么也要求她改变心意。 求不成就…… 有太多阴暗的想法出现,被他掐死,又出现,又被他掐死。 “那两年我没在玩。”赵础肺腑都作痛,“你嫌我穷,我总要赚钱。” 苏合香马上反驳:“我什么时候嫌你穷了?” 等等…… 我去,想起来了,为了让他放手才那样说。 她后知后觉,没半分心虚:“怎么,我说了怎么了,不可以吗?” “可以。”赵础的手指关节扣住碗口,根根青筋在他手背浮起,“所以我想办法赚很多钱,多到你想吃什么我都能买给你。” 客厅里响着他挖心掏肺的情话:“再次见到你的每一天每一晚,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要怎么才可以重新做你男人,没表现出来只是在忍。” 苏合香从小到大有太多人喜欢,见到过太多捧到她眼前的爱,赵础只是其中之一,不过他给的倒也确实是多,满出来了。 也不看她需不需要,蛮自作多情。 赵础说的要是不假,那他就比她以为的还要不管他弟弟死活。 很有可能不止是想,还采取了什么行动,比如加快她和赵嘉言的恋情奔向死亡。 赵础的坦白,说明他已经无所顾忌。 还有,他哭着让她承认赵嘉言是个替身,强吻她嘴,讨耳光也都是清醒着的,故意的。 苏合香没把这些拎出来把他羞辱一通,叫他以死谢罪,这没意义:“现在不忍啦?” “忍不住了。”赵础低声呢喃,“我本来打算年后再找机会,可我真的忍不住。” 他悲惨极了:“宝宝,我尽力了。” 苏合香冷笑:“我答应复合了吗,你少乱叫。” 赵础满脸无奈:“没办法,我的嘴不听我的,它偏要那么叫你。” 苏合香起身就走。 到房门口时,她压在心里的不快冲破脑袋,跑去厨房发脾气:“不是,赵础,你要死啊,我才跟你弟弟分手,你就想复合,我无缝连接的啊?” “不算,我不是新人,我是旧人。”赵础有理有据,“我们不从零开始,有感情基础。” 苏合香:“……” 这家伙讲的话就是母猪穿胸罩,一套一套的。 ** 筅城这年冬天还没下过雪,就是风大,很暴力地撞着窗户,有那么些一厢情愿的味道。 苏合香把房间打开通风的窗户缝关上,她在里面待了会出来,赵础已经把碗筷洗好,锅也用钢丝球里外刷了个干净到发亮。 他正在拿着拖把拖地,皮衣外套脱了搭在客厅椅背上,里面的单衣袖子捞起来一截,露在外的小麦色手臂结实有力。 男人腿长腰窄,上衣的衣摆扎进裤腰里,黑色皮带下方挂着一串钥匙,随着他拖地的动作,晃荡出懒懒散散的清脆响。 苏合香的眼前又一次浮现他用指甲刀制服别人的画面,她眉梢微扬,不声不响地问:“我这儿的大门钥匙呢?” “在门口鞋柜上面。”赵础干着活,“我那会儿出门是拿了你的钥匙,回来就放那了。” 苏合香不紧不慢:“我说的不是那把,是你口袋里的。” 她看他突然僵硬的后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的时候配过。” 赵础不支声,只是一味地埋头拖地。 苏合香从他背后绕到前面,棉拖踩住拖把:“给我。” 赵础垂着眼,看不清眼里情绪,他低声:“我有用。” “是吗,你有用呀。”苏合香好整以暇,“什么用你说,我听听看。” 赵础倏地握住她腿,他手掌大,可以说是直接拢着她的腿部曲线,指尖陷进她细软腿肉里。 在她抗拒前,把她的腿抬起来,让她的脚离开拖把。 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 苏合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鄙视道:“说不出来就溜,没种。” 偷偷配她家钥匙这种事,他也能干得出来。 干都干了,却没本事编个说法,让自己嘴里的“有用”站得住脚。 那么没用。 演小丑都不用按红鼻子。 苏合香骂着骂着,发现椅子拐角有灰,她:“……”地还没拖完呢! 苏合香没接着拖,她躺到沙发上,盖了个毛毯,打开电视调台。 一集《第八号当铺》还没结束,门口就传来门锁转动声,赵础用他配的那把钥匙开门,手里拿着两个袋子。 一个袋子里是红糖,一个袋子里是汤婆子。 苏合香的眼睛看的电视屏幕。 赵础把那两样东西放到桌上,他去卫生间拿了个桶,先往里面放热的,再放凉的兑到合适的水温。 卫生间摆着女人的洗护用品,香香的。 她洗澡会洗很久,弄得这里雾腾腾,他进来时犹如误入仙境,光溜的仙女对他招手,叫他给自己擦身上的水。 浴室门对着一面镜子,他们常在镜子前抚/摸,接吻。 但他进去都是在床上,都是他在上面。 他不是不想换别的,是那个 姿势能让她稍微不那么难受。 因为她嘴小小一张,每次都吃不下,太撑。 赵础腹部肌肉绷紧发硬,镜子里的男人眼底涌出深沉欲望,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一瞬间想起他们的亲热片段。 像他一样饱受煎熬,想得要命。 赵础在卫生间自我平复失败,只能打开皮带。 ** 苏合香不知道赵础在卫生间干什么,她两集电视都看完了,他还没出来。 是在给她打洗脚水吧? 不能打就别打,也没人让他打不是吗,搞这么大功夫,两亩地的草都拔完了。 苏合香就要去看他死没死在卫生间,就听到了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的声音,赵础把大半桶温水提到她脚边,又把她的擦脚毛巾搭在桶沿。 做完这个,他去把房间其他地方拖完。 到阳台放好拖把,走了。 客厅里有广告声,讲的什么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苏合香脱掉袜子把冰凉的双脚放进桶里,温水紧密地包裹着她脚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她舒坦地放松全身,边看电视边泡脚。 忽地想起来,赵础提着桶过来时,裤子上好像有白斑。 苏合香的脸色变得变,她一泡好脚就去卫生间。 空气里淡淡的腥气让她的猜测被落实。 她的视线从地砖到墙壁,最后定在垃圾篓上,不用揭开来看,里面肯定有几个纸团。 据说男人过了二十五,能力直接步入五六十的行当,中看不中用,只能用来聊天,赵础是个例外,他们相识的时候他二十六,他们谈三年分两年,五年过去,到第六年,那男人三十二了,还是说起立就起立。 当初他们只是亲个嘴,他的裤子就湿了。 她摸下他的腹肌,他的裤子也会湿,还不停颤抖,仿佛濒死。 她以为他打太多,坏掉了,还安慰他说没关系,他还有手跟嘴。 从此以后,纯情的老男人就走上了好学之路。 苏合香拿下自己挂在墙角的洗澡毛巾,赵础要是敢背着她乱用,那他就死定了。 她闻闻毛巾,还好,没那味儿。 ** 苏合香泡过脚暖和了,早早就抱着汤婆子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屁股底下就红了,她习以为常地掀开棉被下床,在床边地上看到了她昨晚用来垫屁股的小毯子。 也不知道毯子是怎么掉地上的。 给瓷砖当被子了。 苏合香把脏了的床单抽下来,抱去卫生间塞到盆里,她是初二来的月经,在那之后就过上了每个月有几天早起搓床单跟内裤的日子,直到和赵础在一块儿。 不止床单,她的贴身外穿衣物都是他洗。 他甚至会在她不舒服浑身没劲的时候,给她擦洗,换卫生巾。 苏合香往盆里倒进去洗衣粉,她把床单泡一会,睡眼朦胧地清理好自己,换掉该换的就爬回被窝,摸到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手机在枕边放了一晚,冰手,她不拿着,丢边上开的免提。 “妈,你跟爸起了没?我啊,在被窝里呢,爸打年糕去啦?少打点啊,打多了,过了年吃不完,越吃越腻。” 苏合香哈欠连天,“早饭我晚点吃,知道知道,不会两顿一起吃的。” “我那店主要是做学生的生意,他们放寒假了,我就把店关了……” “你上午还要挖菜地?我早说让你们来城里的,房子我买了你们又不住,空着攒灰,我能住几天啊,一年下来我大多时候都在开店。” “把店搬到筅城开?” 苏合香眼皮直打架:“这边比不上泗城,差远了,再说吧,我那店面租金交了蛮久。” 电话打了快一小时,苏合香说得口渴,她翻身翻到一半就被一股暖流冲击,动也不敢动,生怕新床单遭殃。 苏合香萎靡地躺着。 白头感觉比晚上还冷,换了个床单把被窝暖气搞没了,这么半天都没暖和起来。 苏合香三下五除二地爬起来,插上小太阳的插头,对着自己烘,热呼呼的。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要睡了。 盆里的床单还没洗…… 急什么,放着吧,放着吧。 早饭还没吃…… 吃什么吃,睡觉要紧。 苏合香的脸趴在枕头上,人迷糊着,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让她下沉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 外面的动静吵得苏合香没法睡回笼觉,她套上加厚的长款针织毛衣出了房间。 卫生间关着的门被她推开,她看着不请自来把这儿当自己家的老男人:“你在我这按监控了?” 赵础背对她蹲在盆前,粗粝的大手在盆里搓洗床单,水渐渐变红,血腥在他鼻端萦绕:“我不确定你的床单脏没脏,床单要是没脏,或者是脏了,你已经洗好了,那我虽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稍稍停顿,手上用力,床单脏污清晰就被搓掉:“但你和我说了话我也开心,怎么都不会跑空。” “你还挺会自己哄自己。”苏合香嘲了句,循着熟悉的香味去客厅,看见了她喜欢吃的麻团,和喜欢喝的豆浆。 她没骗杨语,年纪大的是真的会疼人。 还不用她教,不用她引导。 凭良心说,赵础身上除去性生活方面的技术问题,他就一个缺点,只是那个缺点比较大。 都没到她查证他的缺点是不是没了,可以让她打破原则品回头草的地步,他们中间隔着一个赵嘉言。那二货能引发的一切就够让她烦的了。 她不觉得赵础的所作所为,值得让她应对那些麻烦事。 起码此时此刻,她是这样想的。 苏合香回到卫生间门口,对已经在给床单清水的男人说:“明天别再来了。” 赵础周身气压瞬间就低下去:“你前三天比较多。” “多就多,有你什么事啊,你又不是我的谁!”苏合香让自己冷静点,“分开后的这两年我还不是一样过。” 赵础说:“有我这个免费小工用,不好吗?” “是免费的吗?”苏合香头发一撩,“我用你,不就是让你有盼头。” 赵础沉默了。 “你明天,”苏合香命令道,“不,今天就给我回泗城去。” 赵础卑微到了极点:“可不可以不回?” 苏合香看着他,耳边有他的喘息,也有他手上床单的水往下滴落的声音。 她难得地和他好声好气:“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们没可能了,不信我不会再喜欢你了呢。” 床单棉质布料在赵础指间皱得不成样子,随时都要破掉。 苏合香说:“我可以发誓。” 赵础猝然起身,面部肌肉绷紧,喉头急促地滚动几下,压制着什么:“别说了。” 苏合香舔干燥的嘴唇:“如果我们还有可能,就让我……” “嘭” 赵础一脚把小板凳踢翻,神色很吓人:“别说了!” 不敢听,害怕灵验。 发誓可以,完全可以用他来发誓,为什么要用自己。 卫生间静得可怕。 赵础把四脚朝天的小板凳扶起来:“宝宝,我……” “对不起,我不该吼你。”他不知所措,喉咙深处往外溢出接近崩溃的哽咽,“我马上走,我马上走。” 苏合香瞥了眼快要碎掉的老男人,后退几步站到一边,看他把床单清两次水,拧干放盆里,垂着两只湿淋淋的手走出来。 整个人都被灰败的气息笼罩在内,阴沉得厉害。 赵础走了一小段路就停步,回头望过来。 苏合香不悦地蹙起眉心。 赵础小心翼翼:“别生气,我不是后悔了不肯走了,我只是提醒你,早饭记得吃。” 苏合香好笑:“真够啰嗦的。” 赵础微眯起那双发红眼睛盯着她,有那么一两秒,她有种他要发疯地冲过来,强行把她摁在地上硬弄的错觉。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在错觉就是错觉,赵础什么都没做,盯了她片刻就去开门。 苏合香对着他的背影说:“学学人严向远,他前天从大盐村回去,昨儿班都上了,你呢?” 赵础捏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他背对着不肯回头爱他的宝宝,笑得瘆人:“知道了,别拿他说我,我会努力挣钱。” 苏合香目送 赵础离开她的房子,却不觉得轻松,赵础刚才的配合不是放弃。 持久战妥妥的了。 ** 如苏合香所料,隔天她就收到一条短信。 没有名字的号码发来的,内容是:[早上好,今天要复合吗?] 之后每天的那个时间点,都有一摸一样的短信,就那句“早上好,今天要复合吗?” 老男人生怕错过她想复合的念头。 想多了。 她一个字都不回。 泗城在下雪,很小的雪,轻轻柔柔地飘落在施工地,各个岗位的工人照常劳作,安全帽上的碎雪融化成水蛇,蜿蜒而下打湿他们的工程马甲。 赵础没戴安全帽,剃得露出青皮的板寸潮湿,他把有点起来的警示牌往土里按。 在工地巡视了会,赵础看看手机,平静地接受没回信的现状,今天不想复合没关系,那就明天再问,他们有很多个明天。他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被动,她去哪都会被她找到的。 呵。 他的病是没好,还加重了,他小心隐藏着,祈求她不要发现。 赵础把冻得梆硬的手套向上拉了拉,他的手可以糙,用起来会比较舒服比较有感觉,但又不能太糙,那会伤到嫩皮软肉。 所以他会对手做一些日常护理,比如勤剪指甲,打磨圆滑,涂护手霜。 赵础头顶悬挂的一捆钢筋在吊钩上打转,往下掉冰渣子,他没在意头上的碎冰,确保塔工操作顺当了才走。 ** 有个女老师撑伞在工地路边徘徊,工人们有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当他们发现她见到他们工头,眼睛都亮了的时候,立刻起哄。 赵础皱眉。 女老师踩着乱糟糟的泥地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袋子给他。 袋子半透明,里面装着的是围巾。 赵础看着那围巾回忆起一段往事,那天工友老家的大巴师傅帮他送来家里的东西,其中有件毛衣,他媳妇打的。 那工友的毛衣让赵础眼红,他下工就买最粗的毛线和针回去,求苏合香给他织一条围巾。 她照着他买的书学,长针比划了几下就说学不会,手累。 他自己把毛线织成围巾带去工地,说是自己对象给织的。 这会儿回想起来,当初的那点虚荣心都裹着糖丝儿。 赵础没抬手臂,他不接女老师送的围巾。 女老师口条清晰:“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把围巾送你,很密的线织的,戴起来可以防寒保护脖子上的血管经脉,围巾毕竟是为你织的,我想它能有个归属。” 赵础人高马大,吐气沉稳内敛:“我一个大老粗,听不明白复杂的词语,你有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在乎,围巾我不可能收。” 女老师握紧的伞柄和她表现的从容不相符:“一点都不考虑一下我吗?我听说你是隆城人,我也是,我们……” 赵础说:“我有喜欢的人。” 女老师诧异地愣在当场,她是赵嘉言的英语老师,他问她是不是单身,在得到她的答案后,就说他哥也是单身,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她等他介绍,谁知他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人都见不着影子,她思来想去,决定在回家过年前主动一下。 因为她见过赵嘉言的大哥,他有她喜欢的鼻子,眼睛和薄唇,是个看起来顾家,体贴温柔,十分可靠的男人。 她没想到他有主。 他弟弟说的,和他说的是两个答案,这里面也许存在信息差,也有可能单纯只是他拒绝她的说辞。 无论如何,她都感到失落遗憾,却还是得体地说:“那祝你们幸福到白头。” “幸福到白头吗……” 赵础轻嗤,没被甩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今晚回去要戴那条围巾睡觉。 她比划过两下,还夸他厉害,围巾意义重大。 赵础去帐篷看焊工的进度,学校的活最快明年秋天做完,到那时,他会再找个离心上人近的活接。 “础哥——”阿成大喊大叫,“础哥——” 赵础从帐篷出来:“在这。” 阿成擦着身上头上的泥浆,他滑了一跤,大腿根差点劈开,走路都一瘸一拐:“起重机修好了,能用了,小问题,李师傅检测过了,是合格的。” 赵础看穿他的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他说是跟对象吵架了。 阿成吐苦水:“月月想明年五一结婚,我想再等等,她就觉得我不要和她结婚了,我移情别恋了,真不知道她怎么变得那么难讲道理。” 赵础问:“等什么?” 阿成张张嘴,年轻的脸上认真而诚挚:“等我卡里钱更多了,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赵础笑了笑,“你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 阿城顿时语塞。 赵础把鞋底的泥巴蹭掉:“听你对象的吧。” 阿成使劲擤鼻涕,鼻子都让他掐得掉皮,他呼出白气:“础哥,是我错了吗?我想那么多,还不是为了让她家在村里有面子,说她嫁的好。” 赵础拍他肩膀:“少点怨气,多些包容和理解,那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人。” 阿成叹气:“我跟她高中在一起的,我高三辍学,她考上大专,我就到她的城市打工给她赚生活费,后来碰到础哥你,就跟着你做事了,我知道她真心待我,我也是一样的。” “那就顺着她。”赵础说。 阿成嘴上应声,心里不那么想,础哥没谈过对象,哪懂那就不是一个顺字就能搞定的。 钱是万能的。 黄月爸妈私底下给他说过,车子可以暂时没有,房子必须要有,三金也必须要有。 还看不上黄金,非得是贵一些的铂金才行。 这事他都没有和黄月透露一个字,怕她跟家里吵架 他也没有和自己家这边说,爸妈帮不上,他只能靠他自己。 本来呢,阿成想着础哥能接那游乐园的项目,只要是接了,他就能拿到一笔钱,相当于是抽成辛苦费,可是础哥不做。 一看就发大财的项目。 础哥属于保守派。 这点他不是很认可,还是那句至理名言——富贵险中求。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下午,阿成跑去彩票店等开奖,嘴里碎碎念:“中……中……中……” 手紧紧攥着薄薄一张彩票,脸上的肌肉都在抖,眼里尽是对一夜暴富的渴望。 当第一个数字押对了的时候,阿成快要不能呼吸,他嘴巴张大,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个数字就不是了。 阿成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就说他怎么可能押对。他这种人,运气差到爆,倒霉蛋一个,买的彩票能有一抽屉了,最多也就中过洗衣粉跟牙膏,怎么可能中一百万? 阿成失魂落魄地走出彩票店。 不买了,再也不买了。 他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再买一张就中了呢? 阿成马上就激动地跑回彩票店,把兜里的零钱全拿来买了彩票。 ** 工地干到二十六停工,大家打扫好宿舍,各自背上沉甸甸的行李,踏上回乡路程。 赵础去了商场,精品店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是开店通知。 大概是服装店老板帮贴的。 日期是,年初六。 快了,不需要等多久。 赵础在店门口站了一会才离校。 学校后门,赵嘉言在和几个同学说话,他一见到他哥就挥手。 几个同学面对他哥挺拘禁,喊了“叔叔”,打了招呼就撤。 赵础开他那辆新买的车回隆城,赵嘉言化身死鱼躺在后座,兄弟俩有点空闲就看手机,一路都没怎么聊,到家也死气沉沉。 孙女士烫好头发回来,进小院瞧见客厅屋檐下的两个儿子就往后退到院门外,抬头瞅门头上破破烂烂随风飘扬的横幅。 “乖乖,我还以为走错门,跑到别人家来了,进门就看到两条丧家狗。” 孙女士自言自语完,急急忙忙地喊问都咋了,怎么都愁眉苦脸没个活人样。 大儿子说是工地上的事。 孙女士推了把小儿子的胳膊:“你呢?考试考砸了?” 察觉小儿子表情不对,孙女士想到一个可能,她以下来了精神:“被甩 了?” 小儿子眼睫毛直抖。 孙女士不给面子地哈哈哈大笑:“蠢儿子,谈恋爱了不和你老妈说,该啊你,要不有我传授你经验,你哪可能被甩。” “你的经验管个鸟用,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赵嘉言不屑。 “兔崽子,恋爱谈起来不都那样。”孙女士薅了把小儿子头发,“你看你哥,都不笑话你。” 孙女士哪知道大儿子是笑不出来。 打发小儿子去洗苹果,孙女士跟大儿子探口风:“阿础,你谈的还顺利吧?” 赵础垂着眼玩打火机:“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孙女士把心放到肚子里,“你弟弟不靠谱,你不一样,妈就知道,你不可能有被甩的时候。” 赵础唇角抽搐。 孙女士没注意到大儿子的反常,她很是期待:“加油,明年把人带回来。” 赵础心说,那还是做梦来的快。 ** 年三十晚上短信发不出去,信号差,太多人同时发,就会发送失败,打个电话也吭吭哧哧,要等后半夜才通畅。 但很多人都不想等,迫不及待地要拜年。 赵嘉言把手机举过头顶,楼上楼下的看信号强弱,发现他哥在二楼露天平台,手机是举着的。他奇怪地说:“哥,你也在试啊?” 赵础“嗯”一声,心里很烦躁。 赵嘉言想当然是认为他在和工友,或者甲方们送新年祝福。 “香香姐不回我短信,我用老妈的手机发的,连发了几十条才有一条发成功,老妈还得能用手机呢。”赵嘉言火烧眉毛,胡言乱语地哀嚎,“都半小时了,香香姐还不回我。” 赵础说:“你就是太年轻,遇到一点挫折就不行,才半小时,急什么。” “也是,那我再等等。”赵嘉言被他哥上了一课,调整好心态下楼放烟花。 露台黑漆漆的,赵础低头按几下手机,揣口袋里,他背靠水泥墙壁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烟头,一个个地弹出去。 大过年的,她为了图个吉利,也会理他的吧。 三分钟了,为什么还没收到她的回信? “哥!我香香姐回我了!” “操……” 赵嘉言一会天堂一会人间,他拿着手机跑上楼:“我祝她新的一年财源滚滚事事顺心,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永远十八岁,永远一枝花,还说只有她回我了,祝福才会成真,她叫我去死,靠,我打那么多长一段,她就回我两个字!” 赵础阴着脸站到露台边缘,寒风刺骨,他拨打苏合香的号码。 打不通。 打不通,打不通,怎么都打不通。 妈的。 赵础面色暗沉地编辑短信,神经兮兮地念着打出来的字:“都是前任,你回我弟弟短信叫他去死,我怎么没有。” 他说:“我也要。” 第22章 “阿础,你四叔一家过来了,你赶紧下来!”楼下传来孙女士的喊声。 赵础没反应。 “阿础——”更大音量的叫喊里伴随上楼梯声,蹬蹬蹬,速度很快,显露着来人的迫切。 赵础把黑掉的手机屏幕按亮,蓝光照在他阴冷异常的脸上,形似鬼魅。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浑沉气息,紧抿着唇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离开露台。 “喊你那么大声,你怎么不应。”孙女士拽着大儿子手臂,催促着,“快点快点,你是晚辈,不要让长辈等,那太不懂事。” 赵础跟着母亲下到一楼,贴着大腿肌肉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他立刻拿出来点开。 10086。 剧烈跳动的心脏顿时就安静了。 ** 四叔本想让赵础带他儿子到工地上去,虽然他儿子没个什么技术活,但他儿子读书多啊,高一还是班里前二十呢,脑袋瓜子那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要不是他儿子高三让人带坏三天两头逃课,大学绝对稳稳的。 就算他儿子高中毕业,那也比就没读过几年书小学都没毕业的赵础强。 所以赵础算不会的账,他儿子会。 谁知他的算盘没打响亮。 赵础给他递烟的时候,烟头差点戳他鼻子里,这是有多走神。 而且哪个喊赵础和他讲话,喊一下,不做声,喊两下,不做声,要喊三下四下才行,魂都跑没了。 八成是工地上的钱下不来,兜里没几个子儿,开回来的那什么瑞是从哪借来充面子的。 四叔一寻思,赵础做上包工头是运气好,其实自己没多大本事混的都不行,让他儿子跟着做事,会害到他儿子,耽误他儿子发达不说,还欠他们家人情,那实在是血亏。 他儿子还是另找别的单位吧。 四叔没多待,招呼老婆孩子去别家串门。 他们走后不久,就有其他人来赵家,赵父外出拜年了,媳妇要准备大年初一的早饭,小儿子性子急躁人都不叫,家里只能交给大儿子。 赵础坐在客厅应对一波波上门拜年的,心思早就跑飞。 快九点时,他的手机终于又有来信提示音。 还是10086。 赵工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晚这么恨那串数字。 ** 零点家家户户都放鞭炮,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为新的一年拉开帷幕,大家各自开始朝自己定的目标奔跑,前进。 一点多,鞭炮声渐渐停下来,许多人都睡下了,短信发得出去了,打不通的电话也打得通了。 夜深人静,赵础五指扣着手机,听手机另一头的呼吸声,他眼眶发红,有些想哭。 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是那么清晰,仿佛坐在他腿上窝在他怀里说的,尾音习惯地含在嘴里翘起来,猫抓一样酥酥麻麻。 “你知道你给我发了多少条短信吗?183条!你是不是疯啦?” 赵础坐在床边,牙没刷脸没洗衣服没换,等一个魂归故里。 “我以为没发出去。”他说。 “骗鬼呢。”苏合香冷哼,“没发出去,不会收到发送失败信号的吗?” 赵础耐心地解释:“宝宝,信号有延迟。” 苏合香已经懒得再去掰扯他的称呼:“真要被你害死,我手机信箱都让你的短信挤爆了,清不过来,清的时候还关机。” 赵础说:“我给你买一部新的。” “要你买?”苏合香呵呵两声,“你自己用的还是我几年前买给你的破手机。” 赵础皱眉:“不破,是好的。” “我会把它用到老。” 男人见缝插针式地表达爱意。 苏合香当没听见,她平时不迷信,年三十就格外的迷信,赵嘉言用别人手机发给她的那条短信内容她没法忽视,就赏了他两字。 她给赵嘉言回完手机就没电了,万能充不灵光,电半天充不进去,这么晚才冲好。 当她把电池装回手机里,开机看到那么多短信的时候,脸都黑了。 信箱显示183条,她随便点了些,全是不同的新年祝福,每一条都不一样。 苏合香的这诺基亚是基础版,功能少到没法拍照听音乐,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而且信箱容量小,短信不可以一次全删,必须一条一条的删,太费劲,手都要酸死。 鬼知道她删赵础的短信,要删多久。 苏合香语气很差:“别再发了。” “好,不发了。” 赵础听着她那边的杂音,应该是吃什么东西,很可爱。 宝宝,你爸妈给你包压岁钱了吗?他们送了你怎样的新年祝福。 你晚饭吃的多不多,有没有吃鱼。 你现在是在床上吗。 过会儿是不是要睡了,明天几点起床。 你给我弟弟回短信没有给我回,为什么?是我发的晚了吗? 嗯,是我的错,我下次跑快些。 我给你准备了压岁钱,这是第三年准备了,三个红包都给你放着,过完年我把红包拿给你好不好? 每个红包里面都有一个平安符。 我想你每年都平平安安。 太多话从赵础的心里争先恐后地 跑到口腔,又一样样的回到原位,他嗓音极轻透着温柔:“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过年好。” 苏合香才不会觉得他这么好打发:“哟,就这样啊?不要我还你一声啊?” “不敢想。”赵础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祈求,“可以有吗?” “嘟嘟嘟……”电话被无情地挂掉。 赵础自语:“脾气不小。” 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通话记录上面,抿了一晚的唇终于勾起来,心头的冰雪也融化成一捧春水。 这个点,一楼房间里的老两口还没睡,楼上走路声听着轻快,孙女士松一口气。 大儿子的心情变好,一定是让他记挂的事情有了想要的结果。 家里的顶梁柱没事,她也就能踏实过年。 ** 赵础初二就回了泗城。 家里没谁拦着,当他是给哪个项目工程的老总送礼拜年,就连赵嘉言都这么想。 没人会猜到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谋一份曾经拥有过又失去了,还想再拥有的感情。 初三下五,苏合香背着年前买的新包出现在商场,里面没什么人,好多店铺都是关着的,她慢悠悠的上楼,在二楼的走廊闻到了一股烟味。 有人在抽烟。 苏合香并没有加快脚步看看是谁,她朝自己的店方向走,在店门口看见了一到挺高的身影。 寸头似乎修过,一身黑衣黑裤,身板硬朗端正。 男人和她对上视线的那一秒,愣了愣,冷漠的眼里猝然迸发出明烈的色彩。 赵础拿掉唇边的红双喜,指间一动就将猩红的烟头碾灭,他若有似无地喘了几声,把抵着背后墙壁的腿放下来,站直身子,喉头滑动了几下,抬起眼帘对她笑。 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初次见到心爱的姑娘。 紧张,羞涩,也纯情。 苏合香:“…………”老男人怕不是返老还童了。 没去管赵础初几回的,苏合香把店里收拾收拾,就去街上的道观烧香。 赵础开车送她去的。 一开始她没坐他车,是他开着车跟在她后面,龟速行驶,肥皂剧再次上演。 她在路口拦出租车,他把车停她边上,降下车窗,在驾驶座和她说:“我们分开第二年,我去学的驾驶。” 阳光暖暖的打在苏合香脸上,把她的睫毛镀成金色,她斜他一眼:“谁问你了。” “坐我的车好不好。”赵础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着身子,深深看她,“我开车技术很不错,你就当我是免费的司机。” 这么不清不楚算什么事。 苏合香的表情没松动:“赵础,你知道的,我不跟人玩暧昧。” “今天不好打车。”赵础听她的话,自己说自己的,“这样好吗,你付我车费,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苏合香在路口吹了会风,出租车没打着,她把让风吹乱的长发理了理,冲赵础一抬下巴,叫他给自己打开车门。 道观在步行街南边,苏合香到那儿就先烧香,之后才逛街,她买了根烤年糕,边走边吃边看。 “我会好好追你。” 满大街吃的喝的玩的,一样都入不了赵础的眼,他全程专注于眼前一人,怎么也看不够,心都化了,“我们那时候是你主动比较多,我都没有追你,这次我补上。” 苏合香吃完烤年糕就去买冰淇淋。 赵础一直和她一块儿。 “才吃过辣的,不要吃多少凉的,会拉肚子。” “吃不完就给我。” “手里的垃圾可以放我口袋,我来扔。” “你走里面好不好,我不想你被人撞到碰到。” 苏合香把羊肉串的竹签丢他身上:“嘴能闭上吗?叨叨叨就知道叨,一路上就光听你叨!” 赵础拿住竹签:“还以为你没听。” 苏合香压低声音不让路人看热闹:“我想的啊,我耳朵又没坏。” 赵础说:“你耳朵很漂亮。”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苏合香快步走。 男人在她后面低笑:“你全身上下哪里都漂亮。” 苏合香冷冰冰地回头。 这在赵础眼里,就是一只“喵呜喵呜”叫的猫。 赵础给她一个“我不说了”的眼神,老老实实地走在她身后。 他心知开车带她来市里,陪她烧香逛街,全靠厚脸皮。 ** 赵嘉言在和亲戚打跑得快,他手气太好,亲戚们输得瓜子都没劲磕,他把瓜子皮吐地上,用一个老k压了小姨的q。 导致小姨清牌失败。 小姨送他个大大的白眼,他得意洋洋地哈哈笑着抖腿,肆意张扬的年纪,打个牌都青春洋溢。 第二把牌开始没多久,有同学给赵嘉言打电话,说是看见他哥和他对象在一起逛街。 赵嘉言第一反应是:“你看错了吧。” “我这都能看错?”那同学是泗城本地人,他陪表弟妹上街买甩炮玩,这才撞件的,“白天呢,我又不是眼瞎。” “行了,我知道了,逛就逛呗,一家人,我哥就是她哥,没啥事。” 赵嘉言结束通话就把牌往桌上一丢,起身到门外打给他哥确认。 赵础说:“碰巧遇到了。” “还真是啊。” 赵嘉言没多想,他叫他哥帮他说话,还让他哥替他照顾他的香香姐。 在得到他哥的答复后,赵嘉言放下了心。 春节街上人多,香香姐一个大美女,身边没个男的跟着,多不保险。 这世上多的是长齐了弹丸就当自己是帅哥的傻逼。 赵嘉言还是苏合香男朋友的时候,想着过年带她回他家,初三或者初四再到她家,他不再是她男朋友了,他打算想办法弄到她老家的地址,在大年二十八九杀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过年的,她肯定不会拆他台,到时候他多在她爸妈面前表现表现,说不定他们就能复合。 要地址的计划没法子实施以后,赵嘉言想在系里通知的返校日期前两天回校。 通知是十二返校,十三开学。 这会儿他知道香香姐已经回泗城了,就决定买初七的车票,站也要站到泗城。 赵嘉言回去当天没见到苏合香,她不给他开门。 他就在她门口蹲守。 从夜里蹲到天亮,又蹲到天黑,还是没见着她从家里出来。 看样子她在老家带了不少粮食,不出门也不会饿着。 赵嘉言啃着火腿肠看隔壁阳台,算计着成功翻过去的几率大不大。 摔到楼下是几级伤。 算半天也没算明白,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夜里不知几点,赵嘉言刚睡下没一会,就被一股刺鼻味道熏得醒来。 有东西烧起来了?! 赵嘉言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打开房门就冲出去。 一楼烤肉店起火了。 烟雾不断往上窜,二楼情况最严重,其次是三楼四楼,最上面两层稍微好点,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周围和赵嘉言一样跑出来的人惊魂未定。 人群吵吵闹闹,赵嘉言发现自己鞋都没穿,身上睡衣也单薄,狼狈得很,他咒骂着走到草坪边,站到水泥台阶上面。 台阶冰得他狠狠打哆嗦:“我操,好冷。” 赵嘉言左脚搓右脚,他正想找个避风的地儿,冷不丁地想起来什么,绷着脸向四周搜寻。 没找着香香姐。 人呢,不会是没出来吧? 赵嘉言的呼吸一下就不顺了,他惊慌失措地跳下台阶跑到楼下,仰头看烟雾迷漫的楼层阳台。 咬咬牙就往楼里冲。 旁边有人惊叫,赵嘉言冲进去的身形停住了。 他看见他哥抱着一个女人,从楼道里跑了出来。 那女人身上裹着湿毯子,脸埋在他哥怀里,被他哥护着。 “哥,你……” 赵嘉言快步过去,后半句话在看清女人的相貌时没了声。 他哥抱着的,是他香香姐。 第23章 赵嘉言见到他哥抱着苏合香,到嘴边的关心变成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质问,忘记自己早就不是男朋友身份。 “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苏合香小声叫赵础放她下来,抱她的胳膊不但没松还收紧了力道,她暗自掐他一下,又掐一下。 要死。 这对兄弟俩,一个是没痛觉的聋子,一个是脑子让门挤了的智障,还全让她谈过了。 她怕不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遇上他俩。 苏合香把身上的毯子拿开些,她和赵嘉言处着的那阵子,楼里有的住户是见过的,可他们分了以后,她也没挨家挨户通知楼里住户,现在她被赵础抱着,赵嘉言堵着…… 问题不大。 因为现在乱糟糟的,周围人没哪个有心情注意他们两男一女奇奇怪怪的氛围,大家都处在这把火要烧多久,烧到什么样才会被灭的境地里。 苏合香被赵础抱去马路对面,赵嘉言打赤脚亦步亦趋地跟着。 “操,怎么都他妈不说话,老子问你们为什么在一起!” 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昨儿苏合香感冒了,今天也没好,她白天昏睡过挺长时间,晚上就不怎么睡得着,身上又老是发汗,黏腻腻啊的很难受,楼道有急促脚步声夹杂叫喊的时候,苏合香是醒着的,但她听不出喊的什么东西,浑身也没劲,想撑着手臂下床看看出什么事了都不轻松。 苏合香房间的窗户没全关上,留了一条缝用来通风,烟灰从那缝里飘进来的同时,客厅阳台那边隐约传来一声闷响。 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想的是——楼下哪家东西烧了,我家里进贼了,我身体不舒服,天降横祸,不死不行了。 那念头刚起,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拧开,赵础快步走了进来。 房里昏暗,他迅速把她捞起来,用拿进来的湿毯子将她紧紧裹住,把她打横抱起来离开的家。 就这么回事。 苏合香头疼得像被鬼摸,赵础把她抱进旅馆,放在一楼沙发上,她没理会呱呱呱乱叫的赵嘉言,倒在沙发里闭上眼睛。 赵嘉言看她脸跟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当她是吓到了,他心头那股非要问个明白的执拗减轻了些,柔声跟她说:“没事了,香香姐,我们都没事。” 正是好睡的时间段,苏合香他们没事,却不是人人都能这么顺利逃出来。 赵嘉言出来的时候楼道没什么烟,苏合香赵础出来那会儿,楼道烟还好,他们都算反应快的,现在火势大了,楼道浓烟滚滚,还没下楼的不能下来了,就算心态稳不踩空,也会被熏死,两口下去人就晕了。 只能在家等救援。 可有人不肯等啊,怕成烤肉,怕成水煮鱼,就爬出窗户挂在那儿。 一楼有热心市民帮忙弄来棉被牵住四个角,喊挂窗边的人往下跳。 又不敢。 然后就胳膊脱力,挂不住地摔了下来。 苏合香在旅馆都能听到动静,隔着一条马路,烟味朝阳可以闻得到。 这火会把楼烧黑,房子没被明火烧也不能继续住了,味道太大,会很臭,不是通风散味那么简单,床单被套衣物什么的,能扔的都要扔。 还有窗户,八成会炸,地板砖乌漆嘛黑擦也擦不干净,哪都渗一层黑灰,要不要重新装修是房东的事。 租客的损失,怕是没有赔偿了。 像这种不可抗力的因素提前退租,押金应该是会退的。 苏合香已经在想新住处。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苏合香的心思,她用余光瞥压着咳声的赵础,发现他脸上黑黑的,眼眶很红。 翻阳台的时候让烟呛着了。 赵础喉咙痛,眼睛也痛,一直在强忍着不流泪,他鼻腔里都是烟灰,沙哑道:“嘉言,你去开房。” 赵嘉言的眼睛都快黏苏合香身上了,他抽空回了句:“我没钱。” 压岁钱跟生活费都在钱包里,没带出来。 赵础给他五百,他这才去前台,让服务员给开两个房间,一个大床房,一个双人间。 等服务员给房卡的功夫,赵嘉言忽然纳闷,他哥怎么不过来开? 他的思绪被旅馆外好几道混乱的脚步声冲散,有别的住户也来开房间。 苏合香的视线从前台收回,她里外衣服都是湿的,穿着不行,等火不烧了回去拿干爽的吧,又全是烟熏过的臭味。 大晚上的,店铺都关门了,买不来新的。 况且新的也脏,要脱水。 只能在裸睡跟臭内衣里,二选一。 就穿臭的吧。 总比旅馆被子可能没洗干净,得个妇科病来的强。 实在不行,就用体温把湿的烘干。反正她多半会再发烧,汗出得多。 就是内裤湿答答的贴着三角区,不太舒服。 头顶忽地响起低沉的声音:“我晚点回去你拿一套内衣。” 苏合香一愣,朝赵础投过去一言难尽的眼神。 赵础严肃道:“你二次发育了吗?我看你和以前一样大小。 “行了,闭嘴吧你。” 苏合香瞧瞧脚上的棉袜,“要等消防忙完,确定安全了,才能让人回家呢,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灭。” “那套内衣不在我房间。”赵础说,“是在车里放着的。” 苏合香看他的眼神就更一言难尽了:“你离我远点。” “哦。”老男人顺她的意。 下一刻就走回来:“我们换地方住,还找挨着的可以吗? 苏合香似乎没听见。 赵础温声:“你让我离你近一些,有个什么事,我也能及时帮上你。” 苏合香垂眼扣指甲上没搞掉的一小块指甲油,突兀地问了个事:“你翻我家阳台是不是练过?” 赵础没否认。 苏合香终于忍不住:“变态。” 赵础轻笑:“嗯,我是变态。” 苏合香头皮都麻了,谁来告诉她,这家伙怎么变成这样的?? 分手被刺激的?不至于吧?至于吗? 前台那边,赵嘉言带着两张房卡回沙发区,他哥背对他,面朝香香姐,手上拿着她披过的毯子。 莫名其妙的,他心里生出一丝怪异。 ** 旅馆临时涨价,大床房直接涨五十块,苏合香不知情,她进房间就到椅子上坐着,动也不想动。 赵础叫赵嘉言烧水。 “我不喝。”赵嘉言张口就来一句,他扭头问心上人,“香香姐你喝吗?” 苏合香说:“不喝。” 赵嘉言蹙眉:“真的假的,我看你嘴巴干。” 苏合香笑了笑:“你眼睛瞎了。” 赵同学终于顿悟,涨红着一张脸,火急火燎地烧上水,他接水的时候动作急,身前湿了一块,边拿着纸擦边往对面看。 和大堂一样的站位,香香姐坐着,他哥站着,背对他,面向香香姐。 有一瞬间,赵嘉言想到一个词——暧昧。 操。 这个词怎么可能出现在他哥跟香香姐之间,他眼睛确实瞎了。 赵嘉言把湿了的纸丢进垃圾篓:“哥,你们到底怎么……” 苏合香在赵础前面说话:“我从家里出来碰到你哥了,就跟他一起往楼下跑,我走太慢,他出于好心抱我跑出来了。” 赵嘉言浑然不觉地全身一松,这情况和他想的一个样,他拿了双一次性拖鞋去卫生间,洗洗脚把鞋穿上,踩着走去他哥身旁:“哥,我跑出门的时候忘记喊你了。” 赵础低头玩打火机:“没事。”我也没管你。 苏合香平时会留意着不让赵嘉言发现端倪,今晚她状态不怎么样,就没顾得上这个,她开了会小差,发现房里就她和赵嘉言。 少年把头发抓成鸡窝:“我叫我哥歇着去了。” 苏合香知道赵础下楼拿内衣了,之后会找机会给她的。 “香香姐,我们明明住在一层,怎么就那么难碰上。” 赵嘉言嘀嘀咕咕,“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吗?” “肯定不是!”他居然发神经地鬼叫“我知道了!” 他紧紧抓住苏合香手臂:“有一个无形的力量在阻拦我们。” 苏合香:“……” 赵嘉言笑的阳光:“但是真正的缘分是挡不住的。” 苏合香看他一眼,他收起笑容,小狗尾巴不摇了,蔫蔫儿地耷 拉着。 “赵嘉言,我们是去年分的,不是昨天分的,原因你清楚。”苏合香说,“不要在我面前打哈哈。” 赵嘉言弱弱地顶嘴:“没有打哈哈,老子认真的。” “谁管你。”苏合香身上的衣服快干了,她爬到床上躺着。 赵嘉言死皮赖脸地留下来陪她。 灯光暖黄,赵嘉言定定看了苏合香一会,眼一眨就打了个盹。 赵嘉言做梦梦到他跟他哥诉苦,说香香姐不愿意给他机会,还说这世上没人比他更适合她了。 他哥说,有,我。 赵嘉言惊醒了,不等他从那个奇葩的梦回味,他就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一个硬币大地方。 …… 操操操! 我吓尿了?就因为一个梦吓尿? 世界塌了。 我不会是中风的前兆吧? 赵嘉言不敢查,他踉跄地走到床边,双腿一软就跪下来。 苏合香被他吵醒。 “我活不了多久了。”赵嘉言脸色惨白,“姐姐,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个吻?” 苏合香说:“我给你一个大嘴巴子要不要。” 赵嘉言把脸凑到她手背上,贱兮兮地说:“打是亲骂是爱,大嘴巴子尽管招呼。” 苏合香让他滚蛋。 他就真的在地上滚了起来。 “扣扣” 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赵嘉言口气恶劣,他正哄前女友呢。 “我。” “是我哥。”赵嘉言给苏合香说了声就爬起来,拍拍单薄衣裤上的灰去开门,“哥,你怎么还没睡?” “睡过一觉了。”赵础站在门外,“苏小姐怎么样?” 赵嘉言一脸迷茫:“什么怎么样?” 赵础说:“我带她下楼的时候,觉得她体温不太对,可能是感冒了。” “感冒了?”赵嘉言表情一变,“怪不得她都不给我好脸。” “靠,我这么不靠谱吗?她都不和我说。” 赵嘉言委屈郁闷地嘟囔,他急忙跑到床前,伸手去摸苏合香额头。 房里气温骤降。 赵础冷冷看着:“嘉言,你去给她买药。” “现在?”赵嘉言说,“明早吧。”他不老实,想摸苏合香的脸,“可以吗香香姐,我看你没烧。” 苏合香拍开他的手。 赵嘉言顿觉自己不是东西:“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香香姐你等我!” 赵嘉言走后,赵础趁这个时间把内衣拿给苏合香。 黑底印着紫蓝色小花朵的。 苏合香洗了个热水澡,喝了大半杯水。 赵础把水杯放好,他站在床边,目光自上而下:“你让他摸你了。” 苏合香翻过身去。 男人气息粗而重,他又说:“我不该生气,我还什么也不是。” “知道就行。”苏合香不冷不热地说。 “嗯。”赵础眯了眯眼,有一刻显得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揣测他的想法。 ** 大半夜的,赵嘉言真有收获,他给自己搞了身厚衣服穿,还买到了药,有好几种。 冲剂散发着热气。 赵嘉言笨手笨脚地给苏合香掖被子:“药不都哪样,一口闷了就行。” 赵础说:“烫的时候喝是甜的,别等水凉了喝。” 苏合香抽抽嘴,有没有啊,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我不是怕药苦,是想等你们走人? 兄弟俩,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靠在床头的女人。 苏合香开始后悔跟赵嘉言好了半年,说什么都晚了,她拿起药就喝下去。 赵础去窗边,赵嘉言坐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机,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房里静悄悄的。 可能是药效上来了,苏合香想睡了,她滑进被窝,脸枕着手臂,昏昏入睡之际在心里叹口气,不知道伤亡怎么样。 “哎……”她那口气不自觉地叹出了声。 站在窗边的赵础开了口:“我去小区看看。” 苏合香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心,年纪大的不但知道怎么疼人,还挺会猜心思。 床上的赵嘉言忽然说:“我也去一下,去去就回。” 出了房间,兄弟俩一前一后,赵嘉言捏着手里的一板药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础就要拐过走廊,身后传来声音。 “哥。” 赵嘉言把他叫住:“有烟吗?我们去楼道抽,你给我一根。” 赵础没去楼道,去的楼下。 夜色冷得黏稠,赵嘉言没和他哥面对面,他看的马路,看不清神色:“你救香香姐,是不想她出什么事让我难受,对吧?” 赵础沉默两秒,还是三秒,他说:“不是。” 赵嘉言点点头:“那你是热心肠,香香姐或者谁你都会救?” 赵础说:“救是会救,但不会抱到怀里。” 赵嘉言手有点抖:“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的那回事。”赵础懒懒点烟,“我在追苏合香小姐。” 第24章 赵嘉言犹如五雷轰顶,他还没过二十岁生日,就遭逢人生的至暗时刻。 这剧烈翻涌的情绪促使他把手里香烟扔地上,面目狰狞:“你们竟然背着我搞在一起!” 赵础眉间拧出“川”字纹路:“别说这么难听。” 赵嘉言咆哮:“做都做了,还不让我说?” 赵础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烟:“我是在追她,听不懂人话吗?” 赵嘉言佩服他的平静:“你了不起。” “哥,你真行。”过完年迈入青年大军的赵嘉言后退几步,他不清楚自己十几年后到了他哥的岁数,是不是也能将处事不惊四个字琢磨透了套在身上。 “你他妈……我他妈……这他妈……” 三个“他妈”都没出整句,赵嘉言的语言能力严重倒退,精神错乱了。 赵嘉言恍恍惚惚地摇晃着往前走,路灯把他崩溃的影子拖长,他走到街头被一阵寒风砸了下,脑子清醒了,调头就跑回去:“你不能追她!” “哥,你真不能追她。”赵嘉言嘴里颠三倒四,“你不能追香香姐。” 赵础面露疑惑:“为什么不能?” 赵嘉言吼:“她是我女朋友!” 赵础神态散漫:“分了不是吗?” 赵嘉言面部扭曲,没大没小地一把拽住他哥衣领:“没分!在我这就没分!” “你明知道我放不下她,我走不出来,还喜欢着她,你都知道……” 赵嘉言咬牙切齿,“你还要掺一脚。” “什么时候有那想法的?”赵嘉言问出口没几秒就有了答案,“我被甩了以后,让你给我支招的时候是吧?” 赵嘉言还不够冷静,想不到更早,单是这个就让他承受不住。 “怪不得你说我配不上她。” “怎么,我配不上,你就配了啊?”赵嘉言阴阳怪气,“哥,你三十多岁了,还这么天真吗?她爱干净,绝不可能和一个成天在施工地搞一身灰汗味重的人好。” 她在我汗津津的胸膛攀附了不知多少次。 赵础面色平淡,内心竭力压着要炫耀的冲动。 倒不是他怕弟弟扛不住打击,单纯只是他不爱分享。 理智还在的情况下。 赵嘉言把他哥的沉默归于难堪,他用脚碾地上香烟,碾得稀巴烂还不停:“你们今晚真的是在楼道里碰上的?” “这是苏小姐说的。”赵础挑眉,“怎么,你认为她骗你?” 赵嘉言一口咬定:“她不会骗我。” 赵础勾勾唇:“你是不能接受她为了我骗你。” 这话正中赵嘉言死穴:“要你说?!” 他的拳头无法无天地砸过去,被他哥给拦下来了。 赵础严肃道:“我这脸不能有伤,要给她看的。” 赵嘉言差点背过气去,他当场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地点跟时间,就在大街上发狂。 赵础摇摇头:“难怪她觉得你幼稚。” 赵嘉言脸色煞白:“她说的?” 赵础反问:“还用说吗?” 赵嘉言呼哧呼哧喘气:“她不会觉得我幼稚,我追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她如果不喜欢就不会跟我在一起。” “说 不定那时候,你的某个优点盖住了你的幼稚,让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础眯着眼喷吐烟雾,“后来你的这个缺点被放大了,而那个优点缩小了,她就没法装作看不见了。” 赵嘉言瞪大眼睛,他哥竟然会使挑拨离间计。 对他这个唯一的,亲弟弟使。 “有我在,你们成不了,就算老天爷眼瞎让你们成了,那也好不了。”赵嘉言咧嘴笑,“你和她在一起,会去想她被我牵手时的反应,我们一次牵多久,怎么牵?还有我亲她,抱她,摸她……” “她对着你,也会想到我。” 赵嘉言找准他哥的忌讳:“你担心她看上你,是冲的我们相像的脸,或者她在利用你让我成长,她也会怀疑自己忘不了我。” 先来后到,先来后到,赵嘉言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后到”,而非“先来”。 “你们中间有个我。”赵嘉言越说越冷静,“她最怕我烦她了,就冲这点,她也不会让你追到。” 赵础把唇边烧成屁股的香烟吐掉:“既然你这么确定她不接受我的爱,那你慌什么?” 赵嘉言讥讽:“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 这话太难听,可是说了就收不回来,那一丝后悔很快就被愤怒淹没。 是他哥对不起他在先。 他没错。 他哥不做人,不管他这个弟弟的处境。 赵嘉言松开他哥的衣领,有些虚地不去看他哥的表情:“只要你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兄弟。” 撂下自以为的威胁就走。 赵嘉言在寒夜的风里奔跑,他妈的,他的直觉是对的,今晚几个场面果然不对劲。 他哥为什么要对他女朋友动心思? 就好比他对他的嫂子有非分之想,这合适吗? 哪怕是他前女友,他哥也不能喜欢。 他同样不会对前嫂子产生感情。 是个人都懂得避嫌吧,这不是最起码的吗? 全世界的女人多到数不清,他哥就不能追李合香王合香,怎么偏偏是苏合香。 他没见过他哥谈对象的样子,就感觉他哥会是个疯狂吃醋的。 他哥没法接受苏合香和他好过。 ——那会是一根刺,埋在肉里,时不时的疼一下。 他哥现在就是在逃避,在自我催眠。 何必呢。 追又追不到。 赵嘉言就没想过,香香姐会真心实意的答应和他哥处对象,他想的是香香姐跟他重新在一起了以后,他没法到他哥面前去显摆,他们三个碰上就尴尬。 赵嘉言满头大汗地跑去网吧,机子很差,开机要开半天,页面出来后显示不全,游戏图标点两下都点不开,他的那些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抓起键盘就摔到地上,接着又扔椅子,砸电脑,声音巨响。 网吧的嘈杂瞬间凝固住了。 “一共多少钱,我赔。”赵嘉言对赶来的网吧说了句,他扯扯细碎刘海,朝周围伸脖子扭脸抬头的咒骂,“看个几把,没看过有钱人?” 无差别攻击完了,赵嘉言把自己关进厕所,试图在里面把自己臭晕过去。 另一边,赵础回去观望消防救援工作,他在楼下待到天亮,买了早饭去了旅馆。 苏合香没在睡。 赵础也知道她没在睡,就在这个时间点,敲开了她的房门,和她说:“现在楼里味道还是很大,晚点再回吧。” 苏合香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肩膀处,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脸白得发光,衬得她黑眼圈特别明显,她精神不佳:“怎么样?” “受伤的有五个,死了的有三个。”赵础给她摆弄早饭。 苏合香听说有五楼一对夫妻,整个人怔了怔,她知道他们,很年轻,不到四十岁,也恩爱。 “是在下楼的路上……” “没有,去楼顶了,他们要爬去隔壁楼,烟大看不清,两个人过去到半路,男的可能是紧张还是怎样,摔楼下了,女的跟着跳了。” 赵础耐心地将情况说给她听。 苏合香没说“要是他们不出门”或者“要是他们就在楼顶等消防”之类的话。她只是问:“还有个呢?” “三楼一大爷,在床上瘫了好些年,腿走不了。”赵础把她床头杯子拿去卫生间,倒掉冷水换上热的。 气氛沉闷。 苏合香披头散发地看着窗帘。 赵础知道她心善,会被生命的消失触动,就说其他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嘉言知道我在追你。” 苏合香没问怎么知道的,赵嘉言没立刻跑回来吵她就行。 赵础的目光落在她不像昨晚那么干的唇上:“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我做过你男人的事……” 苏合香打断:“怎么还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等他发现了知道了再说。” 好。“赵础低声,“你不同意我就不告诉,我听你的。” 苏合香嘴角一扯,真这么安分才怪。 ** 窗帘被赵础拉开拢到角落,稀薄暗淡的晨光扑向玻璃窗。 苏合香洗漱好坐到小桌前,她梳着头发,随意瞥了眼赵础的脸。 赵础说:“没打架,我让着了。” 苏合香拿着塑料小梳子,从上往下地梳:“他熊孩子脾气,说发癫就发癫,拳头比嘴巴跟脑子都快。” “我有躲。”赵础近似害羞,耳根都发红,“我知道我这张脸,你是满意的。” 苏合香呵呵:“男人过了三十断崖式衰老。” 赵础皱眉:“我没有。” 对着一句戏谑认真反驳,让人越发想逗弄。 苏合香梳着头发瞥早饭,不是豆浆和麻团,而是咸豆角白米粥配茶叶蛋。 赵础把一次性勺子放到塑料碗上,将它们推到她面前:“给你换个新的口味,总吃一样的也不好。” 苏合香感到意外又新奇,以前只要她说喜欢一个吃的,他1十天半个月都给她买,或者做那个吃的,就不会变,直到她说腻了不吃了。 “今天的早饭一共两块八,我们平摊,你的一块四什么时候方便了什么时候给。”赵础喝口粥,抬眸对她笑,“你看你想我们之间是算明白的,那就算明白,都是你做主。” 面对单方面的浓情蜜意,苏合香来一句:“你刷牙了吗你就吃。” 赵础说:“刷了。” 苏合香要剥袋子里的茶叶蛋,发现壳是去了的,她拿起蛋吃,口齿不清地问:“那就是没洗脸,不然你脸上的烟灰怎么还在?” 男人的面色不太对,他放下碗筷,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合香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的时候,耳边有声音响起。 赵础说:“我故意的。” 苏合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故意的。”赵础面庞黑黑的,看着狼狈憔悴,“留着烟灰,只是为了让你想起我昨晚救你的事情,想你可怜我。” 苏合香把还剩一小半的茶叶蛋丢回袋子里:“不吃了。” 赵础抿唇:“我不说了。” 苏合香重新拿起茶叶蛋吃掉,她握着勺子,舀了两勺粥吃下去,突然就把勺子放到碗里,身子向后一仰双臂抱在胸前。 赵础无措道:“我没说话。” 苏合香挺烦他这装模作样的德行:“我说你说话了吗?” 赵础一副“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样子,她睨他一眼,又睨他一眼,生动好看的眉间生出清晰的嫌弃:“你不刮胡子的啊?邋里邋遢的。” 他立刻起身:“我现在就去刮。” 苏合香继续吃早饭,她咬一根咸豆角,水盈盈的杏眼半眯:“我有时候想干脆到别的地方去开店,离远远的。” 快走到门口的赵础瞬间僵住。 就在他面部抽搐喘息困难时,他听见一道仙乐。 女人语调轻慢:“不过我又觉得这样做,太把你们当回事,你们不值得让我做那么大的决定。” 不到半分钟就让他背上布满冷汗,他咽了咽唾沫,喉咙干涩:“嗯,没 必要,我跟嘉言什么都不是。” 他打开门,低柔道:“我去刮胡子,你把药吃掉,我给你泡好了的。” 苏合香没搭理。 老男人出去了,她安静地吃早饭,头发总拖下来碍事,昨晚她过来这边就是散着头发,发绳一个没带。 正当苏合香准备一只手捉着头发,一只手拿勺子的时候,目光捕捉到了一样东西。 是个发绳。 就躺在电视柜上。 一圈黑色中间串了个琥珀色珠子。 很眼熟。 “啧……” 她跟赵础认识那天戴的,后来她怎么都找不着了,他给她买了一些新的发绳。 还以为丢了呢。 敢情什么破烂他都收着,藏着,想拿出来的时候才拿出来。 ** 苏合香中午离开的旅馆,房间她没退,让赵础退的,她到楼下的时候,二房东已经在等着了。 赵础和苏合香一起上楼,二房东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叹气,昨晚怕是失眠了。 楼道里烟气弥漫,每层都大门紧闭,里面也都有响动,在打扫。 “你别跟着我,回自己家去,看你弟弟有没有把房子炸掉。”苏合香丢给赵础一句,就二房东给她开门,她钥匙落在家里了。 二房东手上拎着一大串钥匙,他拿其中一把打开苏合香住处的房门。 房子里味道难闻,苏合香进门就开始咳嗽,吃不消,她随便检查检查,地上的瓷砖脏死了,一走一个脚印,阳台有许多玻璃碎渣,在太阳下五彩斑斓。 没窗户的阻拦,风呼呼地吹,苏合香养了蛮久的紫罗兰花盆倒在地上一片狼藉,客厅也是乱七八糟,家里不亚于被日本鬼子扫荡过。 二房东是明事理的,直接就要把苏合香的押金退了,说是明天带钱过来,让苏合香收拾收拾,他不止一套房,五楼也有他的房子,一会儿还要去处理那租客的事情。 “苏小姐,我叫你收拾收拾,不是要你打扫,这个我让我老婆来弄就好,你只要整理自己的东西。”二房东说,“你找好住的地方没,我在附近有空房,户型跟这个差不多,就是贵二百块,你要是租,我给你可以减掉那二百。” 二房东身材有点发福,脸勉强能看出秀气,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没露出色眯眯的姿态,用词和表现不低俗露骨,也没往她沙发的衣物上看有没有内衣。 却是依然让苏合香不适。 非亲非故的就给她少二百,什么玩意儿。 苏合香冷冷淡淡:“明天几点退我押金?” 二房东笑着:“我和你说的……” 苏合香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都懒得编出自己已经找好住处这样的借口。 “看来苏小姐没有意愿再租我的房子了。”二房东有不快,态度也冷了些,“那就十点?” 苏合香说:“行。” 二房东一走,苏合香就把房门关上,她去卧室拿衣服。 便宜的不要了。 等等,好像没便宜的,都是贵的。 她向来都是赚的钱给自己花,不亏待自己。 苏合香收拾了会就烦了,大件小件的东西太多,收起来很累,有台机器人多好,她把发绳换下来,装上手机到店里去了。 ** 刘明今儿就迎来开门红,卖了件过时的长袖打底衫,赚了九块钱,苏合香路过时,她正拿着长杆子,把一件同款不同色的打底挂到原来位置,填上空缺。 “诶,妹子,新年好恭喜发财啊。”刘明笑喊。 “同好,同发财。” 苏合香脚步不停,刘明追过来和她唠家常,问她知不知道隔壁房子着火的事。 “我就住那儿。”苏合香撕掉店门口贴着的开业通知。 苏合香愕然:“啊,你住那边啊!那你没事吧?” “没事呀。”苏合香打开店门进去。 刘明唏嘘:“大过年的,好晦气,赶明儿你烧香去。” 苏合香感冒好的差不多了,精气神不错,她给店里通通风,驱散新衣服上的味儿:“前几天就烧过了。” “多烧。”刘明说,“去大寺庙拜佛。” 苏合香笑起来:“拜佛要是有用,我们普通老百姓连寺庙的门都进不去。” 刘明一愣,是这个理。 但就是,怎么说呢,苏合香好像心里有事儿,不是外表那么…… 刘明想不出形容词,恨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她问苏合香房子找好没。 苏合香扫扫地:“没呢。” “你住的地儿近是近,就是死贵。”刘明翻她店里的唇彩,框里哐当的,“我跟我妹妹住,老便宜了,两室一厅一个月包水电才160块,不好的是离得远,我来回在路上要花快三小时。” 苏合香咂舌:“你经常和我差不多时候下班,到家不就十一二点了,那多幸苦。” “这有什么,咱正是打拼的年纪。” 刘明翻完唇彩翻唇膏,“你晚上咋住啊?还去宾馆开房?那多费钱,要不你上我那儿。” 苏合香忽然说:“明姐,你忙吗,不忙就晚点陪我去找房子?” “可以啊。”刘明爽快答应,“我陪你在这一片找找。” ** 刘明是知道苏合香不缺人喜欢的。 会赚钱,年轻长得美,她要是带把儿她也追。 但她没见到过严先生。 戴了副眼镜,手上有表,穿西服跟皮鞋,斯斯文文的,很有学问的样子。 施工地不远的路边,刘明自觉走去一旁,掏出过年从家带的瓜子,咔咔磕了起来。 严向远脸上的伤早好了,他和苏合香说“新年快乐”,年三十他给她发短信发不出去,后来可以发了,他又觉得不合时宜。 夕阳西下,树边顽固积雪被染上余晖。 女人身上穿的厚却不臃肿,她两只手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睫毛弯弯翘翘,疏离地问:“有事儿吗?” 严向远镜片后的眼睛把她上下看了一遍,确定她毫发无损。他今天才回的泗城,听说她住的地方起火,吓都吓死了,顾不上分寸就来商场找她。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你,我那边有空房,你要租吗?” 苏合香还没回答,后面就冷不防地有声音传来,“她不租。” 刘明在这个时候看到包工头,瓜子都不磕了,她一个劲地对苏合香挤眉弄眼,咋回事啊妹子。 苏合香回头教训神出鬼没的老男人:“你怎么也来了,到你说话了吗?” 赵础走近些,抬手碰她袖子上的小毛球,勾着一个握到掌心,求着她说:“我们不租好不好。” 一道身影不知从哪杀出来的,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抓住赵础的手腕,要把毛球抠出来。 抠不出来就骂。 刘明瓜子都拿不住了,她用眼神询问苏合香:妹子,这咋的了,干啥呢? 苏合香回答不了。 衣服在她身上被一股大力不断拉拽,袖子都要被扯掉,她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了了,扬起手就对准赵嘉言的脸。 赵础捉住她腕骨:“别扇嘉言。” 赵嘉言飞快垂下充血的眼睛,他哥没有完全不管他死活,他哥还是在乎他的,毕竟他们是同一个妈同一个爸,撕破脸都要一桌吃饭的亲情关系。 昨晚他不该在网吧乱发疯,赔了很多钱。 他哥赚钱不容易,他真不是东西。 这会儿他哥还不让香香姐扇他。 赵嘉言正在心里忏悔着,就听见他哥说—— “要扇就扇我,你只能扇我。” 第25章 刘明看见包工头说了什么,苏合香,大学生,还有那眼镜帅哥,他们三个人的表情就都变了样。 一定是不一般的话。 刘明听不清,后 悔站远了,她感觉她找哪个问,哪个都不会告诉她包工头说的话,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多让人抓心挠肺。 正当刘明要偷摸挪近一点,就见苏合香给了包工头一脚,把被他抓着的手抽回来,摆脱什么臭东西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就在不远处停住:“明姐。” “来了来了!” 刘明赶忙小跑过去,包工头放在心里的人竟然是苏合香。当时她还是他弟弟的对象,他就惦记上了。 这算秘密吧? 刘明舔嘴巴,发现嘴上黏了个瓜子皮,就给弄下来丢掉,她咳两声清清嗓子:“妹子,跟一家的好,事儿少不了。” 苏合香深有同感:“确实。” 刘明听她这样子说,就不知道要怎么接了。 施工地被甩在后面,水泥路宽宽长长,一栋栋宿舍楼屹立在路左边,再往前就是教学楼。 右边有食堂,湖泊,图书馆,操场等场所,要丰富的多。 就是没什么学生,都在家走亲戚,还没返校呢。 苏合香跟刘明出了学校,她们去对面站台,打算在下一站下来,到那边看房子。 公交车还没来,苏合香给刘明一个钢镚儿,她呼吸一口冷空气,突兀地问了个问题:“当初你让我帮你跟赵础牵红线,我没答应,现在让你见到刚才那事,你会不会多想?” 刘明在看她袖子上让那对兄弟争抢的毛球,呆了下:“我多想什么。” “哎哟,妹子,你看你这问的!”刘明笑得眼睛都没了缝,“你是哪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 苏合香仰起白皙的脸看日落,她有时候都搞不清自己是哪样的人,刘明这就了解啦? 上了公交,苏合香坐到后门边上位置,拿手机给赵础发了个短信。 ** 女主角走了,三个男的就失去了目标,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瘪了。 赵嘉言第一个走的,他没和他哥说什么话,他需要时间静一静。 搞什么鬼,耳光也想是专属? 他哥脑子没问题吧? 赵嘉言神智不清差点撞到电线杆,他找个角落蹲着,给母上大人打过去电话:“妈,我们家有没有那种遗传病?” 孙女士在亲戚家耍麻将,敷衍道:“哪种?” 赵嘉言抠泥巴:“就那种。” “碰!”孙女士把三张八万丢出来摆在桌前,她去拿下家打出来的八万,和自己的放一起,对电话那头的小儿子说:“别给我混,有屁快放,要是耽误你娘胡牌,看我不打车票过去削你。” 赵嘉言难以启齿,说真的,在昨晚之前,他对他哥是有崇拜心理的,也很尊重。 这会儿他三观碎一地。 赵嘉言胡乱放了个屁应对母上大人,他把手上泥巴扔出去老远,操,今儿看到姓严的,才想起来还有那家伙,都给忘了。 看来他跟他哥不能内斗,他们要一致对外。 ** 赵嘉言酝酿到晚上七点多才回出租房,他哥在灰不拉几脏兮兮的客厅喝酒,他到同样灰不拉几脏兮兮的次卧躺了几分钟,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床,咬咬牙,出来说:“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着吧,我又考虑了一下,香香姐现在单身,谁都可以追,你可以,我也可以,我们公平竞争。” 这是退一步了吧。 做弟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赵嘉言以为能看到他哥的惊讶,随即顺坡下驴,说些“喜欢人身不由己,大哥也没办法”“你能做出这个决定,大哥谢谢你”相关的话,用来缓解他们裂了个口子的兄弟感情,鬼知道他哥又走歪门邪道,让他成傻逼。 “公平不了,你还年轻,多的是选择。”赵础捏着易拉罐,“你哥我不一样,我岁数大了,就一个选择,我只要她,没别的了。” 赵嘉言肺都要气炸了,他告诉自己别发飙,等等看他哥还能把他刺激到什么地步:“所以?” 赵础不快不慢:“看在你哥早早就到外面做事养家,从小到大都对你不错,供你上学吃喝消费的份上,让让你哥。” 赵嘉言怎么也没料到他哥会说这些话,他气笑了:“道德绑架我?” “对。”赵础面色淡然,显得神经质,“道德绑架你。” 赵嘉言莫名有点发怵:“是,你不容易,我也知道你辛苦,我欠你的,我能过的轻松全靠你的付出,那你要我怎么让?难不成苏合香选择更年轻的,我还要哄着她说老的好,老的香?” 赵础说:“我的意思是,你少往她跟前凑,我看着烦。” 赵嘉言觉得他哥根本分不清现状:“你烦我就得配合?” 赵础不耐地扫他一眼:“没看我已经求你了?” 赵嘉言:“……” 他哥脑子真有问题。 他只是偶尔脾气上来了冲动暴躁,他哥就比他严重多了。 从他记事以来,他就没见他哥发过火。他哥看着情绪稳定,没跟谁闹红过脸,粗口基本都不讲的一个人,哪晓得竟然还有这么一面,疯疯的,一股子平静的疯感。 打个比方,就那种,前一秒说牛肉好吃,下一秒就把碗盘砸了,说听听声音脆不脆。 赵嘉言去洗把脸冷静冷静,这个家不能两个都有病,他环顾四周,该擦的擦,该洗的洗,该扫的扫,房子还是可以继续住的。 但香香姐对住的地方环境要求高,她肯定不会住这了,那他们还住个鸟。 赵嘉言问疑似消沉酗酒的大哥兼情敌:“新住处你找还是我找?” “不用找了。”赵础说了他收到的短信内容。 赵嘉言感觉他哥把那短信当圣旨,只能领旨谢恩。至于吗?完全不至于吧。 他不敢置信:“她不让,我们就不做?” 赵础一口闷掉大半易拉罐啤的:“你懂个屁。” 赵嘉言脸色青一阵黑一阵。 是,你懂,就你懂,谁有你懂啊,我的亲大哥,想跟我前女友好的亲大哥,我看你手上捏着什么牌,要怎么打,敢在我这个还新鲜着的前男友面前显摆。 还有,想要人扇自己是病,得治。 赵嘉言觉得自己简直可以配得上“全世界好弟弟”代表人物。谁能做到他这程度。 谁摊上他那哥那样的亲兄弟,不得把家拆掉。 ** 对于住处的安排,赵嘉言不服上诉,苏合香找好租房回店被他抓了个正着,听他唧唧歪歪几句就让他滚蛋。 赵嘉言死皮赖脸地谈条件:“我这学期回宿舍住可以,你回答我一个……” 苏合香直接就说:“不来电。” 赵嘉言愣了愣:“你知道我问的是……” “严向远不是吗。”苏合香给走不动了在那看戏的刘明一个眼神,叫她忙自己的去。 赵嘉言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一并把他哥也拎出来,他打死也不承认是害怕听到让自己发疯的答案。 女人从外面玩回来,吃过了的,鼻尖泛红,脸颊耳朵也是,妩媚又娇气,赵嘉言情不自禁地凑近些,在她耳边暧昧地呵气:“那我……” 苏合香打开他的狗头:“我不吃回头草。” “靠,回头草怎么就不能吃了!” 赵嘉言受了委屈,吃了瘪,习惯性地回去找他哥诉苦,他一进门就撒气。 “回头草有什么不好,本来就熟悉过了,再熟悉回来轻轻松松,直接省掉了探索了解的过程……” 赵嘉言坐在小马扎上嘟嘟囔囔老半天,歇口气,猛然意识到虽然他决定暂时和他哥统一战线,但他哥对他敌意还是大,他们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 他已经不能再把感情上的挫伤暴露给他哥。 那只会让他哥幸灾乐 祸,在他的伤口上泼辣椒水,洒盐巴。 赵嘉言快速想好词儿准备反击,他等了又等,一直都没等来半点儿声响,余光一瞟发现他哥在拖地,就拖那一块地板砖,动作机械,看着精神恍惚。 不是,他哥怎么一副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的表情。 回头草是他好吧。 赵嘉言把次卧的房门一摔,躺到床上用烟熏味的被子把自己蒙住,他昨晚没睡,这会儿郁闷着迷惘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赵同学呼呼大睡,全然不知他哥去了隔壁。 快九点了,苏合香进门没一会,她在整理鞋柜,今晚她就要去新住处,东西收拾不完,先带点儿过去,其他明天再弄。 “房子找在哪了?”赵础站在门口,“不说也没事,我就问问。” 他快一米九,和比门头差不多高,弯着腰和她说:“东西收拾起来费劲,我帮你好不好?” 男人身上气息里都有酒味,还挺浓,熏得人头晕,也像是喝了酒。 除了酒气,还有血腥味。 苏合香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贴了个创口贴,贴得不平整,袖子上有些许血迹,不晓得怎么弄出的口子,创口贴也贴不仔细,怕是老年痴呆。 一双小细跟皮靴被苏合香装进袋子里,她眼角眉梢流出鲜活的不耐:“过来就为这个?” 赵础沉默片刻:“回头草也是有区别的。” 苏合香料到赵嘉言会到他哥面前鬼哭狼嚎,她把柜门关上:“老的嫩的区别是吧。” 赵础神情惨淡地扯扯唇角,一声不吭地低下脑袋,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子,瞬间就头破血流,眼前发黑进入濒死状态。 “非要我说,说了你又这死样。”苏合香刚准备关门,男人就把一条腿放了进来,有意无意地卡在门跟门框之间。 “你那拖把别带走了,不好用,拖把头断了会划伤手,我给你做了一个。”赵础说。 苏合香怔了下,看见他从墙边拿了个长木棍,一端绑着一把布条。 她小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布条是家里不穿的旧衣服剪的。 妈妈剪布条,爸爸绑。 苏合香嫌道:“这种我拖了怎么洗,怎么清水?” 赵础把拖把靠着在鞋柜旁:“拖地拖脏了可以去卫生间洗,拿脚踩,拖完了不用了就放在卫生间,不滴水了再靠在阳台晾着,不会长霉点。” 苏合香懒得听:“麻烦死了。” “我可以每天去你那边给你拖地。”赵础不动声色地反手带上门,这样他走的时候,还可以多停留开门的时间,“你不想见我,我可以避开不让你见到,我把卫生搞好就走。” 苏合香凉凉道:“还看小说呢。” 赵础老老实实的模样:“没看,我不看小说,我没看过的。” “没看过你花样这么多?”苏合香嗤之以鼻,“当我是青蛙是吧,拿温水煮个没完了。” 赵础俊朗的面庞布满茫然,看起来是真的听不懂。 苏合香不免对自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她把装小皮靴的袋子放到鞋柜上,转身去客厅。 赵础跟在她身后:“墙上的钟是要带走的吧,我给你拿下来。” 苏合香随意地回了一句:“不用拿了,我不要了。” 四周突然好静。 苏合香往后看了眼,男人脸上血色已经没了大半,衬得一双眼黑沉沉不像活人。 好像她不要的不是钟,而是他。 赵础嗓音干哑:“钟不是在走吗,为什么不要?”明明去年那次都哄着她不扔了。 苏合香轻描淡写:“看腻了,想换新的。” “那我拿着。”赵础缓慢吐息,“我带到工地宿舍用,可以吗?” 女人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那就是可以。 赵础马上就把钟拿下来。 苏合香见他这样迅速,生怕她后悔似的,她翻了个白眼,径自去房间。 ** 赵础摩挲猫头鹰小钟。 “想买钟怎么不和我说,我来买就好了。” “什么都要你买啊,我就不能给家里添点儿东西吗。” 家里。 这个词曾经让他连小红本放哪儿都想好了。 赵础把小钟放在桌上就靠近房间,烟灰气味混着浓郁的女人香气扑面而来,他退到外面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压下疯狂叫嚣的欲望才进去。 她的房间不乱,家具也不多,衣服没有堆在床尾,也没有丢的哪里都是。 旧旧的兔子玩偶落入赵础眼中,他认识苏合香时,她就带着它,是抱着的。 苏合香把玩偶塞进行李箱,不给他看了:“以后麻烦说话前动动脑子,别哪个都往外说,什么叫只能扇你,这能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爱扇人。” 赵础捏指骨:“当时我就怕你扇嘉言。” 苏合香说:“你拦着不让我扇,他还以为你护着他呢。” 赵础没多少情绪波动:“让他吃个教训,下次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苏合香嘴角一抽。 赵础看她床里面的小桌,电脑显示器上搭着块碎花防尘布,下面的主机拖出来了点,估计是有问题要修,也不知道让没让她修明白。 他走到桌边,发现桌上的水杯里剩一点水,起火飘上来的灰跑进去了,水黑黑的。 苏合香见赵础从口袋掏出卫生纸擦桌面,就说:“卫生用不着管。” 赵础朝她偏头:“我那边退房要搞干净,不然不给退押金,你这怎么不用?” 苏合香不想说:“谁知道。” 赵础盯着她看。 苏合香起先没搭理,自己忙自己的,老男人的视线就黏着她,一直黏着,既有压迫感又卑微,她终究是烦了,给了他结果:“看什么呢,我没再租他房子了。” 赵础把指间脏了的卫生纸换个面:“好,我不搞卫生,我给你把东西收一收,你睡前总要擦几个脸霜,我去找个袋子装,还有你放在客厅沙发上的脏衣服。” 嘴上说要去找袋子,人却纹丝不动。 去年坐大巴那次,还有这次,他永远会对她的自我保护感到欣慰。 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比现在还小只,很多男的想打她主意,她就那么被他们打量算计。 那一幕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赵础深深凝视小他八岁的心头肉:“我想你能一直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每次都能保护好……” 苏合香受不了他的老父亲样:“不是要帮我收拾吗?还啰嗦。” 赵础的唇角轻轻弯了下:“我不说了。” 他拿了袋子回来,不放心地叮嘱:“白天没再烧了吧,药还是要再喝一天。” 知道她不喜欢他强势,就把语气放柔,在这句话后面补了个小尾巴:“好不好。” 女人哼都没哼一声。 赵础却是知道她听了的,他自认还算了解她,没枉费把她全身摸过一遍又一遍。 ** 苏合香圣旨一下,赵嘉言搬回学校宿舍,赵础去工地宿舍,而她则是租了个小公寓。 就在大学城。 两个前对象轻易就知道了她的公寓位置和具体楼栋门牌号,恶性基因让他们有跟踪的癖好,狗改不了…… 呸! 总之,他俩都有病,只是一个发病早,病得久,一个去年年底才见端倪。 赵嘉言从早到晚的坚持监督工作,提防他哥跟香香姐单独相处,他不会让他们培养感情发展关系。 然而他哥并没有往香香姐的店里跑。 要么在工地,要么到市里和人应酬谈工程。 严向远也没到香香姐跟前找存在感。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围着情情爱爱转,他不觉得自己幼稚。 他就在这个年纪,爱情万岁,纯爱万万岁。 赵嘉言可劲儿地变着花样在苏合香面前卖乖,她进货,他就给她当小弟当随从,直到开学,不能有太多时间花在她身上。 这年正式步入万物复苏春光灿烂的季节,赵嘉言不但没拿回丢失的初恋,还穷到窝窝头配榨菜。 朋友们隔三差五的组局,他不去,再问还是不去。 不去不去不去,下馆子唱k泡吧通通不去。 并非是砍掉娱乐活动,就一个原因——没钱。 他要吃土了。 开学那会儿,家里给他打了一学期的生活费,大部分都赔给网吧,兜里没剩多少了,这学期才刚开始。 睡他对面的哥们听他半夜啃馒头充饥,仗义地给他一包干脆面:“老四,你生活费不够花就找你 哥要呗,你哥不就在学校。” 赵嘉言的脸色变了变,以往他是要的,而且要的心安理得。 今时不同往日,没法细说,他要脸。 面对哥们的疑惑,赵嘉言胡编乱造:“我哥没钱,他去年就结了十分之一的工程款,给工人发工资都不够,差的他自己补上了,哪还有闲钱。” “馒头也没什么不好,容易消化还抗饿。” 哥们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操……” 下铺装睡听八卦的室友忍不住地鬼叫:“老四你突然这么苦逼,还真让人不习惯。” “滚滚滚。”赵嘉言盘腿坐在床上,背靠墙壁啃干脆面,“哥几个,你们知道在哪能找兼职不?” 三个室友积极地为他出主意。 “申请贫困生?” “靠,老子能抢这名额?”赵嘉言骂,“你们能不能用点心。” “行行行,我们再想想。” “追你的女生挺多,各个系的都有,自打你恢复单身后,那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你不如就收下她们送的吃的喝的,这也是个不错的谋生之道。” 说这话的室友被问候了老祖宗。 宿舍有个靠谱的,他让赵嘉言上酒吧卖酒去。 “真的,我前女友的发小就干这行,手机一年换俩,还全是新款,你比他长得强多了,一晚上提成就发了,要是你被哪个富婆看上了。” 其他两人和他异口同声:“苟富贵莫相忘!” 赵嘉言把嘴边干脆面拿下来丢嘴里:“富婆?” “不知道吧,摸摸小手啊捏捏脸蛋拍拍腹肌啊,小费多多。” 赵嘉言摸下巴:“听起来不错。” 转头就去找了个普普通通的收银员兼职。 开玩笑,让他被富婆揩油卖身赚钱,那他还不如去死。 收银员的差事没什么技术,主要是腿受罪,从上班小到下班,不带坐一下的。 赵嘉言第一天干下来,觉得自己年轻,本钱管够,收营员这份兼职轻松拿下。 第二天他就有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心情。 三天过去,赵嘉言嘴不硬了,志气也没了,好好一小伙累成狗。 赵嘉言从后门回的学校,路过商场都没进去找香香姐,他没休息好,脸肿,不帅了,丑丑的。 这个月干完就不干了,换个家教工作吧,他严重偏科,英语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数学倒是养的胖嘟嘟。 给人初高中辅导辅导数学,他还是可以的。 体力活他做不来,他吃不了他哥吃过的苦。 他也没必要在这上面和他哥比,他们不是一个赛道,只是碰巧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他先喜欢的。 赵嘉言大摇大摆地去工地刺探敌情,他转一圈吸了一嘴的灰,逮着阿成问:“我哥呢?” 阿成拽着安全帽的扣子:“不在工地上。” 赵嘉言不问了,他给他哥打电话,关机,给香香姐打,也是关机。 他妈的,玩儿他呢。 赵嘉言满身疲惫一扫而空,他立刻就从一条被生活所迫的死狗变回人,撒腿就跑去商场。 ** 苏合香回公寓了。 幸好她不指着开店活,不然饭都吃不上。 “你到底怎么了?”苏合香问半死不活的老男人,他一声不响地出现她店门外,话也不说,就那么站着。 苏合香一开始当没看见,他进店杵在她收银的时候,她就没法淡定了,她怕他发神经出洋相,只能先关店。 这会儿他还当哑巴,苏合香把手上的小包砸向他手臂:“说啊。”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 苏合香气道:“死外面去,我真倒了血霉遇上你这么个……” 赵础倏地说:“我被偷亲了。” 苏合香眼皮微跳,她声音挺冷:“你一个男的,有手有脚,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你跟我说你被偷亲,要逗死谁呢。” “真的。”赵础面部线条绷着,“我本来不想管,是你说要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我才给买了点吃的。” 他生硬道:“我喂的时候,心里在想你,一个没留神就被舔了脸。” 舔?刚不是说被偷亲吗,怎么又成舔了?苏合香狐疑:“你喂的是人?” 赵础抿唇:“一条小黄狗。” 苏合香:“……” 赵础吐出两个字:“母的。” 苏合香:“…………” 赵础痛苦又自责:“我不想被你以外的异性碰。” 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甚至是严肃的。 怨自己没保护好自己。 “不想被我以外的异性碰,是个母的都不行?”苏合香听着看着他表露的忠诚,“仙女下凡呢? 赵础轻叹:“我不是外貌协会。 苏合香瞥了眼他明显多次擦洗过的那一半脸:“哟,这么时髦的词都会啊。” 赵础失笑,眼尾浮现宠溺的纹路令人着迷:“我只是大你几岁,不是老古董。” 苏合香去阳台,楼下树木长嫩芽,花就快开了,她“哗啦”一下拉开窗户向外探头,还有些冷的风吹动她特意留在脸边的须须。 赵础刚走到她身后,就听她说:“恨我吧。” 他一下就愣住。 苏合香背对他,近乎残忍地撕裂他的伪装:“恨我跟别人好过,怪我接受其他人的触摸亲吻,介意死了。” 赵础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面容阴冷了一瞬,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不介意。” 苏合香转过头,看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抠破了吧。” 赵础背部一僵,把抠破的手拿出来,微微笑道:“就差一点了,我会让自己不介意的。” 苏合香也笑:“然后某一天大声质问我对你弟弟说过几个喜欢?” 赵础眯了眯眼:“怎么和我说复合后的事,是在暗示我,让我做好准备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如花似玉的笑脸:“我准备好了。” 苏合香冷冷道:“闭嘴。” 赵础安静一会,又开始叨唠他不干净了。 “行啦!”苏合香训斥一句,“喂个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狗都走神,没被咬就算你走运。” 赵础心底柔软:“咬了也没事,我会洗手,拿肥皂洗。” 苏合香对他的浅薄粗糙认知感到无语:“洗手就有用了啊?要打针。” 赵础“嗯”了一声,无论是他身边人的经历,还是他所知的,被狗咬最多就是洗手,有的手都不洗,还打针。 但她要打针,那就要打针,不管是什么针,他都会打。 赵础轻声:“你关心我,我好高兴。”只有我被你关心吧,只有我对不对。 “你还关心我。”他哽咽着,几乎要哭出来。 好好的做什么爱哭鬼! 不苏合香脸色顿时就冷下去,她推开他回客厅,往布艺小沙发上一坐:“想多了。” 赵础到她身旁站定,垂眸看她,目光深邃染着笑意:“嗯,我想多了。” 苏合香猝然就被一阵不知名的烦躁袭击,浑身每个毛孔都堵得慌,她是真的不想和任何一个前任纠缠不清,可这事是进行时,正发生着。 要是合适,那为什么会分。 既然分了,不就是不合适嘛。 这么浅显的道理,老男人怎么就不懂。 费劲吧啦的重来一次,然后呢? 不还是要分。 她不再是十八岁,他也过了三十,他们各过各的过了 几年,不是挺好的吗。 赵础老糊涂了吧。 苏合香倒在沙发背上,双眼闭起来:“没什么事就……” 膝盖忽然被握住,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掌心滚热,隔着她的牛仔布料渗进她皮肉。 他和睁眼瞪过来的她对视:“你把针线拿给我。” 苏合香顺着赵础的视线看向自己裤子一处,那儿破了,不知道在哪勾的,她都没注意。 他却是发现了。 苏合香打开小包找手机,没找着,应该是忘在店里了。 那会儿她只顾着警惕他整死出,手机什么时候放下来的都不知道。 膝盖上的大手像是长了根,她晃晃腿,他还握着她。 苏合香前倾上半身,和蹲在她脚边的男人拉近距离,呼出的气息落在他脸上,嬉笑道:“赵础,我答应和你复合了吗?” “没有的。” 赵础眼睫轻颤,耳根纯情地红起来,眼神却炙热得让人抵挡不住。 苏合香笑盈盈:“那你不知道你对我做的肢体接触叫什么吗?” “叫骚扰,无耻,下流。” 赵础喉头动了动,为了克制着不把她的腿抱在怀里亲,忍得脖子上青筋鼓动。 他看到她就想碰,想靠近。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要做,前戏漫长做完的温存更长,每个月她生理期的那几天,他难熬到吃不下饭。 分开后,他没日没夜的赚钱消磨精力,也怕见她。 他没名分了,她就不给他碰了。 可他还是在找她,茫茫人海,他以为找不到她了,他这辈子完了。 托他弟弟的福,他找到了她。 感谢上苍可怜他。 见她的那一眼,他就起来了,只是裤子宽松加上上衣下摆遮挡才没被她发现。 他实在是想她,就装喝醉搂了她腰,亲了她嘴,被她扇一耳光都觉得不够,又费心地讨要了一耳光。 他对她不是性那么简单,他的灵魂肉/体本能的渴望她,需要她。 她的呼吸,味道,体温,触感,笑,怒……一切都对他有可怕的吸引力,他的理性跟意志力都不起作用。 这几年里他除了让卡上数字大起来,也会看书学知识。他在书上看过什么是生理性喜欢,什么又是心理性喜欢。 他对她两种喜欢都有。 他没救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他也不想被救。 短暂平凡的一生,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多好。 赵础在心底长长地叹息,好想念被她紧紧裹住的感觉。 ——他对她的爱龌龊,肮脏,也干净。 他确定心头那条恶狗的笼子关死了,温和地对狗主人说:“我把你裤子的开线地方缝好了,就去派出所自首。” ** 有的东西吧,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比如针线盒。 苏合香买来就没打开过。 赵础找到和她牛仔裤颜色相近的线,把上面的贴纸撕掉,捻着线头往外扯出一截,很快地串到针孔里去。 苏合香下意识地看他给自己缝裤子。 过了会,毫无准备地听见他开口:“你平时想要了,会怎么做。” 她抬起另一只脚就踹过去。 赵础一手握住她的脚,一手将已经缝好的针线拽了拽:“我挂过专家号,医生说不能总憋着,适当的疏通对身体好。” “就是说,宝宝,你看能不能这样,在你愿意跟我复合之前,” 他低头凑近她裤子,咬断缝针处多余的棉线:“你想要了就叫我过来。” “我们分开后,我只有自己打,它还是只被你吃过,你说你不想它被别人看到,我撒尿都去隔间,所以我想说,你可以用我,毕竟我们不需要磨合就可以契在一起。” 赵础仰视主宰他喜怒哀乐的神明,讨好地笑了笑,挺俊的鼻蹭上她的腿肉:“你把我当棍子,当棒子,当任何一样东西都好,不用把我当个人。” 他正经得像在进行一场生死交易,谈一个关系到命运之舟会不会沉底的项目,而不是风花雪月。 “我可以是死的。” 第26章 苏合香听完赵础那一大段毛遂自荐,反应没被他问“想要了怎么做”的时候大。 她是好久都没照顾生理需求了。 不过,别说她饥渴难耐,就是到那一步了,也不会把赵础当个棍棒用。 神经啊。 他一个大活人,一抽一抽一跳一跳的,怎么能是死的? 苏合香推开蹭她腿的脑袋:“我脑子瓦特了,我想要了,不睡十八九的,睡个老的。” 男人眉眼低垂看不清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你怎么不和嘉言……” 苏合香把右腿翘左腿上,脚勾着拖鞋在半空悠闲地点动着:“小处男技术菜,我必须忍着脾气手把手的教,然后眨个眼的时间就完事,都没感觉来过,我还要摸摸毛安慰说第一次都这样乖乖你好棒,啧啧,我累不累啊。” 赵础面部肌肉抽了一下:“你教我的时候很耐心,没有烦。” 苏合香笑着说:“所以一次就够了啊。” 赵础低喘几声,唇角拉直成一条冷戾的线条,松开点,又绷起来,反反复复,透露着他在压制什么。 春风从阳台吹进来,苏合香新买的紫罗兰涨势不错,长根拖把靠着花盆,拖过几次地的深蓝色布条还算干净。 苏合香单手撑着沙发背,手指放进长发里,懒洋洋地拢着发丝往后拨:“还蹲着干什么,要我拉你啊?” 赵础把细针插/进棉线卷上,放进针线盒里:“你不用我没关系,不要找外面的人,脏。” 苏合香歪了歪头:“外面的人?鸭子?赵础,你可真会想。” 虽然她是点得起。 苏合香呵呵:“我花钱买服务,我是客户,我让鸭子戴几把雨伞就戴几把,有什么脏的。” 赵础撩起眼皮,看着轻易就能让他濒临失控的小姑娘:“你忘了吗,你对套/子过敏。” 苏合香一顿,她是过敏,他们的初次兵荒马乱,他刚步入正轨没多久,她就起红点发痒,他皮带都没系,半夜跑出去买药。 他给她上药,上完就守在一旁看着,流点水就擦掉。 不记得是两小时还是三小时四小时上一次药,她睡她的。 第二天,她过敏的症状就消失了。 他却害怕了,不敢碰她。 那时候她会逗他,把他逗得满身是汗,痛苦的求她给他一个痛快。 在经过拿掉伞淋雨后,赵础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 他每次都是快好了就出来。 苏合香没记错的话,他们散了的前一个月还是多久,他到里面了,之后就是次次都到里面。 她还是安全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跟他明明白白地说过,她不喜欢小孩,不会做妈妈。 她只管舒服,怎么在不打伞的情况下安全行驶是他的事,他做不好,害她没来月经,他们就玩完。 他负责自我把控,从来没有过失误。 想到这,苏合香和赵础的目光碰上,他们四目相视。 赵础,你该不会是偷偷去医院…… 苏合香在心里开了个头就没继续下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 赵础不会那么做。 她一次都没中招,只能是走运。 好像在哪看到过,男的就算不在最后搞里面,前/列/腺/液里也会有精/子的吧,只是概率低。 她危险期,他都不防备,那么的放心。 苏合香还在和赵础对视。 赵础深深地看着她,隐隐期待她问出开,似乎又不想她问出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利刃,划破了古怪的气氛。 苏合香的思绪被这动静击垮掉,重组不起来了,她起身去开门,对敲门的人没半点意外。 “把你哥带走。” 提着把无形大刀杀过来的赵嘉言一听,懵了:“他怎么了?” 苏合香说:“别问,自己看。” 赵嘉言更懵逼,我他妈看个鬼,老子是来玩的吗? 蹲在沙发前的大哥让他眉毛一拧。 操,不会是已经上演求婚戏码了吧? 火星撞地球都没这个速度,几级跳啊都求婚了,两个人的手机还都关机,关起门来搁这儿…… 等等,针线盒?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香香姐跟缝衣服这活不搭,那就是他哥干的。 他哥给香香姐缝衣服,还是他哥给自己缝衣服? 不是,香香姐让他哥进门? 赵嘉言脸色骤变:“香香姐,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哥了吧?我都没进公寓,他就进了,到底谁是你前男友?” 苏合香好笑:“前男友是多了不得的身份啊?” 赵嘉言噎了噎,他讪讪地抓抓头发:“怎么也比跟你没处过的强吧。” 苏合香打击道:“那还真没有。” 赵嘉言整个人都蔫吧了。 苏合香的视线从蹲着不起来的老男人转移到他弟弟身上。 赵嘉言其实很要面子自尊心也强,被她冷淡处理个二六八次就会放弃,他现在还这么起劲,基本都是赵础的功劳。 一个小孩吃饭不香,有时候想吃,有时候又可吃可不吃,没那么想,但两个小孩就争了抢了。 尽管如此,跟赵础相比,赵嘉言依旧是好对付的那一个。 苏合香想,也许这里面除了赵嘉言的年纪性格,还有他们没进行生命大保健的原因。 一旦她在他的世界贴上“她是他第一个女人,是她让他从男孩到男人”的标签,好像就特殊化了,难搞了。 所谓的雏鸟情节。 真庆幸赵嘉言几次露出那心思的时候,她没同意没去迎合。 ** 赵嘉言苦命的,跑过来什么也没干着,就带走了他哥。 兄弟俩走出公寓楼,谁也没理谁。 小的大步向前,兜里耳机线掉出来一大截,随着他走动晃来晃去。随时都要整个掉地上,让本就干瘪的钱包雪上加霜,迎来惨重一击。 “在打工?” 赵嘉言揣测他哥半边脸的红肿由来,背后的声音让他头皮一紧。 “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竞争关系,找我要钱矮一头?”赵础走上前,淡淡道,“骨气值钱,面子也值钱,那就自力更生吧。” 以为会被教育一顿再给一叠票子的赵嘉言:“……” 赵础心情很差,弟弟那么大个人了,做个兼职有什么不行,精力太旺盛就该消磨消磨,免得乱蹦跶。 他十五六就跟着师傅搬砖,不也过来了吗。 赵础把弟弟拖出来的耳机线塞回口袋,他去停车的地方,低头掏出爱立信发短信。 [不要和不认识的人玩,我给你买玩具。] 正式严肃,没有半分逗弄调情,甚至不会让人感到黄。 苏合香看了那条短信,她没当回事,哪知道一个礼拜后她晚上回来,门锁上就挂了个袋子。 不是吧,真买了? 苏合香把袋子取下来,指尖挑开袋口往里瞧一眼。 真买了。 除了玩具,还有个纸条,上面的内容是告诉她怎么使用,怎么清洁。 没一个错别字,八成是写废了不少。 【不要放到锅里煮,开水冲烫就可以消毒。 虽然玩具和套不是一个材质,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别放进去了。 就玩我以前总给你揉的小东西。】 苏合香把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娄。 有病,要他说啊,她不知道的啊? 还小东西,没名字的吗? 苏合香泡了个澡出来,拿走被她冷落在餐桌上的小玩具。 房里弥漫着沐浴露混合洗发水的香味,苏合香开电脑上网输入玩具名字。 不是三无产品,是外国一牌子,能买差不多两部她用的诺基亚。 挺奢侈。 苏合香刷了刷网页就把玩具拿去卫生间,又拎了个热水瓶进去。 ** 商场七点半开门,刘明早早在等着了,她把店里成套衣服拆散重新配对,配成几对的时候,苏合香才来。 刘明到门口叫她,和她闲聊几句,忍不住地咂嘴:“妹子,你今儿个精气神蛮好啊。” 苏合香随口说:“换了擦脸的。” “哪个名字的?多少钱?”刘明问完就说,“算了算了,我不买了,我这个月要省着花。” 苏合香问她怎么了。 刘明指指门头:“换个名儿,叫‘衣恋之家’怎么样?” 苏合香不解:“小刘服装店挺好记,干嘛换。” “我打算走中高端路线,拿进价贵的卖。”刘明见有人过来,就把苏合香拉到店里,“叫价三位数,就是一二百这样。” 苏合香说:“商场的东西主要是卖给大学生的,他们平均一个月生活费才四五百,哪有钱买三位数的衣服。” 像市面上常见的真维斯,美特斯邦威,以纯,阿依莲,森马这些不会开在哪个大学里,几乎都集中在客流量大的步行街上,各个店人来人往。 品牌的在大学里卖不动。 苏合香不明白刘明为什么要折腾:“你不是一直卖得挺不错嘛。” “哪有,那词怎么说来着,对了,虚假繁荣。”刘明把从家里带的苹果分她一个,“有时候忙活半天去掉进价,就赚个十几二十块。” “更别说很多时候卖出去一件,赚三五块的了。” 苏合香拿着苹果问她:“刘姐,你真想好了?” “老早就想了的。”刘明的心态看着很好的样子,“不行再转回去。” 苏合香打量刘明店里衣服,去年积的冬装还在卖,以长短款毛衣居多,两根杆子上挂着的长袖t恤全是十五一件,白色纸板上写的清清楚楚。 春装在显眼位置。 二楼有几家服装店,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走薄利多销路线,卖的是年轻款式,刘明搞特殊是一步险棋。 苏合香听着刘明的策略,没人乐意在自己热情高涨自信满满的时候被泼冷水。 她们都开店,卖的东西却不一样,不好说多。 苏合香思索一番,最终还是没提建议,希望刘明的这个大胆尝试能有好结果。 ** 下午大雨瓢泼,大学生们从外面带进来的水汽在商场扩散,弄得哪儿都湿湿的。 苏合香倒是不讨厌,青春气息太吸引人,她托腮坐在收银台,对每一个进店的女孩投以笑脸,和她们说话也柔柔软软极具耐心。 赵嘉言翘课来送伞,怀里抱着大包零食,他进来就神气道:“我哥暂时都来不了了,工地出事了。” 苏合香看他一眼。 赵嘉言的嘴角压不住:“有个工人从脚手架摔下来,送医院了,所以我哥没法过来找你了。” 苏合香又看他一眼,匪夷所思道:“你幸灾乐祸什么,你哥是包工头,他底下工人出事,怎么都要他赔钱,搞不好一年白干,你跟你哥一家的,你们不是一条线上?” 赵嘉言被数落成了孙子。 “老板——”有女生喊,“你来一下。” “怎么啦?”苏合香过去,“要上面的卡子吗?我给你拿。” 赵嘉言把零食放收银台里面,他到门外护栏边刷手机,认识他的和他打招呼,他爱答不理,挺吊。 店里没人了,赵嘉言才进去,他不是刚来时的春风得意,灰溜溜道:“香香姐,你训我训的,像我嫂子。” 苏合香在把卖掉的饰品补上。 赵嘉言站她身边,俯视她头顶小发旋:“我也有不开心的事儿,我手机上的情侣挂件丢了。” 苏合香细白的手拿着镶钻的夹子:“早分了,跟谁情侣呢。” 赵嘉言委屈死了:“我就是留个念想。” 苏合香当没听见,并且叫他走开点,别挡着她。 “工人跟我哥挺久了,不管是本人还是家里,他们都不会找事的,能私了。” 赵嘉言听话地站远点,正色道,“先鉴工伤再赔钱,我哥有用工资质,不会让他全赔的,上面还有发包的公司呢,公司也要赔,你放心吧。” 苏合香莫名其妙:“我放心什么?” 赵嘉言手都抖:“不知道啊,顺嘴顺出来的话。”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对那四个字挺闹心。 “靠,老子中邪了。” 赵嘉言咕哝着说要驱邪,苏合香当他是过嘴瘾,谁晓得他第二天就真的跑去道观买了个黄符,烧成灰泡水干了。 然后就把自己干进了医院。 这事儿是伍琳琳来找苏合香说的。 苏合香被她拦在路边:“你俩没绝交啊?” “绝交了。”瘦了不少的伍琳琳蛮淡定,“我跟他有共同的哥们儿,他的事我都知道。” 苏合香点点头,表示了解了:“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伍琳琳有身高优势, 看她是往下的,有股子盛气凌人的味道:“虽然你们分了,但他变成连神棍都信的白痴,是被你跟他哥搞在一起给刺激的,你不要付点责任?” 苏合香慢悠悠地笑起来:“说说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哥搞在一起的。” 下一刻就没了笑意:“说不出来,我是要告你诽谤的哦。” 第27章 面对苏合香提出的诽谤,伍琳琳从容不迫:“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这么厉害。”苏合香,“那我们去医院找赵嘉言,当着他的面说怎么样。” 伍琳琳:“我不止一次撞见他哥到你精品店,在店外面看你。” 实际是撞上了一次,其他时候是她有意去监视。 苏合香对上女生“你还有什么话说”的眼神:“就不能是单方面的?” 伍琳琳拿出手机按开,点了什么,把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是张被打开的照片。 一张合照。 背景是市里的道观,初三还是初四,苏合香去烧香,赵础和她一起的。 道观里的人很多,大香炉那里排队烧香的队伍蛮长的。 当时暖阳挂在天空,苏合香拿着买好的香,赵础站她旁边,叫她先别过去,烟大会呛到,又不时把手虚放在她肩侧,不让别人碰到她。 老男人一直在唠叨,她扭头白了他一眼。 这一幕就是合照里的内容。 被抓拍出来,却给人一种恃宠而骄的嗔怪感,那是很自然的亲密,自然到像是呼吸那么简单。 苏合香的视线在合照里的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没发表任何看法,也为露出什么心思。 伍琳琳给她看了照片就删掉,手机内存小,多余的没必要就不会留着:“苏老板,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会觉得一对兄弟为你争来争去,就能满足虚荣心的人。” 苏合香眨眼:“我是啊。” 伍琳琳让她这句给冲击得头发丝都要站起来:“你大赵嘉言五岁,你……” “我就是大他五十岁,也不会给他当老妈子,他有妈妈,不缺母爱。” 苏合香打断前男友曾经的哥们儿:“他胡来把自己整进医院就该吸取教训,我认为不论是我这个前女友,还是你这个绝交了的同学,都少管为好。” “当然,你非要管,那是你的事,别拖上我。” 伍琳琳眼里有探究:“分了就不是朋友了?” 苏合香耸肩:“是不是的,看我心情喽。” 伍琳琳把手机屏幕点掉:“我不懂赵嘉言为什么会喜欢你。” 苏合香说:“这有什么不好懂的,我漂亮啊。” 伍琳琳板着脸,言之凿凿:“他不是那种肤浅的男生。” 苏合香一笑:“我也不是一般二般的漂亮。” 伍琳琳嘴角抽搐。 苏合香挥手:“没什么事我就走啦,再见。” 伍琳琳这一趟碰一鼻子灰,她冲女人玲珑妖娆的身影喊:“你真不去医院看他吗?听说他洗胃了!特别惨!” “那是他该。” 苏合香头也不回,相当的无情。 她上街逛了逛时兴的春装,没有看上的,就给自己买了双小皮鞋,鲜艳的大红色,等着配裙子穿。 苏合香在路口回杨语短信的时候,感觉有双眼睛在看她。 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看她的向来都多,她早就麻木不在意。 苏合香把手机收好,随便扫了扫四周,对面停着一列车,其中一辆银灰色的让她多看了两眼。 赵础的车? 苏合香不确定,赵础开的车她就坐过一次,见过一次,哪里记得住。 她没穿过马路去确认,赵础不会在这里,他忙着呢。 ** 苏合香不知道她回去后,赵础把车开到公寓楼下,坐在车里抽烟,他不想在有负面情绪的时候见她。 哪怕他藏得再好,也会觉得有渗漏,在眉眼间,从气息里。 等他把手上事情处理完了,再求她和自己谈情,说说爱。 赵础抽烟一支香烟,单手打着方向盘离开小区,他回了正常开工的工地,敲开了一间宿舍的门。 赔付责任还在商量。 工人出事和阿成有关系。 当天午休,同宿舍其他人在别的宿舍打牌看牌,就他们在床上躺着。 阿成借钱买了好多彩票,一双袜子都没中,借的还不起,运气又总是差劲,他的情绪濒临崩溃。 那睡在下铺的工人睡觉打呼,阿成跳下床,抓起凳子砸刘砸到他身上,他只知道胸口疼,不知道肋骨断了。 下午开工的时候,他在脚手架上干活疼得厉害,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 这事儿有一半是工人今早醒来说的,有一半是阿成交代的,两边合一起就是事情经过。 至于工人为什么当时被打了不吭声,是在他看来,阿成和工头关系最好,他就想着算了。 赵础还不是工头的时候就认识阿成了,他们一起扎钢筋,阿成从他那儿学了不少技巧。 后来他碰到机遇开始包工程,阿成还扎钢筋,在他手底下扎。 阿成叫他哥,他把阿成当半个弟弟。 所以当赵础把烂醉在宿舍的阿成拎起来,从他嘴里听到“你根本就是瞧不起我”的时候,面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我说错了吗?”阿成满嘴酒气,“你要是瞧得起我,怎么不给我个组长做做?” 赵础将他甩回床上:“你没那能力。” 阿成在床上瘫着,衣服皱巴巴如菜叶子,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他长血丝的眼睛瞪着头顶床板,瞪得双眼酸涩发胀,喃喃道:“我不跟你干了……” 年轻人大力捶床:“我不干了!” 赵础漠然:“行,你这个月干了九天,我现在把工钱结给你。” 阿成眼珠震颤着转了转,扶住床边坐起来,钱一到手他就跌撞着走出宿舍。 施工地尘土飞扬,干着活的工人们闻声看来。 阿成垂下头不去看大家异样的眼光,他内心是慌乱的,他怕工友的事要他出钱。 就算础哥不怪他,别的工友也会孤立他不和他来往,他没办法接受那个结果,所以他选择跑路。 况且他在础哥手下这么干下去,永远就只是个钢筋工,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他早就搞明白了包工程的那一套,也认识了几个大老板,工人更是不缺,老家就有不少,他完全有实力单干。 家里借钱给他在县城买的婚房就是他的启动金,他要把房子卖了接活做,月月会支持他的。 阿成的脚步越来越平稳,越来越坚定。 黄月在医院上班,接到对象的电话得知了这件事,她都没听完他幻想的发财之路就挂掉,给赵础发信息表达歉意。 黄月:[础哥,对不起,阿成惹事给你添了麻烦,他让你失望了。] 没有回信,黄月又打给男友:“础哥把你工钱结了吗?” 阿成抹把脸:“结了。” “你要了?”黄月很大声,“你怎么好意思要!如果不是你把人打伤……” 阿成听都没听完:“行了行了,你上班吧,我挂了。” ** 赵础今儿跑这跑那,事太多,他和阿成谈完,交集几个组长开了个小会就去另一家医院接弟弟,拿着医生开的单子给他买了药。 赵嘉言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别给爸妈说我这个事儿。” 接着又讲:“也别告诉香香姐。”他丢不起这人。 “谁我都没想说。”赵础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你哥我文化水平低,讲不清你都干的些什么。” 蠢货干蠢事。 赵嘉言进到后座,他发了一路闷气,快到学校才开口:“哥,要不我不再喜欢苏合香了,你也别追她了,行吗。” “我真不敢想哪天你把她追到手,把她带回家,大家一个桌子吃饭。” 赵础自嘲,这个梦他做过。 梦醒的那种内脏都像被掏空的感觉,刻骨铭心。 “到那时爸妈让我叫她嫂子,我怎么叫?”赵嘉言看着车窗外,“我一头撞死血溅当场你信不信。” 赵础目视路况:“也许那时候你已经看上了别的姑娘。” 赵嘉言当场就发火:“侮辱谁呢,我又不是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后天哪个都不喜欢了的小孩子。” 赵础开车进学校南门:“你高中最在意的篮球,现在在哪?” “在……” 赵嘉言答不上来,他没印象了,甚至都想不起最后一次打那个篮球是什么时候。 赵础点到为止,没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好好上学吧,你会比你哥更有出息。” 赵嘉言哑然,我又不是要和你比个高低。 谁叫你打我香香姐的主意。 赵础在航修男生宿舍楼前的路边把弟弟放下来,就要把车开走,赵嘉言凑到前排开了点的车窗问:“哥,你工地的事故能解决吗?” 赵础:“嗯。” 赵嘉言目送他哥的车扬长而去,他转身去宿舍楼方向,路过树下的时候,一滴水掉进他脖子里,他哆嗦了下。 比起苏合香做他嫂子,他宁愿她和别的人谈。 姓严的除外。 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扯蛋。 ** 苏合香在赵嘉言到她跟前晃悠时,没提起伍琳琳见她的事情,也没问他喝符水喝进医院洗胃的情况。 赵嘉言找了个家教兼职当天就和苏合香说了,大男生尾巴摇成螺旋桨,好想被表扬。 这显然不能如愿。 他会吐槽教的高中生多菜,还不肯学,成天刁难他想他知难而退,瞎浪费家里钱,没多久就和那学生称兄道弟。 学生是个女孩子。 苏合香对赵嘉言又跟异性做哥们没丝毫意见,关她什么事。 郁闷的该是位置被顶替的伍琳琳。 苏合香成天被赵嘉言烦,她没见着赵础,就算他们在一个学校做事,但制造他不找她,他们基本就不会碰上。 时间来到春夏交接处。 苏合香关店回去,她搭公交的时候看见了赵础,没管他,径自上了公交。 消除开车跟在公交车后面,一路跟到她下公交。 徐徐晚风吹动她乌黑长发,她懒散地瞧向下车走来的男人:“追个什么车,演上了霸道总裁了?” 赵础微顿:“你想我做总裁?” 他沉吟:“现在我还做不了,公司好开,只是运营盘活不容易,我手上钱不够……” 苏合香不听了,她今晚注意到赵础的车,和伍琳琳找她谈话那天,她在街对面见到的某辆一模一样。 风起大了些,她的鹅黄色吊带连衣裙摆被吹起来,那优美惑人弧度才刚出现,就被一只手给拢住,压了回去。 “啪” 苏合香狠狠拍开老男人给她压裙子的手。 赵础被她打手,眼底浮起纵容的笑意:“最近有些忙,都没来看你。” 苏合香把吊带裙外面的针织小衫理了理,边走边说:“忙着不是挺好。” “不好,很想你。”赵础腿长步子迈的大,他特意放慢脚步,如影子坠在她身后,这样他前方就是人间最美景色。 他轻声:“我没来,你会不会不习惯。” 苏合香拐过路口进小区:“有什么不习惯的,分了的那两年我连你一根毛都没见着。” “这不一样。”赵础和她讲,慢慢地,温柔地讲,“我们去年重逢后,我就总是来找你,最近突然不来了,你会不习惯的,我想你不习惯。” 苏合香走在小区宽敞平坦的路上,没给回应。 “工地新来了个钢筋工,年纪没我大,听他说有个对象,分分合合几次还是在一起,我好羡慕。” 赵础低声,“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分了之后合起来。”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再说了,别人的幸福不代表只有幸福。”苏合香说,“镜子知道吧,破了就是破了。” 她回头看他,平静得犹如已经断情绝爱,“把破了的镜子放到阳光下,太阳光再大,都进不去那条缝隙里。” 赵础愣愣地站在原地。 呼吸,心跳体温等生命特征都在,却像是遭到重创,灵魂都在那股剧痛之下发出哀鸣。 苏合香随便说了,隔一天的早上,她就在门口见到赵础。 赵础就带着镜子来等她,镜子破裂的地方被黏起来了。黏得很细致,几乎和其他地方是平的。 也只是几乎。 “我试过了,光能进去。”赵础讨好地笑,“如果你还是觉得它不够好,我们可以重新打造一面镜子。” 苏合香无动于衷:“又不是原来的。” 赵础低声:“会比原来的更好。” 苏合香忍俊不禁:“你神仙啊,未卜先知。” 赵础凝视她的目光充满经久不衰的爱恋:“因为我比过去更爱你,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爱你,我对你的爱一天比一天多,是往上涨的,不会往下退。” 苏合香静默了几个瞬息:“爱是什么法宝,能抵挡得住各种难关啊?” “也许是能的。”赵础紧紧盯着她,就怕错过她为他牵动的情绪,“我读的书里有写这样一句话。” 他说给她听:“凡事没有绝对。” 苏合香再次静默。 这次她静了大约一分钟,抬眸和一直期待她给点爱的前前任对视,涂着桃子味润唇膏的嘴唇一张一合,呼吸里都是清甜的桃子香味:“那我为什么要花时间陪你试呢。” “我已经拿青春试出答案了,还要再试啊?”苏合香看着为了工地那场事故忙得消瘦一些的赵础,笑的睫毛弯弯,“我完全可以趁着年轻找别的人体验,男人多的是,我非要调过头端起早就吃过了,觉得味道不怎么样的菜吃?” 苏合香越过一动不动的老男人去坐电梯,冷冷命令:“把你那破镜子扔了,看着烦。” 门口一片死寂。 赵础弓着腰靠在她大门上,缓慢地蹲下来,镜子被他放一边地上,他曲起腿,把脑袋埋进去,浑身颤抖不止。 她明明对我还有心思,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重新开始? 哦,是看出我的病还没好。 赵础抬起通红的眼,扬起手就扇了自己一下,装都不能装像点。 没用的东西。 第28章 夏天到来,苏合香跟两个前任之间的平衡没打破。 外面热得要爆炸,商场空调吹着,凉丝丝的。 苏合香一觉睡醒,慵懒惬意地坐在店门口串手链。 旁边的刘明中午伙是一下没睡,她犯困,可就是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全是事情。 有个小配件掉落在地滚到刘明脚边,她捡起来递给苏合香:“妹子,你这手链多久串好啊?” “快了。”苏合香把配件放进透明收纳盒里,叮叮当当地挑了会,选一个合适的串上。 手链是苏合香自制的,她自己买配件自己搭配,一次串个几条,价格随她心情定,卖完了就等下次想串了再说。 刘明是打心眼里羡慕。 苏合香不会让小店绑住她的生活,她累了就关店休息,不想开也可以不开,按她说的她只有初中毕业证,爸妈是农民,家里头想必也不富裕,那她是怎么这么没金钱压力的…… 真是不崇拜都不行。 刘明闻着苏合香身上的香味打哈欠,原先她还会打扮,会烫头,耳环也有一些,现在她穿的是以前卖剩的大t配个中性裤衩子,脚上一双快爆浆了的人字拖,和她店里卖的衣服价位格格不入。 苏合香化了妆,头发一看就是每次洗都用发膜,很柔顺,她的指甲上会涂指甲油,每个颜色都让人觉得和她很合适。 她们的年龄只差几岁,苏合香满脸胶原蛋白,健康有活力,裸露在外的脸跟四肢一个色调,都白里透红,嫩滑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鲜亮又招人。 刘明却是 素面朝天,她方脸,颧骨高,大骨架,本就显成熟,这段时间早晚还不保养,皮肤粗糙,显得暗沉泛黄。 苏合香平时穿的衣服不是一个牌子,多样儿的,刘明拿货没见到过,她有次在街上一家店遇着了苏合香穿过的某双鞋子,价格吧,说实话没她这个开服装店的估算的高,属于小精品,关键是苏合香穿着像贵货。 两人都是开店的,苏合香多轻松。 刘明要累死了,她搓搓干巴扎手的脸,想着就那燕窝,也甭管是燕子口水还是啥的好埋汰,真得吃起来。 可她让服装店给害的,天天儿的勒着裤腰带过,哪还舍得买来吃。 刘明起来走走,一楼的口哨声掺杂劲爆电子乐吸引她往下看去。 是两拨人在跳街舞,有男有女。 这拨派一个跳完,那拨派一个跳,英文讲的什么拜头。 刘明对浑身臭汗味宛如抽筋的街舞没兴趣,她看的是两拨人里的女孩,清一色的水母头。 鞋子她不关注,不是鱼嘴就是系带子的凉鞋,她只打量她们的衣服。 要么是纯色工字背心跟刚到大腿根的超短热裤。 要么是吊带里搭件抹胸,露大片背。 要么是紧身短t配低腰七分浅蓝色铅笔裤,蹲下来露半个屁股蛋。 内衣都是挂脖的。 带子有很多种,透明的,花的,条纹的…… 苏合香光是卖内衣带子,一天就不知卖多少。 刘明店里衣服不是大学生流行款式,既不清凉,也不性感辣妹,搞得是性冷淡风,学院风和文艺淑女气质风。这全是她从时装杂志上搬下来的。 今年夏天才刚开始,刘明就没了斗志,她已经连续几天一件没卖出去了。 进店的其实不少,可就是看看摸摸穿穿,砍价砍不动就不买。 都砍到她大动脉了,怎么卖哦! 幸亏她进的都是均码,不然砸手里的更多。 刘明每天起床焦虑,睡前也焦虑,头发都掉好多,她真是后悔,就卖她的普款低价货,没事折腾什么。 钱没赚到,人还老了。 刘明叹着气下楼买冰棒,人不能渴死,该吃还是得吃。 苏合香脖子发酸歇下来,才发现刘明不在这,她拨打火机,把火在手链打结的地方撩了下。 收纳盒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是一条短信。 赵础:[我快吃好饭了,大家要去按摩,我不去,我一会就回泗城。] 苏合香编第二条手链,刚开始就拆了几次,她烦了,不编了,拿过手机发了条短信。 苏合香:[酒驾害人害己。] 手机屏幕还没按下去,就来了回信。 赵础:[我没喝酒,我开车不喝酒的,你不要担心。] 谁担心了。 神经。 苏合香把手机翻了个面,让它趴着。 去年充话费送的诺基亚被她换掉了,她现在用的步步高音乐手机,六月刚上市的,音乐功能挺香,音质超好,别的手机比不上。 苏合香特地买了一副耳机配着用。 耳机才用没多久就坏了,还让赵础发现了,他把耳机拿走,说是修好了给她。 快三天了,耳机影子都没见着。 那破了被黏起来的镜子不知是什么下场,苏合香不问,赵础也没提。 仿佛他们没有过那场接触和对话。 不一会,手机又有短信提示音。 苏合香没翻过来看。 刘明在一楼买好冰棒回来了。 “妹子,给你,红豆的。”刘明把两根冰棒分苏合香一根。 苏合香不喜欢红豆,她接过来:“谢谢。” “夏天吃冰的就是爽啊。” 刘明吃着冰棒看苏合香,之前有问过她是不是每天早上洗刘海,她说不洗。 这都不油。 从刘明的职业眼光来看,妹子衣服不好买,她身材挑款式,胸大,腰细,骨架小,肉肉的却不胖。 不止那对赵家兄弟,挺多男的对她有想法,像老师,学生,还有别的学校的。 就中午这时间,不时都有男的假装路过,只为了看苏老板。 刘明第无数次感慨,她长吊也追苏合香。 收纳盒里的手机在响,是有电话打进来了,一直在响。 苏合香拿着去店里。 刘明猜是当哥哥的,还是做弟弟的,各有各的优势,但她认为是包工头。 ** 苏合香接电话,问老男人最好是有生死大事。 赵础在笑,单纯是因为她肯接他的电话:“泗城有个活还不错,只是要做至少两年,我不确定你明年还在不在这边开店。” 苏合香找纸巾擦手上沾到的冰棒水:“这跟你接活有什么关系。” “不要明知故问,你去了别的地方,我肯定是也要过去的,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接。”赵础嗓音沙哑,“我能接吗?” 苏合香说:“爱接不接。” “那我接了。”赵础滴酒未沾,酒桌上的人讲他不地道不给面子他也不在乎,他一心只想快点回去,“我买房子了,是商品房,靠着湖,附近有大公园,可以饭后遛弯。” 苏合香冷笑:“说这些,是要显摆自己赚多少钱?” 赵础几乎是马上就和她讲了一个数字:“我存的这么多。” 苏合香震惊他赚的,真发达了,搞工程确实赚钱,老男人白手起家,已经是十分之一个总裁。 她说:“挂了。” 下一刻,手机上就有了个短信。 赵础:[你挂我电话前还和我说,我好高兴,像做梦一样。] 矫情的老男人。 ** 苏合香挂了电话去门外。 冰棒要化了,她剥开黏在一起的包装纸。 见刘明眼光色眯眯的,苏合香笑说:“刘姐,你老看我做什么。” 刘明讲:“你亮眼。” 她娜凳子坐近些:“妹子,我的店怕是撑不过今年了。” 苏合香吃几口冰棒:“要不我在你这买两件穿穿?” “别,不是一个风格,你不要瞎浪费钱。”刘明心存感激,“再说那也盘活不起来我的店。” “我是想着,我穿了给你打广告。”苏合香把开始震的手机按掉,“平时来我店里买东西的,挺多人对我穿的擦的抹的喷的感兴趣,问在哪儿买的……” 她拿着冰棒转个边:“我不高,不如你店里模特,你别抱太大希望,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刘明心跳加快,模特哪有妹子你生动,而且你比例好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可是现成的广告牌子,活招牌。 刘明几下吃掉冰棒,冻得打冷颤,嘴巴都白了,她容光焕发:“妹子,你给我打广告,我卖出去一件给你提成。” 苏合香摇头:“用不着。” 刘明坚持地说道:“要的要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那我们早晚会做不成朋友。”苏合香说,“合作做生意的结局是不欢而散,谈钱伤感情的。” 刘明抿嘴:“咳,你看你这弄的,好嘛好嘛。” 只能平常多给她买水果,衣服配饰也到她那边选。 苏合香给刘明打预防针:“问的人多,不代表买的人就多,觉得我穿着好看,去你店里试了发现不适合自己的,或者喜欢但不舍得买的都会有。” “不打紧不打紧。”刘明用点力握住她手,“妹子,你是我的贵人,再生父母,观世音活菩萨!” 苏合香:“……” ** 赵础晚上快十点半回的泗城,紧赶慢赶,赶在了苏合香店还没关的时候,出现在她店里。 他风尘仆仆,藏起长途驾车的疲劳,耐心等她收拾好店里东西,陪她回家。 等着被她嫌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这便是赵础目前的幸福。 镜子被他放在工地宿舍,他自虐地拿来用。 他照旧追他的小香香。 走廊灯火明亮,苏合香锁了店去扶梯那边,赵础和她一起走。 刘明见到他们,挺有 分寸地把脚步一转,装作还有事,想想又回头,看苏合香和那包工头走下已经停了的扶梯。 还是当哥哥的强,做一件事就专心做。 哪像做弟弟的,心性定不下来,事他也想做好,可就是摆在眼前的诱惑多,耍性大,注意力跟心思容易被分散。 根本比不过。 晚上也热,蚊子还多。 苏合香出了商场,迎面扑来的热浪让她脸湿腻,她耳边刚有吵人的嗡嗡声,就听见“呲”地一声响。 赵础手上拿着个小塑料瓶子,往她脚边喷。 苏合香:“……” 赵础说:“是花露水,六神的,你喜欢的味道。” 苏合香走很快:“你别跟着我。” 赵础置若罔闻,他走过一处,有意无意地把翘起来的地砖踩响。 走在前面的女人小幅度地回头。 “我没摔着。”他说。 引来一声嘀咕:“有病。” 赵础低低笑起来,他大步追上还没走远的女人,和她说他在外地做了什么,见的哪些人,详细到吃了多少菜。 就这么唠唠叨叨地和她上了公交。 个昨晚一样,他先送她到家,再调头回宿舍。 这个点了,车上空位蛮多,苏合香去里面,赵础也去里面,顺理成章地和她坐在一块儿。 以上就是赵础的日常。 也是他哪怕去了外地办事,也要尽早回来的动力。 公交开起来了。 赵础把耳机放到苏合香怀里:“修好了。” 其实没修好,这是新买的,赵础有心照着苏合香原来的耳机,在新耳机上做出她使用过的痕迹。 苏合香没怀疑,她自己戴着耳机听歌,没分一只给旁边人。 赵础满怀酸楚地闭上眼睛,开始想今晚要做什么美梦。 “能不能别抽抽嗒嗒。” 苏合香踢他一脚,“非要让我丢人是吧?” 赵础眼眶有些红,他不说话。 公交过了一站,他哑声:“怎么不踢我了?你多踢踢我。” 苏合香戴着耳机,听不到。 男人碰了碰她的耳机线,就当是听了她听的歌。 ** 大半夜,苏合香收到刘明的短信。 刘明:[妹子,你睡没睡,我把你中午的话当真了,就这么定了啊?] 苏合香回她短信,说好。 刘明按照苏合香的身材给她拿了几身衣裳,让她穿。 苏合香又自己重新搭配了一下。 真如苏合香所说,从她那儿过去的女生不少,大多都是看看,试一试,最终掏钱买走的少。 不过刘明卖出去一两件,可以抵别家店好几件,十来件的利润。 刘明店里生意缓过来了,她真心诚意地请苏合香吃饭。 去市里吃的,大饭店,一顿饭下来不少钱。 刘明花的舒坦,花的乐意。 散伙后,刘明回店里,苏合香去了趟地下电子城,她的主机有问题,开机不到半小时声音就好大。 这次来市里,苏合香趁机看看电脑,台式的笔记本都看,买不买另说。 如花似玉的女人走哪儿都有人看,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站着就足够吸引眼球,明星画报一样。 苏合香从这家店门前走到那家店,一家没进去,里头人多,她懒得等。 “苏小姐。” 有声音在苏合香左边传来。 苏合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着严向远,更没想到他会如此不分场合地跟她表白,她不悦地蹙起眉心。 严向远心想,她怪我了,怪我说出来。 “我订婚了,说了是不想留遗憾,没别的意思。”他为自己的唐突道歉,确实不该是现在,时机地点都不对,但他刚刚见到她的时候就想说了,他只是遵从了内心。 男人声线温润:“我已经把对你的感情整理好,放掉了。” 苏合香的眼睛看向他身后一处:“那是你未婚妻吧,你把她丢那边,自己过来找我,这叫整理好放掉了?” 严向远窘迫不已。 苏合香“啧”了一声:“也行,让你未婚妻看清,省的以后糟心。” 严向远脸发红:“苏小姐,你别轻视我的人品。” 苏合香扭头就要走,她突然停住。 隔着一些个店铺摊子,她见着了俩狗头。 意气风发的大男孩,沉稳英俊的男人,他们都很显眼,轻易就撞进她视野里。 赵嘉言躲闪不及就不躲了,今儿爸妈来泗城了,他跟他哥去车站接老两口,一家人在外面吃饭,他哥中途接了个电话就走。 他笃定他哥的行为和香香姐有关,就鬼鬼祟祟地打了个车紧跟其后。 一路跟到了电子城。 赵嘉言忙坏了,又要琢磨他哥竟然有盯梢的,又要猜测姓严的跟他香香姐说什么狗屁。 然后就被她抓了个现行。 “我们又是跟踪又是想偷听,这么干卑鄙死了,香香姐肯定是要生气的,她过来了,怎么办,哥,我们……” 赵嘉言忘掉后面要说什么,他满脸惊悚地瞪大眼睛,我操,他哥怎么说哭就哭了? 不行,他也要哭。 他不能输。 第29章 苏合香没管严向远,她走到眼睛一个比一个红的兄弟俩面前:“这么巧?” 赵嘉言:“对,就是这么……” 赵础:“不巧,特地来找你的。” 赵嘉言:“……”不是,哥,你这样说,显得我很呆。 苏合香瞥硬挤眼泪的男生:“流猫尿呢。” 赵嘉言难为情,他不自在道:“靠,我哥不也流了,你怎么光说我,不说我哥?” 苏合香回了两字:“尊老。” 赵嘉言顿时就转头嘲笑他哥:“香香姐说你老,嫌你年纪大。” 赵础没被激怒,他眼里只有苏合香:“要买电脑吗,我陪你好不好。” 赵嘉言鸡皮疙瘩狂起。 好不好?他哥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 赵嘉言要给苏合香拿遮阳帽,她没让,他非要拿。 “烦不烦。” 苏合香说着,脸色一下就不对了,她看到了一个贴手机膜的大叔。 某段记忆瞬间就跑了出来。 当年赵础在工地上有个关系不错的老师傅,去过他的出租屋,见到过她和赵础在一起,三人还一起吃了碗面。 就是那大叔。 他往这边看了,从摊位那过来了。 苏合香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赵础说,“嘉言,我的车停的位置不行,你换个地方停。” 车钥匙被扔进赵嘉言怀里,他下意识接住:“你自己不会去挪车?” 他哥扫了他一眼。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他哥惯会用谴责的眼神对他。 道德绑架用的呱呱溜。 赵嘉言沉沉喘息,他就不信他挪车的时间,他哥能跟他香香姐把孩子生出来。 ** 苏合香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感情往外说的人。 除非有必要,不然她不会透露。 通常都没这个必要。 尤其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 她说了,会得到大叔的“你们很合适,怎么会分了”,“你们不合适长不了果然分了”,“你们已经分了啊”,“分了怎么还一块儿”等等,诸如此类的视线,或者疑问。 所以,赵础和大叔叙旧时,苏合香没专门澄清她已经不是赵础对象这件事,点个头就去了别的地方。 反正是不会再见到的人。 赵础及时支开,没让赵嘉言知道她和他哥好过,在电子城撒泼发癫就行。 严向远的表白已经够令她猝不及防了,她不想再有突发状况发生。 对了,那家伙人呢? 苏合香瞟了眼严向远,还在原地站着呢,未婚妻也不管,一心一意地在那儿当落寞哥。 十个男人九个贱。 她把遮阳帽戴上,径自去逛c区。 赵础给她发短信,让她在哪儿等他一会,她 没回。 大叔递给赵础一支大前门:“老弟,她真是你对象啊,有几年没见,我还以为看错了,想着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白跑一趟。” 按理说,别人递烟,自己要还一支。 赵础口袋里有半包。 可他没拿出来,他的红双喜不往外递,通常会带另外的烟社交。 这次他没带,便不递大叔烟了。 他也不抽红双喜以外的烟,拿了,就放在两指中间夹着。 “你们还好好的,蛮好。”大叔忽然发现了什么,惊讶道,“老弟,你眼睛怎么红了?” 赵础说:“青光眼。” 大叔纳闷,青光眼,眼睛会红吗? 赵础一直在注意苏合香的方位,他问大叔去不去他工地上做事。 “不了不了,我身体不行了。”大叔砸口烟,“老弟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赵础玩香烟:“我身体挺好的。” “虽然你现在当工头了,不用自己干了,但你原先干了不少。”大叔怪和蔼,“咱们扎钢筋的,腰容易伤着,你腰不行,你对象口可不依着你。” 赵础笑笑:“嗯。” 下一硕,赵础唇边孤独骤然消失,他面上眼底所有情绪波动都凝固成冰,看着吓人。 他甚至都没和老哥打招呼,就阔步走向c区。 去找对异性笑的女人。 苏合香碰到了个白净男孩,蛮合眼缘的,乖巧可爱还干净的帅哥哪个不喜欢,她的心情都转好了。 男孩羞涩地问她在哪个学校,可不可以给她q/q号。 “不可以。” 背后声音响起的同时,她被一只手握住肩膀带到一边,赵础替她拒绝了男孩子。 她脸色发冷,挣开他的手就走。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帮你做决定,我没名没份的,不应该那样做,你想和谁交朋友就可以和谁交朋友,没有我说话的地方。” 老男人追着她,低声地道歉,说出自己错在哪。 但就是不改。 ** 赵嘉言停好车回电子城,没找着人,他汗流浃背就要暴走。 一美女给他指了路。 要不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呢。 赵嘉言找到苏合香,还有他哥。之后他的三观一再受到冲击,他哥真是让他吓一跳,又吓一跳,又又吓一跳。 他哥会注意香香姐脚下踩到什么,手碰到什么,眼睛看的什么,心里想看什么。 那种非人的细致程度让他震惊,他怀疑自己不会谈恋爱了。 跟他哥这一套相比,他第一次见到苏合香的怦然心动,亲她时的脸红手抖,想她的彻夜难眠,都仿佛是过家家。 搞毛线啊。 赵嘉言要石化了,他从出口上去买了个辣条,吃着冷静冷静。 吃完还不够,又去买了个尖叫喝。 他是想尖叫。 烈日刺人眼,街上的烘热喧闹让赵嘉言心烦气躁,他把空了的尖叫瓶子咔嚓捏扁掉,手背在嘴上抹一把,转身回地下一层。 ** 五点多钟,苏合香坐在水煮摊子上,两个前任在她左右。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说真是好离谱。 三人了,差一个就能搓麻将了。 有点想打麻将了呢。 干脆找个时间买一副麻将放家里。 所以她两个前任,一个分了两三年,一个分了半年有多,为什么总在她跟前晃荡?她是给他们脸了吗? 苏合香开始反省。 等等,她干嘛要反应,根本不是她自身的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好吗。 苏合香等着吃水煮。 摊子在电子城后面的巷子里,几张小桌都有人,老板在忙着把客人选好的菜放进锅里烫煮,旁边堆着红的蓝的绿的塑料筐子。 赵嘉言闻着味儿去绝味,他哥也过来了,还和他一样要买毛豆,还都是微辣的。 “毛豆你吃?” 赵础低头看手机:“给苏小姐的,她爱吃。” 赵嘉言的脸色变了变,他哥怎么知道香香姐爱吃毛豆? 他们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有过多少接触? 进展到哪了? 赵嘉言把手揣运动裤口袋里:“她到电子城看电脑的事儿,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给你说的,还是……” 耐人寻味地顿了下:“你叫人监视她?” 他哥看了看他。 那眼神他形容不出来,莫名的浑身发毛,脚底冒寒气。 就在他要问的时候,他哥笑了下,说了句话。 “我怎么会那么做,我又不是疯子。” 他哥是这样说的。 ** 两份毛豆苏合香一个没吃,她嗦粉的时候,辣油飞到她眼睛里了。 “哈哈哈,香香姐你——” 赵嘉言笑苏合香,他哥给她拿纸巾,把手机打开按到拍照模式,让她看眼睛。 他一张脸黑成锅底,行,行行行,他这个前男友猪狗不如行了吧。 趁苏合香去洗脸,赵嘉言看陌生人一样看他哥:“你哪来的那么多把戏?” 赵础侧身坐的,面对着前面的公共厕所:“没把戏,不过是一颗真心。” 赵嘉言在心里阴阳怪气,就你有真心,别人都是假心。 他讽刺道:“不就是个辣油,至于那么夸张?” “夸张吗?”赵础自嘲,“她辣到难受,我心疼得要命,宁愿那滴辣油进到我眼睛里。” 赵嘉言愕然,走一路的夫妻也没多少能到这份上吧。 而且他觉得他哥不是嘴上说说,是真这么想。 赵嘉言眉头紧锁,他哥追他前女友的愤怒跟怨恨,慢慢不那么完整,挤进来了一点杂质。 年后到现在,他已经认清也接受苏合香不会再喜欢他的事实,他哥依然在盲目的闷头追人。 他哥求而不得,恐怕要进精神病院。 他又不可能帮他哥得偿所愿,他就是死也做不到。他已经让他哥了,还要他怎样。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苏合香一出公共厕所就和赵础对上了目光,她眼睛红红的,像哭过。 赵础看得受不了,他们好的那三年,她就只在床上红过眼,床下是没有的。 他什么都顺着她,捧着她,把她含在嘴里。 哪怕是分手,也不舍得违背她的意思,让她气红眼。 苏合香搞不懂赵础吃个水煮抽什么风,她吃土豆片,她看着,她咬牛肉丸子,他也看。 就是总看她,一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 苏合香咽下丸子给他发过去短信。 赵础拿出手机回她。 苏合香碗边的手机响了。 一旁的赵嘉言胸口大幅度起伏,他哥,他前女友,这两人当着他的面互发短信,当他是个孤魂野鬼。 男生一怒之下就把筷子摔了。 桌上两人谁都没看他。 赵嘉言坐不下去了,他攒着一肚子火到路边四十五度望天空,明媚忧伤。 ** 没了赵嘉言这个显眼包,苏合香终于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赵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那个大叔通知你的?” 赵础沉浸在她无视他弟弟,给他发短信的狂喜里,精神都有些恍惚:“嗯?” “嗯。” 苏合香喝奶茶:“麻烦你自己私下里和他讲清楚我们的事。” 赵础给她满意的回答:“会的。” 苏合香吃掉从吸管滑进嘴里的珍珠:“你过来干什么。” 赵础想吃她吃剩下的水煮,心猿意马道:“我在附近,三公里。” “这是你过来的理由?”苏合香看忙碌的摊子老板,“赵础,你可真有意思,天天儿的问我要不要复合,然后呢,你明知道我以前最看不得你哪 一点,你还不改,还是这死德行。” 赵础抬起眼皮,凝视她的侧脸:“所以你一直没答应复合。” 一股热烘烘的男性气息靠近苏合香,霸道地把她圈住,赵础挨着她,给她看自己手机上的照片。 是几个药瓶子。 他在她耳边说:“我去年没骗你,我真的有在接受正规的治疗,这都是我在吃的药。” 苏合香似乎认真看了每个瓶子上的药名,又似乎没有:“白吃了吧。” 赵础低笑:“不白吃的。” 他是突然不正常的。 她一直待在小小的出租屋,不出门也没朋友,她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 可她却在那天说要去见老同学。 哪来的老同学,为什么会有老同学,怎么以前没提过?是真的老同学还是假的老同学,就只是老同学? 他可以一起的吧?她为什么不让他陪着? 她要一个人去见老同学,是这样的吗?一个人去。 许多疑问不知从哪跑出来,它们见不惯他的爱情幸福美好,癫狂凶猛地攻击他的理智,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控制不住地跟过去,跟在她后面。 被她发现了。 她的反应是他预想不到的大,也不听他的解释,就冷冷说他有病。 然后他恍然大悟,他是有病的。 她是一朵花,芬芳扑鼻。 他想她就开在他的出租屋,只开在出租屋里,别到外面去,让其他男人看见她盛开的样子,闻到她的花香。 花没错。 错的是他。 赵础轻声:“有效果的。” 接着就重复一声:“有效果。” “在哪呢?”苏合香推开他的手机,“要是有效果,你就不会在这?” 赵础解释:“今天不是跟踪你,电子城乱报价,我怕你吃亏才过来的。” 苏合香把脚踩在塑料凳底下的横条上,懒得理他。 “严向远向你表白了是吗?”赵础的眸光追随她后颈一滴汗珠,“他还带别的女人来,不是东西。” 苏合香:“你是啊。” 赵础:“我是你的东西。” 苏合香:“……” 老男人哪儿学来的情话,四不像。 赵础忽然说:“宝宝,放在下面的玩具用长了不卫生,要换了。” 苏合香眼前一黑,这家伙要不要脸啊,大街上的说这个。 虽然只有她听见就是了。 赵础把手机放进口袋,他维持和她很近的姿势:“我给你买了新的。” 苏合香骂他:“给前女友买小玩具,是不是该给你颁一个模范奖?” 赵础温柔道:“我不要奖,我就想你用新玩具了,旧的别扔掉,你赏给我,让我收着。” 苏合香说:“做梦。” 赵础把她耳朵上的一根发丝捻下来:“你可怜可怜我。” 第30章 玩具苏合香玩的时候不多,跟新的一样。 没磨损。 也不可能有磨损,她又不是长了刺。 新旧两个玩具躺在台灯下面,同个牌子,同个型号,同个颜色。 不过新的好像是升级版,外层不光滑,有一圈圈的凹凸沟痕,触感蛮高级,也舒服,闻着有股子清香。 都是装7号电池。 旧玩具里的两节南孚被苏合香抠出来,塞进了新玩具的肚子里,还能用一用。 苏合香站在桌前,拿护手霜挤一坨到手心,双手揉开,十根手指交叉着搓了搓,带着玫瑰花香味的手打开抽屉,拿出旧玩具的原包装袋,把它装里头。 老男人叫她可怜可怜他,可怜个鬼。 那是一点也可怜不了,他不要脸,她还是要点的。 哎呀,他拿走她玩过的玩具会干些什么呢,好难想哦。 啧啧。 苏合香把玩具连同袋子收进抽屉,她上床开电视,七点多到九点左右,两集《金婚》播完,苏合香还是没迎来睡意,她开始换台。 十几个台换了个遍都没找着想看的,苏合香拿过手机刷了刷,下床去窗边看天上几颗星。 眼睛往楼下一瞥就看见了奇瑞瑞虎,银灰色的。 那车在夜里散发着一层微光,对草丛蛐蛐和蚊虫来说就是庞然大物,路过都要小心谨慎。 苏合香“唰”地把窗帘拉起来,她关灯回到床上,抖抖小薄毯子子搭肚子上面,摸摸兔子玩偶就睡觉。 “滴答” “滴答” …… 卫生间喷头有毛病,它关不紧,老是滴水,那声音在夜晚会被放大几倍,听着闹人。 苏合香在凉席上翻了两三次,拨开毯子丢床头,她爬起来,摸索着够到床边地上的凉拖,踩着出去,穿过不大的客厅打开大门。 感应灯瞬时就亮了。 倚在门外墙边的男人向她偏头,一双眼黑黑的,那里头是深不见底,又浮在表面清晰可见的爱和欲。 苏合香挺烦他如今火辣辣的眼神:“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的。”赵础看她身上睡裙,纱布料子,越洗越软,还容易皱,他深有体会。 “我在小区听到人说有小偷,就回你这了。” 赵础到她门里,“开着门蚊子会进来,我在里面说,说完就出去。” 他胸膛硬而宽阔,几乎要碰上她的香柔,喉头发干阵阵抽紧:“我准备把鞋给你放门口,这样,别人就会以为你家里有男人。” 苏合香被他身上热气熏得退后点:“那你穿什么?” 赵础心下遗憾她这么快就和他拉开距离,不让他解馋:“我光脚。” 苏合香是有些无语的:“用不着你这样。” 赵础落在她精致锁骨上的目光虔诚:“用的。” 苏合香嘀咕:“用个屁用。” 她提了点音量:“你把鞋放我门口,我开门一股脚臭味,回家一股脚臭味?” 赵础耐心地安抚不领情的小姑娘:“不臭。” 随即又低柔道:“先放我脚上这个,明天我拿干净的换掉。” “我开了门,你就说要脱鞋放我门口,那我不开门呢?”苏合香抱着胳膊,“脱个鞋还要当我的面,我不开门,你站一晚上? 赵础盯她胳膊压在胸脯的雪白凹痕,声音都哑了:“我想着你在看电视,等你看完再叫你。” 苏合香不着四六地问他一个问题:“几点了?” 赵础一愣,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扫了眼说:“快十点。” 苏合香好笑:“那这会儿还有电视啊?” 赵础诧异:“没了吗,我不记得了,我上次看电视还是和你一起。” 男人老老实实递讲:“你不在我边上,我一个人是不看的。” 苏合香失了耐心,叫他走。 “好,我走。” 男人转过身去,他背上一大片凌乱的白,那是在门外墙上层的石灰。 看着狼狈还可怜。 苏合香目睹他打开门出去,脱下鞋子整齐摆放,直起身和她说:“你早点睡。” 门被纤纤细手“砰”地关上,动作不带半点儿犹豫,更没有温情和不舍。 那两样是她男人才有的。 他还不是她男人,还没站回那个位置。 楼下灯火阑珊,赵础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双脚踩着地面,他后仰头闭起眼睛,疲乏在这一刻漫上来。 白天做事累,晚上要追小心肝。 多希望能分出另一个身体,让公寓里的人用。 赵础坐着不动。 老天爷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知道。 过了十多分钟还是二十分钟,手机响了。 他屏息接听。 那边是再动听不过的声音:“滚过来。” 赵础眼眶一热,拿着手机的手发抖,激动得几乎就要落泪,他快步跑进楼道,少年人一般跑上楼,郑重而急迫地敲响了门。 一个布袋被扔出来,他伸手抓住了。 门再次关上。 赵础打开布袋看里面的玩具,粗大的手一捻,湿湿的,他低头凑近布袋口,深深呼吸。 一股洗衣粉残留的味道。 不是原味。 不是就不是吧,该知足的。 他也不做什么,就放枕头边,然后想想她玩玩具时的表情,眼神和肢体。 他对性的青涩,不知所措,窘迫慌张难为情,到直白坦然, 全和她有关。 对赵础而言,做/爱就像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冷了穿衣,热了脱衣一样,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活人会具备的需求。 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藏着掖着的东西。 赵础下楼坐进车里。 “我没有光脚回去,对不起,宝宝,我撒了个小谎。”赵础对着车外擦擦脚底,把放在车里的一双鞋穿上,“我不想等到我们又在一起了,有人到你面前和你说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个晚上,在某个地方看见你对象光脚走路,像是脑子有问题。” “那多让你没面子。” “我努力上进,就只是想叫你跟了我以后,能有面子。” 赵础自说自话,他面带笑意启动车子,慢慢驶去小区。 到工地时,有辆停在路边树下的面包车忽然按喇叭,十分的刺耳。 赵础把车停在一处,兀自朝着工地出入口走。 “础哥。” 面包车的车窗摇下车,阿成探出头,他说他要北上了,一会就出发。 “这趟是干大工程,百号人那么多,我肯定会发财的!” 男儿志在四方,他要闯去了。 丢下女朋友在这里,一个人闯。 阿成来的路上想过,他如果被赵础打压,就一身反骨越挫越勇,一定能有大出息,万一得到了对方的支持,那就当是鼓励,他也会出人头地风光起来。横着竖着都是好结果。 哪知赵础什么都没给他,哪怕是一眼。 阿成有点动摇,怀疑自己带上卖房的全部身家会不会血本无归,可他转瞬就狠狠啐了一口,开着面包车消失在街角。 ** 宿舍是铁皮造的,夏天暴晒,晚上又闷又热,火炉一样,躺里面的工人汗淋淋。 风扇都要转冒烟。 有的工人还怕热,实在是受不了,干脆卷了席子铺在门口地上,就那么睡。 他们宁愿喂蚊子,也不要热得背上起火。 赵础过去时,工人们都起来和他讲话,他没什么话,只回了几句就去自己的宿舍,拿了漱口杯到门外刷牙。 月亮高高在上,欣赏着他的艰难爱情故事。 赵础刷好牙漱几下口,倒了杯子里的水冲掉地上牙膏沫,他蹲着发呆。 只要他好了,她就回他身边了吧。 第二天上午,赵础去诊所,让医生给他开个证明。 医生先对他进行了一番心理咨询,也问了他几个问题,和他说:“赵先生,你的病情还没有完全好。” “怎么没有。”赵础心平气和,“药我在吃,一天三顿,按时按量,我已经能管好自己,这不是好了?” 医生说:“你的管好自己是一种自我催眠。” 赵础没表情:“是吗。” 医生点了点头:“从你今天过来的目的,以及我们刚才的提问环节来看是这么回事。” 赵础面上露出疑惑:“我答的不好?” “恰恰相反,你答得很好。”医生把话挑明,“毕竟是你背过了的。” 诊室空气猝然变稀薄,气氛好压抑。 赵础把手扣在一起,神经质地大力搓着指骨,他特地在网上找的正确答案装正常人,被识破了。 妈的。 医生和煦道:“你这样的病人我不是第一次接触,我理解你想康复的心情。” 赵础皮笑肉不笑:“那要怎么做才能好透?” 医生说:“继续吃药,定期复查。” 赵础眯了眯眼:“好。” “好。”他轻笑着重复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医生合上他的病例,提醒道:“赵先生,请不要私自加大药量。” 病人没回头也没应声,多半是嗤之以鼻。 医生又说:“那会影响你的性功能,导致你疲/软/早/泄。” 病人的脚步隐隐顿了半拍。 听进去了。 ** 赵础开车在泗城转了大半圈,他调整好情绪回学院,到商场二楼精品店,把手上的荔枝放在收银台上。 苏合香在数钱,忙着呢:“我有手剥吗?水哒哒的,黏了还要洗。” 赵础眼含炙热的迷恋:“剥好了的。” 苏合香冷哼:“上面都是你手上的汗液,搞不好还有你在工地沾的泥。” “我打几遍肥皂洗了手才给你剥的。”赵础给她看手,“指甲一直勤修剪,做事戴手套,不会藏泥。” 苏合香随便瞟了眼他手上的茧子。 “不要再拒绝我了。”赵础还有事要处理,不能多待,也怕她烦,“我走了,你记得吃荔枝,天热,放久了会坏掉。” 赵础走后,苏合香把钱数清楚,她去二楼尽头厕所洗了手回来,打开收银台上的方形透明盒子。 荔枝没了壳,一个个都白白胖胖的。 她翻箱倒柜地找来牙签,戳个荔枝送到嘴里,还挺多,也甜。 那家伙买水果是蛮会挑,没失手过。 苏合香快把荔枝吃完的时候,赵嘉言下课来找她,说要去她家给她修电脑。 赵嘉言额上有汗,他跑来的,喘得很。 苏合香嫌弃道:“一点路就喘成死狗,年纪轻轻身体就这么废。” “我哥更废。”赵嘉言瞎扯。 苏合香吃掉最后两个荔枝,男生变得有眼力劲了,立马给她把空盒子跟荔枝核扔垃圾篓。 赵嘉言没想过荔枝是他哥买的,他耍帅地晃晃一头碎短发:“香香姐,修电脑的事儿……” 苏合香打断他:“谁跟你说我电脑坏了?” 赵嘉言撇撇嘴:“不坏你上电子城看电脑?” 苏合香横他一眼:“对啊,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说地球是长的,那地球就是长的,女王嘛。” 赵嘉言拽起白t恤领子,在汗湿的下巴上蹭一下,“反正你别指望我哥会修,他主机都不会拆,显卡电源,内存条主板cpu一个也认不得。” 苏合香表情古怪。 赵嘉言意识到他又一次认为她会选他哥,好像是亲手把她往他嫂子的宝座上推。 男生爆了个“操”字,跳过这场走向让他麻了的对话,麻溜儿地到门口当男模拉生意。 ** 七月,喘口气都浑身冒汗的月份。 苏合香陪刘明去拿货。 刘明是到隔壁市拿的,想让苏合香帮她参谋参谋。 苏合香不会叫刘明按她喜好选货,随她自己。 隔壁市景点比泗城多,刘明不知从哪搞了个货车开,她去了没直奔服装市场,而是带苏合香去逛老街。 苏合香买了个手工缝的钱包,带荷叶边的,好可爱。 刘明说钱包太小,装不了几个子儿,不实用。 “那就不用。”苏合香去别家店,抽空点开两个前任发的短信看看。 一个问她在干嘛,玩的开不开心,一个叫她过马路当心些,吃烤串走路一定拿好竹签。 苏合香把手机屏幕上的汗印擦掉,打算买个套子装手机挂在胸前,现在不是流行那样儿嘛。 “钱包我放家里头。”她回刘明。 “买着纯高兴啊?也行。” 刘明反正是不买,她住的地儿空间小转个身都费劲,哪还有空余放闲置。 她们一路走一路逛,从这家店出来,进那家店,两人都拿了个印着专治不孕不育的塑料扇子,还有几张传单。 不要吧,发传单的大学生晒得不容易,要了吧,拿着麻烦。 有人抱着一叠纸叫住她们:“美女美女,填个问卷好不嘛。” 哦对,还有这个。 出来一趟,填几个了。 从吃的穿的喝的到玩的,都要调查,还有问怎么看待国家大事的。 怎么看,不敢看。 苏合香配合地拿着笔,在问卷上abc的写。 “合香?” 街上嘈杂,前面突然传来不确定的喊声。 苏合香一滞,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填问卷,填完最后一题就把纸笔还回去。 “合香!” 是确定了的声音,两个字叫得裹满严厉。 中年人冲过来拦住苏合香去路。 刘明在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门口打电话说事儿,她没听见那两个喊声,只扭头看到了这一幕,匆匆挂掉电话就跑回来阻拦:“诶诶诶,干什么呢你。” 中年人体态高瘦似竹竿干,发际线后移露着光明顶,衣裤洗得发白起球,一副过很差的样子,他掷地有声:“我是她舅。” 刘明蛮戒备:“你说你是她舅,你就是她舅啊,我还是你太姥姥呢!” 中年人脸成猪肝色:“我真是她舅!” 刘明扭过头问苏合香:“妹子,你可认识啊?” 苏合香扯动唇角:“不认识。” “那快走,别是遇到哪家没关住跑出来的傻/吊了。”刘明拉着苏合香就走。 中年人反应过来就呵斥:“你连你舅都不认了,无法无天了是吧!你就不怕你爸妈在天上……” 苏合香倏地就把手上的扇子扔他脚边:“你还好意思提我爸妈。” 第31章 刘明怎么也没想到苏合香爸妈不在了,惊得扭头看她,讲话结巴:“妹,妹子……” “明姐,你帮我买瓶冰糖雪梨,要冰的。”苏合香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一张两块的给刘明。 “行,那你……我就到前面小店买,我不走远,你有事叫我。” 刘明不放心地三步一回头。 苏合香脸上结冰霜:“吃疯牛肉了吗,在大街上乱叫。” 她看着无能狂怒的中年人:“说吧,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不就是见到好久没人影的外甥女想说说话!”舅舅痛心疾首,“你把我当你舅了吗?我是你唯一的舅舅,什么叫我好意思提你爸妈,我怎么就不能提了?” 他开始指责起她来了:“你看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 苏合香今儿出门选的玫红色运动套装,上衣拉链拉下来一些,露着里面的一小部分白色y字吊带。 她脖子修长,扎了个丸子头,耳朵上两个细圈银耳环。 大街上的女性各种吊带,想怎么穿就怎么穿,随便穿,五颜六色无拘无束,个个自由奔放,人人都在展现自己,自信张扬。 她的穿着再正常不过。 “还有你那脸,跟个鬼一样!” 不过是化了点烟熏妆,就成鬼了。 苏合香冷笑:“徐大辉,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舅舅眼珠都要瞪得掉出来,他拿着公文包的手指:“你!你!” “你书读什么地方去了,哪个老师教你的管自己舅舅叫名字?!” 苏合香面对他那副要气死了的样子,细眉兴味地上扬:“我以前就叫的你名字吗?” 舅舅不说话了。 以前怎么会这样叫。 不都是舅舅长舅舅短,跟舅舅好亲的。 苏合香索然无味地转过身去。 舅舅扯她胳膊:“你住哪,现在做的什么工作?刚那是你朋友吗,怎么什么人都当朋友处,你别走。” 苏合香用力甩开他的手,曾经能把她举起来放脖子上骑着看舞龙狮的舅舅老了,被她这么一甩,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无所谓路人的打量,她冷眼旁观:“又要钱啊?” 舅舅身上衬衫让汗打湿,胸前后背都有一大块水印,他急促地喘着气:“你到底怎么了,讲个话一身刺,舅舅是真的想关心你过的好不好。” “不要钱?”苏合香抬头看看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别耍小孩子脾气,这几年你到哪去了。”舅舅哽咽起来,“小时候你多乖,越大越不懂事,你给你爸妈上个坟都半夜,上了就走,家门都不进,这像话吗,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苏合香诧异:“是吗,担心我啊,这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都惦记着我爸妈留给我的钱,想给揣自个儿兜里呢。” 舅舅厉色:“说的什么话!那是怕你乱花!” “你妈你爸不能管你了,只能我管你,你才多大,哪知道世上的人有多坏,别人可不都是你舅舅,真心对你好,盼着你好,想你能……” 一声笑打断了中年人的鬼话连篇。 苏合香笑出了声。 舅舅恼怒她的不尊重,擦了把脑门的汗压下火气:“你家房子几处墙不行了,我给你修了好多次。” 苏合香不以为意:“墙不行了就倒呗,让你修了吗,多管闲事。” 舅舅像是不认识她了,那眼里的失望快要满出来,然后还表现出“我外甥女一定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性格才会变得这样差”的神态。 “我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你心里还是想有亲人。” “有的亲人吧,这么多年没见,还不如不见呢。”苏合香笑弯眼睛,“舅舅,以后我就当你死啦。” 舅舅气得站不住,眼看就要昏过去。 苏合香捡起地上的塑料扇子,拍拍上面的灰,抬脚就去和小店门口张望的刘明碰头。 后面传来路人的惊叫。 舅舅倒在地上,眼睛还在偷偷注意苏合香的方向,装晕呢。 然而他的算盘落了空,白忙活一场。 外甥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渴望亲情,好忽悠的小女孩。 苏合香一下没回头,她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风是热的。 夏天是蛮磨人,但总会过去。 ** 苏合香喝掉刘明买的冰糖雪梨,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逛老街。 刘明却是紧张她的情绪。 直到天黑了,苏合香说想去酒吧喝酒,刘明才有种“是该这样”的心情。 苏合香喝酒的时候,刘明全程陪着的,一步都不离开。 刘明也不敢喝多,两个人不能都不清醒。 那是要坏事的。 苏合香喝了好多,她说她要吐,刘明搀她去洗手间,看她对着马桶吐得厉害,不停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等她不吐了,就扶她去洗手池,自己把手打湿了,帮她擦擦脸和眼睛,这一擦,让她成了花猫。 有的人长得太标致,妆花了都不丑。 刘明问道:“妹子,好些没啊?” “我没事。”苏合香把头靠着她肩膀,嘟囔着要给老男人打电话。 老男人?谁啊?刘明正好奇,就见苏合香把手当耳边,嘴里发出“嘟嘟嘟”声,然后命令道,“赵础,过来给我倒酒。” 刘明:“……” “妹子,你要打电话啊,我给你拿手机。”刘明个高有力气,扶她还算稳,腾出手拉开她包拉链,找出手机给她,“打吧。” 苏合香瞪了手机好一会,打了个酒嗝,她胡乱按戳手机,还真给点开通话记录,拨了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 苏合香吐字不清。 刘明帮她说:“赵工头,合香妹子想你来给她倒酒。” “好,我现在就过去,谢谢你陪着她,麻烦你一直配着,别放她一个人,哪怕是一分钟。” 男人讲完就挂了。 刘明看一眼醉得眼若桃花的苏合香,把她们的地址发给了她妹标名字的号码。 要是换个人说的那些话,她会觉得对方只会动动嘴巴,不会付出行动,特地开一小时的车过来倒酒。 那工头不一样,他是真的会赶过来。 刘明的直觉就是这样的。 所以当工头出现在酒吧的时候,刘明是不意外的。 赵础搂起软在皮椅里的爱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掐着她脸叫她张开 嘴,把买来的醒酒茶给她喂下去。 之后整理整理她的衣服,确定不走光就一把将她抱起来。 看半天快看呆了的刘明回神:“赵工头,合香妹子今儿遇上事了。” 刘明了解的信息也不多,就说苏合香见着了舅舅,还有她爸妈不在世上。 赵础愣怔好久,他抱着怀里人的手紧了紧,再次跟刘明道谢。 “客气什么,应当的应当的。”刘明帮忙拿包,“慢点儿。” 到了酒店外面,赵础把苏合香放到后座,摸了一下她喝酒染上红晕的脸,柔声说:“你乖。” 随后给她系上安全带,侧身看一眼刘明。 “我不坐顺风车了。”刘明把苏合香的包递过去,“我开车来的,还要拿货呢。” 赵础颔首,接过包就开车离去。 没在这个城市找个酒店过夜,赵础带苏合香回了泗城。 苏合香一路上都在睡,到公寓却醒了,大概是醒酒茶起了作用,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赵础把她的白球鞋脱下来放床边,拿毛巾擦她的手跟脸,见她一点都没反应就有些慌。 “宝宝,你和我说说话。”他哄着,“和我说说可以吗?” 苏合香嘴唇轻动了几下:“说什么,说我爸妈哪年没的,怎么没的?” 赵础心口发堵:“不是要你说这个,你就说你……” “十七岁。” 苏合香自言自语:“我十七岁那年,他们走了。” “不到十七岁,生日没过呢。” 苏合香和赵础讲她爸妈,讲的不多,其中包括她爸爸的病。 她爸爸管着妈妈,不准妈妈随便和男的说话,去哪都要跟着,也不想她到自己看不着的地方去,就要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总是怀疑她哪天要和谁跑了。 而她妈妈没办法,又累又怨,又爱她爸爸。 她称之被畸形的婚姻。 赵础的面色瞬间僵白,怪不得她那么介意他跟踪她出行。 “是我不好。”他眼里掉出眼泪,“我会改,我一定改。” “我好好吃药,我之前没坚持吃,以后不会了。我错了,真的错了。” 赵础坦白,后悔,他单膝下跪,拉着她的手把脸放进去,“你打我好不好。” 苏合香手上都是他的泪水:“又讨打,神经。” 耳边是男人压制的哭声,她说出事那天爸妈来岘城看房子,他们碰上酒驾的,两个人都没了。 是村里人来学校找她,喊她回去的。 “我那几天都没哭,想不起来哭,事情好多。”苏合香呢喃,“过蛮久才明白以后都是我一个人了。” “你没了家,我给了你家的温暖,你就把自己还我,不是我以为的爱情。” 赵础羞愧地发着抖,“我只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还学会用成语了。 苏合香把手抽出来不给他拉,还要把他的眼泪擦他衣服上:“说什么呢,那时候我爸妈已经走了一年多,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 赵础哭红了眼,他缓慢地喘息:“那你当时怎么……” 苏合香翻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心情不好。” 让舅舅一家给害的。 爸妈不在了,她就住在舅舅家里面,一开始她是被温暖包围着的。 舅舅舅妈都对她好,舅妈还和她睡,夜里帮她盖被子。 两三个月后,舅舅说要做个生意,没有钱,问她能不能帮他一把,她帮了。 苏合香得到的是什么呢。 表弟说她命好,撞她爸妈的是富人家,有好多钱。 小孩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不是大人教的,就是从大人那儿听来的。 那时的苏合香太害怕一个人,她就选择了捂住耳朵当个傻子。 直到舅舅生意失败又找她拿钱,说一定能做起来,她没答应。 “那钱就让合香留着,你别动其他心思,她大了,可以收好了。” 说这话的舅妈在半年后的一天把生活不顺全推给她,骂她是白眼狼。 还说她都要高考了却辍学,那么好的成绩,年级前几,糟蹋自己让爸妈失望。 舅舅也怪她说:“那时候你要是肯拿钱的话,我们一家早就发了。” 苏合香不是不想上学,是她上不了了,她的内心世界已经快要崩塌,整晚整晚的失眠,要死掉了。 “是你们一家吧。”她说了这样一句。 舅舅舅妈都看她。 表弟在开开心心地啃着鸡腿。 舅舅摔了碗:“什么你们一家!不都是一家人!我跟你妈是亲姐弟!” 当时那碗咂到地上,有个碎片蹦起来划破了苏合香的脸。 : 疤没留脸上,留心里了。 后来苏合香多次想回到过去,把年少的苏合香臭骂一顿,然后擦擦她的眼泪,叫她坚强点,以后会好起来的。 再后来她都不去想了。 苏合香的丸子头被解开,她让赵础滚回去。 “怎么突然叫我滚。”赵础沙哑着声音回忆过往,“我把你送到派出所不马上走就好了,那样我也能知道你爸妈不在了。” 苏合香的语气挺平静:“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老男人又胡思乱想:“你要和我处对象,真不是想着报答我?” “你给我什么了,要得着我以身相许。”苏合香听他再床边哭,一直哭,受不了地说,“那时候是喜欢!” 哭声停了。 赵础凑近她脸颊:“喜欢。” 苏合香提醒他认清现实:“那时候!” 赵础垂下湿湿的眼:“嗯。” 他们好的那三年,她说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是老家的,只是全家早就不住村里了,他信了。 她每年回家过年,吃年夜饭,看春节晚会,收压岁钱,年初一在家待着,年初二同样不出门,年初三年初四走亲戚……什么都和他说,他也信了。 小脑袋瓜子里的伎俩都用在他身上了。 赵础把玩从她头上解下来的黑色皮筋:“你这几年在哪过的年?” 苏合香没回应。 赵础就扳过她的脸,动作强势,神情却是哀求。 苏合香没弄开他手,就拿指甲抠了下:“少用这种心要碎了自己要不行了的眼神看我,我到处玩挺开心。” 她在,爸妈就在,家也就在。 苏合香忽然说:“我渴了。” 赵础去倒水给她喝。 苏合香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她大脑放空片刻:“我家的房子要倒了。” 赵础喝掉她剩下的水:“回去把东西拿走?” 转瞬就做决定:“拿东西不好坐车,开车方便些,我开车送你回去。” 苏合香感觉自己嘴里酒味没那么浓:“两千多公里。 “不远。”赵础微顿,小心观察她脸色,“正好见见你爸妈。” 苏合香说在坟里呢,怎么见。 赵础把手放她眼角,指腹摁了摁。 “搞什么,我又没哭。”苏合香躲开他的手,“你给自己摁吧,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没出息死了。” “我是没出息。”赵础在她床边地上坐下来,他穿着外面的裤子,不能坐床,这是她以前制定的家规。 房里弥漫着酒气,赵础感觉自己也喝了酒,他揉太阳穴,他们没到两家知根知底的那一步就分了。 所以有的事,拖到今年的这天才知道。 赵础凝视床上人的身体,把她运动短裤的两边裤腿抚了抚,突然问起来:“我见你那天,你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苏合香从舅舅家出来后就去了好几个地方,浑浑噩噩了好长时间,到岘城是初秋,她蹲在路边,感觉一切都好没意思。 要是过会儿没发现有意思的人和事,就去找妈妈。 就那一会儿时间,有人想带她去旅馆,有人想拉她去树林,有人想哄骗她去桥洞下。 只有赵础带她去派出所,想让警方联系到她家里人。 所以她用几个谎言进入了他的世界。 起先她只是想看看烂好人的生活,找找他惨的地方打发时间,后来觉得他责任心太强,是个很死板无聊的人。 就又想去找妈妈了。 她叫他去厨房烧饭,然后在他切菜时和他说要去旅行,他低头掏口袋,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 沾着菜叶的手把大张的捋平整,叫她拿着。 然后开始捋小张的,捋完就去房里,出来时塞给她一个铁盒,里面 是一百的。 他把身上和出租屋的钱都给了她,叮嘱她不要把钱放一起,分几个地方放,到别的地方要到电话亭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不要轻易相信人,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如果钱要丢那就让它丢,命更重要。 笑死人,他拿自己当爹了。 她当场噗嗤笑起来,跟他说不是真的要去旅行,玩儿的。 那时的她决定继续留下来,在他这骗吃骗喝,最后趁他去工地的时间一走了之,让他看看人心险恶。 日子一长,她开始喜欢把自己埋在充满他味道的出租屋里。 没有讨厌的人,没有恶心的事,多好。 可以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把那出租屋当避风港。 那里住着她的青春期。 苏合香转身坐起来,俯视着至今还和她纠缠不清的老男人:“做吗?” 赵础一愣,他按着床沿起身,荷尔蒙夹着淡淡烟草味靠近她。 “不做?”苏合香冷了眼,“那我找别人了。” 赵础笑笑:“你想我杀人坐牢就找。” “自己不做,还不让我做?”苏合香抬起一条腿踩他胸膛,“爱做做,不做就滚。” 赵础握住她小腿,向下摸到她脚踝:“今晚是真的不能做,我把你小妹妹舔高兴,你好好睡一觉。” 第32章 可以做,但不能亲。 看也不行。 后两样掺合进来的东西就多了,不像只做,单纯就是性,是生理需求,不包含其他。 苏合香没管赵础,她自个儿去洗漱,穿了睡裙躺到床上睡觉。 这一觉她睡得蛮沉,也长,好久都没睡这么好了。 苏合香醒来已经是快中午。 房间窗帘是避光的,全拉上了伸手不见五指,她迷迷糊糊以为天没亮,摸到床头手机开机才知道事什么时候。 手机上好些个短信。 有刘明发的,杨语发的,也有赵嘉言发的。 其中还有条来自严向远,凌晨给她发,问她睡了吗。 苏合香回了两位美女短信,她坐在床头揉揉脸,啪啪拍几下,感觉清醒了些就开电视。 好像漏了什么。 不管了,先看电视。 苏合香打着哈欠调台,遥控器被她按得…… 咦,指甲怎么短了? 苏合香举手看指甲,不但短了还平滑圆润,她眼角一抽,想起来漏的是哪个了。 小燕子在吃窝窝头,苏合香下床出去,一股从地板砖飘上来的湿气夹着厨房香味向她围过来,她到餐厅,最先进入她眼帘的是一束玫瑰。 插在丑丑的花瓶里,被放在餐桌一角。 她的视线从玫瑰转移到桌上三个餐盘,一盘是清炒黄瓜丝,旁边那盘是切成块的西红柿,拌了糖的。 第三个盘子装的是几张面饼,不用尝都知道一定是放了一点糖和盐。 还有个碗,里面是小米粥和剥了壳的鸡蛋。 苏合香抓抓有些凌乱的长发。 阳台那边有脚步声朝她走近,停在她身后,把被她折磨的一把发丝解救出来,温柔地理顺。 “不是早上做了放到现在的,是才做的。”赵础和她说,“你昨晚喝了酒,今天第一顿吃清淡些,晚上再吃油荤。” 苏合香调头去卫生间。 拖鞋踩着的地面好干净,都能当镜子了,她进卫生间没看着昨晚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 门外那位不但把她公寓的卫生搞了,衣服洗了,还做了吃的。 苏合香要拿牙膏,发现牙刷上已经有了,她面不改色地刷牙,刷一半突然停住,含着牙刷就跑出去,口齿不清地要问赵础什么。 “内裤吗?洗了。”老男人说,“我没放洗衣机,手搓的。” 苏合香瞪他一眼。 赵础抬手擦掉她嘴边牙膏:“我没拿来做坏事。” 怎么,还想被夸啊? 苏合香回洗手间,她出来时没见着赵础,房里的响动引她到门口看了看。 赵础在拆她主机,似乎是会修,她没阻止他,吃东西去了。 不一会,赵础到餐厅说主机灰太多,清理干净了开机,是流畅的。 “哦。”苏合香喝小米粥。 赵础去洗了手回来:“你想几点出发?过会儿还是下午?” 苏合香莫名其妙:“去哪?” 赵础把手放在她椅背上:“你老家。” 苏合香反应过来,垂下眼睛夹了块甜甜的西红柿吃下去:“我没想今天就回。” “就今天吧,下午走。”她忽然又改变主意,“你没事儿?” 赵础摇头:“我去给车加油。” 苏合香没问他吃没吃,他却主动说他吃过了。 昨晚的那场谈话似乎没留下一点痕迹,又似乎直接让什么重组。 ** 两千公里,正常开是十八九个小时,赵础每个大点的服务区都停,他开了二十六个小时。 不是他需要休息,是副驾上的人叫的。 而且他怕抽烟车里味道大,车在高速上开的途中烟瘾能忍就忍,忍不住了就吃薄荷糖,裤袋里塞满了糖纸,口腔舌根都是薄荷味。 他是在夜里把车开进村的。 苏合香叫赵础找东西砸锁,他马上就明白她没家里钥匙。 她是没有,钥匙在她那个挂名舅舅那里。 个中原因懒得去想。 生锈的门锁被砖头砸下来,苏合香一个人走了进去。 赵础没进去,她没让,他就不进。 门口有颗桃树,赵础想象小姑娘摘桃的画面,他走到树下,发现树上没一个桃子。 脚边散落一些桃核。 赵础面色骤冷,他扯了片桃叶塞进口中,机械地咀嚼着,焦躁产生耳鸣导致他气息紊乱。 晚上的药还没吃。 赵础立刻去车上拿了药,混着唾液吞下去。 脖子上的绳子这才松了些,不至于让他体会窒息。 苏合香打着手机的手电筒在家里走动,爸妈不在了,她没兄弟姐妹,户口本上就她一个人,她成了户主。 人一辈子就是迎来送往,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她家人都还在的。 她在哪,家人就在哪,所以她对老家没有多深的执念。 家里的东西她其实有带走一些,比如她公寓阳台那盆紫罗兰里的土,是小院挖的。 苏合香去爸妈房间,门外有人过来,是还没睡的村民。 赵础给人拿了包玉溪,村民受宠若惊有问必答,对他一口一个老板。 村里没几个秘密。 赵础从村民嘴里了解到了许多事,要不是晚上光线暗,村民能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当是见了鬼。 ** 大半个小时左右,苏合香收拾好了东西出来,就拎两个包。 舅舅不知道她回老家,就算赶回来已经来不及,舅妈也不清楚她人在村里,免去了闹剧的发生。 包被赵础放进车后备箱,苏合香走夜路进山。 赵础帮她把在路上买的纸钱点燃,看她给爸妈烧纸,风里的灰烬味道呛鼻。 他心疼她受的痛,吃的苦,挨的委屈。 丝毫没有“她爸妈要还在,她就不会孤单没依靠,在大雨中哭泣等一双手拉扯,他们不会遇上”这种想法。 赵础低声:“要不要把你爸妈迁到岘城去?” 苏合香看燃烧的火焰,原先她是想迁的,哪知爸妈到她梦里说不肯。 “就让他们在这吧。” 赵础蹲下来,拿了个树枝在火堆里拨拨:“那我明年还送你回来。” 火光映在这对年龄相差八岁的男女脸上,某个瞬间,他们之间仿佛是和谐的,交融的。 苏合香给爸妈送了一波钱就要下山。 赵础说他想跟她爸妈说两句话。 “少把自己当回事。”苏合香瞥他那副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模样,嫌道,“就两句,多一句,我就让我爸妈上来吓你。” 苏合香去旁边找萤火虫。 一只都还没找到呢,赵础就抓了只给她:“宝宝,我可以给你舅舅一家使绊子吗?” 苏合香一怔,她没问赵础跟谁打听来的,捉着他抓的萤火虫就走:“不用,反正他们没发财,没我过的好。” 赵础问她当初让没让他们打欠条。 打个鬼。 那时候她哪想到这个,想到了也不会提出来。 苏合香脚步不停,草擦过她裤腿,带来点生机勃勃的痒意,她越走越轻快:“给他的钱还他照顾过我的情分,不欠了的。” “好。” 赵础的遗憾好多,包括她没走完的高中生活,他在下山时问她想不想继续上学? 苏合香被一根藤蔓拦住了去向前方的路。 一只手替她扯断藤蔓,她接着走:“我都多大了。” 赵础口吻认真:“可以的,多大都不晚。” 苏合香一边走,一边说着:“你自己怎么不上?” 赵础告诉她:“我上不了,我的脑子不如你,智商也比不了。” 苏合香把萤火虫放掉,看它飞进树丛消失不见,她收回视线看老男人:“哟,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赵础低笑,英俊又迷人。 山风吻过苏合香的耳朵和发丝,她大步走过荆棘小路。 上学啊,再说吧。 ** 从老家回泗城,苏合香的心情好到叫上两个前任到她公寓打跑得快。 第一把苏合香赢了。 赵嘉言的脸色没法儿形容,靠,牌桌上不讲感情,不然有个鸟的意思。 他哥这样搞显得他活该被甩。 赵嘉言后槽牙都咬上了:“哥你不诈是吧,那下把我也不诈。” 赵础淡声:“没有炸怎么炸?” “不是四个九吗?”赵嘉言凑近看他的牌,“怎么就三个?” 赵础说:“只有三个。” “不可能,九一直没出来,香香姐牌清完了都没,那就一定在你手上。”赵嘉言眉头打结。 “那就奇怪了。”赵础沉吟,“掉地上了?” 赵嘉言马上就弯腰去找,没找着,他必须要搞清楚,二话不说就开始摆牌。 摆到三分之二就找到了那张缺失的梅花九。 夹哪张牌里面去了。 赵嘉言怀疑是他哥藏的,只是没有证据,他有些不爽,他哥到底哪来的这么会。 要不是他先遇见香香姐,他还有胜算吗? 那还是有的吧。 毕竟香香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 四舍五入就是一见钟情。 赵嘉言迅速把自己哄好,他懒洋洋地洗牌:“还是打麻将好。”可以摸小手,想想就刺激。 “三缺一。”苏合香笑着说,“那我再谈一个,凑上数?” “别别别。”赵嘉言冷汗都下来了,他的脑子在嘴巴后面追,“咱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桌上静了静。 赵嘉言扔掉快洗好的牌逃遁。 洗手间里爆出他崩溃的嚎叫,要死要活的。 赵础把牌收收,利落地洗好,前倾精悍的身体,深黑的眼盯着苏合香:“三个不行。” 苏合香对他翻了个白眼:“要你说啊。” 古代三妻四妾有点意思。 别说爱不爱的,情不情的,起码人多,热闹啊。 不过现在不是古代,她不是古人,无福消受。 见赵础还盯着自己,苏合香桌底下的脚踢他一下:“去把你弟弟叫出来,牌还没打尽兴呢。” 赵础坐着没动。 苏合香问他是不是耳朵聋了,他讲:“左边腿你没踢。” 话讲出来,还有点委屈。 苏合香对他的离奇要求见怪不怪,她招招手:“你过来。” 赵础起身过去,身高腿长地立在她面前。 她在他左腿上留下几个脚踢过的印子:“舒服了吗?” 赵础微笑:“舒服了,谢谢宝宝。” ** 打完扑克牌,苏合香去吃刨冰,带着两个跟屁虫。 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地面都没干透还搞那么大阵仗。 就像中年男人办事儿,非要来,不给来就耍脸子发脾气,还提要求一二三四五,讲究地点,讲究服装,讲究造型,讲究灯光,还要配音。 忙活一通,真来了,按秒算,能到一分钟都是发挥超常。 苏合香算算,赵础三十三了。 那家伙还在吃药。 是药三分毒,鬼知道会不会让人软绵绵。 苏合香撩了撩头发,下过雨丝毫不凉爽的风吹起她裙摆,她穿的波西米亚半身裙是刘明店里卖的,苏合香用它配了个纯白修身短t,脚上一双帆布鞋,青春靓丽。 赵础跟赵嘉言嘛,也是穿了衣服的。 口哨声响起,赵嘉言说她超美,摇着狗尾巴蹲在后面给她拍照。 赵础到她身旁,低声讲还是要穿长一点的短袖,肚子不能吹风,会着凉。 苏合香很轻地“啧”了一声,烦死啦。 ** 吃冰的地方是个路边摊。 刨冰用塑料碗装,樱桃水往上面那么一浇,绝了。 苏合香还要了红豆,特别甜。 赵嘉言支着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她更娇也更媚了。 像吸了好多个书生阳气的妖精。 可妖精不吸他阳气。 他青春有血性,每天用不完的精力,腹肌八块鸟干净,逗逗就能比钻石还坚硬的处男一个,不香吗? 爱过的两个人最差是熟悉的陌生人,好点是朋友,更好点是亲人。 说实话,这半年追他的女生里,有那么几个身上有他喜欢的点,也都不够多。 他还是想做苏合香的男朋友。 赵嘉言趁他哥去买烟,对着前女友掏心掏肺:“香香姐,我没把伍琳琳当女的,但她又确实是女的。” “是我傻逼。”他真心诚意地为当初的混账赵嘉言道歉,“对不起。” 这么久,冷不防地说这个。 苏合香给了他一个“能吃吃,不吃就滚”的眼神。 赵嘉言坐近些:“我就是想说,你看你的名字是三个字,我的名字也是三个字,我们的名字都般配。” 苏合香感觉后脑勺冷飕飕的,她一回头发现老男人就站在几步外的路灯下面,手里拿着买来的红双喜烟,不知道站了多久。 视线一对上,老男人转身就走,她喊了一声,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派出所改名字,改成三个字。 “……” 苏合香没拦着。 “我哥逗你玩的。”赵嘉言生怕她被这招感动,“他早就过了改名字的年纪。” 苏合香拿着勺子在冰沙里戳戳:“赵嘉言,我跟你说多少回了,我俩不会再有可能。” 赵嘉言一愣,他脸色臭起来,一米八多的大男生耷拉染成金毛的脑袋,小声嘟囔:“干嘛突然给我一刀。” 然后用嬉皮笑脸掩盖伤心:“二十五岁的苏合香说没可能,不代表二十六岁,二十七岁的苏合香说没可能。” 不等苏合香说什么,他就去找老板加冰。 苏合香吃了口冰沙的功夫,赵嘉言跟老板吵起来了。 “闹什么呢。”苏合香过去训他,“要闹就回家闹去,别在街上丢人。” 赵嘉言指着老板跟她告状:“他妈的冰要钱。” 这下苏合香也没了好脸:“加冰还另算钱?” 老板说:“美女你加冰免费。” 是懂火上浇油的。 赵嘉言当场发疯,要把摊子拆了,苏合香费半天劲才让他消停,回桌上继续吃冰。 苏合香没给赵础发短信,他却是给她发了一条。 赵础:[晚点还会有雨,你别在外面待久,刨冰也不要全吃完,那样对肠胃不好,也伤子宫。] 苏合香把手机按了。 ** 回了公寓,苏合香玩了会电脑就下楼,站在一楼1节 台阶上面背过身去。 “给你三秒。” 不管他在哪,在做什么,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就给他这点时间。 “我开始计时了 ,赵础。” 电话没挂断,她笑盈盈地数着:“一秒,两秒……” 到第三秒,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如潮涌。 赵础跑到她面前,他们体型差大,她才到他胸口,哪怕是她踩着台阶,也要他把腰背弯下来。 男人湿热的气息洒到她脸上,她不问他刚才在哪,又跟踪她到楼下是不是,只问:“药按时吃了?” 赵础低喘:“按时吃的,我想你监督我吃药,我一定把病治好,不做让你讨厌的事。” 苏合香把通话按掉,再次突兀道:“名字不用上派出所改,三个字叫不惯。” 扑通,扑通,扑通 赵础的心跳太快,也太用力,一声声地在他胸膛震动,让他回到年少像个毛头小子,浑身发热掌心全是汗,他喉咙里吞咽几下:“嗯,不改。” 苏合香慢悠悠:“下次看病的时候,我要全程在旁边。” 赵础愣愣看她一会,闭了闭眼:“宝宝,是我想的……” 苏合香说:“我可以和你再试一次。” 最后一个字还在舌尖上,他就掐着她腰,把她捞过去,大力搂在怀里揉。 苏合香扇赵础,他抓住她的手,低头亲她手腕内侧。 她用另一只手扇他,再次被他抓住。 他扣着她双手,要亲她的唇。 苏合香扭开脸,不给他亲:“我说完了吗你就乱来。” 赵础隐忍得眼睛都红了,他牵动面部肌肉,对她笑:“是我不好,你说,我听着,说多久我都听着。” “试试是字面意思,就算现在的你能给我带来点新鲜感,让我同意复合了,这也不表示我就要和你捆绑一辈子,我那时候腻了。” 苏合香被他抓着的两只手没挣开:“保不齐以后还会腻。” 她平静又理性,永远不会爱情至上:“你看你怎么想,愿不愿意。” 赵础垂眼:“怎么还问我愿不愿意。” “我当然是愿意的。”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无比虔诚地亲她指尖:“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愿意。” 第33章 试用期第一天,赵础就开始了他的骚操作。 早上他就用不知道什么时候配的钥匙进了公寓,他把苏合香伺候好了,在快要送她去店里的时候,问她要根头绳。 苏合香站在镜子前喷香水:“你要头绳做什么?” 赵础情难自制地把脑袋靠近她耳后,嗅她香气:“我想拿来戴手上。” 苏合香透过镜子瞥过去,她盖上香水瓶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在她身后贴着她的赵础穿了白汗衫黑长裤。 赵础在她耳边吐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穿的就是这一身。” 喔哟,还走仪式感,搞这套。 苏合香盖好香水瓶子放台子里面。 见她一直没肯给他头绳,赵础就握着她肩,把她扳过来对着自己:“不用了的。” 苏合香打开他手:“扔了。” 赵础把她小上衣领口往上拉了拉:“那你给我快坏了的。” 烦人。 苏合香又把被他拉上去的领口拉回去:“也扔了。” 赵础的唇角抿了起来。 洗手间变得压抑,周围气流都似乎要凝固。 苏合香给嘴唇涂上唇彩,腰上多了只手,从一旁摸到前面,掌心贴着她若隐若现的小肚,暖炉一般热。 男人眼下青黑,他昨晚没睡。 苏合香拿着细细唇彩在给她捂着肚子的大手上敲敲:“要我给你那种,是想让别人觉得皮筋的女人很邋遢?” 赵础听她这样说,眼底闪了闪,像条期待主人赏根肉骨头的大肉,两只眼睛眼巴巴地盯着。 苏合香在角落化妆柜翻翻,丢过去一个新的头绳。 赵础接住了,却是说:“我不要新的,要有你味道的。” 苏合香瞪他:“有你提要求的份儿?” 赵础把新头绳放回她的化妆柜里:“我想你了,就闻闻头绳。” 苏合香戏谑:“光闻,不咬不舔啊?” 赵础耳根薄红,害羞地讲:“宝宝,你好了解我。” 大早上就发骚。 苏合香解下头上的砸他怀里,边拿挽发丝边说:“不要再叫我宝宝,谁二十五岁还是个宝宝。” 赵础把头绳戴腕上,搓搓坠上面的钻石:“可你就是我的宝宝。” 苏合香让他滚出去。 “那我去给你把凉鞋擦擦,在门口等你。”赵础在她后颈捏了下才出去。 苏合香找了个簪子插/进头发里,绕两圈固定住,她把耳边碎发打理打理,拿一对4毫米的珍珠耳钉戴上。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白透有光泽,像一颗饱满鲜亮的果实。 护肤品没白擦。 她奔三了,她都奔三了。 苏合香摸了下光滑修长的脖颈,觉得有点空,就挂了条跟耳钉同样大小的珍珠项链,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得妩媚动人。 奔三就奔三喽,还有好多年。 ** 刘明是第一个知道苏合香跟赵础关系变化的。 当时奇瑞停在学校后门不远,苏合香在车里听赵础唠叨,他都叨一路了还没完。 “我上午会给你发短信,一会就发一个,一会就发一个,你可以不回我,但你要点开看看,我太激动,昨晚到现在都感觉在做梦,你同意复合了……试试,嗯,是试一试,是我说错……” 唐僧念经一样。 苏合香受不了地捂他嘴,被他舔/手心。 他还对她起立。 “你给我在车上待着,下去了消了再出来。” 苏合香打开车门,腿还在车里呢,就和从站台那边过来的刘明四目相对。 上衣后面的衣摆被向下拉扯。 她回了神,给了身后那只手一下,淡定地走下车。 赵础探过上半身,跟她说中午一起吃饭。 虽没怎么露脸,声音却没压制。 故意的,绝对是。 苏合香深吸一口气,笑着朝暧昧挤眼的刘明走去。 刘明不意外:“好上啦?” 苏合香和她走在人行道上:“刚开始接触。” 刘明看她气色:“妹子,我蛮佩服你的,你能为了爱不管其他。”要是她,再喜欢前男友的哥哥都不敢好。 苏合香一脸的无语:“什么爱不爱的,都说了在接触。” 刘明捂嘴笑:“好好好,接触。” 发现奇瑞掉头了,刘明奇怪道:“你男人怎么把车开走了,他不去工地啊?” “有事儿。”苏合香没纠正刘明的称呼,她走进校门。 刘明跟上她:“那还送你过来。” “自己要送。”苏合香包里手机震了下,八成是老男人的短信。 路上的大学生们频频看两个店老板。 一个清纯又柔媚,一个顶着偏中性的大气脸做辣妹。 刘明虽然不白,却是高挑有双大长腿,她穿了个很凉爽的肚兜,算是今年夏天流行款之一。 肚兜就是常见的四根带子,前面中间两根细带子被她拉上来,挂在脖子上系了个结,肚兜两边的带子往后系在背上。 蓬松到肩头的梨花烫,脑门绑了个宽宽的明黄色发带,一对儿同色系大耳环。 她的脖子上有几条彩色大链子,两只手上也挂了几个手链。 肚兜下面是条牛仔热裤,配闪闪的柳钉腰带。 蛮弄潮儿。 刘明店里生意死灰复燃,她就有心思修饰自己了。 这不,简单一装扮,就大放光彩。 她这副活出自我的样子,跟前段时间的颓废消极判若两人。 现在都有自信给自己卖的衣服当模特儿了。 苏合香摸刘明裸露在外的背部:“明姐,你背怪好看的,适合拔罐。” “妹子,你背也适合。”刘明身上穿的肚兜还有件黑色带刺绣的,是复古风,纯棉的,手感好蛮舒服,她想着哪天拿给合香妹子。 妹子胸型挺又大,肚兜前面能撑起来大好河山。 在外面穿会让人吃不消。 可以在家穿,让她男人喷鼻血去吧。 刘明邀请道:“怎么样,有时间一块儿拔罐去?” 苏合香 没当场答应:“要都是女服务员的店。” “怕你男人醋啊?”刘明揽着她打趣,“还说没爱。” 苏合香懒得再反驳。 刘明在心里寻思,应该是合香妹子喝酒那晚有的进展。 窗户纸破了个洞。 刘明想到那咋咋唬唬的帅哥大学生,合香妹子能应对好的,她有能耐。 不然也不会接受包工头的感情。 ** 苏合香暂时把赵嘉言丢犄角旮旯去了。 一上午,她手机就没怎么停过,赵础总给她发短信,后面带个尾巴——1314520。 每条短信都带这串数字。 她说要新鲜感,他在给了,从拿到试用男友身份的那一刻开始,挖空心思的给。 工地十二点停工开饭。 苏合香等不到那时候,她十一点就要吃,最晚十一点半,不能再往后拖。 原本赵础要在十一点过来店里,工地临时出了状况,他就叫她自己吃,别等他了。 苏合香和刘明去食堂二楼馆子吃饭,路过工地的时候,她随意看了眼施工的工人群体。 按她这个距离是没办法把所有岗位都收进眼底的,尤其是远点儿的,高点儿的。 可她就是注意到了钢架上的赵础。 早上穿的白汗衫脱掉了,光着膀子,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那片滚落汗水的小麦色在烈日下发亮,透出蓬勃性/感的生命力,那是一种会让女人腿软腰酸的生猛。 他在给干不好节点区域绑扎的小工们做示范,扳手拧主筋的速度力道以及准度都令人咂舌。 苏合香正要把脸转过去,赵础就向她这边侧低脑袋。 太晒了。 苏合香收回视线,走她的路。 赵础转了下手中扳手,低头给铁丝扭紧到极致,他吐掉嘴边香烟,教小工们打绑扎的技巧,间距的测量和把握。 教完就扔掉扳手,踢开旁边标尺从悬跳板上跳下来,拿了放在推车把手上的汗衫就要擦脸上大滴的汗。 顿了顿,徒手抹掉已经滑到胸膛的汗渍,大步回宿舍拿毛巾。 十二点出头,赵础拎着去壳的荔枝去见他的小香香。 苏合香不在店里,她在刘明那儿追剧。 刘明的店比她的大,收银台放了个小电视,能收几个台。 店半掩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 刘明推推看电视看入神的苏合香,给她指了指门口。 苏合香没马上出去,关键剧情播完了,她才不快不慢地走出刘明的服装店。 刘明注意到那工头没有等得不耐烦,也是,谁谈了合香妹子那么正的美女,不把她当祖宗供着。 ** 苏合香一回店,赵础就把“休息中,暂停营业”的小牌子挂到门外。 “就挂一会。”他向她解释。 苏合香坐到收银台,一手托腮,一手拨旁边的四季便利贴纸。 赵础用牙签插了个荔枝喂她嘴里,她吃掉果肉,把核吐到他伸过来摊开的手掌心。 这一幕多自然,以前就这样子。 “看的什么电视?”赵础喂她第二颗荔枝。 苏合香说是《大明王朝1556》,她把台上的马醉木搬近些,繁茂翠绿枝叶在她手上舒展。 赵础原先每天不是在工地,就是在酒局,他没时间看电视,也没想买一台放宿舍。 这会儿他动了看电视的心思,和爱人一起看。 他的小臂压上玻璃柜,和吃荔枝的女人拉近了距离,偿她带着水果香甜的味道:“上午有没有想我。” 苏合香不咸不淡:“忙死了,哪有空。” “我有。”赵础深深凝视她,缓慢讲,“我一直想你。” 做什么都想,不做什么也想。 想狠了,就叼着她的头绳哄一哄自己。 时间比她没答应给他机会的时候,还要难熬。 他越活越回去,对着她,根本没办法稳重起来。 一盒荔枝被他喂完,他说:“玩具不给你换新的了,有我了,玩具能做的我可以做,玩具不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到。” 苏合香整理柜台边架子上遮阳帽:“嘴闭上。” 赵础揶揄:“它不想。” 苏合香给他安排个活儿:“最里面有个灯会闪,你看看去。” 赵础欣慰又高兴:“就该用我。” 苏合香训他:“去不去?” 赵础低笑起来,笑声抓人耳朵,他在她恼火的眼神里打电话叫人送来工具。 电源被赵础切断,螺丝刀在他手中灵活乖巧,他干练地卸下射灯外面那层壳。 苏合香站一旁看着,纯属看个热闹,她又不想学。 “焊点都正常,是好的,没脱开。”男人手指骨节粗旷突出,嗓音低沉,“驱动发黑,烧了。” 苏合香“哦”一声:“那是要换驱动吗?我这没有。” 赵础又打电话,他在等工人送新驱动的时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苏合香的唇上。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会和对象满大街亲。 在外面最多拉手,搂个腰揉下耳垂。 他不想她因为他的不克制,被人认为她是个随便的姑娘。 但这是店里,她的店。 他想和她接吻。 其实他们做些亲密事情的地点,最好是家里。 他好想和她接吻。 太心急,也不怕失去试用期。 他好想好想和她接吻,要想疯掉了。 中午她经过工地,他在拧钢筋。 明明他在高处,她在下面,却像是她在俯视他,那种感觉让他灵魂都在嗡鸣。 他喜欢被她驾驭,热爱在她腿/间的每一分,每一秒。 赵础再难忍住,他将内心喧闹不止快把他吵死的渴念放了出来。 苏合香睫毛一颤:“才第一天,要点脸。” 赵础勾勾唇,脸最大的用处是给她扇。 “我太久没亲了,不知道还会不会亲,你检验一下好不好,就一下,我亲不好你和我说。” 他哄着他的香香,偏头凑上去,下意识地含/她柔润上唇。 “她最喜欢我亲她了。” 弟弟的显摆在赵础脑中响起,犹如一根针刺向他激烈跳动的心脏。 他满腔阴霾,咬/住了被他含/着的那一小块唇/肉。 苏合香吃痛,警告地推了他一下。 男人单手握住她双手,霸道地反剪到她身后,她被压到金属货架子边沿,上面的戒指耳饰等小玩意儿晃荡着碰撞,叮叮当当地响。 赵础沙哑地讲着:“我轻轻的,轻轻的。” 他舔/她被自己咬/过的唇/肉,抵/开她唇/齿到她嘴里。 去吃她香/软的舌。 隔了几年,他们接了个吻,荔枝味的吻,好甜的吻。 苏合香还好,赵础却是喘上了,眼尾都泛红。 “你摸摸我。” 他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汗衫里。 苏合香触碰到的不是一片汗湿,赵础衣服没换,却是洗过澡来的。 肥皂味混着男性气息缠上她鼻尖,她被他带着,经过他冰凉的皮带摸上他腹部,小手指的指尖碰到了他卷曲蛮横的黑发,听见他隐忍的低哼。 苏合香手下是清晰分明的肌肉线条紧绷,发烫,每一块都蓄满爆发的性张力。 她挣开他的引导,随心所欲地往上,拍拍他结实的胸肌。 还有小茶色。 这是他的敏感区。 她掐了一下,他立刻就弓起腰,颤抖着把脸蹭进她脖子里。 第34章 王奋过来送驱动器。 美女老板趴在收银台,大概在睡觉,王奋马上就在门口把脚步放轻,尽量不搞出大响动。 工头换驱动器的时候,王奋在旁边学习。 换好了,工头没走,他把烧黑的驱动给王奋:“回工地去。” 王奋傻头傻脑:“工头你不回啊?” 然后就听工头讲:“我要找个木条测一下光源聚点,看看用不用调角度。” 王奋似懂非懂:“那行,我先回了。” 出了精品店,王奋大步去扶梯,他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地返回去,偷偷从店门口往里看。 苏老板已经没在收银台趴着了,她在工头维修射灯的地方。 工头把她挡着,两人可能在说话,面对着面。 下一刻,王奋眼睛睁大。 背对他的工头忽然偏了偏身体,双臂圈着怀里女人,眉头皱在一起,冷冷淡淡地向他扫一眼。 他还纳闷工头中午不去找头绳的主人,却是来这给弟弟的对象修灯,他就没想过两件事可以是一件事。 怪不得别人读书他放牛,他好蠢。 王奋擦着一脑门的汗跑走,工头跟精品店美女老板好上了。 那不是他弟弟对象吗? 王奋使劲儿晃晃脑袋,工头人品保证不可能做三,所以美女老板一定早就单身。 跑出商场,王奋撑着 腿在太阳底下呼哧喘气,他迫不及待地想把工头脱单的事儿告诉工友们。 等一下!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宿舍,也都不忙,工头不让别人送东西,就找他,说明是信得过他这张嘴的。 冲着工头的这份信任,他也要在嘴上按个锁,绝不能到处叭叭。 王奋拍拍胸口,好险,差点就让工头失望了,他可不想走阿成的老路。 ** 苏合香没看见赵础底下工人去而复返,她嘴唇有些红/肿,只有三岁小朋友会以为她是让辣条辣的。 罪魁祸首不知悔改,还要亲。 苏合香让他滚,他轻笑,“宝宝,你一天叫我滚好多次。” 她把被他把玩的一缕发丝拿回去:“那你滚不滚。” “滚。”赵础手上空了,就摸她脸,“等会儿就滚。” 他们四目相视,他就凑过来亲她唇角,神态是那么的纯情,那么的陶醉沉迷。 她一晃神,他就掐着她下巴,更深地碾着她嘴唇。 他们又亲在了一起。 要死了。 老男人的吻技不但没退步,还疑似去哪进修过。 苏合香在他抓着她屁/股捏的那一秒,用了点力咬/他舌/尖,趁他停顿的瞬间退开些,轻/喘着:“不就是要我看看你还会不会亲,能不能亲好,行了,可以了。” 赵础眼底遍布欲/望:“你刚才看我的眼睛湿湿的亮亮的,我以为你想和我亲嘴,你喜欢。” 苏合香脸上潮红未退:“谁喜欢了。” 再亲下去内裤就要湿,生理性本能让她没辙,她可不想中午回公寓换内裤,湿了不换那多难受。 苏合香烦躁地重复那四个字:“谁喜欢了!” 赵础短促地冷笑一声,不喜欢我亲你,那喜欢谁亲你?我弟弟吗? 怨恨伴着苦涩在他心底苏醒,横冲直撞。 不能被她发现他还介意。 他之前说过自己就只有一点介意了,他必须藏好。 让她知道他仍然陷在可笑的怪圈里没能出来,会不要他的。 书上说释然是要用漫长岁月去琢磨的东西。 是一门学问。 他文化水平低,学得慢了些不是应该的吧。 应该的。 赵础压下找不到通道口的**,他捕获到她的站姿在两三秒内换了几次,眼色暗了暗,在她耳边哑声:“内裤是不是湿了。” 苏合香眼皮一跳:“说的是你的吧。” “嗯,湿了。”赵础笑,“我待会要回宿洗澡,想着你打,不然我下午会不好过。” “流氓。”苏合香去收银台,叫他带上工具出去。 赵础对这个词不排斥,她这么说他,听着都让他口干舌燥,想叫她见见什么叫真正的流氓,他还想在店里赖上一会,可她要赶他走。 那就走吧。 他让她掐了下,到现在都是痒的。 苏合香在收银台喝水,随意地问磨磨蹭蹭的老男人:“你吻技哪儿练的?” 赵础一顿,我能从哪儿练,我过去现在都只有你一个,这一生就只吻你。 他幽幽地对她微笑:“工地因为天气不上工或者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会咬/个绳子在嘴里用舌头打结,想着我这根舌头哪天还有福气让你舒服。” 苏合香人都傻了。 神经啊! 正常人会给绳子打结练吻技? 还让老男人练出来了。 怪不她感觉他的舌头太灵活,像蛇,要从她口腔钻进她子宫。 真是受不了。 ** 下午工地上出现了一大奇观,工头坐在砖头堆上,拿根管子折星星。 王奋和一群工友在路边树阴下休息,裤管上不是水泥就是土,他们被晒得黑到冒油光,脸上头上身上的汗淌个不停,**都滴水。 奢侈的在喝冰饮料,节省的喝的是宿舍烧的凉白开和茶水。 大家边解渴,边瞅工头折管子,不光瞅,还计数。 “第几个了?” “八个?” “什么八个,这都十四个了!” “我去,神速啊!” “工头上学那会儿是不是在课上不干别的事,光折它了,诶,我忘了工头没咋上学了。” …… “工头有相好的了。” 工人们叽叽喳喳地猜测是哪个姑娘,唾沫星子乱飞。 知情人士王奋挺直腰杆,他不说,就不说。 赵础把折好的星星放进口袋,让它和其他的在一起。 管子全是粉红色,星星就也是粉红色的。 小心肝要从他这得到新鲜感,他就做以前没做过的事,多做做。 赵础拿手机点开,他盼着香香给他打电话,他故意不马上接,让她听一听他为她设置的专属来电彩铃。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只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可她几乎不会主动打他电话。 赵础编辑短信,一滴汗从他硬朗眉骨落下来,在被太阳照得看不清的屏幕上开出一朵透明花朵,被他粗粝的手抹去,他把短信编好发送到香香手机上,带着他滚烫的迷恋和那串数字承诺。 快收工的时候,赵础走了下神,手被生锈的钉子划伤了,他发现伤口有泥土渗进去,就随便在水管下冲了冲。 苏合香和他碰面的时候见到了,叫他去医院打破伤风,他说没什么事,不用去医院。 她扇他:“去不去?” 赵础被她扇的那边脸口腔内膜酥酥麻麻,他用舌头舔/了/舔,笑着讲:“现在就去。” ** 苏合香被赵础求着陪他去的医院。 夏季夜晚来得慢,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路边有卖菠萝的,苏合香随便看了眼,赵础就买一串给她吃。 菠萝在盐水里浸泡过不知多久,吃到嘴里凉凉的透着甜,不怎么刺挠。 一路都是车尾气搅拌热潮。 赵础牵她手,被她甩开了,他又去牵,又被她甩开,附赠一句警告:“不要碰我。” “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他无措地道着歉,“我以后一定多留意自己的身体,不让你担心。” 苏合香吃着菠萝,不搭理他。 “我不说话了,不烦你了。”赵础走在靠着马路那边,处理过伤口的手拎着药,塑料袋在热风里作响,他们背后是大片火烧云,画上去的一样美。 苏合香的手机响了,是赵嘉言打来的。 赵础给她把手机举到她耳边,替她按了接听键。 听她说:“是啊,不在店里,在外面,你哥手伤着了来医院打破伤风,我陪他来的。” “你为什么要陪?”赵嘉言危机感爆棚地靠一声,想起来个事,“我有同学看到我哥中午从你店里出来,手上拿着工具。” 苏合香咬/嘴里的菠萝,声音模糊不清:“修射灯。” 赵嘉言立刻就把她陪去医院的做法,定义为是礼尚往来,她最不喜欢欠谁了。 他人在教室,腿搭着桌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吊儿郎当地说:“我哥没事吧。” “你自己找他问。” 苏合香撇下赵础往前走,不管他都和弟弟说哪些。 她不需要对赵嘉言交代报备她的选择,他什么时候发现全看老天爷的安排。 发现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在没发现之前,就不要去想发现以后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他不重要了,随他鬼叫。 “嘉言总会知道我们谈对象,这事瞒不过他的。”赵础结束通话过来,“我不是演员,演不出不是你男人的样子。” “让你演了吗,就矫情上了。” 苏合香把手上的菠萝水擦他裤子上:“都怪你,害我尝回头草,还要在你前女友,你弟弟前女友 这两个身份的基础上,叠一个你接触对象的身份,我就在你们兄弟俩中间打转了。” 赵础沉声:“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苏合香把菠萝根根丢给他,那地方太硬不好吃。 赵础满足地吃她没吃完的菠萝。 如果当初他关好心里那头怪物没有犯蠢,不那么没用,他弟弟哪有机会,还不是只能靠边站。 如果他和身旁人一直一起走,不曾分开过,现在他们说不定已经是夫妻。 白白浪费几年时间。 赵础的情绪变得不那么平稳,他咽着菠萝,眼眶轻微充血。 不晚。 他会努力做她的家人,爱人,朋友,哥哥,老公…… 所有她生命里失去的,缺少的重要的角色,他都想做。 ** 上了车,苏合香坐在副驾,由着赵础给她系安全带,她闻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和热烘烘的汗味:“你别总对我穿衣有意见。” 赵础低眉垂眼:“我没有。” 苏合香呵呵两声:“没有你一天拽我衣摆八百回,拉我衣领八千次?” 车里响着女人的指责:“你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拧个钢筋也要脱上半身。” 赵础无奈地叹息:“宝宝,夏天工地干活都露着膀子。” 苏合香冷着脸:“那夏天大街上大把的小吊带超短裤呢。” 赵础漠然:“别的女人我无所谓的。” 苏合香不由自主地顶上一句:“工地上其他人我就有所谓了?” ……疯了。 怎么讲这屁话,把老男人听爽了。 苏合香闭上眼睛装死。 耳边传来清晰有力的吞咽声,显得激动又开心。 有根手指轻轻碰她抖颤的睫毛,她往车窗那边歪头,不给他碰。 “香香,宝宝,你不想我……”赵础突出的喉结紧张地滚了滚,他小心翼翼地,生怕从美梦里醒来,“以后再热我都穿长衣长裤,热死也不脱。” “……”苏合香抽抽嘴,“别指望我也那样做,我有穿衣自由,你管我,我就把你踹了。” 赵础低笑着摇摇头,他的香香多善良。 踹过他一次了,再踹一次也不好玩了不是吗,她就该把他当狗拴脚边。 用铁链勒紧他脖子,心情不好抽他,心情好也抽他。 ** 赵础第二天就开始穿长袖,头绳也因此进到他袖子里去了。 赵嘉言没去过工地,工人们也没哪个专门和他透露他哥那根头绳,他忙着应付这学期的期末考试,还不知道他哥被他香香姐拎上了一个新位置。 天塌地陷的场面进入倒计时。 他每次找苏合香都没发觉出异常,哪怕他撞见她和他哥在学校散步,也只当是他哥还在敲锣打鼓地追求中,费尽心思地追求着。 赵嘉言甚至都没去怀疑大热天的,他哥为什么不穿短袖,也不怕胳膊捂出疹子,人中暑热出毛病。 还是他潜意识里的观念和自我逃避在作祟,它们合作发出的信号蒙蔽了他的聪明才智,给他一个蛊惑性的信息——他哥是追不到人的。 等他嚼出味儿来,黄花菜都凉了。 时间过好快,快得不像是暑假紧随寒假,而是暑假连着暑假,夹在中间的寒假就没来过。 大学生们收拾好自己各回各家,商场八月关门。 刘明批一些不同款全色全码的背心去夜市摆摊,十块钱两件三件的卖,六点摆到晚上十点,四小时除去成本能赚小一百。她觉得蛮好,叫苏合香跟她一起。 苏合香嫌累,不肯。 她倒是去了趟夜市,赵础陪着去的。 当晚苏合香穿了条一字肩小黑裙,柔软的布料紧紧贴着她饱满的胸型,细细腰身和水蜜桃屁/股曲线。 赵础原本在打电话谈事情,看到她的那一秒就听不见手机那头的人讲的什么话了。 他盯着她,那双漆黑的,惯常冷漠的眼眯了起来。 苏合香踩着五六厘米的细高跟鞋走过去,把手上小包塞他手里:“呆子,拿着。” 赵础握紧她小包,另一只手有点抖地摸上她腰肢:“回家。” 苏合香掰他的手:“回什么回,我才出门。” 赵础面容严沉:“别出了,我们回家。” 苏合香不满:“我就要出,我特地化了妆……” 赵础把她领子拉上去遮住香肩,脱了汗衫裹住她雪白腿肉:“给我看,我跪着看。” 第35章 苏合香打算六七点钟到夜市,早去早回,她让赵础给搞的,九点左右才过去。 夜市好热闹,人也多。 吆喝声就跟打擂台似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口号一个比一个响。 刘明那儿一堆女孩子,买的问的挑的。 苏合香在附近粗略地逛了逛,等刘明那边人少了才去找她。 刘明把从小推车上的大袋子里拿出个灰色粗罗纹背心,挂在空了的衣架上面,在货架一排背心里拨拨,腾出个位置放进去:“妹子,今儿要四十度,晚上也没降多少,你家工头长衣长裤的,不热啊?” 苏合香看刘明特地整的落地灯,别说,有灯是比没灯要有氛围感。 她瞥一眼对面手电摊位的赵础:“自己要穿的,热死拉倒。” 刘明说笑:“还以为是我不知道的男装流行款。” 这么一会就又卖掉两件背心。 刘明找了个规格中等的卡通袋子装背心,她戴棒球帽,帽檐里面一圈泛黄的汗渍,后背都湿透了,映出内衣样子。 赚钱嘛,累并快乐着。 苏合香手上拿着个小电风扇,作用不大,比没有强点儿,风吹着她化淡妆的脸颊,她旁观刘明吆喝,问吃没吃晚饭。 “没呢。”刘明随口回了句就给人推销背心布料样式,有多好穿多百搭。 苏合香走了又回来,给她买了个肉夹馍。 “谢了妹子。”刘明大口啃肉夹馍,“你快约会去吧,你约会去。” 约个屁的会,包臀小黑裙已经换成了田园碎花连衣长裙。 这裙子是刘明店里的,宽松款式,苏合香穿它会在腰上搭一根丝带衬出腰部线条。 老男人的眼睛都要长她身上。 碎花裙的裙摆大,好钻,她的膝盖窝都是红印。 苏合香没叫赵础,她走自己的,他却像是背后长眼睛,立刻就跟过来,粘人死了。 好多摊子铺在地上,苏合香开始细逛,到一个摊子就停下来瞧瞧。 赵础问她要不要买几个薰衣草瓶子。 苏合香告诉他:“店里有。” 过了会,老男人又发现了让女孩们走不动道的小摊:“我们去那边看纹身贴?” “也有卖。”苏合香把小风扇扔他怀里,“你平时来我店里都看的什么?” 赵础给她举着风扇吹风:“都看的你。” 苏合香掐他胳膊,叫他把眼神收一收,少腻歪。 “我做不到。”赵础在她身边走着,要注意她不让别人碰,“宝宝,你像仙女。” 苏合香去买烤肠。 赵础给老板钱:“这个会不会太油,你一会肯定要吃冰的……” “油就油,反正不是我吃。”苏合香拿过烤肠塞他嘴里,把他嘴堵上,不听他唠叨。 赵础咬着烤肠激动到要哭了,香香给我买吃的,她好爱我。 苏合香发现他眼睛里有水光,无语地把他拽去一个建筑后面:“你敢在夜市上哭让我丢人试试。” 赵础吃一口她买的烤肠,他的眼尾堆起几根纹路,温柔又宠溺地对她笑。 苏合香顿了下,看起来蛮嫌弃地嘀咕道:“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事放什么 电。” 有对情侣在不远的暗处交/缠。 周围地上躺着好些个纸团。 这里显然是个管不住第三条腿群体的幽会点。 赵础皱了皱眉,把面前的女人带离这个肮脏浑浊的地方。 夜市上有卖小动物的,赵础问苏合香买不买兔子。 苏合香不买,床上有一只了。 “鱼也不买。”苏合香见赵础看金鱼,脱口而出一句,“嘉言去年有送给我,死掉了。” 两秒后,她朝他扭脸:“不高兴啦?” 赵础还在吃考场,他吃的慢,说话声也慢:“没有。” 人声鼎沸,苏合香问他:“没有是什么意思?” 赵础抿唇:“没有不高兴,都过去了。” 然而苏合香刚走一步,他就和她讲:“买两条好不好。” 苏合香受着他的这一出那一出,狐疑道:“你不会是觉得你买的我就养不死吧?” 赵础盯着她,一言不发。 这死样让苏合香明白,她猜对了。 “你弟弟买的鱼我就养了两三天还是几天,你买的我养的时候久点就算你赢?”苏合香冷笑,“你跟他是一回事吗这也要比。” 仿佛下一刻就要说“那你滚吧”。 赵础的理智瞬间就击垮神经质,他慌乱失措:“没有比。” 苏合香看他几眼,回到摊位上:“我要两条。” 摊贩叫她随便挑。 赵础把她拉起来:“不买了。” “买啊,不买干什么。”苏合香又蹲到摊前挑鱼。 鱼腥混着街上的嘈杂,让赵础太阳穴发胀,头痛难忍,口腔分泌出大量唾液被他咽下去,他面部肌肉绷紧到抽搐。 “真的不买了。”他痛苦到神情扭曲,几乎是哀求,“我们不买鱼。”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了,一边待着吃你的烤肠。” 苏合香挑了一条鱼,开始挑第二条,她就知道他介意她和他以外的人好过,一辈子都介意,直到两腿一蹬死掉。 突然就不气了。 他都这个岁数了,算了算了,随他闹吧。 老男人要死要活地求苏合香别买鱼,她买了以后,他就又是买鱼缸氧气泵,又是买鱼食,还有装饰的小石子海草。 苏合香目睹他瞎忙活白折腾,他花的钱注定打水飘。 鱼明儿不死,后天也要死。 ** 深夜,苏合香接到杨语的电话,那边没人说话,也没声音。 苏合香的睡意马上就没了。 “小语?是小语吧?杨语?”她连着叫了好几声,另一头才有回应。 杨语说她睡觉不小心按到了。 北方的夏天没泗城热,杨语在那边做家庭主妇,没有让婆婆跟过去带孩子,所有都是她亲力亲为。 苏合香和她聊了会天,揉着头发说:“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给你寄点东西。” 杨语默了几个瞬息:“合香,你不信我过的可以?” “没不信。”苏合香轻快地笑,“我不是要像去年年底那样来个突击,真的就是给你寄东西,吃的,牛肉干。” 她咕哝:“快递都能到的吧?” 杨语说:“我住在城里,很方便的。” “那你发我地址,等着我给你买的牛肉干。”苏合香下床开电脑。 淘宝,一个她今晚逛夜市的时候听到的东西。 大学生好奇心强,喜欢探索,脑袋瓜子又灵光,赵嘉言除外啦。 总之,大学生们一定是最先接触新鲜事物的群体。 苏合香从夜市回来就上网搜索,输入法自动出现那两个字,是个购物平台,她怀着新奇的心理把它安装到电脑上面。 这会儿苏合香点开平台登陆账号,她在搜索栏打入牛肉干,在大片店铺里选一个进去。 客服两班倒,是在上着班的。 苏合香买了一单,按照杨语发来的地址付款,她拔掉网银u盾咨询客服多久发货,物流发什么,大概几天到。 客服回答的很快。 到了客服说的物流抵达时间,苏合香给杨语发短信,问她牛肉干收没收到,味道怎么样。 杨语回她,快递是打电话让过去拿的,牛肉干很好吃,没有坏的。 苏合香特地挑的信誉分高的店,果然没失望,她给店家好评,然后找了个信誉低的店买了件衣服,这家好多差评,她怀疑是破烂。 结果还真是破烂。 她找客服,了解顾客不满意了要怎么办。 了解的差不多了,苏合香就开了个网店,取的是她精品店的名字——梵星。 她把公寓的台式电脑搬去店里,叫赵础想办法叫人过来给她走线装宽带。 赵础办事效率高,当天就叫来了人,他在旁边监工。 苏合香和刘明在走廊吃葡萄干,说起自己要进的行业,她告诉刘明,淘宝是个时兴的平台,买卖市场。 她准备做个网店。 淘宝是刘明第一次听,周围都没人用,她茫然:“不会是骗人的吧?” “应该不是吧。”苏合香说,“就是把店里的东西一样样拍照,挂到店里,每个东西都要设置30个字的长标题,让网民顾客搜到我,打个比方,骷髅头,想买项链的输入这三个字,所有骷髅头项链就出来了,好多页。” 刘明不太懂:“怎么到前面去?” 苏合香回她两个字:“砸钱。” 刘明震惊不已:“这玩意儿还要砸钱?” “投资嘛。”苏合香嚼着葡萄干,“可以选个店里最好卖的当网店的主推。” 刘明留意自己店有没有人:“这里面学问大吗?” 苏合香耸肩:“闭眼砸钱就行。” 运营啊,数据分析软件啊查市场热词什么的,都离不开钱。 店开起来了,苏合香暂时也不多拿货囤着,卖完了再拿,有车方便。 苏合香懒懒散散:“等销量上来了,就……” 刘明:“不用砸钱了?” “继续砸。”苏合香营销是这样的。” “除了长标题,底下还有个导购短标题,是自己店东西的卖点关键词核心点,我感觉可以参考别家店的,打乱顺序用。” 苏合香说要和物流签合同,一天发30件一个价,一个发100件又是一个价,发的越多,每单收费越低。 像她主要是小件,运费高了可不行,她要让赵础去谈。 下午四点前的单子,当天发出去,四点后的第二天发。 周边城市多少包邮费,远的自己出邮费,规则什么都写好放在首页。 刘明一愣一愣的:“妹子,你都是上哪儿打听来的?” “没打听,论坛查的。”苏合香没藏着掖着,“论坛都有。” 刘明葡萄干都不吃了,就拿在手上盘:“那有人来网上店问的时候,店里正好也有生意怎么办?” 苏合香说:“网上弄自动回复呗。” 刘明越听越迷茫:“那个什么网银,安全吗?” “安全吧。”苏合香把掌握的信息分享出来,“卖出去一笔的钱在平台,顾客确认了我们才能拿到钱,七天内不影响再卖还能退,对了,东西有问题的,店家出运费。” 刘明摇头:“这不好,我喜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场两清。” 苏合香看一眼出来找她的赵础,给他个自己玩的眼神:“保障嘛,毕竟有问题了只能网上找。” 刘明记下她的网店名字:“不用交押金吧?” “现在不需要,以后加入的人多了,估计就要了。”苏合香站起来,“反正慢慢摸索。” 她说她会给每个顾客手写感谢信,送小香包。 刘明佩服:“你贴运费,还写感谢信,送小礼物啊。” 随即想起来,合香妹子的精品店也有送小书签,一股子香味。 苏合香拿出口袋的手机回赵础短信:“女装是最热门的,明姐,你也开个?” 刘明本来觉得头大,听完苏合香说的这些头更大了,哪还有心思。 电费网费营销费都是钱,她舍不得花,也没那精力跟兴趣,不想费那脑子兴趣,她还是专心开她的实体店吧。 实体都没整明白呢。 “我就不做了,你做你的。”刘明不放心,“别被骗了。” 苏合香说好。 ** 精品店东西太多,苏合香光是拍照都累够呛,拍完还要修图。 修到十多张图 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不想做了。 赵础学会用软件,修了剩下的大量图片。 苏合香舍得下血本买流量,只是不太会精准抓住关键词,她以为要砸几天才会有第一单。 让她没想到的是,开店当天就卖出了东西,是日记本和笔,各100个。 地址是希望小学,收件人是李先生。 苏合香坐在店里盯着那串收货地址,心头怪怪的,她打给赵础:“下单的是不是你?” 赵础那边的施工声蛮大:“不是。” 苏合香没顿时打消疑虑,她冷哼:“说谎的男人下半身烂掉。” 赵础:“……” 这么狠。 “是我。”赵础摘掉安全帽放在没拆的水泥袋上面,捋几下汗湿的板寸,笑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做你店里第一个顾客。” 苏合香怔了怔,撇嘴:“号码用的哪个的?” 赵础讲:“学校负责人的,名字也是。” 苏合香的视线落在地址里希望小学四个字上,她决定在赵础下的单子里配一个文具盒,叫那群孩子们记快乐,记烦恼,写回忆,写梦想。 没两天,苏合香的网店传来订单成交提示音,她快速凑到电脑前查看,确认后就问给她整理快递单的男人:“你又下单了?” 赵础挑挑眉:“我人在你这,哪上的了网。” 是真的顾客。 苏合香意识到这一点,少有的兴奋,兴奋到一把搂住赵础的脖子。 赵础愣了下,抱着她转了个圈,把她揉进怀里亲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做出亲密的动作。 感谢下单的人,祝好运。 2007年7月6号,苏合香的电商之路正式开始。 ** 不过一礼拜,苏合香花的钱就起了效果,最多的时候半天就有几十个单子,这多累啊,她不干。 赵础被叫过来打包。 他带着工地烧饭师傅开小灶的两菜一汤,让她吃她的。 苏合香吃着饭看赵础填快递单,手写不能开小差,写错了就要划掉。 一会功夫,赵础就写毁了几张。 苏合香端着碗离他远点,听他妁做大了就跟本地网点谈好开电子面单,发的件多,还会送打单机。 她有些惊讶:“还有这种?” “嗯,找人问的。”赵础认真写地址,不敢再因为想她看她而分神。 苏合香吃完去刘明那儿玩。 赵嘉言鬼叫跑进店的时候,苏合香正在试穿刘明店里的衣服,男生拉着她就往外跑,她挣不开,喊也不听。 要死啦,世界末日了啊?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应该是走的另一边扶梯,没从刘明店门口路过。 苏合香被赵嘉言拉去她店里,见他指着蹲在地上打包快递的赵础,大声叫:“你看我哥肩膀上的咬/痕。” “我操,你也没想到吧,我还以为自己得了老花眼。”赵嘉言有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对手的猖狂,“我哥人面兽心不是东西,他跟别的女人玩到这份上了还追你……” 徒然发觉气氛不对。 苏合香的安静,他哥的沉默结合在一起,某个不想承认不愿面对的可能在赵嘉言脑海炸开,他眼前发黑,很快就红起来的眼睛看向苏合香:“我记得你左边有个小虎牙,我舔/了没一百回也有八十回。” “我他妈要看看,我他妈要对比……” 赵嘉言神智不清地冲到他哥那里,要扯他哥衣服把吻/痕看仔细。 突然就被他哥大力甩开。 那力道恐怖,他一个一米八多的运动能将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就摔倒在地,这一下把他摔懵了,身体接触地面的部位传来剧痛。 赵础踩着地上的快递袋子居高临下,他面孔森冷,眼底阴沉可怕:“舔了没一百回也有八十回是吗?” 赵嘉言哪见过他哥这幅不像活人样子,求生的本能让他在这一刻抛弃他哥把他心上人追到手的愤恨,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到苏合香身后。 “香香姐!姐姐!老婆!老婆老婆老婆!我哥他发疯!他要打我!” 乱叫一通。 好了,可以死的更透了。 第36章 赵嘉言这年暑假迎来暴风雪。 他前女友跟他哥好上了,最不想看到,最不能面对的结果出现了,他不能接受,真的不能接受。 而且他在绝对的血脉压制下,窝囊地躲到了前女友的身后,颜面扫尽。 战争的号角刚吹响他就没了气势,未战先败只能先撤,之后再另做打算。 不光是丢脸这回事,他还觉得他哥是真的会打他,就因为他说他舔/过香香姐的小虎牙。 他哥吃醋。 他哥完全不会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这就是他哥!亲哥! 他必须告诉他妈,一定要告诉他妈。 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不开心,不快乐,遇到事情就找妈。 赵嘉言落荒而逃,背影看着踉跄,一下苍老了十来岁,他跑到三楼,跑去一个没人的机构里面,蹲桌底下把眼睛在胳膊上蹭蹭,抖着手给母上大人打电话。 孙女士在家里收拾东西,前段时间她跟丈夫去泗城不是旅游,是有事儿,大儿子认识个人在泗城做的工程欠二十多万讨不到手,开发商拿别地儿的房子抵那笔钱,不要也得要,没别的选择。 那人急用钱,房子低价卖,大儿子就把房子给买了过来。 房子还在做。 大儿子说下半年能完,到时候就把房子粉刷粉刷,一家人搬进去住。 就是房子太偏,离车站老远,挨着泗城乡下的,往好点想,能找着地儿种菜。 以后他们只有过年回来走亲戚了。 大儿子说房子装修的时候不用给他留房间,他有自己的房子,不会回来住,带老婆吃个饭就走。 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大儿子这还没定呢,就把她这个娘给忘了。 忘了好啊,就该这样,小家照顾好最重要。 孙女士把结婚时候戴的金戒子拿到嘴边,哈口气,擦擦:“儿子,咋了?” 赵嘉言有些清醒了:“没咋。” “没咋你给我打电话?”孙女士把戒子放进年头久的木盒,里面还有一对金耳环。 戒子比耳环要值钱,她会有两个儿媳,不好分。 孙女士就想着戒子跟耳环全融了,打俩儿镯子,大儿媳小儿媳一人一个,一碗水端平,谁也不比多,谁也不比谁少。 手机那头好像有抽噎声,孙女士马上就猜小儿子八成是又让去年好过的姑娘给伤了,非要往上凑。 这没啥,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谈对象嘛,不就是讲个酸甜苦辣麻的过程。 孙女士问小儿子:“暑假又想回来了?” 赵嘉言吸吸鼻子,抠抠手指头:“没想。” 暑假除了家教,赵嘉言还另外找了一份兼职——奶茶店上班。 香香姐喜欢喝奶茶,他就想学好一门手艺抓住她的胃。 他在这头勤勤恳恳积极向上,她都开始新恋情了,让他成了个笑话。 不用在鼻子上戴红色小海绵球,就是个活灵活现的小丑。 “妈,有没有可能我跟我哥不是亲兄弟啊?”赵嘉言被现实逼疯,胡言乱语起来,“就是说我是你抱养的,或者我哥是你抱养的?” 这样他就有理由彻底撕破脸。 “说什么呢?”孙女士懂不了年轻人的幽默,“你跟你哥长得多像。” 赵嘉言一愣,对啊! 香香姐是因为喜欢他,才喜欢他哥哥吧? 爱屋及乌是这么用的吗? 不管,必须是。 他哥就是十三年之后的他。 香香姐觉得现在的他幼稚,想体验体验成熟的他,也就是他哥。 所以从某种层面来讲,他哥做的是他的替身。 赵嘉言这么想,心里稍稍微好受了一点,他是会自我安慰的。 没几秒他就被打回原形。 赵嘉言咬牙切齿,他在那两个人心里算个屁,他们不把他当回事,谁都不告诉他,通知他,就随他什么时候发现,随他怎么发现。 他们不但不管他感受,也不在乎他处在中间尴不尴尬,能不能来个人管管啊? 真来了个人。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伍琳琳。 女生蹲在桌前,打量躲在桌底/舔/伤的他:“看样子你已经知道苏老板跟你哥搞在一起了。” 赵嘉言对让他爱情鸟跑了的伍琳琳没好脸色:“给老子滚一边去。” 伍琳琳竟然比他先知道。 一个不相干的人,抢在了他这个当事人前头。 还有,什么叫苏老板跟你哥搞在一起了。 听得就像在说她不检点,他妈的,这话他听不了。 赵嘉言爆粗口:“滚你妈的,有你屁事啊,别在老子这碍眼。” 伍琳琳在照相馆洗照片,亲眼目睹赵嘉言从精品店跑出来的,她一路跟他到三楼,在走廊站了会才进来,平白无故被他喂枪子儿,嘲讽道:“你就在我这横,怎么不在苏老板面前横?” 赵嘉言莫名其妙:“我喜欢她我横什么,我又不喜欢你。” 他离开桌底,推了下伍琳琳就走。 伍琳琳一张脸青红交加:“说的就跟我喜欢你一样。” ** 这时候二楼逛的人不少,精品店里进出几批人,没谁发现老板娘和包工头之间的气氛微妙。 苏合香把休息的牌子挂门外,她关了门,隔着点距离看正在给纸盒缠胶带的男人。 上次那一百个送往希望小学的包裹都是他一个人打包的,现在他的打包技术已经很好了。 苏合香过去说:“哪天你不做包工头了,还可以找个打包的活。” 赵础倏地掀眼皮:“是在哄我吗?” 苏合香踢废弃的快递单子。 赵础握住她腿,挺高的鼻子蹭上去:“宝宝,你是在哄我吗?” 苏合香无语:“是是是,我是在哄你。” 赵础周身气息终于不那么阴冷,他吻/她腿肉:“我一次都没舔/过你的虎牙。” 话里是多到漫一地的失落,错过了多少珍贵的东西。 苏合香晃动被他/吻的腿:“你是没听过我的虎牙,你除了没舔/过那儿,你其他地方舔/的还少吗?” “呵。”赵础抱着她的腿笑。 这是完全被哄好了。 他把她拉下来,捏着她白皙下巴:“宝宝,你张嘴,给我舔/一/舔。” 苏合香跟他对视,他期期艾艾眼眶发红,她哭笑不得地把嘴唇张开点,让他舔/她那颗露出来的小虎牙。 两分钟过去,老男人在舔。 五分钟过去,他还在舔。 十分钟到了,他依旧没停止舔/舐的动作。 “行了,别舔了。”苏合香被他舔/得腿都麻了,从来不知道舔/个虎牙也能这么惹火,她怀疑赵础舔一下数个数,“干脆我把虎牙拔下来送你。” 赵础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有种他真有那心思的感觉,就在她要发脾气的时候,他皱起眉头,“拔了虎牙,你不就缺牙了吗?” 苏合香阴阳怪气:“缺呗,就让我当个少牙的好了啦。” 赵础唇角轻抽,他把额头抵着她额头,轻轻地讲:“我也不想乱吃醋,听到嘉言那么说,我就不理智了。” “我不会打他的,他胡说,你别信,我不是那种残暴的性格。” 老男人好委屈。 “我知道啦。”苏合香摸了摸他的脑袋,徒然扯住他短硬的发茬:“我咬在你肩膀上,你是怎么让他发现的?” 赵础亲她脖子:“我打包的时候有些热,就把领口拽了拽,刚好被嘉言看到了。” 苏合香想不出,他的领口怎么个拽法才能露出那块牙印。 她把赵础的肩膀扒出来,看她昨晚咬的印子。 那两条小金鱼没死,好好的,赵础在鱼缸前站了好久,发神经地求她咬他。 她不配合,他就一直求,最后她烦了,隔着他的衣服咬了一口。 苏合香摸眼前的牙印,她难道有丧尸基因?不然她一口下去怎么这么深。 不正常。 苏合香古怪地凑近那牙印,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药水味,她脸色一变,猛然抬起脸质问赵础:“你干嘛了?” 赵础不回答,只一味地低着头。 苏合香冷声:“我给你老实交代的机会。” 赵础抿了抿薄唇:“涂了层药水,牙印就能永远留下来了。” 苏合香呢喃:“有病……” 她狠狠戳他胸膛:“有病!” 赵础看她手指:“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苏合香的目光有一点游移:“牙印都要留身上,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赵础静静凝视她一会:“我爱你。” 苏合香怔住,她把那根被他轻揉的手指抽回来:“接着打包吧,还有好多呢,跟电脑上的订单对清楚,别发错,快点啦。” 赵础想,他以前说过那三个字的,只是都在心里说,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每弄她一下,就说一句。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说。 害羞了。 赵础发誓,往后他要多说说。 想到爱人和自己弟弟的那一段,他眼底黑沉沉透不见一丝光亮,他还没想开。 要是能像电脑文件一样格式化就好了。 不能清除,那就覆盖。 赵础起身去电脑前写下一个单子的地址,她快递都要他打包,多依赖他。 赵工头更加耐力地干活。 ** 傍晚时分,物流公司的人来拿走了所有的快递,赵础去工地拿饭菜,顺便开个小会,他在工地给弟弟打电话,没被接听。 赵嘉言把苏合香堵在洗手间外面。 苏合香没好脸色:“有什么跟你哥说去。” 赵嘉言的脸色也差劲:“我暂时不想见我哥,晚点再说。” 其实是他怕自己哪一秒被嫉妒之火吞没,失去理智对他哥动手。 然后在他哥手底下变成白斩鸡。 他哥常年做体力活的,过年热门节目掰手腕他就没赢过,根本不是对手。 赵嘉言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闻着她的馥郁芬芳,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呢,是上周,还是半个月前,或者上个月? 他不闹了,闹也没用,他被打击得失去了所有手段。 一个女人/咬一个男人的肩膀,哪种情况会咬那里? 她都没咬/过他肩膀。 他不敢想她和他哥发展到了哪一步。 他们好就好了。 替身文学是赵嘉言的欺骗游戏,他知道苏合香不会把感情当儿戏,她答应他哥的追求是喜欢吧,真心喜欢就好吧。 只要他的心上人幸福,他怎样都ok啊。 赵嘉言心里扭曲,面上是一副懂事模样:“香香姐,你选了我哥,我没关系的,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紧跟着就说:“那你以后可以不在我面前和我哥亲亲我我吗?” 苏合香:“……” 赵嘉言一语不发地看着前女友,你对我哥,是不是像对我一样,只给个半年时间?现在是七月,你们年底就黄掉? 年底不黄,明年开春该黄了吧? 就算我哥走大运,那你最多也一个在他身边待个一两年?三五年顶天了。 你给他的,总不能是一辈子吧。 一辈子那么长。 赵嘉言感觉自己这场初恋给他造成了后遗症,时间是能淡化一切,也能抹掉一切,就好比他从前那个很喜欢的篮球,理所当然地被他遗忘,仿佛不曾来过他的生命。 可怎么分开这么久了,苏合香带给他的痕迹还是原样,一点儿没褪色,他第一次亲她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难道跟他被分手有关? 是他甩人,而不是他被甩,就会不一样? 他不想随便找个女生验证。 赵嘉言看着初恋,看着教会他许多,却又不肯一直教下去的姐姐:“如果我哥某一天让你腻了烦了 ,受委屈了,我各方面又都有长进,你可以回头找我吗?” 男生可怜巴巴:“不用对我负责,随便你玩,搞暧昧把我当狗逗都行。” “你将来多长进都和我没关系,哪天你哥没本事留住我的心思,我也不会回头,我前面大把男人,况且……我要是想玩狗,”苏合香甩甩手上的手,“你哥就能给我玩。” 有滴水飞溅到赵嘉言唇上,他有点痞气地笑着舔/掉:“同样是狗,年龄不一样,差别可就大了。” “不信你把我哥叫过来,我和他当着你的面,叫两声让你听听。” 苏合香眼里戏谑,真来了,你就又怂了。 赵嘉言一张脸爆红。 苏合香调头就走,赵嘉言硬气了不怂了,她也不会把赵础叫来。 开什么玩笑,他狗叫的时候,只能是她在场。 赵嘉言瞪着她的背影,痴痴怨怨,你跟我是小学生恋爱,跟我哥呢。 那么的激情,就你们是成年人的爱情。 “你们做过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苏合香的脚步停了一拍,又继续走。 赵嘉言快速地大步过去。 “没做吧?你玩我哥不就跟玩我一样吗,随便玩玩的,不可能让自己伤着,我哥很大,操,你什么眼神,老子不是变态!是我很大,我哥肯定小不了,肯定也大,妈的,别管我什么了,总之,反正,你犯不着受那个罪,我操,你哪天真要……就,就用这个。” 他从口袋拿出个东西,是个黑色小细管瓶子,上面黏着他手心的汗,“用这个油,网上说它好使,润润润,就是很润,你到时候多倒些。” 这样,你和我哥做的时候,用我买的油,就会想起我了吧。 第37章 苏合香收了赵嘉言手上的油,她有事儿。 赵嘉言当她肯用了,他把她对自己心意的接受转化成底气,当晚就威风八面耀武扬威地冲到工地,推开他哥的宿舍门进去。 赵础刚开完会,他站在宿舍角落,弯腰把毛巾放进架在白桶上的塑料盆里,搓几下毛巾,拿起来拧半干擦脸。 赵嘉言带着挑衅说油的事。 “啪” 毛巾从骨节分明的手掌脱落,掉回盆里溅起水花,赵础疑惑地看向弟弟:“油是要跟我用,你乐什么?” 赵嘉言脸色铁青。 神气个屁,处对象而已,又不是结婚,结了还有离的呢,我看你能拥有她多久。 赵础开门:“我跟苏小姐情投意合,你越闹,越显得你不成熟长不大,也就越能显得我成熟靠得住,懂吗。” 赵嘉言在心里恶劣地讽刺,他哥还会说“情投意合”这个成语。 能把意思搞透吗,就说。 赵嘉言嘲完就进行自我谴责,他不该这么笑他哥,他爸身体不好,他妈要在身边照看,他的学费基本都是他哥出的。 他坐在教室上课,他哥在工地干活。 赵嘉言觉得他哥拿捏他的良心,才会那样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赵嘉言做了几个深呼吸:“我闹了吗?” 赵础把洗脸水泼在门口,经过一个白天烘烤的地面呲啦直响。 空盆被他丢回角落桶上,他慢条斯理地把毛巾抖抖,挂在门口绳子上面:“提个醒。” “那谢谢了,你真是我亲哥。”赵嘉言皮笑肉不笑,“你牛,你真牛。” 他用锐利的眼神巡视他哥的宿舍,没找到一样苏合香进来过的痕迹。 工地是不能随便来,粗俗的爷们太多。 “香香姐是个好女人,她配得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如果你是真喜欢她,就别随便要她身子,除非你决定好了娶她。”赵嘉言撇下一句就离开了。 宿舍寂静了一会,赵础点根红双喜抽起来,烟雾爬上他没表情的英俊脸孔,他夹开烟,朝旁边吐了口烟,又把烟咬/回唇间,拎着装饭盒的布袋出门。 下工了,工人们速度快的已经吃完洗好饭盆,到街上溜达去了,速度慢的还在吃。 赵础出工地的时候眉头是锁着的,看着心情不好。 有两个工人把工地当家,不在上工时间也搬砖,他们在他走过后,窃窃私语起来。 “工头没事儿吧?” “明摆着是跟弟弟吵架了不顺心,就为个女人。” “什么叫就为个女人?” 同伴抬胳膊擦脸上汗,高声道:“亲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要为爱情顾,两者皆可抛。” 说到最后,他豪情万丈地把手一挥。 另一个工人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他抱起三块砖头往推车上一扔,闻着灰尘喘气:“工头给精品店老板折星星好使吗,人家又不是还在抄歌词年纪的学生,搞那虚的,还不如买个包包。” “你咋知道工头没给买包,我看工头把她当块宝。” “那么靓的女人,工头不一定压得住,他多老实,一看就是个情话都不会,逗一下就脸成猴屁股的憨鳖。” “也是,我已经能看到工头被踹的那天了。” “他跟他弟弟瞧上同一个女人,还是个天上下来喝露水的仙女,难兄难弟。” ** 苏合香的晚饭是雪菜肉丝跟红烧排骨,还有个丝瓜蛋汤,她吃不下的,都被赵础包揽了。 正是客流量大的时间段,苏合香把店关了,和赵础去学校里散步。 晚风轻轻地吹,苏合香感受大学生们的青春气息,怀念自己的十八九岁。 赵础神经起来连风和空气都嫉妒,他阴戾地吃着薄荷糖,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那个油,要用吗?” 苏合香扭头看他。 赵础也看过去,目光深深地:“嘉言说你接了。” 苏合香收回视线:“拍了个照片就扔进了垃圾篓。” “还是有想用的打算。”赵础自语,“我们以前抹过,都不好使。” 苏合香听他提这个,眼前就闪现一个片段,湿淋淋的泛着他形容的甜/腥,她有种在人群裸/奔的感觉,加快脚步去人少的地方:“那不是我擦脸的?” 赵础气息里的薄荷味道落在她脸颊:“不止。” 苏合香没看他:“哦,还有沐浴露。” 赵础讲神情严肃:“不是,我买过差不多的润油。” 苏合香没印象。 赵础路都不看,头一直是低着歪向她这边,无所谓脖子酸不酸,脊椎好不好受:“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试试他买的那个牌子的油。” 苏合香打开手机刷刷点点。 一只手捂住她手机屏幕,耳边有温热吐息,“先在小珠子上面擦点,不过敏就……” 苏合香不往下听了,她打开屏幕上的手:“你弟弟说要给我做狗。” 赵础古怪地轻笑:“是吗。” 弟弟抛弃底线和尊严,想必是认为自己伟大死了,当代情圣。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当狗,他哥可不仅仅是能当狗,还能当牛马,当一切供苏合香消遣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嘉言做狗也是条蠢狗,出去玩疯了不知道回来。”赵础眉宇坚毅,嘴里讲着让人脸红的话,“我不一样,我是条忠狗,不会往外跑,只有被主人牵着的时候才出门。” 苏合香对上他极强侵略性的眼神,妹妹都下意识抽了下,咕噜出来一小泡水,烦死了,她冷了脸:“那我这个主人是不是该夸你听话?”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做你的狗,是我的福气。” 赵础没露出卑微,他坦然直白,“被你当狗耍的时候,你是开心的就好。” 苏合香甩开他走,嘀嘀咕咕地吐槽:“我又不是有毛病,我人不选我选个狗处,人/兽啊?” 追上她的赵础困惑:“宝宝,人/兽是什么东西?” 苏合香:“……” 仿佛又回到他纯情的时候。 她忽然就笑起来,漂亮含情的双眼弯成月牙,甜甜地叫:“赵础哥哥~” 大赵础立刻就醒了。 苏合香瞥一眼他那一大块阴影,下指令:“缩回去。” 老男人额角爆青筋,看她的目光像要把她扒/光按地上掰/她的腿,可他没那样做,他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做到。 狗哪会反抗主人。 狗也会…… 喉结被一根指尖划了下,快让主人满意的大狗前功尽弃,咬/着那作乱的指尖重来。 ** 天气越来越热, 工地上的绿豆汤用桶装,工人们白天累得要脱层皮,晚上就想着法子找点盼头让自己有干下去的劲儿。 有的给家里打电话问问老婆孩子好不好,有的耍牌抽烟喝酒,也有的去外面洗脚找乐子。 赵础经过一个宿舍,里面的说笑飘出来,其中几句让他身形顿了下,把人叫到工地外的路边树下。 新来的钢筋工小汪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工头找他做什么,涨工资?总不能是他哪根钢筋没扎好吧。 小汪还没想出来,工头问的东西就更让他惊讶。 “你跟你女友又分了?” 小汪说起对象,年轻的脸挂上幸福的笑容:“没啊,好着的呢,晚饭那会才煲过电话粥,我手机快欠费了,每次都是我打过去,她接电话不要钱,我这边话费……” 赵础出声打断:“你们好好的,你找小妹?” “呃,这没什么,她不在我身边,我就玩一下,不是当真的。”小汪笑着抓抓头,“工头,我这不叫乱搞关系,那就是个生意,是个买卖,不谈情的,我只和我女友谈情,我俩分分合合掰不开的,我在这边找的不叫事儿。” 赵础开口:“爽吗?” “爽……咳,其实都一样,图的新鲜劲,就跟总是做一道题差不多,做多了就腻了,一眼看到头的解题过程,没啥意思。”小汪一直是笑着的,“我跟我女友一块儿,爱的更多的也是她的性格。” 这边没路灯,赵础的轮廓在昏暗中模糊不清:“那些很脏。” “哈哈我懂,我能不知道吗。”小汪扯扯身上的大背心,“我用/套子的,老干净了,只给我女友用。” 赵础不咸不淡:“你吊金贵。” 小汪不知道工头平时是不在意工人私事的,这次破天慌地找他聊,是把他所谓的爱情说给自己爱人听过,还好羡慕,现在觉得好笑。 吊什么的大家常挂在嘴边,小汪却是第一次听工头说,他后知后觉工头不待见他有女友还找人,尴尬地把脚上的拖鞋在地上划蹭出刺耳声:“反正我把活干好就成,别的工头你就不要问了。” 小钢筋工年轻气盛不服管教,生硬地让工头早点睡就回宿舍去了。 ** 快十一点,苏合香打开被敲响的大门,跳到嗓子眼的不满外看到门外老男人的低迷时,凝了凝。 她问他怎么了。 赵础是走着来的,板寸被汗液打湿,身上有一些汗味,热哄哄的像烈日下的干草,不难闻,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门里的后半生。 我想搬来你公寓。 我想有更多的时间伺候你。 我想每天都可以搂着你睡觉,被你抓一整晚,早上在你手心里欢快。 他抬脚迈过门槛,几乎贴着女人嫩/软/胸脯:“我想给你读书。” 苏合香没反应过来:“什么?” 赵础抚/摸她披下来的乌黑长发,我现在好想到你里面去,我不乱动,就去里面待着,你很热,会让我非常舒服。 宝宝,你暖暖我。 “我想从明天开始,我每晚送你回来后,等你洗好上床就拿一本书,坐在床边读给你听,你睡着了我再走。”赵础说。 苏合香转身去客厅。 大门被关上的声音里伴随男人低沉的话语:“我还会带本字典过来,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 苏合香愕然地回头:“你认真的?” 赵础昂首:“嗯,认真的。” 苏合香眯起的眼里有探究,她怀疑这家伙目的不纯,也摸不出他今晚的反常,鬼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管是她给他机会之前,还是她给他机会之后,他都没这么晚跑过来。 难不成就只是表达自己想给她读书的心愿? 这个事,完全可以在手机上说的嘛。 女人长久地不回应,赵础作出无措的样子:“你不想听吗?那我不天天读,我一个礼拜读三次好不好?” 苏合香去餐桌边倒水喝。 赵础凝视她穿着睡裙的曼妙身影:“香香,我看的书上说爱情是荷尔蒙。” 苏合香难得听他这么叫自己,给脸地问:“什么是荷尔蒙?” 赵础揉眉心:“书里没说。” “我猜荷尔蒙就是……”他摩挲桌子边沿,自言自语,“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想抱你,摸你,亲你,叫你快乐,和你做所有浪漫的事。” 餐厅一下好静。 苏合香把水杯放下来,发出的轻响让静止的气流重新流动。 “我回去了,下次我很晚来找你,你不要给我开门,这样不安全。”老男人突然跑来,又突然要走,“虽然我还在试用期没转正,可你对我的诱惑太大,我怕我哪次没控制住。” 他走近些,克制地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宝宝,我走了。” 赵础走向门口,手在裤子口袋里抠得皮肉生疼,他的脚仿佛黏在地上,每抬起来一下都要用尽全身力气,走得慢慢吞吞,慢慢吞吞。 背后传来轻悠悠的声音:“你走那个样,是提前给我看春晚小品吗?” 赵础转过身垂下眼眸,耳根发红。 苏合香心烦地走去房间:“地板和沙发,二选一。” “宝宝,我不会是老年痴呆……我不该这么说,我不老,你选的男人是壮年,很能干,从天亮干到天黑都不会吃力,我就是想说,你让我留下过夜我好高兴。”赵础亦步亦趋地跟随她,可怜兮兮地商量,“那我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吗?” 她就要让顺杆儿往上爬的老男人滚蛋,他在她前面说,“我想睡你床边的地板。” “……”苏合香瞪赵础一眼。 他拉过她的手,一寸寸地摸/着,嗓音低低柔柔:“我还和以前一样睡觉不打呼,不会让你睡不好,我也不会干坏事,我保证不趁你睡着爬床。” “少做梦,给我在客厅老实待着。”苏合香把手抽走,在他面前关了房门。 赵础扫了眼形同虚设的房间门锁,勾勾唇,他去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撩起眼皮,冷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漫不经心地拍拍脸。 “没出息的东西,终于可以在这里睡了,恭喜你了。” 第38章 苏合香在床上躺着,洗手间的水声持续不断。 老男人洗什么澡,带衣服了吗就洗。 啧啧。 这天气,不洗澡是没法睡。 不会是洗好澡还穿原来那身吧?没出汗是可以凑合着穿,可他来的时候领口跟后心都是湿的,汗流那么多,衣服怎么穿,能凑合得了啊? 别管了,随他去,难受的也是他。 苏合香翻了个身,过了会爬起来,不是,他真穿脏衣服啊? 算了,穿就穿呗,反正是穿在他身上,臭的也是他自己。 不到一分钟,苏合香下了床,她把灯打开,拧着眉心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宽松大t,想想又放回去,出去看看再说。 苏合香走出房间,入眼就是一具被水汽浸过的男性身体。 背对她站在洗手台前扭上面灯泡,手臂伸上去,肩膀宽阔有一些水珠依附,肩胛骨线条分明,充满张力的背肌隆起得不夸张,有种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的美感,随着他修灯泡的动作起伏,犹如一片坚硬又充满生机的山脉。 腰上线条收窄,臀部紧实,两条长腿的肌肉清晰流畅,让人一看就知道下盘稳。 从头到脚,爆发性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那是多年干体力活累成的匀称,朴实不做修饰的性感。 背着的身影就要转过来。 苏合 香马上出声阻止。 “好。”赵础维持半转身的姿势。 他这样,胸肌,腹部线条和草丛都半露,有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苏合香眼睫毛抖了下:“你给我转回去!” “好。” 赵础再次听话,“宝宝,我这样子你不是见过好多次……” 苏合香不想听:“你在我这光着?” 赵础寸头潮湿,有一滴水珠掉在他后颈,沿着他脊椎的凹陷向下滑:“衣服洗了,明早干了穿。” 苏合香瞥他手臂上的青筋:“在别人家露/鸟你觉得好看?” “这里不是别人家,是你家,还有,”他顿了顿,粗糙宽大的手掌在自己块垒分明的腹肌上摸了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抓弄抓弄大个,喉咙里有撩人的笑意,“我觉得我露着是好看的。” 苏合香一时没反驳。 抛开其他不谈,本钱是够的,远超网上说的男人平均尺寸。 这还不是她肉眼估算,她是真的拿标尺量过。 在他完全b/起的时候。 她想到什么,冷道:“你这么光着,窗帘拉了吗,污人眼睛是吧。” “拉上了,你放心。”赵础轻笑,“我只给你看,只是你一个人的。” 苏合香抽抽嘴,回房间拿了t恤砸到洗手台上。 赵础愣愣地看了那一块明黄布料许久,他把布料捻着放到身前。 镜子里的人在比划一件女士衣服,滑稽又幸福。 赵础拿着衣服去敲几下房门:“香香,衣服小了。” 女人的命令从房里传出来:“小了也穿!躺沙发必须穿!” “知道了。”赵础无奈。 ** 深夜,月光洒在阳光,有微光晕到客厅。 “叮。” 金属摩擦声在昏暗中响着。 赵础一下接一下地拨动打火机,身上的t恤勒得他血液不通,闭眼都像是被树藤树藤捆绑。 他站起来脱下t恤,叠好放回沙发。 衣服实在是小,甜蜜的负担他等会儿再穿。 现在是凌晨两点过半。 赵础穿上干了的内裤,攥着打火机在客厅走动,进去吗? 要进去吗? 不做别的,就进去看两眼。 赵础去房门口,他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面,又收回去垂下来。 继续走动。 三点十分,手机蓝光投在赵础棱角硬朗的脸上,他双眼干涩地黏着相册里的娇俏女人。 一道轰隆声突如其来。 打雷了。 赵础的气息瞬间就粗起来,唇角压不住地上扬,看样子是要下雨,他进去给她关窗户,这可以的吧。 怎么不可以,太可以了。 ** 房里亮着小灯,空气弥漫着清甜又媚惑的香气。 赵础轻手轻脚去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来,他走到床前,无声无息地俯视床上的女人。 她在熟睡,平躺着,小刷子似的睫毛垂盖下来,丝毫感受不到他爱意和欲念翻涌的目光。 赵础弯腰摸她额头,摸到了一些湿意,他拿过她枕边遥控器,把空调打低一度。 温度合适了,她眉间不舒服的纹路舒展开来。 遥控器被赵础放回原处,他将被她冷落在床尾的被子拿过来盖到她身上,隔着被子摸了摸她软软的小肚子。 这一摸就停不下来,也收不住。 他太久没摸她了,指骨跟指腹指尖都激动地抖了一下,随着他触摸的面积增多,他抖得更厉害。 女人抱着兔子玩偶,睡得很香。 她要么睡不着,睡着了就会这样,雷声都叫不醒她。 有不少次,她是咬/着他睡的,他怎么拿出来放进去,咕叽声多大她都没反应。 赵础把她堆到胸口的睡裙拉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玩偶,以前他犯病后就容不下这兔子,动过太多次要把它扔掉,或者烧掉的念头。 感谢那时的自己忍住了。 不然香香是不可能再要他的。 赵础拢着女人浓密如海藻般的发丝往后,捧住她白腻的脸颊抬起来点,低头亲上她额头,眉心,左眼,右眼,左脸,右脸,鼻尖,嘴唇,下巴。 亲小朋友一样。 赵础直起身,又盯住那只玩偶,眯起眼盯了好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空出位置,他撑着床低下身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脑袋埋进她怀里,拿过她的手放上来,让她抱着自己。 就这么嗅着她胸脯的味道待了会,他把玩偶放回她怀抱,抚了抚她的脸颊,干挺着躺到床边地板上面,闭上眼睛微笑。 好梦,我的心肝。 ** 苏合香被手机闹钟吵醒,她换掉睡裙,穿上绿色波点连衣裙去厨房,发现赵础把昨晚来时的衣服穿回去了,只是没穿全部,汗衫在沙发上放着,他就穿个背心,在那大刀阔斧地做早饭。 画面是温馨的。 赵础忽然回头。 苏合香立刻看向别处。 赵础看门边女人,眼里有欣赏和爱恋:“香香,你今天很美。” “要你说,我天天都美。”苏合香去刷牙洗脸。 她吃早饭的时候,老男人去她房间拖地,把她的小薄被叠好,擦床头柜。 忙这个忙那个,就没停。 苏合香突然好奇他在老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这么贤惠勤快。 “宝宝,你昨晚给我穿的衣服,我已经洗了晒在阳台。”赵础拿着抹布过来,“阳台的紫罗兰我也给你浇过水了。” 苏合香见他又要擦地:“你不吃早饭在搞什么?” 赵础一顿,他偏头看来,眼底有明显的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像是在说“我也可以吃?”“我配吃吗?” 苏合香把勺子丢到碗里:“想饿出毛病让我内疚?” “怎么会,你要是对我没心,我饿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看我一眼。”赵础去厨房。 他很快就带着自己那份碗筷,坐到她旁边。 苏合香吃的差不多了,她没走,就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赵础感叹:“上次这样一起吃早饭还是几年前。” “真好。” “我们又一起吃饭了。” “宝宝,粉丝包是我早上做的,你吃着喜不喜欢?明天给我包别的馅的好不好。” …… “我在工地种的西红柿结了点,都烂了。”他遗憾又挫败地讲着。 …… “十月初学校的活就做完了,之后我要去庆湖那边做事,我可以来回跑,不远的。” …… “昨晚后半夜下雨了,雷阵雨,天亮的时候就停了。” …… 老男人唠唠叨叨。 苏合香不声不响地问一个问题:“你哪天去复查?” 赵础放下碗筷,背部绷着:“下下周。” 苏合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行,到时候我也去。” ** 当天,苏合香跟赵础进的诊室,没有她想象的歇斯底里,甚至都不尖锐压抑,整个过程平淡平常到仿佛是一次朋友聚会。 问诊快结束了,苏合香对赵础说:“你先出去。” 赵础没有动。 苏合香凑近他:“出去呀。” 赵础半边身子不争气地在她那一声撒娇之下麻掉:“那我在门口……” 苏合香打断:“你到楼下等我。” 赵础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表情,什么样的走路姿势离开的诊室,他机械地走下台阶,双腿一软,在最后一层的角落坐下来。 烈阳当空,赵础却像是身处寒冬腊月,一阵阵的发冷,那冷意发疯地钻到他骨头里,和他血管里的血液溶在一起,他止不住地抖动,牙齿都在打打颤。 为了这一天的一小时,他已经背着香香练习了许多遍。 刚才他表现的可以吧? 他有出错吗?抠手了吗?腿抖了吗? 呼吸重不重乱没乱,表情自不自然,小动作多不多?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他全程如同一条被掐住腮的鱼,只一心地想要活下来。 医生会怎么跟他的香香形容他的病情? 不至于让他难做的吧? 香香为什么要一起来? 那是她对你的考验,是你要过的最后一个大关。 所以我会过吗? 赵础眉眼压下来,阴森森地盯着马路对面。 妈的,什么花开那么艳,怎么不晒死。 还有那树,到底在荡漾什么,一点风就骚成那样。 赵础全身肌肉僵硬,眼前一切都刺激他脆弱的神经,他紧张到反胃想吐。 有人问路,赵础没反应。 那人喋喋不休地再问,赵础抬起泛着血丝的眼,神情烦戾恐怖。 像是深陷泥潭痛苦不堪需要人拉一把,又像是在泥潭里玩泥巴。 碍眼的路人走了,赵础看掌心的汗,一会香香出来了,发现他手上这么汗,肯定就不牵他了。 他把汗擦在裤子上面。 没多久就又渗出来汗液,擦不完,他焦虑,躁动不安烦了极点。 做点什么好。 天这样热,香香是要喝东西的。 这条街上有家饮料店,兼职的大学生店员对进来的客人笑脸相迎:“买什么?” 赵础走到柜台:“有没有喝了能让人不生气的?” 店员:“……???” 这帅大叔惹女友生气了啊?眼睛好红,到处求助一样。 她认真地给出建议:“果茶吧,喝了就有好心情。” “好。”大叔应声。 然后买走了一杯珍珠奶茶。 真是个怪人。 ** 苏合香出来时,赵础把奶茶递到她面前,她没接。 “不想喝这个吗?”赵础柔声,“那我重新给你买别的,就在前面,你等我。” 苏合香叫住他:“不问问我和你的主治医生聊了多少?” 赵础僵住,他垂下眼眸,被点穴似的一动不动。 苏合香看他脖子里的汗液:“管子插里面。” 赵础反应迟钝:“插哪儿?” 苏合香似是不耐烦地蹙眉:“你说插哪儿,插奶茶里面啊。” 赵础呆呆地眨眼:“哦。” “插奶茶里,奶茶,奶茶在我手上。”他手忙脚乱地把吸管插/进奶茶封口,递给她。 苏合香在八月的天气,喝了一口热奶茶,从里到外冒汗。 赵础搓着手指:“宝宝,我这个病不是感冒发烧,吃了药就能退烧,药效是有的,只是没那么快那么强,它是需要时间的,必须慢慢来。” 苏合香舔唇上的奶茶:“我又不傻。” “嗯,香香很聪明。” 赵础的眼泪蓦然就流了出来。 苏合香怔了下:“你哭什么。” 男人腰背深深弯着,他低头哽咽:“我怕你不要我,我怕死了,宝宝,我怕死了。” 苏合香把他拉到拐角不让人看笑话:“我说不要你了吗就瞎想。” 她停了一两秒,声音轻下去:“我是怕你有什么并发症。” 说着说着,她喃喃自语:“我爸后来都有幻听幻觉了,自己跟自己说话什么的,有时候还砸东西,你应该不会有,你在治疗,我爸没看病,你那医生蛮靠谱……行啦,哭个没完了是吧!” 赵础哭着告诉她:“你说的话我都有听,我也不想哭,我控制不住,从我出来到你出来,这段时间我好像坐了回过山车,头都是晕的。” 苏合香被他脸上水龙头一样的泪水搞得烦躁,她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能哭,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 到底是要流到哪里去。 她心里吗? 老男人的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坏得很。 苏合香开了口,冷漠又无情:“那你在这慢慢哭,我回去了。” 哽咽声一停,赵础神经质地似笑非笑,幽怨道:“你还是不要我了。” 啪—— 苏合香给了他一耳光:“舒服了?” 赵础半边脸被打偏:“嗯。” 苏合香把他那边脸扳回来,算得上温柔地给他擦擦泪:“能不哭了,回家了?” 赵础害羞地笑:“嗯。” 第39章 赵础去庆湖做奢饰品大楼,苏合香把网店物流改成24小时以内发货,不接急单。 刘明站在旁边看苏合香打电脑,今儿刘老板在t恤外面穿个挂脖小马甲,甭管热不热,叠加就对了。 店里来个学生买了两条手链,就那种链子盖在手背上带个可以套手指上的戒指,这个月才流行的款式。 苏合香回了网上的买家去给学生打包手链,忙完就坐回电脑前。 刘明看得替她着急:“干脆雇人好了啦。” “还不到那份上。”苏合香和买家聊,“真有那必要了,我肯定雇。” 刘明拨拨苏合香没写的一叠快递单子,拿起来一个正面反面地瞧,闻着一股子印刷味道:“妹子,你网店现在一天能有个多少钱?去掉你所有成本算的。” “每天卖的量不一样,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苏合香啪嗒啪嗒敲键盘,指甲上的淡粉衬得她手上皮肤好嫩,“就说我上个月吧,纯利润是小三千。” “那蛮香的。” 刘明很意外,她以为最多也就千把块,这怎么都过两千了呢。 这下刘明就动了捣鼓个网店的心思,可她看了会苏合香在网上做生意,觉得费劲。 都说明了多少钱包邮,还是有人要个两三块钱的发夹就不想出邮费,在那纠缠。 太麻烦了。 刘明打退堂鼓没几天,还是开了网店,连夜开的,她不休息,一鼓作气地拍完所有卖不完的夏装,写标题输价格上架。 观望苏合香办网店许久,做卖家的步骤方面刘明几乎都熟悉,没什么费解的地方。 刘明卖出去的第一件是牛仔裤,买家自己下单的,直接就买了,她兴奋地跟苏合香念叨好多次,直到她收到一朵小黄花。 “妹子,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满意的意思吗?”刘明急急忙忙找苏合香求助。 一直都是好评的苏合香告诉她:“不是全都满意吧,最好的是小红花,最差是蔫了的小黑花,会影响店里的信誉分,你研究研究。” 刘明头疼:“买家没找我说问题,我要找吗?” “看你自己,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试着了解一下给黄花的原因。”苏合香鼓励道,“好好聊,积极沟通,说不定会给你改成红花。” 刘明马上联系买家,她没打人电话,就在电脑上找的。 一聊才知道买家怪物流太慢,都不想要了才送到,她心里有气,给完黄花就有点后悔了,买家以为不能改成别的。 刘明站在她的角度批评物流,并表示了歉意,以后一定选更好的物流。 买家就把黄花改成了红花。 这份没见过面的善意对刘明太重要了,她因此开始加入电商还不算庞大的队伍。 ** 苏合香是很乐意把经验分享给刘明的,大家一起发财多好。 下午苏合香在走廊放风,几个男生从一楼大门口进来,篮球拍打地面声又大又有力,赵嘉言抓着球衣擦脸上的汗,腹肌薄薄一层,腰两边线条呈v形埋进运动裤腰里。 他的运动裤抽绳没系,拖下来左右晃动着,擦过引以为傲的裆/部。 苏合香轻挑精致的眉,年轻人身上的朝气是蛮……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是条短信。 赵嘉言:[觉得我更帅了?] 苏合香翻了个白眼,回店里去了。 赵嘉言还发短信:[他不在学校做事了,你的店还在这里,现在你们跟异地恋有什么两样,没有,完全没有,你寂寞了可以找我,无聊了可以找我,缺随从和干体力活的都可以 找我,小爷随叫随到。] 苏合香无语,异地恋个鬼,赵础早上到公寓接她来学校,中午带午饭来和她一起吃,晚上在店里陪她到九十点钟,开车送她回公寓。 白天其他时间,赵础有空就会来露个脸。 真没时间了,短信也是少不了的。 这叫哪门子异地恋。 苏合香摸了摸手机壳上的缺口,步步高不耐摔,上厕所起来摔个两次就给她搞关机。 下次还是要用回诺基亚。 朴素就朴素点吧,经得住她用,抗造。 这晚赵础照常从工地过来,在苏合香店里充当客服的工作。 从一根手指点,到十根手指,再到拼音换五笔,他在半个月内完成。 别的店客服面对买家都是开口“亲”,闭口“亲”,他不打个字。 苏合香说几遍都不管用。 赵础的解释是,叫陌生人“亲”好暧昧,这是他的个人看法,他坚持己见,不肯改。 晚上回去的时候,赵础去加油,他回到车上,突然就说油涨价了。 苏合香没问油涨了多少,她看车窗外的夜景。 车过一个路口,赵础自己接自己的话题:“宝宝,我可以省一些油的。” 苏合香知道他的心思,扭脸对着他笑:“住我那能省多少油,不如我不开店了,天天跟你在工地上转?” 赵础皱眉:“你不要乱怪我,我是支持你有事业的,我想你赚的比我多。” 苏合香哼一声:“早晚的事。” “那我看着。”赵础打着方向盘,“白天没什么事吧?” 苏合香打哈欠:“能有什么事。” 过了会儿,她坐起来:“嘉言说什么了?” 赵础不回话。 苏合香掐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小臂,叫他说话,不说就别说了。 赵础低声:“嘉言给我打电话,好得意的说你盯着他看,被他迷住了。” 苏合香:“……”苍天啊,大地啊,她到哪儿说理去,她纯粹是想到了青春时期的自己。 老男人苦笑:“我也想在他那个年纪遇见你。” 苏合香干巴巴:“那时候我才上小学。” “我知道,我那时候在工地上拌水泥,每天都脏脏的,让你看到那样的我也不好。”赵础慢慢讲着。 苏合香不跟他讲柔情蜜意:“说的就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有多体面一样。” 赵础有些窘迫:“扎钢筋要干净点。” 等红灯的间隙,赵础摸了下副驾女人的脸颊:“香香,我什么时候才能搬到你那边去住?” 苏合香吃橘子软糖:“等着吧。” 赵础没有因为她的敷衍感到失落:“好,我等着。” 苏合香不满:“跟我放狠话呢?” 女人的无理取闹,是被惯着才有的。 这是他的荣耀,是他的勋章。 他巴不得她骑在她头上。 “我哪敢。”赵础侧头凝视她的目光温柔又宠溺,“我可以像之前求你复合一样,每天问你吗?” 苏合香垂眼玩糖纸:“爱问问。” 车在夜幕下的柏油马路上行驶,车里气氛安静却不沉闷。 苏合香忽然出声:“少听你弟胡扯。” 赵础眼底涌出满足的笑意:“嗯,不听他胡扯,我只听你说。” 她在大学里开店,会接触好多以为有根吊就能捅破天的男大学生,有那么多的年轻男性偷看她,对她动想法,甚至意/淫她的身材,想着她打的恶臭男生也不会少。 他还是让她开着店。 虽然他也没阻止的能耐就是了。 赵础就是想,他比当年进步好多,那时候他希望她是一只金丝雀,在出租屋做的笼子里待着,每天看他去干活,等他下工回来给她喂食,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外面的世界。 他努力赚钱给她买更好的更精致的笼子,把她养的漂漂亮亮的。 他不愿意她飞出笼子。 分手后,他靠没日没夜的做各种活麻痹自己,不行了就放下自尊跑去治病,见不到她的时候,他还算个正常人样。 见了她,闻着她的味道看着她的身体,他就排斥吃药,不愿意杀掉那个为她发疯的赵础。 现在药又有了些效果,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长。 海阔天空随她飞。 他在后面跟着,他不妄想绑着她了,他绑着自己。 “宝宝,你不会是要在哪个节日让我搬过去吧?” 赵础启动车子:“中秋节快到了,中秋团圆,是这样的吗?那我会哭的。” 苏合香把玩皱了的糖纸塞他裤袋:“开你的车!” ** 今晚还是读《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苏合香枕着枕头躺在床上,赵础坐在她床边,捧着他带过来的书读。 这次读的片段是思念。 女主角克莱尔期盼男主角亨利结束时空旅行,出现在她面前的那种跨过时间的爱,通过男人低沉的嗓音流进苏合香耳朵里,铺开在她眼前,她仿佛真的看见克莱尔满含思念的双眼,也感受到了爱情的坚韧内核。 然后她就睡着了。 这是赵础读书以来,苏合香最快睡着的一次。 赵础愣了下,心疼她白天的疲劳。 让她关哪个店都讲不出口,除非她自己不想做了。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放弃的。 网店在兴头上,越做越顺手,实体又不舍得关,最好是请个人。 那必须是个女的。 不是他又疑神疑鬼犯心病,是他觉得那样相对来说,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嗯,就是这回事。 赵础读完两页便把书签别进去,他合上书放在床头,吻了吻床上人的嘴唇,出去把客厅的两条小金鱼喂了,又把明早要吃的小米和红枣洗好倒在电饭锅里才下楼。 月光把小区照得亮亮的,赵础坐进车里点一根香烟,品着日复一日的渴求,一口接一口地抽完烟,他灭了烟屁股,开车回工地。 ** 干赵础这行的饭局很多,圈子里吃吃喝喝,工程在酒桌上谈的,他怕自己喝醉了熏她,就尽量少喝。 有失误的时候。 苏合香打赵础的手机,接电话的人不是他,是个年轻莽撞的声音,自报姓名。 难得一次给他电话,他却没接到,吃不了好的。 苏合香按照收到的地址找了过去。 搞工程的,洗浴中心,酒吧,会所三大窝点。 这会儿赵础就在酒吧。 王奋脖子伸老长才见着工头的对象,晚上咋还戴墨镜?不管了,美女戴肯定有她的道理。 苏合香戴的暴龙墨镜,配衣裳的,要是她不把自己哄高兴,那她对着烂醉的老男人,会把他脸打肿的。 皮沙发很软,屁股挨到就要陷进去,苏合香坐下来就把细直的腿一叠,肐膊抱在身前,大姐头一样。 王奋拘谨地哈着腰:“苏老板,您来接工头了啊,咳,工头喝多了,不过他没让人占便宜,也没胡搞。” “饭局上有比基尼跳舞,工头是一眼没在看的。” 苏合香看了看全然没发现她来了的赵础,这是喝了多少?拿肝换来的项目要它干嘛。 王奋还在为工头的爱情添柴加火鞠躬尽瘁:“我就没见工头手上的头绳拿下来过,他不少次应该是想您想的,咬着头绳发呆,那样子实在是……” 苏合香笑盈盈递打趣:“你工头不给你加工资都说不过去了。” 王奋脸红起来:“都是实话,有一句假的就让雷劈死我。” “这怎么还整上毒誓了。”苏合香哭笑不得,“你工头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吗,玩去吧,他这边我看着。” 王奋愕然:“您不是来了就把工头带走啊?” 苏合香拨头发:“说什么呢,我不要喝点的啊。” 王奋忙道:“那您喝什么,我去点。” 苏合香挥挥手,要把他打发走,他不走。 音乐声变大震人耳膜,苏合香瞥了眼群魔乱舞的舞池,墨镜后的眼睛一亮, 那个不错,墨镜后的眼睛又一亮,那个也不错。 王奋张开手臂挡着,大声喊:“苏老板,您别看了!” 苏合香揶揄,你工头都管不了我,还有你说话的份儿? 王奋急的满头大汗,好怕工头酒醒没了对象。 音乐换了个,舞池开始上演甩头舞,那劲道那频率,不要命的甩,忘我的帅,头都要甩飞出去。 同行的老总们上了年纪,让烟酒泡成碎渣子的体力要用在刀刃上,他们早就到楼上开房去了,底下打工仔还在嗨。 吧台酒保调的鸡尾酒花里胡哨。 苏合香把王奋打发去跳舞就赶时髦,喊来服务员要了杯最畅销的血腥玛丽,一口下去,她就想吐出来,不好喝。 旁边老男人还是面朝里歪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在那儿醉生梦死。 她没对他做什么让他认出自己,就只是坐过去些。 像是灵魂深处的某个机关被轻轻地触碰,赵础的眼睑倏然动了动,大狗一样笨拙地摇晃着凑近她,通过熟悉的味道确认了什么,喉咙里溢出一声:“宝宝……” “是宝宝。” 他闭着眼睛躺到她腿上,依赖地把脸贴着她肚子,双臂紧紧地圈着她的腰。 老男人真的喝醉了是现在这副乖乖的状态,不耍酒疯。 去年在楼道里的那一出就是装的。 苏合香气的不是他假装喝醉发疯,气的是他撒谎:“这就是你的不会再喝多?说话当放屁是吧。” 躺她腿上的人气息里的酒味呛鼻:“有件事我一直没说给你听。” 苏合香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轻飘飘地问:“什么事?” “不说。”男人哑哑地闷笑着摇头,口中自言自语,“我不说,我不说……” 苏合香太久没见他这么傻气了,愣了下神,咕哝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酒鬼在灯红酒绿中笑得懒散又迷人。 苏合香揪他耳朵,抓他头发,捏他喉结,把他折磨得在她怀里颤抖,酒话越讲越模糊,到最后都不知道讲的什么,渐渐地睡着了。 “美女,一个人啊。”有个公子哥过来搭讪,“你看这不就巧了,我也是一个人,我们好有缘。” 苏合香冷笑:“我男人躺我怀里呢,你瞎吗。” 公子哥没被她的态度打消热情:“你男人都成烂泥了,哪还能服务好你,不如你跟我走,我口技一流。” 从舞池返回的王奋捕捉到“口技”这两个字,他加快脚步过来,冲着公子哥彬彬有礼道:“这位大哥,口技是可以当个饭碗,但你指望靠它收获女孩子的芳心,那你就太看得起自己了,俗话说人外有人,楼外有楼,天外有天。” 高深莫测地一笑,当场来了个段b-box。 然后用眼神说:怎么样,你会整这个吗,我会整我也不忘脚踏实地,谦虚做人。 公子哥:“……” 哪来的傻逼。 一声怒喝传来:“兔崽子,你不在家写作业,跑这儿干嘛来了!” 王奋闻声叫人:“张总。” 哦,一伙儿的。 苏合香目睹公子哥被他那个老总爹领走,她把血腥玛丽喝完,听了两首劲歌看了两场热舞,让王奋帮着把赵础搀离酒吧。 王奋以为苏老板会把工头接回她那儿,哪知道没有。 他在苏老板的指挥下把工头放在宿舍床上,扶着快要断了的腰出去。 苏合香之前没见过赵础的宿舍,她现在见了,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小,但整洁。 苏合香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衣领上面,她在充斥着强烈男人味的宿舍走了走,瞥见床上的人抱着个装饼干的铁罐子,奇怪地走近,伸手去拿。 醉得不醒人事的男人竟然反应激烈,苏合香差点被他打到眼睛,她坐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脑袋亲他几下,才让他安静下来。 铁罐子都不让碰,里面藏什么了呢。 星星。 呵呵,惊喜被发现了。 是粉色塑料管子折的星星啊。 搞这种纯情的玩意儿,她是会喜欢的吗?根本不喜欢。 她把铁罐子里的粉色星星全部倒在床上,数了数。 既不是99,也不是1314或者520,更不是1314520,3344520,而是417。 啥也不沾的一组数字。 哦豁,又被她在枕头下发现了一些管子。 原来是没有折完。 老男人闭着眼摸来摸去,没摸到宝贝的东西,他呼吸紊乱,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很不好受的样子。 苏合香把铁罐子放到原来的地方,让他的手臂圈上去,又把那些塑料管塞回枕头底下:“给你给你。” 下了床,苏合香把衣服整理整理,对着再次沉睡的赵础说:“不要指望我伺候你,我伺候不了,也不会,你就这么睡着。” “要是你半夜吐了……” “你一路上都没吐,后面应该不会吐了吧。” “要被你烦死了,反正我没伺候过人,你知道的,我真不会。” “我让王奋看着你点。” “明天你诚心跟我认错,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一回,下回再喝成这样,我让你把键盘跪烂掉。” “亲你几下嘴上都有酒味了,你说你讨不讨厌。” “睡吧,我走了。” 苏合香戴上墨镜,拎着包离开了宿舍。 没两分钟,苏合香就返回宿舍,她从小包里拿出口红,又打开一包纸,翻础一张,用口红在上面写着一行字。 ——同居许可证 她把纸对折,塞到老男人的皮带里。 “搞没了你的惊喜,还你一个。” 第40章 赵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2007年10月28号这一天,他早上醒来摸皮带摸到纸巾,以为是喝多乱塞上去的就拿了往地上扔,随意一瞥发现纸透出红色,打开后发现字迹的那一秒是什么心情。 他瞳孔猛缩,合上眼睛睁开,“同居许可证”五个字没有消失,他再次合眼,再次睁开,那行字还是好好的,在着的。 不是喝多没睡醒,也不是治病出现的臆想症。 是他的试用期结束了,转正了。 他抖着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摸过去,低头把唇贴上去,吻/着充满口红味的幸福,不争气地捧着纸巾哭起来。头皮都颤栗。 以至于他搬去公寓快一礼拜,依然怀疑是一场梦。 “医生,我不敢信这是真的。” 赵础坐在诊室,他从口袋拿出一根窝里面的塑料管子,一边熟练地折起来,一边讲着。 医生问:“为什么不敢信?” “说不好。”赵础手上的场管子乖顺地任由他摆弄,“我肚子里没墨,形容不出来。” 医生看他折管子:“那就别去纠结,用心感受就行。” 赵础神色平淡到几乎没有:“我怕梦醒。” 医生沉吟:“太在乎一样东西,盼了很久才拥有是容易产生不真实的想法,会患得患失。” 赵础不说话,他把折好的星星捏在指间把玩。 医生没干扰他的精神状态,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一只肥胖的鸽子撞到窗户玻璃上,那声响打破了诊室的寂静。 鸽子带着脑门的撞伤飞向蓝天。 室内两个人类目睹这一幕,他们表情各异,心思各异。 赵础把手上的星星放进口袋,坐姿明显松弛下来:“医生,你不祝贺我吗?” 医生顺着他的意愿:“祝贺你。” 赵础眯起眼睛:“你没笑。” 医生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我刚离婚。” “这样啊,那真是不幸,人到中年婚姻失败。” 赵础后仰一些靠着椅背,整个人显得慵懒,“我方便了解一下你离婚的原因吗?” 医生咳嗽:“我离婚是婆媳矛盾导致,不是因为夫妻哪一方不忠引发的感情破裂。” “哦。” 赵础挑眉:“婆媳矛盾能有那么大影响,完全是你的问题不是吗。” 医生的表情一下就变了,气质也随之变化,愤怒又浮躁,他的心理明显是不健康的。 医者不能自医。 ** 赵础看完医生就开车在泗城转一圈,拿着被他塑封的同居许可证看上好一 会,回去买菜。 公寓附近有菜市场,规模蛮大的,环境卫生在及格线上。 赵础是这里的常客,他咬/着烟走去水产区,在一个卖鱼的摊子前停下来:“要条黑鱼,一斤左右。” 黑鱼在地上的塑料大盆里,老板把手伸进去抓。 鱼挣扎溅出来的水把赵础的裤腿打湿,他皱了皱眉,回家要换裤子,香香爱干净,他穿外裤不能碰她的床,沙发可以碰,但裤子脏了也不行。 盆里的鱼让老板扒得乱蹦,他抓了条掂掂,上秤一称:“一斤三两,就算你一斤,杀的是吧?” 赵础抽烟:“嗯。” 老板利落地在黑鱼肚子上来一剪子,他从剪开的鱼肚掏出内脏,拿刀背刮鳞片:“剁小块?” 赵础还是“嗯”一声,他的耐心建立在心情上面,有问必答的时候,就是他心情好的时候。 不一会儿,赵础付了钱,拎着鱼到猪肉摊子那边,买了三根紫排,一块猪肝,一个猪脚。 老板拿火枪给猪脚撩毛的时间,赵础拿掉唇边小半根香烟,接了个电话。 孙女士关心地喊问:“阿础,你吃饭了没啊?” 赵础避开来往的行人角落:“没吃。” “怎么还没吃,在外头是吧。”孙女士留意大儿子手机里的声音,“买菜呢?” 赵础把烟头弹进不远垃圾桶,问什么事。 “我是你妈,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孙女士佯装责怪一句,她咳了口痰清清嗓子,“是这样,妈就是想问问,你对象处得还顺利吧?” 赵础笑笑:“顺利。” 孙女士一听他这反应,心里也彻底踏实了:“妈在银行融戒子跟耳环,你看你要不要问问我未来的大儿媳是喜欢带花纹的镯子,还是喜欢简单的?” 赵础开口:“不带花纹的。” “你这都了解到这地步了,比你弟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孙女士既惊讶又高兴,“那妈就先叫师傅把你媳妇的镯子打好啊。” 孙女士挂了电话,指着样式图片对老师傅讲:“打这种。” 旁边的妯娌拐她胳膊:“姐,你咋这高兴,有了儿媳,家里就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稍有个不顺当,锅都要给砸烂。” 孙女士马上就是城里人了,丝巾扎起来了,高跟鞋也买了双,贵不说,脚还疼,她偷偷把身体重量从左脚换到右脚:“那是你家,是别人家,我家可不那样。” 妯娌笑得脸上肉挤在一起,看着心不怎么善,就那种见不得别人家比自己家过的好太多,不然她会呕得睡不着吃不下,恨不得一天跑三回,非要找到别人家也有不顺的地方。 她厚厚的嘴皮子一掀,怪里怪气:“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婆婆跟儿媳,那就没好的。” 孙女士在心里说,你知道个鸡毛,我大儿子根本不会让他媳妇和我这个婆婆住一起。 远香近臭,远香近臭,那不常见,不就香喷喷。 孙女士背着妯娌唉声叹气,大儿子在买菜,饭是不是也是他烧哦,他在家可不烧。 她跟他爸不但没吃过他烧的菜,也没见过他拿锅铲的样子。 他爸烧的菜就蛮好吃。 基因摆在那,大儿子的厨艺差不了。 孙女士希望大儿子快些把人带到她面前,一家人见个面。 她哪里知道,大儿子还在为了把自己送上床而发愁。 ** 苏合香在饭点上被赵础接回公寓,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她以为是平常那样的三菜一汤,快摆满的桌子让她发出惊呼:“什么日子,搞这么丰盛。” 一看就是图谋不轨。 苏合香不知道赵础去看医生了,他不说,她就不清楚他的复查日期,就算清楚了,他提前去一趟,她也是不知情的。 对着七八个菜,苏合香想的是,老男人为了能喝上圣水吃上神仙肉下血本。 赵础亲她后颈:“你洗下手,我去盛饭。” 苏合香没那样做,她跟他去厨房,看他打开电饭锅。 “不洗手就吃吗?”赵础拿了个碗,“那就不洗了,我喂你吃。” 苏合香抽抽嘴,洗手去了。 这顿饭吃出了微妙的温馨感,狂风骤雨地动山摇前的安宁。 苏合香刚把碗筷一放下来,赵础就严肃地提出一个事:“宝宝,我不能一直睡沙发。” 来了,老男人暴露在外的尾巴摇起来了。 苏合香用纸巾擦擦嘴唇:“怎么就不能了你说说。” 赵础认真地解释:“我个子高,在沙发上躺不开,一晚上下来浑身酸痛,哪都不舒服,白天做事就没精神,工地那边我可以不管,但我不能在给你做网店的时候出岔子,你说是不是,宝宝。” 苏合香把纸巾扔桌上,是你个头,你是睡的沙发吗! “我这是一室一厅,变不出第二个房间。”她慢悠悠,“沙发你不睡,你想睡哪儿?” 赵础盯着她。 那眼神炙热深暗,侵略味重到令人心惊胆战。 苏合香虽然早就和他坦诚相见过,但那个是纯朴的老实人,不是面前这个爱哭鬼:“所以你做这么多菜,想让我吃昏头上当,被你牵着鼻子走?” 她指了指还剩好多的菜,全是她爱吃的菜:“我们才两个人,这一桌的菜怎么吃得完。” 赵础哄着她:“剩的明天我吃,你吃现炒的。” “你吃就可以啊?”苏合香横他一眼,语气缓了点儿,“我也不是扫兴。”她扭头看别处,“你年纪不小了,身体各方面……自己注意着点吧。” 赵础眼眶一红,摸上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苏合香把手抽出来:“说话就说话,老实点。” 赵础深深看她,嗓音温柔得不成样:“我知道你在乎我的健康,我大你八岁,你怕我走早了让你一个人在世上,下次我不多烧菜吃过夜的了。” 苏合香准备反驳他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伤感,就听他说,“宝宝,你不想要我吗?你看你都让我过来这么久了。” 这么久是多久,说得就跟一个世纪一样。 赵础非常的正经:“我能和你同居,不就是你男人了吗,那你应该要我。” 苏合香嘀咕:“成天就想这破事。” 赵础眉头一皱:“这怎么是破事,和自己心爱的人/体/液/交/融是一件……” 苏合香凶道:“你闭嘴。” 赵础抿住唇角垂下眼帘,看着乖顺。 没一会,一张纸被折成爱心形状放在她面前,她咀嚼的动作停住,耳边有男人郑重的话声,“这是我写的申请报告,领导您看一看。” “……”哪儿学来的把戏。 苏合香知道报告里是什么内容,还是打开了那颗心。 看完就把报告揉一起,狠狠扔他怀里。 她瞪他一眼:“那么多文明词汇你不用,你用这种,你恶俗不恶俗!” “我用什么了?”赵础疑惑,“是‘大哥哥想/干/小妹妹’这句吗,我不用它我用什么,我想/干/你?你看你又不让,我说说你都跟我急眼,我哪里还敢写出来。” 苏合香匪夷所思地啧啧两声:“人是不是越老脸皮越厚啊?” 赵础淡笑:“我只对着你厚脸皮。” 苏合香瞥他眼角纹路:“这么说,还是我的福气了?” 赵础慢条斯理地把揉起来的报告捋平整,他胸膛震动地笑出了声:“我的福气,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会在这辈子遇到你,被你相上。” 这话讲的比唱的动听,是能叫人鼻酸落泪的水准。 苏合香的眼里很快地划过某些情绪,她刷刷手机,像是不经意地抱怨了句:“我都没时间逛街,在网上挑个内衣挑的麻烦死。” 赵础愣住了,原来她迟迟不享受他的服务,是没买好喜欢的内衣,他没说哪个都一样反正会被脱/掉,女孩子有她的仪式感,理当尊重。 “那你慢慢挑,我不急的,我不急。” 赵础起身去厨房戴上围裙,他收拾好桌子就开始刷锅洗碗。 厨房裹挟烟火味的嘈杂 飘出来,不断地在苏合香的某根神经上熏染,她撇撇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喊:“赵础,你报告给我。” 赵础马上就暂停手上的活,把已经被他放到口袋里的报告放到她面前。 苏合香叫住要回厨房做家庭主夫的老男人:“笔呢?” 赵础原本当她要报告是想先保管,可她叫他拿笔…… 苏合香冷声:“我数到三。” 赵础额角一跳,无奈道:“别数,你一数我心脏都要不跳了,我现在就去拿笔。” 他大步去客厅找来一支自动圆珠笔,按出笔芯递过去,苏合香在他的报告下面,写了两个字。 ——已阅。 苏合香不管赵础什么反应,她把笔和报告拍桌上,转身进房间忙网店的事情。 赵础几乎是跟着她进来的:“宝宝,已阅是什么意思?” 苏合香开电脑:“你不是有字典吗?查去。” 赵础走到她椅子后面:“字典上说它表示已经阅读过。” 苏合香检查他每天都有擦的桌面:“你不是知道了吗?” 赵础从后面伸过来手,他摩挲她下巴,两指捏着,把她的脸转到一边偏后,细细地,慢慢地吻了片刻:“可我不懂,我想你教我。” 苏合香闻他手上的油烟气,轻哼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础的喉结有点颤地滚动:“你不是……没选好内衣吗?” “那就不穿新的了呗。”苏合香见他又想讲什么,把脸一黑,“你还要啰嗦?信不信我把已阅两个字收回来?” “我不啰嗦了,不啰嗦了,你做你的事,我不烦你,我出去洗碗。” 赵础薄唇轻抖,他的心口一片滚烫,喝上头了一样走出房间。 从今天开始,“已阅”就是情话。 ** 今晚注定难消停。 苏合香没回店里,她就在公寓接网店生意。 八点出头,苏合香就关了电脑去浴室,在客厅快熬成一滩岩浆的赵础迅速把自己的枕头拿去房间,自觉在床边上占了个位置。 窗帘被他拉上,他往椅子上一坐,粗糙的手指抽/掉裤子皮/带挂在椅背上,结实的腿张开些。 等着香香来验收。 浴室的水声响着,赵础度秒如年,不知道香香有没有瞒着他买嘉言给的那种油,他反正是没在公寓里找到。 其实是不需要的。 他会把娇俏可爱的妹妹亲到哭哭啼啼。 等到去向极乐世界的小路完全通了,他才一点点地扎/根进去,在路的尽头播种,施肥,让种子发芽长出令她欢快的花来。 他是这样想的,在这几年的每个梦里也都做到了。 水声停了下来。 赵础心跳加快脚底发麻,浑身烫热额头出汗,失重感让他闭上眼压制地一声声喘息,同时回想自己的清洗过程有没有遗漏,没有,沟里面都打香皂搓了几遍,没放过一个角落。 浴室里响着吹风机的声音。 赵础的手指在腿上不停敲点,他急躁紧张,受不住地起身,在旁边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才坐回去,喉咙里干得发痒。 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苏合香抓着微干的长发出来,一眼就看见老男人坐在椅子上朝她耍流氓。 妈呀,怎么感觉他彻彻底底地站起来,站得笔直的时候长个子了? 错觉吧?啊?错觉吧?青天大老爷,还要不要她活了啊? 被心上人这么长时间地看着,赵础不受控制地抖动几下,他红着耳根,颤着眼睫毛抿唇笑,像个羞涩的大姑娘洞房花烛。 大姑娘/吊/大死人。 苏合香没过去,她停在正面的观看角度,下命令:“自己玩给我看。” 第41章 赵础自己玩好久,他都快玩出残影了,苏合香还站在原地,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宝宝……求你……”男人沙哑地哀求,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过来,凶猛可怕又脆弱狼狈,青筋从他汗湿发红的脖颈蔓延到突突乱跳的额角,他汗津津的喉结急促地滚动着,从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喘息,像一头遭受电击期濒临发狂的兽类。 苏合香也不好受,澡白洗,但她还是没立刻叫他如愿:她笑盈盈:“求我呀?” 赵础在椅子上抖动:“求你。” 几秒后,苏合香走过去,赵础立刻就站了起来。 “让你站了吗?”她冷了脸。 “没,没有。”赵础坐回去,他被烈焰焚/身,濡/湿的眼尾颤/红要流出眼泪。 苏合香推了推蹭/着她胸口的脑袋:“准你碰我了吗?” 赵础含糊地讲了什么,叼/着唇边布料放进口中,贪婪又痴迷地吞/咽她的味道和体温。 那布料被唾/液/浸/湿/贴上苏合香皮肤,麻麻的,她吸口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础被欲/望覆盖的面庞抽搐了一下,汗不断滚落:“你不是热豆腐,你是嫩豆腐。” 苏合香:“……” 老男人身上的檀/热浓到发苦,苏合香叫他先出来。 赵础把她身前衣服吃/得湿/淋/淋:“出不来。” 苏合香狠狠心:“平时怎么出来的,现在就怎么出来。” “不行,你就在我面前,我没办法忽悠自己,哄不好的,要你,只能妹妹哄。”赵础力道大到接近粗暴地捋了捋自己的脑袋,把捋下来的水/抹到她裙摆上面,哭着祈求,“宝宝,你给我吧。” 苏合香让他这做法和说的话,以及眼里流出来滑到脸上的泪给弄得滴嗒嗒,要死了,就不能先排一次啊。 她坚持到现在,不光是想让他先排,还想看他自己忙活到底。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不会再有饿得两眼冒绿光的时候了。 下次让他玩,他要么玩两下就把她拖回去加入,要么直接找各种法子不配合。 不过嘛,老男人眼下这样儿确实蛮可怜,也确实蛮秀色可餐的。 算了。 就让哥哥妹妹玩儿吧。 苏合香坐到赵础滚/烫/强健的腿上,双手搂住他,朝他那颗性感的喉结吹口气。 “还知不知道内/衣扣子怎么……” 话都没说完呢,就被抓住腰抱起来,按到了躁动喷气的大马上面,骑着了。 ——马高高昂起头颅发出嘶鸣,载着它的主人奔向热浪滚滚的红/尘。 ** 内/衣穿上就是第二天下午了。 苏合香睡眼惺忪地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有种还在那小出租屋,要赵础抱她去厕所对着马桶把/尿,喝个水要他用嘴喂给她的错觉。 “几点了啊?” 苏合香一出声发现声音都哑了,做/多的后遗症出来了一个,后面还有一堆在等着她呢,她四处找手机,最后在床头柜的水杯后面找到了。 慢吞吞地挪过去够到手一看,关机了。 什么时候关的? 苏合香怀疑是赵础的手笔,但这个算小事,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是她全身都被伺候了好多遍,舒爽极了的时候。 苏合香靠在床头往背后塞个枕头,她把手机开机,瞥了一眼枕边的兔子玩偶。 “哎哟,昨晚让你看现场了,羞羞。” 苏合香揉了几下兔子耳朵,这老朋友以前夜夜旁观赵础跟她打桩,要是会说话,估计是要她带去洗眼睛。 手机上的短信提示音把苏合香的注意力扯过去,是10086,提醒她积分 要清了。 清呗,通知她干嘛。 她给刘明回了个短信,刘老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刘明纳闷的问声传来:“妹子,你今儿怎么到这会都没来?” 苏合香撩头发:“我在家。” 刘明蛮惊讶:“听你这声音,刚起啊?” 苏合香打了个哈欠:“没呢,还在床上。” 刘明问的意味深长:“睡了?” 苏合香答得直接:“做了。” “喔哟,喔哟,喔哟。” 刘老板一连叫了三声:“是不是,咳,他是不是真的和我去年说的一个样?” 苏合香笑而不语。 刘明发自真心地向往:“真希望我也能找到那样儿的马达。” “……”苏合香懒洋洋,“会的啦。” 太能干的也不全是优点。 苏合香时隔几年,又体会上了腰酸到直击天灵盖得滋味。 别的男人过了三十有心无力按秒爆出装备,赵础猛如虎。 昨晚到后面她不清醒了,赵础抱她去洗澡,她全程昏昏入睡,都是他给她洗,给她/抠,给她擦的水。 他抱她回床上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后过了不知多久,他又弄上了,她昏昏沉沉的,好像听见他在她耳边道歉,说他睡不着,说她好软好乖,说爱她。 苏合香没再回忆,她用一根手指在两边摸了摸,检查检查,倒是没肿。 “下午过来吗?”刘明没等到回应,心里就有了七七八八的答案,“不过来啊,那你明儿呢? 苏合香踢开被子:“再看。” 刘明不敢置信地“卧槽”一声:“妹子,你吃得消啊?” 苏合香看着脚背上密密麻麻的印子,哥哥妹妹不见面还好,见了面总要诉说诉说心肠。 房间门被打开,有脚步声进来,苏合香和刘明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去。 老男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宝宝,对不起,我昨晚过分了。” 苏合香见他一副做错事反省的学生样子:“然后呢?” 赵础抿唇:“今晚我少做点。” 苏合香呵呵:“我信你,还不如信猪会上树。” 赵础轻笑。 “笑屁。”苏合香把脚踩他腿上,“没看我要起床了吗,还不给我拿鞋。” 赵础屈指在她全是红戳儿的小腿上蹭了下:“你起床做什么?” 苏合香:“……” 她轻飘飘:“哦,我不起床,我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赵础用手掌圈着她腿放回被子里:“宝宝,你想尿还是想拉?” 苏合香瞪眼:“我就不能是想吃想喝?!” 赵础宠溺地笑:“不要发脾气,我喂你吃过了,也喂你喝过了,你应该是不饿的。” 苏合香呆住,胃是没抗议。 老男人喂她吃喝的事情,她一点没印象,做个/爱犹如喝断片。 苏合香指使赵础给她穿拖鞋,她要去卫生间,老男人不听话,抱着她去的。 面贴面,托着屁/股的抱法。 苏合香让赵础背对洗手台,她趴在他肩头照镜子,真别说,性/生活有美容功效。 当然,她指的是契合度高的,前戏长的,酣/畅/淋/漓的性/生活。 而不是比放个屁还短的。 虽然姿势单一。 苏合香动了动挂在老男人腰侧的腿,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好累,她必须找个时间在他耳边点拨点拨。 别从头到尾都是传/教/士。 “我要尿尿。”苏合香拍赵础脑袋。 赵础把她转过来抱着,叫她正面对着马桶,去了她的小粉内:“尿吧。” 苏合香尿不出来。 “嘘……嘘……”贴着她后背的宽厚胸膛里震出口哨声。 烦不烦! 她拿后脑勺撞他脸,在他吃痛的闷哼声里解决了三急之一。 ** 赵础开始过上跟苏合香同床,不共枕的日子。 第一晚是做过去的,不算,他们真正的盖一床被子睡觉是第二晚。 不出意料的,苏合香失眠了。 房里黑漆漆的,她翻了个身,耳边就有声音,“还做吗? 做个鬼做,睡前两回,脑神经太兴奋才睡不着的。 苏合香不搭理他,并且卷走了所有被子。 这个天对心火旺体温高的赵础来说,被子就是个装饰物,没有就没有,然而他却是做出冷到的模样靠近香软的女人,在暗中把手伸到她前面,隔着睡裙拢着,他手大,多配她。 “香香,昨晚我没给你读书,今晚也没有,我现在给你读好不好?” 苏合香把他的手拨开:“我不听。” 他又拢上来,这次得寸进尺,拢了俩儿:“就一页,我读一页,很快的。” “你困了就睡,不用管我。”赵础爬起来开灯。 还是那本《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赵础神清气爽,没丝毫被吸干的迹象,他认真地读着书里的故事。 工头内心是自卑的焦虑的慌张的,八岁的年龄差摆在眼前,那就是一条填不平的鸿沟,他怕自己听不懂,看不懂年轻人的点,就想靠后天的努力跟上对象的步子。 学习使人进步,懒惰使人退步。 他有好几个论坛的账号,经常登上去了解新鲜玩意儿。 这本书就是他在论坛看年轻人推荐的,他到新华书店买的正版,字迹清晰,纸没刺鼻的臭味,最主要是没错别字,这对他这个文盲来说太重要。 ** 苏合香终于有了睡意的时候,老男人突然开口:“特铁罐子里的那些星星,你看到了吧。” 行了,可以不用睡了,那点睡意跑没了。 赵础把书合到一起,垂眼看着:“我想一直折下去,折到我折不动了为止,就像我爱你一样。” 苏合香卷翘的睫毛动了动。 赵础讲:“宝宝,我打算学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我爱你,学会了说给你听。” 苏合香蹙了蹙眉心:“别学了。” 赵础眼底的柔情滞住,心里也受了伤,下一秒他就恢复如常,装作没有被打击到:“没事的,我慢慢学。” 苏合香干巴巴地说着:“别学了,没什么好学的,你有那时间不如多看几本书,多学几道菜。” 赵础低声:“书我会看,菜我会学,那些语言我也想……” 苏合香冷笑:“睡过了解馋了,就不听话了是吧?” 房里静下来。 那是让人压抑的寂静。 苏合香闭上眼睛睡觉,睡不着,根本睡不着,她心烦气躁,偏偏老男人又疑似在克制哽咽,这让她直接不假思索地甩出一句:“都叫你别学了你还学什么啊,哦,你用各种语言讲给我听,然后呢,我还要学各种“我也爱你”回你,麻烦死了,我才不想学!” 周围瞬间死寂。 苏合香“唰”地拉起被子蒙住自己。 一股力道把被子扯下去,她阻挡不了,只能立刻翻身趴着,把脸埋进枕头里。 赵础摸她泛红的耳尖,嗓音里带着激动的哭腔:“你刚刚……” 苏合香转过来他。 赵础舔/唇上湿/润,神情还是愣着的,傻傻的:“宝宝,我没听错……” 苏合香又亲他。 他沉醉在她主动送上来的香/吻里,满面笑意地扣着她后脑勺,含/住她上唇,细细密密地亲过去。 什么也不问了,什么也不说了,他的嘴巴现在只可以亲她。 亲了一会还要亲,一直亲,怎么亲都不够,更别说腻,她的嘴里是甜的,口水是香的,让他很舒服,很爽。 亲着亲着,一个下意识地翘起双脚,另一个也很熟练地把翘到脸上的脚捉住,亲了亲,放在自己脖子两边。 那么的自然。 ** 这晚苏合香看到了日出,她趴在床边,赵础给她吹头发。 不洗不行,每根发丝都湿/透了。 洗了要吹,一吹十分钟打底,因为她头发多,长还密。 吹风机呼呼地响着,苏合香拽开吹个头发也要揉/她屁/股的大手:“你是不是吃伟/哥了?” 赵础按着她腿,干燥突出的骨节陷/进/白/肉里:“对着你,我不需要吃那种特效药,你让我兴奋,我挨着你就想/亲热,宝宝,我好喜欢你。” 苏合香把脸扭一边:“行啦,少见/缝/插/针的搞肉麻。” 赵础低低笑起来,笑得俊朗 又充满荷尔蒙味:“都是我的真心话,每个字都是。” 苏合香咕哝了句什么,叫他不要啰嗦,快点把她的头发吹干。 “吹着的,快了。” 赵础专心地给她吹着头发,专心地捏着她的腿。 窗帘拉开的缝隙里挤进来光亮,不是早上五点就是六点。 苏合香提了另外一个事:“当初分手前那段时间和现在你都是直接弄最里面,完全不怕我中招把你咔嚓了让你做太监,你是弱/精还是死绝了啊,这么自信。” 赵础轻描淡写:“你说你不喜欢小孩,不要做妈妈,还说了好多次,你没有在撒谎,也不是随便说说。” 女人把脸朝向他这边,他勾了勾她的下巴:“可是你对/套/过敏,我又不能每次都及时出来,而且我及时出来了,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意外。” “所以我那时候……” 他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对她笑了笑,“结扎了。” 第42章 苏合香猜到过赵础结扎了。 但她自己想的,和听他亲口说出来不是一个量级。 赵础结扎了,他爸妈知道吗? 八成是不知道的。 等做父母的知道了,怕是要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老一辈好介意。 顽固封建思想会让他们觉得,结扎是女人该做的,男人做什么,男人哪有结扎的,那不是胡来吗,男的结扎了就不是男的了,就是太监了。 真够鬼扯的。 苏合香把头发从吹风机口底下拨回去:“不吹了,睡觉了。” 赵础观察她脸色:“你是不是怪我没问你就做决定?” 苏合香顿了顿,用余光看了紧张无措的老男人一眼,心里说不上多感动,赵础自己要结扎的不是吗。 而且这对他好处多多。 比如感情和谐,不会有被截第三条腿的风险,比如省下套钱。 是吧,她没想错吧,男的结扎蛮好的。 苏合香翻身睡到里面去了。 赵础在床边枯坐,捏住吹风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抿直唇角,眉间纹路深下去,满身沉闷暗冷的气息围绕,宛如一个阴湿鬼。 “感染了吗?” 忽然响起的声音猛地砸进赵础耳膜,他手一抖:“没有感染。” 愣怔几秒。 下一瞬就把面朝墙壁的女人翻过来:“我以为你不在乎我结没结扎。” 这次换苏合香怔住:“我说我不在乎了吗?” 赵础慢慢摇头。 苏合香给他上课:“只要是我没说的,那就不是,懂没懂?” “懂。”赵础抵着她的额头,眼里红红的,哑哑地讲:“你对我真好。” 苏合香:“……” 我不就问了句感染了吗,就叫对你真好啦?你要求还蛮低。 也好,容易满足。 “睡吧。”苏合香拍拍旁边,“别唠叨了,快睡,不要烦我,睡觉。” 赵础马上就放好吹风机躺过去,健壮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搂着她的腰,让她跟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赵础在她耳边悄悄说:“结扎是我自愿的,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一点点都不要有……不用你因为这个对我负责,虽然不太可能有这回事,是我梦里的……香香,这也不是我多爱你的证明,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是不信你心里有我。” “我信的。” “我要学各个国家的我爱你,你不叫我学,是不想学那么多语言的我也爱你,香香,你不知道这句话我听着有多开心。” “你允许我这个治疗中的病人回到你身边,愿意接受并没有变得多轻松的感情,是我身上有打动到你的点,我都清楚。” “我只是怕我哪天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让你失望了不满意了,不想要我了。” “你说过你以前腻了,以后说不定也会腻,我怕死了那一天。” 赵础轻声哽咽,他抬手抹了下眼睛。 背对他睡的人突然转了过来。 他屏息。 一只细白的手从他胸膛摸到他脖颈,再是下巴,他一动不动,生怕她不摸了。 那只手摸过他口鼻,到他眼上。 揪了下。 “不睡觉哭什么呢。”女人的声音模糊不清,好嫌的样子,“再哭就到外面跪键盘去。” 他咬/她指尖,吻/她手心:“键盘不便宜,让我跪岂不是浪费。” 她又睡着了。 脸埋在他胸口,好乖。 赵础拥着自己的全世界,长长地吐息。 别矫情了,赵础,差不多得了,你爱人也发现你偷偷掉泪花了,行了。 ** 赵础四天没去工地,好解决的事儿班组长们都解决了,不好解决的耽误上工,他第五天出现在工地上的时候,工人们的牢骚要从嘴里跑出来。 工地上是干一天拿一天的钱,不干没钱。 这天儿没下雨,他们也没哪儿不舒服,却因为工头不在导致问题搞不好而干不了活那多糟心,就跟钱被人抢了似的。 等等,工头说给他们误工费,那没事儿了。 祝工头爱情事业双丰收。 领了祝福的赵础和班组长们开了个会,他叫王奋去跑航空学院场馆的审计进展,自己到外面检查灌注桩。 班组长们就要各忙各的,他们分散前聊了三五句。 “工头一边脖子上的抓痕你们看到了没?” “不都没瞎。” “那抓痕是指甲油味儿的。” “他对象总刷各种指甲油,漂漂亮亮的。” “也不是谁刷那个指甲油都漂亮,我媳妇刷了我给买的指甲油没一会就这掉一块,那掉一块,丑到山沟沟里。” “会不会是你买的便宜货?” “指甲油不都两三块钱一瓶。” “那你是想少了,十几块几十块上百块的都有。” “哪个会买那么贵的指甲油,又不能当饭吃。” “所以你就别怪你媳妇指甲油掉了呗。” “能不能正常点说话,嘴巴跟屁/股一样,好像你会给你媳妇买上百一瓶的指甲油一样。” “我买不起,我也不说啊。” 两个班组长说着说着就推搡起来,他们真打起来了,看热闹的才开始拉架劝和。 ** 庆湖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美。 赵嘉言找的家教就在这边,学生题算不出来要摆烂,非要拽着他出来吃东西,吃个屁吃,他哪有闲钱吃垃圾食品。 靠,肯德基?这等人间美味,他抗拒不了。 赵嘉言知道他哥接的新工程在附近,他在吃完之后,特地拿着可乐上那边喝。 学生发现新大陆:“我去,工地上还有那么帅的啊!” 她一颗芳心刚动就死透了:“得嘞,手上戴头绳了,有主的。” 赵嘉言神情懊悔地喝了一大口可乐,妈的,他做香香姐男友那段时间怎么就没要根头绳,不然还能有个纪念品。 他脑袋瓜子竟然比不上他哥灵光。 赵嘉言视力是真牛,他人在工地外的路边,却能把他哥脖子上的那三道痕迹看了个彻底。 可乐顿时就成了馊水,胃里难受往上泛酸味。 赵嘉言冒着可能丢家教饭碗的活儿撇下学生,顶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打车回学校,直冲商场精品店。 一路上都在揣测的答案近在眼前。 他瞳孔放大,趴在柜台前的女人比平时要更水润,眼波流转间全是媚意。 这表明什么? 这他妈的还用想吗? 店关了几天才开,原来是过二人世界,他妈的做泥巴呢做那么久。 赵嘉言失落落魄地回宿舍,他爬楼的时 候脚步不稳。 发生关系了,他们发生关系了…… 他跟他哥说过,除非要娶,不然就不要做到最后一步。 既然都做了,那他哥就真的会娶香香姐。 他不觉得他哥能追到她,结果追到了。 他不觉得他哥能娶到她,那结果是不是也…… 赵嘉言脚下踩空,摔了下去。 ** 下雨快两点,赵础去了医院。 赵嘉言额头掉了一块皮贴着纱布,脸上领口都有血迹,这是他被甩后第二次进医院,上次是喝符水洗胃,这次是摔楼梯。 两次都是他给他哥打电话兜底,他哥指不定有多瞧不起他呢。 感情有点问题就找情敌支招,滑天下之大稽,是死后烂成骨头架也要坐起来,狠狠抽自己几大嘴巴子的程度。 而且他这回还要他哥给检查费。 他打工的钱其实够他花了,可他要省着赞着买多普达,那手机现在售价一万多块,贵在可以插上动感地带新出的**卡,把手机当连网的电脑用,拉风到爆炸,倍有面儿。 赵嘉言拍了ct跟x光,做了超声,等报告的时间,他一瘸一拐地在他哥面前打转:“睡了吧,好睡吗,你们才谈多久就睡,这么快,你们会结婚吗?我不可能叫她嫂子,我死也不叫,我他妈真要疯了,你想过那场面没有,她,你,我,我们三坐在一个桌上,爸妈和我们一起吃饭,我他妈能吃得下?” 赵础低头处理工作上的短信:“那就不坐一桌,我带她回家,你别回。” “凭什么?”赵嘉言脸都绿了,“别人有对象没朋友,你是有对象没弟弟。” 他意识到什么,绿得发光的脸扭了扭:“操,说的就跟她一定就愿意嫁给你,嫁到我们家了一样!” 赵础扯唇:“可不是。” 赵嘉言敏锐地嗅到一丝苦味,看来他哥过的也不那么完全如意。 ——饭就是烧的再香,锅底也都有灰。 想到这,赵嘉言稍微好受了点,被一大堆傻逼同学当笑话的滋味也有所减轻。 赵同学为自己找到点安慰感到高兴,他哼着歌坐到旁边椅子上面,习惯性地跷二郎腿,牵动到摔伤疼得龇牙咧嘴。 “我那个油……” 赵础起身去窗边打电话。 赵嘉言很难不怀疑是他哥不想听,他冷笑,他哥老会醋了,私底下估计恨不得会施法,把他在香香姐身上的痕迹都擦掉。 虽然他和香香姐没睡觉,但别的可都有过,还是好多次。 他哥绝对会较劲。 “哥,挖别人墙脚的,终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挖墙脚。”赵嘉言过去说,“你睡觉都要留只眼放稍。” 赵础转身就走,背影看着有些落寞。 赵嘉言内疚上了,眉头拧得能把苍蝇夹成标本,他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说话常常不过脑,心肠不坏,是个好孩子,好弟弟。 眼看大哥就要拐出走廊,赵嘉言忍不住地叫起来:“你把我心上人睡了,我说你几句都不行?” 赵础不耐:“我没空在这听你叽歪,报告你自己等,我要回去跟你未来嫂子谈情说爱。” 赵嘉言:“……” 他妈的,要气死了。 “老子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回家!到那天别指望我配合你演戏,装作没跟她好过!” 赵础没坐电梯,他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辖区,楼道里是他沉稳的脚步声。 如果香香和他的相识相知相爱,分手重逢又复合是一部言情小说,那么求她和自己回家,见家长以及其他人和事就是后续。 他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爱她,每一天都用尽全力去爱她。 赵础下楼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成了跑的,他就这么跑下楼,开车去学校,停好车跑进商场,一路都是跑着的。 店里有不少人,赵础跑进去的动静不小,他无视旁人走到苏合香面前。 苏合香把手上的日系手帐本给旁边女生:“这个系列我卖的最多,你看你喜不喜欢,日系的看不上还有韩系的。” 手帐文化就像是拔地而起的大厦。 突然就火了。 苏合香站在了这股风的风口上,网店卖的也好,她去店门外,赵础低眉垂眼跟在她后面。 这一幕给大学生们稚嫩干净的爱情观带来了或大或小的冲击。 说真的,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尤其是看那么美的老板谈。 先和弟弟好,再跟哥哥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吗,犯法吗?背地里讲她花的,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再说了,花怎么了,大美女恋爱自由。 苏合香瞥了瞥偷看她的女生们,大大方方地翘起红唇对她们笑笑,收回视线放在跟她出来的老男人身上,发现他气息不是很平稳,额头有薄汗,就问他是不是跑过来的。 赵础和她对视,嘉言摔下楼了,头破了,腿伤了,在医院等报告。 这都跟你没关系。 他弯着腰背凑近些,目光滚烫:“想快点见到你。” 苏合香起鸡皮疙瘩:“最近韩流爆发,韩剧超火,你演欧巴呢。” 赵础疑惑:“宝宝,欧巴是什么?” 想起来了。 是哥哥的意思。 论坛里有这个词。 大概是他老古董,他觉得“欧巴”不好听,还是“哥哥”好听。 赵础勾眼前人的小手指:“你今晚叫我哥哥好不好。” 苏合香:“……”这话题转成麻花了。 她笑容明艳娇媚:“看你晚上怎么求我喽。” 赵础咽唾沫,现在离太阳落山还早,他就期待晚上怎么做狗了。 至于弟弟报告怎样,身体有没有摔出大毛病,以弟弟当时的活蹦乱跳状态来看,想必是没有的。 就算有,他不问,家里也会告诉他。 从弟弟碰他心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可能再当个多好的大哥。 现在这样,会给钱也有出力,已经是他吃药的结果。 ** 晚上赵础睡觉都不出来,哭着说要一直放里面,被苏合香扇了两下才出来点。 都是让那声“哥哥”给害的。 赵础变得特别黏人,拿货也要跟着去。 原先苏合香合作的老板家里出变故不做了,铺子连同剩下的货都转了人。 苏合香本来一直坚持卖完才拿原则,可她眼下不得不根据市场形势进行改变,网店跟实体不一样,实体是租金占大头,网店是是网费电费,打包和推广的成本。 她营销砸得猛,标题抓的蛮精,成效一天比一天好,拿多了也不会有多少积压的概率。 所以她想在拿货这块做调整。 哪知道同样的货品涨价了不说,新老板还猪鼻子插大葱,装上了。 拿一件,十件,一百件都是一个价,最低价了。 老客户也一样。 苏合香笑不出来,这家是货最全的,要是谈到了她想要的新价位,她省心,老板赚钱,他们稳定合作,双赢。 偏偏这个第一次打交道的老板太难搞。 苏合香的音量免不了地拔高,这让店铺外的赵础面色骤然一沉。 他停下玩打火机的动作,抬脚进去。 苏合香扫了他一眼,他马上就沉默地退回到外面。 女人谈生意,哪有男人讲话的份,老实呆着去。 ** 苏合香离开店铺就一声不吭。 赵础几次想和她讲话都没敢,他悄悄把她发髻里的簪子流苏理了下。 苏合香猛地回头。 赵础立刻放下手,后退半步。 苏合香继续走,赵础继续跟着,他什么都没做,她还是往后看他,很烦地“啧”了一声。 赵础面部轻抽,呼吸也是错,明天就学闭气术。 红纺批发市场只要是白天,哪天人都多,就没有冷清的时候。 苏合香在人群里穿梭,从各个店铺门前过去,一路上都很烦,她随便沿着一条路走出去,站在香樟树下闻汽车尾气,突然就气愤地讲:“那个人怎么那样啊!” 赵础绷着下颚:“就是。” 苏合香蹬他:“敷衍我呢,你知道什么吗你就说。” 赵础眉头紧锁:“我不用了解经过,你不满意的,那就一定是差劲。” “……” 苏合香噗嗤笑出声,她懒洋洋地抬起手,老男人把腰背弓下来,脸凑过去。 刚才他反应够快,一秒都没耽误,该得到奖励。 第43章 苏合香摸摸老男人扎手的板寸,叫他带自己去看房子。 赵础微愣:“什么?” “f-a-n-g房,z-i子。”苏合香拼着。 赵础还是有些愣:“哪儿的……是之前那个……你要看吗,我……是这样吗香香,我……” “我我我什么呢我。”苏合香扯了下他的冲锋衣拉链,“才三十三岁就这么不中用的啊,耳朵不好使了,脑子不好使了,嘴也……” “嘴好使的,能亲你,能爱你。”赵础终于找回理智,“那次我告诉你有个房子,你都没反应的,刚刚你突然要看,我太意外了。” 他抿唇笑,“真的太意外了。” 老男人笑得明晰俊朗,眉宇有巨大的幸福盘旋,像明天就结婚的新郎。 “笑屁。”苏合香嘀咕,“看个房子而已,别四舍五入就是这个那个。” 赵础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又浓起来:“我知道的。” 起码愿意去看了不是吗。 笑吧,别让她发现你不知足,贪得无厌。 ** 房子是150多平,三室一厅两卫带南北阳台,毛坯房,在南阳台可以看湖景,北阳台能把体育中心收入眼底。 交通还便利,出小区是公交站,左拐走一段正在修地铁。 那玩意儿现在就大城市用的多,苏合香还没体验过呢,她在几个飘满水泥味的房间走了走:“打算什么时候装修啊?” 赵础盯着她领口外那截很好握的后颈,房子是想拿来做婚房的,这话他能说吗,他不用说的吧,她不会不清楚。 “没想好。”他从她后面走到前面,给她看自己眼中的虔诚爱意,“我听你的。” 苏合香伸手摸了下墙壁,在他身上擦掉蹭到的石灰:“先别装了。” 赵础挑眉:“你要用来当仓库?” 苏合香看他一眼,他犹如一个受到老师鼓励的学生,继续往下讲,“你把进的货放这里,摆台电脑,牵个网线买个猫把网装上,堆些快递单子,我下工了过来打包。” 年纪大的男人体贴懂事是常态。 苏合香对他能摸明白她的心思已经见怪不怪,眼一弯就笑起来:“可以吗?” 赵础被这三个字伤到了,他沉了气息,可怜道:“宝宝,你别这么问我,我会吓出心脏病的。” “这就吓到了,废死了。”苏合香推开他看过来的脑袋,“让你腻歪了吗,我话没说完呢。” 赵础挺高的身子站直,垂眼看她发顶:“嗯,你说。” “本来我是打算租或者买个仓库,我这不就想了你有个空着的房子,该省省该花花。”苏合香开精品店开的悠闲,网店却是越来越有兴致,野心肆意生长,她那双杏眼明亮得摄人心魂,“我这叫利用手边资源,物尽其用。” 赵础摇头:“不对,你这叫爱我。” 苏合香:“……” 她自言自语,“我放个屁,你听着都是我爱你。” 赵础微笑:“宝宝,你在说什么?” 苏合香翻了个白眼:“说你鸟大。” 赵础愣然:“怎么突然说这个,是想在这里……” 他环顾四周,一本正经道:“没床也没桌椅,那只能是我抱着你做……” 一只手打在他口鼻上面,他低低笑起来。 边笑边把她抱起来,抱到墙角,举高点,脸以一个要让自己窒息的深度埋进她胸/脯。 苏合香疼了扇他头,痒了扇他头,不疼不痒也扇他头。 老男人随便她扇,只一心执着于给自己加餐。 胸前酥麻难忍,苏苏合香呼吸有点乱地仰起脖颈,想事情分散注意力。 她在岘城有个房子,这边有两个蒸蒸日上的店,赵础在这有个房子,自己做工程,他们的经济条件其实蛮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嘶…… “咬咬咬!”她狠狠拍狗男人背部,“明儿就把你狗牙拔掉!” 赵础吐出来,皱眉检查她手,吹了吹:“疼不疼。” 苏合香拍撑杆儿:“天天晚上都有吃,你怎么还跟没吃过一个死样?” “都说是晚上了,白天很少吃的,上次吃还是在岘城的时候,这么久了,我很想,你不想吗。”赵础额前淌汗,薄唇有一层水光,他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面,就这么单手抱她,剩下一只手去碰她铅笔裤前面的绑带。 苏合香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挣下来。 赵础把她扶稳,在她耳边轻声讲:“我给你擦擦。” 然后真就擦了。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拿着纸巾一点点地擦拭,仿佛是对着一件艺术品。 明明打过太多次交道,却依然严肃,轻柔,认真,谨慎小心,害羞如初见。 苏合香心跳的频率快了点:“赵础,你把车开去郊外,停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赵础茫然:“做什么?” 苏合香:“……”爱就只能在床上做是吧?你个没用的东西。 ** 由于赵工头没用,郊外就没去成。 赵础带苏合香去房子不远的街上,成片的品牌店珠宝店从街头铺到街尾。 苏合香逛的时候,赵础是不主动发表意见的,除非她问,他才会郑重地给她回应,他充当她的移动垃圾袋,吃的喝的垃圾都会到他手中,或者口袋里。 杨语的电话打来时,苏合香在一家咖啡店喝咖啡。 “合香,你在不在忙?”杨语那边静静的。 “不在。”苏合香拿着小勺在马克杯里搅了搅,“怎么啦?” 杨语神秘兮兮:“你猜我今天到现在赚了多少钱?” “你猜。”她压制着激动。 杨语也开了网店,她干的一件代发,卖她作为妈妈接触比较多的童装。 一件代发不需要发货,降低了许多风险,麻烦的是没办法看到实物,买家问起来了,自己一问三不知,还要找供货平台拿答案,这一来一回就费时间,买家干吗等,完全可以去其他家的嘛。 但是杨语的代发就不会有这问题。 她不是随便在网上找的货源,是到当地联系上的,杨语和供应商吃过饭的,不存在违法行为,自己也有拿样品仔细了解过。 甚至让她闺女穿上一些衣服拍了照片。 苏合香好久都没见杨语这么情绪外放了,通过电话就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一百块?” 杨语笑:“少了。” 苏合香一听就也笑了:“二百。” “还是少了。”杨语再也忍不住地大叫,“三百五十七!合香,今天才过半天,我就已经赚了三百五十七!” 她太激动,太开心了,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把她拉进电商市场的好友。 苏合香没泼冷水地说“你忘了啊,买家没确认收货,钱就还不是你的”,而是恭喜她。 “我说你一定可以的,你看,我没说错吧。” 杨语热泪盈眶:“合香,谢谢。” 苏合香捏着勺子抿嘴,小语多次讲她那老公改了多少,改的怎样,多顾家多勤快,对孩子多有责任心,对她又有多好。 一个职场女性为了孩子忍受家暴的丈夫,放弃工作在家做家庭主妇,心里能没有委屈? 苏合香不信。 偶尔手心朝上是情/趣,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手心朝上试试,手还没伸出来就要被骂。 我每天在外忙死忙活给人当牛做马,啊,你在家什么也不干闲人一个,我给你那么多钱你都花哪儿去了。 要钱要钱要钱,就知道要钱,你除了张口要钱还会什么。 钱我没有! 然后踢乱门口鞋子摔门出去。 这多悲哀。 苏合香真心为小语把网店开起来了而感到高兴:“谢我做什么。” 杨语轻轻抽泣:“要不是你,我在家还是零收入,现在我可以一边带茵茵,一边赚钱了。” 苏合香笑容落满脸:“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你赚多少不都是你的本事,小语,你要谢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坐她对面的老男人撑着头,深邃的眼直直地盯着她看,那是会叫人脸红心乱的炙热。 她桌底下的脚踢了踢他,真的别太迷恋我。 赵础笑笑,半垂眼喝了口咖啡。 难喝。 那也得喝,他不想哪天出现个男的,能把年轻人爱的咖啡品出一百八十种味道来,而他一点也不懂。 他最讨厌有点文化就装逼的。 比如那个严向远。 赵础突然发神经,他起身到外头抽烟,香烟刚拿出来就放回烟盒里,从上衣里面一侧口 袋拿了根塑料管子,站在街边折星星。 总有人看。 女性大多会羡慕星星的最终拥有者。 男性几乎都对折那种东西嗤之以鼻,他们认为那是女的给男的折的,男的给女的折就很低贱。 自己给自己折也不行,哪个男的会喜欢那种粉不拉几的玩意儿。 狭隘的思想让他们相貌发丑还挫,直接把折星星的包工头衬成偶像剧男主。 一颗星星折完,赵础的情绪稳了许多,他去对面买了支花回到咖啡店,送给他的香香。 苏合香瞧了眼玫瑰:“干嘛买花?” 赵础凝视比花娇艳太多的女人:“开得好看。” 苏合香接过花闻了闻:“好看你就买啊?” 赵础低声:“我想你会喜欢。” 哟,这小情话说的,还怪溜。 苏合香转转手中的玫瑰:“我要是没记错,你以前好像都摘的野花。” 赵础一顿,他难为情地把面庞便到一边,唇角抿起来。 苏合香摸着玫瑰花瓣,忽然就问:“那时候你扎钢筋,工钱不多的吧,你要养家里,还要交房租管我的开销,是不是背着我跟人借钱了?” 赵础摩挲手上茧子,何止是借钱,差点去卖血。 甚至都动过到哪儿给人看场子,或者拿命帮人要账赚点辛苦费。 经过银行门口都要下意识地停下来,看看里面。 恨不得能变出钱来。 他抬起眼,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的爱人:“我说了我瞒着你的那些不容易,还有分开后的苦难,你会不会心疼我?” 苏合香没犹豫:“不会。” 她对上赵础那双失落暗淡的眼:“你和人借钱是你自己要借,吃的苦也是你自己要吃。” 赵础无措地红了眼眶。 “就像我给你机会,是我自己要给,我又和你同居,是我自己乐意的一样。”苏合香端起咖啡,朝他抬下巴。 赵础眼里含着泪就本能地拿起自己的咖啡,和她碰了碰杯,手一直在抖。 天堂地狱切换的速度过快,让他心脏隐隐抽痛,脑子里都有嗡响。 香香拿捏他,比拿捏一个傻子还轻松。 妈的,他这辈子认栽。 ** 仓库定了,苏合香没多耽误,两天后就在司机赵础师傅的陪同下跑了几个厂,最后一个厂也谈好出来的时候,她有种身体上发条铆足干劲往前冲的感觉。 路在脚下,越走越宽。 一切都按照苏合香期待的发展着。 十一月中旬,商场开了家大头贴店,就在一楼西边拐角处。 基础套餐是照十五次,收费十块,不贵也不便宜。 排队的人蛮多,都是大学生,有以宿舍为单位,也有情侣。 很晚了,大学生们狂奔在各个快要熄灯的宿舍楼时间点,赵础哄着苏合香去拍大头贴。 刘明听了点儿,暧昧地冲苏合香挤眼睛。 苏合香俏脸一红,臊的。 大头贴嘛,青春期拍拍就好了啊,他们过年纪了。 老男人不知道哪根经搭错。 苏合香被他握着双肩,走得慢慢吞吞:“丑死了,我不拍。” “不丑。”赵础嗓音低柔,“怎么会丑,好看的。” 苏合香不松嘴:“我就是不要拍。” 赵础牵着她走到扶梯上:“你先看看背景,好多可以选的,还有小道具,你看了还不想拍,那就不拍。” 苏合香看了。 背景是多,多到她都没把每种看完,她问老板:“贴膜多少钱?” 老板马上给她说:“光面儿的跟磨砂面儿的加一块,彩光的一块五。” 苏合香点头:“行,我们贴彩光的。” 老板知道她是拿主意的,就只对她推销:“要小册子吗?用来装大头贴的,我这儿好多,各种风格的都有。” 苏合香让老板拿一些小册子出来,她店里没卖的,批发市场倒是有,会便宜点,可她懒得省这个钱。 有时候心情蛮重要,人过一世,不就过的好多个瞬间,过去了就没意思了。 苏合香选好册子就撩开大头贴机后面的帘子进去,赵础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机子荧幕小小方方一块,荧光打在他们脸上。 第一个出来的背景图相框是大爱心,红色描边,周围空着光秃秃。 苏合香嫌死了:“看吧,我就说丑。” 赵础摸鼻子,他都不敢说这是你自己选的,就保持沉默。 苏合香换几个背景,嘴里全是吐槽跟不满。 赵础大气不敢出,浑身梆硬。 背景又换回第一个,大爱心里装着一对男女的脸庞。 女人面朝荧幕,男人屈膝半蹲着,侧过脑袋把唇贴上她脸颊。 喀嚓 快门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间,女人微扬起脸笑的同时,在男人下巴比了个剪刀手。 相纸从机器里缓缓露出来。 触手黏腻,热热的,有股子塑胶的味道。 一会儿拍完大头贴,苏合香跟赵础就回家去,他给她放洗澡水拿睡衣,挤牙膏铺床,她洗好澡出来,头发让他吹干。 他会一如既往不老实地摸她脸,脖子,衣服里,从她耳朵亲到她嘴唇,被她训两句再赶去洗澡。 然后他们到床上/做/爱,澡要重新洗,床要重新铺,忙完已经是后半夜。 她睡床里面,他挨着她睡,一块用全身的香皂味把她包围,长手长脚藤蔓似的缠着她,火热的身子犹如一座永远为她喷发的火焰山。 这一年深秋,很平常的一天,他们在一起。 那就祝福他们明年的这天还在一起。 祝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