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绿茶夫君》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培养绿茶夫君 作者:诸葛夷文 本文文案: 唐晓,人间碧螺春,穿越了,并得知在她及笄后就要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 她的原身和凌昭玉定下娃娃亲,但是她家早就败落,娶她,肯定有问题! 果然某一天她发现!凌昭玉!竟然!傻了! 傻了?! 她一个孤苦无依,手无寸铁,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没人疼没人爱的绿茶小仙女摊上傻子夫君,还要对付府里各色觊觎她位置的魑魅魍魉,她不得不重操旧业了! 在长时间“绿茶文化”熏陶下,凌昭玉悟了,突然有一天他委屈巴巴的指着和唐晓说话的大哥,“晓晓,我好羡慕大哥,他不仅身材壮实还乐于助人,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 …… 恢复智商后的凌昭玉仿佛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鉴茶的能力突飞猛进。 三房堂姐:“堂弟,我好羡慕弟妹,但是我感觉弟妹不太喜欢我。” 凌昭玉:“所以你明天就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 远房表妹:“表哥,你和嫂子吵架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凌昭玉:“是啊,她让我休了她再娶你,我不同意。” 表妹:“???” 然后他转头就委屈的对唐晓说:“晓晓,你别误会,我和她只是兄妹……” 唐晓:绿茶夫妻?绝配! 表妹/堂姐:“……”啥也不是 1v1 he 男主中间真傻,傻的可可爱爱。 私设较多,考究党慎入!考究党慎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晓,凌昭玉 ┃ 配角:凌昭光,宿嘉绎,凌昭全 ┃ 其它:预收《来啊,互相伤害》《于心约定》 一句话简介:夫妻双双炒绿茶,龙井毛尖碧螺春 立意:夫妻间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第1章 【01】 绿茶可以得到一切,绿茶可以…… 一进酒吧,震耳欲聋的声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唐晓一眼就看见沙发坐上两个拉手畅聊的女人。 她蹙起眉,走过去坐在穿着红裙子的闺蜜身旁,同时目光扫过另一边见过一次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上衣,很有心计半露出精致的锁骨,脸上画着淡妆,清纯脱俗,和坐在她身旁浓妆艳抹的闺蜜形成很大的反差。 闺蜜见唐晓来了,立即笑道:“一会儿阿锋就来了,咱们一起去我订好的餐厅。” 阿锋是她谈了两年的男朋友。 她笑着拨弄自己的头发,在唐晓面前矫揉造作眨巴两下眼睛,“怎么样,我今天好看吗?” 唐晓余光看向她身后看上去未施粉黛,与酒吧气氛格格不入的女生,不答反问,“她怎么来了?” 闺蜜笑容一僵,回头看了看,低声道:“青青人特别好,又是阿锋小助理,人多热闹。” 唐晓一向识人很准,第一次见青青就对她提不起来好感,果然无意中看到了青青和阿锋眉眼传情的样子。 但毕竟没有明显的证据,她只得暗暗提醒闺蜜,但是闺蜜天生神经大条,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和青青走得越来越近。 这时阿锋来了,他目光略过青青,犹豫了一下,转而坐在唐晓的旁边。 唐晓冷漠地抱臂靠在沙发背上,没有和他换位置的打算。 闺蜜和阿锋在她身前聊天,但阿锋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闺蜜身后的青青,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即使不化妆也比别人好看几倍。 阿锋手里心不在焉把玩手机,不经意间指纹解开了锁,微信朋友圈的界面亮起。 图片上一男一女笑着接吻。 阿锋动作极快地点了返回按键,不着痕迹舒了口气。 闺蜜还在和青青开心聊天,青青柔柔说道:“我爸妈从来不让我来酒吧,也不让我化妆,我也不会化……” 闺蜜笑着拉她的手,“没关系,以后我教你,保证让你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唐晓冷笑一声,眼底全是嘲弄,“真是白痴啊。” 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闺蜜扯了扯唐晓的衣服,“晓晓,你说什么呢,不会化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唐晓终于抬眼直视她,“我是说你。” 她转眸看向青青,眼里没有温度,“一个最低级的绿茶就把你耍的团团转,你不是白痴是什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青青表情有点僵硬,反观闺蜜还是一头雾水,“晓晓,你说什么呢。” 酒吧里的音乐太吵,唐晓不想多待,她虚虚点了点阿锋的手机,“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话一出,就算音乐再响,阿锋也能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闺蜜半信半疑,拿过阿锋的手机,解开锁,点开朋友圈。 里面只有朋友分享的日常和微商的广告,其他什么都没有。 唐晓蹙眉,看见闺蜜身后刚操作完手机,明显松口气的青青。 那张和阿锋接吻照片的朋友圈是她发的,也是她在闺蜜拿到手机的前一秒删除的。 青青越过闺蜜与阿锋的眼神对上,勾起唇角,转眸看向唐晓,眼底的得意之色明显,似乎在嘲讽她的蠢笨。 唐晓脸冷到极致,尤其看见闺蜜懵懂无知的表情更郁闷,她拿起身旁的包准备离开,刚走到楼梯口,青青突然柔柔弱弱开口。 “唐晓姐姐难道怀疑我和阿锋有什么?”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她自问自答,顾影自怜道:“从小到大总是会被人误会,我也已经习惯了。既然如此我还是离开吧,但是走之前我必须说我从来没有做过不道德的事情。” 说着,她眼眶中竟然升起雾气,楚楚可怜的样子谁看了都心疼。 她拿起包,捂着脸跑过唐晓,下楼而去。 阿锋急忙叫了一声青青,瞪着唐晓吼道:“这下你满意了吧!”然后追了过去。 经过唐晓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用肩膀使劲撞了她一下。 唐晓穿着高跟鞋,将大部分重量都椅在栏杆上,这么一撞重心不稳立即向后倒去。 只觉天旋地转,身体被台阶撞得生疼,最后她的头“嘭”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一瞬间唐晓感觉她自由了,她慢慢飘起,俯视着大家围观倒在血泊中的她,阿峰和闺蜜在安慰痛哭流涕的青青,两年没见的母亲赶来含泪与阿峰谈判赔偿金额,最后看着协议上的金额心满意足。 她惨淡一笑,帮闺蜜手撕绿茶后不仅撞死了,闺蜜反而安慰绿茶,有谁比她更惨!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做好人了,她也要当绿茶! 绿茶可以得到一切,绿茶可以为所欲为。 大师,她悟了。 大师说,悟了就重生吧。 …… “啪!” 手掌火辣辣的疼,伴随着击打声还有女声尖利的训斥声。 “你若是一会儿到老夫人那里还敢哭,看我回来不打死你。” 唐晓睁开眼,视线因为眼睛中的泪水不甚清晰,隐约看见了一张女人面目狰狞的脸。 女人年纪不大,但刻薄的嘴脸像个骂街的泼妇。 她边恐吓着手里的木棍又落下来,打在她小小的手上,整个手掌都被打的通红。 突然唐晓的目光凝在自己手上,这个是她的手? 依照手掌的大小和身高,她大概估摸自己现在只有十岁左右的年龄。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这具身体十年来的无数记忆涌进她的脑海里,她感觉脑袋被强硬塞了很多东西,疼得濒临炸开,身体也随之晃了晃。 婢女看见她这个样子,脸上的怒意更胜,“你别给我装,我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没?” 唐晓正在梳理脑中的记忆,无暇顾及她的话,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婢女拉着在去老夫人院子的路上了。 举目望去飞阁流丹亭台楼阁,古树参天湖水碧波。 经过府门时,巨大的照壁上雕刻着凌府的家训,反面是吉祥花卉图 庭院地砖雕刻着牡丹图,地面一尘不染,盆栽花卉修剪整齐。 这里不是她的家,是她自小定娃娃亲的未婚夫凌昭玉的家,朝廷正二品官员府邸。 曾经唐晓家也是官宦富贵之家,府邸虽然不如眼前的凌府,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可是因为政治原因,唐家在朝堂上得罪了人,在唐晓三岁时唐父不仅被削了官职还被逐出京城。 在唐晓八岁时唐父郁郁而终,唐晓从那以后便和母亲相依为命。 就在一个月前就连她的母亲也因长年累月的劳累,离她而去,昨天她被接来了凌府。 一个家庭的落寞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现在唐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凌府却在这些年蓬勃发展,凌家三个老爷都在朝廷任职,凌家老大更是位居正二品。 而唐晓只能寄居在别人家里,地位待遇低到连一个婢女就可以打手板。 唐晓沉默着与婢女来到老夫人院子里,虽然昨天初来凌府时她便见过老夫人,但早晨给老夫人请安是大户人家的礼仪。 她想好好活着,即使在无依无靠的凌府,她也要好好活着。 她深吸口气,梳理清昨天初来凌府时见老太君和不同姨娘的反应,对目前的处境大概有了了解。 在进房间前,婢女又恶狠狠叮嘱她几句才领着她走进去。 老夫人坐在塌上,不紧不慢地饮茶。 老夫人虽鬓角已经稍稍泛白,但是容光焕发,面容保养很好。 唐晓长得粉雕玉琢,小巧的鼻子上眼睛又大又亮,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在屋中站定规规矩矩行礼问好。 老太君眉眼带着慈爱的笑朝她招招手,“晓晓在凌府还住得习惯吗?” 唐晓回想起刚才那破旧的院子,像是杂物院临时收拾出来的。 她低声道:“回老太君的话,一切都好。” 老太君年过五十,出身武将之家,为人豪爽,依照唐晓认人的能力,老太君不像是会故意刁难唐晓的人。 果然老太君听到她这话,也放下心,拉着她感慨道:“有什么想要的下人吩咐,把这里当自己家。” 唐晓抬眸看着眼前慈祥的老太君,印证了心底的猜想,终于升起了笑容,“好。”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她悄悄解下了腰间的香囊。 从老太君的院子离开后,她们重新回到了住处。 这时候唐晓才来得及认真打量她住的院子,可以看出这个杂物院提前找人打扫过,但是下人清扫的很敷衍,里屋门边甚至还有两颗老鼠屎。 婢女一进到院子里脸立即垮下来,再也没刚刚在老夫人院子里时装出的恭敬。 唐晓坐在屋中的圆凳上,想要拿放在桌子中央的茶壶喝口水,奈何个子太小够不到。 婢女慢悠悠走来,伸手倒了杯茶水,却没有给唐晓转而递进自己的嘴里,同时翘着二郎腿坐在凳上。 她细细品了品茶水才看向唐晓,眼神高傲而轻蔑,“唐小姐,有些话不好明着说,但是我觉得你年纪小如果不明说你定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唐晓下意识想抱臂,但忍住了!绿茶绿茶她要绿茶。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诚恳道:“姐姐请说。” 婢女低头看着她,总觉得她和昨天的她有些不同。 昨天唐晓很怕她,晚上还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话也不敢说,更别说叫姐姐了,今天怎么…… 她收回思绪,轻咳一声,“唐家只剩下你一个人,如果我们凌府想毁婚约很简单。但因为二姨娘守信,怕唐小姐孤苦无依,特地接来凌府,等岁数到了立即和三少爷成亲,所以……” “晓晓会一直谨记二姨娘恩德。” 二姨娘是吧……她记住了。 婢女本来还想继续敲打敲打唐晓,没想到她这么上道立即明白什么意思。 她满意地点点头,正好免得费她口舌。 唐晓从自己的小板凳下来,来到婢女身旁,“姐姐能不能陪晓晓出去转转?” 婢女甩开唐晓的手,拧着眉拍了拍衣衫褶皱处,“小姐昨日奔波,今日起早,若是累了便在上床歇息会吧。而且不要叫我姐姐,若是老夫人听到了定然会惩戒我。” 面对她的拒绝,唐晓非但没生气,反而很听话地转身躺在床上,将上扬的嘴角盖在被子下,唯有一双眼睛漏在外面,透露着小狐狸一样的精光。 婢女继续喝水,垂眸看见茶杯里一颗黑黑的东西。 “啊!” “老、老鼠屎?!我的茶杯里为什么会有老鼠屎!” 第2章 【02】 不要怪姐姐,晓晓没事的。…… 婢女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老鼠屎无疑后连忙跑出屋抵着大树干呕起来,看她那架势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 她确定倒茶水的时候杯子里干干净净,怎么再一低头就多了一颗老鼠屎?! 思来想去,也只有唐晓来到过她身边,总不可能是房顶上掉下来的吧! 她气冲冲地走进屋里,床上唐晓已经在床角缩成一团,明显做了亏心事。 婢女感觉头顶上都要冒火了,她一掌挥掉桌上的茶杯,“叮铃”一声,茶杯粉碎。 “你个贱蹄子,竟然敢整我?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凌府是你家了!” 婢女面容狰狞,挽起袖子扑了过去。 如果十岁小孩真的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吓到尿床。 这时门口的地面多出了一道拉长的身影,嬷嬷看清屋子里的景象后脸色发黑,冷然道:“住手!” 婢女猛地顿住身体,唐晓则笑弯眼睛,不过转瞬间眼里就升起了雾气,小声唤道:“嬷嬷。” 及时出现的人就是接唐晓回凌府的李嬷嬷,她在老太君身边服侍了许多年,在凌府生活的年头比婢女的岁数都大。 眼看着刚接回来的小团子在老夫人房里还被百般呵护,转眼间就被一个小小的奴婢欺负,李嬷嬷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可怜的小孩窝在床角,眼神里全是惊恐,该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李嬷嬷恨不得现在就立即过去抱抱唐晓,但以下犯上的婢女还在面前,她不能失了威严。 长期侍奉在老太君身边,威慑力自然也受老太君的影响,板起脸来令人生畏。 她慢慢走到早就垂首紧张到脸色煞白的婢女身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婢女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不想在凌府做事直接说,我成全你。” 婢女一惊连忙跪在地上,“奴婢错了,求嬷嬷饶奴婢一次,下次绝对不敢了。” “下次?”李嬷嬷居高临下,“没有下次,从今以后你便去做粗使丫鬟,不得进入内院。” 粗使丫鬟不仅干活多地位低,还要天天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婢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李嬷嬷不再理会她,小心走到床边,拉过唐晓轻轻拍背安抚,“小姐不怕,老奴这就去给小姐挑两个腿脚勤快脑子活络的丫鬟照顾小姐,这个贱婢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小姐面前。” 唐晓小幅度点头,怯生生道:“谢谢嬷嬷。姐姐只是打了晓晓骂了晓晓,晓晓没事的。” 婢女:“……” 李嬷嬷斜睨着婢女,“滚出去!” 婢女连滚带爬出去了。 李嬷嬷立即缓和表情,慈爱笑着,从怀里掏出刚刚唐晓落在老夫人房中的香囊,边仔细给唐晓系在腰间边庆幸道:“小姐的香囊掉了,若不是老夫人特地让老奴送过来,怕是就让小姐受委屈了。” 唐晓眼眶里还有未全部褪去的泪水,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像个弯弯的月牙,“嬷嬷你人真好,像我的家人一样。” 李嬷嬷感慨,这孩子真乖,如果府上的少爷小姐们能像唐小姐一样乖巧,那老爷也能少操一份心了。 帮唐晓盖好被子后,李嬷嬷叮嘱唐晓稍稍等她一会儿,一炷香的时间后便又带着两个婢女回来了。 对着婢女们千叮咛万嘱咐训导一番后李嬷嬷急匆匆离开了。 老太君在屋里等李嬷嬷等得都快睡着了,看见她快走回来,气哼哼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嬷嬷在老太君身旁侍奉多年,也算是凌府的老人,说起话从来不藏着掖着。 “老夫人,幸亏老奴去了,不然唐小姐就叫人欺负了。” 她把去到唐晓院子时看到的场景说出来,还不忘渲染一下唐晓多么可怜无依。 最后感慨道:“唐小姐懂事,受了气也不哭闹,还说老奴像她的家人一样,可见这孩子心里多没有安全感。” 老太君明白自己府上的情况,稍加思考就知道那婢女一定是毕湘芸指示的。 毕湘芸就是凌府的二姨娘。 亏她还觉得毕湘芸最近几年安分守己很多,隐约有些当家主母的风范了,却没想到骨子里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心眼小的连十岁的小孩子也装不下。 老太君娘家满门武将,就连她年轻时也上阵杀过敌人,如今岁数大了平日里笑眯眯地看上去和蔼可亲,可真严肃起来时周身一股威严的气势压得人喘不上气。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以后多留意晓晓那里,别让毕湘芸那坏心眼落在孩子身上。” 李嬷嬷立即道:“老夫人放心吧,老奴已经把白秀送到唐小姐院里了,若是出什么事,白秀一定第一时间通知。” 听到李嬷嬷这么说,老太君稍稍才放心些。 …… 不管老太君院里多么严阵以待,唐晓这三日过得却有滋有味。 新来的两个婢女对她毕恭毕敬,照顾她日常起居的无微不至,恨不得吃饭都要亲手喂进她的嘴里。 从她们嘴里她还套出来不少关于凌府的事情。 一提到凌昭玉,白秀似是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三少爷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学习用功,长大了一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再加上凌昭玉是凌深嫡子的身份,前途一片光明,如果能再娶其他官员的千金,必定会对凌府在朝堂上更有利。 就连府上的下人也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凌府就认定了唐晓和凌昭玉的娃娃亲,若是能与其他大臣结为亲家,对凌昭玉的前途如虎添翼。 此时夜已深,白秀边铺床边说道:“不过我们三少爷虽为人和善,却有一个重要的禁忌,便是不喜欢过生辰。” 这倒让唐晓有点好奇,“为何?” 白秀悠悠叹口气,眼神中生出一些悲痛,“因为在三少爷出生时夫人因难产不幸去世……所以小姐可万万不要在少爷面前提生辰的事情。” “老爷夫人伉俪情深感情深厚,自夫人去世后,老爷也再没娶妻。” 也因此凌深在京城人心中成为了重情重义的代表。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太多了,白秀止住嘴,将唐晓安顿好后熄灭火烛离开睡在唐晓屋外。 月光从房间半开的窗户中洒落进来,唐晓瞧着半空中的一轮圆月,心血来潮想赏赏月,正好把刚刚白秀的话重新捋捋。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她披散着头发,只穿着白色单衣走出门。 院中有一棵参天大树,平日中午时分她总是会躺在树下的藤椅上乘凉睡觉。 另一个婢女小巧住的偏屋也已经熄灭火烛,显然睡下了,她借着月光爬上古树,寻了一个树弯舒服地坐进去。 这个绝佳观赏位置,不管天空还是庭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伴着着微凉的清风,透过枝杈赏着月,意境氛围全部到位,就差一杯小酒。 唐晓翘着二郎腿,小脚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闭眼倾听小虫子的叫声也别有一番风味。 正在她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转头看见小巧从偏房里出来闪身进了小灶间。 唐晓翻身趴在树杈中,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看里面的动静,眼底带着意料之中的笑意。 小巧自从来了以后倒没做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只是有尽职尽责的白秀作为对比,小巧有时候的举止就会稍显古怪。 唐晓原本也不太确定,如今看见眼前的场景算是落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小巧点亮火烛,将傍晚开始腌制的鸡从陶翁里拿出来。 鸡的内脏早就被清理干净,里面塞满香料,经过一晚上的腌制,明天炖起来会更加入味。 老太君觉得唐晓比寻常的十岁孩子身材矮小些,看上去羸弱不经风,特地命人多给唐晓做些补身体的饭菜。 小巧将香料全部掏出来,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足量的白色粉末。 小巧心里发怵,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强迫自己继续将药抹在鸡的腹腔内壁上。 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竟被树上的唐晓看得一清二楚。 唐晓低笑一声,等着小巧把这些都做完回屋后才悄悄从树上下来。 小巧摸黑回屋,怎么都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不断往后看,确定没有东西后才躺在上床。 唐晓躲在小巧屋子的窗下,抬手轻轻叩了叩窗框,静谧的空气中立即响起清脆的声音。 刚躺下的小巧瞬间坐直,惊恐看向窗户。 唐晓又敲了敲窗框,听见里面瞬间响起了一声尖叫。 小巧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唐晓憋着笑,捏着嗓子发出空灵的“呜呜”声。 声音很轻,随着风散去,只有精神极度紧绷的小巧才隐约听到。 那声音像风,又像狼嚎,更像是遥远世界传来鬼魅的呼叫声。 小巧猛地捂住耳朵,牙齿咬住被子才勉强抑制住嗓子里的声音。 在本来就相信鬼神时代的深夜里,尤其是刚做完亏心事,人的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时候。 那诡异的敲窗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侧耳倾听只有夜里的虫鸣。 小巧维持着动作不知多久,确认再也没声音后慢慢下了床。 她全身都是冷汗,紧紧盯着窗户半响都不敢动。 又僵持了许久,她才慢慢走过去,极快地触碰一下窗框。 没有动静…… 她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得打开窗户,外面静悄悄的,月光照在她煞白的脸上,更显得诡异。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心想可能是她刚刚太紧张,所以幻听了吧。 余光窗下有一抹白色,还未等她低头看,那抹白色就倏然窜了上来。 只见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头发凌乱随意披散遮盖住面容,白色的衣服像深夜的幽魂,正朝她张牙舞爪并发出恐怖的低吼。 “啊——” 小巧心神巨震,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砰”的晕倒在地上。 唐晓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躲在院中的树后,刚躲好就听见房门“咯吱”一声打开。 白秀披着衣服快步走出来,看了看四周,直奔着偏房走去。 唐晓小跑到房间中,还没来得及躺到床上,只听见偏屋中白秀一阵惊呼,连声叫着小巧的名字。 唐晓觉得这么大的声音她如果还一直睡着反倒显得不正常,于是她揉着眼睛从屋中走出来,站在偏屋门口迷茫道:“白秀……” “小姐被吵醒了?”白秀刚把小巧抬到床上,连忙蹲下安慰唐晓,“小姐不怕,小巧身体不舒服晕倒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这般说着,哄着唐晓回屋,防止唐晓害怕还特地点上蜡烛。 虽是这么安慰唐晓,但白秀明白此事不简单。 “若是小巧累了,便让她好好休息吧。”唐晓推心置腹道。 白秀摸了摸她的脑袋,暗叹唐小姐真是有着十岁孩子的天真浪漫和善良。 “一会儿奴婢就去叫大夫,小姐放心吧。” 府里的大夫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婢女奔波,这只不过是白秀安慰唐晓的话而已。 唐晓闻言放下心,乖乖点头阖上眼睛,在白秀的轻拍中睡下了。 第3章 【03】 凌昭光哥哥好厉害 白秀轻手轻脚走屋子,经过灶间时发现桌子上有些东西,点上火烛后她看清那是散落的香料和些白色的粉末。 她用食指蘸取一些粉末在鼻尖嗅了嗅,又打开腌制鸡用得陶翁拿出来看了看。 白秀面色凝重,来到偏房看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小巧。 小巧手上挂着酱料干涩后的颜色,白秀执起她的手凑近闻了闻,表情立即沉下来。 将小巧的房间从外锁住后她独自离开院子,一路来到老太君的院外停下。 李嬷嬷还没有睡,见白秀深夜前来直觉不妙。 怕吵到老太君,她拉着白秀走出院子,“发生何事?” 白秀递出从小巧袖子里翻找出的纸包,“嬷嬷,小巧欲加害小姐。” 李嬷嬷一惊,“小姐怎么样?” 白秀摇头,“没事,那只被下药的鸡正腌着,打算明天才给小姐炖上。” 李嬷嬷稍稍松口气,立即沉下脸,“小巧人呢?” “她已经晕倒了,只是……”白秀拧起眉似是很不解,“说来也奇怪,当时我在屋里休息,她下完药后竟然在屋子里尖叫一声晕倒了,面色煞白像是被吓的。” 李嬷嬷思量片刻,冷哼一声,“怕是做多了亏心事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等明日将她送到柴房,我要好好问问究竟是谁指使的她。” 白秀低头称是。 唐晓没有去管晚上的后续,她安心地一觉睡到天亮发现院子里换了一个新婢女。 她用汤匙舀起晶莹剔透还带着肉末的白粥,眼睛跟着院外扫地的新婢女紫珠,问白秀,“小巧去哪儿了啊?” 白秀浅笑着为她又盛了半碗肉末粥,暗道小姐喜欢吃咸口,以后要多做点。 “小巧她生病了,以后可能照顾不了小姐了,所以李嬷嬷给小姐找来了紫珠,你别看紫珠年龄小,但是侍奉过老太君两年,做事很周全的。” 唐晓应着,垂下眼帘遮盖住眼底的精光。 目标1:√ 进府后三天总算把身边眼线换成信得过的人。 悟透人生哲理得以重生一次不容易,唐晓只想过清净的日子,但凌府总有人不想让她过得舒坦,又是警告又是投毒,把她当个软柿子随时都可以捏一捏。 她明白小巧八成就是毕湘芸的人,下在陶翁里的药也不致命,只会让她承受些皮肉之苦。 等她毒发时毕湘芸再带着大夫帮她看病,相当于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如果她真只有十岁的年龄,肯定立即把毕湘芸当作主心骨,以她马首是瞻。 无论是警告还是下药毕湘芸的目的就是拉拢唐晓成为她的人,让唐晓明白她才是这个家的主母,只有好好巴结她才能在凌府里过上好日子。 如果再联系上毕湘芸的儿子是凌府大公子凌昭全,也许她的目的就很好洞察了。 唐晓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毕湘芸今天给她使绊子,明天她只会变本加厉尽数奉还。 不过她现在只是好奇毕湘芸如今的小伎俩全部暴露在老太君面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好不好。 …… 毕湘芸在房间中对着铜镜梳妆,听见贴身婢女悄声走来附在她耳边轻道:“姨娘,小巧被关起来了。” “什么?!”毕湘芸猛地转头,钗子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 婢女为难低声道:“应该是被发现了,现在李嬷嬷正在柴房里问话呢。” 院外还把守着小厮,她没办法靠近去听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毕湘芸拧着手中的丝帕,搭着婢女的手臂站起来,“无妨,小巧的弟弟还在府里,她断然不会说什么,只是我派去的人接二连三的失手,还真让那小妮子走狗屎运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手却逐渐冰凉。 这段时间她万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若是被老太君察觉出来就不妙了。 …… 唐晓吃过早饭问白秀,“咱们做得蜜枣好了吗?” 这几天她们一直在鼓弄蜜枣,昨日做好后晾了一天。 白秀从院子的阴凉通风处拿过一个尝了尝,眼睛瞬间亮起来,“小姐,你做得蜜枣真好吃。” 唐晓拿着小篮子来到晾晒蜜枣的桌前,挑了些又大又饱满的蜜枣,“我要给老夫人尝尝。” 白秀会心笑着帮唐晓拿着篮子,领着她向老太君的院子走去。 唐晓发育晚再加上以前营养确实没跟上,所以身高才到白秀的腹部,看起来像八岁小孩。 看见唐晓带着自己亲自做的蜜枣来看她,老太君乐得眼睛都笑成一条缝。 凌府虽然孩子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喜欢往她这里跑的,她这个老太婆多希望身边能常伴个叽叽喳喳的儿孙,让这个冷清的院子多些欢声笑语。 “老夫人觉得这个蜜枣甜吗?”唐晓坐在她身边,腿还够不到地面,就在半空中晃悠晃悠。 老太君笑呵呵,“甜,和晓晓一样甜。” 唐晓:“……”倒也不至于。 “老夫人若是喜欢吃,晓晓以后经常给您做吃的。”唐晓举起手,短短的胳膊举过头顶,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老太君哈哈大笑。 老太君给她理顺头发,心满意足应道:“好,只要是晓晓做的,我都喜欢吃。” 老太君命人将剩下的蜜枣装进罐子里,当作她平日的零嘴。 一老一少笑闹片刻,唐晓才挎着空空的篮子往回走。 目前为止她在凌府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老太君,她这次来不仅是为了巴结老太君,同时也是感谢她真正的为她着想。 正值上午阳光明媚,唐晓仰头给白秀说,“我们能不能不直接回院子,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住在凌府这么久了,她只熟悉去老太君院子的路,甚至没有走过凌府的其他地方。 这里将是未来许久她要生活的地方,自然要好好熟悉。 况且她如果想在凌府早日站稳脚跟,就一定要多认识些凌府的人。 唐晓偷偷看了眼白秀,发现她没有察觉出她的小心思,只觉小姐确实需要多锻炼便欣然领着唐晓往花园走去。 可是绕着花园走了一圈除了下人就再也没见到其他人,唐晓不免稍稍有点失落。 她们踏上回院子的路途中,突然唐晓听见前面隐约有一阵吵闹声。 她们正在一处凉亭旁,凉亭柱粗正巧可以挡住她和白秀的身影。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孩,乌发柔顺披散在身后,发饰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掐着腰指着面前一处院子围墙角,“总算找到你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夫子布置的任务可有完成?” 唐晓的目光向上看去,看见一个小男孩从围墙上探出半个脑袋。 “用不着你管,你想读那些破书就去读,管我做什么!” 白秀见唐晓不再向前,以为她是被前面俩个孩子的拌嘴吓到了,出声解释,“小姐莫怕,那个女孩是凌昭婷大小姐,墙上的是凌昭光二少爷。” 凌昭婷和凌昭光是同父同母亲兄妹,都为三姨娘所出,两人年纪只相差了一岁,凌昭光又是个顽劣的孩子,所以两人平常少不了打闹拌嘴。 凌昭婷气极,不顾形象地撸起袖子,“好,我管不了你我去告诉娘亲,让娘亲把你揪下来!” 说罢她低头捡起一块石头赌气般向上掷去,然而她力道小,石头还未达到凌昭光高度的一般就又颓然落下。 凌昭光哈哈大笑,将兜里的小石子放在弹弓上,瞄准,嗖得射过去。 凌昭婷连连后退,气得大喘气,最后恨恨指了指他撂下狠话,“你等着!”后甩袖子跑走了。 凌昭光笑得得意,随后赶紧重新在围墙角严阵以待躲好,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唐晓环顾一周,这里地处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如果凌昭光真的在等人,那她可能猜到他在等谁了。 她拉了拉白秀,“咱们回去吧。” 凌昭光在凌府是出了名的小恶霸,调皮捣蛋只有凌深才能勉强制住他,所以白秀也不想掺和他的事。 要是惹得二少爷不高兴,被他打板子才得不偿失,所以干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过去是最稳妥的。 正在唐晓与白秀经过凌昭光所在的小院旁时,一道疾利的风声呼啸而来。 “啪”的一声,准确无误打在唐晓脚前的地面,石子力道之大立即将碎石路砸出了个小洞。 白秀惊呼一声,二人不得已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从围墙上探出头的凌昭光。 与此同时凌昭光又拉满弹弓,这次他瞄准的是唐晓。 眼见石子朝自己头顶的方向飞射而来,唐晓却眼睁睁看着不为所动。 她也有顽劣的年纪,其实小孩在闯祸时心里是明白事情轻重的,手上也大都有分寸。 而且她发现凌昭光弹弓准度很高,如果她乱动说不定才会被误伤。 石子准确无误轻飘飘弹在她头上的小揪揪上,唐晓甚至都没有太大的感觉,但白秀却大声尖叫出来。 凌昭光的“奸计”得逞,翻身坐在上面笑得前仰后合。 白秀立即检查唐晓的头,确定没有受伤后稍稍松口气,一脸愠色对着他道:“二少爷,你差点伤到唐小姐了!” 凌昭光堪堪止住笑意,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得意地转着手里的弹弓,“本少爷的准头本少爷心中有数,用不到你一个下人置喙,这不小丫头没哭没闹好生生的?” 没哭没闹肯定是被吓傻了,小女生不都这样吗,什么都怕胆小如鼠,就像他的姐姐一样,胆小却又刁蛮。 白秀气得大喘着气,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突然看见身旁的小团子鼓起掌来。 “好厉害好厉害,凌昭光哥哥好厉害。” 十岁小女孩奶声奶气的,直接把凌昭光夸懵圈了。 默了良久,他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第4章 【04】 晓晓妹妹最可爱! “凌昭光哥哥好厉害,太帅了!”唐晓又向前小跑两步,原地蹦跶着鼓掌。 凌昭光手紧紧抓着围墙低头看她,像是定住了一样。 唐晓见他这个样子渐渐隐去了笑容,犹豫着后退两步,“难道是我认错了,你不是凌昭光哥哥?” “我是!”凌昭光瞧着小丫头慢慢皱起了眉回过神,立即从围墙上跳下来,“我当然是凌昭光!” 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小丫头比他低一头,对上她又重新笑起来的圆嘟嘟的脸,凌昭光挠了挠头,“不过……帅是什么意思?” “帅是我们家的土话,就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意思!”唐晓展开手臂,一脸天真无邪。 凌昭玉脸颊慢慢变红了,他盯着面前开心地手舞足蹈的女孩,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害羞。 以前他见过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刁蛮任性、落落大方、温柔体贴的都有,但是从来没有人是用着满眼崇拜的目光看他。 十岁小孩怎么可能说假话?那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夸赞了。 凌昭光生怕被身前的小丫头看出异常,撇开头眼睛漫无目的四处看,“咳,那你不害怕吗?” “害怕?”唐晓歪头思索片刻,让凌昭光的心也一并吊起来。 “当然不怕,凌昭光哥哥弹弓射得那么准,晓晓知道你一定不会伤到我的,对不对?” 对对对,当然对! 凌昭光猛地咳嗽起来,胡乱点头算是回应了唐晓的问话。 唐晓眼眸深处再次闪过小狐狸般的精光。 凌昭光千辛万苦躲在那里不就是为了等她吗,就像小时候调皮的男生欠飕飕的,就喜欢恶作剧地扯女生的辫子,看女生生气才心满意足。 那她就将计就计,主动跳入他自以为完美的计谋中。 想要“俘获”一个顽劣的男孩子,只需要抓住一个闪光点无脑夸,哪怕他只是背会了一句诗,都能给他夸出来是未来文豪,国家的希望。 她想要在凌府中安逸的长大,就必须壮大力量。 “哦对了,晓晓今天刚做好了蜜枣,凌昭光哥哥要不要尝尝?”唐晓随身携带着一个小口袋,里面装着蜜枣可以随时在路上吃。 她拉开口袋递到凌昭光面前,正在他刚要伸手时,唐晓突然又收回口袋,点着他的手蹙眉道:“你的手又拿石子又墙,都是土不干净,我来给哥哥拿。” 然后她挑了一个最大的举手递到他嘴边,就算她垫着脚凌昭光也要微微低头才能吃上。 那蜜枣根本就不是蜜枣,像个火球一路烧到凌昭光的胃里。 这次不等唐晓问,他就先自己嘀咕道:“好吃。” 白秀笑眯了眼睛在旁边看,虽惊讶凌昭光一反常态温声细语好多,但是她家小姐这么可爱谁能忍住不喜欢呢! “我院子里还有好多,下次你去我院子里拿些。”唐晓收起口袋,抬眼间看见凌昭光腰间鼓鼓囊囊的,看轮廓像是石子。 应该是凌昭光用来打弹弓用的。 “那我都给你蜜枣了,凌昭光哥哥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唐晓瞪大眼睛,眼底全是祈求。 “你说。” 唐晓目光紧盯着他塞在腰间的弹弓上,渴望道:“凌昭光哥哥可不可以教晓晓打弹弓?” 凌昭光一怔,不敢置信道:“你想学弹弓?”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 唐晓真诚点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本少爷出马保证让你百步穿杨!”凌昭光拍着胸脯认真保证。 他拿出来自己手柄已经磨得发亮的弹弓,“不过我这个不适合你,你等我给你做一把适合你的再来教你,如何?” 唐晓惊喜捂住嘴,“好啊,谢谢凌昭光哥哥。” “叫凌昭光哥哥多麻烦,你以后就与三弟一样叫我二哥……哥吧,对,二哥哥。” “二哥哥。”唐晓当即叫了一声,三个字直飘到凌昭光的心坎里。 凌昭光三天前听他娘说府里来了个小孩儿,还是三弟凌昭玉的未婚妻。 不过下人们都对唐晓不上心,认为她就是个没落小姐,住在最偏远的院子里连老爷和老太君都不待见。 所以凌昭光下意识便想象唐晓就是个从乡野来的野丫头,穷酸的没见过世面,还不招人喜欢。 但是如今一见,让他懂了一个道理。 不信谣,不传谣。 “娘!马上就要到了,他就在前面!” 他们身后远处飘来一道稍显尖利的女声,但还看不见人影。 凌昭光一惊,“遭了,我娘来了!” 他原地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只得连忙将弹弓塞回腰间,“晓晓妹妹,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刚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蜜枣特别好吃,我明天就去找你。” 话音刚落,他就一溜烟跑远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凌昭婷和三姨娘从拐角处走来,唐晓也不好立即离开,只得在原地等着。 待她们走进了,唐晓乖巧行礼,三姨娘回应,而凌昭婷却根本没在意,只顾得在院子里认真翻找。 “哎?凌昭光那臭小子呢?” 唐晓轻声道:“二哥哥刚刚说要温习功课就走了。” 凌昭婷这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你是谁啊?” 三姨娘轻拍了她一下,“婷婷不得无礼,这是唐家小姐。” 凌昭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肆无忌惮上上下下打量着唐晓,“你就是三弟的未婚妻?” “是。” “你刚刚说凌昭光去学习了?”凌昭婷突然笑起来,“你如果说母猪上树我还信,那浑小子去学习?我不信。” 凌昭光:“……???”瞧不起谁呢! 唐晓无辜耸肩,“二哥哥是这么说的,他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完成夫子留下的功课。” 她这么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凌昭婷还想说什么,三姨娘拉过她对着唐晓浅笑道:“既然光儿走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唐晓行礼离开,身后凌昭婷气哼哼道:“娘,你真信他去学习了?” “好了,你也是凌府的大小姐,从哪儿学的腌臜词,我看你和你弟都逃不了罚。”三姨娘嘴上这么说,但是语气却还是很轻缓。 她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温柔到连两个孩子都镇不住,这才让凌昭婷和凌昭光都如此不好教养。 唐晓回去后把晾好的蜜枣都放在罐子里,还特地分给白秀和紫珠一些让她们当零嘴吃。 紫珠不像白秀喜欢说话,她总是沉默着干自己该干的事情,虽然嘴不甜,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唐晓问白秀要来针线盒,坐在树下的小石桌上开始缝缝剪剪。 白秀说要帮她,但是她却不让,说一定要自己亲历亲为。 看着唐晓笨拙的样子,白秀无奈笑着,只得偶尔出手指导她一下,然后便由着她自由发挥。 “小姐做得布袋是要给三少爷吗?” 三少爷?凌昭玉? “当然不是。” 自她来了凌府连凌昭玉的脸都没看到过。 “我是给二哥哥做的。” 白秀了然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年岁还小,互相送送小礼物也是正常的,只是……凌昭光小恶霸真的会喜欢红艳艳的布袋吗…… 唐晓全然没有关注颜色,只依稀记得她小学时有对着手工书给外婆缝过一个钱袋,红艳艳的可喜庆了,外婆硬是用了十年,直到钱袋坏了才恋恋不舍珍藏在家中的抽屉中。 凭借着记忆,她用蹩脚的针法把两块布缝合在一起,然后再在袋口处穿两条绳子,朴实实用的布袋就做好了。 唐晓还在自我欣赏着,白秀却惋惜地看着,“小姐缝得……真好看。” 夸赞式养孩子。 紫珠盯着布袋点点头,很真诚道:“看得出来小姐很有刺绣天赋,稍加学习一定可以闻名京城。” 白秀:“!!”还是你会睁着眼说瞎……不,会夸! 这些日子唐晓每日都去老太君院里待上半个时辰陪老人家说说话。 与老人相处不需要耍小心机,只需要以诚相待,用心陪伴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 但是这日唐晓再去的时候,正好和毕湘芸碰上了照面。 等她走到门口才听到毕湘芸的笑声。 白秀知道毕湘云曾经指示婢女打压过唐晓,不免有点担忧。 然而唐晓像一无所察一样,笑得坦荡荡,昂首阔步走进去。 亏心事是毕湘芸做的,按理说也是毕湘芸应该心虚才对。 白秀看着小小的挺直的背影,感觉她的小姐有时候天真无邪有时又让人觉得她处世老练让人安心。 见唐晓走进门,毕湘芸的声音停下,立即笑道:“唐小姐来了?” 唐晓脚步轻快,规矩行礼,“老夫人,二姨娘。” 老夫人本就没什么和毕湘芸聊的,如今知道她干的龌龊事就更不想说话,今日大部分时间都是毕湘芸说个不停,老夫人就算不想听也只得应和着。 看见期盼已久的小身影出现了,老太君立即睁开了打瞌睡的眼,“晓晓,晓晓快来。” 小救星可来了,谁想听毕湘芸聊一些哪个府上内院的破事,还是听唐晓讲她遇到的趣事有意思。 唐晓像往常一样坐在老太君旁边,有意无意看向坐在下面椅上的毕湘芸。 毕湘云表情有点不自在,低头喝了口茶后笑道:“我说怎么平日里不怎么见唐小姐,原来整日都在老夫人这里。” 这话明面上听上去没问题,但其实在讽刺唐晓会巴结人,只知道往老太君身上凑。 唐晓吃南瓜酥的动作慢下来,舔了舔嘴角的碎渣似是有些局促,“听闻二姨娘平日里很忙,晓晓不敢叨扰……” 说话间也不敢去看毕湘芸。 老太君看见唐晓怯怯的样子,想起之前毕湘芸接二连三的对唐晓不利,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毕湘芸竟然都敢在她面前威胁唐晓了,那私下岂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老太君冷哼一声,“是我让晓晓来的,这么大的府上从来没人主动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聊聊天,晓晓每日来陪我解闷怎么你还有异议?” 况且凌府还没听说过要每日去给姨娘问安的道理。 看见老太君生气了,毕湘芸赶忙收回话打圆场,赔笑道:“老夫人您误会妾身的意思了,妾身是羡慕您呢,我也想让晓晓每日来陪我说说话,这日子才过得有意思啊。” 老太君撇开头哼了一声,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又闲聊了几句,毕湘芸突然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道:“晓晓年纪也不小了,在唐家没有学过礼仪,但以后少不了参加各种宴会,所以妾身想让嬷嬷教教晓晓礼仪,到时候出去了也不至于失了身份丢了面子。” 第5章 【05】 让你想挑错都挑不出来。…… 毕湘芸这句话说得没有问题,老太君低头问身旁的唐晓,“晓晓你觉得呢?” 唐晓点头,“姨娘说得对,晓晓听姨娘的。” 老太君摸着唐晓的脑袋笑得慈祥,对毕湘芸吩咐下去,“你好好安排。” 毕湘芸连忙应下,然后起身离开了。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唐晓没有错过她狡黠的笑容,有意思极了。 看她离开的匆忙,应该是赶紧去找人了。 正好唐晓这几日闲得无聊,还真想叫来一个人陪她玩玩。 毕湘芸离开后老太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见唐晓吃南瓜酥有点噎,她递过去手边茶水让她顺顺,“等学完礼仪,咱们就去和光儿全儿他们一起上学好不好?” 唐晓连连点头。 “琴棋书画,晓晓喜欢哪个?” 唐晓双手捧着茶杯,歪头思量了片刻,斩钉截铁道:“骑。” “哦!棋,是喜欢围棋还是象棋?” “……”唐晓知道老太君理解错了意思,纠正道:“是骑射的骑。” 这下整个房间都寂静了,老太君向后半仰身体,眼底带着不敢置信又惊喜地打量着唐晓,“晓晓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好好!到时就让府里的夫子教你。”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少有女子喜欢这些东西,唐晓竟然和她兴趣相投,真是难得。 …… 在回去的路上白秀还在和唐晓谈论礼教嬷嬷的事,没想到回院子的时候发现嬷嬷竟然已经等在院子门口了。 看来毕湘芸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礼仪嬷嬷长得清瘦,面向刻薄,看起来不好相处。 打远看着唐晓走近,嬷嬷站在原地拧着眉打量,等唐晓立在她面前,嬷嬷才无奈摇头道:“唐小姐您礼仪问题实在太大了,看来老奴要费好大劲才能给你纠正过来。” 唐晓不自觉挑起眉梢,低头笑一声。 嬷嬷直觉哪里不对劲,反问:“唐小姐笑什么?” 唐晓摇头,捏着下巴仰头天真道:“虽然我没有怎么学过礼仪,但我知道你是凌府的嬷嬷,我是唐家的小姐,嬷嬷第一次见到我非但不行礼,甚至还品头论足,这个情况……” 白秀适时接话道:“不符合礼仪。” 嬷嬷一惊,下意识握紧双手交叠在小腹前。 她受了二姨娘的授意好好治一治这个新来的唐小姐,所以她不自觉便带上了平日立对待下人的态度,一时竟然逾矩了。 唐晓没有动作,静静看着嬷嬷回过神,低头道歉,“都是老奴的错,望唐小姐原谅。” 唐晓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她重新扬起笑容,背着手一蹦一跳回到院子里。 唐晓回屋坐在椅上,眨着大大的眼睛认真看着后进来的嬷嬷,好像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如果没有经过刚才的事情,嬷嬷肯定也这么认为,只是现在她不敢再造次了。 嬷嬷气势不自觉矮了一些,强挺直背脊,“唐小姐,老奴是二姨娘请来教唐小姐礼仪的。” 唐晓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拜托嬷嬷了。” 嬷嬷又看了看唐晓,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有力气使不出。 她轻咳一声,“那我们今日便从坐开始。” 唐家虽然现在已经衰落,但是以前起码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有嬷嬷教授最基本礼仪,即使后来离开京城,她的娘亲还是严格遵守这些规矩来规范唐晓的言行。 原本嬷嬷听毕湘芸说唐晓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没有规矩,但是现在看来她教的唐晓都会,而且做起来有模有样,她即使想故意挑错也挑不出来。 唐晓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大家和平相处一切好说。 况且毕湘芸说得没错,以后她免不了参加一些宴会,到时如果出了丑,对谁都不好。 …… 这日凌昭光来找唐晓的时候,教礼仪的嬷嬷还没来。 凌昭光掐着腰站在门口观察这间破败的小院。 这个院子以前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别说人了,狗都不住,怎么可能是晓晓妹妹住的地方。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唐晓的笑声,凌昭光才最终确认这里就是唐晓的小院没错了。 他推门进去,环顾院子一圈,不满地蹙起眉。 紫珠率先听到声音,转身看见是凌昭光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即行礼。 “二少爷。” 唐晓正坐在树下石桌上埋头写字,圆圆的小脑袋一晃一晃,连带着小啾啾也在轻颤。 她回过头,看见凌昭光后眼睛瞬间亮了,脆生生喊道:“二哥哥!” 她短手短脚,刚从石凳上下来,凌昭光就已经走到她身旁。 小脑袋的主人笑颜如花小跑出来,拉着他的衣袖惊喜道:“二哥哥竟然来找晓晓了!” 凌昭光纠结道:“晓晓妹妹,你就住这儿啊?” 唐晓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院子是个杂物院,点头真诚问道:“是不是和二哥哥的院子差不多?” 差不多?明明就是差多了。 凌昭光不忍心直接给她说,值得轻咳一声扯开话题。 他从背后拿出一把小巧的弹弓,“你瞧二哥哥今日给你带了什么。” 唐晓瞬间忘了刚刚的话题,惊呼一声,小心翼翼接过弓架特地磨得光滑没有倒刺的弹弓。 凌昭光不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子的弹弓,于是他只能笨拙的将弓架用颜料染成粉色。 那颜料还是他偷偷用凌昭玉作画的颜料。 唐晓细细看着,像模像样的拉了拉劲皮,闭着一只眼睛四处乱对准。 然后珍惜地摸着手柄,“凌昭光哥哥的手太巧了,好像什么都会做。” 凌昭光被夸得天花乱坠,傲娇地撇开脸,“小事情,到时候你学会了我的独门秘籍,便谁也都不可能欺负你了。” 唐晓又叽里呱啦夸了他一堆,凌昭光只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飘,双脚落不到实处。 唐晓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晓晓也有件东西要送给二哥哥。” 说罢她转身跑回了房间,从针线篓里拿出了一个红艳艳的布袋子。 在她一来一回的时间,凌昭光看见了石桌上她练字时写的字。 十岁小孩的字竟然比他写的好看许多倍,这让凌昭光不自觉脸上无光。 桌上散落着许多张已经写满字的宣纸,风一吹,一张宣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凌昭光捡起略读了一下,是一首《江雪》的诗。 这时唐晓也跑回来,捧着她亲手缝制的钱袋子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给你缝得专门装弹丸的袋子。” 凌昭光瞪圆了双眼,看着那个艳红的、丑丑的袋子,迟迟没有动作。 不远处白秀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怎么办,若是二少爷嫌弃,小姐其不是会很伤心。” 紫珠淡定地看着,“这样也好,可以让小姐早点面对事实。” 唐晓:“……”别以为她听不到。 脸上的笑容不变,她突然也有点不确定凌昭光会不会真的被丑呆然后拒绝她。 但是多年看人的经验告诉她,他不可能拒绝。 果然凌昭光似是回过神,拿过布袋,语气中隐隐带着雀跃,“这真的是你亲手缝的?” 唐晓肯定点头,他才半举起来细细看着,然后连忙低头系在腰间,左右晃了晃腰,“好看,我喜欢!谢谢晓晓妹妹。” 白秀、紫珠:“……” 原来二少爷骨子里也是善良人,以前是她们误会他了。 凌昭光一直沉浸在欣喜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院门口又进来一个比他高一头的少年。 少年与他长得有四分像,唐晓记起下人讨论凌昭全时的评价,憨厚稳重,亲和老实,来者应该是他没错了。 凌昭全额头冒着细汗,气息急促应该是一路跑来的。 对上唐晓投过来的目光,凌昭全露齿一笑,冲她友善点头,然后快步走到手舞足蹈的凌昭光身边。 “二弟不如改日再给唐小姐跳舞?” 凌昭光吓得一个激灵,“大哥?” 凌昭全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门外带,“你怎么还在唐小姐院子里,夫子检查昨日布置的功课,现在就差你一个人了。” 凌昭光一惊,“功课?什么功课,功什么课,夫子留功课了?” “……”凌昭全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你这样难怪父亲打你,堂弟堂妹都检查完回府了,咱家就差你一个。夫子见你到现在都没有去,很生气,命我速速将你找来。” 凌昭光大惊,把布袋和手上的东西塞进衣服里,与唐晓道别,连忙跟着凌昭全走了。 见唐晓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了,白秀解释道:“府上每日都有夫子来教少爷小姐学习,等小姐再过一段时间也能与二少爷他们一起了。” 唐晓歪头思索,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二哥哥会受到夫子的责罚吗?” 白秀回想了一下,曾经夫子确实没少责罚凌昭光,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告到老爷那里,这种情况下凌昭光就肯定少不了一顿板子,起码三天不能下床。 …… 凌昭光路上一直六神无主地问凌昭全夫子此时的情况。 “大哥,夫子这次真的生气了?” 凌昭全深深叹口气,摇头道:“不然怎么会特地把我叫过来?” 凌昭光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屁股,“完了,夫子不会要告诉父亲吧。” 凌昭全脚步不停认真思索起来,最后诚恳道:“你放心,大哥我会给你找最好的伤药。” 凌昭光扁起嘴,“大哥,你别吓我啊。” 他们走得急,说话之间就到凌府的学崖院,还没进去就能听见凌昭婷在给夫子火上浇油。 “夫子,凌昭光已经不是第一次逃课了,这次又是这样,夫子你就应该严厉惩罚他,不然他根本不长记性。” 凌昭光:“……” 亲姐,真是亲姐! 夫子被她说得确实越来越生气,而坐在一旁的十二岁少年却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凌昭光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推开还在加油添醋的凌昭婷,举着手表情乖乖的,“夫子!我来了,我来了!” 夫子一见到他就心梗,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来?” “夫子,今天真的只是个意外,您看我这不来了。”凌昭光陪着笑,就差给夫子揉肩捶腿了。 “那也晚了!老夫要走了!”夫子挥了挥宽大的袖子,作势要离开。 凌昭光拉着夫子,强挤着笑,“夫子夫子,您别着急上火,生气对身体不好,气坏了身体谁来给我们上课啊。” 唐晓和白秀来到学崖院的时候,院子大门敞开,吵闹声从里面传出来。 唐晓默默走近,扒着门边朝里看去。 院子里凌昭光正殷切地给夫子说好话,但是夫子半响都没有消气的迹象。 凌昭光哭丧着脸,转头对从始至终都安静坐在座位上笑吟吟的少年,央求道:“三弟,你快帮我劝劝夫子啊。” 这个看热闹的三弟正是凌昭玉,别看他现在只有十二岁,在所有人中年岁最小,但是他可是夫子眼里的好学生,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话对夫子来说是有分量的。 凌昭玉闻言含笑站起身,唇边的弧度刚刚好,多一分过度少一分寡淡。 第6章 【06】 凌昭玉看热闹不嫌事大。…… “夫子,咱们今日是检查功课,只要二哥完成了您交代的功课,迟到之事小惩便好。” 言罢凌昭玉看向凌昭光,眼神中满是对他的期盼。 夫子思量一下觉得有道理,今天就是为了检查布置下的任务,如果凌昭光完成了那他便不去告诉凌老爷了。 这下凌昭光彻底傻了,对啊,布置了功课,但是他昨日从上课一觉睡到下课,也没人给他说什么功课啊。 他求助似地看向凌昭玉,而凌昭玉的表情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凌昭光再回头看向凌昭全,凌昭全则垂眸看着他。 兄弟,伤药已经准备好了。 凌昭婷就更不用看了,恨不得立马看见他被打的样子。 呜呜呜呜…… 屋外唐晓自看见凌昭玉站起来后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漂亮,真的漂亮。 虽然少年只有十二岁,但是身量和骨架非常匀称,眉眼如画,浅色衣服与他白皙的皮肤相互映衬,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蓄了一汪清泉,美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屋外阳光斜落到他身上,如在出尘仙境,虽身在吵闹的屋中,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美感。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凌昭光身上。 他后背开始冒汗,吭哧半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夫子了解他什么德行,见他这个样子笃定道:“没有完成。” “夫子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呜呜,谁来救救我。 凌昭全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而凌昭玉则还是笑着,只是笑容比刚刚还要真诚,丝毫不意外凌昭光没有完成功课的事情。 夫子冷哼着一甩袖子,抬脚就往外走。 凌昭光大惊失色,立即拉住夫子,“夫子——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下次我一定完成您的功课,我发誓!” 十三岁的小孩立正站好,三指并拢指向天空,神情庄重严肃。 夫子却不吃他这套,凌昭光的誓言从来都是这么廉价,每次保证的好好的,转眼间就忘得一干二净。 “为师不过让你们作一首诗,这很难吗?凌昭光啊凌昭光,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原来作业是写诗,唐晓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围成一团,只有凌昭玉默默站在一旁,悠闲地看一场好戏。 他似有所感,抬头看见了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的唐晓。 小女孩头顶两侧顶着两个小丸子,分别点缀着粉色珠花,小手紧紧抓着门框,眼睛认真注视着他。 与他的目光对上,她丝毫没有怯懦,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明亮,转瞬间染上的天真无邪的笑。 这个小孩…… 凌昭玉脸上的笑容不变,眸色晦深。 此时院子里除了凌昭玉其他人还在纠缠,夫子似铁了心惩罚凌昭光,不顾他的一再保证,挥袖走出院门。 唐晓默默站在角落里,出来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凌昭光跟着夫子出来,眼见他心意已决,突然扑到在他的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就不撒手。 “夫子您不能走,一定要再给我次机会。” 凌昭婷则拽着夫子的衣袖,少女特有的稍微尖细的声音响起,“不要给他机会,他都第几次没完成功课了,夫子我要是你一定会被他活活气死。” 这话似乎直戳了夫子心窝子,面色怒意更明显。 凌昭全几次欲言又止,想出手控制一下混乱的局面,但都无疾而终,最后只得爱莫能助退到一旁。 凌昭光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面如土色,但手仍然不肯松开。 凌昭婷走来拉着凌昭光的手臂,想要将他与夫子分开。 使劲一扯凌昭光怀里掉出了什么东西, 三人同时停止了动作,低头看着一个红艳艳的布袋下压着一张纸。 凌昭光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拿起纸,是首叫江雪的诗。 夫子凝了凝目光,俯身拿过这张纸。 看了一遍,他眼睛瞬间瞪大,“这是你写的?” 凌昭光愣了愣,僵硬地点头,对上夫子的眼睛他又心虚了,转而摇了摇头。 “……” 凌昭光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夫子还是清楚的,他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好诗。 凌昭光嗫嚅道:“这是我昨日研究的一首诗,但即使分析完也不会写……” 夫子垂眸继续看了看,倒没有再坚持离开了。 地上的华服贵公子狼狈不堪,夫子无奈叹口气,俯身把纸放回到凌昭光的怀里,“既然你有心学习,老夫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日是最后的期限。” 凌昭光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谢谢夫子!” 凌昭婷还想说什么却被夫子挥挥手拦下了。 对于凌昭光他不能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他每天有点进步,夫子就满足了。 凌昭婷撅起嘴,不甘心地离开了。 夫子今天所有好心情都被凌昭光败坏没了,最后叹口气也离开了学崖院。 凌昭光劫后余生,全然没有心思顾及救他一命的纸,只是坐在地上大喘气,抚上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 那张写着江雪的纸就随着风一路吹到学崖院门口。 唐晓听到身后有轻微鞋底碾压地面的声音,带着一股清淡的香味,余光中一片浅色衣衫的人缓缓走来,俯身捡起了宣纸。 他目光缓缓扫过诗句,笑意更盛,偏头对上正看着他的目光。 唐晓眼神清透的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 看完两遍后,他含笑开口,声音不辨喜怒,“诗写得不错。” 他微微转身将纸递给唐晓,大有些物归原主的意思。 唐晓看着面前的宣纸,却不伸手接,“这是二哥哥的。” 凌昭玉垂眸,长睫投出一片阴影,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我比夫子更了解二哥。” 他掀起眼帘,眼底闪出些唐晓看不懂的光芒,“而且虽然你和二哥的字差不多,但是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说完他又重新把纸递过来,朝她微微颔首,离开了学崖院,转眼间这里只剩下唐晓和凌昭光两人。 唐晓看着凌昭玉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话里有话,但她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昭光回过神舒出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想拿诗句却发现纸已经被吹走,回头一看瞧见了唐晓。 愁云密布的脸上瞬间开朗起来,他快步走来,“晓晓妹妹,你怎么来了?” 回想起自己刚刚狼狈的样子,他笑容一僵,赶紧岔开话题。 他指了指唐晓手里的纸,“晓晓妹妹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一定会被我爹揍死!” “……” 唐晓对此深信不疑,担忧道:“二哥哥快点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吧,不然明天……” 凌昭光屁股一疼。 但他现在不想回院子,凌昭婷回去后肯定会在他娘面前嚼舌根,他娘耳根子软免不了说教他一顿。 看着正仰头看他的唐晓,想起她院里石桌上宣纸上写得满满的都是诗句,凌昭光突然灵光一闪,“晓晓妹妹,我看你读得诗多,不如……” 他眼睛提溜着坏点子,馊主意到了嘴边马上就要说出。 唐晓瞬间板起脸,义正言辞道:“二哥哥莫不是想让晓晓与你一起骗夫子?” 听她一向软绵的声音变得生硬,凌昭光的鬼点子瞬间说不出口了,好像一旦说出来唐晓就会鄙视他一般。 “自、自然不是了,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晓晓妹妹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嗫嚅半响,他才想到理由道:“我想说晓晓妹妹读得诗多,不如你辅导我做功课?” 唐晓像真的信了他的话,散去质疑又扬起了笑脸。 他们回到唐晓的院子,两人坐在石桌上学习。 唐晓凝重地看着凌昭光狗爬一样的字,表情逐渐无语。 她终于明白刚刚凌昭玉的话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把她的练字纸放在凌昭光字迹旁边比较了一下。 什么叫她和凌昭光的字差不多,她的字明明比凌昭光的字好看很多好不好! 幽怨地坐了半柱香的时间,直到凌昭光碰碰她胳膊,让她检查新写出的诗唐晓才从怀疑人生的状态中回过神。 凌昭光直到快晌午吃饭才离开,最后憋出来了一首自己都读不下去的诗。 即使如此,第二天夫子对他也很满意了,当即表示不再追究昨天的事情。 凌昭光笑呵呵的坐回座位上,凌昭玉正好转头看他,凌昭光得意洋洋晃了晃手中的纸,似在与别人分享他的喜悦。 凌昭玉淡笑着欣慰点头,只是笑容停留在嘴角。 …… 最近三姨娘左琳听说凌昭光每天下课都会去找唐晓,起初她也没在意,但凌昭光这几日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都过了饭点,左琳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她来到唐晓的院子,果不其然听见里面传来凌昭光的声音。 她悄无声息的凑过去,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晓晓妹妹,我的功课就剩最后一点点了。” “嗯,我也要练完最后一张字了。” “这句诗你帮我看看是什么意思?” 左琳回头看了看随侍的婢女,对上同样的疑惑脸。 “三姨娘,这……” 左琳将手指放在唇间轻嘘一声,然后扒着门向里望了望。 院子里两个小身影面对面坐在石桌上,凌昭光趴在桌子上,双手垫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唐晓。 “我马上就写完了。”唐晓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写着。 凌昭光没有任何不耐,闲得无聊甚至拿起刚阖上的书随便翻阅起来,“不急,你慢慢写。” 左琳不敢停留太久,招呼着婢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路上她怎么想怎么都感觉不可思议。 凌昭光和凌昭婷从小打到大,见到别家小姐千金要不是把人家欺负哭,要不就是嗤之以鼻不感兴趣,还从来没见过他和女孩和平相处的时候。 思考了几个时辰左琳总结出一个结论,定是因为唐晓乖巧听话,所以让凌昭光油然而生了一种责任感,让他突然明白了哥哥的职责。 晚上凌深回来还提起夫子夸赞凌昭光的事情,瞧着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儿子,总算听话了些,凌深欣慰地摸着凌昭光的脑袋。 三姨娘左琳轻轻一笑,“是啊,最近光儿很用功,听夫子说每天的功课都有按时完成。” 凌昭光见到凌深提起功课本来还有些紧张,但出乎意料竟然是在夸他,他不由又挺起了胸脯。 “每日我都和晓晓妹妹一起学习呢,晓晓妹妹监督我做功课,我监督晓晓妹妹练字!” 凌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唐家小女儿唐晓,她来凌府这么久,他也就在她来的第一天时象征性的见了见,后来便只是偶尔听老太君提起。 凌深随便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挥了挥袖子让凌昭光去看书去了。 …… 凌昭玉院中灯火通明,凌昭玉坐在桌前,桌上有一盘果脯。 桃脯颜色鲜艳,在橙黄色烛光的映衬下闪着亮光,不禁让人胃口大开。 凌昭玉左手拿着书籍,目光专注在书页上,右手熟练探出去拿到桃脯放在嘴里。 贴身小厮丰旭从外面打水进来,看了眼还在认真苦读的凌昭玉,用剪刀剪掉一截灯芯,屋子里瞬间又亮了些。 “少爷,大晚上的,你还是少吃些吧。”说着丰旭撤掉了桃脯。 凌昭玉也没有阻止,擦了擦手指继续看手中的医书。 他每天的功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完成,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看医书和吃东西。 听说今日早晨少爷见到他的未婚妻唐晓了,丰旭心里好奇,但是瞧他家少爷很不在意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凌昭玉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丰旭,转眸继续看书。 凌昭玉长相偏柔,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不笑的时候清冷疏离的气质扑面而来,好像谁也接近不了他。 丰旭踌躇片刻犹豫道:“少爷,今日……” “见到了。” “……” 凌昭玉慢条斯理阖上书,扬眉温和笑道:“非常可爱的女孩。” 丰旭:“……真、真的吗?” 凌昭玉垂眸不语,长而浓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第7章 【07】 这次必须是最后一次! 房中香炉名贵熏香袅袅,白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中使整个屋子都染上氤氲的香气。 毕湘芸喝着新买的香茶,屋中嬷嬷低头汇报近日教唐晓礼教的情况。 “姨娘,唐小姐聪颖机敏,态度端正,老奴实在……找不到她的错处。” 毕湘芸吹浮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瞄了她一眼,“看来你真的是老了,没用。” 嬷嬷垂头枯槁的双手在身前紧张搓着,“姨娘莫怪,老奴最近再找些岔子治治这个丫头,您……且等老奴的好消息吧。” 毕湘芸知道唐晓运气好,所以对嬷嬷提点道:“你要知道一个十岁的小孩,玩性大,平日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些调皮的事情,若是你再夸大些,不愁没有小毛病抓。” 嬷嬷细细琢磨了一下二姨娘的话,眼睛亮起,“是是是,姨娘说得对,老奴定会完成您的吩咐。” 毕湘芸烦得挥了挥手,让嬷嬷退下了。 等屋中重新恢复了安静,她放下茶杯走到了院里的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采光特别好,窗边一片亮堂,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正埋头读书。 听到声音凌昭全抬头看向推门进来的毕湘芸,笑着唤道:“娘。” 毕湘芸端着一盘珍珠翡翠汤圆放在桌上,“学累了,吃些汤圆。” 凌昭全正好也学得有些饿了,肚子刚刚还叫了两声,立即笑嘻嘻地端起精致的瓷碗吃起来。 毕湘云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眼神中带着无奈的宠溺。 “最近的功课怎么样?” 凌昭全低头看了看自己完成的功课,立即把书摆在毕湘云面前,“娘你看,我有在认真完成。” 毕湘云看着书上那一排排虽然不算好看但整齐的字,点点头,“好,娘相信你,有什么不会的要立即问夫子。” 凌昭全是毕湘芸全部的骄傲,瞧着认真读圣贤书的儿子,再对比一下凌昭光,凌昭全敦厚老实,让她放心百倍。 但是太敦厚了没有太多心计也让她大为头疼,凌昭玉是嫡长子,凌昭全是大公子,两个人天生就应该是对手。 况且凌昭玉从小就是个人精,凌昭全更应该拼劲全力去应对才对。 但凌昭全却没有那种心眼和算计,天天只知道学习、傻乐,只有毕湘芸这个当娘的提前为他铺好路,才能让凌昭全有可以和凌昭玉抗衡的能力。 毕湘芸又摸了摸凌昭全的头,嘱咐不要学习太累后端着托盘离开了。 …… 这日凌昭光下了课后又来到唐晓的院子,从今日开始他就要正式教唐晓弹弓了。 他领着唐晓来到花园,拿着自制的靶子插入花坛的土里。 凌昭光清了清嗓子,端起一副认真严谨的架势,给唐晓认真讲解起打弹弓的步骤和秘诀。 这些都是他昨天晚上认真整理了半个时辰的措辞,就是为了在唐晓面前展现自己的专业,好让唐晓明白他虽然学习不好,弹弓是非常有水平的。 果然讲解完后,唐晓赞叹地鼓掌,“二哥哥太厉害了!” 凌昭光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唐晓淡定,但是自己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扬起。 “我先来给你示范一下。” 因为唐晓年纪还小,力气不够,所以凌昭光打算先让她从近距离开始练起,日后再慢慢拉远距离。 他站在离靶子一米的距离,只听见“咚”的一声,石子射中了靶心。 他把位置让给唐晓,“晓晓妹妹,你来试试,就按照我刚刚教你的方式做。” 唐晓手紧紧握着弹弓,抿唇点头,走到凌昭光的位置,拉开弹弓开始瞄准。 石子脱手,在空中划过一条高高的弧线,落在了靶子前面的石子路上。 凌昭光鼓励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再往下瞄准一些就好了,来!再试一次,这次肯定能行。” 唐晓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抬手瞄准靶子。 凌昭光还在她身边说着要领诀窍,唐晓依着照做。 第二次石子射出,石子直直擦过靶子,射入到靶子后面的花坛中。 一朵花应声碎裂,花瓣散落下来。 凌昭光开心地夸道:“你看!这次是不是就进步了很多。就差一点,下次咱们一定……” 还没等他说完,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唐小姐!” 唐晓没被吓到,反而是凌昭光一个激灵瞬间站直了身体。 唐晓回头看去,发现是教礼仪的嬷嬷。 这个时间好像并不是教礼仪的时间。 唐晓没有回应她,而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她满脸怒气,好像唐晓做错了什么事情。 凌昭光拧着眉,没好气道:“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凌昭光也在,她瞬间没了刚刚的气势,走到他们身边行了礼,“老奴该死。” 凌昭光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离开,却见嬷嬷走到花坛旁边,看了看刚刚被唐晓打中的花。 “若是老奴没有记错,这花是老爷最喜欢的魏紫牡丹,花了重金栽培,如今它还没完全绽放,就被唐小姐打坏了!” 嬷嬷瞪大了眼睛,满是心疼。 凌昭玉这才注意到他确实把靶子安放在了魏紫牡丹花坛之中,不过现在正是临近魏紫牡丹花期,花坛中有数十朵花临近开放,打坏一朵不值得一提。 不过残花看上去确实不好看。 凌昭光走过去,一把折掉那朵被打坏的花,随手丢在花坛之中,拍拍手,“好了。” 还在酝酿感情打算痛斥唐晓的嬷嬷,“???” 凌昭玉看着怔在原地的嬷嬷,蹙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 嬷嬷强装镇定,将鬓角的碎发并入耳后,挺直背脊,“老奴是教唐小姐礼教的嬷嬷,她今日破坏了府里的东西,行为举止不符合礼教,所以老奴要……” “怎么?你还要惩罚她?!”凌昭光高声反问。 嬷嬷吓得瞬间闭嘴,责罚的话迟迟不敢说出口。 “本少爷看你这个老婆子是不想在凌府待了吧。”凌昭光掐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嬷嬷吓得后退两步。 “老奴老奴……”嬷嬷吭哧半天,“老奴是奉二姨娘的命令规范唐小姐言行,二少爷您不能阻止老奴……” 凌昭光一下子就炸毛了,他气得飞起就是一脚。 嬷嬷大惊,却不敢躲避,生生挨了这一脚。 唐晓赶紧抓住凌昭光的胳膊,“二哥哥!二哥哥冷静!” 然而小小的唐晓怎么靠得住十三岁的少年。 凌昭全经过花园的时候就听见一片打骂声,他走近一看,立即出口喝止,“住手!” 凌昭光踹完那一脚才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回头看,发现是凌昭全,他立即指着嬷嬷,“大哥!你快来评评理!” 凌昭全走到他们身边,凌昭光拉着他描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凌昭全负手看着一旁坐在地上眼泪直掉的嬷嬷。 听罢,他叹了口气,“你说是我娘命你监督晓晓的?” 嬷嬷连连点头。 凌昭全又叹口气,“我娘是让你规范晓晓的言行,不是让你限制她,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太小题大做,自己去领罚吧。” 嬷嬷张了张嘴,心头有万般委屈想要诉说但是却开不了口。 最后只得默默站起身,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凌乱,身上的衣服黑一块灰一块,膝盖磕到了地面的石子,此时只能跛着脚一瘸一拐离开花园。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今日她就去给毕湘芸说,就算打死她她也不做这些恶心事了。 毕湘芸要求她夸大错处,现在又被她儿子训斥小题大做,怎么做都是她的不对了。 见嬷嬷离开,凌昭全才卸下大少爷的气场,恢复了往日敦实的形象。 他笑起来,拍了拍凌昭光的脑袋,“哪有少爷和嬷嬷动手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对上唐晓感激的目光,凌昭全笑了笑,“好了,你们继续吧。” 凌昭光此时也消气了,看了眼凌昭全,低头道:“大哥,这事儿你可别给父亲说。” 他和嬷嬷打架的事。 凌昭全露齿一笑,“不会的,但你们要是把父亲的花都打没了,那大哥也帮不了你们了。” 凌昭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等凌昭全离开了,凌昭光继续元气满满道:“来!我们继续。” …… 第二日上课,听到夫子表扬凌昭光再次完成作业后,凌昭全再也忍不住,好奇小声道:“二弟,父亲打你了?” 一般在被凌深揍完后的两三天是凌昭光最听话的日子,也只有那时候他才会完成功课。 凌昭光挺起胸膛,“大哥,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是那种不思进取的人吗。” 凌昭全:“……” 凌昭光昂首挺胸坐在座位上,心底自豪感油然而生。 离他不远的凌奕恒冷眼看着前面骄傲的凌昭光,他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嘴角闪过了一抹不以为然的嗤笑。 凌深是凌家老大,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凌广和凌宽的院子就在凌府旁边,所以平日里三家孩子都在一处上课。 凌奕恒就是凌家老二凌广的嫡子,今年十四岁,比凌昭光大半年。 夫子继续上课,临近下课凌昭光便开始迫不及待收拾东西,恨不得立马飞到唐晓的院子里。 他第一个走出屋子,早就在院子里等他的小厮立即过来,“少爷,三姨娘找你,让小的下课了立即把你叫回去。” “娘叫我干什么?” “小的哪儿知道啊,三姨娘就是这么吩咐的,其他什么也没说。” 凌昭光皱起眉头,有点不情愿,看了看手里唐晓的弹弓,犹豫了一会儿。 经过昨日练习,他发现弹弓还是有点不适合唐晓,所以昨日他把弹弓带回去改造了一下。 明明答应唐晓今天一下课就立即去给她送过去的,他不想食言。 食言就不帅了。 在他纠结的时候屋子里的其他人大部分都离开了,只剩下凌奕恒还在不紧不慢的收拾。 凌昭光回到屋子里,坐在凌奕恒的桌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堂哥。” 凌奕恒没看他,动作不停。 凌昭光:“……” 他舔了舔唇,四处看了看确定除了凌奕恒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人后,为难道:“堂哥,帮个忙呗。” “不帮。” 凌奕恒声音很生硬,冷冷的没有温度。 要是别人一定会颜面扫地灰溜溜离开,但是凌昭光却不在乎,他们从小和一起长大,凌奕恒的脾气秉性他格外了解,如果凌奕恒立即答应下来才是见鬼呢。 “堂哥你就帮帮我吧,我现在真的特别急。”他撒娇似的悄悄拉上凌奕恒的袖子。 凌奕恒察觉到立即抽出来袖子,蹙起眉,起身往外走,“没空。” 凌昭光连忙起身,紧跟其后,“堂哥你不能忘恩负义,你四岁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还是我帮你赶跑他们呢,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吧。” 听到他说这话,凌奕恒的脚步瞬间停住,凌厉的眼刀飞过来。 凌昭光心虚,每次有事求凌奕恒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情翻出来,都翻了十年了,也难怪凌奕恒生气。 在凌奕恒眼神中沉默了片刻,凌昭光咧嘴笑起来,伸出一根指头,“堂哥你就帮帮我吧,最后一次。” 每次都说最后一次。 凌奕恒不说话,凌昭光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二话不说把小弹弓放在凌奕恒的手上 “你帮我把这个弹弓送到府里西侧咱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杂物院,送过去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做,谢谢堂哥!谢谢堂哥!” 他边说边和小厮一起快步离开学崖院。 凌奕恒掂量着手里粉色小巧的弹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次必须是最后一次! 第8章 【08】 我见到仙女了! 不过……为什么要送到杂物院,凌昭光又要把弹弓送给谁? 凌奕恒不解,他来到杂物院,只见以前杂草众生,爬墙虎遍布的围墙此时已经被清理干净,门口甚至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 凌奕恒看了看手里的粉色弹弓,大概猜出来这个屋子的主人是谁了。 凌昭玉的娃娃亲未婚妻,唐晓。 他也只是听他母亲艾馨诺和婢女聊天时提起过一次。 杂物院的院门很破,两扇门甚至都对不齐,从外面都能看清楚院子里的场景。 凌奕恒叩了两下,听见院子里立即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欢快,很快跑到了门边,“吱呀”一声,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探出来。 看见来人不是往日熟悉的人,女孩一怔,大眼睛中闪出迷茫,上上下下看着他,脆生生问道:“请问你是谁?” 凌奕恒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把粉色弹弓给她,“凌昭光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虽然只比凌昭光大半岁,但是个头却比凌昭光高半头,身材精瘦高挑,大有些少年的模样了。 唐晓小声地问:“为什么二哥哥不来?” “有事。”凌奕恒言简意赅。 唐晓昂着头看他,发现他神情冷淡,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脸上立即多出了一丝不耐。 “好,谢谢。”唐晓接过弹弓,再抬头时发现少年已经转身打算离开。 “大哥哥等一下!”唐晓出声叫住他。 凌奕恒停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又跑回了院子。 凌奕恒蹙眉,不耐烦地叹口气,打量一圈杂物院,虽然被收拾了一番,但是这终究是凌府最破旧的院子。 她不是凌昭玉的未婚妻吗,怎么会住在这里。 不一会儿唐晓的身影重新出现,她刘海翻飞,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怀里还抱着一个纸包。 这是又让他转交给凌昭光?他们两人还真把他当跑腿的了? 凌奕恒冷笑,见唐晓捧着纸包尽力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做的小麻花,给你吃。” 凌奕恒一怔,扫了眼麻花,似是没有听懂,“什么?” 唐晓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坚持举着,“给你。” 反应过来她的话,凌奕恒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再也没多看纸包一眼。 哦,这是给他跑腿费。 他冷漠转过身,声音像是冬日的寒风,“不需要。” 只是抛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唐晓的手慢慢放下来,就连头上的小揪揪都蔫哒哒的。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白秀立即过来,半抱住她,哄道:“小姐不伤心,奕恒少爷平日里最喜欢吃咸口的东西,他就是不好意思收,其实他特别喜欢。” 唐晓看着白秀真诚地点头,她也没太多精神地点点头,再看了看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凌奕恒,默默走回院子。 …… 第二日,凌奕恒拿着书来到学崖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刚翻开书本,面前突然放上来一个用细绳捆结实的纸包。 有点眼熟。 凌奕恒看过去,凌昭光吊儿郎当冲着纸包努了努嘴,分外不情愿,“晓晓妹妹让我带给你的,这是她亲手做的,我昨天尝了,特别好吃。” 凌奕恒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只到自己胸膛的小女孩。 “不用……” 凌昭光早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打断道:“哎——你可别拒绝,昨天就因为你没有要麻花,晓晓妹妹一下午都没精打采的。” 这时夫子走进屋子,凌昭光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 纸包包得很扎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凌奕恒似乎闻到了油炸麻花的香味。 他默了一会,抬手把小麻花放在了一旁。 …… 每日凌府少爷小姐们上课的时间,是凌府夫人姨娘处理府上事务的时间。 艾馨诺核对完账单后,瞧了瞧外面明朗的天气,突然想起有一段时间没有找毕湘芸聊天了。 昨日凌广刚给她买了一副头面,正好趁着今天去嘚瑟一下。 艾馨诺是凌广的夫人,有时候闲得无聊她会去找隔壁府上的毕湘芸聊聊天,谈论一下最近京城中的奇闻轶事或者教育孩子时遇到的问题。 艾馨诺收拾得光鲜亮丽,对着镜子仔细照了又照,感觉自己美极了。 到了凌府,在去毕湘芸院子的路上,毕湘芸在花园中看见了一个女孩。 那小女孩挽着袖子拿起小铲子挖土,旁边婢女安静帮她把松的土捧到花盆里,然后女孩小心翼翼把植株移植到花盆中。 瞧着这幅温馨的画面,艾馨诺不自觉停下脚步心向往之。 她儿子凌奕恒如果不像块木头,也像人家小姑娘一样活泼开朗些,没事和她说说话聊聊天,那该是怎样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她还用每天闲的来找毕湘芸聊天吗。 艾馨诺目光柔和,半响后才发现她已经驻足了许久。 回到现实越想越生气,越看越失落,最后到毕湘芸的院子时心里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消。 临进院子前她特地整理了面容,确认收拾妥当后才款款走进。 听见她来了,毕湘芸迎了出来,自然一眼就看见了她一头显眼的发簪钗子。 她别开目光假装没看见。 “可算来啦,再迟我可就要去午睡了。”毕湘芸领她进屋,给她斟上茶,又像往常一样聊些有的没的。 聊了大约半个时辰,艾馨诺突然想起刚刚在花园中遇到的小女孩,稍稍有些疲惫的精神再次来了些兴致。 她胳膊肘微微撑在桌上,一脸八卦,“刚刚我看到了个女童,大概十来岁,应该就是三少爷的未婚妻吧?” 提到唐晓,毕湘芸不禁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就是那个家都没了的孤女。” 听到毕湘芸这么形容,艾馨诺不赞成地蹙了蹙眉,“瞧你这话说得可真不好听。” 毕湘芸放下青釉茶盏,“我是看在我们妯娌关系好的份上才给你说,这个小妮子会耍心眼,自从进府后从没来过我的院子,后来我才知道她日日都往老夫人院里钻,现在老夫人可喜欢她了,嘴边再也不挂着我家昭全了,全是晓晓长晓晓短,我听着都心烦。” 艾馨诺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呦……这样啊。” 那丫头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对下人也挺好,没想到还挺会勾心斗角。 “可不是。”毕湘芸气得连糕点都吃不下去,喝了口茶平复心情。 放下茶杯,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她冷笑道:“不过没关系,也就一个十岁的丫头片子,从乡下来没见过市面,掀起什么风浪,待我再敲打敲打她,还怕她存什么别的心思吗。” 毕湘芸可从来没有把唐晓看在眼里,只不过总觉得碍眼罢了。 艾馨诺点头也觉得有理,便没有太放在心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她便离开了。 边走还边思索着毕湘芸刚刚说得事,一时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再次经过花园,她又听见前面一阵小孩子咯咯的笑声,那笑声发自心底,只是单单听着就也跟着开心。 艾馨诺抬眼看去,发现一个女孩正拉着细线朝自己的方向奔跑。 女孩回头看着半空中的风筝,开心喊着,“白秀你看,飞起来了!” 白秀的注意力也跟着转到风筝上,只见风筝逆风呼呼越飞越高,她开心道:“小姐好棒。” 女孩的流海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笑在阳光下好似一块无暇的玉,纯粹不含杂质。 等白秀再去看唐晓,发现艾馨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花园,唐晓光顾着看风筝,竟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小姐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唐晓猝不及防被撞到,重心不稳向一旁倒去,白秀的心也跟着一起提起来。 艾馨诺毕竟是个大人所以只是踉跄两步,甚至还下意识俯身扶住了唐晓。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她收回手,余光看见小孩身体一歪坐在了地上。 不过有了缓冲这个屁股蹲倒是一点也不疼。 白秀这时也冲了过来,扶着唐晓帮她拍掉她身上的尘土,赶紧福了福身对艾馨诺道:“夫人恕罪,是奴婢没有看管好小姐冲撞了您。” 艾馨诺她认识白秀,以前在老夫人院子里服侍,现在竟然调配给了唐晓,看来毕湘芸说得对,这个丫头很有一套。 刚刚摔在地上的唐晓没有哭闹,此时正扬着脑袋,眨巴两下大眼睛行礼脆声道:“晓晓见过夫人。” 艾馨诺原心情不怎好,突然她怔了瞬,“你认识我?” 唐晓粉色发带随风飘扬,只见碎发间她的一双如黑曜石的眼睛又大又亮,里面的灵气仿佛都盛不下要溢出来一般。 她摇摇头,声音小了一些,“没见过,但是我听白秀提起过夫人,说夫人气质温婉,举止优雅,乃大家闺秀出身。最重要的是夫人生的漂亮,谁见谁爱。晓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尤其夫人发鬓间的簪子,更衬得二夫人气色红润光泽,美艳动人。” 她一张小嘴叭叭夸了半天,什么好词都用上了,说得艾馨诺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想好斥责的话。 尤其是最后一句,正好说中艾馨诺的心坎。 她今日的本意就是向毕湘芸炫耀自己的头面,没想到直到她离开毕湘芸都没有提一句,可把她憋坏了。 唐晓又细细盯着她看了半响,感慨道:“看来传闻一点都不假呀。” 她回头拉了拉白秀,用气声小声道:“白秀,我这次真的遇到仙女夫人了。” 艾馨诺:“?!” 第9章 【09】 他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艾馨诺肉眼可见开心起来。 白秀笑道:“夫人莫怪,小姐年纪小,说话直白,但说得肯定都是肺腑之言。” 艾馨诺回味着唐晓不予余力的吹捧,有些飘飘然,嗔道:“你这小妮子,嘴巴倒是甜。” 难怪老夫人这么宠爱她。 不行,这个丫头心机很深,她可不能像老夫人那样随随便便就被下了套。 今日晴空万里,但风大,花园中不仅花被吹得歪歪扭扭,就连她们的衣服也被吹得呼啦啦作响。 艾馨诺心里再次整理好指责唐晓冲撞她的措辞,重新板起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些。 等一阵风停了,她提起一口气训斥道:“唐小姐不要以为……” 艾馨诺突然顿住,鼻尖轻抽动了两下,她惊喜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唐晓闻言也跟着轻嗅了嗅,抬手指了指花园,“可能是花香?” 艾馨诺对香味很有研究,她知道这个味道绝对不是花香,这明显是多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却又达到某种奇妙平衡的香味。 随着唐晓的动作,那股香气忽远忽近,再次被风带到艾馨诺的鼻中。 唐晓白嫩嫩的手腕上串着一根红色细绳,绳上挂着深蓝镂空玲珑圆珠,那隐隐约约的香气就是从圆珠里飘出来的。 艾馨诺握住唐晓的手臂,凑近些看,“这里面装的什么?” 白秀轻笑道:“这是小姐自己调配的,里面装了檀香、茉莉、紫苏、栀子花等十多个材料呢。” 艾馨诺是个爱美的人,平日里没少摆弄香薰香料,却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清幽甘甜,回味悠长,闻久了既不熏人也不烦腻。 艾馨诺心动不已,望眼欲穿,艰难地忍住了开口朝唐晓要手链的话。 不过是块香料罢了,到时她找人做就好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还是抓着唐晓的手腕不放手。 唐晓看出艾馨诺脸上的纠结,很贴心地小声提议道:“夫人若是喜欢,晓晓改日送给夫人一条?” 唐晓的眼神中全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生怕她拒绝,紧张地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艾馨诺一瞧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就软的不行。 这么可爱的小娃娃,眼神清澈的恨不得一眼望出来她的想法,这样的小孩能有什么心计,有心计的人会是这样卑微的把自己做好的香料让给她吗! 唐晓挖土种花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艾馨诺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俗话说眼见为实,她不能因为毕湘芸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断定一个人。 艾馨诺差点立即就应下来,但她刚刚还义正言辞打算训话,现在又这幅样子未免太过丢人。 她勉强维持住最后的一丝矜持和理智,轻咳一声站直身体,“你……若是想做便做,我又管不到你。” 但是余光却又兜兜转转在唐晓手腕上转了半天。 唐晓立即开心笑道:“好!等晓晓做出来便给夫人送去!” 艾馨诺抑制住上扬的嘴角,狼狈地应了一声,下定决心撇开眼与唐晓道别后离开了。 白秀轻舒一口气,在唐晓面前蹲下来,将她刚刚跑散的头发理一理,又抚平衣袖,“我家小姐果然人见人爱,刚刚夫人明显心情不好,结果我家小姐随便两句就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唐晓低头笑笑。 彩虹屁嘛,谁不会啊,而且艾馨诺确实长得好看,她说得也不算是违心的话。 唐晓举起手中的风筝线,“那我们继续玩吧!” …… 可能是白天放风筝太累了,晚上唐晓做了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曾经在现代的生活。 小小的她躲在屋外看着争吵不断地父母。 他们互相推搡谩骂,口中说着她听不懂的脏话。 唐晓害怕地抱紧怀里的玩具小熊。 直到某一日这场战争终于停止了,父母离婚了,他们不再争吵但是唐晓还是不开心,因为她明白父亲要离开了。 她不敢和别人交流,生怕最后她和朋友之间也会像父母一样,打架谩骂,最后又不欢而散。 所以她几乎没有朋友,直到大学才有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闺蜜。 这个梦光怪陆离,她逐渐分不清自己的年纪,她又身处在什么地方,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头狠狠撞在墙上。 一切的不开心好像在这一刻被按了暂停键。 她来到了一片世外桃源,烟雾缭绕,亦真亦幻,连空气都是甜的。 白秀从一片雾气中走来,笑盈盈地牵起她的手带她深入桃林,紧接着是老夫人、紫珠、凌昭光。 他们没有争执,没有吵闹,只有欢声笑语。 她逐渐笑起来,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为什么会痛苦。 “晓晓做得东西真好吃。” “晓晓妹妹你太可爱了!” “晓晓……” “小姐?小姐?” 唐晓蓦得睁开眼,迷茫看向床边的白秀。 见唐晓醒了,白秀笑起来,和梦里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小姐该起床了,再不起饭就要凉了。” …… 唐晓来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老夫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瞧见唐晓小跑来了,立即开心地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车厘子拿出来。 唐晓早就和老夫人混熟了,此时也没了以前的拘谨。 老夫人又躺回摇椅上,阖着眼睛和蔼问道:“车厘子好吃吗?” 现在她一看到唐晓就打心眼里高兴,和小孩子待在一起就让人感觉精力充沛,连嬷嬷都说她最近的精神头比以前好多了,饭能比平时多吃半碗。 唐晓吃得不亦乐乎,点头应着,“好吃!” 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唐晓笑道:“晓晓最近是不是在练字啊?” 唐晓刚塞进嘴里一枚车厘子,闻言立即点点头,含糊不清说道:“是啊,有好大进步了,连二哥哥都夸我的字变好看了。” 老夫人笑着又躺回摇椅上,调侃道:“就光儿那字,看谁的都好看。” 凌昭光:……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正在唐晓与老夫人聊得开心的时候,院子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凌昭玉身着浅色长袍,不同于凌昭光的华服,他的衣袍看上去简单至极,领口和袖口刺绣着菱形纹,衣袖和衣摆上是用低调的银线勾勒出的水纹,墨般长发柔顺披在身后,似是上好的绸缎。 他不紧不慢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道:“祖母。”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闭目养神的老人。 老夫人睁开眼睛,招呼道:“玉儿来了,快坐,吃车厘子,专门为你准备的。” 凌昭玉看着只剩下五个车厘子的果盘,静默了片刻,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坐到了桌旁。 一旁的女孩正提溜着眼睛认真打量他,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尴尬看了眼果盘,然后犹豫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紧紧攥着的两枚车厘子也放在果盘中。 看起来挺舍不得的。 凌昭依然笑着,黑瞳又深了几分,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综合第一次见唐晓的场景分析,他知道这个未婚妻是真的憨。 当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然毕湘芸不可能坚持把唐晓接到府里,让他完成这段娃娃亲。 老夫人早就坐起来,慢悠悠道:“听晓晓说你们两个见过面了。” 凌昭玉回过神,将一枚车厘子捏在指尖,但不放在嘴里,“是的祖母,在学崖院见过。” 老夫人嗯了一声,“晓晓说你当时还说她的字不好看。” “……” “……” 两个半大的孩子同时沉默了。 这件事是唐晓无意中提起的,当时只觉得搞笑便想博老夫人一笑,说凌昭玉用凌昭光的字内涵她的字丑。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记下了,甚至还当着凌昭玉的面说,搞得好像她告状了似的。 老夫人哈哈笑起来,“祖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晓晓最近在练字,我知道玉儿你的字是最好看,所以与其让晓晓对着字帖写,不如你带她练练,有老师教学起来总归快些。” 原来老夫人刚刚问她练字竟是这个打算。 唐晓偷偷看了凌昭玉一眼,感觉现在的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然而从始至终凌昭玉都没有任何惊讶与厌恶的表情,他只是稍稍挑起眉表示他的情绪波动,然后答应下来,“玉儿自当尽力,只是玉儿才疏学浅技艺不精,也只能引着唐小姐入门。” 唐晓看着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凌昭玉,感受到他拥有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凌昭玉与生俱来疏离感,对和蔼的老夫人也只是尊敬礼貌,一切行为举止停留在表面,心灵上的亲密程度甚至还不如唐晓和老夫人之间亲近。 他们一同走出门,再加上白秀和丰旭,四人一齐向唐晓的院子而去。 一路无话,凌昭玉面色从容,全然不像白秀和丰旭那样尴尬。 唐晓偏头看他,“哥哥若是不想教便回去吧,我不会给老夫人告状的。” 凌昭玉的嘴角习惯性勾着,闻言垂眸看她,眼神中带着探究,“你怎么看出来我不想教?” 第10章 【10】 快去给凌老爷说,让凌昭玉娶…… 凌昭玉的情绪确实隐藏的很隐晦,甚至可以说接近完美,一般人很容易被他的表面欺骗,以为他十分乐意效劳。 但唐晓却察觉出每个人每一丝的情绪变化,可能是她小时候就小心翼翼猜测父母的情绪,从而练就出的敏感吧。 见唐晓只是耸耸肩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理所应当的笑着,凌昭玉突然有点动摇了。 也许她并不傻,反而很精明。 凌昭玉有一瞬间失神,随即否定道:“你错了,我很开心教你。” 他长这么大,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虽然是凌府嫡子,却没有体会过嫡子的待遇。 尤其是二姨娘就像毒蛇一样,随时随地吐着信子监视着他。 关于他的任何风吹草动毕湘芸总能第一时间了解的一清二楚,然后立即制定机会打压他,又或者伺机让凌昭全超越他,从而使凌昭全拥有可以在凌深面前表现的资本。 所以凌昭玉渐渐学会了将自己的所有的东西以及情绪掩盖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甚至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与世无争、温和待人。 这样,他便是个完全没有的威胁的人,他的日子也就可以好过一些。 所以伪装是他长久养成的习惯,也是一种本能。 唐晓“哦”了一声,像是真的相信了一般没再说什么。 到了她的院子,看见她的院落凌昭玉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白秀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紫珠在里面悠哉劈柴。 紫珠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说话,所以平日里她就在院子里收拾收拾,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好差事。 看见凌昭玉来了紫珠再淡定的人也不禁有点吃惊。 “哥哥请跟我来。”唐晓走在前面引着凌昭玉朝屋子里走去。 进入屋中,小小的房间中有一张简单的木桌,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书本,笔架上支着根毛笔。 凌昭玉走过去拿起笔,“笔尖分叉,笔肚为空,一会儿我让丰旭给你送支笔过来,你拿新笔练。” 目光一转,唐晓今天早起刚练的一张字就摆在桌子上。 他转过来看了看,拿起那支已经坏了的毛笔,在原有的字上随意补充了几笔,原本偏幼稚的字体立即变得立体起来。 凌昭玉的手特别漂亮,节骨分明,手指修长,执着一根很普通的木杆毛笔却想是握着天价豪笔一般。 “今日晚上按照我修改的字练习。” 他今天没打算正式授课,也就是过来了解一下唐晓的大概情况,好做下一步打算。 环顾唐晓院子的环境,他嘴唇习惯性地勾起,但眼底全是淡漠,好像眼前的破院子与他未婚妻没有关系一般,全然没有凌昭光初次来时的义愤填膺。 没有多做停留,凌昭玉与唐晓约定了明日上课的时间,便与丰旭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紫珠拿着扫把慢慢溜到白秀身边,“三少爷这是突然开窍了?” 终于知道来看望未婚妻了? 白秀:“都是老夫人的命令。” “哦。” 白秀和紫珠还在暗暗为唐晓的未来担心,而唐晓好似不通世事,也不知道什么未婚夫,拿起自己的毛笔看了又看。 难怪她一直练不好字,肯定都是笔的原因。 凌昭玉不急不缓走过游廊,见到下人给他行礼,他笑着点头回应。 原本喜欢说话的丰旭从唐晓的院子出来后就一直没有动静,这时都快要回到凌昭玉住处时,才听见他小声嘀咕道:“果然很可爱啊……” “……?”凌昭玉回头直勾勾看向他。 丰旭一怔,挠挠头,“怎么了少爷,这话不是您自己说得吗。” 凌昭玉难得沉默了,目光望向杂物院的方向。 从小到大他看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什么人什么性格他只需要与他相处片刻就能看得透彻。 反而是这个看起来呆头呆脑、人畜无害的唐晓,让他一时之间有点看不清。 但不管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唐晓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对他不利的。 凌昭玉冷然收回目光,敲了下丰旭的脑袋,“话多,赶紧回去。” …… 凌奕恒受艾馨诺的命令来给老夫人送些东西,正在他打算离开凌府时,就见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头戴玲珑珠翠发饰的少女气势汹汹走进来。 她就抓住路过的下人问道:“那个叫唐晓的住在哪里?” 下人吓了一跳,连忙指着杂物院的方向道:“回盼欣小姐,在西侧杂物院。” 凌盼欣松开下人,脚步不停朝杂物院走去。 凌奕恒不自觉蹙起眉,他一向不喜欢三叔父家的这个堂妹,不仅吵还爱惹是生非,好像世间的一切都要围着她转。 …… 凌盼欣站在破旧的小院门前冷笑,果然是个乡下来的寒酸货,住的地方都是杂物院,想必伯父也讨厌她吧! 她侧眸给婢女使了个颜色,婢女会意立即推开了院门。 这个时间唐晓还在房间里午睡,白秀正在院子里给唐晓缝制衣服。 被巨大的推门声吓到,白秀连忙站起来,认出站在门口的少女就是凌三老爷的千金,堂小姐凌盼欣。 紫珠在门边不远处劈柴,听到动静提着镰刀过去看。 凌盼欣正打算趾高气昂走进去,面前冷不丁的多了个提着镰刀的人,吓得她气势都灭了一半。 她后退半步,被贴身婢女扶住后竖起眉喝道:“放肆!赶紧把你的刀放下!” 白秀赶紧将紫珠的镰刀背在身后,堆起笑来,“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凌盼欣走进院子,扫了一圈,不正视白秀,“那个野丫头呢?” 白秀微微蹙眉,迟疑道:“小姐是说唐小姐?” 凌盼欣昂起下巴,“不错,就是那个从乡下来的孤女。” 紫珠心肠直,听到有人当面骂唐晓气得重新拿着镰刀上前一步,“还望堂小姐放尊重,我家小姐是三少爷未婚妻,不是什么野丫头。” 凌盼欣原本就对镰刀心有余悸,眼见她又拿出来了,不禁有点心里发虚。 凌盼欣的贴身婢女站出来喝道:“贱婢!敢对小姐出言不逊!” 说着她上前一步,扬手就打算给紫珠一巴掌。 紫珠可不是吃素的,眼见那巴掌要落下,举起镰刀就打算挡。 只听见“嗖——啪”的一声,一块坚硬的石子准确无误打在婢女膝盖上。 石子打在骨头上,婢女惨叫,疼得她瞬间倒在地上,泪花顿时就冒出来。 她抱着膝盖,能摸到被打到的地方正迅速的发肿,不用看她就知道一定一片淤青了。 白秀和紫珠回头看见本应在房间中睡觉的唐晓此时正转着弹弓站在门口。 她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带着未来得及褪去的惺忪,显然是刚被吵醒的。 唐晓刚睡着就被吵醒,本来心情就不爽,出门就看见有人要打她的人。 这她能忍?! 正好她最近和凌昭玉学习的弹弓用上了,只可惜她只能射静物而且手劲比较小,这么远的距离只能让婢女的膝盖肿几天,不然她能把婢女的手打出个洞。 “小姐,是不是把你吵醒了。”白秀立即转身来到唐晓身边。 唐晓反过来给白秀说没事,然后慢慢踏步到凌盼欣面前。 虽然她个子比凌盼欣矮一头,但是气质反过来压她一头。 “我就是唐晓。”声音不卑不亢,从容淡定,好似察觉不到凌盼欣来意不善。 唐晓和凌盼欣印象中不太一样,这个野丫头未免长得太白净了些,她还以为是穿着破布衫,脸蛋干裂的村姑呢。 凌盼欣也顾不上疼得嗷嗷直叫的婢女,轻咳一声,居高临下鄙夷道:“原来就是你啊,听说你与昭玉堂弟定了娃娃亲?” “是。” 凌盼欣冷笑,似听了天大的笑话,“瞧瞧你这德性,也配嫁入凌府?” 见唐晓一脸淡然看着她,她继续盛气凌人道:“我告诉你,大伯把你接过来,只是看在以往你家与大伯的交情,你可不要真把自己当回事,昭玉堂弟将来是要为朝庭效力的朝臣,怎么可能娶你一个孤女。” 唐晓手中把玩着弹弓,伸手扯了扯皮筋,凌盼欣看得眉毛蹙起。 “那你便去给凌老爷说,让凌昭玉娶你。” 凌盼欣闻言大惊,差点就过去捂唐晓的嘴,恼羞成怒道:“你住嘴!我我何时说过我要嫁给昭玉堂弟!” “哦……”唐晓了然,不急不缓道:“那你就是不想嫁给凌昭玉。” “你……”凌盼欣气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否定还是肯定,嘴唇颤抖好似噎住一般,面色泛红。 白秀和紫珠憋笑,低头掐着大腿才没笑出声。 凌盼欣的贴身婢女见状,不顾膝盖的疼痛,踉跄站起来,“我们小姐是凌宽老爷的千金,就算你可以嫁入凌府也是要叫一声堂姐的,不能放肆。” “那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吗,凌小姐,是你闯入我的院子对我大喊大叫,我没有让你出去,你反倒说我放肆,这是哪门子道理。” “……” 凌盼欣彻底被堵得语塞,也不知道这个十岁的小孩怎么这么伶牙俐齿,好像不管她说什么都有可以反驳的话。 凌盼欣从小到大被府里所有人众星捧月,何时受过这种气。 “这这哪里是你的院子,这明明是我大伯府上的一个杂物间!”她音调拔高,声音尖利,只觉得气得脑仁疼。 但反观唐晓却一脸淡定,抱着臂笑看她,好像就是在看她的笑话。 眼前的那张脸格外刺眼,凌盼欣咬牙道:“今日我就替大伯把你赶出去!” 她平日的泼辣劲拿上来,张牙舞爪就朝唐晓抓去。 唐晓向一旁躲开,却看见大开的院门突然闪身进来个高挑的身影。 第11章 【11】 她不能让唐晓受这么大的委屈…… 凌奕恒脸色阴沉到极致,抓住凌盼欣的手腕,他手指有力,手背上的青筋乍现,一把甩下她的手。 凌盼欣重心不稳,连着踉跄了好多步,差点撞在门框上。 看清来人,她惊得瞪大眼睛,“奕恒堂哥?” 凌奕恒今年十四岁,凌盼欣十三岁,比她大一岁。 平日里凌奕恒不爱说话,整个人冷冷清清的,一个眼神看过来犀利又带着嫌恶,所以凌盼欣也不敢怎么和他接触。 但此时凌奕恒却一脸怒色,从进门后就一直紧紧盯着她。 “你要做什么?”他声音冷得要命,散发出的气势压得凌盼欣喘不过气。 凌盼欣有点害怕,心虚道:“我……” “打人?”凌奕恒反问。 “我没有!”凌盼欣立即反驳,辩解道:“是这个野丫头先对我出言不逊,我只是一时生气想给她点教训,这不还没打到她身上堂哥你就来了。” 她的语气逐渐委屈,但凌奕恒却丝毫没有怜惜。 他慢慢的抱臂上下打量她,嘲弄地勾起唇角,“知道你嘴上从不吃亏,没想到手上功夫也厉害。凌府小姐欺负十岁丫头,不觉得丢人?” 她怎么欺负唐晓了,明明是这个丫头用言语攻击她。 堂哥为什么帮这个孤女说话一点都不给她留情面,虽然他们平日没有什么交集,但到底是亲堂兄妹啊! 凌盼欣眼眶逐渐泛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干脆撒泼耍赖,“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她!堂哥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也喜欢这个孤女?你同情心泛滥,那是不是街上一个乞丐也要施舍啊!” 凌奕恒本来还想试图和她讲道理,但这话是真的太刺耳了。 凌奕恒脸色彻底冷下来,眼神好像寒冬腊月吹来带刀子的风,垂在身边的手的关节发出一阵脆响。 唐晓知道凌奕恒这种人生气起来堪称恐怖,察觉情形不太对,她赶忙拉住凌奕恒的胳膊,小小的手攥着他的衣袖,像挂在他身上一样。 凌盼欣的婢女被吓得扯了扯凌盼欣的袖子,小声道:“小姐,不如……咱们今天就先走吧……” 凌盼欣艰难地咽下口水,眼神躲闪。 她这个堂哥虽然很少与人争执,但在他十岁那年发生过一起令整个凌府都震惊的打斗事件。 凌奕恒将京城中一个十三岁的公子哥打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卧床半个月都翻不了身。 然而凌奕恒只是脸上挂了彩,其他地方毫发无伤。 若是凌奕恒气极把她打了,那…… 凌盼欣也不顾吵架了,顺着婢女的话结巴道:“对对了,我我娘叫我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不等凌奕恒有任何反应,她们就赶紧离开唐晓的院子。 待小院子重新恢复了平静,凌奕恒才注意到唐晓正抱着他手臂。 他不想有任何解释,抽出自己的手臂就要离开。 “凌奕恒哥哥!”唐晓及时叫住他。 凌奕恒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谢谢你。” 凌奕恒从鼻腔中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她丢凌家的人。” 唐晓点点头,眼见凌奕恒又要走,连忙道:“奕恒哥哥,上次给你的麻花你吃了吗?好吃吗?” 凌奕恒听出她语气中的期盼,默了片刻,微不可查点了下头,“还好,下次不要再给我了。” 待凌奕恒离开,白秀慢慢走到唐晓身边蹲下,正打算安慰她,却发现唐晓眉眼带笑,好像开心的不行。 害怕她是在故作开心,白秀小心翼翼道:“小姐你没事吧?” 唐晓歪头眨眨眼,“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嘛。” 将白秀懵圈的表情看在眼里,唐晓笑而不语,一蹦一跳跑回去里继续酝酿睡意。 …… 凌盼欣与婢女直到走出凌府大门还没缓过神,身上冒出一层冷汗。 确认凌奕恒没有跟上来,凌盼欣舒出一口气,慢慢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 凌奕恒凭什么多管闲事,竟然还威胁她。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真的怂了,离开的时候那么狼狈,这不是让唐晓看她的笑话吗! 凌盼欣越想越气,正巧经过凌广府宅,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她提着裙子走进去。 一路来到艾馨诺的房间外,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揉了揉眼睛,嗷一嗓子跑进了屋子。 “呜呜呜,二伯母——” 艾馨诺正在房间里调配自己的香料,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凌盼欣哭哭啼啼的进来,“伯母,堂哥他欺负我。” 艾馨诺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平日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凌奕恒欺负女孩子,下意识反问,“你说的是哪个堂哥?凌奕恒?” 凌盼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连连点头。 艾馨诺反应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直到凌盼欣再次放声大哭才回过神,“那你给伯母详细说说,他怎么欺负你的?” 凌盼欣泪眼婆娑,抽泣两下,哼哼唧唧说:“他胳膊肘往外拐,帮隔壁院子里新来的野丫头骂我!差点……差点就打我了!” 新来的野丫头? 艾馨诺一愣,不确定道:“你是说唐晓?” 凌盼欣连连点头。 “那恒儿为什么要打你?”总要有个原因吧。 凌盼欣理所当然道:“那个野丫头造谣我,骂我,还打我的婢女,伯母您瞧,知春的腿都瘸了!” 艾馨诺看了看确实是,凌盼欣和她婢女的现状看起来确实凄惨了一些。 她虽然和唐晓接触不多,但知道唐晓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 反而身为凌盼欣的伯母,她对凌盼欣的脾气秉性了解的很透彻。 凌盼欣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什么时候都不吃亏,嘴巴更不饶人,什么恶毒的话都能说出来,很不好相处。 如果她真的受欺负了,肯定直奔老夫人的院子,还用得着来她这里告状? 而且凌盼欣动作语言表情浮夸,好像为了体现她很凄惨故意做出的样子。 综合一看,这件事情定是凌盼欣有错在先,被凌奕恒训斥咽不下这口气,才来她这里哭诉。 艾馨诺心里弯弯绕绕把事情想了个明白,又不慌不忙坐了回去,“哦,这样啊……那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恒儿回来我好好说说他。” 哭得梨花带雨的凌盼欣哽了一下:“??”就这? 是她表现的还不够可怜吗? 看着明显淡定下来的艾馨诺,凌盼欣抽搭了两下慢慢平静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艾馨诺重新拿起桌上的香料,摆摆手,“回去吧,那臭小子可能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呢。” “……” 凌盼欣一步三回头,临出门还不放心叮嘱道:“那……那伯母一定别忘了。” “嗯嗯,肯定不会忘。” …… 凌奕恒回到自己府上,进门看见艾馨诺坐在正门口等着他。 他只是低声叫了一声“娘”后,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站住。”艾馨诺叫住他,“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凌奕恒回过身,脸上有一丝不耐,“不是你让我给祖母送东西吗?” “送完东西呢?”艾馨诺继续追问。 凌奕恒不禁蹙了蹙眉,思量了一下,“凌盼欣来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心里已经笃定了这个猜测。 艾馨诺无奈,揉了揉被她哭声吵得现在还突突的额角,“是啊,哭着跑到我这里说你欺负她,让我好好教训你。” 凌奕恒有点想笑,冷哼一声,走到艾馨诺身旁坐下,“所以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艾馨诺瞪了眼和自己娘亲说话丝毫不客气的儿子,故意把自己身旁已经喝的半空的茶杯推到他面前。 凌奕恒垂眸扫了眼,无奈地拿起茶壶给她添茶,见她慢条斯理地浅啜一口后,故意卖关子轻咳一声。 艾馨诺斜睨他一眼,“我还不了解你?你又不是凌昭光那混小子,哪儿会随随便便欺负人。” 被信任的感觉很好,饶是凌奕恒这样不爱笑的此时也轻勾起嘴角。 “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艾馨诺已经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凌奕恒言简意赅,“凌盼欣想打唐晓,被我拦下了。” 艾馨诺原本也只是以为凌盼欣只是嘴毒,没想到还会打人。 虽然听到凌奕恒说拦下来了,但她还是不放心问道:“晓晓没受伤吧?” “没有。” 艾馨诺松口气点点头。 屋子里沉默一会儿,凌奕恒试探性问道:“对了,为什么唐晓会住在杂物院里?” 这个问题他上次就想问了,就算唐晓不受凌深待见,也不至于直接安排在杂物院吧。 艾馨诺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哪里?” “西侧杂物院。” 艾馨诺蹙眉,不太相信,“就是以前堆放破桌椅的院子,晓晓住在那里?怎么会呢,老夫人不是挺喜欢她的吗,怎么会让她住那种地方。” 凌奕恒被她问的不耐烦,明明说的很清楚,非要反复问。 “不知道算了,我就随便问问。”他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子。 留艾馨诺独自一人接受这个事实。 艾馨诺不是傻白甜,基本辨认能力还是有的,也知道凌府上下打点基本都是毕湘云在安排,唐晓的住处自然也是她一手安排。 毕湘芸心眼多野心大,这些艾馨诺都知道。 只不过平日里住得近的夫人比较少,凌府的三姨娘又是个内向的人,不爱讲话,倒不如和毕湘芸闲扯打发时间开心。 唐孤苦伶仃的来到凌府,甚至还被毕湘云挤兑,老太君不可能事事都想得周全,十岁大的孩子如何能拧过毕湘云的大腿,可想而知她在凌府的日子不好过。 脑海中浮现出唐晓天真无邪的笑容,艾馨诺竟然开始有点心疼。 想起第一次见唐晓时她受了毕湘芸的影响,出言斥责了唐晓,给她使脸色,艾馨诺上有点挂不住。 幸好唐晓心底善良,乐观开朗没有放在心上,不然她真是没脸面去要什么手链了。 不对,没脸面去面对唐晓了。 正义感油然而生。 不行!她不能让唐晓受这么大的委屈! 第12章 【12】 唐晓,今晚真正的赢家。…… 过了两日艾馨诺假借找毕湘芸的名义特地去了一趟凌府西侧杂物院。 果然如凌奕恒所说,唐晓就住在这个破旧且狭小的院子。 里面的家具大都破旧,但住在里面的小孩却一无所察,还开心地在院子里做各种东西。 注意到门口的艾馨诺,唐晓惊喜了一瞬间,迈着小腿跑来,嘴里甜甜喊道:“仙女夫人~” 艾馨诺浅笑着蹲下捏了捏唐晓肉嘟嘟的脸,“你这个小嘴,下次可不能这么叫了,若是被别人听到了,就要笑话我了。” 唐晓撅起嘴,拉着艾馨诺向院子里走,“夫人来的正好,我昨日晚上刚刚做好了手链,正打算给您送过去呢。” 果然唐晓一点也不记仇,对她一点芥蒂都没有。 唐晓从整个房间中最精致的木盒里拿出手链。 阳光下手链上的镂空圆珠闪闪发亮,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小小的蓝色香块,连接圆珠的细绳是用红线编织而成,虽然纤细但结实又不失雅致。 这种手链在大户人家的夫人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甚至有点简陋,但艾馨诺却不觉得廉价。 “真好看啊。”艾馨诺惊喜地执起手链,手链在她白皙细腻的手中似乎变得更精美不少。 在唐晓期待的目光中艾馨诺将手链戴到手上,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清风拂到鼻尖,艾馨诺舒展眉梢享受地轻嗅着。 她温柔摸了摸唐晓的脑袋,“谢谢晓晓呀。” 看出艾馨诺眼底再没有一丝厌弃,全是对她的喜爱,唐晓小狐狸的眼睛笑起来。 …… 今日是整个凌府的家宴,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一次家宴,既促进家人之间的感情,也能让老夫人热闹热闹。 凌深是凌家老大而且老夫人就住在凌深府上,所以每次家宴都会在凌府举行。 从中午凌府的下人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宴会,女眷去老夫人院子里聊天,小孩在凌府里玩耍,老爷们一般这时候还在处理政务晚饭前才回来。 中午饭刚过,唐晓还没来得及睡午觉凌昭光便兴冲冲赶来了。 “晓晓妹妹,今天家宴不用做功课,咱们去玩弹弓吧。”他拿出腰间的弹弓。 还没等唐晓回应,凌昭光就拉着她走出了杂物院。 这些时日,凌昭光每次做完功课后就教唐晓玩弹弓,如今唐晓已经完全能够打到静物,但对于运动的东西命中率还是低很多。 凌昭光拉着唐晓来到花园中,为了防止之前嬷嬷控诉他们行为的事情再次发生,凌昭光特地选了一块不名贵的花坛。 此时吹起微风,花园中刚刚抽出的花朵和叶子在风中晃晃悠悠,摇摆不定。 凌昭光站得笔直,拉开弹弓,瞄准一朵花。 “嗖”的一声,初开的花朵从花梗部分击落,完整的花朵掉落在地上。 这个对于凌昭光来说易如反掌,他本也没有感觉怎么样,却听见旁边唐晓惊叹一声。 “好准啊。” 凌昭光不禁又开始飘飘然,他拉了拉衣襟,轻咳一声,“这个太简单了,你再跟我学一个月,保证飞着的鸟都能射准。” 唐晓看着他指着在天空中快速飞翔而过的鸟雀,被太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听上去好厉害。” 凌昭光昂起胸脯,“当然,来我先教你射花,这个速度慢,好瞄准。” 唐晓点头,跟着他口中说得要领瞄准了不远处的目标较大的叶子。 瞄准了半响,唐晓自信满满松手,熟悉的破空哨声在耳畔响起。 石子脱手的那一刻,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个人影,刚好经过石子运动的轨迹。 唐晓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心”,然而来人却没有躲避。 那人甚至连看都没看,抬腿精准踢走了飞射而来的石子。 石子被踹到一旁,狼狈地摔在地上,唐晓才看清来人。 凌奕恒蹙起眉,偏头看向他们两人。 凌昭光舒出一口气,拍着胸口没好气道:“你怎么出来的这么突然,吓死我了!” 唐晓跑过去,看见凌奕恒深色的鞋子沾上了石子的灰尘,“你脚没伤到吧。” 凌奕恒弹掉灰尘,嘲弄似笑了一声,“你的力道连树叶都打不穿,伤不到我。” 唐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明明把凌盼欣婢女的膝盖都打肿了,怎么可能打不穿一片叶子。 也不知道凌奕恒是单纯的想逗弄她,还是通过这种方法表达自己没受伤。 凌昭光为唐晓辩解道:“凌奕恒你太夸张了吧,经过我的亲身传教,晓晓妹妹现在很厉害的。” 听到“晓晓妹妹”的称呼,凌奕恒生理性皱了皱眉。 又打量了他们两人一圈,凌奕恒冷冷勾了勾唇,走之前轻飘飘留下四个字。 “误人子弟。” 凌昭光对着他的背影无能狂吼,“凌奕恒你什么意思!” “你给我说清楚!” …… 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凑齐了,唐晓也见到了老太君传说中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家宴没有太多的规矩,厅堂中分成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唐晓默默坐在小孩桌子上,因为人多,所以唐晓这个外来的小孩也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凌昭光就坐在她的旁边,时不时帮她夹菜。 凌昭玉坐在他们两人的对面,他扫了眼忙前忙后的凌昭光,又偏转目光看向唐晓。 女孩很给凌昭光面子吃了一大口他夹的菜,然后也给凌昭光夹了一块,“二哥哥也吃。” 多么温馨的画面。 凌昭玉随便看了两眼,低头继续吃饭,感觉到肉汁在嘴里爆开,他不着痕迹眯起眼睛。 凌盼欣手里捏着筷子,看见凌昭光殷勤地给唐晓夹菜,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真丢人,这么巴结一个孤女。 她看向一旁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毫不关心的凌昭玉,心里突然平衡了。 有凌昭光喜欢,受凌奕恒保护又怎么样,只要凌昭玉无动于衷,谁爱喜欢唐晓便喜欢。 凌盼欣心情大好,继续美滋滋的吃饭。 大人那桌也吃到兴头上,他们时不时聊朝廷上的事情,时不时聊老太君的身体,最后又说到家里小孩学习情况。 大家好像都很有默契的不提唐晓,只有老太君笑道:“晓晓的年纪也该上学了,等过段时间就让她跟着孩子们一起去上课。” 毕湘芸陪着笑,“晓晓还在学习礼仪呢,俗话说先学礼后学文,等晓晓学完礼仪便让她去上课。” 唐晓在一旁默默听着。 原来是想通过礼仪来压着她,只要嬷嬷不说通过,她便一直上不了学。 老夫人浑不在意摆摆手,“晓晓机敏,用不了多久就能学完。” 艾馨诺一直在一旁等待时机,听到这话,她立即道:“可不是,上次晓晓还给恒儿一包小麻花,我家恒儿那么挑剔的人都多吃了两块。” 凌奕恒闻言不着痕迹蹙起眉,没有抬头,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吃饭。 老夫人一听哈哈笑起来,“晓晓做的东西确实好吃,比外面铺子里买的还香。” 艾馨诺半捂着嘴笑道:“是啊,别看晓晓住的地方寒酸了点,但做出来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受影响。” 老夫人没有反应过来,还乐呵呵道:“净瞎说,咱们凌府虽然比不上巨富人家,但哪里会到寒酸的地步。” 毕湘芸谈笑风生的笑一僵,她直觉情形不太对,暗中给艾馨诺使了个眼色。 艾馨诺笑而不语,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暗示。 老夫人的笑声渐渐停了,她不失精明的眼睛眯了眯,突然想到这么长时间她还不知道唐晓的住处。 每次问唐晓,唐晓都含糊不清茬过了,回想起唐晓闪躲的眼神,老太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夫人慢慢放下碗筷,慢悠悠问道:“晓晓住哪儿啊。” 隔壁桌的凌昭光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闻言立即站起来高声道:“回祖母的话,晓晓妹妹就住在以前杂物院里。” 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见凌昭光无比肯定点头才沉下脸,目光从乖巧低头不语的唐晓身上略过,最后直勾勾看向毕湘芸。 毕湘芸立即站起来,笑着给老夫人盛了碗晶莹剔透的银耳羹,“娘您别担心,那院子我早就让下人收拾了,里面的家具陈设也换成了新的,现在那儿和别的院子别无两样,我自己都喜欢的不得了。” 老夫人斜睨着她盛的粥手却不动,冷哼一声,“你喜欢?那你怎么不住进去?” 这句话说得毫不留面子,毕湘芸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餐桌上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老夫人见毕湘芸心虚的样子,顿时怒道:“一个杂物院再收拾妥当也终究是个杂物院!谁允许你这样安排的!” 毕湘芸低着头,几次张口欲狡辩但又不知道如何辩解。 她不知道老夫人对她针对唐晓的行为知道的一清二楚,之前不说是给她留面子,但是她把唐晓安排在杂物院这件事情,彻底引发了老夫人对她的愤怒。 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碗随着她的动作跳起来又落下,筷子掉落在地上,在瞬间安静的厅堂中格外明显。 此时就像山洪暴发前的宁静,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短暂的寂静后,厅堂突然混乱起来,大人的安慰声,小孩的哭闹声,凌深的斥责声,瞬间充斥在厅堂之中。 而事件的主人公唐晓却从始至终抿唇低头不语。 她从椅子上下来,慢慢走到正在顺气的老夫人身旁。 白嫩嫩的小手拉起老夫人相对干瘪的手,她声音带着哭腔,但尽力遏制着,“老夫人您别生气,晓晓不怪姨娘,姨娘说了晓晓能来到凌府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晓晓不敢有其他的妄想。” 她一个小奶娃子,眼眶微红,说话间胆怯看向毕湘芸,所有人的脑海里都脑补出了毕湘芸威胁小孩的样子。 在场所有人在一起生活至少十多年,自然都知道毕湘芸的为人。 此时他们看向毕湘芸时的眼神透着浓浓的一言难尽。 虽然唐晓能来凌府确实是恩赐,但这么说出来好像凌府的人有一种瞧不起人的优越感,这与老夫人平日教导他们要低调谦虚的精神完全不符。 毕湘芸慌乱看了一圈,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 她将目光定在唐晓身上,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孩,瞪眼呵道:“你快住嘴!” “够了!” 这次不等老夫人开口,凌深就低声吼道:“你想干什么!” 老夫人气得摇摇头,将手杖使劲点在地上,发出急促又闷的“嘭嘭”声,“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众人赶紧围过来让老夫人消气,艾馨诺柔声对毕湘芸道:“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娘在气头上,莫要让她气坏了身体。” 毕湘芸急得团团转,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就让她少说两句。 唐晓摸着老夫人的手,似是被吓到了,抽抽嗒嗒道:“老夫人您别生气了,晓晓已经很感谢凌府了,就算住小院子,不上学也没关系,只要能留下晓晓,晓晓就心满意足。” 这次除了老夫人,其他人听了也无一不心疼她,原本还是该像府里小孩无忧无虑玩耍的年龄,却寄居别人家中,卑微至极。 老夫人疼爱的摸着她的脸,艾馨诺也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凌昭玉在不远处支着头看着格外不同寻常的家宴。 他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腕,嘴角习惯性勾着,眼眸被睫毛遮出一片阴影,晦暗不明。 眼底深处那抹娇小的身影还在老夫人身旁说什么,眼角带泪,像是受了委屈。 所有人都在可怜唐晓的遭遇,殊不知她才是今晚真正的赢家。 一个十岁的女孩,竟然可以轻轻松松对抗毕湘芸,凌府主母的存在,真有点意思。 第13章 【13】 她好像发现了凌昭玉一个小秘…… 凌昭玉发现自己以前对唐晓的认知有很大的偏差。 这丫头,不仅不傻,反而比在场所有的人都精,精得可怕。 “昭玉堂弟?”旁边的凌盼欣轻声叫他。 见凌昭玉看过来,凌盼欣有意无意瞧了唐晓一眼,眼底全是厌恶与嫌弃,“她还真是个煞星,到哪儿都弄得人仰马翻,好好一个家宴就被她搞得乌烟瘴气。” 凌昭玉含笑看她,就是这种温柔的目光,每次都让凌盼欣沦陷其中。 她脸颊不自觉发热,微低头轻声道:“所以昭玉堂弟最好看清她是什么人,不要让这种人进家门……” 这时候又上了道新菜,是凌昭玉期待已久的硬菜。 凌昭玉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动了动,“堂姐,吃饭。” 不等凌盼欣再说什么,他率先夹起菜吃了起来,不再关注大桌的动静。 最后家宴不欢而散,唐晓不仅被老夫人亲自安排到了府里一处位置佳,占地面积大的院子里,并明确要求让唐晓跟着府上的小孩一起上学。 凌府孩子有的,晓晓一样也不能少! 这是老夫人当时传下的命令。 唐晓的新院子离凌昭玉的院子很近,之间大约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凌盼欣听到唐晓将要住的院子,气得饭都没再吃下去,差点就要提醒凌昭玉晚上一定要锁好门窗,注意人身安全。 在院子里扫地的紫珠听到下人通报的消息后,连忙将小院里东西收拾好。 就算她平日里再淡定,此时也激动的笑容洋溢。 等宴会结束时紫珠已经把新院子收拾妥当,唐晓可以立即住进去。 新院子中石板小道旁点着石灯,灌木丛茂密翠绿,被下人修剪的整齐,树上的花清香四溢,弥漫在院中每个角落。 屋中点着安神的熏香,桌上灯罩雕刻着镂空兰花,烛光一映仿佛整个屋子都盛开着兰花。 百花地毯铺展到床边,刺绣精美床幔被流苏细绳束起,一层薄纱轻垂在床前,随着窗口吹进的微风晃动。 唐晓很满意,感觉这阵子在那个小破院子里待着倒也值了。 可能是好院子的床确实舒服,唐晓当天晚上就硬是多睡了一个时辰。 等她迷迷糊糊睡醒,一睁眼就看见白秀一张放大的脸,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小姐,你终于醒啦。” 唐晓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 “小姐快起床吧,大少爷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白秀把窗幔挽起来,屋子里的阳光瞬间投射进来,照得唐晓眯起眼。 “大哥哥?”唐晓疑惑。 凌昭全怎么来了。 …… 房间中凌昭全坐的安静笔直,看见唐晓立即站起来。 唐晓笑着跑过去,“大哥哥!” 她和凌昭全的交际不多,也就是凌昭光没有完成功课那天见了一面,除此几乎再没交集。 凌昭全看着毫不犹豫跑来的唐晓,怔了一下。 他不敢去看唐晓,半低着头,“唐晓妹妹。” “大哥哥你怎么来啦?” 凌昭全好像有点难为情,嗫嚅半响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唐晓歪头道:“大哥哥做错事了吗?” 凌昭全脸色开始发红,头低的更深,“我娘她……她没有将你安顿好,让你受委屈了,所以、所以……” 瞧着他嘴笨歉的样子,唐晓有些想笑,“大哥哥你又没有做错事,你不用给我道歉。而且我也没有记恨二姨娘。” 不记恨就怪了。 凌昭全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迷茫,“真的?”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不妥,结巴道:“即即使唐晓妹妹记恨也是正常的,我……我以后会慢慢补偿你的!” 唐晓噗笑出声,拉着凌昭全的手臂晃了晃,“大哥哥,这件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晓晓一直都把你当成大哥哥。” 凌昭全终于直起身子,看着身前的小女孩,重新笑了起来。 “哦对了。”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他带来的书本,“明天你就要跟我们上课,这是平日里夫子用到的书,你先预习一下,以前的笔记我都写在书里了,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我。” 他是家里孩子中的老大,经常照顾弟弟妹妹的学业,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得心应手。 唐晓接过书翻看两页,书中每个诗句生僻字都被批注出来,旁边空白部分满满当当全是对知识的解释与理解,凌昭全甚至还针对唐晓写了学习的建议以及秘诀。 这可比上学时期的学霸笔记还要细致。 唐晓蓦地抬头,惊喜道:“谢谢大哥哥!” 凌昭全稍稍松口气,扬起笑容半蹲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记得明天来上课,可不能再像今日睡到这么晚了。” 唐晓抿着唇乖巧点头,目送凌昭全离开。 …… 今日下午是唐晓与凌昭玉原定练字的日子。 以前都是凌昭玉上门教学,如今他们的院子离得近,如果再让凌昭玉每天来回跑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唐晓决定自己主动送上门学习,争取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到了时辰,白秀把唐晓送到凌昭玉的院子后就离开了。 新院子还需要收拾,紫珠一个人忙不过来。 唐晓第一次来凌昭玉的院子,一进屋就隐隐闻到空气中一股酸甜的味道。 凌昭玉将唐晓引到书桌前,见唐晓在看桌子上的果脯,他淡笑道:“唐小姐尝尝吗?” 唐晓拿起一个放入嘴中。 “如何?” 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一家宝藏果脯铺子,很好人知道但铺子里的果脯却都很好吃,酸甜适中,既爽口吃多了又不会腻。 唐晓暗暗记下凌昭玉的这一爱好,很给面子的点头,“不错!” 凌昭玉不着急教她练字,又让丰旭端上来些零嘴,让她吃饱了,才不紧不慢开始今日的教学。 因为唐晓个子矮,所以凌昭玉在椅子上特地给她垫了垫子。 凌昭玉教授完便坐在一旁旁观她练字,过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溜达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书悠哉看起来。 唐晓正埋头练字,突然眼前一花,等她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嗯?”她不禁有点纳闷。 凌昭玉听到声音,回头看她,“怎么了?” 唐晓拍了拍脑袋,又晃了晃,“……没什么。” 凌昭玉浅笑一声,没有在意,继续转过身看书。 唐晓重新执起笔开始练字。 刚写了两个字她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头部瞬间席卷而来剧烈疼痛感。 穿越以后她偶尔也会头疼,但只是轻微偏头痛,她以为是自己着凉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今天的疼感已经达到她能忍受的极致。 唐晓重新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一片模糊,那抹浅色身影正背对着她,发带安静垂在如瀑布的黑发上。 她张了张口,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头一沉晕倒在桌上。 第二次听到响动,凌昭玉没再着急回头。 而是看完了那一页才慢慢回头,看见趴在桌上的唐晓,他不着痕迹挑眉,没太在意,“累了?” 这不才开始了一炷香的时间吗。 他目光移到失去支持狼狈倒在桌上的毛笔上,笔尖下的宣纸晕染上一团乌黑。 凌昭玉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放下书跑过去,拉着唐晓的胳膊将她扶起。 只见唐晓平常粉扑扑的小脸此时一片煞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不知因为什么升出一层冷汗,眼睛紧闭,睫毛轻颤。 “丰旭!” 丰旭听到声音连忙跑进来,看见屋子里唐晓脸色苍白倒在凌昭玉怀里后惊呼一声。 凌昭玉眼神射过来,冷静命令,“快去叫大夫。” 丰旭回过神,转身就跑了出去。 凌昭玉蹙眉看着怀里的小孩,俯身抱起来已经软了的身体,将她放在床上。 她的刘海被冷汗浸湿,鬓间的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许是因为疼痛,身体微微颤抖。 凌昭玉站在床边蹙眉看着,透过屋门看向院子。 平日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夫就能来,但今日都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夫竟然还没有找来。 床上小孩呼吸声急促,把他的目光重新吸引回来。 唐晓身上的汗早就淌湿了衣裙。 凌昭玉看着唐晓的症状,联想到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相似的发病病症。 他垂眸抿唇犹豫了片刻,伸手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白皙细长的手指搭在她软乎乎的手腕上,他观察唐晓的反应,最后松开手。 凌昭玉敛眸看着床上的小人,过了片刻突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珍藏已久的针灸袋,将银针进行消毒。 坐在床边,他一手捏着银针,侧眸看着唐晓,轻勾起唇角,没有一丝犹豫准确扎进唐晓穴位中。 …… 等丰旭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凌昭玉早已将针收起,站在床边观察唐晓的后续反应。 “少爷!少爷大夫来了!”丰旭气喘吁吁。 大夫前两日伤到了腿,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大夫对凌昭玉行礼,“三公子。” 凌昭玉侧身让出位置,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上前把脉。 凌昭玉在一旁看着,瞧见大夫眉头舒展,他眼底露出不易觉察的得意。 大夫拱手道:“三少爷,唐小姐已经无碍了,她的病症是往日旧疾,此时已经被压制住了,老夫开一剂药方,对唐小姐的病症有缓解作用。” 正在大夫准备打算去写药方时,凌昭玉拦住他。 对上大夫的目光,凌昭玉温和道:“大夫且慢,我这里有一份药方,您看看对唐小姐的病症如何?” 大夫接过他递来的纸,细细一看,点头道:“不错,这就是用来治疗唐小姐病症的药方,咦?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多加这味药……” 凌昭玉没有说什么,把药方重新收起来,让丰旭把大夫送走。 屋子里又恢复寂静,他回过身看着唐晓,手指轻搓,似是在回味刚刚针灸时的感觉。 丰旭赶回来发现凌昭玉已经坐到一旁的桌前,药方就放在一旁。 他看了看唐晓,悄悄走到凌昭玉身边,“少爷,这药方……” 凌昭玉眼也不抬,淡“嗯”了一声。 “那刚刚大夫说被唐小姐的病被压制住也是因为你……”丰旭继续说。 凌昭玉终于抬眼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无声的警告,丰旭猛地闭上嘴眼睛四处乱飘。 因为唐晓还在昏迷阶段不方便移动,所以凌昭玉让丰旭叫来白秀,让她在床边随侍左右。 凌昭玉去书房看书,直到傍晚丰旭才过来禀报说唐晓醒了。 等凌昭玉过去时,白秀正在喂她水。 他慢慢走来,颔首道:“唐小姐现在感觉如何?” 唐晓细细感受一下,“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还有些头疼。” 凌昭玉从怀里掏出药方递给白秀,“这是大夫开的药方,回去了记得让唐小姐按时喝药,头疼急症可以缓解。” 白秀担心的要死,接过药方后连连道谢,然后抱着唐晓离开了院子。 唐晓趴在白秀的肩头,看着屋门口望着她们离开的凌昭玉。 他的背后是屋里的烛光,只能看见他高瘦匀称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应该很高兴吧,毕竟拿她做实验,很成功。 唐晓笑眯了眼睛,她好像又发现了个不得了的小秘密…… 第14章 【14】 你说我没关系,但我害怕凌昭…… 白秀回院子里小心翼翼把唐晓安顿好后,按着凌昭玉给的药方去熬药了,回来后坐在床边愁云不展。 唐晓被看得发毛,从药碗里抬头看她,“白秀你怎么了?” 白秀怜惜地摸着她的脑袋,“小姐受苦了,我听三少爷说,你身上这个病是以前旧病没来得及治疗留下的病根,需要好好调理。” 唐晓了然,又听见白秀长吁短叹。 “小姐犯病的时候肯定怕死了吧。” 唐晓回忆了一下。 当时确实很疼,但倒不害怕,也许因为她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灵魂的原因,身体晕倒后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感受到凌昭玉把她抱到床上,然后给她扎针,看见施诊有效果,她甚至还听见了凌昭玉低低的笑声。 没想到凌昭玉只有十二岁,却已经拥有这么高超的医术。 唐晓开始好奇,凌昭玉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第二日唐晓早早被白秀叫起来,为了给夫子留下要印象,白秀给她梳的发髻一丝不苟,衣服干净但不花哨,背上斜挎小背包,乖巧又不失俏皮。 学崖院中上课的屋子很大,采光很好,将屋子各个角落都照的亮堂。 屋子里的孩子一共有十来个,因为当初家宴的时候见过,所以对唐晓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好奇。 夫子还没来,唐晓扫视一圈,多年义务教育让她习惯性挑选后排座位,于是她把眺望目光……看见了最后一排的凌昭光。 他兴冲冲朝她挥手,示意她坐在他前面的空位置上。 那个位置好巧不巧正好与凌昭玉隔着一条过道。 唐晓走过去,还非常有礼貌的冲凌昭玉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凌昭玉只是淡然一笑便继续低头看书。 凌盼欣座位在凌昭玉座位前,她仇视着唐晓,尤其是在她和凌昭玉说话的时候更是狠狠剜了她一眼。 唐晓仿佛没有察觉,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凌奕恒来到教室,看见唐晓他怔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坐在了她前面的位置。 唐晓:“……” 快到上课时间,夫子赶来,看见早就坐的端正的唐晓。 只见她满脸笑容,歪着脑袋看他。 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这么开心来上学的凌府小辈,对唐晓的印象瞬间提了好几个度。 “上课前先默写昨日学习的《礼记》四十九篇的第三十一篇前三段。”夫子语气缓慢,中气十足。 在他的目光下,所有人准备好纸笔,唰唰写起来。 唐晓自然不会,但又不好干坐着,为了与他人保持一致不显得突兀,她只好默写论语。 夫子背着手来回走,路过她身边时顿住脚步看了看,赞赏地点点头。 看着乖巧的小团子,他眼里的喜爱之情更甚,毫不吝啬夸赞,“看来唐小姐有私下背书,不错,比某些上课的学生还有用功。”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已有所值的看向最后一排正拧眉咬笔苦大仇深的凌昭光和凌盼雄。 凌盼雄是凌盼欣的弟弟,平日里也不爱学习。 他崩溃的挠了挠头,探头想要看凌昭光的默写,听见夫子重重咳嗽一声,才稍稍收敛些,撇嘴嘀嘀咕咕在纸上乱写。 等夫子离开了,凌盼雄又重新捂着嘴低声喊,“凌昭光!给我看看——” 凌昭光虽然比以前学习用功了很多,但还是不可能把所有功课都完成,尤其是这种背诵的作业,他最头疼了。 “我也不会啊……” 唐晓回头看着后面半斤八两的两人,抽了抽嘴角。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夫子收上来所有人的默写。 当收到唐晓时,坐在前面的凌盼欣转头看过来,看清了她写的字,不屑的“切”了一声。 “不就写个论语吗,看把你骄傲的。还有这字,还不如我八岁时候写的。”她一脸盛气凌人,白眼快翻上天了。 唐晓埋头低声嘀咕一声,“姐姐别说了。” 凌盼欣冷笑,“怎么?写得丑还不让人说?我也没说什么啊你发什么脾气!” 凌昭光一掌拍在桌子上,“凌盼欣,你故意找事吧,就你那狗爬的字还好意思说?” 凌盼欣瞪圆了眼睛,展开自己写的,“我的字怎么了!我的字可是受过夫子表扬的!唐晓她的字就是没我的好看!除非你眼瞎,分不清好赖!”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唐晓显得局促不已。 凌盼欣一直强调唐晓字丑,唐晓多次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知道我的字不好看,但是凌盼欣姐姐能不能不要说了……” 她手指绞着衣带,“凌昭玉哥哥用心教我书法许久,你说我没关系,但我害怕凌昭玉哥哥伤心……” 唐晓说话间小心翼翼看向凌昭玉,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凌盼欣这才想起来凌昭玉一直在教唐晓书法,气焰瞬间消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凌盼欣忐忑道:“昭玉堂弟,我……我不是……” 凌昭玉还是温和的笑,偏头瞧了瞧唐晓,晦暗不明的眼底光亮一闪而过。 “堂姐说得对,是我这个老师做的不够好。” 他不开口还好,凌盼欣还可以自欺欺人,权当凌昭玉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听到他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话,更惊慌失措了,也不顾着挤兑唐晓,赶紧和凌昭玉解释,“昭玉堂弟,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堂姐。”他温和打断,轻轻一笑好似春日里百花盛开,“夫子开始上课了。” 凌盼欣咬住下唇,不甘心地转身听课。 转身之际看见一脸天真无邪的唐晓,她心里的火更盛了。 …… 夫子继续上课,唐晓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就不免有些困倦。 尤其是夫子声音悠长,很像平日里白秀哄她睡觉时唱的小曲。 如果她现在有块手表,一定会止不住看时间。 正当她走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凌盼欣声音响起。 “夫子,我想唐晓应该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会聚在唐晓身上,令她的困意瞬间消散。 夫子有些犹豫,毕竟唐晓第一天来,而且年纪还小跟不跟的上讲课节奏都不一定,怎么可能回答上问题。 “这……还是让其他人回答吧。” “夫子,虽然唐晓年纪小,但是她在私下用功啊,而且她冰雪聪明定然能理解的。”凌盼欣继续道。 课堂气氛僵持下来,这明显是和唐晓杠到底啊。 凌昭全转身蹙眉,“盼欣,不得在夫子课上捣乱。” 凌昭全是孩子中年龄最大的,说起话来很有分量,凌盼欣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下来。 唐晓笑容一闪而过,然后站起身,清澈的嗓音缓缓道:“均是治理,辞为辞去,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下国家可以治理,爵位俸禄可以辞去,锋利的刀刃可以踩过去,但中庸却不容易实现。” 想当年高考时语文天天刷文言文,翻译句子对于她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夫子拿着书半倾着身子,回过神后,恍然“啊”了一声。 “不错不错,唐小姐翻译的很准确,大家记下来。” 唐晓坐下来,凌昭全回头朝她欣慰一笑,凌盼欣紧咬下唇不甘心,凌昭玉就更没有什么反应了,继续听夫子讲课,甚至都没有看她。 一天的课很快就上完了,教室也乱了起来。 凌昭光也终于在吵闹声中迷迷糊糊睁眼,他为了不给唐晓留下坏印象,已经尽量不趴下睡觉了,但还是忍不住打瞌睡。 发现已经放学了,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唐晓正在整理笔记,凌昭全走过来,笑着叫了一声,“唐晓妹妹。” 唐晓抬头看着他。 “我想自从你来凌府就一直没有出去过,正好今天功课少,我带你在京城里转转如何?” 凌昭全一说,瞬间引起了唐晓的兴趣。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大哥哥能带我出去?” 凌昭全点头,“我已经叫下人备好马车了,只要你说走随时都能出发。” 凌昭光脸上被硌了几道红印子,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出去?我也去我也去!” 凌昭全笑道:“好啊。” 他转身看着还没离开的凌昭玉和凌奕恒,“你们去吗?” 凌奕恒拿着书,丢下没有温度的两个字,“不去。” 凌昭玉一直注意着他们三个人动静,他刚好收拾好书,抬眸扫了眼达成共识的三人,垂眸来到唐晓身边。 他的气质一直是温和又带些慵懒,睫毛又长又直。 目光从他们三人略过,最后定在唐晓身上,他温和开口,“我还要为下午唐小姐的练字做准备,这次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这话说的,他身为老师在闲暇时间备课,然而学生出去玩,好像她很不懂事的样子。 见唐晓心虚的看着别处,他淡笑一声,清润的笑声像是山泉叮咚,“唐小姐安心玩耍,记得下午回来练字便是。” 然后凌昭玉朝他们微微颔首,离开了屋子。 唐晓看他一路离开的背影,一度怀疑凌昭玉是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玩也玩得心神不宁。 凌昭光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别管了,到时候肯定能回来,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出去了,快走快走。” 白秀在院子外等,看见他们三人一起出来刚打算迎过去,凌昭光就吊儿郎当走来。 “我们要带着晓晓妹妹出府,你先回去吧,过一会儿就给你送回去。” 白秀不太放心,“要不奴婢陪着?” 凌昭全拉着唐晓走近,相比凌昭光,他瞬间带给人一种踏实稳重的感觉,“放心吧,我会看好唐晓妹妹的。” 唐晓捏了捏白秀的手,“白秀你先回去吧,我会跟紧哥哥们的。” 白秀还不放心的叮嘱几句,然后眼睁睁看着凌昭全和凌昭光像两个门神一样,一左一右拉着唐晓朝府门走去。 第15章 【15】 解救美少年。 凌府前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一匹高头大马踏着蹄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他们坐上马车,车夫驾着马往城中最热闹的街驶去。 马车停在街头,三人下车,小厮跟在他们身后。 唐晓探头新奇看着,行人熙熙攘攘,倒真像电视剧中演的那般热闹。 凌昭光用尽毕生对女孩子的了解,想出了唐晓应该想要去的地方,提议道:“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就去首饰店?” 唐晓拨浪鼓似摇头,“不要,我想去……糕点铺。” 哦对,女孩子也喜欢吃甜食。 凌昭光立即反应过来,和凌昭全商讨去哪家糕点铺比较好。 他们逛了半个时辰,最后由凌昭光带路停在一家三层小楼门前。 在外面闻到饭菜的香味,凌昭光就止不住流口水,“就是这家,前两天我听我娘说店里来了个江南厨子,做出的菜风味清鲜,尤其是鱼肉酸甜可口又不失鲜美。” 酒楼装饰精美,客人络绎不绝,在这条街上确实是最受欢迎的店铺。 店里的小二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三个小孩来自大户人家,当即勾着身子过来招待,“公子小姐二楼雅间请!” 凌昭玉对小二的服务态度很满意,欣慰点头。 等他们坐在雅间的桌前,凌昭光大手一挥开始点菜。 等菜过程中,凌昭全问道:“唐晓妹妹,今天上课你觉得还适应吗?” 唐晓双手交叠乖乖放在桌上,“大哥哥放心,我感觉非常好!” 凌昭光撇撇嘴,无聊的把玩着杯子,“晓晓妹妹,你上课不困吗,夫子跟念经一样,我一听就头疼。” 唐晓下意识叹口气,格外立即凌昭玉的苦大仇深,“习惯了。” 凌昭全和凌昭光异口同声,“什么?” 唐晓立即反应过来,干笑道:“我的意思是……迟早都是要习惯的嘛。” 凌昭光往椅背上一靠,仰天长啸,“太痛苦了,什么时候才能熬到我的骑射课啊。” “骑射?!”唐晓眼睛瞬间亮起来。 之前就听老夫人说叫人教她骑马,她还以为是老夫人随口说得罢了。 “骑马可不像你想得那样,很累人的。”凌昭全给他们分别倒上水,“昭婷和盼欣刚开始也好奇,但上了一节就再也没去过了。” 凌昭光将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晓晓妹妹可没有她们那么娇弱,她现在弹弓准头可好了。” 凌昭全没有想到唐晓还会弹弓,不禁有点惊讶,好像想象不出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射弹弓是什么样子。 他摇头笑道:“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 这时候饭菜上来了,三人瞬间顾不上说话,开始吃饭。 …… 吃过饭后他们下楼逛街上小店顺便消食。 路过一家瓷器店,凌昭全停下来,若有所思片刻,“我娘好像最近念叨想添一套茶具来着。” 凌昭全的小厮适时说道:“是啊少爷,正好二姨娘生辰快到了,如果少爷送一套茶具,二姨娘一定会喜欢。” 这话正好说到凌昭全的心坎上,他点头赞成,与凌昭光和唐晓一起进到瓷器店中。 唐晓看着满屋子琳琅满目的瓷器,有的富贵有的淡雅,在投射进来的阳光下好像镀了一层金光。 凌昭光见凌昭全认真挑选,自己也跟着看,嘀嘀咕咕道:“不如我也给我娘买一套贿赂贿赂她,让她在我爹面前多说点好话。” 唐晓刚开始还兴致勃勃跟他们一起挑选,后来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懂,便只好坐在一旁等他们。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等得她都犯困了。 凌昭光拿起一个茶杯递到凌昭全脸前,“大哥,你觉得这个送给我娘怎么样?” 凌昭全左看右看,摇头,“三姨娘喜欢朴素的,这么花哨她肯定不喜欢。” 唐晓幽怨地看着完全忘记她的两个人,继续转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 正在她昏昏欲睡时,突然不远处传来阵喧哗声。 只见街对面有个酒楼,不管是从装潢还是进出的客人上看,都不像正经酒楼。 女人穿着鲜艳暴露,送走醉醺醺的客人,转而继续挥着帕子迎接新客人。 此时酒楼门前就有一小簇女子围在一起,对着中间的人娇笑不已。 “这位小爷在门前徘徊,定是好奇,不如随我们姐妹进去好吃好喝,一探究竟?” 中间的少年比她们高半头,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块疙瘩,不耐烦道:“滚开。” 硬邦邦的两个字立即引起一阵女子的笑声,其中一个甚至大着胆子伸手去触碰他发烫的耳朵。 “看来小弟弟还不通人事,我们姐妹还没怎么样呢这耳朵就红的吓人。” 少年毫不怜香惜玉地挥开她的手,像躲避瘟疫一样后退两步,却又撞到身后女子的身上,惹得众人笑声一片。 少年面色阴沉,似忍着怒气,闭上眼深吸口气,“我说滚开听不懂吗!” 女人似震惊半捂住嘴,反而凑的更近,“弟弟说什么?姐姐们没听清楚。” “你们别逼我,我不想打女人。”少年咬牙切齿。 唐晓歪头瞧着,好一出调戏良家少年的大戏。 少年攥紧拳头,关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却还是没有震慑住这群女人。 她们反而越来越放肆,竟然打算半推着他进酒楼。 唐晓见少年身着华服,腰间的玉佩价值不菲,周身气质尊贵,想来是个权贵家的公子。 可能这些女人也是看出他的富贵才拉着他不放,想从他身上赚一笔钱。 唐晓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脚下已经朝少年的方向跑去。 尽管少年拼死抵抗,但他的位置还是越来越靠近酒楼。 女人们已经不满足于言语调戏,眼看着她们的手开始不老实,少年也隐忍到极致,他浑身肌肉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拳泄愤。 唐晓悄无声息来到包围圈外,她个子小,轻而易举就挤了进去,站到了少年身前。 她握住少年的衣袖,扬头叫了一声,“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女人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低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女童。 不仅是她们,少年也怔住了,顺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定在她脸上。 不认识,没见过。 见他愣神,唐晓又晃了晃他的胳膊,“哥哥?” 少年扫了女人们一眼,低头时闪出疑惑。 女孩眼神清澈,黑白分明,此时挑高了眉头,一瞬不瞬盯着他。 他似有所感,声音哑哑应道:“你怎么来了?” 见他配合,女孩彻底露出笑容,仿佛还带了一点孺子可教的欣慰,“哥哥你还不知道吗,嫂子来找你了!” 少年眉心一跳,“嫂子?” 唐晓诚恳点头,好似生怕他不信一般,说话急促起来,“嫂子见你昨夜没回家很生气,提着刀搜遍了你平日喜欢去的所有酒楼店铺!还把你喜欢的几个姑娘都砍伤了!” 此话一出,女人们都惊得后退两步。 少年抽了抽嘴角,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女人们惊恐道:“竟、竟然当街行凶?!” 尽管少年有亿点点无语,但眼前的女童一脸认真,他也配合着着急,“那该如何是好。” 女孩转了转眼睛,看向后面的酒楼灵光一闪,“不如你进这个酒楼里躲一躲吧。” 女人:“……!” 她们一哄而散,齐齐干笑着离开少年身边,甚至挡了去酒楼的道路,“既然公子已经婚配,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下次下次再说。” 确定他们没有再坚持过来,女人们像避洪水猛兽一样一溜烟走了,任凭唐晓在身后怎么呼喊她们也无济于事。 唐晓放下挥舞的手,呼出一口气,回头发现少年正紧盯着她,从上到下眼里全是探究。 他缓缓抱臂,挑高眉峰,“你是谁啊?” …… 瓷器店里的凌昭全和凌昭光全然没有发现异常。 他们在两套茶具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凌昭全决定干脆找唐晓来抉择。 毕竟唐晓是女生,女生应该更了解女生才是。 “唐……”一回头,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环顾整个门店都没有看见唐晓,凌昭全睨向小厮,“唐晓妹妹呢?” 小厮也一直在旁观他挑茶具,迷茫道:“唐小姐……唐……” 凌昭全推开他跑出去,发现门口没人,瞬间慌了。 凌昭光扫过人来人往的大街,着急道:“晓晓妹妹不会走丢了吧。” 凌昭全咬牙,“赶紧找,时间不长,可能还没走远。” 正在他们打算四散寻找时,正好看到街头斜对面站在一个少年面前的唐晓。 她正仰着小脑袋和少年说什么。 “唐晓妹妹!” “晓晓妹妹!” 唐晓回头看见急速向她奔跑而来的两人,冲他们挥了挥手。 凌昭全停在她面前,舒出一口气,狂跳的心脏迟迟放松不下来,“你怎么乱跑,丢了怎么办。” 凌昭光把她拉到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吓死我了。” 凌昭全无奈点了点她的脑袋,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少年。 他愣了愣,“宿嘉绎?” 第16章 【16】 凌昭玉今天格外不一样。 宿嘉绎是当朝户部尚书嫡孙,他们以前见过几次面,去年踏青他还与凌昭光弹弓比试,最后毫不意外赢了凌昭光。 为此凌昭光苦练弹弓,一心想今年与宿嘉绎一决高下。 他们互相打过招呼后,宿嘉绎看唐晓眼神探究之意更盛。 如果他没记错,凌家并没有这个女孩,以前京城中的宴会上也未曾听闻过唐晓这个名字,莫不是凌府的远房亲戚? 见他们两人都在相互打量着,凌昭全问道:“你们……认识?” 宿嘉绎笑起来,痞气十足,“认识啊。” 原本凌昭全只是随口一说,唐晓一来到京城就住在凌府,今天是第一次出门,他们两人怎么可能认识。 听到他承认,也愣住了。 宿嘉绎慢悠悠补充一句,“刚刚认识的。” 随后他半蹲下身子,用着自认为最风流倜傥的笑自我介绍,“唐小姐幸会,我叫宿嘉绎。” 唐晓心里直抽嘴角,表面回以一个微笑。 这时宿嘉绎的下人气喘吁吁赶来,手里拎着东西,“少爷,买回来了。” 宿嘉绎斜眼看他,想到自己刚刚被那群女人缠住,上去就踹了小厮一脚,“以后每天绕府跑五圈。” 小厮灵活躲避,知道宿嘉绎在是责备他回来的慢,不免委屈道:“不怪我啊少爷,实在是人太多了。” 宿嘉绎眼神带着浓浓的嫌弃,他重新看向唐晓,刚扬起笑凌昭光就站出来,雄赳赳气昂昂正好挡住唐晓的身影。 “宿嘉绎,今年踏青你可一定要去!我们继续比试弹弓!” 宿嘉绎立即不耐烦地蹙起眉,含糊道:“到时候再说。” 不管他什么时候遇到凌昭光,他总是三句话不离弹弓,幼稚死了。 宿嘉绎大好兴致被败光,随便与他们说了两句便离开了这个令他丢人的地方。 唐晓三人也转身朝回府的方向走。 他们身后没走远的宿嘉绎回头,看着走在中间的唐晓。 “少爷,怎么了?” 宿嘉绎收回目光,紧了紧拳头,转头快步离开,“给我派人彻查这家酒楼,下次别让我再看见它!” “……是。” 下午睡完午觉,唐晓准时出现在凌昭玉的院子里。 不同于往日,今日凌昭玉好像一心沉浸在书籍中,听见唐晓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表示。 唐晓来到他面前探着脑袋看他,“昭玉哥哥。” 凌昭玉恍然,收起书浅笑道:“来了?” 唐晓笑嘻嘻从背后拿出上午买的果脯放在他面前,“你尝尝。” 凌昭玉视线定在桌上包的整齐的纸包,抬眼扫了她一眼,不慌不忙打开,入眼是颜色鲜艳呈半透明的果脯。 见唐晓支着头一脸期盼看他,他垂眸拿起一个放入口中。 入口酸甜,糖霜甜腻但又没有掩盖水果的本身口感,水果清香立即充斥口中。 他不着痕迹挑眉,重新把纸折好,“谢谢唐小姐。” 唐晓见他神色平平,期盼的眼神一滞,“怎么?不好吃吗?” 凌昭玉笑容不变,“唐小姐买的自然好吃,只是我不喜欢吃酸的。” “啊……”唐晓声音低了些,她怎么没吃出来酸,明明比他的还更甜一些,“这样啊。” 看出她明显的失落,凌昭玉温和出声,“但还是谢谢唐小姐。” 随后就是练字,平日凌昭玉就像学校里最温柔,最好说话的老师,教完课就留个小作业意思意思。 唐晓通常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完成,谁知道今日的作业量是平日的五倍! 凌昭玉不紧不慢坐在一旁,同情道:“没办法,今天你也听到了,你的字不好看,我身为老师责任很大,所以必须加强练习。” 他一脸真诚,如果唐晓没有敏锐察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她肯定就信了! 但他为什么要罚她,她不就和凌昭全凌昭光出去玩了一圈吗!她明明还给他买了果脯! 唐晓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默默埋头写字。 她练的认真没有注意到坐在靠窗椅上的凌昭玉。 他不知什么时候不再看书,而是看着桌上的果脯愣神。 很少有人能记住他的喜好。 好像也没有人关心过他喜欢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唐晓还在认真练习,没有任何怨言。 凌昭玉放下书走过去,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射进来,他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今天就到这儿吧。” “是我太操之过急,没有顾及到你的承受能力。” 唐晓歪着头看着走近的他,唇边带着歉意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纵然唐晓再会察言观色,也不明白凌昭玉今天下午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 凌盼欣自从下课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中午饭都没有吃。 陈蕊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敲开房门,她小心翼翼进屋,看见坐在凳上生闷气的凌盼欣。 “怎么了欣欣。”陈蕊坐到凌盼欣身边,抬手抚摸她的脑袋,“谁惹我们欣欣生气了?” 凌盼欣扭过去身体背对着陈蕊,不吭声。 陈蕊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又是那个唐晓?” 凌盼欣一听就炸了,推开陈蕊的手,“不要提她的名字!” 陈蕊知道最近她和唐晓很不对付,之前唐晓就联合凌嘉绎一起欺负她的宝贝女儿。 她拉过凌盼欣,“这次怎么了,给娘说说。” 凌盼欣撇开头,委屈道:“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孤女有什么好的,怎么所有人都向着她!” 她将今天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气愤地低喃,“昭玉堂弟为人温和,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明明就是唐晓练字不认真,却让昭玉堂弟背锅。就连大哥也当着所有人的面呵斥我……” 说着她眼眶发红,一滴眼泪滴落出来。 陈蕊连忙拿帕子给她擦泪,自己的闺女从小就捧在手心里,连她都没有让女儿这么生气,现在居然因为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伤心流泪,还被同府孩子孤立。 “欣欣不哭,你也说了她不过是个孤女,凌昭光那群蠢货不过是图个新鲜。” 凌盼欣泪眼婆娑,瓮声瓮气,“娘,我不喜欢她,咽不下这口气。” 陈蕊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好好好,娘帮你出这口恶气行不行?” 凌盼欣抬起头,吸吸鼻子,“真的?” 陈蕊轻捏她的脸颊,“当然了,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听到这话,凌盼欣才止住哭意,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 从那天以后,唐晓就发现凌盼欣不再瞪她,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使绊子了。 好像经过那天的吃瘪,她认清了现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但唐晓还是从她的眼神中发现了敌意以及没有由来的得意。 好像胜券在握,在看秋后的蚂蚱一样。 唐晓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凌盼欣在憋着坏,虽然她已经做好接招的准备,但等待对方出招的过程还是有些着急。 几天过去了,唐晓没等到凌盼欣反扑,反而收到了凌府小辈出游踏青的消息。 每年三月是踏青春游的好日子,这个日子气候适宜,许多人都会到郊外放风筝,踢蹴鞠。 京城中的权贵人家每年也会在这个时间带着府里的孩子出去玩,有时候孩子们玩疯了来不及当天回来就会在郊外的房子里住上一晚。 凌府郊外的房子占地不大,但内在精致,房间也够孩子们住。 唐晓老早就听凌昭光说一年一度的踏青,每每说起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憧憬,就像现代的小孩期待寒暑假一样。 明日就要去踏青,这日下午白秀开始给唐晓收拾东西。 依照往年的习惯,凌府一般到第二日才回来,而且小孩子贪玩,衣服不免弄脏,所以换洗衣物要带两套。 白秀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唐晓就跑到花园练习打弹弓。 她将碎发并在耳后,瞄准漂泊不定的叶子。 她拉满弹弓,全神贯注,松手的那一刻,一旁传来个声音。 “歪了。” 果然石子落地,叶片安然无恙。 唐晓看见负手而来的凌奕恒。 清风拂过,他衣摆微微扬起,走到她身旁,垂眸看着她,“重新瞄准。”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凌奕恒总是会在她射弹弓时出现,但唐晓还是言听计从,摆好姿势,瞄准叶片。 凌奕恒伸出手指压在她的弹弓上,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放。” 石子离手,叶片应声被打的四分五裂,掉落在地上。 唐晓不自觉“哇”了一声,真情实感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凌奕恒感觉她这个表情好笑,偏过头克制的忍住,“贫嘴。” 唐晓看着手里的弹弓,“真的啊,我练了好久总是射不中,没想到奕恒哥哥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就中了!” 凌奕恒表情已经恢复正常,看着她激动来回乱晃的小揪揪,不自觉想要弹一弹。 手伸到半空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连忙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唐晓看着他悄无声息的来,又毫无预兆的走,不解地嘟囔了几句,然后继续打弹弓。 不远处刚从毕湘云院子里离开的艾馨诺站在假山后,扒着假石探头看着花园中发生的一切。 第17章 【17】 你一直笑着不累吗 艾馨诺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惊喜对婢女道:“看到了没,恒儿主动打招呼了。” 婢女也格外激动,“而且刚刚少爷好像还笑了。” 艾馨诺郑重其事点头,“上次他还还为晓晓打抱不平,看来晓晓确实招人喜欢。” 花园中的女童还在打树叶,好像经过凌奕恒的提点,她一下子开了窍,连续打中好几个。 今日的练习量达到了,唐晓收好弹弓回去了。 艾馨诺从假山后出来,若有所思地朝凌府大门走,眼睛突然一亮,“你说如果多让恒儿和晓晓接触,恒儿会不会就能多笑笑了。” “有可能……” “而且我听左琳说,最近昭光也变得听话了不少,都知道做功课了。” “可不是,其他下人们说,昭光少爷每日下课就跟着唐小姐做功课,在院外都能听见里面的读书声。” 这么看来凌昭光变听话确实还有唐晓一份功劳。 艾馨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晓晓天真可爱听话爱笑,让恒儿多接触接触,一点坏处都没有! 在踏青出发这日,唐晓一早就被叫起来,前天晚上白秀已经将需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妥当,现在只需要将唐晓打扮的漂漂亮亮。 白秀不禁叮嘱道:“踏青时小姐会遇到许多公子小姐,有些公子调皮,小姐到时候离他们远些,别让他们伤到咱。” 白秀给她系上漂亮的发带,在铜镜中瞧着可爱的唐晓,不自觉摸了摸她脸颊。 她家小姐,真是……太可爱了! 所有人都到齐了,几辆马车带着凌府的小孩和几个夫人向郊外驶去。 艾馨诺把唐晓带到她的马车上,既保护她不被毕湘芸和凌盼欣欺负,同时也可以让唐晓和凌奕恒多接触接触,一举两得。 唐晓有些困倦,尤其是车厢摇摇晃晃,她靠在艾馨诺身边昏昏欲睡。 凌昭光非要跟着唐晓,此时坐在一旁拿着弹弓使劲扯着皮筋,默默嘀咕道:“今年我一定让宿嘉绎输的心服口服。” 凌奕恒瞄他一眼,不理解凌昭光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斗志。 春游踏青有什么意思,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吵得要命。 “宿嘉绎?”唐晓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这么名字有点熟悉,“是上次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人吗。” 凌昭光点头,“对,就是他,上次他赢了只是侥幸,这次我肯定让他败的一塌糊涂,晓晓妹妹,你就看好吧!” 凌奕恒闭目养神,抱着臂老神在在开口,“据我所了解,宿嘉绎骑射在京城都是排第一第二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算了吧。” 凌昭光一听这话,恨不得直接从座椅上跳起来,“我怎么就三脚猫功夫了,我现在可是弹无虚发,你要不信可以问晓晓妹妹,她的弹弓技能还是我教的呢!” 凌奕恒不睁眼不回话,勾了勾一侧的唇角,好像极其不屑。 艾馨诺看着在一旁说话玩闹的三个小孩,倍感欣慰。 唐晓困意消散的差不多了,迟来的兴奋逐渐冲上脑子。 昨天她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出去玩,但听白秀的意思,是有很多京城权贵少爷小姐都去喽。 那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多好的机会…… 到了郊外,众人从马车上下来,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这个季节的天气还有点凉,但对于精力充沛的小孩来说刚刚好。 这里是郊外最美的地方,草地翠绿,树枝上也抽出些嫩叶。 大片草地的旁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蜿蜒而下,小鱼小虾游来游去,河岸旁菖蒲水仙交错生长,茂盛又不凌乱。 阳光照进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好像一块块碎了的镜子。 唐晓几乎没有见过这么原生态的风景,不禁蹲在河边惊叹一声。 难怪小孩都会在这里多玩几天,这不就是在度假吗,这里有凉亭秋千,不仅环境优美,还不用做功课,这种生活谁不爱。 他们来的比较早,下人在草丛上铺东西好让主子们玩累了休息,孩子们就已经开始撒欢奔跑了。 凌盼欣和凌昭婷在玩荡秋千,凌昭全陪着凌昭光打弹弓,凌奕恒和凌昭玉则坐在凉亭中,不同于凌奕恒不耐烦,凌昭玉一直含笑看着大家玩耍。 凌盼欣玩了一会儿,回头看见凌昭玉独自坐着,凉亭另一旁的凌奕恒也丝毫没有要和他交流的意思。 她下了秋千,一路小跑到凉亭之中,“昭玉堂弟!” 她声音中带着笑,嫩绿色的衣裙和现在的节气很搭配,“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一直坐在凉亭中有什么意思。” 凌昭玉收回目光,笑容和往日一样完美,“谢谢堂姐,我便不去了,昨晚好像有些着凉,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说着他还轻咳一声。 凌盼欣有些失落,低低“哦”了一声。 “盼欣!快来啊!该你推我了!”凌昭婷在秋千上喊道。 凌盼欣高声应着,对凌昭玉轻轻说道:“那昭玉堂弟如果想玩了就找我,我随时有时间。” 凌昭玉点头,目送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这时一直安静的凉亭突然响起了凌奕恒的噗笑。 他目光定在凌昭玉的嘴唇上,“你每天这么笑,不累吗?” 凌昭玉温和的目光一下子变了变,他垂眸,再抬眼时神色与往常无异,“所以堂哥才不爱笑吗。” 凌奕恒背靠在凉亭的柱上,“我不想笑便不笑,不像你逼着自己,非要笑给人看。”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堂哥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累?”带着春天的清凉的清风略过凉亭,吹动凌昭玉的长发。 两人对视良久,同时别开目光,凉亭又恢复了安静。 白秀从马车里拿出来一个风筝。 风筝是很简单的菱形,上面绘制着一个小女孩,风筝的末端留着两条长长的条带。 唐晓拉着风筝线在草坪上肆意奔跑,白秀用手挡在眉上看着正一截截上升的风筝,“小姐!上去了!飞上去了!好高小姐好厉害!” 这风筝是她和白秀自己做的。 唐晓放慢速度,时不时扯着线,遥望小到看不清图案的风筝。 “呦,飞得挺高啊。”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离得很近,好像就在耳边。 唐晓蓦然转身,先入眼帘的是华贵的衣袍,往上是一张痞气十足的脸。 “宿嘉绎?” 宿嘉绎往后扬了扬身子,“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不过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 他不再是那日面红耳赤的少年,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在身后任性飞扬,就好像他的性格一样,率性狂妄。 唐晓把线轴递给白秀,学着宿嘉绎的样子抱臂昂头,“确实和那日被调戏的样子差别很大,所以没认出来。” 宿嘉绎浑身一僵,立即捂住唐晓的嘴,看着四周低声道:“那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唐晓即使现在被他威胁,还是嚣张的白了个眼,压根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宿嘉绎咬牙,发现白秀已经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佯装和蔼地笑着,摸了摸唐晓的脑袋,拉着她往边走了些,“来来来,小妹妹,是这样的,那件事情我也是迫于无奈,我也是受害者,你如果告诉了别人,就是对我的第二层伤害,你忍心让善良的大哥哥受到别人的非议吗。” 唐晓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思付片刻,“我倒是忍心……” “嘘——”宿嘉绎打断她的话,“我相信你是个好女孩,这样,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来找我,我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请求,怎么样?” 这算是封口费? 唐晓转了转眼睛,一改之前迷茫无知的表情,财迷道:“那天我还救你于水火之中,这个账该怎么算?” 美救英雄的费用也麻烦结算一下。 宿嘉绎咬了咬牙,“那就两个条件!” “真的?” 宿嘉绎狠下心,点点头。 “那……一言为定!”唐晓伸出小拇指拉钩,最后还印了个章。 宿嘉绎稍稍松口气,瞧着诡计得逞笑的洋洋得意的唐晓,真想捏着她肉嘟嘟的脸蛋好好教育一番。 他咬牙切齿,“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唐晓晃了晃脑袋,浑不在意。 凉亭中凌昭玉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饶有兴趣支起下巴。 此时来了不少人,各个府上的夫人聚集在一起寒暄聊天,有的坐在树荫下,有的坐在凉亭中,有的在陪少爷小姐玩蹴鞠。 本来安静的郊外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凌奕恒即使再想找安静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凌昭光小跑过来站在宿嘉绎面前,“你终于来了,快快!来和我比弹弓!” 宿嘉绎浑不在意摆摆手,“不比不比,坐了一路马车现在还累着呢。” 说着他就要离开,结果被凌昭光一把抓住手腕,“你说!你是不是怂了不敢和我比?” 宿嘉绎噗笑一声,甩开凌昭光的手,“开什么玩笑,我现在不想比,等吃完午饭再说。” 待宿嘉绎离开了,凌昭光对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转着弹弓对唐晓道:“你看他那样,分明就是没有底气应战。” 唐晓:“……”我怎么感觉人家是对你不屑一顾呢…… 第18章 【18】 她好像骂了凌府的小姐 “光儿!带着晓晓过来喝点水。”树荫下左琳冲着他招了招手。 待两人过去,左琳拿出帕子给凌昭光擦脸,“瞧瞧你,一出来就疯玩,满脸都是汗。” 凌昭光仰头喝尽水,用袖子毫不在意擦了擦嘴,“娘,一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下午就要和宿嘉绎好好比一场。” 他斗志昂扬,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少年所独有的自信。 凌昭婷正在让左琳给她绑松了的头发,听到他的豪言壮志翻了个白眼,“比一场干什么?自取其辱吗?我要是你,今日都没脸过来。” 少年听到这话,气的差点跳起来,要不是左琳拦着,他肯定就要冲过去和凌盼欣打成一团了。 “好了好了,多大年纪了还天天吵吵闹闹的。”左琳把凌昭婷的头发束完,按着两个孩子的肩头警告道:“今日来了很多公子小姐,不比平日在府里。你们可不能在外面闹起来丢凌家的人,听到没?” 凌昭光平日虽然顽皮,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当下便和凌昭婷一起应了下来。 左琳放下心,又笑起来,“好,去玩吧,小心别受伤,马上就要吃饭了,别跑太远。” 两人立即分散开继续玩自己的。 唐晓在京城中几乎没有认识的人,其他少爷小姐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新来的女童。 老夫人觉得唐晓和凌昭玉年纪还小,为了唐晓的名誉还是对她的身份不要对外透露,就说她是远房来的亲戚。 此时悠闲坐在树荫下乘凉的唐晓,看着飞在天上的风筝,嘴里哼着小调。 不远处的凉亭此时已经汇集了不少人,有一两个不知哪个府上的小姐坐在离凌昭玉和凌奕恒不远的地方,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两个沉默的少年。 十多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且凌家的基因很好,每个孩子都长得不错,其中属凌大家的嫡子凌昭玉和凌二嫡子凌奕恒长相最出众。 然而两个人性格迥异,一个温和有礼,另一个冷硬沉默。 相比之下凌昭玉就当之无愧的成为了京城中少女喜欢的对象。 这时从外面走来了一位少女,少女身材高挑,窄肩细腰,柳叶眉,小嘴上染着一点口脂,既不会埋没了这个年纪的天真,又平添了一些娇艳。 她脸上早就掩不住笑意,但还是努力抑制住。 她娘说她露齿笑不好看,抿唇笑就刚刚好。 看见凌昭玉后她眼睛一亮,好像才看见他在这里一样,“凌公子,好巧。” 凌昭玉朝她微微点头,“余小姐,好久不见。” 他竟然还记得上次他们什么时候见面吗,看来她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的。 余彤没有表现太热情,只是和婢女走到一旁安静坐下。 她挺直腰板,迎着微风瞭望远方,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凌昭玉的举动。 端着架子端了半响,她感觉自己腿都快坐麻了,凌昭玉也没有任何要来搭话的意思。 凌奕恒看了余彤一眼,又看向好像一无所察的凌昭玉,他勾了勾唇,靠着凉亭柱子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又等了一会儿凌昭玉还是没有动作,余彤的贴身婢女戳了戳她的手臂,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再不说话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 余彤瞪了她一眼,用气声道:“我自有计划。” 她又恢复了刚刚如冬日腊梅般孤傲的样子,望着不远处的树林。 这个季节梨花盛开的季节,林间梨花一簇一簇盛放,美不胜收。 余彤像是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她轻轻拉了拉身旁婢女,素手遥遥一指,“你瞧,多漂亮。” 婢女跟了她很多年,余彤此话一出顿时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跟着应和道:“是啊小姐,看着这林子我突然就想起来你最近画的那幅《桃源图》。” 余彤怔怔想了片刻,“正好你提醒我了,将我的画拿来,看着这片林子我突然来了些灵感。” 婢女应了一声,出了凉亭从他们来的马车里取出来了一幅画。 她小心翼翼将画放在余彤面前的桌上,缓缓摊开,一幅桃源图呈现在眼前。 凉亭中的一些夫人围过来对着一顿赞赏。 “余小姐这画画得好啊,栩栩如生。” “真的漂亮,想必画了好多时日。” “余小姐多才多艺,我听说余小姐对音律也大有研究。” 余彤浅笑着客气一一回应,唯独没有等到凌昭玉的吹捧。 等周遭夫人都散去各聊各的了,余彤看见凌昭玉还在一旁安安静静看书,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附近的响动。 她捏了捏衣角,与身旁的婢女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意料之外对上一道目光,她看见凌奕恒正枕着手臂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立即换上得体的笑容,冲他微微颔首。 凌昭玉察觉到凌奕恒与余彤的互动,抬眼看了他们一眼。 余彤立即来了精神,笑着拿起自己的画作来到凌昭玉旁边。 “小女记得凌公子对画很有研究,这幅画虽然被别人夸赞,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今日正巧遇到凌公子,凌公子不如指导一二。” 她落落大方的一席话,既彰显出自己画技的高超又谦虚求教,令人对她大有好感。 凌昭玉偏头看着这幅《桃源图》,其实余彤的画技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她拿来的是她从小到大画得最好的画,自然是很优秀的,但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凌奕恒不擅长写诗作画,也没有兴趣去凑热闹。 闲闲的朝外看去,正好看见一抹正向凉亭跑来的身影。 唐晓在前面迎着阳光跑,手里端着半盘糕点,白秀在后面跟着,笑着扬声道:“小姐慢些。” 跑进凉亭,她一路来到凌昭玉和凌奕恒身前,把半盘糕点放在桌子上,“三姨娘说让我给你们送来些吃的,午饭还有些时间才开始呢。” 凌昭玉的注意力瞬间被那盘糕点吸引。 余彤正认真等凌昭玉回复,心里又紧张又激动。 这幅画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是她的骄傲,她坚信凌昭玉看到了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这时突然多出个小丫头打断了凌昭玉的思路,拿来的盘子就放在画的旁边。 她第一时间就以为是凌府的丫鬟,尤其看唐晓笨手笨脚的样子,余彤就烦的不行,下意识呵斥道:“把盘子拿走,别玷污了画。” 余彤贴身婢女立即将盘子重新塞回唐晓怀里,同样没把这个矮小的丫头放在眼里。 凌昭玉在看到糕点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桌下的手指动了动刚打算拿,却被余彤抢了先。 站在一旁的唐晓迷茫看了看她们两个怒目而视的人,淡定地转身来到凌奕恒面前。 她举起盘子,歪着脑袋问道:“那你要吃吗?” 凌奕恒本来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但眼前的形式格外有意思。 凌昭玉脸色明显沉下来,他嘴角的笑容僵硬没有温度,眼睛直勾勾盯着唐晓手中的糕点。 然而余彤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的举动已经刺激到了凌昭玉,她赶紧又换上浅笑,轻轻点了点凌昭玉的手臂示意他看画。 凌奕恒挑高了眉梢,难得恶趣味道:“吃。” 说着他伸手拿了一块放在嘴边品了两下,故意说:“味道不错,堂弟真的不吃?” 不等凌昭玉做出回应,他继续对余彤扬了扬手,“那余小姐你吃吗?” 余彤礼貌客气摇摇头拒绝。 凌奕恒“啧”了一声,“可惜了。” 这下凌昭玉是真的快要笑不出来了,他转着头眼睛微弯,眼神却没有温度,被气到但又无可奈何,“堂哥。” 凌奕恒拍掉手指上的碎渣,“好好,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和余小姐了。” 他站起身刚要接过唐晓手中的盘子,白秀已经赶过来。 她帮唐晓拿着盘子,气喘吁吁,“小姐,你跑的太快,我都追不上了。” 唐晓用小小的手帮她整理跑乱的头发后,拉住她的手,“糕点送完了,我们走吧。” 白秀瞧了瞧几乎没有动过的糕点,不敢置信看了眼唐晓身后还在密切关注这里一举一动的凌昭玉,“三少爷不吃吗?” 平日里凌昭玉最喜欢吃,只要主动给他,他就绝对会接受。 想必现在是真的在忙着与余小姐讨论画技吧。 凌奕恒适时开口,“他在忙,就不吃了,我们走。” 余彤在听见白秀叫唐晓“小姐”后,惊的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才注意到唐晓身上的衣服虽然算不上华贵,但绝对比下人穿的衣服好很多。 看她与凌奕恒的关系,想来应该是凌府的小姐了。 她刚刚情急之下竟然骂了凌府小姐,难怪凌昭玉的表情自从那时候开始表情就不太好。 余彤心里忐忑,轻咬下唇想补救的措施。 树下艾馨诺正与左琳聊天,一抬头看见一直躲在凉亭里不出来的凌奕恒竟然与唐晓一起出来了。 他脸上一扫初来时的烦闷,眉眼间带着轻松的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艾馨诺开心的换了个坐姿,果然让凌奕恒多与唐晓接触是正确的。 第19章 【19】 我劝你端庄点 凉亭中众多夫人聊得依旧热火朝天,然而一隅之地气氛却格外沉默,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凌昭玉虽然身在这里,但心早就跟着那盘糕点飞走了。 余彤还在纠结如何解释刚刚对唐晓的态度。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她不仅凶了唐晓,而且态度语气表情一定非常不好看。 她的形象…… 余彤干笑一声,“凌公子,刚刚我的语气可能不太友好,主要是因为我太慌张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望凌公子不要介意。” 凌昭玉回过神,低头笑了一声,但却让余彤莫名感到了凉凉的恨意。 “没事,你也是爱画心切,可以理解。” 余彤不着痕迹松口气。 “不过余小姐要知道,作画不单单需要专注于画技,还有心境,心不静画便浮华,没有灵魂。” 说到这里他直直看过来,漆黑的眼瞳如同一个漩涡,“人,也是一样。” 余彤脸颊泛红,她总是觉得凌昭玉话里有话,莫名让她面红耳赤。 突然凌昭玉又温和笑起来,语气中带着歉意,“只是个人愚见,余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余彤微低头摇了摇,“不会。” “快该吃午饭了,我先去与家人汇合了,告辞。”他起身,带起一阵清香。 余彤恍惚,回过神时发现凌昭玉已经离开了凉亭,他步履急促地朝树荫下走去。 那里有刚刚被她斥责过的女童。 看来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余彤心里懊悔,愣愣独坐半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 刚吃过午饭,凌昭光就迫不及待满场子找宿嘉绎,随后在一个大树杈子上找到了闭目养神的宿嘉绎。 一块块光圈透过繁茂枝叶照射下来,洒在宿嘉绎的脸上,伴着春日的凉风,舒服极了。 凌昭光用手挡在眉眼上,大喊道:“宿嘉绎,你躲的真够隐秘的。” 宿嘉绎蹙起眉,瞟了眼下面的凌昭光,支着头懒懒散散道:“怎么又是你啊凌二公子。” 凌昭光举起手中的弹弓,“你刚刚答应我的,午饭过后便和我比弹弓。” 宿嘉绎不再看他,调整了姿势枕着手臂,拖腔带掉,“凌二公子果然好精力,俗话说春困秋乏,你看看这里谁不是在午休,只有你一个人咋咋呼呼吵得人头疼。” 凌昭光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大部分人都安安静静休息,只有极个别的三五岁孩童在下人陪伴下撒了欢似的奔跑。 他怎么可以像那些小屁孩一样。 凌昭光讪讪收回弹弓,但是不服气梗着脖子,“那午休后你不能再找理由推脱了,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宿嘉绎胡乱应了两声,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才不屑的噗笑一声,“无聊。” 等待比试的凌昭光没有心情玩其他东西,唐晓只得陪着他无所事事打弹弓。 他从早晨就开始摩拳擦掌,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唐晓打了个哈欠,突然感觉后背有道目光在注视自己。 她蓦得转头看见不远处慌忙转移目光的余彤。 唐晓早就发现余彤在跟踪她,每次回头她都能看见余彤在赏花,有时候树上只有新抽出来的嫩叶她都能装模作样看半天。 唐晓不禁回忆送糕点的时候,明明她送完糕点就走了,既没有打扰她和凌昭玉相处,也没有玷污她的画,余彤没理由记恨她啊。 唐晓这辈子走的是“我爱人人,人人爱我”的路线,突然多了个敌人,着实让她有些费解。 余彤还在煞有介事赏花,婢女看了眼远处,附在她耳边道:“小姐,唐小姐跟着凌二少爷走了。” 余彤抚摸树枝的手一顿,小心翼翼回头,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 …… 原本宿嘉绎休息的那棵树上早就没了他的身影,凌昭光找了许久才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找到他。 “宿嘉绎,你又跑。” 宿嘉绎在看河里的鱼,听到背后的声音,无奈揉了揉眉心,“我什么时候跑了,你可别冤枉我。” 他一转头意外看见凌昭光身边矮一个脑袋的唐晓。 唐晓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 宿嘉绎贫嘴的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 凌昭光有点生气,“那就来和我比啊。” 宿嘉绎看着唐晓,原本想好的拒绝凌昭光的理由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不屑地笑道:“不就是弹弓吗,去哪儿?怎么比?” 凌昭光以为宿嘉绎还要推脱,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起来,“你跟我来,我早就选好地方了。” 边说他边打头阵引着他们朝目的地走去。 宿嘉绎看着身旁乖巧跟着的唐晓,好似浑不在意问,“她也跟着?” 凌昭光才发现自己一激动把唐晓忘了,立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对啊,晓晓妹妹也会弹弓,而且可以做见证人。” “见证人?”宿嘉绎噗笑一声,“见证你怎么输?” 凌昭光出奇地没有和宿嘉绎争执,而是低头摆弄自己的弹弓,看来是化愤怒为动力,一心想要在弹弓上和宿嘉绎一决胜负。 来到空旷且没人的地方,凌昭光指着上午做好的极其简单的靶子,“总共分为三轮,第一轮射静物,第二轮射慢速移动的物体,第三轮射快速移动的东西。” 宿嘉绎抱臂看着钉在树干上的一张纸,嫌弃地眯起眼,“直接进行第三轮吧。” “什么?” “我说直接第三轮。”宿嘉绎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慢条斯理掏出弹弓,嘟囔着,“好久没玩了,手都有点生。” 摆弄好弹弓,看见凌昭光还是不解看着自己,他用拇指指了指树干上所谓的靶子,“就这你瞧不起谁呢?如果前两轮都射不准,那你也不用和我比了,因为你必输无疑。” 宿嘉绎虽然玩世不恭,但该有的骄傲一点也不少。 凌昭光默了默,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同意,“好。” 凌昭光原本打算第三项打鸟,但他们等了半响也没有看见几只鸟雀,即使有也是停在树上安详地晒太阳。 唐晓举手道:“不如我来扔石头,一共扔三次,在石头落地前先射到积一分,最后分高者获胜。” “好主意。” “完全可行。” 唐晓拿了一块较大的石头,用眼神示意两人后,她奋力向上一抛,然后抱头就向一旁跑。 石头在空中急速上升,速度变慢。 凌昭光浑身紧绷,全神贯注,拉满弹弓。 反观宿嘉绎的态度就非常消极了,裁判唐晓不满地摇头。 只见两个钢弹几乎同时飞出,与半空中的石头相击,石头裂成三瓣噼里啪啦掉落。 如果唐晓手中有个口哨,她一定瞬间吹响,“这局二哥哥胜!” 宿嘉绎完全没有认真,所以出手的速度比凌昭光慢了一些。 “二哥哥好厉害!”唐晓高高举起两根大拇指。 凌昭光热血瞬间冲上头脑,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 宿嘉绎噗笑一声,高声对唐晓道:“那下局我赢了你记得也这么夸我。” 唐晓当作没听见。 第二轮的石头变小,且它会被横着扔出去,速度会快很多。 宿嘉绎还是斜斜站着,但眼神开始变得认真。 在石头出手的下一秒,石头“铛”的一声被击中,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掉落在一旁。 速度之快,唐晓半响都没反应过来,甚至不敢相信。 凌昭光放下没来得及射出去的钢弹,语气有些失落,“这局我出手慢了。” 宿嘉绎放荡不羁勾了勾唇角,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弹丸。 见唐晓没有丝毫表示,甚至还在安慰凌昭光,宿嘉绎撇嘴,嘀咕一声,“还真不夸,偏心。” 最后一局决胜负,凌昭光和宿嘉绎都认真起来。 石块出手的那一刻,凌昭光敛起眉眼,瞄准松手,动作行云如流水,一气呵成。 钢弹夹带着风声朝着石块飞去,原本可以射准石块的钢弹突然被一旁飞来的另一个钢弹击中,两个钢弹双双落地。 第三枚钢弹紧跟其后,准确无误射中石块,碎石掉落。 凌昭光猛地看向宿嘉绎,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宿嘉绎转着手里的弹弓吹响了个口哨。 他眨了眨眼睛,耸肩道:“你这个眼神干嘛,我很光明正大啊。” 唐晓也没料到宿嘉绎会打掉凌昭光的弹丸,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射出第二颗。 正如宿嘉绎所说,他赢得正大光明,不管是弹弓技能还是计谋方面都胜过了凌昭光。 凌昭光自然也明白,虽然他是个愿赌服输的人,但心里还难免有些失落。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我又没说什么。” 宿嘉绎赢了比赛,虽然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比试,但心情还是非常不错。 他笑着揽住凌昭光,“无妨,你比去年进步许多了,等明年我们接着比。” 凌昭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反悔。” 宿嘉绎“啧”了一声,“我哪次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转头看向唐晓裁判,嘚瑟地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英姿所折服了?” “……” 凌昭光一扫输掉比赛的颓败,瞬间将他们两人隔开,板起脸指着宿嘉绎,“我劝你端庄点,不要欺负晓晓妹妹。” 第20章 【20】 凌昭玉:你不如趁早离开…… 宿嘉绎翻个白眼,“你别乱咬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吵起来,唐晓和事佬一样在隔开两人。 “你怎么不欺负人,两年前是不是你把李小姐绊倒的?害得人家半个月都走不了路。” “那是她自己正好摔到我旁边,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呢。我还没说你呢,你不也和凌小姐打架?” “那是我亲姐,我们打架怎么了!” “亲姐怎么了,亲姐不也是女孩子吗。” “……” “和事佬”劝说无果,果断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白秀被毕湘芸叫去帮忙做事情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左琳也正在和一众夫人聊天。 上午人满为患的秋千此时已经没有人荡了,小姐们转而去树荫下玩踢蹴鞠。 在唐晓的印象里,她起码有四五年没有碰过秋千了。 秋千座子不低,她费好大力气坐上去后,两条小腿距离地面还有很大一截距离。 她抓着秋千,使劲往后仰尽量让自己荡起来,但小腿踢了半响秋千也只是轻轻摆了两下。 最后她彻底放弃,身体歪歪斜斜靠在绳上,闭上眼睛晒太阳小憩。 就这样坐着感觉也不错。 这样想着,唐晓突然闻到一阵清香,还没等她想出这阵香气从哪里闻到过时,身后又响起一道声音,“抓好。” 紧接着秋千就被推起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长绳上握着一双极其漂亮的手,浅色袖子随着摇秋千的动作轻轻扬起。 那双手她很熟悉,每次练字的时候都能看见。 果然她微微转头,看见了凌昭玉带笑的脸。 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纵然不解,但唐晓还是立即笑起来,“谢谢昭玉哥哥!” 凌昭玉低笑一声,声音轻润但是莫名带着一丝慵懒,好像他刚从睡梦中醒来一样,“举手之劳。” 上次家宴,唐晓痛击毕湘芸,让凌昭玉知道唐晓站在毕湘芸的对立面。 这让他稍稍放心,但唐晓的存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而且唐晓很聪明,聪明的人往往不好把控,不确定因素太多,凌昭玉极其将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他心思百转千回,表面却不漏一丝一毫的破绽,笑如三月春风,和煦怡人,“唐小姐可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唐晓没有犹豫,“未来相公。” 凌昭玉一怔,失声笑道:“对没错,我们未来是要成亲的。”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唐晓和毕湘芸斗智斗勇,他是万万想不到这个纯洁无害的小丫头可以有那样的计谋。 “你可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凌昭玉继续问着,不给唐晓回答的机会就自问自答,“就是两个人相守过一辈子,你明白吗?” 她明白吗?她当然明白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和她谈结婚的意义,唐晓有点想笑。 凌昭玉自动认为唐晓不懂,因为就连他至今也没太理解。 “我知道唐小姐把凌府当作第二个家,但经过这段时间你也发现,凌府里有很多想让你不如意的人和事,它远远不是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 唐晓默默听着,知道他铺垫这么多一定是为了后面最根本的目的。 “与其和他们明争暗斗,倒不如趁早离开,起码还能过得逍遥自在。” 唐晓大惊。 她知道凌昭玉不喜欢她,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想把她送走。 凌昭玉看着她震惊的表情,贴心地将摇秋千的速度降慢了些。 “当然我肯定不会让唐小姐过流浪的生活,我会为你找好住处,雇上两个下人,负责你吃穿用度,如何?” 凌昭玉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话,好像在拿着一块糖哄骗小孩子。 虽然这个条件听上去非常不错,但唐晓丝毫没有动摇的心思。 虽然凌府里毕湘芸和凌盼欣很煞风景,但老夫人,凌昭光,白秀都那么可爱,她为什么走。 而且眼前的未婚夫除了想送她离开,也没有什么其他缺点。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清冷俊美,腹黑多疑,多完! 唐晓摇摇头,“晓晓不想走。” 凌昭玉微不可查蹙眉,“为什么?” 果然,她会带来很多变数。 唐晓扭过来,歪着头看他,绽放出明朗的笑容,“因为晓晓很喜欢昭玉哥哥,就是想和昭玉哥哥过一辈子!” 凌昭玉:“……” …… 凌盼欣在不远处和小姐们玩蹴鞠,一回头就看见秋千上少年温柔推着女孩荡秋千。 女孩腿翘得高高的,乌黑的头发随着秋千飘荡起来。 而少年重复着动作却没有丝毫的不耐心,反而嘴里还与女孩说着什么,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凌盼欣你在干什么!球都被她们抢走了!” “你怎么还能走神呢?” 凌盼欣看到其他人对她责备的目光,没好气地吵回去,“不玩了,烦死了。” 她捏着裙摆,跺着脚走出蹴鞠场地,眼睛盯着正玩秋千的两个身影。 这时候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凌昭玉的神情明显怔住,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 可能是被太阳晒得久了,凌昭玉脸颊有些微红,偏头轻咳一声。 这时候白秀回来了,凌昭玉也就顺便松开手,把推唐晓秋千的任务还给她。 目送浅色衣袍的少年回到凉亭中,凌盼欣调转目光死死盯着秋千上的女孩,手指关节捏的泛白。 …… 白秀没陪唐晓玩多久,就又来了个婢女说凌昭光的衣服被挂坏了,让白秀去帮忙缝补。 白秀的针线活在凌府出了名的好,平常婢女们有刺绣问题就会来找她,甚至就连姨娘也请教过她。 白秀不疑有他,让婢女帮忙看着唐晓自己就去了。 婢女目送白秀离开,一低头发现唐晓正在直勾勾看着她,眼睛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 婢女很不自在摸了摸脸颊,“唐小姐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唐晓笑着摇摇头,“只是好奇。”好奇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婢女稍稍安心,陪着唐晓又玩了一会儿秋千后,低声给她说道:“唐小姐,奴婢刚刚看到有一棵树上结了许多又大又红的果子。” “果子?” 又红又大? 婢女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捂住嘴。 如今正值三月,哪里来的什么又红又大的果子。 但既然已经说出口,而且唐晓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又不好意思否认,只得支支吾吾应着,“啊对啊,果子。” 唐晓很想笑,很艰难的忍住,并且配合地随她去看“果子”。 在去的树路上,唐晓开口问:“我好像在凌府没有怎么见过姐姐啊?” 听到“姐姐”的称呼,婢女吓了一跳,舔了舔发干的唇,“是,我是凌三老爷府上的婢女。” 唐晓了然,勾起唇什么都没有再问。 在远离了踏青的主要聚集地后,唐晓果然看到了凌盼欣。 唐晓不得不承认凌盼欣确实变聪明了,竟然没有派自己的贴身婢女把她骗来,而是找个相对陌生的人让白秀放松警惕。 凌盼欣独自站在树下,身旁没有婢女,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待她们走近了,引路的婢女突然弯腰“哎呦”一声。 唐晓:“……”姐姐戏有点假。 “不好意思唐小姐,奴婢突然肚子有些……” “你赶紧去吧。”不等她把借口说完,唐晓就很体贴朝她摆摆手。 婢女一噎,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看见已经朝这里走来的凌盼欣,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待凌盼欣走近后,婢女对凌盼欣道:“二小姐,能不能劳烦您帮奴婢照看一下唐小姐。” 凌盼欣和善笑着,“好,我先陪着唐晓妹妹玩一会儿。” 婢女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这处本来就没有人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凌盼欣和唐晓。 凌盼欣还维持着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拉着唐晓来到了树下,“你来的正好,我自己一个人还怪孤单的。” “孤单就回去啊,我刚刚还看到昭婷姐姐在找你。” 凌盼欣:“……” “哈哈,好,一会儿就去,但我的风筝挂树上了,我在想办法把它拿下来。”她指着头顶不远处的树杈,上面挂着一个风筝。 她们所在位置的树很矮小,凌盼欣的风筝所挂的高度只需要成年的婢女跳起来就能够到。 “那刚刚为什么不让那位婢女姐姐帮你?”唐晓很真诚的发问。 “……”凌盼欣笑容有点僵硬,“她不是很急吗,我还是不要耽误她的时间了。” 呦,可把你体贴的。 唐晓仰着脑袋,看着相对于她的身高来说有些遥不可及的风筝,静静等待凌盼欣的话。 凌盼欣半蹲下来,语气中带着哄骗小孩子的意思,“所以我想了个办法,你……” 说到一半,唐晓突然眸光一亮,高高举起手,“我知道了!” 凌盼欣的笑容戛然而止,怔怔看着唐晓从腰间掏出了自己那把弹弓。 她动作很快,眼看着就已经装上了钢弹对准树上的风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盼欣反应过来,立即伸手制止她,“唐晓妹妹,唐晓妹妹不可!” 第21章 【21】 自己攻略自己? 唐晓转头迷茫看她,“怎么了?我可以把风筝打下来呀。” 凌盼欣一时语塞,“你、你这样会把风筝打坏的。” 唐晓泄了气,拖着声音“哦”了一声,低头憋笑把弹弓塞回腰间。 凌盼欣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了,虽然唐晓能猜到她接下来的打算,但还是有点好奇。 她只得配合地问:“那该怎么办?” 凌盼欣松了口气,捏着下巴假意思考,“是啊,该怎么办呢?” 突然她恍然道:“我想到了,你个子小,身体灵活,你爬上去帮我摘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 唐晓无辜看着这棵不算粗壮的树,“但是我爬不上去……” “我帮你!”凌盼欣眼看着她上钩了,立即雀跃地应了下来。 她把碍事的袖子捋起来,将一缕飘在胸前的头发甩到身后,朝唐晓招了招手,“来,我抱你上去。” 唐晓听话地展开手臂,任由凌盼欣从背后抱住她。 但奈何凌盼欣力气太小,又低估了唐晓的体重,刚抱起来又不得不把她放下。 凌盼欣转了转手腕,大有些一展拳脚的架势,“刚刚没准备好,再来。” 她再次抱起唐晓,使出浑身力气,最后也只能将唐晓抱起离地面几十厘米的距离。 她咬牙,“上!上啊!” 唐晓依言抬脚登上树干,凌盼欣却重心不稳倒退好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唐晓早就被她扔了出去,此时正好生生站在地上。 凌盼欣狼狈的坐在地上,手上沾满了碎草叶和泥巴,头上的发饰也因为刚刚的颠簸有些松散。 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看了看手掌擦破的皮,委屈地噘嘴吹了半响。 过了片刻,她拍掉手上的草叶,“再来。” 在算计唐晓的事上,她还真是坚持不懈。 又经过了好几次尝试,皆以凌盼欣摔倒而结束。 她满头大汗,华贵鲜亮的衣裙已经斑驳,发髻凌乱,珠花和发簪在她头上摇摇欲坠。 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白皙的小脸瞬间黑了一块。 看她为了报复自己而努力的样子,唐晓甚至有些不忍心了。 她好心拉凌盼欣起来,提醒道:“不如就算了吧,等婢女来帮我们。” 你再换一个报复我的方法? 唐晓发誓她真的是为凌盼欣好,但她丝毫不领情,手一挥拒绝道:“不用!再来!” 唐晓神色复杂。 对唐晓来说,爬树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完全看她配不配合。 当初杂物院里的古树她都攀过,更别说这棵矮小的小树苗了。 在凌盼欣奋力托举下,唐晓扒上树干,很顺利的爬了上去。 凌盼欣松开手,半仰着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开心。 只是她笑容刚扬到一半,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别动!” 唐晓扭头一看,余彤和一个高挑的婢女朝她们走来。 余彤身材高瘦,却没有羸弱之感,脚步虽快却不失美感。 在凌盼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彤的婢女就把唐晓从树上抱下来小心放在地上,并将树上的风筝摘下来还给她。 唐晓:“???” 不止是唐晓,就连凌盼欣也低头看了半响自己的风筝。 她抬起头,眉间染上愠色,“你干什么?” 她努力了那么久,唐晓好不容易上钩了,余彤轻飘飘就给她搞砸了。 余彤用兰花指捻起鬓间一缕碎发并在耳后,抬起她那双丹凤眼,“我在帮你摘风筝啊,怎么?不感谢我啊?” 凌盼欣紧咬着唇,“谁让你帮忙了,刚刚唐晓马上就要帮我拿到了。” 余彤低头半掩着嘴噗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唐晓,“你可真是的,这么豆大的个子,你让她爬树,你也真狠得下心。” 平日里凌盼欣就和余彤很看不对眼,女孩子的心思是很敏感的,她们隐约能感受到对方对凌昭玉的心思,并主动将对方划分到对立方。 唐晓站在两人中间,迷茫地挠挠头。 余彤跟踪了她一下午,难道就是为了帮她打抱不平的? 号称一眼看穿人心的唐晓竟然在余彤身上栽了次坑。 凌盼欣喘着气,撇开脸,“不关你的事。” 她筹划的这么完美的计划就因为余彤的多管闲事破坏了,如果能成功,此时唐晓就已经独自一个人待在树上了。 想到她无助害怕地抱着树杈,凌盼欣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 她恶狠狠瞪了余彤一眼,胡乱拍拍身上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脏的不堪入目,从她有记忆后她就没有这么脏过。 余彤后退半步,嫌恶之意明显,“你好脏啊。” 凌盼欣被她的嫌弃弄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嘴硬道:“要你管!” 余彤也不生气,反而轻笑起来,“那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儿大家就来这里准备篝火晚会了,你这个样子见人没关系吗。”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隐约传来有人向这里走来的交谈声。 凌盼欣瞬间慌了神,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低头看看身上。 余彤光鲜亮丽冷眼看着她,相比之下凌盼欣真的太狼狈了。 她脸颊通红,羞愤地扔下风筝就捂着脸跑了。 凌盼欣边哭边跑,慌不择路正好撞见别家的小姐少爷,她怔了一下,赶紧将头低得更深。 唐晓捡起来地上的风筝,“盼欣姐姐的风筝。” “她不会再要这个风筝的。”余彤斜着眼睛扫了唐晓一眼。 “好吧。” 唐晓默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风筝,然后突然仰起头甜甜笑起来,“对了,谢谢这位姐姐帮我们把风筝取下来。” 她对着余彤的婢女说道。 余彤婢女受宠若惊摆摆手,后退半步将余彤摆在更显眼的位置上。 余彤侧着身子轻咳一声,“那我呢?” 唐晓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还要谢谢余彤姐姐~” 余彤听见她这声姐姐莫名觉得心情都舒畅了,直了直肩膀,清了清嗓子,撇过头嘟囔一声,“小屁孩还不记仇。” 她纠结了一下午如何补救凶唐晓的事情,但又拉不下脸道歉,所以就一直踌躇跟着她。 既然唐晓没有记着中午凉亭的事情,那她正好就可以像没有都发生过。 余彤动了动僵硬的嘴角,状似不经意道:“晚上有篝火晚会,到时候我带你玩游戏。” 她语气很漫不经心,但紧张的小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唐晓眼睛中瞬间迸发出亮光,“可以吗?” 余彤松了口气,不自觉带上了得意的笑,“那就说定了,我们晚上见。” 说完她也不多做停留,昂着头离开了。 唐晓看着她的背影,头一次对绿茶生涯露出了疑惑。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难道余彤这就是所谓的自己攻略自己? …… 下人们特地找到空旷的溪边,纷纷开始搭炉子架木柴。 太阳缓缓从西边落下,夫人婢女招呼着小孩集中往准备好的篝火场地走去。 凌盼欣因为被人看到了狼狈的样子一直闷闷不乐,在大家都开始准备篝火晚会的时候直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躲在马车里不出来。 唐晓没有给白秀说今天下去的遭遇,不然以白秀的性格,肯定会吓得起码半个月都不敢离开她身边半步。 天空在刚黑不黑的时候是深蓝色的,黄昏勾勒出远方山峦的形状,山头点缀两颗分外明亮的星星。 这种漂亮的场景让她想到以前的家乡因为空气污染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场景了。 身后一阵懒洋洋的脚步走来,顺着她看得方向眺望了一番,“看得这么出神?饿了?” “啊?”唐晓看着宿嘉绎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宿嘉绎冲着远处的天空昂昂下巴,“那片云不像鸡腿吗?” 唐晓:“……” 再美好的意境在他这里都能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没了欣赏风景的兴致,唐晓白了他一眼就往已经升起火的篝火走去。 宿嘉绎连忙跟过来,“晚上我打算烤鸡腿,你要吃吗?” 唐晓想了想,“下人不是会烤吗?” 宿嘉绎立即不赞成道:“他们烤的和我烤的能一样吗,不是我吹,我烤出来的鸡腿比饭馆卖的还好吃。” 唐晓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他。 宿嘉绎连连点头,“真的!” 唐晓咂了咂嘴,犹豫道:“那就尝尝好了。” 听到她答应了,宿嘉绎立即笑起来,“只能吃一块啊,多了没有,人太多还不够分呢。” 唐晓:“……” …… 下人们准备烧烤食材,各个府上的夫人则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个踏青美其名曰是带着孩子出来放松,实际上还是一个名门望族交际的宴会。 官场犹如一棵参天古树,外表光鲜亮丽,实际地下盘根错节。 有时候官员不方便走得太近,便让府上的夫人多参加些宴会,巩固与其他官员之间的关系。 受了这种府上环境的熏陶,一些半大的少爷小姐们也懂得其中的道理,踏青时便会主动与其他人攀谈接触。 或许就能交到未来朝廷重臣的朋友。 然而每到这个时候,毕湘芸就会把凌昭玉扣到自己身边,有外人问起就说凌昭玉腼腆内向不爱说话。 实际就是为了限制凌昭玉的交际,凌昭玉越是没有什么朋友她越得偿所愿。 所以凌昭玉在京城的圈子中只有容貌比较出名,大部分人对他都不太了解。 为了不打扰夫人们聊天的雅致,凌昭玉只坐在毕湘芸身后不远处。 他看起来无所事事,实际上他将在场每个人都认真观察了个遍,并将她们的习惯谨记于心。 第22章 【22】 原来女孩子的手是这种感觉。…… 此时篝火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在漆黑的夜里的郊外,除了天上的月亮这是唯一的光亮。 夜里蚊虫比较多,每个人身上都会带着一个驱蚊的香囊,只有凌昭玉腰间除了一块玉佩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凌昭玉坐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的像个雕塑。 橙红色带着热气的火焰映照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出一片阴影,令他的眼神看不清楚。 凌昭玉虽然表面上不通京城权贵世事,但他对当前的局势分外明了。 别看这里全是各个府上的夫人姨娘,她们的一言一句虽然也只是闲聊,但是凌昭玉可以通过只言片语在脑海中勾勒出京城的关系网。 突然眼前多了双小脚,凌昭玉一怔,抬头看见了唐晓探究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里啊?” 凌昭玉的嘴角已经在发现有来人的瞬间就恢复到往日的弧度,他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刚刚他还看见唐晓在和余彤玩,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跑到这里了。 “余彤姐姐说她穿的衣服不太方便,就去换衣服去了。” 唐晓看他不再说话,只是单纯笑笑继续问道:“我看你好久了,一直在这里,你是什么都不想玩吗?” 在唐晓看来凌昭玉心思成熟,不想和这群小孩子玩也正常,只是一直在篝火旁待着,听着夫人们的聊天也不像他的风格。 凌昭玉但笑不语,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唐晓经常去凌昭玉院子里练字,与他已经还算是熟悉了。 所以看见自己的小老师孤单,她还是很好心地打算带上他。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走吧,咱们去钓鱼。” 都说晚上钓鱼好钓,这个时候河里的鱼儿没有警惕性,比白天更容易钓上来大鱼。 这回还没等凌昭玉有什么反应,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毕湘芸突然转过头,笑道:“晓晓过来啦,是不是累了想休息会儿?” 唐晓摇摇头,“我是来叫昭玉哥哥去钓鱼的。” 毕湘芸笑容一僵,“算了吧,昭玉不喜欢钓鱼,今天玩了一天他也累了,正巧昭玉可以陪着我。” 唐晓回头瞧了瞧凌昭玉,瞬间她就明白毕湘芸的意图。 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唐晓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身为孤女,唐家败落的一点势力都没有,然而凌府还是遵守当初定下的娃娃亲,将她接到凌府。 凌深看起来并不像个慈善家。 那是因为这全部都是毕湘芸的主意,毕湘芸不想让凌昭玉与京城中的任何权贵贵人攀上关系,所以就利用凌府与唐家的婚约来牵制凌昭玉。 凌昭全庶子的身份已经给他拖后腿了,毕湘芸不允许凌昭玉再在任何一方面超过凌昭全。 十二年前凌昭玉的母亲去世,由于种种原因凌深在那几年没有再立正妻,久而久之京城的人都说凌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这个名号越传越响亮,不仅对他的名声,甚至对他的官途都有了一定的裨益。 后来凌深即使想续弦也不得不顾及这个重情重义的名声放弃了这个想法。 原本凌深不想再完成与唐家的娃娃亲,但当毕湘芸以名声的事情来说服他时,凌深动摇了。 遵守约定,一诺千金,这些词只会让凌深在京城的名声更好,然而如果毁掉亲事,不免让别人说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再加上毕湘芸的软磨硬泡枕边风,凌深最终真的被她说动了。 篝火跳动的火苗在唐晓的眼中跳跃,她半眯起眼睛,遮盖住里面的精光。 唐晓松开凌昭玉的袖子,来到毕湘芸身边,很贴心地问:“姨娘你很孤单吗?” 毕湘芸笑着摸摸她的头,在外人面前做足了样子,和蔼可亲道:“是啊,姨娘就想让你们多陪陪我。” 她刚刚就看见唐晓和余彤走得很近,正好现在可以把他们两个人都留在这里。 “要不晓晓也留下来,坐在这里烤火?”她向篝火的方向伸出双手搓了搓,“可暖和了。” 唐晓扫过毕湘芸额头上冒出的细汗,怕是有亿点暖和吧。 她乖巧笑起来,使劲点点头,“好的姨娘!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应该是和余彤道别吧,毕湘芸想着,点头应了一声。 凌昭玉半倚在树干上,看着唐晓一路小跑到了远处少爷们的玩耍聚集地。 他瞬间明白唐晓的意图,玩味地转眸看向一无所察的毕湘芸。 一个人掉进一次坑后不知道反思,反而继续开心往里跳,着实令人心疼。 毕湘芸招惹唐晓干什么,何必呢。 …… 少爷们正在围成一个圈看宿嘉绎烤鸡腿。 宿嘉绎在火堆旁大汗淋漓,各种调料一通乱洒,甚至在烧烤的间隙还有时间吹牛。 “我给你们说,这次!绝对成功!你们就等着吃烤鸡腿吧。” 围在一起的少爷公子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些知道宿嘉绎曾经“辉煌”的表情复杂,不知道的则一脸期盼。 唐晓在人群中找到了凌昭全,拉了拉他的袖子,“大哥哥。” 宿嘉绎的注意力瞬间被唐晓吸引过去。 他甩了甩额前的碎发,“你来的也太早了吧,鸡腿现在还没好呢。” 还说不想吃他烤的鸡腿,你看来得多积极。 唐晓看着宿嘉绎得意的小表情,然后顺着火光看向他的鸡腿。 她抽动了两下鼻子,很好心地提醒道:“你的鸡腿着火了,已经糊了。” 此时众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子上的鸡腿已经腾腾冒起火。 宿嘉绎“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举起鸡腿,使劲挥舞企图灭掉火。 其他公子被他的举动吓得四散开来。 唐晓又拉了拉凌昭全,“大哥哥,你跟我来,姨娘好像不太开心。” 凌昭全一听立即跟着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宿嘉绎的声音也被落在身后。 …… 不一会儿唐晓回来了,毕湘芸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来,注意到她身后的人时立即垮了下来。 凌昭全坐在毕湘芸的身边,眼里隐隐有点担忧,“娘,您没事吧。” 毕湘芸眼睛瞪着他暗暗使眼色,“你怎么来了?” 唐晓欢天喜地坐在她的另一边,歪着脑袋道:“因为姨娘说你孤单,所以我就叫来大哥哥来陪你呀。我想你是大哥哥的娘亲,一定最希望大哥哥陪着你了。” 毕湘芸隐隐有些咬牙切齿,“我何时说过我孤单……” 哦,她好像确实说过。 凌昭全更靠近了毕湘芸一些,挽住她的手臂推心置腹道:“娘!您心里不舒服就告诉孩儿啊,他们那些游戏我早就不想玩了,今天晚上就陪着娘。” 毕湘芸:“……” “不用了不用了,娘现在好了,你赶紧去和少爷们玩去吧。” 毕湘芸越这么说,凌昭全越觉得她是真的不舒服,只不过因为故意安慰他才这么说。 唐晓退到凌昭玉身旁,顺势拉住他的手,“那大哥哥你便陪着姨娘,我和昭玉哥哥去钓鱼喽?” 凌昭全露出他标志的笑容,冲他们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娘这里我来就好。” 毕湘芸还想说什么,但是再次被凌昭全按回去了,“娘,这次你就别闹了,听孩儿的话。” 最后毕湘芸只得生无可恋坐在热烘烘的篝火旁烤火。 她无可奈何叹口气,使劲点了点凌昭全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以前她暗示过凌昭全打压凌昭玉,是凌昭全半响愣愣的也没有听懂,好不容易说通道理了,他又愤然不同意。 无奈之下,毕湘芸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凌昭玉感受她的小手都不能完全环住他的手,但却热热的,软软的。 他一直波澜不兴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原来女孩子的手是这种感觉。 等到唐晓笑嘻嘻领着他来到河边时,凌昭玉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淡定温和。 这里远离篝火聚集地,只有夜空中的月光照耀,周围一切也只是堪堪能看清。 然而唐晓的眼睛却很亮,与凌昭玉深不见底的眼瞳截然相反。 凌昭玉笑了一声,“真的要钓鱼?” “当然。” “鱼竿呢?” 唐晓回头望了望,瞧见正在向这里走来的余彤,“鱼竿来了。” 余彤回去换衣服顺便拿了两支鱼竿。 凌昭玉浅色的衣服在黑夜中很显眼,余彤大老远就看见了凌昭玉,只是走近了她才敢真的确认。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令她欣喜若狂,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她轻声道:“凌公子。” 凌昭玉笑着回应她。 幸好此时是黑夜,不然余彤通红的脸颊一定很显眼。 她“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支鱼竿,“我也不知道凌公子会来,所所以我……” 她已经紧张的有点结巴了。 凌昭玉笑道:“无妨,你们钓,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余彤还想劝说,但被凌昭玉拒绝了。 无奈她只得坐的笔直与唐晓钓鱼。 她自诩清高,但在中午惹了凌昭玉不开心后,她心里忐忑了许久。 没想到她只是换了套衣服,再回来唐晓就带来了凌昭玉。 她悄悄看了眼不远处坐在河边大石上的凌昭玉,晚风轻拂,他望着潺潺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脸颊微红,收回目光的时候看见了唐晓。 果然和唐晓搞好关系是正确的,她还从来没有在这么轻松的环境下和凌昭玉接触过,虽然现在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也是好的。 “小姐!小姐鱼竿动了!”身旁的婢女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余彤差点脚一滑跌入水中。 第23章 【23】 唐小姐真的是我见到过最特别…… 发觉凌昭玉和唐晓都看了过来,余彤连忙收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死死叼着鱼钩被钓了上来。 余彤有点手忙脚乱,等婢女将鱼摘下来,她拎起鱼开心道:“我竟然钓上来了!” 唐晓赞叹完后,独自抿着嘴探头瞧了瞧他们身处的大石下平静的河水。 她晃了晃鱼竿,河面就随着她的动作生出了一阵涟漪。 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这里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呢。 她不明白,特别不明白。 在她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余彤那边又钓上来了一条,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又钓上来第三天。 唐晓艳羡地看着余彤身旁小桶里的三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又幽怨地看了看自己的。 突然鱼竿一重,一只手挨着她的手握住了鱼竿。 “姿势都不对怎么能钓上来?” 凌昭玉蹲在她身后,双臂环住她,掰着她的手指帮她调整好了鱼竿的位置。 等他做好这一切松开唐晓回到自己位置上时,唐晓才恍然回过神。 她保持着凌昭玉调整的姿势不敢动弹,生怕姿势不对,鱼儿又不上钩了。 余彤脸上没了钓上鱼时胜利的喜悦,甚至有点懊悔。 她以为自己赢了,但是却输的一败涂地。 这时唐晓的鱼竿突然动了动,凌昭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当即道:“收。” 唐晓个子小,力气也小,害怕她从大石上掉下去,白秀连忙帮她收竿。 等看清了钓上来的鱼,别说唐晓,就连白秀也惊了。 “好大的鱼!” 鱼在白秀的手上不安生的跳着,银色的鱼尾左右狂甩,白色水珠随之在空中飞舞,在月光的衬托下漂亮极了。 唐晓钓上来的这条鱼,比余彤的那三条加起来都大,放在桶里甚至转不开身。 余彤:完了,输的更彻底了。 唐晓蹲在木桶旁边一脸惊喜,“这条鱼好漂亮。” 余彤走过来笑道:“是啊,吃起来一定很香。”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余彤后知后觉,看见凌昭光也闻声看来后,她连忙结巴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条鱼活蹦乱跳的……肉一定很、很筋道,额……”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 余彤最终放弃,开始寻找地缝。 唐晓笑道:“是啊,余彤姐姐这么一说,我也想吃鱼肉了,一会儿咱们就去把它烤了怎么样?” 她拉了拉凌昭玉的袖子,凌昭玉垂眸扫了她一眼,然后不着痕迹点点头。 “好。” 余彤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唐晓。 三人继续钓鱼,但经过吃鱼小插曲后,余彤在大石上坐着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她没了什么钓鱼的心情,正好这时候她母亲也叫她回去了。 余彤只得恋恋不舍与他们告别,她看了凌昭玉一眼,“那我先走了,这支鱼竿给凌公子钓鱼用吧。” 凌昭玉道谢,接过鱼竿。 余彤一步三回头,慢悠悠离开了。 唐晓还沉浸在钓上大鱼的喜悦中,拉了拉凌昭玉的袖子,“昭玉哥哥你坐我身边,咱们一起钓吧?” 她也太厉害了吧!好有成就感! 凌昭玉笑容比刚刚余彤在的时候浅了一些,垂眸看着唐晓,“为什么坐你身边?” 唐晓仰着脑袋,隔空指了指他的手。 本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此时被蚊子叮了几个包,河边的蚊子嘴很毒,被咬了后又痛又痒。 “我身上戴了驱蚊香囊,挨着我不被咬。” 凌昭玉看都没看自己的手一眼,而是单膝蹲在唐晓身旁,手臂搭在膝上,脸上的笑淡到看不见。 “为什么帮我?” 他的声音很清润,好像吹过河面的清风还带着微微的湿气。 帮他? 唐晓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毕湘云的事情,她坦荡荡看向凌昭玉,眸光微亮,“因为我想让昭玉哥哥教我钓鱼呀。” 她的声音还没有变声,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语调微扬,天真活泼。 又来这一套…… 凌昭玉斜斜勾了勾唇角,此时的他和白天众人眼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目光冷淡,在黑夜中竟然让人浑身一凉,如果余彤看见一定会被吓到。 就连白秀都莫名打了个哆嗦,暗道夜晚的天确实还有点凉,考虑要不要回去给唐晓拿件衣服。 唐晓好似没有察觉,还在乐呵呵地钓鱼,回想着凌昭玉刚刚给她调整的姿势,半天也没有弄好。 “昭玉哥哥,你能再帮我一下吗?” 凌昭玉眼瞳幽深,黑夜的天空还有月亮星星的光亮,但是他的眼睛漆黑一片没有亮光。 他幽幽看着她,最后妥协帮她调整姿势。 他附在唐晓的耳边轻声道:“唐小姐真的是我见到过最特别的人。” 他善于观察,所有人在他眼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凌深,凌昭玉也能一眼猜中他的所有心思。 但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却格外不同,他只能看透她小小的身体里满是小心思,但却猜不出她下一步的计划。 唐晓半回过头,“最特别?” 她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特别可爱吗?” 凌昭玉一怔,敛起眉眼低笑一声。 他果然猜不透她的行为,每次都会令人意想不到。 他鼻腔中轻轻“嗯”了一声,松开唐晓,“如果钓鱼离得太近,会挂住鱼钩,唐小姐真是个特别不通世事的人。” 唐晓天真的笑容一僵。 他这是在嘲讽她傻,没有常识? 夜里刮起了风,篝火附近依旧热闹,但河边温度却有点低。 在又刮过一阵风后,白秀决定回去给唐晓拿套衣服,她麻烦凌昭玉照看一下唐晓,自己小跑拿衣服去了。 经过刚刚的试探,凌昭玉知道他从唐晓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所以此时两个人都格外的安静,唐晓一门心思钓鱼,凌昭玉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唐晓面前的河流咕嘟一声,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唐晓心中一喜,更加不敢动弹,生怕惊动来之不易的鱼,她用气声道:“昭玉哥哥,这里好像有条大鱼!” 凌昭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河水的一处有些动静。 但……总感觉不太对劲。 突然鱼竿沉了沉,唐晓惊喜,连忙收竿。 但那鱼重的出奇,杆子都快要压断了也没有拉上来半分。 瞟了眼在一旁微微拧着眉的凌昭玉,唐晓吃力喊道:“昭玉哥哥,你倒是帮个忙啊!” 然而凌昭玉却只是盯着河水,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河里的鱼意识到了危险,使劲挣扎了一下。 一股很强的力道顺着鱼竿拉着唐晓使劲往一扯。 本来唐晓身处的位置就是在大石的边缘,被力量拉扯,她还不及松手,被力量带着踉跄了几步,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大石,下一秒就要跌落在水中。 唐晓丢掉鱼竿,但已经来不及,她的身体开始向下倒去。 余光朝她飞来一个身影,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腰。 第24章 【24】 看来你想陷害我?…… 凌昭玉手臂使力将唐晓揽入怀中, 两人同时都朝河中落下。 就在他们马上跌入水中时,他脚尖轻点河中的石头,借力带着唐晓回到了岸上。 只是在他踩到石头的一瞬间, 就听见河里“哎呦”一声,那块石头竟然被一脚踹入水中。 重新回到大石上, 凌昭玉松开唐晓, 警惕地看着河水。 唐晓此时心脏才来得及狂跳起来, 回想起刚刚惊险的经历,她缓缓道:“那好像不是鱼吧。” 突然一只手从石头下面伸出,一掌拍在石头上。 唐晓和凌昭玉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 生怕下一秒就会出现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接着另一手也伸了上来,手里拿着唐晓的鱼竿。 鱼竿? 宿嘉绎的脸庞露出来,他艰难地用手臂撑在石头上,冲他们喊道:“你们倒是帮我一下啊!” …… 宿嘉绎躺在地上大喘着气,他的头发打湿粘在脸上,周围大石一滩水渍。 唐晓也累得也瘫坐在地上,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脸上升起愠色,“宿嘉绎!你干什么!” 在河里抓她的鱼竿, 要不是凌昭玉及时救她,她就真的被宿嘉绎拽到河里了。 宿嘉绎狼狈地起来, 将还在滴答水的头发甩到身后。 唐晓嫌弃地抬手挡住飞扬起的水珠。 “我在抓鱼,不行吗?” 他明明就是故意吓唬人, 还撒谎撒的这么理直气壮。 “鸡腿烤糊了, 我就想来抓条鱼烤着吃。”他想起刚刚在唐晓面前将鸡腿烤糊的事情,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声音也不免低沉了许多。 宿嘉绎刚才来到河边抓鱼, 然后就看见不远处钓鱼的两人,突然灵光一闪,他就莫名其妙的想恶整一下唐晓。 于是他潜水游到唐晓钓鱼的位置,抓住她的鱼钩,谁知道没有控制好力道,差点把唐晓拽进河里。 “抓鱼就抓鱼,你动我鱼钩干嘛,难道是你抓不到鱼就想偷我钓的鱼?” 唐晓眼里浓浓怀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宿嘉绎的神经,他差点就从石头上鲤鱼打挺起来。 “我偷什么鱼,我是那样的人吗!”他激动完,气焰又稍稍降了一些,吭哧道:“我……我抓鱼的时候发现河水清澈,就就想游个泳。” 说完他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不错,更坚定地道:“对!我游泳不行啊!” 唐晓真是被他的奇奇怪怪的脑回路给气笑了,春天大晚上在河里游泳,这个理由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而且……我现在头特别疼,刚刚你是不是用什么东西砸我了。”宿嘉绎捂着额头,唐晓这次注意到他额头上一片红色的印记,上面隐约还能看见半个鞋印。 唐晓下意识看向凌昭玉的脚,两个人迅速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晓挠了挠脸颊,干笑道:“那可能……是鱼竿掉下去的时候砸的吧。” 她似帮宿嘉绎泄愤踹走一旁地上的鱼竿,然后来到宿嘉绎身旁,假惺惺地帮他看额头。 “哎呀,好像真的红了一块,我帮你揉一下。” 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擦掉了鞋印。 “疼疼疼!”宿嘉绎挡掉唐晓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倒抽一口气。 毁尸灭迹后,唐晓刚刚殷勤的态度烟消云散,抱臂站起来看着地上狼狈的宿嘉绎。 她挑眉道:“看来宿公子游得很开心。” 纵然宿嘉绎身上又冷又疼,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输道:“对啊!特别开心。” 突然河边刮起一阵风,宿嘉绎猛地一个哆嗦,抱紧自己使劲打了个喷嚏。 唐晓看着宿嘉绎被冻的瑟瑟发抖,不禁笑出了声。 唐晓捏着下巴呈现思考的样子,然后拧起了秀气的眉头,“你开心就好,不过……不知道宿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开心。” 宿嘉绎强撑出来的笑一僵,眼睛下意识心虚地瞄向他母亲的方向。 他母亲虽然平日里嬉嬉笑笑,对他也很宽厚,但真的发起火来就连他父亲也不敢说话。 他宿嘉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的那只母老虎。 回想起母亲曾经发火的样子,他猛然站起来,开始手忙脚乱拧身上的水。 正巧白秀这时候拿衣服回来,看见这个令人迷惑的画面,她脚步迟疑,手中抱着给唐晓拿来的薄披风,“小姐……” 唐晓拿过披风,贴心地送到宿嘉绎面前,“宿公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这个披风就借你擦擦,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她半捂着嘴笑,样子很欠揍,但宿嘉绎咬咬牙还是接过了披风。 还是保命要紧。 唐晓挥了挥手,离开了河边。 凌昭玉晚半步,看着手忙脚乱的宿嘉绎笑道:“离篝火晚会结束还有半个时辰,但宿夫人会在一炷香时间后叫你回去。” 宿嘉绎心情糟透了,他磨了磨后槽牙,手上擦水的动作不停,“小爷我知道。” 凌昭玉表情不变,语气还像往常一般温和,“宿公子喜欢游泳纵然很好,只是建议宿公子多多练习出水姿势,虽然整体无伤大雅,但无疑会给你矫健的泳姿平添一抹黑笔。” 他的话说的很含蓄,意思就是他刚刚在他和唐晓面前丢大人了呗。 这宿嘉绎当然知道,在他爬上石头的时候,他就恨不得和滴下的水一样渗入地下,汇入河水中把他一起冲走算了。 这次凌昭玉不再等宿嘉绎的回复,施施然离开了。 宿嘉绎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 第二日中午凌府启程回府,在马车上唐晓听艾馨诺提起了昨天晚上宿夫人揪着宿嘉绎耳朵骂他骂到半夜的事情。 艾馨诺一想到昨天的场景就笑得合不拢嘴,“你说说嘉绎那孩子,大晚上非要去抓鱼,结果一不小心踩到石头滑到河里了,还磕到了头。” 唐晓笑而不语,凌奕恒抱臂靠在车厢上微微勾起唇,凌昭光则无情放声大笑。 这个车厢里其乐融融,凌盼欣的马车上便是一片死寂。 凌盼欣自从昨日出丑后就一直郁郁寡欢,陈蕊一问才知道原来又是因为唐晓。 “不是说这件事情让娘亲来,你怎么沉不住气呢。”陈蕊怜爱地摸着凌盼欣的脸颊。 凌盼欣嗫嚅半响,最后愤恨道:“还不是因为娘的动作太慢,我都等了半个月你还是没有动静。” 陈蕊失笑,“报仇这个事情一定要好好打算,既不能连累到自己又要让唐晓不得翻身。” 她眼中迸发出狠毒的目光,看向凌盼欣时又转而变得温柔,“娘早就计划好了,回去就帮你报仇好不好?瞧你这急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 踏青回府后的第二日,凌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毕湘芸早就带着凌昭全守在门口,看见马车缓缓停下,她立即扬起笑容。 马车里是余彤,早在踏青离开的时候就让下人给凌府打过招呼定下时间,说要登门拜访。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毕湘芸都震惊住了。 余彤是当朝太尉的孙女,在京城权贵中地位很高,很多人都想巴结她,但是余彤高傲的很,好像从来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也没有听说她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反应过来后,毕湘芸喜上眉梢,甚至猜测是不是踏青的时候凌昭全入了余彤的眼。 于是今日一早她就开始筹划让凌昭全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配饰。 “娘……你别再往我身上戴东西了,我和余小姐跟本不熟。”凌昭全大早起本该做功课的时间,全浪费在了打扮上。 他堂堂男子汉,什么时候花时间在意过这些。 毕湘芸拍掉他不老实的手,嗔道:“你懂什么,现在不熟不代表以后不熟,而且余小姐第一次来府上作客,穿的庄重些难道不应该吗?你的礼仪怎么学的。” 凌昭全无话反驳,只得任由毕湘芸摆布,随后与她一起去凌府门口迎接余彤的到来。 余彤从马车上下来,举止端庄优雅,客气的朝毕湘芸行礼,可是眼睛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她目光扫了门口一圈人问道:“唐晓呢?” 毕湘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唐晓?” 见毕湘芸懵懵懂懂,余彤这才朝她站好,微微一笑,“看来是我府上的下人传达消息不准确,我这次来是想找唐小姐的,不知道唐小姐可在?” 毕湘芸面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她昨日还在想余彤来凌府的原因,想了一圈,曾经也想过会不会因为唐晓,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余彤和唐晓只不过在踏青的时候有过一小段交集,怎么可能会让余彤亲自来凌府。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现在余彤给出了她最认为最不可能的理由。 凌昭全见毕湘芸愣愣的,立即上前回答道:“在的在的,余小姐请跟我来。” 余彤目光调转到眼前这个洋溢着笑的少年身上,微微点头,跟着他进到凌府中。 早就有腿脚快的下人赶紧到唐晓的院子里通报,但是他前脚刚来,白秀还没来得及震惊,后脚凌昭全就带着余彤到了。 唐晓原准备去上课的,但现在要接待余彤,所以就只得缺课一天。 如果凌昭光知道还有这种好事,一定会让他每个朋友每天来府上玩一天,这样他就能一直不上学了。 听到院外有声音声音唐晓立即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余彤姐姐!” 余彤看见她立即笑起来,孤傲的气质烟消云散,就像褪去冰雪的梅花。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吓我一跳。” “我除了在府上还能去哪儿呀。”唐晓歪着头,头上的发带在空中打转,“走,咱们进去。” 余彤点点头,却在临进院门时下意识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幽静的院子,她眼里带上了些光亮。 凌昭全想起刚刚从府门口到唐晓院子里的这段路上,余彤一直在有意无意打量四周,不像是在打量建筑,倒像是在找人。 可能是在找唐晓吧。 余彤注意到凌昭全在看她,她微微一笑,进到院子中。 众人都以为余彤来凌府是找唐晓的,只有余彤和唐晓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唐晓只不过是个幌子。 但此时见唐晓欣喜若狂的样子,余彤心里有些愧疚。 唐晓的房间中不像余彤想象的样子,她的房间装饰很简洁,大方素雅,没有过于浮夸繁杂的装饰,根本不像十岁女孩的房间。 “余彤姐姐会弹古琴吗?” 最近老夫人新给她买了一架古琴,唐晓以前学过古筝,对古琴的了解不多。 余彤微微一笑,提着裙摆走到古琴前,她盈盈抬起手腕,青葱细指搭在弦上,一拨一挑间潺潺琴音从她指尖轻跃而出,绕着房梁回荡在房间中。 一段弹罢,唐晓立即配合地拍手,“好听!” 余彤半掩着嘴轻笑起来,“我刚刚弹的是《醉渔唱晚》,你若是想学,我教你个简单的。” 唐晓房间中不断传出悠扬的乐器声,而毕湘芸的院子一片死寂。 毕湘芸冷着脸回到自己的院中,坐在椅上紧紧抓着扶手。 下人们噤若寒蝉,这种时候都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直到凌昭全送余小姐回来了他们才稍稍松口气。 凌昭全永远都在笑,好像没有什么烦恼一般,就算看到毕湘芸脸色发青地坐在房中,他也是乐呵呵走过去,凑到毕湘芸身旁,“娘,你怎么了?” 毕湘芸斜睨他一眼,怒其不争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煞费苦心想引起余彤的注意,甚至还亲自去门口接她,接待客人的厅堂里也早就命人收拾干净,煮好茶等着余小姐前去品尝,就连她身上的首饰也是平日里不舍得戴的。 可如今余彤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们,转头就去找唐晓去了。 受到这么大的侮辱,凌昭全竟然还有心情傻乐。 凌昭全虽然心思单纯,但还是很有眼力见的,见毕湘芸不开心,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从自己的房中拿出自己的功课,“娘,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是背诵,您帮我看着呗。” 毕湘芸还是不动。 “哎呀,娘,再生气也不能和功课过不去啊。”凌昭全半撒娇地将书放在她的手上。 毕湘芸这才转过头瞥他一眼,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书,默了半响才无奈叹了口气。 使劲翻开书,抖了抖书页,板着声音没好气道:“检查哪里?” …… 余彤说教唐晓弹古琴,不过也是被唐晓的夸赞一时冲昏了头脑,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她的新鲜劲也过去了。 唐晓让白秀将她做的吃的拿到院中的小桌上,这个时节春风吹着院子里比屋里还要凉快。 余彤起身朝院子里走,此时阳光正好,从大开的窗子外投射进来,不知道照到了什么,闪出道白光。 余彤朝那个方向看去,是在柜子上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放着一支发簪。 发簪颜色主体为粉色,但是细节地方有宝蓝色的点翠,阳光一照,流光溢彩,色彩艳丽。 “好漂亮的簪子。”她情不自禁感叹道。 唐晓虽然在院子里住的时间不长,但确信以前柜子上是没有簪子的,而且白秀和紫珠也不可能这么粗心,放着这么贵重的簪子看不见。 看着凭空多出来的簪子,她不自觉拧起眉头。 余彤从小锦衣玉食,什么发簪没见过,但这个发簪正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尤其是在阳光照耀下,简直就像是在头发中间插了一支孔雀羽毛。 “这是你的?”她眼睛亮亮的。 唐晓如实摇头,“这个院子我也刚搬进来不久,可能是别人不小心落下的吧。” 但这个院子已经几年没有人住过了,如果是落下的,定然会落下一层灰,但是它却光亮如新。 “我能试试吗?”余彤将簪子从柜子上拿下来。 “可以。” 余彤转身坐在梳妆镜前,将发簪戴在头上。 她皮肤白净,不管是个子还是身材都已经有少女的样子,点翠簪在她头上更好看。 余彤左右照了半响,怎么看怎么满意。 余彤的贴身丫鬟在不远处夸赞道:“小姐,您戴上这簪子真好看。” 余彤羞涩一笑,对着镜子又照了照。 她虽然很喜欢这支簪子,但她断然不可能向唐晓开口提出讨要簪子的话,况且还是个半旧的簪子。 “晓晓,你能不能借我戴戴?” 只是暂借一会儿,在她回去前再还给她,总不为过吧。 到时候等她回府了就让下人去给她找相似的一支来,这种样式和工艺的簪子最近几年在京城很盛行,只要耐心找一定会找到差不多的。 “当然可以。”唐晓微微笑着,歪头看着余彤夸道:“余彤姐姐真好看。” 如果这发簪真的是唐晓的,那唐晓就送给她了,可是这个发簪来历不明,唐晓不敢贸然把它送给余彤。 余彤很喜欢唐晓的夸赞,没有殷勤,好像所有的话都发自内心。 “好了,就你嘴甜。”她点了点唐晓的鼻头,笑着和她一起到院中吃唐晓做的糕点。 余彤自从到了院后就一直注意着大开的院门,有个风吹草动她都会抬眼看过去,发现不过是府中小厮经过,她眼底闪出一丝失望。 唐晓装作没有发觉,继续和余彤聊天。 又过了片刻,余彤期待人还没有出现,她的贴身婢女出声道:“唐小姐,我家小姐也是第一次来凌府,不如你带我们参观参观?” 余彤眼里重新恢复了亮光,接话道:“是啊晓晓,我早就听父亲提起过凌府的花碧湖是京城中府宅中最好看的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一睹真容。” 唐晓看着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的,笑了笑,毫不犹豫应下来,“好啊,现在花碧湖是最好看的时候,余彤姐姐你跟我来。” 余彤瞬间雀跃起来,她稍稍攥起拳头,和婢女对视了一眼。 她们走出院门,刚好丰旭从凌昭玉的院子里出来,经过唐晓丰旭依照规矩行礼。 余彤眼睛亮晶晶的,朝凌昭玉的院子望了又望,期望能看见期盼的身影。 “你要干嘛去?”唐晓很随意地问。 她和丰旭已经混熟了,聊起天来也很自然。 丰旭笑道:“院子里一个桌子坏了,我去叫个人帮我抬去换了。” 凌昭玉不喜欢院子里太多人,所以就只留了一个贴身小厮丰旭在身边,如果院子里需要人手,丰旭就要去找其他下人帮忙。 见他们两人聊得火热,但丝毫没有提及到凌昭玉,余彤心中不免着急。 终于她抓住两人说话的间隙,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哎?凌公子呢?” 丰旭立即恭敬回道:“少爷现在在上课,要到中午才下课。” 余彤眼中的亮光暗了下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失望的听唐晓和丰旭聊完天,然后又失魂落魄的来到花碧湖。 花碧湖的岸边菖蒲水仙交错生长,繁茂而又不杂乱,点点水仙白色的花朵在碧绿中格外雅致,湖中躺着睡莲,晶莹剔透,宛如翡翠上一快精致的工艺品,纯洁又妖艳。 从湖中吹拂而来的清风带着春日特有的凉意,平日里姨娘老夫人都喜欢来这里休息小憩。 她们走到湖边的水榭中,带着湖水气息的风吹来,细细一嗅好似还带着花香。 坐在水榭中的美人靠上,拿起桌上放着专门用来喂鱼的鱼食撒入水中,湖中的鱼立即从四面八方游来,张着嘴啄鱼食。 纵然余彤有点心不在焉,但还是被花碧湖的美景吸引了。 “真不愧为府宅第一湖。”余彤懒懒地倚在栏上,感慨如此悠闲的日子真的舒服。 突然有点羡慕唐晓了。 惬意的时光没过多久就被由远及近的吵闹声打破了。 唐晓转头朝远处看去,只见紫珠与一个婢女走来。 婢女的嘴里说着什么,看样子很是气愤。 而紫珠只是冷着脸死死握着她的手腕,半拖半拽扯着她朝唐晓走来。 “你放开我啊!” 紫珠来到花碧湖的亭子前,顺着婢女挣扎的力道松开她的手。 朝唐晓和余彤行礼,紫珠言简意赅道:“小姐,她说凌三老爷府上的二姨娘丢了东西,要搜我们院子找。” 凌三老爷府上的二姨娘就是凌盼欣的母亲陈蕊。 那个婢女踉跄站定,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纵然气得要命,但面对小姐还是不得不收敛些脾气。 “对,昨日我家姨娘来看老夫人,回去后发现丢了东西所以今日命奴婢来找。” 白秀问:“既然是在看老夫人的路上丢的,来我们小姐的院中来做什么?” 她知道紫珠的脾气,紫珠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但是脾气很好。 能让她拉着人到唐晓的面前告状,说明这个婢女是真的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很可能是想直接强进院子搜了。 “若是有人在路上被人捡到了,那便可能在院子里了。”婢女似乎早就找好了理由,白秀的疑问还没落,她的解释就出来了。 紫珠转过身子,用没有温度的眼睛看着她,“我说过了,我们院子没有人捡到你说的簪子。” “你说没捡到就没捡到?我家姨娘的点翠簪可珍贵的很。” 言下之意是保不齐有人见财起意,把簪子私藏起来。 等等,簪子? 唐晓被点醒,所有的一切瞬间在脑中串联起来。 陈蕊的婢女看着水榭中的两个小姐,这时她才注意到余彤头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发簪。 那簪子怎么跑到余小姐头上了。 婢女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刚刚坚定的气势瞬间变得有些犹豫,。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按照姨娘的嘱咐进行。 “咦?余小姐头上的发簪……” 余彤没有料到事情会扯到自己身上,她怔了怔,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摸到自己头上刚戴上的簪子。 她取下来,拧着眉头道:“怎么,这是你家姨娘的发簪?” 婢女快步走来,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道:“没错,这就是我家姨娘的发簪,余小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余彤下意识就想说是从唐晓院中的柜子上找到的,但话还没出口,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她从小在余府长大,里面的姨娘比凌府要多得多,姨娘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隔断时间就会发生一起。 虽然她母亲将她保护的很好,但府宅相争的手段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回想起刚刚她发现簪子的时候,唐晓迷茫的表情,她断定唐晓不可能捡到簪子。 而且在踏青的时候凌盼欣好像就对唐晓很有敌意,甚至想设计将唐晓困在树上。 这么联想起来,如果陈蕊为了女儿来陷害唐晓也不是件什么奇怪的事情。 俗话说有其女必有其母,在余彤眼里,陈蕊母女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垂眸,再抬起眼时已经带上了讥讽的笑,“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我的发簪啊。” 婢女表情一僵,又确认似的看了看,拧眉道:“不对啊,这这分明就是我家姨娘的……” 余彤冷笑一声,拍掉婢女欲伸来的手,将簪子拿得更远了些。 “本小姐的发簪什么时候成你家姨娘的簪子了,一个小小的发簪我想要多少要多少,别拿你那脏蹄子碰本小姐的东西。” 婢女不敢再碰,但目光却不离开发簪,观察了好久,她才壮着胆子继续道:“余小姐你别再和奴婢说笑了,您既然说这是您的发簪,那您可以说出来这簪子值多少钱吗?” 闻言,余彤转头噗笑一声,她掂量着手里簪子,转头看向湖水的景色。 她眼神中带着从小养尊处优才有的骄傲,随意地将发簪举起来随便瞧了瞧。 “我管它多少钱,就算丢了我也不心疼。”她话音还没落,就见她的手轻轻一扬,那支极为漂亮,她刚刚还爱不释手的发簪就被抛了出去, 婢女瞬间瞪大了眼睛,冲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簪落入水中,发出噗通的一声轻响。 碧绿的湖水荡起阵阵涟漪后点翠簪彻底没入水中,再也看不见了。 婢女急的跺起脚,“簪子,簪子!余小姐你怎么能把簪子扔了!” 余彤拍了拍手,甚至没有再多给她一个眼神,“我的簪子,不想要就丢了。” 她看向唐晓,立即笑起来,“走晓晓,咱们去别处瞧瞧。” 那个婢女也顾不上唐晓她们,只扒着栏杆焦急来回踱步,“这可该如何是好。” 待唐晓离开了花碧湖,余彤才突然弯腰握住她的肩膀,“晓晓我给你说,那个簪子很有问题,如果一会儿有人来质问你发簪的事情,你就坚持说那发簪是我的,听到了吗。” 唐晓看着余彤真情实意着急的样子,心中稍稍感动了一下。 她乖巧点头,“道理我懂,但是会不会牵连到你?” 余彤站直身体,将垂在身前的头发撩到身后,又恢复了傲娇大小姐的样子,“放心,凌盼欣就算再讨厌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如今她父亲还在我祖父下任职,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会把簪子的事情算到我身上。” 但余彤不知道的是,虽然陈蕊不敢找她的事,但完全把这笔账算在唐晓的头上。 一看就知道余彤根本没有参与过宅斗,想法还是很单纯,但唐晓还是感激地冲她笑笑,“好,谢谢余彤姐姐!” 余彤笑着,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她感觉通过她的聪明才智从坏女人拯救了一个无辜女孩。 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她可真厉害。 余彤又在凌府中转了转,最后玩得尽兴了,还是在婢女的提示下才意识到这个时间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也该回去了。 将余彤送出府,唐晓向院子里走。 据她估计,陈蕊已经在来找她算账的路上了,说不定就在前面等着她呢。 还未等她这个想法落下,就看见前方花碧湖上亭子里,气势汹汹坐着一个人。 里面的婢女噤若寒蝉,尤其是跪在她面前的那位,更是低着头不敢吭声。 唐晓目不斜视,像没事人一样一蹦一跳的继续朝自己的院子走。 陈蕊正在气头上,看见唐晓更是火冒三丈。 那支簪子可是她花了一两黄金特地定制来的,世上至此一支! 她心疼的要命,而罪魁祸首却活蹦乱跳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呦,这不是唐小姐吗?”她嗓音很细,尤其是故意大声的时候更显得刺耳。 唐晓停住脚步回头,朝她笑笑,“陈姨娘好。”然后又打算蹦跳离开。 陈蕊冷哼一声。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唐小姐留步!” 唐晓又不得不收回脚,“陈姨娘有事吗?” 陈蕊皮笑肉不笑,语气随意道:“唐小姐是不是忘了些事情?” 唐晓很认真的思考片刻,突然恍然“哦!”了一声。 “陈姨娘说的是盼欣姐姐的风筝吧,那个风筝我还给你们府上的下人了,怎么?他没送回去吗?” 陈蕊虚伪的笑容一僵,她的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优雅,“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我的点翠簪。” 见唐晓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她深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气,语速不自觉加快,“就是刚刚余小姐扔进湖里的那个!” 唐晓又“哦~”了一声,“那不是余彤姐姐的吗?” “那是我的点翠簪!”陈蕊手指狠狠点在桌上,连声音都不自觉发抖。 “那怎么会在余彤姐姐那里?” 陈蕊冷笑一声,抱臂靠在栏杆上,一副审问犯人的态度,拖腔带掉道:“这个我自然就要问你了。” 不料听到这话,唐晓却笑起来,摆了摆她小小的手,“陈姨娘真幽默,你的发簪你都不知道,问我我又如何知晓。” 陈蕊:“……” 白秀差点噗笑出声,“陈姨娘,许是你的下人看错了,那簪子确实是余小姐的,您若是实在喜欢可以命人从湖里捞出来。” 话里话外好像在内涵她贪图小便宜,专门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陈蕊脸瞬间垮下来,她眯着眼睛在唐晓和白秀之间转了转,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两个人油嘴滑舌,一唱一和的,倒是把我给绕进去了。” 此时正值中午,春天的凉意一消而散,下人执着薄扇轻轻给陈蕊扇风,但却驱散不了她心中的燥热。 陈蕊稍稍冷静下来,抬起眸,“说不过你们,那我们就眼见为真。” 这时从凌三老爷府上的小厮也赶了过来,在陈蕊的指挥下纷纷跳进湖里开始捞簪子。 陈蕊转身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瞧着二郎腿,声音带着慵懒,“唐小姐,那簪子可是我娘为我留下的遗物,珍贵的很,可不是你们说是你们的,簪子就易了主。” 唐晓淡然看着热闹的花碧湖,抬头看了看太阳。 时间不太多了,只希望凌三府上的下人能加把劲儿。 临近中午,日头很大,唐晓走进凉亭中坐在陈蕊对面,闲情逸致看着下人扑腾在水里找簪子。 陈蕊暗暗打量着这个女童,她承认唐晓很机灵,但是这次簪子一旦捞起来,她就算再伶牙俐齿,也不可能解释的清。 瞧她现在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真以为余彤的小伎俩就可以让她相安无事。 果然是小孩,思想就是单纯。 白秀站在唐晓身边,表面上看起来淡定,手却悄悄拉住唐晓的手。 怎么办啊,怎么办,这次小姐真的难逃陈蕊的刁难了。 她附在唐晓耳边,“小姐,奴婢把老夫人叫过来吧?” 唐晓无声地摇了摇头,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水池中的小厮惊喜道:“找到了!陈姨娘!簪子找到了!” 陈蕊面露喜色,“快拿上来。” 婢女将污水擦干净,再用帕子包住簪子递到陈蕊的手中。 陈蕊摊开帕子,毫不意外看见自己的点翠簪,她稍稍松口气,同时勾起一抹冷笑。 “我原本想如果唐小姐说实话,我就不追究你将我簪子丢到湖里的事情了,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我便来替你逝去的父母教育教育你。” 她趾高气昂的执着簪子走到唐晓面前,“这簪子,是我娘的遗物,我视若珍宝,你偷了它甚至为了毁掉证据还将它丢入湖中。我若是不惩罚你,整个凌府的小孩都要被你带坏!” 唐晓不说话,只是无辜地看着她。 陈蕊以为她无言辩驳已经吓傻了,不禁得意笑起来,突然又冷下脸,“跪下!” 白秀出声道:“陈姨娘!这恐怕不妥吧。” 陈蕊慢慢将目光移到白秀脸上,“不妥?犯错误的小孩就应该受到惩罚,你以前也是服侍过老夫人的,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吗?” 言罢,她朝下人使了个眼色,她身旁的婢女立即明白过来,疾步走到唐晓面前,拉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拖到了凉亭外。 白秀仅存的最后一点冷静消失殆尽,她瞬间慌了神,拼死拼活护着唐晓。 “陈姨娘,你要罚就罚奴婢吧!小姐还小,不知道那簪子是您的,如今簪子也捞上来了,这不皆大欢喜吗。” 婢女将唐晓押着跪在凉亭外的石子路上,“皆大欢喜?簪子是陈姨娘母亲留下的东西,平日里姨娘小心翼翼地呵护,如今都被污水玷污了,哪儿来的皆大欢喜,若不是你家小姐簪子怎会被扔到湖里!” 白秀几度辩解,但都被骂了回来,最后只得满眼泪花地跪在唐晓身边。 平日里伶牙俐齿,从来不受委屈的唐晓,从簪子被捞上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此时就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 中午的太阳最是毒辣,没有了亭子的遮蔽,阳光直直晒在唐晓身上。 纵然现在还没到夏天,但长时间被太阳照射也会被晒得汗流浃背。 汗水滑过唐晓发白的小脸,白秀在一旁帮她挡着阳光不断朝陈蕊求情。 陈蕊翘着二郎腿在凉亭中看得开心,接过婢女递来的凉茶浅啜一口。 算一算唐晓欺负凌盼欣的次数,该让她跪多久好呢。 唐晓嘴唇发干,抬头看了看时辰,她再次低下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25章 【25】 陷害事迹败露。 远处有些嘈杂的声音, 其中尤其是凌昭光的声音尤为突出。 “大哥,晓晓妹妹今日为何没有来上课?” 凌昭全解释道:“今日余小姐来找晓晓,晓晓要接待余小姐。” 凌昭光“哦”了一声, 听不清嘟囔了什么。 陈蕊听到他们声音下意识有点心虚,如果被凌府的人看见她让唐晓跪着, 虽然她有足够的理由解释, 但会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陈蕊转了转眼珠出声道:“唐小姐先起来吧,簪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原以为唐晓会乖乖地起来,谁知刚刚一直安静不吭声的唐晓突然有了动静。 她肩膀耸动, 呜咽的声音从嗓子中冒出来,几乎瞬间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砸在地上留下一圈水渍。 “陈姨娘,晓晓知错了,晓晓真的不知道那是您的簪子。” 说完这句话,她就开始使劲啜泣起来,吭哧吭哧的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完整,看起来可怜至极。 凌昭光的声音越来越近,陈蕊暗暗着急, 她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好了, 我知道了,你快点起来吧。” 她声音很大, 但唐晓像是听不见一样, 仍跪在地上心无旁骛地哭泣,并且还有点愈演愈烈的架势。 陈蕊皱起眉头,朝下人摆手, “愣着干什么,快点扶唐小姐起来!” 她原本的计划是将唐晓带到她的府上教育一顿,谁知道突然出来个余彤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不得不跑来凌府与唐晓对峙。 婢女们连忙从凉亭出来,七手八脚拉着唐晓想把她拽起来,但是十岁的女童要是真使出撒泼的劲儿她们也不好招架。 唐晓放声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震得陈蕊头皮发麻。 凌昭光一转弯就看见一群人乱成一团,几个人围着中间跪坐的小女孩,拧着她的胳膊拉扯着她。 凌昭光怔了一瞬,立即听出来是唐晓的声音。 白秀在一旁拼命护着唐晓,不禁也呜咽出声,“你们放手!你们弄疼小姐了!” 凌三老爷府上的下人置若罔闻,一把推开白秀,趁着白秀摔倒的时间,探身想将唐晓强抱起来。 婢女刚伸出手没来得及碰到唐晓,一道很强的力道抓住她的手腕,一把甩开。 “放手!” 婢女吃痛后退两步,竖起眉刚要骂,看见是凌昭光,立即消了气焰,低头行礼。 凌昭光转身蹲在唐晓身旁,看着平日里开朗听话的妹妹此时狼狈不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乖巧的揪揪也散乱下来。 凌昭光瞪向四周的婢女,最后将目光定在凉亭中的陈蕊。 “你竟然敢打她?”他紧咬牙关,声音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陈蕊:“???”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你何时见我打她了?” 但是以凌昭光刚刚看到的角度,确实很像一群人围在一起打唐晓。 凌昭全也冷着脸走过来,想将唐晓扶起来却发现由于她在石子路上跪着,膝盖已经疼的站不直。 他半抱着唐晓,怒道:“陈姨娘,晓晓平日里听话懂事,我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能让你这么狠心让她跪在这里。” 陈蕊刚要说话,凌昭全又接着道:“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惩罚,让她跪在石子路上几个时辰吧!” 这怎么就几个时辰了,从她跪下到他们出现顶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凌昭□□得眼眶发红,喊道:“我这就去告诉祖母!说你欺负晓晓妹妹!” 陈蕊被两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反应不过来,但是听到老夫人后,反而冷静下来。 她伸手指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好啊!你们告诉老夫人唐小姐偷了我的发簪还将发簪扔到了花碧湖里,我看看老夫人最后如何定夺!” 凌昭光与凌昭全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迷茫。 两人同时喃喃道:“偷东西?” 陈蕊哼笑一声,正打算给这两个小孩继续好好控诉一下唐晓的罪证,就听见凌昭光噗笑一声。 “晓晓妹妹想要什么得不到,还需要偷你的东西?”他的眼神一言难尽,观察了陈蕊一番,“况且我也没看出来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啊。” “你!”陈蕊被冒犯脸色大变,手紧紧抠在石桌上,胸膛剧烈喘息,默了好半响才稍稍平息了怒气。 凌昭光不比唐晓,不能随便拿捏。 凌昭全碰碰凌昭光的手臂,示意他稍稍淡定一些。 纵然他也很生气,但是他身为大哥,还是保有很大一部分的理智的。 凌昭全抬起头沉声道:“我想陈姨娘恐怕有什么误会,晓晓年纪还小根本没有坏心思,而且她根本没去过三叔的府上。” 陈蕊缓缓吐出一口气,挑高了眉毛,“昨日我来看老夫人,回去后发现簪子掉了,于是今日我命人来找,下人看见唐小姐拿着簪子,告知她后,她非但没有归还的意思反而将簪子丢到了花碧湖里。那簪子是我娘的遗物,世上仅此一支,我罚她跪一会儿也有错?” 凌昭光拿袖子给唐晓擦掉泪水,小声地安慰着什么,根本没将陈蕊的控诉听到耳朵里。 凌昭全蹙起眉,继续问陈蕊簪子的具体事情。 正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通往学崖院的路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抹浅色从植株树叶间隙中透出,随后凌昭玉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他皮肤白皙,长睫遮住阳光将眼瞳埋在一片阴影中晦暗不明。 看见凉亭前的场景,他先是疑惑地蹙眉,随后目光快速扫过众人,最后与唐晓的眼神对个正着。 他看得出来唐晓在看见他后,眼底瞬间闪出了期盼,然后眨了眨眼示意他过去。 凌昭玉饶有兴趣环顾四周,将局势分析明了后,垂头低笑一声。 待他重新抬起头时,微弯的眼睛中透出了一丝恶作剧般的意味。 唐晓心道不妙,接着果然见他转身就朝远离凉亭的小路上而去。 他一向不喜欢凑热闹,这次也不例外。 远离唐晓,世界一片清净。 “……” 唐晓木着脸,目送着他置身事外朝自己院子方向走去,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她慢慢站起来,“陈姨娘能听我解释吗?”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时不时还抽泣两下,低头道:“您的簪子并非我捡的,而是别人给我的。” “谁给你的?”凌昭全问道。 唐晓吸了口气,瓮声瓮气答:“丰旭。我和余小姐出来,碰到了刚搬桌子回来的丰旭,他说簪子是从去南院找人帮忙的路上捡到的。” 凌府最南端是男仆人住的地方,平日里只有下人进出。 唐晓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还没走远的凌昭玉和丰旭耳中。 两人同时驻足脚步,丰旭更是“啊?”出了声。 凌昭光默默念道:“丰旭?不就是三弟的小厮吗。” 他刚刚还看到凌昭玉和丰旭路过,转头看向两个身影,他喊道:“三弟!你先别走!你过来一下!” 这下想装作没听到都不行了,凌昭玉转身偏头看丰旭。 丰旭委屈巴巴摊手,“少爷,我真没有啊。” 凌昭玉转眸看向他们身后,凉亭外正偷眼打量他的唐晓,被泪水洗刷的眼睛亮晶晶的。 凌昭玉揉了揉眉头,转身之际叮嘱丰旭,“一会儿不要乱说话。” 丰旭低头应了一声,噘着嘴紧跟凌昭玉过去。 陈蕊拧着眉,死死盯着她安排将簪子放到唐晓院子的婢女。 那个婢女一脸震惊,咬着下唇冲她摇摇头。 等凌昭玉走到了,陈蕊已经恢复了平静,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的丰旭。 “听唐小姐说,是你捡到的发簪?”她眼神满是威慑,无形给丰旭很大的压力。 丰旭慢慢从凌昭玉身后走出来,低着头看了眼凌昭玉,又看向唐晓,然后慢吞吞道:“回陈姨娘的话……是的。” 陈蕊脸色黑成锅底,沉默了不知多久,又用着极其缓慢的语速道:“我再问你一遍,是你捡到的?” 丰旭感觉这个世界都安静了,自己面前仿佛有一座大山朝着他压倒性的倒塌。 陈蕊平日里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打骂下人是最常见的事情,甚至还听说过将人打死的事情。 丰旭咽了口口水,正吞吞吐吐打算回答时,面前突然多出一道人影,隔绝了陈蕊的视线,让他瞬间放松下来。 凌昭玉站在他身前,温和笑道:“姨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看见凌昭玉,陈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让她凌厉的脸庞多了一丝长辈的慈祥。 “昭玉,这里没你的事,你让开。” 谁知道平日里绝不会反驳的凌昭玉此时只是默了默,然后又扬起笑容,笑容纯良无害,“丰旭在路上都给我说了,他嘴笨说不清,还是由我来解释吧。” 陈蕊脸上少了几分和善,但还是没有发脾气,正打算她再说什么时,毕湘芸和左琳突然赶了过来。 脚步急促,面色慌张,一看就是从院子里临时赶来的。 她们身旁是凌昭全和凌昭光通风报信的贴身小厮,正急匆匆的给她们指方向。 毕湘芸先将凌昭全上下看了一遍,确认没事后舒了口气,缓缓站直身体,斜睨着陈蕊,“陈姨娘,你大中午跑来花碧湖质问我的全儿是什么意思。” 毕湘芸最在意的就是凌昭全,原本她还端坐在桌前等着凌昭全回来吃饭。 结果等来的是下人匆匆来报,说凌昭全正在和花碧湖与陈姨娘争执。 吓得毕湘芸连忙出门,正好遇见也一样急忙赶去的左琳。 凉亭外瞬间变得热闹起来,陈蕊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下意识有些心虚,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允许她临时退缩。 她和善笑着,出了凉亭走下台阶,慈爱地摸了摸凌昭全的脑袋来表达自己的友善。 “没什么事情,我是来找唐小姐的。” 毕湘芸可不领她的情,扯了扯嘴角,“找唐小姐何须这么大的阵仗,若是我今日不来,是不是我儿也不用回去了。” 陈蕊知道毕湘芸最疼她的儿子,她可能是误会她在为难凌昭全。 于是陈蕊轻笑一声,耐心解释道:“我的好姐姐,你别激动,我想你们都误会了,我疼爱昭全和昭光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刁难他们呢。” 毕湘芸没有动作,但是眼神中还是有些怨气,面对陈蕊殷切拉手也无动于衷。 陈蕊热脸贴冷屁股,纵然感觉有点没面子,但为了给这件事情善后,她还是不得不继续殷勤地赔笑。 早知道今日不宜外出,她就不在今天动手了,都什么破事! 她挥挥手,叫婢女将凉亭石桌上用白手帕包裹着的发簪拿来。 在毕湘芸疑惑的目光中,陈蕊摊开手帕露出里面的点翠簪,解释道:“姐姐你看这是不是我的簪子。” 毕湘芸垂眸随便瞄了眼,用鼻子哼出来了个音表示肯定。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蕊得意看了唐晓一眼,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毕湘芸讲了一遍,还着重的强调了这个簪子的重要性以及唐晓明知道簪子是她的还扔到湖里的恶劣行径。 毕湘芸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哦?” 凌昭全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你听晓晓解释嘛。” 毕湘芸:“……” 凌昭玉自从毕湘芸来了以后便再也没出声,但他也没有离开。 在陈蕊拿出簪子后,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簪子,思索了片刻他勾起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唐晓将凌昭玉的一切表情都尽收眼底,看见他露出这个表情,她就知道这次的事情稳了。 她又象征性的抽了两下,才怯怯地回答:“刚才我也解释过了,这个簪子并不是我捡到的,而是丰旭在去南院路上捡到的,然后就给了我。”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瞥向凌昭玉身后的丰旭。 唐晓顿了顿接着道:“当时余小姐看着簪子喜欢就戴在头上,当我们逛到花碧湖的时候,紫珠拉着……” 她挂着泪的眼睛环顾了一圈,最后定在一个人身上,然后用一直在扣衣角的手悄悄指了指她,“拉着她过来,说她非要搜我们的院子,说陈姨娘的发簪丢了,要去我院子里找。” 她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禁拧起眉,专门去别人的院子里搜的举止听起来确实奇怪。 “婢女看见余彤姐姐头上戴着的发簪,说那就是陈姨娘的发簪,我们就想这个发簪是从去南院路上找到的,难道陈姨娘去过南院?” 南院是男仆人的住所,平时夫人姨娘根本不可能去往那里。 陈蕊当即反驳道:“当然没去过!” 唐晓推心置腹地点头,立即附和,“我也这么想的,余彤姐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以为是那个婢女是故意来骗簪子的。” 这个说法看起来荒唐可笑,但出自一个十岁的女童嘴里好像就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了。 “余彤姐姐一生气,就把发簪扔到湖里了,没想到那真是陈姨娘的发簪……”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好像也对自己做的错事表示抱歉。 左琳是个不喜欢惹事的,听到唐晓的话立即温声道:“看来就是个误会,也许发簪被下人发现,然后丢弃在南院,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唐小姐也不是有意的,小孩子难免玩心大手上没有轻重,既然发簪已经找回来了,也正好尽如人意了。” 尽如人意?陈蕊可不尽如人意。 她费劲心力布这场局,到头来就挣回来一个丢人现眼吗,她不甘心。 “如果这只是个普通的簪子就罢了,关键是这是我娘的遗物,现在被污水玷污,你说我心里能好受吗。”陈蕊拿着簪子眼里满是怜惜,心疼的抚摸着簪子,像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左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又讷讷站回去,用眼神教育凌昭光又给她惹事。 温度不断攀升,只在太阳下站一盏茶的功夫就感觉热得心里发燥。 唐晓本来就跪了一刻钟,又嚎啕大哭,此时感觉口干舌燥,竟然有些疲惫了。 果然是十岁小孩的身体,不抗造。 此时众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当中,陈蕊死活不松口,好像一定要让唐晓受到惩罚才罢休。 然而这件事情又不是唐晓的错,导致两方都僵持不下。 毕湘芸不想再管这件破事,她现在只想立马领着凌昭全回院吃午饭。 但她好歹也是这个府的女主人,岂能放任不理。 突然一道很温和的声音出现,既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又不显得突兀。 “陈姨娘这个点翠簪应该价值不菲吧。”凌昭玉将目光从陈蕊手中的发簪上移到她的脸上,冲她轻轻一笑。 陈蕊立即稍稍昂起下巴,“自然,我娘的遗物,珍贵的很。” 她数次强调遗物,就是为了获取其他人的同情心。 凌昭玉微微点头,笑容更深,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确实,这个簪子用到了工艺手法可以使颜色更加艳丽持久,但也这意味着要消耗更大的人力物力,所以价格会比普通的点翠簪高出三倍的价格。” 凌昭玉的声音如夏日清泉,说起话来不急不缓,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人顺着他的话进行思考。 这个工艺近些年特别出名,可以说出名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地,就连凌昭全和凌昭光两个男孩子也略有耳闻。 “想必陈姨娘买簪子花了不少银两吧。”凌昭玉眼神好似一口古井,看似清澈见底,实际上内含玄机。 陈蕊下意识就应了,但话到嘴边临时改了过来,“我娘当时买的确实花了许多钱。” 她心脏砰砰狂跳,为刚刚自己差点说漏嘴而后怕。 凌昭玉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明明很儒雅的笑却让陈蕊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但细细一想,他又没有说什么。 这种不太好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果然就应验了。 凌昭光脑袋很灵活,他挠了挠头不确定的提出了疑问,“这种工艺的簪子不是在我十岁那年才出来吗?”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凌昭婷那年生辰的时候,左琳送给了她这种点翠簪。 收到这个簪子可把凌昭婷高兴坏了,在凌昭光面前嘚瑟了一个月才渐渐消停。 凌昭光这话一出,四周气氛明显沉寂了许多。 凌昭光转了转眼睛,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闭上嘴后求助似地看向凌昭全。 除了在场的小孩子,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凌昭玉微微低头,碎发从他肩膀滑落,垂在了他的脸侧,正好挡住他唇边的笑。 白秀气得脸色发青,当即怒道:“如果奴婢没有记错,陈姨娘的娘亲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吧。” 而她所为遗物的点翠簪的技术是最早出现在三年前,和她娘亲去世的时间差距甚远。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陈姨娘娘亲的遗物! 面对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陈蕊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 说簪子是遗物是她临时起意,目的是为了让簪子显得更加珍贵,但她竟然忽略了簪子的兴起时间。 陈蕊立即拿过那个簪子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最后恍然道:“哦!原来是我看错了,瞧瞧我这个眼睛。” 她神情又逐渐变得忧伤,“可能最近母亲忌日,我太过思念才导致看什么都像是母亲给我留下的东西吧……” 左琳平日里对下人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重话,此时也忍不住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左琳。 陈蕊刚刚还承认这个点翠簪的工艺让她娘亲花了许多钱,现在又说是自己看错了,这么明显的自相矛盾在场的任何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戳破罢了。 毕湘芸一肚子气,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最后竟然是陈蕊自己编排的一出戏。 也不知道唐晓又怎么惹到了陈蕊,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场闹剧。 毕湘芸手中的扇子闪的速度加快了些,语气不善,“妹妹以后还是仔细着点吧,就是一个普通的簪子闹得整个凌府人尽皆知,到时候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我看妹妹如何解释。” 眼看这件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唐晓看着凌昭玉,眼神透露着赞赏。 她就知道,凌昭玉的实力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这个小孩子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正巧这个时候凌昭玉看见了一脸欣慰和蔼慈祥的唐晓。 凌昭玉:“……” 怎么感觉这个丫头老气横秋的。 第26章 【26】 凌昭玉再救唐晓。 凌昭玉看着唐晓, 唐晓也看着凌昭玉。 凌昭玉发现唐晓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后,他以极快的速度看了眼地面。 唐晓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地面,瞬间明白过来凌昭玉的意思。 她只顾得看好戏, 倒是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陈蕊不辞辛劳的陷害她,那她肯定不能让她空手回去, 一定要回敬她些东西才礼貌。 有仇必报可是她唐晓一直奉行的准则, 她从来不会任人宰割。 只不过在现代她喜欢采用直接的手段, 现在她学会了事半功倍的技能,迂回又极有效果。 毕湘芸还在不满的数落陈蕊,陈蕊不得隐忍受着, 连连说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的不是。 正在她以为这次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惊呼。 往旁边一瞧,唐晓倒在地上,平日红润的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细汗密布。 白秀惊呼着抱起毫无意识的唐晓,颤着声音唤道:“小姐,你怎么了!” 陈蕊看清眼前的情形,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她明白, 她完了,这次老夫人不想知道也要知道了。 毕湘芸想得是:完了, 又吃不了饭了。 …… 众人手忙脚乱,唐晓被一路抱回院子里, 同时腿脚快的小厮已经去请大夫了。 众人围在床前, 每个人表情各异,有的冷漠,有的忐忑, 有的站在门口焦急盼着大夫的到来。 “晓晓妹妹到底怎么了,怎么晕倒了!”凌昭光坐在床边,拉着唐晓的小手。 左琳将恨不得趴在床上的凌昭光拉远了些,安慰道:“唐小姐体弱穿的多,在太阳下晒得久了很容易中暑,没事,唐小姐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虽然这么说,但她眼神里还是充满着担忧。 左琳和唐晓接触不多,但真心喜欢唐晓,唐晓聪明机灵不说,还让凌昭光听话了不少。 凌昭玉站在床头,垂眸冷冷看着凌昭光的手。 凌昭光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抬头看去对上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唐晓的手松开了。 凌昭玉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之前唐小姐也因头疼晕倒过,当时大夫说唐小姐有旧疾,需好好休养。这次可能陈姨娘让她长时间跪于太阳之下让唐小姐旧疾复发导致了昏倒。” 凌昭全全程很少出声,有时候想要说什么也会被毕湘芸及时制止住。 他紧张兮兮站在一旁,听到唐晓是因为旧疾复发,他再也忍不住了,很少逾矩的他控诉道:“陈姨娘,您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不过是个普通的簪子,您居然让晓晓跪到旧疾复发,您、您真的……” 他气得喘着粗气,还想继续说却被毕湘芸及时拉住。 毕湘芸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全儿,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凌昭全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将脸撇向一边。 大夫匆匆赶来,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在床边给唐晓把脉。 过了片刻,大夫慢慢站起来,“少爷姨娘别担心,唐小姐就是身体虚昏倒了,老夫开两副药房,调养两日便好。”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陈蕊更是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她强装镇定地喝了口茶,手却不安分地绞着手帕。 原本唐晓不晕倒她还有些理由解释,但如今唐晓的苦肉计一出现,她就算再有理也说清楚。 更何况她没理…… 陈蕊萎靡不振,忐忑地期盼老夫人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在她刚要走到凌府大门时,却还是被李嬷嬷拦住叫了过去。 陈蕊欲哭无泪,和来凌府时完全是两个样子,蔫了吧唧地跟着李嬷嬷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 唐晓翘着二郎腿,头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 白秀进来看到这个场景笑道:“小姐恢复的真快。” 唐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扬起手里的苹果又啃了一口。 唐晓从白秀的嘴里听说了老夫人对陈蕊的惩罚,当天陈蕊便在老夫人的院子中罚跪了一晚上。 等老夫人让她离开的时候,陈蕊腿已经站不直,全靠着婢女搀扶才勉强走路。 不仅如此她还被禁足一个月,罚抄写经书,抄不完不能踏出房间半步。 相比于身体受到的惩罚,罚跪时被老夫人以典型例子告诫府上其他夫人姨娘要遵规守矩更加诛心。 陈蕊感觉自己像猴一样被人围观耻笑,她的事迹也被当做一个笑话在凌府广为流传。 这件事情过去后,不仅陈蕊再也没有来找过唐晓,就连凌盼欣每次上课的时候也都不再斜眼看她。 唐晓知道她们最近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再动歪心思。 毕竟老夫人命令告诫各个府的夫人姨娘,如果再有人使用手段迫害凌府孩子,直接逐出凌府。 凌昭玉在这件事情后也没有什么异常,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文尔雅,看见她还会礼貌的叫她一声唐小姐。 看着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和凌盼欣说话,唐晓真的觉得他心理素质很好,放到现代肯定是个出色的卧底。 唐晓无所事事撑着下巴听老师讲课,目光不自觉落在隔着一个过道的凌昭玉的身上。 他正低头看书,睫毛又长又直,清冷感渗透出来,眼底平静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察觉到唐晓在看他,他也懒得再端起虚伪的笑,只是用余光瞄了她一眼,然后就继续看书了。 呦呵!这小子变得有个性了呢。 刚下课,凌昭光就从后面窜到唐晓的面前,瞪圆了眼睛满是兴奋,“晓晓妹妹!明天咱们就有骑射课了!” 唐晓困乏的精神一扫而空,“骑射课?” 凌昭光看见她这个反应很有成就感,连连点头,“是啊,我记得你一直想骑马,明天就能骑了!” 突然他犹豫了两下,担忧道:“不过……晓晓妹妹你要有心理准备,骑马虽然好玩,但很危险的!万一摔了,再被马蹄子踩一脚,踩在胳膊腿上倒也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踩在肚子上,那你!” 他想象力极其丰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害怕,好像他已经看见明天唐晓浑身骨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样子。 唐晓:“……”倒也不必这么咒我。 凌昭玉还想继续阐述自己的畅想,一低头,正好看见满脸无奈的唐晓,情绪瞬间抽离出来。 “……” 正在他们两人相看无言时,从后面走过一个人噗笑一声,“摔死呗。” 他的语气极其不好,像乐见其成唐晓真的被踩死一样。 唐晓和凌昭光瞬间看过去,只来得及瞧见他摇头晃脑的身影。 凌昭光反应过来,大喊追出去,“凌德清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唐晓无故被骂,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无奈,尤其是看见凌昭光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气势汹汹冲出去的时候,甚至有点想笑。 凌奕恒正好路过她,看见她摇头低笑,不解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唐晓抬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说她,她招谁惹谁了! 凌奕恒轻勾起唇冷笑一声,“被骂了还笑,看来是真傻。” 唐晓暗地里捏了捏拳,挤出“甜甜”的笑容,“那个哥哥肯定不是有意的,晓晓不生气。” 凌奕恒鼻腔中哼出一声,不置可否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凌奕恒离开,唐晓看见过道旁凌昭玉正透过窗户看和凌昭光拌嘴的凌德清,他眼眸微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昭玉拿起收拾好的书,经过唐晓的时候,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小心。” 凌德清是个很简单也很可怕的人,因为他做事从来不经脑子,做事随心所欲却不考虑后果。 他对唐晓有明显的敌意,说不定什么时候突发奇想,就会做出些令人措手不及出格的事情。 唐晓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们这是……形成联盟了? …… 骑射课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来教,他是军营里的将军,官职很高,但因凌广对他有恩,所以他才会每半个月来凌府教导这群小屁孩。 魏岳负手扫过熟悉的面孔,最后定在海拔明显矮了一大截的唐晓身上。 他坚定的眼睛动摇了分毫,偏厚的嘴唇翁动了两下,“这是……” 哪家的奶娃子,还没到他的腰。 还没等凌昭全回应,唐晓就大声道:“回魏将军,我是唐晓,从今天开始跟随您学习骑射!” 她声音稚嫩,竭尽全力去喊也不过刚刚好能让所有人听清。 但却令魏岳一惊,他看了看其他小孩,爽朗笑道:“好好好,难得咱们骑射课还有女娃娃。” 也许下次就见不到她了。 唐晓将所有头发都盘起来,袖口和裤脚也都束起,学着其他少爷的样子,背手挺胸还真的有点像那么回事。 魏岳最后又看了唐晓一眼,收回目光稍稍板起脸,醇厚的声音从丹田中发出,“各位少爷牵上自己的马,我来检查上次布置的任务你们私下是否有好好练习。” 所有人纷纷散开去牵自己的马,然后翻身骑上绕着教场小跑热身。 唐晓没有马就只能在原地没有动,片刻后见下人从马厩中牵出了一头小马驹。 这匹小马驹比其他少爷坐骑小了一倍,咯哒咯哒的迈着小碎步来到唐晓面前。 在其他人在遛马的过程中,魏岳大概给唐晓讲解上马、骑马的流程,然后就让下人带着唐晓去一旁练习。 小马驹很听话,小跑起来编成麻花的鬓毛一起一伏看上去就让人心情顺畅。 唐晓在现代骑过马,也像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被人牵着坐在马背上慢走。 她看向在教场中驾着马肆意奔跑的其他人,眼底流出艳羡。 他们学了许多年骑射,骑马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简单的操作,像凌奕恒这种学得快的都已经开始能骑马的同时射箭了。 而凌昭玉骑射水平只算是中等,慢悠悠骑着马在教场中溜达。 就像凌昭光说的,骑马很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突发的状况。 就比如刚刚凌昭光的马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发起疯,差点将凌昭光甩出去。 等凌昭光安抚好马匹,他已经是一头大汗。 唐晓上手很快,学会上马后,便由着下人带她绕着教场一圈圈地走,让她熟悉骑马的感觉,促进一下和小马驹的感情。 唐晓摸着小马驹柔顺的毛,看着魏岳检查少爷们功课,随后魏岳又教授了这节课新要教的技术,然后就让他们自由练习。 魏岳的教学风格偏向散养,注重学生自主学习,等他们在练习的过程中遇到问题,他再一个一个教导。 教场上马匹你来我往,有时候看不清是谁就“嗖”地过去,掀起一片尘埃。 凌昭光格外开心,就见他骑着马在场上四处奔跑,和课上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唐晓跟着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骑着小马驹跟着他们一起肆意奔跑。 正在她玩的开心的时候,唐晓敏锐地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这个感觉来的突如其来,没有给她任何准备。 就像是在路上走着,前面的人突然掏出一把刀朝她刺来,毫无预兆又让人惊慌失措。 她心如擂鼓,迅速朝危险的方向看去。 马匹穿插略过,她没有看清人,只见一颗拇指大的石子飞速射来。 这种眼看着石子朝自己飞来的感觉似曾相识又分外陌生。 曾经凌昭光也是拿石子打她,但凌昭光没有使力,石子速度极慢,根本对她造成不到伤害。 但这次石子的速度极快,依她的经验,它必然能打穿个薄木板,打在身上就是个大血洞。 唐晓很少有害怕的时候,但这次她感觉自己可能要归西了。 虽然知道来不及躲避,但唐晓还是瞬间抓紧缰绳,身体快速向旁边倒去。 破空声由远及近,眨眼之间就来到唐晓面前。 完了完了完了。 唐晓下意识紧闭上双眼。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赶来,随即是马匹的嘶叫声。 凌昭玉抓紧缰绳,身下的马匹高高扬起马蹄。 马蹄略过之处正好踢到急速飞掠来的石头。 受外力的影响,石头改变了原本的运动轨迹,但还是以极大的力道落在了地上。 地面应声砸出一个土坑。 马匹的叫声还在耳畔,凌昭玉的马落下马蹄,跺了两步恢复平静。 唐晓从马背上摔下来,在飞扬的尘土中惊魂未定看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凌昭玉。 凌昭玉嘴唇紧抿,桃花眼里没有任何笑意,眉头微蹙,眼瞳晦深。 他翻身而下,衣袂翻飞,一向平和的声音难得有点急促,“你怎么样?” 唐晓坐在土地上,灰头土脸,只有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还带着迷茫。 刚刚的压迫感依旧萦绕在心头,她微微喘着气,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重获新生的感觉令她既清醒又后怕,也顾不上蹲在面前的是凌昭玉,她抱住他的手臂将头埋在他的衣袖中。 皂荚的清香从清凉的面料中透出,其中还有些一点香甜的味道。 这边的一切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没多长时间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魏岳面色凝重,从教场的另一端快速赶来,拨开众人发现凌昭玉正蹲在地上,手臂半圈着唐晓,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唐小姐,你没事吧?”魏岳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当时正在指导凌盼雄动作,余光就瞧见唐晓翻身跌下马。 唐晓从凌昭玉的臂弯中抬起头,虽然没有哭,但眼眶红红的。 她摇摇头,声音弱了不少,“魏将军,我没事。” 魏岳稍稍松口气,见唐晓坐在地上以为她腿疼,“伤到哪里了吗?” 唐晓还是摇头,“没有。” 正好这节课已经接近到了尾声,魏岳站起身挥开围在四周的少爷,“好了好了,这节课就到这儿了,大家都回去吧。” 其他人都散去,凌昭光和凌昭全却没有立即走,眼巴巴看着唐晓。 凌昭光道:“将军,我不走,我要在这里……” “快滚!”魏岳感觉一团乱,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凌昭光很没骨气的和凌昭全走了。 魏岳缓和表情,大掌摸了摸唐晓的脑袋,“来,我把你送回去,再让大夫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唐晓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还发软的腿。 低头拍掉身上的灰尘,她活动了活动胳膊腿,仰起头,“魏将军你看,我真的没事。” 直到现在她还紧紧抓着凌昭玉的一只手,小小的手只能面前握住他的三根手指。 凌昭玉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微弱的颤抖,好像抓着他能让她有点安全感一样 凌昭玉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就感觉好像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他知道唐晓在害怕,回握住她,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掌中,温声道:“魏将军放心,我将晓晓送回去后会请大夫的。” 魏岳看向凌昭玉,他知道凌昭玉踏实稳重,所以听到他这么说,他也没有坚持把唐晓送回去,最后检查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后将他们送到教场门口。 凌昭玉低头看向还一直抱着自己胳膊的唐晓,“真没事?” 唐晓手不自觉摸了摸摔疼的屁股,然后点点头。 凌昭玉无奈摇头,抬起没有被抱着的一只手,用手指擦掉她脸上一块污渍,然后继续拉着她往院子的方向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极其安静,唐晓是还没缓过神,凌昭玉是在想事情。 等唐晓看见自己的院子时,她才稍稍松开凌昭玉的手臂。 凌昭玉见她眼中终于有了些光彩,垂眸轻笑一声。 唐晓立即看向他,满脸疑惑。 凌昭玉摇了摇头,大有些自嘲的意思,“真没想到你的仇敌还挺多,看来以后我定然没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唐晓鼓着腮帮子,她还感觉委屈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总是有飞来横祸。 她撇了撇嘴,不服气反驳,“明明还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反正肯定比讨厌我的多。” 凌昭玉不置可否,在唐晓院子门口停下,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用给你叫大夫吗?” 唐晓摇头,“小马驹很矮,而且是土地,石子也没有打到我。”就是胳膊扭到了。 凌昭玉感觉被吓到的唐晓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样子,没有小心机,乖巧的不像话。 他点点头,“那就不叫了,一会儿我让丰旭送来药膏,你涂在手臂上,很管用。” 他朝院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唐晓回院子,然后他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教场时凌昭玉手握缰绳,马蹄高扬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御马的架势与他自己练习时遛马展现出来的样子截然相反。 唐晓不禁回想起踏青钓鱼时,凌昭玉为了救她施展出来的轻功。 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从大石的另一端赶到唐晓身边,然后再带着她从河水中重回岸边。 唐晓知道他的武功不低,可能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高强。 但事后他们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武功的事情。 这次凌昭玉又为了救她,展现出施展出平日里一直费心隐藏的骑术。 眼看他已经渐渐离去,唐晓出声道:“你的骑术……” 凌昭玉顿住脚步,只是微微偏过半边脸,“无妨,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全在你身上。” 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多虑。 他习惯性隐瞒实力,是因为他不想惹麻烦,但并不代表他害怕。 唐晓看着他继续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救命恩人的光环笼罩,她竟然觉得凌昭玉在她心中的形象有了些改变。 肯定是有滤镜,对,肯定是。 凌昭玉走进院子里,卸下在唐晓面前装出轻松的表情,脸上没了笑容。 他坐在木椅上,眼里闪过冷意,嘴里默默念出了个名字,“凌德清。” 还真是出其不意。 桌上有一盘小麻花,是唐晓最近新做出来甜口的麻花。 凌昭玉下意识执起,眼睛在看但又好像没在看。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眼睛才恢复焦点,嘴唇又微微勾起,吃掉了手里的小麻花。 第27章 【27】 在意就在意,有什么好掩饰的…… 因为唐晓的胳膊扭伤, 导致她也玩不了弹弓,还没来得及做好的吃食也不得不让白秀代做。 闲的发霉的唐晓只能让白秀按照自己的描述做出皮筋,胳膊不好使了, 腿总可以动。 这天凌昭婷无意间路过唐晓的院子时,就看见树荫下小小的身影活蹦乱跳。 唐晓的头发毫无形象地束起, 裙摆塞在腰间, 腿灵活地在两条绳子之间跳跃。 凌昭婷瞬间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 驻足在唐晓的院子门前看了许久。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半响,笑道:“唐小姐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少。” 凌昭婷头也不转,目光依旧牢牢看着, “是吗?” “是啊,奴婢听二少爷好几次提起唐小姐,说唐小姐玩的花样比他还多。” 凌昭婷不回话了,看着唐晓灵活的身影,眼底闪出跃跃欲试。 最近左琳叮嘱她不让她和凌盼欣玩,问原因左琳只说怕凌盼欣会带坏她。 其实凌昭婷和凌盼欣也没有多熟,只不过凌府里女孩子很少,她又不可能和凌昭光这个臭小子鬼混,所以有时候遇到凌盼欣就不自觉和她走得近一些。 见凌昭婷许久没有动作, 婢女小声道:“小姐?” 凌昭婷抬脚却没有按着她们原本的路线走,而是走过去敲响了唐晓的院门。 唐晓停下来, 头上的揪揪还依照惯性跳了两下。 看到是凌昭婷,她疑惑道:“昭婷姐姐?” 自从她来到凌府, 和凌昭婷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就是因为和她接触的时间太少, 所以唐晓到现在都没有摸清凌昭婷的性格。 凌昭婷眼睛还止不住好奇地看着紫珠和白秀双腿抻直的皮筋,“这是什么?” 唐晓乖乖回应,“皮筋。” 凌昭婷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 显然没有听说过。 她抬眼看向唐晓,眼眸里有浓浓的雀跃,“我可以试试吗?” 唐晓从皮筋里撤出来,为凌昭婷腾出位置,大大方方笑道:“好啊。” 凌昭婷竟然对跳皮筋感兴趣,这倒是和唐晓印象中的凌昭婷有点出入。 她还以为凌昭婷喜欢书法字画呢。 凌昭婷拉了拉唐晓的手腕,“你刚刚是怎么跳来着,这样?” 她笨拙的凭着记忆学着唐晓刚刚的动作,却被皮筋绊到,踉跄了两步。 唐晓重新回到跳绳旁,“不如昭婷姐姐和我一起玩,咱们边玩边学?” 因为凌昭婷每天被左琳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唐晓便下意识认为她是个比较温婉的性格。 但短短一刻钟后,唐晓才知道曾经的想法有多么错误。 凌昭婷和凌昭光真不愧是一个妈生出来的,两个人的性格简直太像了。 如果说凌昭光是个玩世不恭的小霸王,那凌昭婷就是隐藏还没有释放天性的刁蛮小公主。 她跳绳学得很快,学完一套学一套,直到唐晓都累得跳不动,不得不坐在一旁喝凉茶歇息的时候,凌昭婷还依旧活力满满地蹦跶。 紫珠站在唐晓身后,面无表情看着活蹦乱跳的凌昭婷,出声道:“我以前只知道大小姐性格开朗,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动。” 白秀也呆滞着脸,震惊凌昭婷充沛的体力,“我也没想到。” 半个时辰后,凌昭婷才心满意足走下来,红彤彤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 她被左琳压制的太久,每天按着大小姐的标准礼仪规范她的言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像这样肆无忌惮的玩耍是什么时候。 “跳绳真好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树叶间透出钱币大小的阳光落在她眼中,“你还有吗?能不能借我一条?” 说完她突然想到左琳肯定不会允许她玩这么不优雅的东西,眼睛中的亮光瞬间暗淡了不少。 唐晓竟然有点同情她,“如果昭婷姐姐喜欢玩,可以随时来我的院子里玩。” 她坐在凌昭婷对面,身体前倾用手捂在嘴边,“我肯定不会给别人说的。” 这种小姐妹之间的窃窃私语的感觉令凌昭婷感觉新奇,因为她几乎没有朋友。 不知道是刚剧烈运动完还是兴奋的,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欢实。 凌昭婷瞬间重新来了精神,眼睛提溜了两圈,然后伸出了她的手掌。 “一言为定。” 唐晓抬起小手按在她的手掌上。 凌昭婷歇息了一会儿,吃了唐晓刚试验成功的食物后,最后心满意足感慨了一句,“难怪凌昭光天天都喜欢来你这里跑。” 要是她早知道了,她恨不得住在这里。 所以从那以后凌昭婷就几乎扎在唐晓的院子里,比凌昭光来的次数还频繁。 等凌昭光转着弹弓来找唐晓时,看见正在跳皮筋的凌昭婷,他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确认这一切是真实的景象后,他眉毛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凌昭婷正在跳绳,没工夫搭理他,低着头眼神专注而凝重。 见凌昭婷不理他,凌昭光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她,“问你话呢。” 被他干扰,凌昭婷重心不稳,没有够到跳绳,原本缠绕在腿上的绳子也松垮下来。 她气得狠狠跺了跺脚,瞪向凌昭光,“干嘛!只有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凌昭光提起一口气,却反驳不了,嗫嚅了半响,“娘肯定不同意你玩这些,我这就去告诉娘。” 说着他就往院外走,还没走两步,凌昭婷就不急不缓道:“你去吧,你去了我就把你抄功课的事告诉娘!” 她胜券在握,不用回头就知道凌昭光一定被震慑住了。 果然凌昭光立即顿在原地,权衡了半天,还是觉得最近自己惹的事太多,如果再加一桩罪可能直接被凌深家法伺候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时,唐晓正好从房间中出来,看到凌昭光后她小跑过去,拉住凌昭光胳膊,“二哥哥你来啦。” 凌昭光身体僵硬,顺着唐晓的力道转过身重新走回院子。 路过凌昭婷,他眼神中带了一丝傲娇,眼神写着:看,不是我要回来的,是唐晓非要拉着我。 “二哥哥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唐晓把他拉到树荫下的圆桌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凌昭光心情极其复杂,各种不情不愿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但面对唐晓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你们?” 唐晓点点头,然后神神秘秘从身后抽出来一沓纸片。 那沓纸片质地偏硬,上面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 在凌昭光疑惑的目光中,唐晓刚想说话,凌昭婷就擦着汗走过来,“这个叫扑克牌。” 凌昭光垮下脸,斜睨了凌昭婷一眼。 唐晓哑然失笑。 这两个姐弟,无时无刻都在吵架,可能就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才水火不容。 唐晓笑道:“对,这个叫扑克牌,玩法有很多,但最经典的玩法是三个人一起玩斗地主。” 凌昭婷坐在唐晓旁边,和凌昭光一左一右巴巴看着唐晓。 原本凌昭光和凌昭婷还对扑克牌抱有一种很怀疑的态度,但上手后他们才体会到扑克牌的魅力。 等夕阳都快落山了,凌昭婷和凌昭光才恍然他们已经玩了一个时辰了。 凌昭婷斜了眼玩得昏天黑地的凌昭光,露出个狡黠的笑容,然后打出梅花十,“你们看这个牌像不像今日夫子留的抄写第十页诗词的功课?” 唐晓鸡皮疙瘩一瞬间就起来了,多年的习惯令她心里咯噔一下。 但又想到她午休时候就写完了功课,放下心,打出一张小王。 突然凌昭光一拍脑袋,“糟了,功课我还有一部分没有做完。” 凌昭婷老神在在看着手中的牌,不紧不慢整理自己的牌,“回去我就告诉娘你不做功课。” 凌昭□□得大喘两口气,“那我还告诉娘你跳皮筋呢!” “我告娘你上课睡觉!” “我告诉娘你上课编头发!” “我告诉娘你八岁摔碎了她的玉镯。” “我告诉娘你五岁偷偷抹了她的胭脂!” “我告诉娘你三岁尿炕!” …… 唐晓:“……” 最后由于凌昭光被气得神志不清,胡乱打牌,即使有唐晓这个大神也没能力挽狂澜,凌昭婷身为地主胜利。 原本凌昭婷就打着扰乱凌昭光思绪的主意,但没想到现在就算赢了她也没有开心到哪儿去。 直到凌昭光爆出来她四岁时候吹着鼻涕泡非要亲哪家少爷的时候,凌昭婷终于忍不住,抡起手臂就要揍他。 两个人相继跑出院子,周遭陡然安静下来。 唐晓揉了揉眉心,扶着桌子站起来,叹了口气。 左琳这几年,不容易啊。 凌昭婷和凌昭光打扑克着迷,就连到了学崖院也和唐晓商量下课什么时候打扑克。 凌昭全好奇他们在讨论什么,也凑过去好奇听着。 凌奕恒听着身后叽叽喳喳声,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他们找唐晓他没意见,但挤到他就非常不能忍了。 凌奕恒嫌弃地把不断朝他挤来的凌昭光的屁股推开。 凌昭光头都没回,只是挪了个地方就继续和唐晓说话。 凌奕恒蹙眉回头瞪了眼凌昭光,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看到侧后方隔着过道看书的凌昭玉。 他提气一口气,“你……”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凌昭玉就立刻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他。 见凌昭玉没有专心看书,凌奕恒倒来了点兴趣,他稍稍挑起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和嘲弄,“看书装样子啊?” 凌昭玉面色不变,淡然翻一页书,“眼睛在看书,耳朵又不聋。” 凌奕恒老神在在笑了笑,像是看透了他。 “她被这么多人围着,你也能看得下去?”凌奕恒眼睛向自己身后扫了两眼,只听凌昭婷和凌昭光不知道在拉着唐晓说些什么,看起来很激烈,但具体说得东西他又听不懂。 什么大王小王,要不起的。 凌奕恒这话听起来只是简单的吐槽,但结合语气更多的又像是在调侃,调侃凌昭玉和唐晓的关系。 但凌昭玉出奇的没有太多反感。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吧。 他心里胡思乱想,为了保住最后的倔强,眼睛都不往唐晓的方向瞄,紧紧盯着凌奕恒。 “多吗?”凌昭玉反问,垂下眼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三个人而已。” 听到这话,凌奕恒又笑了,他伸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看他,“不是在看书吗,怎么知道就三个人的?” 凌奕恒话还没有说完,凌昭玉就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又长又直的睫毛遮住他黑瞳深处略过的一丝慌乱,脸上惯有的笑容不见了。 他的嘴唇特别漂亮,不是特别的薄但是唇珠明显饱满,笑起来温润如玉,但此时扯成一条直线。 凌奕恒被他盯着耸了耸肩,“在意就在意,有什么好掩饰的。” 凌昭玉没再说话,面色不变的继续低头看书。 “晓晓,咱们一会儿去玩捉迷藏吧!”凌昭婷自从释放天性后,完全与以前两个样子。 “这个游戏……”唐晓为难地摸了摸后颈。 她的灵魂可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躲猫猫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听她语气犹豫,凌昭光惊道:“晓晓妹妹你没玩过啊?我给你说这个可好玩了,就是我们其中一个人蒙着眼睛,其他人藏,然后由蒙眼的人来找。” 他很认真地解释了一番,然后殷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好玩。” 唐晓抽了抽嘴角,“哈……是啊。” “那就说定了,吃完午饭申时来我们院子。”凌昭婷拍在唐晓的肩膀上。 “……好。” 夫子走进教室,凌昭全、凌昭婷和凌昭光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摊开书本开始装模作样的朗读课文。 …… 下午唐晓准时来到左琳的院子里,凌昭婷和凌昭光早就在门口等着她,看见她来了,立即把她拉了进去。 左琳坐在屋子里看书,笑着招待唐晓让她吃点心。 “听下人们说最近婷儿和光儿都天天往你那里跑,肯定给唐小姐带来了不少麻烦。”她轻轻笑着,声音好像飘在空中。 唐晓是怎么也想不到,左琳这么温柔的人竟然生出了两个这么活泼的孩子。 左琳可能永远不知道凌昭婷是怎么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失去大小姐礼仪的。 凌昭婷坐在一边紧张地捏着茶杯,在喝水的间隙偷偷侧头看唐晓。 唐晓连连摆手,“姨娘您说笑了,昭婷姐姐可帮了我不少呢,平日里我有什么功课不会都多亏昭婷姐姐教我呢。” 左琳拿着手帕低笑出声,看着自己乖女儿时眼神中带着骄傲,“是啊,婷儿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从小就听话安静,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让她去你那里了。” 唐晓一怔,干干笑起来,“是啊是啊。” 凌昭婷舒出一口气,仰头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胡乱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然后不期而遇见左琳责备的目光。 她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捏起一角小心翼翼擦了擦,左琳的表情这才又舒展开。 “听别人说唐小姐特别擅长作诗,若是唐小姐有空,也可以多和婷儿交流切磋。”连左琳都没有发现她已经渐渐不把唐晓当成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看待了。 唐晓刚打算再说些客套的话,却被凌昭婷拉着从椅子上下来。 “哎呀娘你别说了,我们要去玩了。”凌昭婷回头冲左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左琳嘴巴微张,无奈咽回想要说的话,“这孩子……” …… 他们三人在院子里站定,凌昭婷掐着腰,豪气万丈的挥手,“范围是整个院子,随便哪个屋子都可以。” 凌昭光掏出三张扑克牌,“一人抽一张,谁的数最小谁就抓人。” 三个人一人拿走一个,最后凌昭婷很幸运的成为了第一个抓人的人。 尽管她不是太乐意,但还是依照规则面对着树,将眼睛埋在手臂中,“我只数五十下。” 凌昭光慌乱地找位置,边寻摸边抱怨,“别人都数一百下,为什么你就数五十!” 凌昭婷站得笔直,闭着眼反驳,“我就数五十,你能怎么样!四十八,四十七……” 凌昭光无可奈何,急匆匆看着四周,发现唐晓已经没了踪影。 唐晓凭借身体娇小的优势躲在杂物房的杂物中,透过门板缝隙看见四处乱窜的凌昭光。 最后凌昭光选择躲在床底下,他刚蹲下来就感觉紧张到想要上厕所。 他咬了咬牙,攥紧拳头开始憋。 凌昭婷倒数完,睁开眼睛,瞧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藏好了嘛?” 无人回应。 “我要开始喽。” 鸦雀无声。 哼,居然没有诈出来。 凌昭婷背着手踱步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随便进到某个屋子里,翻找一圈没有发现。 然后她来到杂物房,皱眉嫌弃地看着里面繁杂的东西,阳光从门外照出来,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照的一清二楚。 她随便看了两眼,就赶紧捏着鼻离开了。 他们肯定不会傻到躲在这里。 唐晓松了口气,然后看着凌昭婷一个一个屋子找,最后在床底把凌昭光薅了出来。 在凌昭婷得逞的大笑声中,凌昭光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冲进厕所。 出来后他气急败坏,生硬挽尊道:“咱们院子太小,太好找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凌昭婷不理他,继续寻找唐晓,“奇怪了,整个院子我都翻遍了,怎么就是没看到。” 凌昭光躺在院中葡萄藤下的摇椅上,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阴阳怪气,“不会吧不会吧,还有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找不到人?” 唐晓险些笑出声,怎么以前没发现凌昭光嘴这么欠呢。 “闭嘴,你没资格说话。”凌昭婷真想把凌昭光的嘴缝住。 凌昭光耸耸肩,自得其乐看着凌昭婷忙活,直到一刻钟后,他也开始纳闷了。 “晓晓妹妹不会不在院子里吧,她肯定出去了!” 又不知道找了多久,唐晓都快睡着了,才听到凌昭婷不情不愿喊道:“晓晓出来吧,算你赢了。” 唐晓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从杂物间里出来。 她痛苦地皱着脸,拳头使劲捶着腿,“腿都麻了。” 凌昭婷难以置信,探头看了看她刚刚躲藏的地方,把她头上一团毛毛摘下来,“你可真是为了赢什么都能干出来。” 唐晓灰头土脸,嘿嘿一笑就看见一排洁白的牙。 所以下一盘换成凌昭光抓人。 正在凌昭光准备去倒计时,凌昭婷拦住他。 她的笑让凌昭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凌昭婷说:“你刚刚不是说院子太小了吗,那从这盘开始就扩大游戏范围。” 凌昭光:“……” 凭什么到他开始抓人就要扩大范围,他不干。 “知道为什么晓晓躲在杂物间吗,就是因为咱们院子太小了,根本没有地方躲。”凌昭婷悄悄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晓晓躲杂物间啊?” 凌昭光和凌昭婷性格很像,如果说最不像的地方可能就是凌昭光更单纯一些。 俗称,傻。 凌昭光真的被说动了,回头看了看灰扑扑小脸的唐晓,他痛下决心,“好!你说范围扩大到哪儿。” 左琳院子旁边还有个小院子,这里曾经是凌深办公的地方,但凌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毕湘芸或者左琳的院子里过夜,所以这个院子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 院子不大,一共四个屋子,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平日里府上的人都可以随意出入。 游戏一开始,凌昭婷拉着唐晓跑到了凌深的院子里。 她冲进一间屋子,看了一圈,拉开书桌下的一个柜子,将唐晓塞了进去。 唐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也没有做挣扎,随遇而安地坐在里面。 凌昭婷伸出手指抵在嘴前,“嘘,咱们千万不能让凌昭光赢,我不叫你出来你千万别出来。” 这个地方她以前和凌盼欣玩的时候躲过,特别不容易被发现,凌昭光那小子就算找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找到。 凌昭婷说完就关上柜门离开了。 柜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缝隙中透出来的一点点光亮。 此时冷静下来,唐晓无奈抱头,为什么她要陪他们玩这种幼稚又浪费时间的游戏! 她靠在柜子上昏昏欲睡,脑袋里胡思乱想些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她都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道开门声。 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唐晓躲在的书桌前。 唐晓下意识屏气凝神,以为是凌昭光和凌昭婷找来了。 但仔细一听,她突然察觉出不对劲。 脚步声缓慢沉稳,是属于两个中年男人的脚步声! 第28章 【28】 解除婚约? “我是真的不理解, 为何还有人给钱都不要。”一个很陌生的中年男声响起,他语调微扬显然有点激动。 另一个人没有吭声,只是挪了挪椅子然后坐了下来。 唐晓和那人只有一个柜门之隔, 从缝隙中甚至都能清楚看见他的腿和鞋子。 那人没有吭声,狠狠叹息了一声, 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听到他缓缓道:“可能是想要加价吧。” 这个声音唐晓听过, 是凌深。 那个几乎没有见过几面,这个府的主人,凌昭玉的父亲凌深。 “黄金白银再加上玉器首饰一个人三辈子都花不完, 这还不够吗。”那个人又说。 凌深不再说话了,遇到这种用钱都买不来的人真的是很头疼的事情。 唐晓在柜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尽管腿脚麻得像有万只蚂蚁在啃噬,但还是一点都不敢动。 凌昭光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找来,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唐晓双手作辑,对着柜子一阵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几乎同时,房间的门就被敲响。 唐晓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凌深起身开门。 一个传话的婢女道:“老爷, 老夫人让您去找她一趟。” 凌深应了一声,对屋子里的人说:“你先等一会儿, 我去去就回。” 听到凌深远去的声音,唐晓稍稍松口气。 留在屋里的陌生男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凌深离开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便也不再纠结刚刚什么钱不钱的问题,只是在屋子里来回转,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嘴里还时不时溢出来两句小调。 将屋子里明面上的东西都看完了,凌深也没有回来。 他有点无聊,“吱拗”一声打开房门,走出去开始欣赏院子的风景。 唐晓终于等到这个时候,悄悄打开柜门,探头瞧见院子中有一个穿着锦衣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背脊挺直,负着手闲情逸致研究院子中央的假石,然后继续向别的屋子走去。 唐晓蹑手蹑脚从柜中出来,提着裙摆躲在房间门边,观察男人的举动。 男人闲庭信步来到另一个房间门口,像是想要去别的屋子里看一看。 唐晓打算趁男人进到另一个屋子,她再神不知鬼不觉溜出院子。 一切都按着唐晓预想般发展,男人将手放在屋门上,唐晓脚尖着地准备开溜。 胜利的笑容还没洋溢,男人推门的动作突然顿住,像是感觉没有经过主人允许随便看房间不太好,他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转过身,正好看见从房间中猫腰探头探脑的唐晓。 男人:“??!!” 唐晓:“……” 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多久,男人回过神“呦呵”了一声。 他探着头更多的是好奇,一路来到唐晓面前,弯着腰看了半响,“你是哪家的小孩?” 他自认为和凌家很熟,所有孩子都能记得名字,但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僵持了许久,他蓦得站起来,恍然道:“我知道了……” 他异常笃定,“你是凌大人的私生女!” 唐晓:“……” 说完男人又不确定了,自我否定道:“但也不太像啊。” 防止他的发散思维继续胡思乱想,唐晓适时的做出自我介绍,“我叫唐晓,暂时寄宿在凌府。” 男人抱臂摸着下巴默默念着唐晓的名字,然后突然拧起眉头,“唐家?莫非你就是唐文山的后人?” 唐晓乖巧点头。 男人眉宇舒展开,绽放出一些慈祥的笑容,“这么多年没见,原来都长这么大啦。” 他明明也就三十多岁的年龄,怎么好像一幅爷爷辈的感觉。 男人笑完弯下腰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小丫头刚刚偷听到了什么?” 他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和善,但他只是嘴角上扬,眼睛中没有太多的笑意。 他打量着唐晓,唐晓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他。 唐晓乖乖站着,无辜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男人“嗯?”了一声,伸出食指在唐晓面前摇了摇,“小朋友说谎不好哦。” 唐晓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晓晓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但你还是听到了。”男人稍稍眯起眼睛,“偷听大人说话是要有惩罚的。” 唐晓乖巧点头,但又马上重新昂起脑袋,“那晓晓能将功补过吗?” “怎么将功补过法?” 唐晓咬着下唇,“对于你和凌伯父说的话,我有点看法。” 男人一怔,身体稍稍向后仰了仰。 瞧着唐晓认真的脸,他噗笑出声,干脆蹲在她面前,“愿闻其详。” 他的态度分明带着逗小孩的漫不经心,但唐晓却不在意。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煞有介事地伸出指头讲道:“你与凌伯父进屋后只说了三句话,我猜应该是你们打算用钱买通什么人,但那个人没有同意。” 男人原本懒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起了些光亮,身体也直了一些,显然比刚刚更加认真了。 这个举动无意更加确定唐晓心中的猜想。 唐晓其实完全可以凭借着她的年龄装傻充愣,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懂,然后再把凌昭光和凌昭婷扯出来表示不是自己有意偷听的,这件事情就可以完美的解决。 但她能从男人的眼眸中看出他的睿智,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随和,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同样心机也很深。 这种人一般不会喜欢一个天真的傻子。 “小丫头分析的不错,你继续说。”果然他饶有兴趣地道,眼中也多了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唐晓舔了舔嘴唇,适时展示出一些十岁孩童该有的拘谨与害羞,在男人的又一次鼓励中,她说道:“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钱,有些东西比钱更加重要,就比如我们小孩,给我们钱还不如让夫子少留点功课来得实在。” 男人:“……” 说的很有道理,例子举得也很贴近生活。 唐晓说的道理很简单,如果能再多思考片刻肯定能想到,只是男人和凌深的思考进入到了一个死循环中,一直在纠结为什么钱还不足以收买他。 只要他们能跳脱出这个坑就一定能想到这个问题的根源所在。 男人赞赏地挑起眉,唐晓很识时务的闭上嘴不再继续往下说。 如果她再多说很可能会让男人有种被轻视的感觉,所以这个时候选择闭嘴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瞬间笑了起来,这次眼睛甚至都笑出了点鱼尾纹。 他又揉了揉唐晓的脑袋,“还真是个惹人喜欢的小姑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他后半句纯属就是在逗小孩子玩,但唐晓还是害羞地低下头。 “所以您能不追究我偷听你们说话的事情了吗?”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追究,当然要追究,那叔叔奖励你一颗糖。”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颗糖块,放在唐晓面前慈爱地笑着。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跑步声,凌昭光的声音由远及近,“晓晓妹妹我来啦!” 凌昭婷紧跟其后,“晓晓没在那个院子,你找不到她的。” 男人回头看着两个跑进来的小孩,很温和地道:“大小姐,二少爷。” 凌昭婷和凌昭光没有料到院子里还有人,怔了一下后礼貌道:“尚叔叔。” 尚景昊和凌深关系很近,以前经常来凌府,所以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你们在玩啊?”尚景昊站起来,手很自然地搭在唐晓脑袋上,高度正好。 凌昭婷乖乖点头,不好意思道:“我们在玩捉迷藏。” 尚景昊低笑一声,“好,你们继续玩吧,但是不要来这个院子了,我与凌大人一会儿还有事,去别的地方玩吧。” 他们应了一声,然后凌昭婷拉着唐晓的手就跑了出去。 直到出了院子,他们在尚景昊面前的拘谨感才慢慢消失。 凌昭光一把抓住唐晓的胳膊,开心地高呼一声,“哦!我把你们都抓到了!” 凌昭婷本来还想问唐晓刚刚的事情,听到凌昭光这么说,瞬间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她挽起袖子立即争执起来,“怎么就是你抓的了,明明就是晓晓自己出来的。” “但我就是抓住你们了。”凌昭光还抓着唐晓的手臂,得意的挥了挥。 凌昭婷气恼拍掉他的手,“这个不算,应该重新来一局。” “凭什么!我就是赢了,你是不是想耍赖。” “我看明明就是你耍赖!” …… 凌深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回来,看见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尚景昊。 “来,我们继续。” 尚景昊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我已经想到了。” 凌深在一旁坐下,端起下人刚沏好的茶,用杯盖撇了撇浮沫,然后喝了一口,“嗯?” 尚景昊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你家儿媳妇不错啊。” 凌深:“?” 见凌深半天都没明白过来,尚景昊提醒道:“就是唐家小姐啊。” 凌深了然“哦”了一声,表情淡淡的,继续低头喝茶。 在他心中,其实是很不甘心让唐晓进入凌府。 自从唐晓来了以后,他心里就一直间歇性后悔,当初怎么就听了毕湘芸的话把唐晓接了过来。 但转念一想,唐晓的到来确实有助于他的名声。 这种纠结的感情杂糅在一起,令凌深对唐晓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在这一两个月里,也没有怎么关注过她。 尚景昊坐直身体,竖起大拇指,“就是因为她才点醒了我,咱们两个啊,都进入死胡同了。” 凌深没有回话,继续喝茶。 见尚景昊还有些想要继续谈论唐晓的意思,他打断道:“好了,别说她了,既然已经想到办法了,那来说说你想要如何解决。” …… 送走尚景昊后,凌深脑子里一直不断出现唐晓这个名字。 之前他一直潜意识的逃避一个问题,将唐晓接到凌府中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凌昭玉是凌府唯一的嫡子,以后必定要在朝堂之上大展拳脚,没有妻子家族的扶持终究会比别人差出一截来。 不如就先将婚约毁了,他承认是凌府亏欠了唐家,为了补偿唐晓,以后她下半辈子生活费都由凌家负责。 凌深这样想,心里的负罪感才稍稍减弱些。 他立即来到老夫人的院子,因为有心事,所以他脚步缓慢而沉重。 老夫人坐在塌上听下人给她念书,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这是?” 对于她这个大儿子,老夫人还是很了解的。 与别的朝廷官员相比,凌深清廉敬业,一心为国,但同时他也极其注重名利。 也正是因为名声他做官以来才会越来越恪尽职守,越来越清正廉明,努力朝着人们口中所说的好官靠拢。 “娘。”他唤了一声,然后坐在椅子上叹出一口气。 老夫人挥挥手让下人退下,等了凌深半响也没听他继续说,她不得不出声问:“朝堂上出什么事了?” 凌深摆摆手,从椅背上坐直,整理了一下衣襟,“没有,是别的事情。” 他提起一口气,“娘……我想将唐小姐送走。” 只是这一句话,就令老夫人脸色大变。 凌深看着老夫人瞬间变得脸色,心里一颤。 他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现在就送走,唐小姐年纪还小,可以过两年,等她再大一些。” 说出这些话后,老夫人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凌深结巴了两下,继续让步,“其实……不送走也可以,但我害怕这不仅对唐小姐,对玉儿的名声也不太好……” 毕竟他们是有婚约的。 虽然老夫人表情还是没有缓和,但这已经是凌深最大的让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气氛就这么尴尬着,屋子里的空气已经接近凝固,连掉一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嬷嬷知道老夫人有多喜欢唐晓,凌深想要把唐晓送走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想解除了晓晓和玉儿的婚约?”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出声了。 凌深微低着头,点了点。 老夫人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凌深豁然抬起头,着急道:“娘,为什么啊,唐小姐机灵可爱,我也知道您很喜欢她,但我这不都让她留在凌府了吗,您可以随时看见她啊。” 老夫人目光幽幽看着他,“你当唐家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当初是你提议将晓晓接来,现在不想要了,又要把人家一脚踹走?深儿,你觉得这事能这样做吗?” 凌深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事关到凌府的未来,相比唐晓的感受,他当然更加关心凌府。 凌深红着脸道:“娘,但玉儿需要一个名门大户家的千金,这样我们凌家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老夫人没有等他话说完,就笑了一声,“我们凌府何时需要通过这些来稳固在朝堂上的地位。” 她眼神中透出对凌深的失望,“你从官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当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老夫人知道官场上关系盘根错节,她也理解凌深的想法,但如果连基本的承诺都不能兑现,那又如何能在官场上获得其他人的信任。 老夫人缓和了情绪,苦口婆心道:“若你当初不将晓晓接过来,这件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但现在晓晓已经住在凌府有一段时间了,在京城她与玉儿的婚约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时候咱们再毁约,你让别人怎么看晓晓,怎么看凌府。” 凌深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也无力反驳。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中带着疲惫,“而且你可不要瞧不起晓晓,她虽然只有十岁,但绝对比任何十岁的小孩都要聪明,将来谁娶晓晓谁占便宜。” 凌深:“……” 怎么感觉唐晓才是你的亲孙女! 凌深不吭声,只是低头摆弄茶杯。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沉寂。 老夫人不急不缓吃了块苹果,给足了凌深时间去消化考虑。 凌深头疼欲裂,仰头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甚至后悔来征求老夫人的看法了,倒不如先斩后奏,老夫人也无可奈何。 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老夫人提议道:“不如就将这个决定交给两个孩子吧,我遵从他们的意见。” 凌深豁然抬起头,虽然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现在仿佛让两个孩子做决定是个很好的办法。 如果两个孩子不愿意,那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解除婚约了,到时候老夫人即使再不同意也没有用了。 凌深重新燃气了希望,他点点头起身就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直奔凌昭玉的院子。 以凌深对凌昭玉的了解,这孩子很听话,如果他说解除婚约,凌昭玉八成是会同意的。 然后凌深一进门看到了正在执着唐晓的手教她练字的凌昭玉,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凌深:“……” 突然整不会了。 凌昭玉走过去,乖觉道:“爹,您怎么来了。” 凌深的目光越过凌昭玉看了看坐在那里执着笔好奇看着他的唐晓,嘴巴抽搐两下,他将凌昭玉带出房间。 “你出来,爹有事给你说。” 凌昭玉跟着凌深直到离屋子很远后才停下。 凌深今天的举动很不对劲,凌昭玉心中略过所有他此行目的的可能。 院子里很安静,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在树叶渗透出的阳光下,凌深看着自己的儿子。 “看来玉儿和唐小姐相处的很愉快。” 凌昭玉下意识看了看屋子,窗子大开,唐晓正在低头认真写字。 这话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默了一瞬他才道:“祖母让玉儿教唐小姐练字,玉儿自当尽力而为。” 这话让凌深误以为凌昭玉是因为老夫人的命令才不得已和唐晓接近。 他刚刚心灰意冷的心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你祖母她老了,一些思想都太过陈旧,有时候不要听她的,还是要有你自己的思想。” 凌昭玉抬起头直直看着凌深。 凌深咳嗽两声,颇有些难为情的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你也知道唐小姐与你定了娃娃亲,照理说你们两个以后是要成亲的。” 凌昭玉面色不变。 “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你还小,接唐小姐来凌府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现在父亲觉得不应该这么独断,也应该多听听你的意见。” 凌深说得很感人,猛的一听还真挺像那么回事,换做是别人一定就信了凌深的话。 但凌昭玉格外清楚,他也知道当时凌深能同意将唐晓接到凌府一半是因为毕湘芸的枕边风,一半是凌深当时在朝堂上遇到了一些事情,很需要外界的声音来巩固地位,提升自己的名声,各种巧合凑在一起,才让他决定把唐晓接过来。 但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凌深在朝堂上的危机已经解除,他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后悔将唐晓接到凌府这件事情。 “玉儿你要知道,成亲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关系到未来的一切,爹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好好思考,好好考量。而且唐小姐也来凌府两个月了,你也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若是觉得不合适或者你不喜欢,你直接与爹说,爹就取消了你们的婚约。” 凌深说得推心置腹,期盼地看向凌昭玉,眼神中似乎在说:你答应啊,答应啊。 见凌昭玉迟迟不开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凌深继续循循善诱,“玉儿啊,其实爹更倾向让你先与唐小姐解除婚约。爹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决定起来很困难,所以爹也不催你,你这些日子慢慢考虑,等你考虑好了再告诉爹,如何?” 凌昭玉慢慢抬起眸,眼神淡淡的。 凌深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不管玉儿做什么样的决定,爹都会支持你的。” 凌昭玉象征性勾了勾唇。 如果这些话是一个月前提出来的,他肯定选择解除婚约,但是现在…… 他竟然犹豫了。 第29章 【29】 凌昭玉,还是你秀。…… 凌昭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他们的婚事牵扯到的一切他都明白,如果解除婚约对他未来的发展来说百利无一害。 但他现在竟然下意识的不想将他与唐晓之间的唯一牵绊解除。 他感觉……现在的状态他说不上有多么多么喜欢,但起码不反感, 甚至有时候还在期待唐晓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对,从唐晓来了凌府后, 生活好像变得精彩起来。 以前的凌府在他眼里无非就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住处, 毕湘芸的算计, 同龄人的疏离,下人怠慢,所有的一切都和美好没有半点联系。 直到唐晓出现后, 府里变得鸡飞狗跳,然而罪魁祸首却让他讨厌不起来。 他们两人对彼此心知肚明,所以每次看她在不同的人之间周旋,他都当在看免费的好戏,每天都不重样。 其他的原因他也说不清楚,总之他已经意识到,唐晓是为数不多他不讨厌的人。 “玉儿?”凌深见凌昭眼睛在看他但又不像在看他,不禁出声唤道。 凌昭玉回过神,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绪, “晓晓挺听话的,就让她先在府里住着吧。” 凌深:“……”你这孩子怎么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呢。 看着凌深一言难尽的表情, 凌昭玉有点想笑,他紧抿着唇, 艰难地憋住。 凌深干笑两声, “没事,那就先让唐小姐在府里住着,玉儿若是什么时候后悔了, 随时给父亲说。” 凌昭玉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凌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每次凌深回头都在期盼着凌昭玉的反悔,结果直到走到院门口也没见凌昭玉有任何改变主意的迹象,他只得叹了口气离开了。 自那之后凌深便郁郁寡欢,就连处理公事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尚景昊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去喝酒,顺便倾听一下他的烦恼,为他排忧解难。 “凌兄,你最近状态可实在不好啊,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说,我帮你谋划谋划。”尚景昊双臂撑在桌子上,嘴上说为了凌深好,实际上一脸的吃瓜的表情。 凌深长叹一声,端起酒杯边喝边说:“还是那点破事。” 他慢慢将唐晓和凌昭玉的事情讲了一遍,尚景昊了然“哦”了一声。 他摆摆手,浑不在意开始吃饭,“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凌深:“???”这可是关乎我儿的姻缘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见凌深面色变得不太好,尚景昊整理了一下措辞,“要我说啊,凌公子和唐小姐成亲挺好的,我很喜欢唐小姐的。” 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闪,慎重放下筷子,摸着下巴道:“不过……唐小姐和凌公子解除了婚约也不错。” 凌深连连点头,终于有人赞同他了。 凌深感动的恨不得立即给尚景昊一个拥抱。 “如果我没记错唐小姐应该十岁了吧。” “对对。” “太好了!”尚景昊一捶手,“我儿子今年也十岁,两个人年纪刚刚好,很搭啊!” “??” 凌深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着尚景昊继续开始合计唐晓和他儿子的事情。 “等一下等一下。”凌深抬手打断尚景昊的念念有词。 他难免有点生气,“你什么意思啊?” 尚景昊迷茫眨眨眼,“什么什么意思,你不是要解除婚约吗,我支持你啊!正好我喜欢唐小姐,我打算让唐小姐和我儿子接触接触,看看两个人能不能喜结连理。” 凌深:“……” 他气得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起身就想走,然后被尚景昊连忙拦了下来。 “哎呀哎呀,真是的,我给你开个玩笑嘛。” 凌深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回去,举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尚景昊看得啧啧摇头,“看来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什么话。” 尚景昊听得笑了笑,看他喝酒喝得急,抬手拿过他的酒壶,只给他倒了半杯酒。 “唐晓是个聪明的女孩,上次我能想到用房子收买那个人的点子就是唐小姐点醒我的。” 凌深怔怔抬起眼,他喝酒喝得太快,现在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啊?” 尚景昊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抄起一块肉丢在嘴里,“你说哪家十岁小孩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凌深听得迷迷糊糊的,但隐约感觉好像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 “凌兄你听我的,你呢现在就别再管这件事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而且孩子还小,以后再纠结也不迟。”尚景昊拿起酒壶打算给自己倒一杯,一掂发现竟然没了。 凌深脸颊通红,愣愣坐了半天。 “算了,你醉了,我把你送回府。”尚景昊将凌深搀着送回到了凌府。 其实凌深现在也就是个半醉,脑袋半清醒,身体也只是稍稍的不随脑子。 尚景昊将他送到凌府门口,交给凌府的小厮后才放心的走了。 “老爷,咱们回哪个院子?”小厮搀扶着凌深,小心翼翼问。 凌深半睁开眼睛,打了个酒嗝,一把将小厮推开,“哪儿都不去,让我自己转转。” 失去一个力量的支撑,他先是踉跄几步,感觉小厮还有要扶他的架势,凌深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滚。” 小厮怕怕的收回手,担忧看着凌深摇摇晃晃离去。 “那、那老爷您有什么事就喊小的。” 他不放心凌深自己走,只好不声不响地远远跟着。 凌深慢慢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院子外。 …… 唐晓今天本来打算做个柠檬茶,结果一问白秀发现白秀根本不知道柠檬是什么东西。 无奈,唐晓只得退而求其次,做个橘子茶。 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喝就看见院子外好像有人。 此时天已黑,院子里只是点了两根蜡烛勉强起到照明的作用。 唐晓壮着胆子和白秀出去查看,发现是浑身酒气的凌深。 凌深愣愣地看着院子门口的门匾,看见唐晓出来了,反应了半天才恍然道:“哦……原来这是唐小姐院子啊。” 唐晓轻声道:“凌伯父,您喝酒了?” 凌深不赞成摆手,“只是喝了一点,但没有醉。” 唐晓:“……” 醉了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没醉的人更不会说自己醉了,所以不论是谁都会说自己没有醉。 唐晓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很明亮,透着一股灵气。 凌深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显得随和一些,“听尚景昊说是你帮的他啊?” 以凌深现在的脑子只能说出这种话了,没头没尾的白秀根本听不懂。 唐晓点点头,然后她转身对白秀说了句什么,白秀就转身回了屋子。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杯橘子茶。 “凌伯父你先喝点醒醒酒吧。”唐晓双手将橘子茶递过去。 以前听说橘子汁有醒酒的功效,就是不知道橘子茶有没有同样的效果。 凌深低头看着这杯带着甜甜清香味道的橘子茶,虽然没有喝,但只是嗅一嗅就感觉清醒了不少。 确实……这个孩子很懂事,很伶俐。 凌深没有接橘子茶,慈祥的光环减弱了些,他站直身体看样子真是清醒了不少。 “时候不早了,唐小姐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上课。”然后他就看也没有再看唐晓一眼,离开了唐晓的院子。 白秀目送着凌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解道:“老爷今日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唐晓晃了晃手里的橘子茶,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意外的不错。 可惜,凌深不识货。 …… 又到了一月一次的家宴,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少了陈蕊。 她的禁足期限现在还没有到期,在众人欢聚一堂的时候她只得在房间中抄经书。 凌盼欣蔫哒哒的,按照往常的习惯她直接去找凌昭婷。 到了凌昭婷的院子后,听院子里的婢女说,凌昭婷去花碧湖玩了。 凌盼欣心里有点不爽,平常凌昭婷都是会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等她,这次竟然撇下她自己先去了。 这个时候气候已经逐渐接近夏天,凌盼欣顶着大太阳来到花碧湖,抱怨的话早就在心里徘徊了好多遍,然后她看见了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唐晓、凌昭婷和凌昭光每人手里都拿着卡片,然后从里面抽出来几张甩在桌子上。 随着那个动作,嘴里还在兴奋地喊着,“顺子!”“炸!”“要不起”,一些她听不懂的词。 凌昭全坐在唐晓身旁,认真地看着唐晓手里的牌。 唐晓会时不时给他讲解此时的局面以及自己应该如何配合队友,凌昭全连连点头,看起来比上课还认真。 凌盼欣在怔忪后是一股背叛的气氛涌上心头。 凌昭婷竟然背着她和唐晓玩! 凌盼欣气得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走进凉亭中,质问凌昭婷,“堂姐怎么没在院子里等我。” 凌昭婷正打得热火朝天,随便扫了凌盼欣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回道:“啊,盼欣啊,我这不来这里打扑克了吗。不行,这局好像要输。” 凌盼欣:“……” 这这这,什么态度! 凌盼欣目光扫过所有人,但好像没有人察觉到发现她气氛的情绪。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什么劲都使不出来。 她兀自喘了半天的气,一跺脚离开了凉亭,但她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看着凉亭中四个人的一举一动。 她惊讶的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离开,依旧在专心致志的打什么扑克。 以前凌昭婷明明都是围着她转的,而且凌昭婷比凌盼欣大一岁,所以凌昭婷经常会让着任性的凌盼欣。 现在她不仅和唐晓玩,还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 唐晓这个贱人,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和她作对! 不仅挑拨所有人和她作对,陷害她的母亲,如今还要抢走凌昭婷。 唐晓下贱! 凉亭中的四人玩完一局后,唐晓就把位置传给凌昭全,让他上手试一试扑克牌的魅力。 他们打了多久的牌,凌盼欣就在一旁躲了多久,连她的贴身婢女都有点遭不住太阳的毒打,凌盼欣还依旧坚持着。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人在气愤时的意志力。 直到晚上的晚宴快开始了,他们才停下。 凌昭婷有点渴,起身打算回院子里喝点水,而唐晓他们就直接去厅堂吃饭。 离开凉亭,凌昭婷活动着手腕,回想着刚刚本应该赢却因为凌昭全还没完全学会输了的牌局,她惋惜叹口气。 “还是和晓晓一组好。”她不自觉念叨着。 突然背后出现一道带着极强怨念的声音。 “堂姐这是在嫌弃我,所以抛弃我去和唐晓玩了?” 凌昭婷吓得一个激灵,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凌盼欣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哎?你还没走?”凌昭婷下意识说道。 她的本意是好奇凌盼欣等了多久,但听在凌盼欣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个味。 她瞬间瞪圆眼睛,声音拔高,“堂姐你什么意思,现在你已经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了吗!” 凌昭婷也察觉出自己的这句话有歧义,轻咳一声抱歉道:“不好意思盼欣,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见凌盼欣头上一脑门子汗,她推心置腹地问,“你晒了这么久也渴了吧,正好我也回去喝点水,咱们……一起?” 说着她拉起凌盼欣的胳膊,打算和她一起走。 刚触碰上就被凌盼欣振臂甩开,手臂还差点打到凌昭婷的脸。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 凌盼欣刁难任性,凌昭婷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是凌府里唯一的大小姐,从小被宠到大,连凌深都没有用重语气和她说过话,被凌盼欣这样对待她能忍? 当即她也像个火药桶一样被点着了。 “凌盼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说清楚什么?” 凌盼欣最近事事不顺,被唐晓欺负,在外人面前丢脸,母亲替她报仇还被祖母关禁闭,如今就连以前玩得还算好的凌昭婷也与她反目成仇。 所有人都被唐晓蒙蔽了双眼! 她眼眶红了一圈,“你明知道我讨厌唐晓还和唐晓玩,我们难道不应该才是真正的好姐妹吗!” 她抽抽搭搭委屈道:“我娘现在都不能出门,这全都拜她所赐。” 凌昭婷皱着一张脸,不着痕迹后退一步,“那件事情我听说了,凌昭光就在场,但我听到的版本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凌盼欣一怔。 “分明就是陈姨娘陷害唐晓不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样子了?” 凌盼欣眼神闪躲,躲开凌昭婷的目光,“那明明就是个误会。” 她话音还没落,凌昭婷紧接着道:“既然你也说是误会,那何来唐晓害陈姨娘这一说。” 凌昭婷气势夺人,步步紧逼,将凌盼欣逼得没有退路,也无从反驳。 见凌盼欣吭哧半响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辩驳的话,凌昭婷不再理会她,转身就打算离开。 突然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有点魂不守舍的凌盼欣,“以后别让我知道你欺负晓晓,就你心中的小九九我可是一清二楚。” 然后她就潇洒离开了。 如果唐晓在场,一定感觉凌昭婷的脑袋上闪出“正道的光”四个大字。 凌盼欣表情难看,独自站了许久。 身后的婢女小声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 凌盼欣吸了吸鼻子,将眼里的泪水眨没,转身离开。 …… 到了晚饭的时候,以往都是独来独往的凌昭玉是和所有人一起来的。 因为是家宴所以小辈的座位没有固定的要求,想坐哪里坐哪里。 凌盼欣和凌昭婷闹掰了,只想吃饭的时候坐在凌昭玉身边,谁想到落座时凌昭玉坐在凌昭光的旁边,然后凌奕恒紧接着坐在凌昭玉另一边的位置。 察觉到凌盼欣的眼神,凌奕恒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像什么都没明白一样,继续心安理得坐着。 凌盼欣踌躇半响,只得坐在凌盼雄身边。 唐晓发现凌盼欣总是时不时去看凌昭玉,那么炽热的目光唐晓搁老远都能感受到,凌昭玉就像是没事人一样,言笑晏晏听凌昭光给他将最近有趣的经历。 整顿饭下来,他硬是一眼都没有往凌盼欣那里看,反而听了凌昭光的讲述,他偏转目光看向一旁的唐晓。 “唐小姐来找我只有习字,原来其他时候生活这么丰富多彩呢。” 正胡吃海喝的当事人一怔,看向凌昭玉,总感觉他的语气特别阴阳怪气,好像在埋怨她不带他玩一样。 她干笑两声,“学习和课余时间要分开,学习时间当然要认真学习。” 凌昭玉勾唇一笑,拿起筷子抄走了她刚刚想要夹但没来得及夹的肉,“在理。” 唐晓:“???!”这个人!真的是! 严重怀疑凌昭玉是天蝎座的。 唐晓以为凌昭玉报复性的把她想吃的一大块肉吃完了已经是很打击她的事情了,但第二天她才真正知道了凌昭玉的变态。 这日是一周为数不多可以不用上课的时间,唐晓难得可以睡懒觉睡到中午。 白秀知道她睡懒觉的习惯,每到这一天都很善良地不叫醒她,任由她睡。 但是这日,不善良的人来了。 唐晓迷迷糊糊听到白秀在叫她,极不情愿地用被子蒙住头,“干嘛呀,今天不用上课。” 白秀蹲在床边,把唐晓蒙在脸上的被子拿来,轻声道:“小姐,我知道,但是……三少爷来了。” 三少爷?三少爷哪位? 唐晓脑子向浸泡了几十年海水的铁制品一样,锈的一点都转不动,闭眼半梦半睡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白秀温声提醒道:“是昭玉少爷啊。” 凌昭玉?!他来做什么!练字不是在下午吗! 唐晓眯着半只眼看了看窗外,确认了时间,哀嚎一声,“这不还早吗,他找什么急啊。” 白秀也很为难,“三少爷不是为了练字,说是有其他事情找你。” “……”唐晓继续躺尸。 “……小姐?” 唐晓猛地坐起来,胡乱地抓着头发,崩溃地喊了一声,赌气似地穿上鞋使劲跺着脚走出去。 白秀惊得连忙跟上,“小姐小姐,你还没穿外衣呢!” 凌昭玉正闲情雅致喝着紫珠沏好的茶,听见一阵不小的脚步声,紧接着唐晓暴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个屋子朝东,唐晓逆着光一手按在门上,一手攥成拳垂在身侧。 平日里都梳着乖巧的小揪揪的头发也乱成一团,外衣胡乱披在身上,鞋子也有一支没有提好。 凌昭玉愣了愣,从上到下将她的样子好好欣赏了一番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唐晓感觉额头上的一根筋突突直跳,深呼吸了好久,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说,什么事?” 凌昭玉声音清润舒缓,“没什么事。” 唐晓:“……” 深呼吸,忍住忍住。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咬牙切齿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凌少爷不会这么闲吧。” 凌昭玉放下茶杯,一只手搭在与唐晓相隔的小桌上,身体前倾,难得睁大了眼睛,真诚道:“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 空气静默了许久,唐晓仰天笑了一声,然后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秀。” 她被气得不轻,但折腾了这么久,她也清醒了,就算现在让她躺在床上,可能也不一定能睡着了。 暗自消化怒气了许久,她被气得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大哥,为啥啊?” 他这么损人不利己是为了啥,哦,不对,可能是利己,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凌昭玉眨了眨眼睛,“我有点好奇二哥说的扑克。” 唐晓头疼地按了按眉头,“扑克什么时候不能玩,我下午练字的时候就可以给你……”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一切。 昨天面对凌昭玉阴阳怪气的质问,她的回答是“学习和课余时间要分开,学习时间当然要认真学习。” 所以凌昭玉就特地挑选了不练字的时间来找她,唐晓以她下辈子吃的肉做担保,凌昭玉在这个时候找她,绝对!是故意的。 这件事她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只是犯了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 唐晓狠狠点点头,情不自禁鼓着掌,感慨凌昭玉抓人语言漏洞的能力。 “白秀!把我的扑克牌拿过来!”她朝在院子里扫地的白秀喊道。 第30章 【30】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白秀拿牌的时候, 两人一个僵硬假笑,一个泰然自若。 唐晓接过白秀拿过来的牌,熟练地洗牌, 手法怎么花哨怎么来,企图震慑住对面的凌昭玉。 扑克牌两人的玩法不多, 而且都不难, 唐晓知道想赢凌昭玉只有趁着他还不熟悉玩法的时候才容易得逞。 但唐晓发现, 事情不那么简单。 即使她将规则讲的再简略,只要一上手,凌昭玉好像就能马上明白这种游戏的玩法, 然后和她打个平手。 唐晓:“……” 最后凌昭玉还若有所思来一句,“这个游戏也没有二哥说得那么有意思嘛。” 唐晓白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俩玩的根本不是一个游戏……” 一个斗地主,一个拉火车,能一样吗。 凌昭玉饶有兴趣挑了挑眉,将一条牌收入自己囊中,“下次试试。” …… 余彤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凌府的门匾,视线下移不出所料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凌昭全。 她蹙了蹙眉, 稍稍抬起下巴越过他走进凌府,“怎么什么时候都是你接应, 你很闲吗?” 凌昭全抬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跟上去, “接余小姐入府是我娘交给我的任务。” 虽然余彤每次都是来找唐晓, 但凌府起码要有人接待,让凌昭全去不仅可以接待又可以在余彤面前多刷刷脸,一举两得。 余彤白了他一眼, 端着架子往里走。 由于来的次数多了,去往唐晓院子的路余彤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一路上她走在前面,凌昭全则默默跟在后面。 以前和凌昭全不熟的时候出于礼貌余彤还会和他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活跃气氛。 但现在所有的话题都聊完了,甚至彼此相对熟悉后,余彤也懒得再和凌昭全客套,心情不爽的时候偶尔还会刺他两句。 但凌昭全好像根本没有脾气,不管余彤态度多不好,依然笑呵呵的。 来到唐晓的院子,往常这个时候都会从屋子里跑出来迎接她的唐晓没有出现,院子里只有一个婢女在扫地。 紫珠看见余彤,放下扫把走来,“余小姐,您怎么来了,今日我家小姐不在。” “不在?”余彤蹙着眉。 通常余彤来凌府都会提前让人传话,但不乏偶尔突发奇想,没有任何预兆来找唐晓。 如果唐晓不再,她便再坐马车回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凌昭全此时突然恍然道:“哦对,晓晓今天去我二叔家了,要下午才……回来。” 最后两个字他是在余彤冷冷的目光下,艰难地说的。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余彤斜睨着他。 早知道她就直接回去了,还用得着费力走到这儿? 凌昭全不好意思舔了舔嘴唇,干笑道:“这不刚刚一开心就……忘了吗……” 余彤:“……” 不生气,何必要和一个憨憨置气呢。 这么想着,她脸上逐渐多出一丝僵硬且忍耐的笑。 “不如我陪着余小姐一起等晓晓回来?”凌昭全生怕怠慢了余彤,立即掰着手指头数道:“晓晓会玩的我都会,比如扑克牌,跳皮筋,跳棋,五子棋……” 对上余彤质疑的目光,他力证自己的点头,“真的!” 一个时辰后,唐晓就看见自己院子中表情凝重肃杀,执着围棋子玩五子棋的余彤和凌昭全。 两人专注认真,厮杀激烈,直到唐晓走到他们身边他们还没有察觉。 唐晓分析了一下棋盘的局势,对凌昭全赞赏道:“大哥哥下得不错啊。” 凌昭全憨厚一笑,谦虚道:“还行还行。” 过了一会儿,凌昭全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回头看见唐晓,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晓晓你回来啦。” 余彤后知后觉从棋盘中回过神,思索的表情一散而空,微微噘着唇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下五子棋都下了一个时辰了。” “谁赢了?” 凌昭全骄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辱使命,我小小的略胜一筹。” 余彤:“……” 感到余彤凉凉的目光,凌昭全马上改口,“哦,主要是余小姐精通围棋,对五子棋还不熟悉,所以一时不查让我钻了空子。” 余彤缓和表情,直了直身子,站起来捻起唐晓头上的飘带,“让我等了这么久,你怎么补偿我啊?” 唐晓被她挠腰,咯咯直笑躲过她的手。 “我昨天刚研制出来了一种饮品,正好可以给你们喝。” 在余彤和凌昭全的万分期待中,唐晓从屋子里拿出了两杯灰褐色的水,里面还特地加了两个冰块。 她分别将奶茶放在凌昭全和余彤的面前,看见他们面露难色,她极力推荐道:“快尝尝。” 这可是她本人亲自认证过的正宗珍珠奶茶,虽然味道上难免有些差距,但也是非常不错的。 起码白秀和紫珠是这么说的。 凌昭全和余彤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同病相怜的苦涩。 “晓晓……这真的能喝?”余彤纠结了许久,不忍开口道。 这个水的颜色,灰蒙蒙的,看起来就不像人能喝的东西…… 唐晓连连点头,“能喝,特别好喝,白秀和紫珠也尝了,尤其是下面的珍珠,特别有嚼劲。” 说着她用勺子搅了搅,几颗黑色的珍珠若隐若现。 余彤更没胃口了。 凌昭全见唐晓殷切期盼,余彤又不敢喝,他干脆一咬牙一闭眼,端起杯子连喝了好几大口。 别人怎么感觉他不知道,反正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形象都高大伟岸起来。 待咽下最后一口,他才咂了咂嘴,惊奇的“咦?”了一声。 他嚼着嘴里的珍珠,冲唐晓连连点头,“好喝哎!” 看见一口还没动的余彤,他将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余小姐,你快尝尝,真的超级好喝。” 余彤见凌昭全这个反应,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轻轻嗅了嗅,发现这杯颜色不堪的液体竟然闻起来甜甜的。 稍稍放下心,她慎重尝试一口。 见她瞪圆了眼睛,唐晓欣慰点点头,果然没有人能抵抗住奶茶的魅力。 就是不知道她做出来的那些糕点再加上一杯神圣的珍珠奶茶,能不能打动凌昭玉。 第二日下午唐晓就挎着个小篮筐,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甜点和一杯奶茶。 她知道凌昭玉喜欢吃甜食,所以她特地在奶茶里加了很多珍珠。 果然凌昭玉对于唐晓的表现很满意,奶茶也格外符合他的口味。 他像没有察觉出唐晓的殷勤,继续按照往日练字的步骤教学。 等唐晓练完字让凌昭玉检查时,凌昭玉已经不在屋子里,而是坐在屋檐下喝着奶茶看院角一簇竹子。 一阵风刮过,竹叶簌簌落了一地。 唐晓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你们有武功的人眼里,是不是动的东西都像慢动作一样。” 凌昭玉垂下眼眸,嗅到唐晓找话题的刻意,他轻笑一声,“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会与普通人看到的稍微有些不同。” 唐晓来了兴致,“怎么个不同法?” 凌昭玉深思熟虑片刻,张开嘴刚要说话,又缓缓闭上。 然后摇摇手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唐晓:“……” 凌昭玉会武功的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准确来说,凌昭玉好多好多秘密在唐晓这里都不算秘密。 凌昭玉知道唐晓对他无害,所以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就比如现在唐晓和他讨论武功的事情,他也丝毫不避讳。 唐晓不知道凌昭玉是故意卖关子还是真的不好言说,总之他成功引起她更大的好奇心。 根据唐晓的猜测,凌昭玉对武功的造诣定然不浅。 在古代这么危险的时代,有时候哪怕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救自己一条命。 所以唐晓很厚颜无耻又情理之中的说道:“那不如昭玉哥哥教我武功吧,让我在实践中意会。” 凌昭玉侧过头看她,突然低头笑出了声。 原来就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什么甜点,奶茶,慢动作的,全是为让他教武功做铺垫。 他看着蹲在他旁边的唐晓,刚要张嘴说话,唐晓立即答道:“不嫌累,会坚持,你说干啥就干啥。” 看出她的迫切,凌昭玉无奈摇摇头,“我只是想说,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 这个唐晓明白,十岁女童会武功,这件事情解释起来确实很麻烦。 而且一般大师都很低调,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武功绝学,以免世界骚动。 唐晓中二之魂难以压制,忙不迭点头,并伸出小拇指,“拉钩,一言为定。” 这个动作有些眼熟,凌昭玉记得在踏青时唐晓和宿嘉绎就做过。 凌昭玉回想着,慢慢地勾住她的小拇指。 “再盖个章。”唐晓用大拇指按在凌昭玉的大拇指上,笑得乖巧。 “还有……”凌昭玉又开口,喝了口奶茶,嚼完最后一颗珍珠,才带上诚挚的笑意举起手中的杯子,“作为学费,这些是不是太少了?” 唐晓笑容逐渐僵硬,“啊?” 可以装作听不懂吗? …… 自那以后,唐晓在练完字后都会再花半个小时练武功。 凌昭玉是个很优秀的老师,每次唐晓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以前上学时,笑眯眯看着学生奋笔疾书赶作业的老师。 那种幸灾乐祸的小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他坐在房檐下看医书,有时候看得沉迷甚至会忘记了唐晓的存在,抬头思索时看见唐晓,他还会愣一会儿。 唐晓扎着马步,双手握拳端在腰间。 看她手使劲的程度能看得出她此时也是在咬牙坚持。 凌昭玉站起身,闲庭信步朝她走去。 他一贯喜欢穿浅色的衣服,迈开的步子带起长至脚踝的衣摆,像空中卷舒的云朵,伴着夏日特有的清风缓缓走来。 他绕着唐晓走了一圈,欣慰点点头,“不错。” 唐晓纵然很累,但听到夸奖还是忍不住裂嘴笑起来。 凌昭玉弯腰,从她腰间将她的手臂捞起来。 他手指特别长,指尾微翘,在强日光照射下,白皙皮肤中隐隐还能看见青色血管。 他一手捏着她的手腕,一手握住她大臂,将她的胳膊抬成水平方向。 唐晓心中警铃大作,本能抗拒,但这点细微的力气并没有给凌昭玉造成任何阻挠。 凌昭玉继续将唐晓的手掌摆成竖直,向前推出,最后还拍了两下她的掌心,见她的手随着他的力道晃了两下,他温声纠正道:“使点力。” 唐晓欲哭无泪。 凌昭玉又调整了一下她腿部姿势后,才悠哉悠哉坐了回去。 以往他的坐姿笔直,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特地找个极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捞起旁边的凉茶浅啜一口,恬淡闲适。 唐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练成武功后,打他个满地找牙。 …… 虽然在第一次骑射课时唐晓差点受伤,但后来她还是每次都按时上课。 不仅凌府一帮小孩惊诧,就连魏岳也感到意外。 他还以为这个小女娃会像别的小姐一样,摔了一次后就怕了,再也不敢来了呢。 魏岳这个人魁梧好斗,寻常授课方式让他觉得无聊,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组织一次比赛。 赢了的没奖励,输了的有惩罚。 骑射的男儿就应该有血腥!不比赛哪能知道成果! 当然因为唐晓刚上课没多久,和比她大好几岁且学了几年骑射的男孩比赛不现实,所以这次比赛她就不参加了。 于是唐晓只负责跟在魏岳身后一起旁观这场小比赛。 比赛共进行两轮,两两抽签比试,输了的再进行第二轮混战比拼,最后一名受到严峻的惩罚。 凌府少爷们围过去抽签,凌昭玉和凌奕恒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 随着凌德清抽出一支,凌奕恒紧跟其后,也极快的抽取出来一支。 凌德清偷偷看了看签子尾端的颜色,然后抱臂昂头很骄傲地转着眼睛在所有人的手中寻摸。 终于看见和他颜色一样的,顺着手向上一看,发现竟然是凌奕恒。 凌德清瞬间哭丧起一张脸。 完了,他完了。 凌奕恒每次骑射课比赛都得第一,连魏岳都骄傲地说他是个好苗子,看来他这次一定要进到第二轮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他骑射不如凌奕恒,但也是经常得第二名的,第二轮他一定能胜。 第一场骑射比赛,两两对决,凌德清根本就没有抱有胜的打算所以干脆没使力,心安理得输给了凌奕恒。 凌奕恒下马朝回走,与凌昭玉擦肩而过之时低声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凌昭玉神情不变,慢条斯理整理袖口,朝要对决的凌昭全点点头,翻身上马。 凌昭全偏文不善武,骑射能力在凌府少爷中只能算是中下,有一次运气不好甚至还取得了倒数第一的名次。 凌昭全坐到马背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视死如归。 但出乎意料,他竟然赢了,赢得莫名其妙,赢得无缘无故,赢得不可捉摸。 直到魏岳宣布成绩的时候,凌昭全还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他满脸感动来到凌昭玉身边,靠在凌昭玉身上,“三弟,啥也别说了,以后大哥罩着你!” 凌昭玉:“……” 第一场结束,要进入第二场比试的分别是凌昭玉、凌昭光和凌德清。 往常骑射最差的人今日走运抽到了轮空,直接躺赢。 这个局势实在很少见,凌德清名列前茅,凌昭玉成绩中等,凌昭光发挥不稳定,但三人同时出现在第二轮还从来没有过。 每次第二轮考核的内容都不一样,全凭魏岳的心情来定夺。 比如今天他捏着下巴思索了一刻钟,然后兴奋地对下人一阵吩咐。 下人领命将教场布置一番。 凌昭光愁容满面看着下人在教场里折腾,只叹魏岳越来越变态,他这次怕是最后一名没跑了。 想到最后一名的惩罚,凌昭光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教场按照魏岳的要求布置完毕,三人上马开始比赛。 在凌昭光垂头丧气向马走时,凌昭玉从他旁边经过,极快的说了一句,“不想输的话,配合我。” 凌昭光不敢置信看着凌昭光的背影,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教场原本平坦的地面被魏岳特地命人挖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坑,有些地方还埋着绳索,只要稍不留神就要会踩入陷阱中。 不仅如此比试者还要留意在教场中各地随时都有可能的靶子,每次靶子只会短暂出现的几个呼吸的时间,精准射中才算积一分。 最后看谁射到的靶子最少,谁就是输者。 凌昭玉利落翻身上马,看了眼紧张握住缰绳的凌昭光,他勾唇一笑,高高扬起马鞭率先策马而出。 他驾马的身姿矫健,马匹在他的掌握中在轻松越过各种陷阱障碍,好像在平地上肆意策马一般。 凌德清不服输,紧跟其后,越过各种障碍来到教场的正中央。 凌昭光看着一个比一个矫健的身姿,提了口气,小心地驾着马慢悠悠朝他们走去。 凌德清见到他这个样子,不屑的噗笑了一声,“堂弟,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比赛,直接定胜负得了。” 凌昭光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他一眼。 待三人站定,魏岳豪气万丈喊道:“开始!” 凌德清率先驾马远离他们,然后闲庭信步在教场走来走去。 凌昭玉特地绕到凌昭光身边,低声道:“先保全自己,多射靶,其余的交给我。” 凌昭光感激看向他,重重点头。 “跑起来跑起来,让你们在这儿遛弯呢?”魏岳看不下去眼前和平的景象,出声催促。 凌德清立即策马奔跑起来,对地上的陷阱他不屑一顾,甚至为了体现自己的技术,特地往陷阱多的地方跑。 凌昭光谨记凌昭玉的叮嘱,专注自己,尽量躲避教场地上的陷阱。 凌昭玉则随时随地出现在凌德清面前,虽然两人没有触碰,但凌昭玉的举动明显干扰凌德清的注意力。 半刻钟后凌昭光基本适应了教场的布置,驾马也逐渐顺手起来。 魏岳饶有兴趣看着教场的三人,抬了抬手,下人立即领命拿着靶子分布到教场的各个角落。 当第一个靶子出现时,是凌昭玉先发现的,他没有急着射箭,而是与正好看过来的凌昭光使了个眼色。 凌昭光瞬间领悟,顺着凌昭玉的指示看见了位置隐蔽的靶子。 没有犹豫,他举起弓箭朝靶子射去。 虽然没有射中靶子正中心,但成功拿下开局的第一分。 骑射分为两个环节,一个骑马一个射箭。 凌昭光虽然骑术中等,但擅长射箭,总结了第一箭的经验教训,后面几发箭他几乎全中靶心。 凌德清全程被凌昭玉搅得眼花缭乱,他每次下一步想走的位置凌昭玉好像都能预判出来,然后提前挡住他的去路。 不得已凌德清只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地面上,再加上靶子出现突然,位置隐蔽,所以等他发现靶子时,都已经被凌昭光抢了先。 这种有劲使不出的憋屈感令他很烦躁,抓心肝的烦。 “凌昭玉!你什么意思,不射靶子一直绕着我你也会输!”终于凌德清忍不住吼道。 凌昭玉游刃有余在他面前晃悠,“比赛不能只注重输赢,也要体验其中的乐趣。” 这句话凌德清听懂了,这是在拿他找乐子。 他暴怒大吼一声,“凌昭玉!” 然后一个不留神马蹄踩在土坑里,马匹一歪,凌德清身体猛地摇晃,吓得他连忙俯身抱住马脖子。 旁观的人哄堂大笑,连魏岳都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凌德清知道自己的样子狼狈到极点,他咬紧牙关赶紧坐好,但马蹄好像扭到,跑起来颠簸不少。 凌德清不再和凌昭玉纠缠,调转马头尽量远离他。 这时最后一个靶子出现,凌昭玉和凌德清几乎同时发现。 两人从箭篓中抽出箭羽,搭在弓箭上瞄准。 此时凌德清的位置比凌昭玉与靶子的距离更近,不出意外他的箭会先一步到达靶子。 唐晓不自觉攥紧了手,所有人都停止动作聚精会神关注这场比试最后关键性时刻。 凌德清胜券在握,手臂使劲向后拉动弦,嘴里咬牙道:“去死吧。” 在他箭脱手的前一刻,凌昭玉的箭率先一步射出,但方向不是朝着靶心,而是直直朝凌德清而去。 魏岳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几乎是下意识跑去,“住手!” 第31章 【31】 凌昭玉生气了? 所有人都不禁提起一口气, 凌德清感受到逼人的杀气时更是大惊失色。 若不是他已经拉满弓弦准备射靶来不及反应,他一定驾马仓皇躲避。 凌昭玉是疯了吗!比不过他就要杀了他?! 眨眼间,箭擦着凌德清马匹的睫毛略过, 落在无人的地面上。 凌德清的马受到巨大惊吓,高高扬起马蹄嘶吼一声。 凌德清正巧弓箭离手, 因为马的动作, 飞出的箭严重偏离原本的轨道, 射到半空又颓然落下。 凌昭玉勾唇,看着带着凌德清四处狂奔受惊的马,不紧不慢重新抽出一支箭, 搭在弓箭上,眯起一只眼,随意射出。 正中靶心。 一切发生的太快,转变也来的突如其来,还在阻止路上的魏岳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他举着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向前走。 为了身为将军的最后的尊严,他硬着头皮走到刚从马上下来的凌昭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灵魂的夸赞, “不错,计谋很成功, 但有点太冒险了。” 凌昭玉颔首,面带歉意, “不好意思, 太认真了,下次注意。” 魏岳尴尬地点头,刚打算招呼所有人在教场集合, 才发现凌德清还在马背上颠簸。 等下人帮凌德清安抚好马后,所有人才重新在教场中一排站好。 “结果不用我多说,凌德清以零次中靶的成绩得到本次比试的最后一名。” 魏岳声音洪亮,表情带笑,好像在宣布一件乐见其成的喜事一样。 凌德清被吓得不清,腿还有些软,刚下马的时候差点就摔地上,被看到的凌昭光嘲笑了好几声。 他脸色发黑,感觉到周围投向他的目光,恼羞成怒吼道:“看什么看!” 魏岳抬手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毕竟惩罚还没说呢。 “在下场比试产生输者前,你负责打扫教场和马厩,每次骑射课你除了自己的练习外还要给别人打下手,比如送送箭,牵牵马之类的,这些都不用我多说吧。” 魏岳的惩罚最残酷的不是体力上的折磨,而是尊严上的摧残。他们都是凌府的公子哥,什么时候做过粗活累活,所以受罚的人会感觉受到莫大的屈辱。 这样才能有奋进的决心嘛! 凌德清忍辱负重道:“是。” “哦对了,打扫马厩的时候也顺便把唐小姐的小马驹一起洗洗,就是个小马驹而已,好洗。”魏岳临时又补充一条。 凌德清:“……”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每个人都是专属于自己的马,魏岳一向坚持人与马是需要培养感情的,这样在骑马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独属于人和马之间的默契,所以他命令他们给马洗澡必须要自己亲力亲为。 但魏岳考虑到唐晓个子还小,别说给马洗澡了,站着只能堪堪够到马头,所以就交给了凌德清。 凌德清感觉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输了比赛丢了人也就算了,打扫马厩也能忍,怎么连唐晓的马也让他洗,真把他当做下人了吗! 比试完成后这节课就算结束了,其他人都因下课比平日早而且不用受惩罚而开心,只有凌德清留到最后幽怨望着他们。 凌昭光第二轮比试连续射中六个靶子,取得第一名的成绩,他沾沾自喜,想找唐晓嘚瑟自己威武的英姿,却看见唐晓已经一蹦一跳朝凌昭玉跑去。 凌昭光:“……”哼。 凌昭玉看了眼跟过来的唐晓,低笑一声,随意问道:“看比赛开心吗?” 唐晓还沉浸在凌昭玉最后秀出的那波操作中,星星眼地点头,“开心!不过有人替我报仇更让我开心。” 第一次上骑射课,她差点因为飞来石子击中头部,惊吓中她跌落下马,扭伤了手臂,至今她都有心理阴影。 事后她仔细想了这件事情,飞来的石子定然不可能是意外,也不难判断出真凶。 上骑射课一共有七个公子,在意外发生时,凌盼雄就在魏岳身边被魏岳指点动作要领,排除他的可能性。 其次排除凌昭全、凌昭光、凌昭玉和凌奕恒,最后只剩下她不熟悉的凌三老爷府上的两个少爷,凌德清和另一个她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人。 那个少爷年纪最小,同时骑射课的成绩也最差,经常被惩罚打扫马厩,所以在骑马的同时射出石子,准确无误打到她,这个难度对于他来说太大了。 排除一圈下来就只剩下凌德清。 凌德清不论是从骑术还是射箭上,都允许他完成这个操作。 唐晓能准确猜出来,凌昭玉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不对,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凌昭玉歪了歪脖子,把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撇到一旁。 “不过,你们是怎么做到恰巧让凌德清和奕恒哥哥一组的。”唐晓露出不解的表情,“还好二哥哥也进到了第二局,不然最后的结果还真不太好把控。” 奕恒哥哥,二哥哥…… 凌昭玉心里徘徊着这两个名字,他竟然开始注意起无关紧要的东西。 见凌昭玉失神,唐晓出声叫他,“昭玉哥哥?” 昭玉哥哥? 呵……原来在唐晓心中他的地位和凌奕恒是一样的,甚至还没有凌昭光的二哥哥听上去亲切。 凌昭玉心里莫名拱起一团火,他看向不远处一直跟着他们的凌昭光。 凌昭光感受到凌昭玉冷冷的目光,吓得一脸懵圈。 这波配合打的多好,怎么还瞪他? 感到唐晓的小手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凌昭玉收回目光,“上了这么久的课,每次比试都会用那七根签子,每个签子的细微特征都记住了。” “?!”这都能看出来,那岂不是想和谁一组就能一组了。 唐晓由衷夸赞,“昭玉哥哥,你太厉害了,我甘拜下风!” 凌昭玉美好的心情一去不复返,他表情淡淡的,心里也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给唐晓眼神,不咸不淡道:“收起你虚伪的夸赞吧。” 唐晓:“?” 虽然凌昭玉每次都能识破她虚伪的夸赞,但以前也都受用的笑笑,今日怎么了? 不知道凌昭玉为什么突然生气,唐晓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道:“昭玉哥哥你不开心?” 凌昭玉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他沉默了一会儿,缓和了表情,“没有。” 两人都不再说话,而凌昭玉的脚步不自觉加快,唐晓的小短腿逐渐赶不上。 唐晓干脆止住脚步,看着凌昭玉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凌昭光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看见凌昭玉走了,他立即兴奋冲过来,“晓晓妹妹!” 唐晓猛地被他勾住肩,愣愣地“嗯?”了一声。 凌昭光拍拍胸脯,竖起大拇指,“二哥哥我刚刚厉不厉害?” 唐晓回过神,立即双手举起大拇指,“厉害!” 凌昭光仰天大笑,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二哥哥没骗你吧,跟着二哥哥混,肯定能让你百步穿杨!” …… 唐晓坐在屋子的窗户边,支着脑袋呆呆地看着窗外。 白秀端着托盘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小姐,喝碗绿豆汤解解暑。” 现在正值夏季,燥热难耐,绿豆汤清热败火,白秀总是每天下午就给唐晓喝一碗。 唐晓没有灵魂一口气喝完,继续发呆。 人不都喜欢称赞吗?难道凌昭玉想让她真心诚意夸奖他?她的表现很假吗?她明明是由衷的。 但……凌昭玉以前也不这样啊,他到底在气什么呢…… “小姐?”白秀见唐晓魂不守舍的,出声问道:“你想什么呢?” 唐晓长叹一声,“我想世界未解难题之一,他为什么生气,他在气什么?” 白秀:“???”她怎么听不懂。 “谁啊?”她小心翼翼的问。 唐晓生无可恋道:“凌昭玉。” 白秀了然,头一次听说凌昭玉还有生气的时候。 她挠了挠头出谋划策道:“最近三少爷的生辰快到了,小姐可以准备些礼物送给他,说不定三少爷就不生气了。” 唐晓稍稍来了些精神,“他不是不喜欢过生辰吗?” “小姐可以找别的幌子来送啊,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姐你的一份心意。” 白秀一番话瞬间点醒了唐晓,与其纠结凌昭玉为什么在生气,不如想办法让他消气。 妙啊! 虽然凌昭玉心理年龄比身体年龄成熟好几岁,但终究是个小孩,又有哪个小孩能逃脱礼物的贿赂呢。 唐晓花了一天的时间思考给凌昭玉的礼物,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去准备。 等礼物做完之际,正好临近凌昭玉的生辰。 因为凌昭玉的生辰那天同时也是他母亲江燕的忌日,所以整个凌府会推迟七日为凌昭玉庆生。 这样也导致凌昭玉在生辰那天根本不记得生辰的事情,只记得十三年前的这天,是他母亲离开的日子。 唐晓就在这日早晨,天空刚有光亮但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出现在凌昭玉的院外。 敲响院门,过了片刻丰旭探出半个脑袋。 “唐小姐?”丰旭疑惑,打开门让唐晓进来,“您怎么来了?” 唐晓环顾一圈没有看见凌昭玉的身影,半捂住嘴用气声道:“昭玉哥哥呢?” 丰旭重新关好门,领着唐晓向里走,“少爷在后院呢,唐小姐跟我来。” 还没有到后院,就听见一道道剑锋劈断空气的声音,随着动作的变换,破空声也有轻微的改变,但能听出凌昭玉动作流畅且绚烂。 听到脚步声,凌昭玉的舞剑声停止了,当唐晓从拐角处转到后院时,凌昭玉正好已经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汗水从他的脸颊流到脖颈,喉结滚动,汗珠再顺着脖颈滑入衣襟中。 他拿起手旁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汗水,抬头看见了好奇看过来的唐晓。 唐晓知道凌昭玉每天早起会练功,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练功的样子。 许是因为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所以凌昭玉穿了一身白衣。 朦胧中,他背脊笔直,腰封束紧他的细腰,又长又细的手指捏着茶杯,清冷疏离看着来人。 没有料到唐晓的到来,他的目光有一阵恍惚,转而又带上一丝兴致。 唐晓从刚刚的美色中回过神,兴冲冲跑过去,“昭玉哥哥,你晨练完了?” 凌昭玉又拿起帕子擦汗,“你来的时间正好,刚练完。” 他想解开领口,但因为唐晓忍住了动作。 他起身与唐晓一起往屋子里走,“有事?” 她不可能闲的没事大早起来找他,说不定又是求他办什么事。 唐晓嘿嘿一笑,用着模棱两可的话回答道:“没啊,我就来看看你。” 凌昭玉低头看了她一眼,企图看出她的目的,但很遗憾她的假笑没有丝毫的破绽。 他用鼻腔轻哼出声,笑了笑,“那你也看到了,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唐晓:“……”这个人,真没意思。 唐晓注意到凌昭玉背在身后的剑,他紧握剑柄,使剑身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注意到她的目光,凌昭玉目不斜视,“别急,等你基本功练好后会教你舞剑的。” 唐晓眨了眨眼睛,期盼道:“那大概要到什么时候啊?” 凌昭玉想坏点子的时候,习惯性的垂着眼帘,用睫毛遮住眼神中的狡黠,但正好可以让比他矮一头的唐晓看得清楚。 他转过头,表情真挚,说出同样模棱两可的话,“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唐晓:“……” 悟性是个很玄妙的词。 在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房间中,往日这个时候凌昭玉会去洗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但现在他只能干坐着。 他也不急,坐在椅子上拿一块软布细细擦自己的剑。 唐晓这时候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抿着唇慢慢走到凌昭玉身边,扭捏了半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中拿出了一块白色的东西。 在凌昭玉好奇的目光中,她开口道:“前一段时间你不是帮我报仇了嘛。” 前一段时间你不是生气了吗,虽然我也不知道气什么。 “我唐晓定然不是那种不懂得感恩的人。” 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所以就给你做了个这个送给你,全当是我的谢礼。” 送你个小礼物哄哄你,小屁孩一天天事儿还不少。 凌昭玉慢慢拿起桌上还没他手掌大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太看懂这个礼物的意义何在。 唐晓见终于有凌昭玉不懂的东西,很是兴奋,急忙解释道:“你别看它小小的一块,但特别有用,你只需要把它套在……” 还没等她说完,凌昭玉就将那个东西套在了手腕上,举手问道:“这样?” 唐晓:“……对。”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这个东西叫护腕,你练功的时候套在手腕上,流汗了就抬手擦一擦,就不至于汗留到眼睛中刺眼睛。” 古代的护腕大都是铁质的,在市面上唐晓还没有见过布料材质的。 凌昭玉了然,抬起手臂打量着那块护腕。 护腕大小刚好,正好箍住他的手腕,不紧也不松,颜色正好和他今日的衣服格外相配。 凌昭玉看着看着,不自觉嘴角就扬了起来,虽然护腕丑是丑了点,但确实实用。 他练功时每次擦汗都要停下来去石桌上拿起帕子,虽然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无疑打断了练功的状态。 唐晓见他看这么久都没有说话,以为他是嫌弃到想不出措辞,她撑着桌子极力证明道:“我很用心的,你看上面的花纹,是我一针一针绣上去的!” 白色的护腕上用银线绣着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身材挺拔负手望着眼前一片汪洋,世界之大他却孑然一身。 这就是凌昭玉给唐晓的感觉,一个孤独又享受孤独的人。 别看图案很小,东西也不多,但却细致,汪洋的波纹,人物的发丝都绣的一清二楚,栩栩如生丝毫不比绣娘绣的差。 凌昭玉知道唐晓一定花了不少时间。 他看上去心如止水,但手指却一直摩挲着护腕。 这好像是他第一个真正的生辰礼物…… 见他出神,唐晓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样?你喜欢吗?” 接受我的道歉吗? 她特地选择这天,既可以当成道歉礼物,又可以当成生辰礼物,又可以当成感激礼物,一箭三雕,绝了。 凌昭玉轻笑,故作姿态,“勉勉强强。” 唐晓:“……” 他站起身,开始不急不缓地解扣子,解到一半看见还没有动作的唐晓,他挑眉道:“我要洗澡了,你还不走?” 唐晓还沉浸在凌昭玉轻飘飘的“勉勉强强”中,闻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心底泛起冷笑。 不就是男人的身体吗,她见得多了,他以为她会想其他少女一样害羞地捂脸逃走吗。 笑话! 唐晓仰头靠在椅背上,甚至翘起二郎腿,摊手示意,“请继续。” 凌昭玉:“……” 凌昭玉冷着脸打开门将唐晓推了出去,紧接着身后“砰”的关门声。 唐晓摆摆手。 切,玩不起。 …… 两年半后。 “晓晓妹妹!” 凌昭光破门而入,声音洪亮,语气激昂,动作迅速,极快跑到唐晓是屋子里。 不同于唐晓刚进府的时候,他现在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身高高了不少,但行为举止和唐晓初见时他十三岁的样子差不多。 凌昭光满脸委屈,噘着嘴控诉道:“晓晓妹妹,我听三弟说,他那个护腕是你送的?” 唐晓正在看凌昭玉布置给她的功法书,闻言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是啊,怎么了?” 她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女了,经过凌府这两年多的养育,她也长高了,原本肉嘟嘟的脸颊也瘦下去了,但隐约还有些婴儿肥,眼睛大大的镶嵌在小脸上,嘴唇小巧红润。 凌昭光每次看见她都忍不住怔一怔,暗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爱的晓晓妹妹就出落成令人惊艳的少女了。 想起那个护腕,他又重新义愤填膺起来,“为什么,你都没有送过我。” 唐晓合上书,去书柜中又换了一本,“胡说,你哪年生辰我没送你礼物?” 十四岁生辰的生日蛋糕,十五岁生辰的生日蛋糕和……十六岁的生日蛋糕…… 凌昭光痛心疾首,表现出失望的样子,“每年都是生日蛋糕,加起来都比不上三弟护腕的一个海洋波纹!” 看来凌昭光这次认真了,唐晓不好萌混过关,她放下书扁了扁嘴。 “所以二哥哥是不喜欢晓晓的礼物吗,既然这样晓晓明白了,晓晓以后不会再送……” 那垂泪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凌昭光瞬间后悔了。 他最看不得唐晓这个样子,当即慌了神,“我怎么能不喜欢晓晓妹妹送我的东西,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更喜欢她送给凌昭玉的礼物罢了,呜呜呜。 “那二哥哥刚刚说的话……”唐晓吸了吸鼻子。 凌昭光立即表明态度,“只是晓晓妹妹送的东西,我全都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不过…… 凌昭光转了转眼睛,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些更完美的礼物时,凌昭婷魂不守舍的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也不看凌昭光一眼,不耐烦挥挥手,“你走开,我要和晓晓说话。” 凌昭光一昂头,“我不,我还没和晓晓妹妹说完呢。” 凌昭婷没有好脾气道:“我们女孩子的闺房话你也要听啊?” 凌昭光张了张嘴没想出反驳的话,最后在唐晓安抚的眼神和凌昭婷的淫威下,他不得已不甘心的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他还不放心再次强调道:“晓晓妹妹你别生气,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真的。” 凌昭婷烦躁地把他关在了门外。 “一天天的婆婆妈妈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凌昭婷骂骂咧咧坐在凳子上。 唐晓早就习惯她和凌昭光的相处模式,支着头问道:“怎么啦我的大小姐。” 凌昭婷转瞬又换上了刚进门时的崩溃,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即使脸颊贴着冰冷的桌面也没有反应。 “晓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段时间过得多么痛苦!” 第32章 【32】 我就是去陪晓晓的。 唐晓给凌昭婷倒上一杯茶水,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凌昭婷的视线。 现在正值冬季,尤其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唐晓感觉呼吸进肺部的空气都冷得让人打哆嗦。 凌昭婷捧着热茶, 浅啜一口瞬间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挪着板凳坐在唐晓身边,两眼泪汪汪的, “晓晓你知道吗, 最近我娘每天都逼着我学习各种东西。” 她坐直掰着手指头数道:“理账, 管理店铺,处理府内各种事物……啊——我的头好疼啊!” 唐晓不自觉也皱起眉,“学这些干什么?” 凌昭婷突然放下抱着头的手, 面无表情生无可恋道:“我娘说等我嫁人了,肯定是要到夫家做这些事情,所以让我提前上手学习,以免到时候两眼抓瞎,什么不会,在夫家丢人。” ……原来是这个原因。 唐晓拍了拍凌昭婷的肩膀,表示同情以及自己的爱莫能助。 凌昭婷看见她这个样子更崩溃了,哀嚎一声抱头痛哭流涕,“什么嫁人啊, 嫁什么人啊,我不想嫁人!” 凌昭婷已经快要十七岁了, 也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凌府早就开始给她找寻嫁人的对象, 只不过因为凌昭婷的被动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突然凌昭婷抬起头, 双手握住唐晓的双手,豪气万丈道:“晓晓,不如咱们两人一起浪迹天涯吧。” 唐晓:“……”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 学习都可以逼疯一个人。 唐晓看向窗外的雪景,她的院子里没有梅花,不然此时应该是一幅很美丽的景象,不过院子里的枯树配雪花也别有一番意境。 嫁人这个词唐晓一直觉得离她很远,但看见凌昭婷的样子,她突然感慨时间真的好快,再过两三年,她也就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 也许是这两年她在凌府过得太安逸,以至于她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要一直在凌府待着,好像……也还不错? 凌昭婷最后是被三姨娘叫走的。 她垂头丧气,脚步拖沓,奉劝唐晓道:“我身为过来人的身份给你说,一定要好好享受现在的美好时光。” 唐晓:“……” 唐晓将凌昭婷送走,看着唐晓单薄的身影,白秀给她披上披风,毛毛领子紧紧围住她纤细白净的脖子,阻挡住冬日的冷风。 如今凌府的小孩也都长大了,凌昭全也已经在凌深的安排下开始在户部任职。 凌昭全善文不善武,虽然为人憨厚朴实,但心思却很细腻,在户部核对一些财务问题也是得心应手。 凌昭玉现在十五岁,凌深也开始让他着手帮忙处理政务,带在身边安排了个很小的职务。 现在唐晓已经不再需要每天去凌昭玉的院子里练字了,按照凌昭玉的话来说,她已经出师,后面就要靠自己的练习精进提高了。 但武功方面的练习唐晓却没有耽误,隔三差五就要去接受凌昭玉的摧残。 两年多过去了,她原以为自己能成为武功高手,但现实告诉她,她还是个菜鸡。 但起码她已经完全具备基本的自保能力,如果是普通人,完全不是唐晓的对手,甚至她能一个顶三。但在面对凌昭玉时,她还是会狼狈落败,毫无还手之力。 每次唐晓都很泄气,但凌昭玉却乐见其成,看到她的挫败感到开心。 “小姐,明日去狩猎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看看还需不需要准备什么?”白秀站在她身后侧方,抬手将她被风吹飞的头发重新理顺。 唐晓回过神,举起手臂高呼一声,“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狩猎这个活动每年都会举办,原本只是魏岳为了检查大家一年一度的骑射成果,再加上他这个人本来就爱玩,所以就想出了带凌府小孩出去狩猎这个点子。 但过了两年京城其他府的人也知道每年凌府冬狩的事情,也参加进来。 直到今年,参加冬狩的人大约有二十来人,规模不算小。 凌昭光早在去年冬狩完就开始期待今年的冬狩,虽然冬狩并不会有什么大型动物让他一展雄风,但是涉猎一些兔子,山鸡什么的也不错。 总之就是只要跟学习无关的东西,凌昭光都喜欢。 …… 第二日当唐晓来到凌府门口打算坐马车出发时,就看见从府里出来了一个往常看不到的身影。 凌昭婷雄赳赳气昂昂,穿着利落的衣袍,束着高高的马尾,手臂像葫芦娃一样高高架着。 她身后的婢女大包小包背了四个包袱,走路都走不成一条直线。 唐晓缓缓缓缓挑起一边的眉毛。 凌昭婷笑嘻嘻走到她面前,一把搂住她的肩,昂了昂下巴,“走啊,去狩猎啊!” 唐晓抽了抽嘴角,“大小姐,你这是又搞得哪一出啊?” 凌昭婷傲然抬头,将躺在脸前的头发甩到一边,“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英姿帅到了?” 唐晓后撤一步从上到下打量她穿得像个球一样的样子,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你确定吗?冬狩可是很累的。” 凌昭婷不以为然,她又不上场,只是旁观有什么累的。 这时候凌昭全从府里出来,看见凌昭婷也是一怔,然后笑问道:“婷儿也要去?” 凌昭婷挺起胸脯,“没错,我要去锻炼身体。” 凌昭全很想笑,但为了尊重凌昭婷他生生忍住了,以至于一时之间他的表情很扭曲,“那这次晓晓有人陪了,以前就她一个女孩子,怪孤单的。” 狩猎场旁边的围观席上当然也有别的府的小姐,但唐晓大都不认识,能说上话的只有凌府几个少年。 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光一个凌昭光就已经够她热闹的了。 凌昭婷挽着唐晓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嬉笑道:“是啊是啊,我就是去陪晓晓的。” 凌昭全看两人姐妹情深的,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唐晓见凌昭婷还赖在身上,推着她的头让她站直,“谁要你陪,快说到底什么原因,你不说我就自己猜了啊。” 她可不想把脑细胞废在这方面上。 凌昭婷站直,扁起嘴巴,嗫嚅了半响,最后脑袋一偏,眼睛一闭,“我不想学理账。” “……” “所以……”唐晓一脸祝她好运的表情,“你就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率先朝马车走去。 只是在和凌昭婷聊天这么点时间,唐晓就已经冻得鼻头发凉了。 今年这个冬天,是真的冷啊,她都有点害怕狩猎的时候会不会把头给冻掉了。 凌昭婷快跑两步到她身边,开玩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带了好多衣服呢,肯定不会冷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凌昭婷已经开始有点心虚。 不行!不能反悔,她就算是冻死,在狩猎场喝西北风,她也不去学理账! 唐晓只是笑笑,然后任由她和自己上了同一辆马车。 虽然她可以骑马,但是傻子才会大冬天骑马去那么远的地方。 唐晓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傻子,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凌昭光看着马车中的凌昭婷,“你去狩猎怎么也不给娘说一声,娘今天早晨找了你好久。” 凌昭婷心虚,眼神闪躲,“我那不是给娘留了字条吗?” 不提这件事还好,提起字条凌昭光就更是火冒三丈,“你把纸条折成巴掌大小放在茶壶底下,谁能看得到。” 唐晓:“……” 她也用凌昭光同款无奈地表情看向凌昭婷。 凌昭婷食指碰食指,嗫嚅道:“……我这不是怕纸条被风吹走吗……” 凌昭光:“真受不了你。” 他从凌昭婷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唐晓时脸上瞬间洋溢起笑容来。 他吸了吸鼻子,“晓晓妹妹,这次宿嘉绎也去,我还要和他比射箭,你还来当评委行吗?” 唐晓笑道:“好啊。” 凌昭光也跟着笑起来,他从怀里掏出暖手炉,“晓晓妹妹你冷吗?我把暖手炉给你吧,特别暖和。” 唐晓看着他冻得脸色都发白了,竟然还想着她冷不冷。 马车中用碳烧了火炉,厚重的车帘阻挡住热气的流失,离得火炉近了甚至还会觉得热。 她把手炉推还给凌昭玉,并且把自己的围脖摘下来递给他,“二哥哥怎么不戴围脖,骑马很容易受凉。” 凌昭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戴围脖,他就说怎么感觉这么冷。 早晨三姨娘找不到凌昭婷,就拉着凌昭光一起找,这一找就耽误了时间,慌张之下他就把围脖忘记了。 凌昭光又在心里将凌昭婷骂了一顿,然后才又骑着他心爱的小马走了。 狩猎的地方在一处山中,距离京城有大概一天的行程。 不出唐晓所料,凌昭光坚持到下午就瑟瑟发抖回到马车中,围在火炉中差点要把头埋进去。 等一天后到达了目的地,唐晓从马车上下来,一脚踏入深到脚面的雪中。 她抬头看向覆盖着雪的一望无际的山林,默默为自己祈祷。 这里是座纯天然的山,但是提前命人圈了一大块地方,并且检查确认没有大型凶猛的野兽来保证各个府少爷们的安全。 在凌府到达之前,已经有别的府的人到了这里。 山林下有客栈,各个府都在这里休息整顿一天后,第二天真正的狩猎才开始。 余彤早就坐在客栈这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终于看见姗姗来迟的唐晓后,她倏然站起来。 “你们可算来了,我等你们等得快半个时辰,茶水都喝了两壶了。”余彤快走两步迎接唐晓和凌昭婷。 因为最近几年余彤经常往凌府跑,所以她和凌昭婷也已经算玩熟了。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狩猎,来了以后她就有点后悔了,来了就是找罪受啊。 “你怎么也来了?”唐晓问道。 余彤轻轻扶着额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还不是因为我娘。” 凌昭婷瞬间来了精神,一拍掌,像是遇到了知己,“对对对!我也是因为我娘!” 余彤也到了适宜婚嫁的年龄,凌昭婷猜余彤也定是被逼着学习,两个人真是同病相怜,一把辛酸泪。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位被理账迫害的少女。 余彤冲她感同身受点头,然后惋惜道:“我想在家看书吟诗,但我娘非让我出来多与人交际,真的是,头疼死我了……” 凌昭婷:“……” 唐晓感觉这个场景莫名像学霸与学渣的对话。 余彤看向凌昭婷,共情道:“昭婷你是不是也想在家待着,在这里荒无人烟还冷得要命。” 凌昭婷抽了抽嘴角,狰狞了许久才勉强笑起来,“是啊。” 唐晓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时候凌昭全他们也从马车上下来朝客栈走来。 余彤本看着唐晓,不经意抬眸瞬间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 她看着凌昭全走进来,脸上是他标志的笑容。 看见余彤,他先是一怔,然后在一片白色的背景板中,他的脸颊开始隐隐泛红,“余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余彤整理表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端庄优雅。 习惯性地稍稍抬头,她语气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软了不少,“怎么?我不能来啊?” 凌昭全连连摆手,“怎么会呢,因为今年天冷,狩猎的地方更是荒凉,我害怕你遭受不住。” 余彤抿唇轻笑,但是又立即绷直了嘴角,嗔道:“你管的事还不少。” 唐晓和凌昭婷早就退到一边,似是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场景。 余彤刚开始来凌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找凌昭玉,可能是因为每次凌昭玉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余彤对他的执着也就慢慢减弱了。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余彤见到凌昭全后,两个人都会相视一笑,然后又会默契的同时羞涩,避开目光。 时间久了,就连有点神经大条的凌昭婷都能感觉到余彤和凌昭全之间的不对劲。 于是唐晓从余彤来看凌昭玉的工具人变成了余彤来看凌昭全的工具人。 唐晓躺平,甚至早就习惯。 凌昭婷就看不得两个人黏黏糊糊,你一言我一语的腻歪样子。 她拉着唐晓往客栈的房间中走,头也不回地朝他们挥手,“走喽走喽,傻子才在客栈门口吹风聊天。” 为了印证她的话,外面真的就刮起了一阵风,吹得余彤刘海都飞起来了。 余彤知道凌昭婷在内涵她,像是被戳中了很隐秘的事情,她的脸腾得就红了。 凌昭全毕竟是个男生,脸皮相对厚实一些,他憨憨一笑,“余小姐别在意,昭婷她就是这样,天天说话没个把门。” 余彤稍稍低着头,轻轻点了两下,“不给你说了,我也要回屋了。” 这次不等凌昭全回应,她就咬着下唇快跑两步跟上前面正在上楼梯的唐晓和凌昭婷。 听见余彤对唐晓崩溃的控诉,凌昭全也后知后觉到了害羞,见四周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赶紧回屋去了。 客栈的房间中下人早就将火盆点上,一进屋子并关上门,就立即隔绝掉了外面的寒冷。 一日多的奔波,不管是小姐少爷还是下人马夫都有点疲惫,就连永远都精力充沛的凌昭光也说要稍作休整,明日与宿嘉绎大战三百回合。 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唐晓反而有点睡不着。 她推开窗子,看向漆黑的山林。 这里附近也是有居民猎户的,只是这个时间他们都已经休息了,只是偶尔有几处火烛的光亮,忽明忽暗隐隐约约。 咕噜一声,她后知后觉自己没吃午饭没吃晚饭,白秀见她傍晚睡得沉就没有叫她起床。 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没有饭吃。 唐晓关上窗户,走出房门,客栈一楼还亮着灯,二层是少爷公子的房间,三楼是几个小姐以及夫人的房间。 白秀知道唐晓饿了,现在想吃大餐是没有了,不过下碗面还是很简单的。 唐晓此时未施粉黛,头上的装饰发簪也都撤掉了,披着一件上面是淡粉色,下面是灰色的渐变披风,安静地坐在客栈的木凳子上等待面的到来。 这个凳子偏高,唐晓的脚刚刚好够不到地面,不过她喜欢这种脚悬空的感觉,一晃一晃的心情不错。 突然面前坐下来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吓了唐晓一跳。 “唐小姐。”来者小声唤她的名字。 唐晓知道他是郁府公子郁冠秋,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过他,甚至还聊过天。 这个少年今年十五岁,和凌昭玉同年。 他穿戴整齐,脸颊泛红,只是与唐晓对视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腼腆地舔了舔嘴唇。 “郁公子怎么还没休息啊?”唐晓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歪头看着郁冠秋,桌子下面的脚还在一晃一晃的。 古灵精怪的样子令郁冠秋看愣了,然后他瞬间微红的脸变得涨红,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我一会儿才睡,我也饿了,所以……所以就出来看看。” 唐晓看着他这样结巴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令郁冠秋更加坐立难安了。 唐晓打圆场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抢你吃的。” 郁冠秋懊恼地挠挠头,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空气中出现了诡异的宁静,唐晓见郁冠秋在冬日中额头上竟然开始隐约冒汗,决定不再逗他。 唐晓唠家常似的问:“你点了什么?” 郁冠秋立即回道:“什么?” 唐晓好笑道:“你吃什么给他们说了吗?” 郁冠秋怔了怔,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是因为自己饿了才下来的,赶紧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 唐晓点点头,“我点了牛肉面,你要吃吗。” 郁冠秋立即回应,“好。” 看着他这么笨拙和女生聊天的样子,唐晓轻笑一声,给白秀说了一声,白秀领命又给后厨说添了一碗。 郁冠秋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是你一问我一答,然后尴尬着。 正在唐晓觉得还是自己主动找话题破解尴尬的处境时,他们的两碗面做好了。 面的分量不小,上面一层叉烧,是唐晓特地让厨子加的。 少什么都不能少肉。 唐晓也顾不上和郁冠秋聊天,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往桌子上一怼对齐筷子后就开始搅面。 等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心满意足咀嚼时才发现郁冠秋一直在怔怔看着她。 唐晓眨了眨眼,招呼道:“你吃啊。” 郁冠秋回过神,不好意思笑笑,“唐小姐还真是不拘小节。” 唐晓这才意识到她的举动确实有些如狼似虎,可能和郁冠秋心中大小姐的形象有点不符。 她继续嚼着嘴里的面,咽下后笑道:“郁公子别在意,我平日里在府上闲散惯了。” 意识到出来后她还代表了凌府,唐晓当即把二郎腿放下来,坐端正一些。 郁冠秋立即摆手道:“没事没事,唐小姐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也抽出一双筷子,学着唐晓的样子往桌子上一怼,腼腆一笑开始吃面。 郁冠秋刚吃了一半,听见对面有放碗的声音,他一抬头发现唐晓竟然已经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甚至连汤喝得都一滴不剩。 唐晓舔了舔嘴角,拍了拍肚子,“不好意思哈,太饿了。” 而且她最近在长身体,所以就会吃得比较多一些。 郁冠秋干干笑了一下,看着自己还有半碗的面,一时有点纠结自己还要不要吃。 “没事,你继续,我正好走两圈溜溜食。” 唐晓站起来,晃着手臂开始在客栈下面溜达,后知后觉有点撑,甚至想把腰封解开。 郁冠秋突然也站起来,可能是吃面条热的,脸色又开始泛红,“不不如,我们去客栈后院转转?” 这个时间后院没有人,地方空旷,确实很适合遛弯。 但是此时外面刚下完雪,这时候出去相当于喝西北风。 “这个嘛……”唐晓拖长声音,思考如何不失礼貌的回绝郁冠秋。 正在唐晓纠结之时,他们头顶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没有温度,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 “想不到郁公子也是个闲情雅致之人。” 第33章 【33】 唐晓有危险! 唐晓抬头一看, 发现是凌奕恒。 他手肘撑在二楼的栏杆上,身体半伸出来冷眼看着下面两个人。 “奕恒哥哥。”唐晓如释重负,惊喜喊道。 郁冠秋顿时紧张起来, “凌、凌公子。” 凌奕恒看着他们,起身步下台阶, 不急不缓走到他们面前, 然后停住。 在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 郁冠秋艰难咽了口水,僵硬笑道:“凌公子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唐晓快步走到凌奕恒身边, “奕恒哥你也还没睡啊。” 凌奕恒斜睨她一眼,依旧很不爽的样子,“你那么大的声音,我怎么睡得着。” 唐晓扁起嘴,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乖乖在他身后站好。 凌奕恒不再理会她,将目光对准郁冠秋,“郁公子,先不说大晚上孤男寡女有多不妥, 就说现在外面的天气,唐晓刚吃完饭出一身汗, 出去被凉风一吹,你身为男子肯定不觉得什么, 但她体弱, 冻傻了怎么办?” 唐晓:“……”虽然她知道他在故意夸张,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郁冠秋是个直男,没有和女孩子接触过, 顾及到的地方不多,一听凌奕恒这么说,他瞬间感觉自己的做法确实不妥。 他当即道歉道:“不好意思凌公子,是在下考虑不周全,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咱们……明天见。” 郁冠秋冲他们连连点头,忙不迭上了二楼进到自己屋子中。 此时就剩下唐晓和凌奕恒两个人,唐晓探头看着凌奕恒,晃了晃他的袖子“奕恒哥哥,你干什么啊。” 怎么对不熟的人这么凶。 凌奕恒转身向楼梯上走,“打扰到我睡觉,我还能笑得出来?” 唐晓早就习惯了凌奕恒的性格,就算是他是为了帮她解围,但表情永远都是一幅别人欠他钱的死样子。 看着他的背影,唐晓做了个鬼脸,吃饱喝足也乐颠乐颠回到屋子里。 …… 第二日一大早就需要起床,因为雪的缘故,房间中被映照得格外亮堂。 唐晓穿着一身劲装,系上围脖,身背弓箭,披上披风就走出房间。 凌昭婷一下子就被唐晓的装扮帅到了,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久,要不是她比唐晓高穿不上,她一定会穿上试试的。 在狩猎场的入口不远处临时搭了个棚子,用来提供让不参加狩猎的人观赛。 纵然很冷,但余彤和凌昭婷还是去了棚子,里面还有一些别的府的小姐。 此时她们都围在一起讨论今年谁能拔得头筹。 “我猜是凌奕恒,去年他就是第一名,打到的猎物最多。” “我猜是宿嘉绎,去年要不是他的马受伤了,以他的速度肯定会反超凌奕恒。” “不不不,谁是第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感觉余府的小少爷好俊俏啊!” “俊俏?那还要属凌家三公子凌昭玉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凌昭玉啊,” 小姐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而她们口中的男子们就在不远的地方骑着高头大马,跃跃欲试。 其他小姐见余彤和凌昭婷来了,招呼着她们坐过去。 一个小姐问她们,“余小姐,凌小姐你们支持哪位公子?” 余彤和凌昭婷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两人异口同声道:“唐晓!” 小姐们:“???” 这时不远处唐晓翻身上马,披风扬起,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输给在场任何一个男子。 凌昭婷立即站起来呐喊道:“唐晓加油!唐晓最棒!唐晓第一!” 众小姐:“……” 听到欢呼声,唐晓回头看向站在棚子下高声为她呐喊的凌昭婷。 她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雪地中少女骑着高头大马,白皙的脸庞在白雪的映照下更加清透无暇,眼睛黑的发亮,可爱中又不失俊逸。 在棚子里的小姐们瞬间被这个场景看呆了。 她们光顾着谈论公子了,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唯一的小姐呢。 她虽然身为女孩子,但在去年的狩猎中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绩,要不是因为个子小拿猎物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她的成绩一定会更好。 “唐小姐真的好厉害啊……”不知道哪位小姐情不自禁说道。 “是啊,唐小姐虽然只是十三岁的女孩,但气势丝毫不输给少爷公子们呢。” “来!给我们女子唯一的独苗加油!”小姐中站起来一人,展臂高呼。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都跟着。 只听见棚子里突然响起整齐响亮的声音。 “唐晓!加油!唐晓!必胜!” 在整理缰绳的唐晓吓得虎躯一震,看着朝她加油打气的小姐们,她受宠若惊。 凌昭玉骑着马,慢悠悠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棚子里的小姐们,他低声一笑,“唐小姐人气真高啊。” 唐晓猛地回头,发现是凌昭玉,她干笑一声,“一般一般。” 凌昭玉已经长成了少年的模样,五官却没有太大变化,长睫半遮住桃花眼,脸颊棱角分明,唇边依然是温和的笑,极具欺骗性。 唐晓朝他扬扬下巴,“比一比?” 凌昭玉低头笑了笑,然后抬眼看她。 唐晓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嘲讽和不以为然。 果然凌昭玉慢悠悠地道:“好,给手下败将一个机会。” 去年冬狩的时候,唐晓也和他比试了一场,只可惜因为骑射技能不精进,惜败。 用凌昭玉的话来说,他只使出了三分力便已经具备完胜她的实力了。 唐晓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身后驾着马飞奔过来一个身影。 “晓晓妹妹!一会儿就看二哥哥我潇洒矫健的身影啊!”凌昭光将弓箭抗在身上,摆出一副帅气的姿势。 结果不知道马匹踩到了什么,突然颠了一下,凌昭光吓得赶紧双手抓紧缰绳,不敢再乱动。 凌昭全在他身后笑道:“二弟慢点,别还没上场就受伤了,到时候你可别哭。” 凌昭光安抚好马,乖乖把弓背在身上,“呸呸呸,大哥你可别咒我。” 每年他就期盼着踏青和冬狩了,如果冬狩参加不了,他半年的时间都是灰暗的。 凌昭全将马停在唐晓身旁,虽然他知道唐晓学骑射的时间不长,但是技术却不输给他们。 但唐晓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妹妹,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晓晓比赛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可不要受伤。” 唐晓连连点头,应道:“放心吧大哥哥,我会小心的。” …… 狩猎的时间马上到了,魏岳讲述了大致的规则,以及结束时间以烟花位信号,所有人要在一盏茶的时间赶回来,不然不管打到了多少猎物都算输。 随着魏岳一声令下,马匹嘶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山口,二十多道身影齐齐冲入山林之中。 转瞬间,雪地上就布满了马蹄印记。 唐晓与凌昭玉同时冲向一个方向,两人齐头并进,不分伯仲。 凌昭玉朝一个方向拐去,唐晓也跟着改变方向。 看透了唐晓的想法,凌昭玉被逗笑,无奈摇摇头。 她以为这样就能干扰到他吗。 “你笑什么?”时刻关注着他的唐晓问道。 凌昭玉不看她,目光快速扫过前方的雪地,语气散漫,“笑你天真。” 唐晓好像听不懂他的意思,继续坚持不懈地问,“什么天真?” 凌昭玉终于侧眸撇了她一眼,他依旧笑得温和,“就是单纯的意思,夸你呢。” 简称,傻。 唐晓:“……”一瞬间差点没有崩住。 整理了情绪,唐晓满脸委屈问道:“昭玉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晓晓?” 听到久违的“昭玉哥哥”,凌昭玉本能身体一僵。 自从教场报仇那件事情之后,唐晓也逐渐意识到他的生气点在“昭玉哥哥”这个称呼上,所以唐晓就很少叫他昭玉哥哥,大都用你来代替,有时候私下甚至还堂而皇之叫他大名。 这个称呼确实好久没有听到了,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叫他。 下一秒凌昭玉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趁他怔神之际,唐晓突然从箭筒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拉满弓。 凌昭玉目光一凝,敏锐捕捉到雪地中一团灰白色的毛茸茸。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 兔子出来觅食,听到附近有动静,怔忪了一瞬间,然后立即掉头就跑。 唐晓适时放箭,一箭射中。 在凌昭玉晦深的目光中,唐晓将兔子捡起来,表情无辜道:“昭玉哥哥,我还天真吗?” 两人对视了良久,凌昭玉突然笑起来,“论奸诈狡猾,我确实需要向唐小姐学习。” 唐晓摆摆手,抱拳道:“多多指教。” 凌昭玉指挥着马掉头,看见不远处的雪地,他目光动了动。 他半转过头,让唐晓看见了他的侧脸。 没有表情,比此时的寒风还要冷。 唐晓笑容一僵,看了看手中的兔子,连忙上马跟过去。 她来到凌昭玉身旁,发现他的脸上没了标志的笑容。 生气了?不会吧…… 唐晓暗戳戳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凌昭玉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好家伙,脾气还挺大,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容易生气啊,不就是只兔子吗。 唐晓不解,但确实是因为自己使计才射到的兔子,她很有耐心地哄道:“生气了?” 凌昭玉抬头斜睨她一眼,“没有。” 啧,看来是真生气了。 唐晓又去拉他的袖子,嬉皮笑脸道:“你瞧瞧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耍脾气。” 见凌昭玉还是不理她,她干脆把手里的兔子给他,“给给给,我把兔子给你行了吧。” 凌昭玉的手在唐晓看不见的一侧握上了弓箭。 “不用。” 话音还未落,他瞬间抽出弓箭,眨眼之间搭箭,瞄准,射箭。 一套动作一气合成,唐晓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方雪地中倒下了一只鹿。 凌昭玉甚至都没有前去查看自己的成果,慢条斯理整理箭筒,“谢谢唐小姐的好意,我也射到了。” 他冲她微微一笑,纯良无害的表情中时只有唐晓才看能见的得意以及报仇后的开心。 当然他的报仇并不是简单的射到了比唐晓更大的猎物,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唐晓也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错失时机。 唐晓立即明白过来凌昭玉刚刚只是在装,他这种人根本不会生气,因为他会马上报仇并开心地看敌人生气。 妙啊。 身为“敌人”的唐晓摇了摇后槽牙,眯着眼睛笑并毫不吝啬地给凌昭玉竖起了大拇指。 凌昭玉微微点头,表示承让。 唐晓觉得自己现在对于凌昭玉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人还是道行太浅,为了成绩,她还是先走为妙。 她拽着缰绳,调转马头的方向,加紧马腹朝更深的山林而去。 凌昭玉低笑起来,就连眼睛也弯起来带着细碎的光亮,眼瞳深处倒映着离他远去的身影。 突然他收起了笑意,蹙眉警惕看向四周。 只见四周除了飞掠而过的鸟雀以及从树上落下的积雪,好像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 不知过了多久,凌昭玉蹙起额眉头还是没有松懈下来。 难道是他感受错了? 他慢慢走近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只可惜因为昨日下人来山里排查隐患,此时雪地中脚步凌乱,有人的脚印、马蹄印以及不知什么动物的印记。 凌昭玉最后看了一眼,只得加紧马腹离开了。 冬季本来动物就少,再加上今年降大雪,所以动物就更少了。 这次狩猎,大部分的动物都是下人提前将家养的放入山中,再由各个府的公子们去打。 家养的动物本身就没有野生动物运动强,再加上猛地被丢入冰天雪地中,更是被冻傻了,所以狩猎的难度大幅度降低。 没有半个时辰,凌昭玉的马背上就挂满了猎物。 他有点兴致缺缺,不再打猎,干脆骑着马在山间溜达。 所到之处他都会有意无意看向四周,企图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迎面过来一个人。 凌奕恒和凌昭玉的情况差不多,马上也是放满了猎物。 他打量着凌昭玉打的猎物,细细一数竟然比他的还多。 凌奕恒丝毫不惊讶,并且他还知道凌昭玉在接下来的时间不会再打任何猎物,维持现在中等的成绩直到比赛结束。 有时候凌奕恒真的想和凌昭玉好好比试一场。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凌昭玉好像真的更强一些。 凌奕恒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多打点吧,唐晓打的比你少不了多少,她可说她这次一定要超过你。” 凌昭玉只是笑笑,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随她吧。” 他们两人很默契的没再说什么话,各自驾着马擦肩而过。 突然凌奕恒停住,对身后的凌昭玉说道:“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林子很奇怪?” 凌昭玉立即回过身,“你也察觉出来了?” 如此看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这片林子真的有古怪。 两人又掉头重新聚集在一起,凌奕恒看着四周,“我刚刚感受到了比我武功强的人从旁边的林子略过。” 对,就是比他们武功高,而且高出至少一个等级。 凌昭玉也是这么感觉的,那人行动很快,眨眼间就不见人影,好像幻觉一样。 “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他的目的,还是先通知魏将军妥当。”凌昭玉有点心神不宁,难得拧起眉,“就怕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 狩猎的少爷们没有任何防备,如果神秘人图谋不轨,很容易得手。 他们潜入狩猎的林中,难道是哪个府的仇家? 凌奕恒道:“好,咱们去通知魏将军。” 凌昭玉点头,刚打算与凌奕恒一起朝山林入口而去,突然他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唐晓的身影。 在他第一次察觉到有神秘人存在的时候,是在唐晓恼羞成怒离开时,神秘人紧跟其后一闪而过。 刚刚凌奕恒也遇到了唐晓,同时他也察觉到了神秘人。 “等等!”凌昭玉勒紧缰绳,神情无比认真,“你是不是在唐晓离开的时候察觉到的神秘人?” 凌奕恒半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没错。” 糟了! 凌昭玉眼底闪出慌张,立即调转马头朝山林的深处而去,“你先去通知魏将军,我去找唐晓!” 不等凌奕恒有任何反应,凌昭玉便挥起马鞭,“驾!” 第34章 【34】 唐晓遇刺。 凌昭玉脑子很乱, 平日里任何时候都冷静的心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六神无主,偌大的狩猎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唐晓。 前面有个少爷正巧经过寻找猎物,凌昭玉立即赶过去, “高公子!” 少爷的身影一怔,转头看他, 客客气气道:“凌公子。” 他看见凌昭玉马上的猎物, 惊喜道:“哎呦, 凌公子这次收获颇丰……” 凌昭玉没有时间和高公子客套,直奔主题,“你有没有看见唐小姐?” 高公子拧起眉, 挠着头思索道:“唐小姐?” 狩猎的队伍里只有一个女生,高公子恍然,“哦哦哦!唐小姐啊。” 凌昭玉连连点头,眸中带着一丝丝的期盼。 “没看到。”高公子摇摇头。 凌昭玉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他道了声谢,立即驾着马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了半响,凌昭玉强硬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略过两年来他对唐晓的了解以及唐晓今天说过所有的话, 待凌昭玉重新睁开眼, 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唐晓一定往山林深处而去了,她想要赢, 而且她不害怕冒险,山林深处猎物更多, 她一定去山里寻找猎物了。 凌昭玉立即驾着马朝山林深处前进, 途中还会遇到见过唐晓的人给他指明一个方向。 不知找了多久,此时凌昭玉已经身处在几乎狩猎场的最深处。 他早就没了往日温润如玉的形象,睫毛上都结出了哈欠的冰, 咬牙道:“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 这时候目力所及的范围再也没有人,从狩猎开始到现在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看着一望无际的山林,凌昭玉喊道:“唐晓!” 他很少大声说话,像这样喊出来更是从来没有过,话音出口的一瞬间他还有点不适应。 “唐晓!” 还是无人应答。 凌昭玉心里有一团火,灼烧的他焦躁不安,正在他打算离开去别处找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前方白茫茫的雪地中一片刺目的红色。 他心脏猛地收缩。 立即走过去,低头看去是一滩还未干涩的血迹,鲜血渗入雪中,晕出些淡粉色。 凌昭玉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唐晓被一箭射下马倒在血泊中的场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喃喃道:“唐晓……” 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他承认这个时候他真的害怕了。 “叫我干嘛!” 唐晓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开心。 凌昭玉的身形瞬间僵住了,好像迟钝了一样,极为缓慢地转过身。 十三岁的少女坐在马上正扬着笑容看他,手里还拎着刚打到的猎物,就是那滩血真正的主人。 见他满眼通红,与平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唐晓也感觉出不对,翻身下马,快来到他面前,“怎么了?”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少女,长时间的担忧全部化成愤怒,凌昭玉蹙眉斥道:“你来这么深的树林做什么,万一真的遇见了饥饿的猛兽,你能应付的起吗。” 面对突然的风暴,唐晓有点懵。 她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了?这个山林不是早就排查过了吗,没有野兽的……” 凌昭玉喘着气,转身背对唐晓,狠狠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 再转过身时,他已经稍稍恢复了淡定。 他言简意赅道:“林子里闯入了一些武功极其高强的人,咱们不宜久留,快走。” 唐晓大惊,对凌昭玉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她也稍稍有点感觉,但奈何她武功不强,没有那么强的感知。 两人赶紧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山林入口而去。 还没等马儿的速度提上来,一道破空声急速朝唐晓射去。 “小心!” 唐晓本能朝后面倒去,一道箭从她的脸前划过。 身下的马受惊,高高扬起马蹄,将唐晓掀翻在地。 唐晓翻滚在地,脸颊触及到冰雪之中,冰凉刺骨。 还未等她站起来,紧接着又一道箭飞来,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 凌昭玉脚蹬马背,倏然弹射而出,于此同时挥出弓箭。 “叮”的一声,箭头偏离方向,斜斜插入到唐晓身旁不远处的雪地中。 箭羽狠狠颤抖,半响都没有停不下来的迹象,力道之大,明显想至唐晓于死地。 凌昭玉挡在唐晓身前,伸手握住她的手。 那人连马都能追上,所以他们此时根本就跑不掉。 凌昭玉猜的果然没错,这人就是冲着唐晓来的。 “怎么办。”唐晓喘着气,回握着凌昭玉的手。 在此时冰天雪地的危急时刻,他们之间就是彼此唯一的支柱。 凌昭玉喝出一口哈气,“你先走,我帮你挡着。” 就是这两句话的时间,那个一直隐藏在雪地中的神秘人突然一跃而出。 他身着白色的衣服,所以趴在雪里特别不容易分别出来。 那人手握长剑朝着唐晓刺出,却又被凌昭玉挡住。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凌昭玉只有一把弓箭,使得他在近身格斗中处于劣势。 凌昭玉咬牙坚持,两人打斗的位置逐渐远离唐晓。 经过几个回合,凌昭玉发现白衣人的目标明确,即使他再三阻挠也没有燃起白衣人的杀心。 每当白衣人抓住他的一个漏洞,白衣人总会临时改变攻击的方向,从而做到不伤害他一分一毫。 凌昭玉看着那人只露出外面的眼睛,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又极快的看了那人的身材一眼,确实和他印象中的某个人高度重合。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秋?” 白衣人的身影明显一滞。 唐晓早就拉着弓箭,瞄准白衣人等待时机。 她隐约听到凌昭玉说了什么,但因为距离较远她也没有完全听清。 紧接着白衣人有了一瞬间的愣神,她抓住这个时间射出箭。 就在这一刹那,凌昭玉的攻势,唐晓射出的箭令白衣人无法兼顾,他惊得挥剑躲避,但箭还是一下插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衣人向后倒退数步,痛苦地捂着伤口。 唐晓的马早就在受惊中仓皇跑走,只剩下凌昭玉的马还在原地悠然吃草,好像外界的斗争与它没有半点关系。 唐晓翻身上马,朝凌昭玉奔去,同时伸出一只手。 “走!” 凌昭玉握上,脚掌踏地,借着两个力道后翻上马。 唐晓半伏着身体,夹着马腹,马立即狂奔起来。 白衣人逐渐落在后面,直到看不见都没有再追上来。 唐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总觉得白衣人甩开的太轻松了。 印证了她的想法,突然从侧面又射来一支箭。 那箭来得猝不及防又相当霸道,朝着凌昭玉的方向射去。 凌昭玉向后仰身躲避,不得已翻身下马。 一个白衣人从山林中窜出,执着长剑直直朝凌昭玉刺去。 白衣人右肩完好,显然不是刚刚受伤的白衣人。 唐晓连忙勒住马,马嘶叫一声缓缓降下来速度。 回头发现凌昭玉正在与白衣人交手,唐晓调转马头就想去救凌昭玉。 这时候一旁的山头上突然又飞来一人,拿着大刀霍霍挥向半空,连刀锋的破空声都敦厚了很多。 唐晓踩着马背朝一侧闪避,堪堪躲过了白衣人的凌空一刀。 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能赤手空拳格挡以及狼狈地躲避。 “咚”的一声,刀一下子砍在了树干之中。 一半的刀都没入到树干之中他,唐晓瞪圆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凌昭玉正在与白衣人打斗,那个白衣人也一样不会对他下狠手,好像只是为了拖住他一样。 白衣人挥舞着大刀,刀锋上闪着冷光,朝唐晓当头劈来,根本没有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 唐晓再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 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举起弓箭格挡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刀会轻而易举的劈断弓箭然后砍碎她的脑袋。 凌昭玉看见这一幕,奋力挥开白衣人的攻势。 白衣人生生被他爆发出来的力量震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他向唐晓奔去。 唐晓只觉余光中一道浅色的身影朝自己扑来,然后就是狠狠的撞击以及头晕目眩的滚落。 唐晓被凌昭玉半抱在怀中,雪地中暗藏着无数的硬石与树杈,身体不断的磕碰,绝大多数力道都被凌昭玉挡住,但她还是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路从山坡上滚落,直到两人撞到一棵树上才挡住了他们的去势。 凌昭玉闷哼一声,稍稍松开了唐晓。 唐晓昏头转向,感觉浑身头疼的要命。 待她缓了缓神后,抬头看见凌昭玉面色惨白如雪,阖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唐晓连忙坐起来,轻声唤道:“凌昭玉。” 凌昭玉躺在雪中一动不动,蹙着眉好像痛苦至极。 唐晓有点慌了,她拍了拍凌昭玉的脸颊,“凌昭玉!凌昭玉你怎么了?” 凌昭玉平日里插在发间的玉簪不见了踪影,头发已经散乱,发间混杂着各种枯叶草屑。 不管唐晓怎么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唐晓扶起来他,摸到他的脑袋下一片温热。 凌昭玉头的下方有一块带血的石头。 唐晓双手颤抖,让凌昭玉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哭腔,“凌昭玉,凌昭玉你醒醒啊!” 她抬头,白衣人早就没了身影,但天空中又隐隐飘下雪花来。 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唐晓先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包在凌昭玉的伤口上,颤抖着手放在他脖颈处的脉搏上。 还好,还有心跳,应该不危及生命,只是晕过去了。 唐晓冷静下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敢大声呼救。 万一把没有走远的白衣人重新招引回来,那他们的处境会更危险。 附近根本没有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唐晓只得死死抱住凌昭玉的身体,为他挡住飘下来的雪花。 凌昭玉的体温逐渐降低,他的嘴唇煞白,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 唐晓越来越心焦,使劲搓手捂在他冰凉的脸上。 “凌昭玉,你醒醒,再不醒就要被冻死了。” 现在不要说凌昭玉了,就连唐晓长时间坐在雪中也冻得手脚冰凉。 不行,这样下去他们两人都会被冻死的。 唐晓扶着凌昭玉的头慢慢站起来,她的腿脚已经麻了,一个踉跄差点就又栽在雪地中。 她稳稳托着凌昭玉的脑袋,弯腰缓了缓,然后架着凌昭玉的胳膊将他半抱起来。 “凌昭玉,凌昭玉咱们起来,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那里躲一躲。” 她因为使劲声音都嘶哑起来。 好在凌昭玉还有一点点的意识,唐晓拖着他,一段几十米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时辰。 唐晓咬牙终于到了山洞中,她将披风披在地上,把凌昭玉移到披风上。 外面雪下的更大了从里向外看去好像是一道白色的门帘。 唐晓执起凌昭玉的手使劲地在手中搓,口中不断唤道:“凌昭玉,凌昭玉你可不能睡,你睡了就真的死了!” 她不会生火,夜里温度会更低,他们必须要在晚上前出去。 但此时的凌昭玉还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唐晓边帮他取暖边刺激他道:“如果你还不醒的话,我就……我就把你屋子里的书全部烧掉!” 凌昭玉毫无反应。 “把你的零食全部都吃掉!” 凌昭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眼见这个方法有效,唐晓稍稍来了精神,“果脯!百花糕!奶茶!” 唐晓手中凌昭玉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唐晓再接再厉,趴在他的耳旁如同恶魔的低语,“到时候我就带上你的全部吃的,逃离凌府,嫁给京城中的高富帅!” 凌昭玉头轻微晃了晃,然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一片朦胧,隐隐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在认真看着他。 见他睁眼,她立即兴奋地叫起来,“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能看见吗?” 凌昭玉张了张干涩的嘴,感觉喉咙中一阵刺痛。 他口型说了个唐字,没有发出声音,只用极微弱的声音道:“晓……” 第35章 【35】 凌昭玉脑子坏了?!…… 唐晓又惊又喜, 连忙道:“是我是我。” 她捧着凌昭玉冰凉的脸,“你冷不冷,现在能站起来吗?我算了算, 如果背你,估计天黑之前能走出去。” 凌昭玉责备她走得太深的话又浮现在耳畔, 她也开始懊悔自己何必为了多打些猎物就不断深入山林。 现在他们基本处在山林最深处, 不仅遭受暗杀害的凌昭玉受伤, 甚至连能不能出去都是未知数。 凌昭玉头疼到极致,感觉骨头和脑袋里面都疼的要命。 他眼睛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星星点点。 凌昭玉想要给唐晓说什么, 但他最后的力气也用完了,看着唐晓近在咫尺的脸他不甘心地再次昏倒过去。 唐晓呼吸一滞,怔怔地看着倒在自己手心的脸,她强制自己镇定。 再次探了探凌昭玉的脉搏,虽然虚弱但还算正常,他只是又疼晕过去了。 唐晓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背着没有意识的十五岁少年走出去终归不太现实,她必须想个其他的办法。 对了,马! 她的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但凌昭玉的马可能还没有跑远, 她在附近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地上的少年头发凌乱, 束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衣袍散乱乱, 原本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浅色衣袍此时也被山坡上的树杈划破了几道口子, 口子处还渗着丝丝血迹。 少年面色如雪,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像个瓷娃娃,美丽又易碎。 唐晓又把自己的一件外衣脱下来,好好盖在凌昭玉的身上。 尽管他此时毫无意识,但她还是轻声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马,找到了我们就有救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有许多被石头或者树枝划破的伤口,有的甚至还淌着血。 唐晓毫不在意,走到山洞口,冷风一吹,生生打了个寒颤。 从雪地中刨出些枯树枝堆放在山洞口,虽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多少能遮点风。 她搓了搓手臂,确认四周没有白衣人后,回到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地方。 寻找个比较平缓的山坡,她扒着周围的植被向上爬。 有的灌木枝上长满了倒刺,唐晓一抓,尖刺立即扎进手中。 唐晓吃痛松手,手上立即凝出了血珠。 随便甩了甩,她再次抓住树杈使劲攀登上去。 终于爬上了山坡,唐晓狠狠舒出一口气。 这里的雪地上脚印乱成一团,唐晓凭着记忆来到当时凌昭玉的大概位置。 在一片人形脚印中马蹄格外显眼,一串马蹄印蜿蜒向远处而去。 但是因为现在还在下雪,越往远处走印记越不容易辨别出来。 最终马蹄印逐渐消失在了一片雪地中,唐晓都快趴在雪地里了也没能分辨出马蹄的去向。 完了,完了…… 这下他们可能真的要在山洞里过夜了。 唐晓哈出一口气,哈气在她眼前升起一片白雾,模糊了她的眼睛。 怎么办…… 实在不行,她就背着凌昭玉出去,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要出去!他的伤势不能耽误太久,就算走一天一夜她也要把凌昭玉带出去。 唐晓下定决定,打算重新回山洞。 突然身后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 唐晓下意识身体僵硬起来,生怕是白衣人又卷土重来。 她回头发现是一匹白马缓缓从一棵树后走出来,然后迈着小碎步着朝她跑来。 这一刻,唐晓真的明白了什么叫白马王子了。 凌昭玉的白马慢慢走到她身边,喷了口气,拿大脑袋蹭了蹭她的头。 都说马非常有灵性,果然一点都不假。 唐晓从震惊中回过神,喜出望外,抱着马头狠狠亲了一口,“宝贝,你真对得起凌昭玉平常喂你上好的粮草!” 白马从鼻腔中喷出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好像很嫌弃她的亲吻。 唐晓又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牵着它回到了山洞口。 凌昭玉还在里面直挺挺地躺着,和她走时一模一样,中途没有再醒来。 还没等唐晓发愁该如何把凌昭玉放在马背上,白马就已经前蹄跪在地上,做出匍匐的姿态等待唐晓。 唐晓边唤着凌昭玉的名字,边将他放到马背上。 在冰天雪地中,唐晓只穿了单薄的衣袍,竟然还生生出了一层的汗。 安顿好凌昭玉,她再翻身上马,用衣服将凌昭玉捆在自己身上。 凌昭玉的手无力垂在身体两侧,下巴抵在唐晓的肩膀上,极其微弱又冰凉的呼吸打在唐晓的脖颈上。 唐晓最后又确认束在他俩腰胸上的衣服绑好后,拍了拍马头。 “起。” 白马使劲,站起来,唐晓连忙抓紧马鞍,等白马站好后,才松了口气。 扶了扶身体有点歪的凌昭玉,她双腿夹紧马腹,“驾。” 唐晓看着脸侧的脑袋,轻声道:“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她一直碎碎念着,不仅是在尝试唤醒凌昭玉,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她不知道出口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朝着这个方向走就可以走出一片山林。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唐晓的睫毛上都结出了冰晶,她的体温也持续下降,抓着缰绳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没有知觉。 她另一只手不断搓着凌昭玉冰凉的手,多少能带给他些温度。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竟然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昏暗。 唐晓心身俱疲,眼帘半垂着,强撑着精神。 她是不是走得方向不太对,为什么还没出去…… “凌公子!唐小姐!” 一道不算大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唐晓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她无数次想象在狩猎场外的人营救他们,起码已经幻听了五次。 前面好像有点光亮,在林中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唐小姐——凌公子——” 呼喊声再次传来,唐晓听清了,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有人! 她瞬间来了精神,高喊道:“我在这!我在这!” 唐晓恨不得跳起来,奋力挥手,又因为身后还背着凌昭玉才又赶紧放小了动作。 “有声音。是唐小姐吗?” “是是是!是我!凌昭玉也在这里!” 唐晓驾着马就朝火光的方向跑去,那边的人也赶紧朝这里跑来。 是两个人,面容熟悉,其中一个是凌府的下人。 唐晓看见熟悉的人,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真的是唐小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怎么跑到这儿了!” 他们原本在山林之外等待狩猎比赛结束,但在比赛一半时凌奕恒突然出来说里面有一群武功高强的神秘人。 魏岳当机立断发射了集合的信号,大部分人都出来了,只有唐晓和凌昭玉没有回应。 于是魏岳派人进山找,但都没有消息。 这也是唐晓一路上看不到其他人的原因。 “你们走得方向离出山口越来越远,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你们,幸亏魏将军说扩大寻找范围,不然真的就错过了。”凌府下人说道。 唐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本来就不太认路,在山里就更不好辨认方向了。 “好了,赶紧把凌昭玉带回去,他和我从山坡上滚落,伤到了头,现在已经昏迷了。”唐晓赶紧道。 这时候他们两人才发现在唐晓身后的凌昭玉。 两人中的一人赶紧回去报信,一人牵着白马将唐晓和凌昭玉带回到出山口。 …… 唐晓站在窗边,看着大夫拧着眉,摸着山羊胡给凌昭玉把脉。 床上的凌昭玉阖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呼吸微弱。 魏岳一脸担忧,看着大夫放下手后立即问道:“怎么样大夫,凌公子伤势如何?” 大夫缓缓道:“凌公子伤到了头部,身上也有多处伤口,但好在伤口不深,不危及生命。内脏有一定程度的挫伤,后面要好好调养一阵。”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在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缓缓舒了口气。 唐晓也终于能放下心,“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看向唐晓,发现她的脸色极差,与晕倒在床上的凌昭玉不分上下。 “大概明天就能醒了。” 唐晓点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大夫仔仔细细看了看唐晓,不禁提醒道:“小姐,老夫看你身上伤口也不少,用不用帮你也看看?” 唐晓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滚落山坡时,大部分伤害凌昭玉都为她阻挡住了,她身上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伤。 而且她现在感觉还好,没有太大问题。 她摆了摆手,勉强笑道:“没什么大问题……” 可能由于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突然她感觉浑身没力,头晕目眩,话还没说完,就“咣当”一声晕倒在地上。 众人惊呼一片,连忙拉她起来。 大夫:“……”这不又来活了吗。 …… 唐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听到耳边一直有嗡嗡嗡的吵闹声,一会儿凌昭光过来吵吵着要看她,被凌昭婷揪着耳朵拉出去了。 一会儿凌昭婷又回来了,和余彤一起坐在床边摸她的手。 她们离开后,白秀回来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脸,时不时吸吸鼻子好像还哭了。 她又没有意识地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不太熟悉的床幔,确认是客栈里的房间后,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你醒啦!” 突然从一旁窜出来一个人脸,距离她的脸很近,都快贴上了。 唐晓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把头离远了一些,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竟然是…… 凌昭玉? 唐晓一瞬间脑子有点迟钝,怔怔地看着凌昭玉半响也回不过来神。 她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去,由于一天没有说话,她的嗓子发哑,“你醒了?头还疼吗?” 凌昭玉摇摇头,乖巧道:“不疼了。” 唐晓听着他的声音,慢慢拧起了眉,又睁开眼睛看他。 凌昭玉头上还绑着绷带,眼睛睁得老大,带着天真和无邪,正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违和。 太违和了! 这个表情什么时候出现在凌昭玉的脸上过,从来没有! 见唐晓半坐着一直没有动静,像是见鬼了一样,凌昭玉歪了歪头,笑起来,“怎么啦?” 他笑得露出牙齿,本来清冷禁欲的脸生生变得可爱起来。 “!!!” 唐晓又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一手捏着自己的人中,一手按着太阳穴,又躺了回去。 天,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也太奇怪了吧。 见她又躺了回去,凌昭玉趴在床头眼巴巴看着,“你又要睡了吗?” 唐晓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扫过她的睫毛,她蓦然睁开眼睛,一脸惊恐看着伸手拨弄她睫毛的凌昭玉。 “你干什么?!” 凌昭玉瞧了瞧自己的手指,嘻嘻笑出来,“我看你的睫毛在颤抖,帮你按住它!” 唐晓:“???!!!” 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瞪圆了眼睛抱着被子往里坐了坐,两个人一时大眼瞪大眼,一个笑得开心一个惊慌失措。 就这样不知道对视了多久,唐晓逐渐冷静下来。 这个梦着实惊悚,比她玩的恐怖游戏还吓人。 不过……凌昭玉这个状态也很难见到,这么一直看着突然感觉他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她往床边凑过去了一些,试探性的说道:“你再笑一个?” 凌昭玉闻言,立即咧着嘴眯着眼睛笑起来。 唐晓情不自禁露出了邪恶的表情,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壮着胆子勾了勾他的下巴,“还挺乖的啊。” 凌昭玉虽然不太懂唐晓在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和语气来看,应该是在夸他,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唐晓不得不感叹,凌昭玉的可塑性真强,不笑的时候清冷,微笑的时候温柔,咧嘴笑起来又很可爱,嘶——真的很多变。 这个时候白秀推门而入,看见床边的两人一怔。 她放下盆连忙走到凌昭玉身边,蹲下带着哄小孩的口气道:“三少爷,你怎么跑这儿了,走,奴婢带你回去。” 凌昭玉摇摇头,噘嘴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和晓晓一起。” 白秀一脸为难,看了唐晓一眼,犹豫道:“小姐,不知道少爷是不是磕坏了脑袋,醒来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多事情也都不太记得了……” 唐晓原本还是笑着的,但越看白秀认真的表情越感觉不对劲。 她突然坐直,拍了拍自己的脸,拧了拧大腿。 然后豁然抬起眼睛,认真看着白秀,“这不是梦?!” 白秀摇摇头,担忧地看着凌昭玉,“小姐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是梦。” “!!!” 第36章 【36】 我要让晓晓陪我一起睡!…… 一道惊天大雷劈在唐晓的脑袋上, 她身体晃了晃,又看向捧着脸天真无邪看着她的凌昭玉。 她盯了他半响,“你几岁?” 凌昭玉看了看白秀, 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 但是他们说我已经十五岁了。” “……” 唐晓无奈扶额, 叹了口气。 完了, 看起来是真的傻了。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拉着白秀到一旁,神情严肃道:“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一个人,怎么一觉醒来就变傻了。 白秀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小姐,大夫也看了,什么也查不出来。” 唐晓头疼地伸手按住额头,转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眼巴巴看着她们这边的凌昭玉。 “我睡了多久了?他什么时候醒的?” 凌昭玉看见唐晓看他,立即眯起眼睛笑起来,像个小狗一样。 唐晓额角的青筋又跳了两下,听白秀回答道:“小姐你睡了整整一天,少爷是上午醒过来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前来狩猎的人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杀提前回京, 凌府就等着唐晓醒了也启程回去。 凌昭玉醒来后魏岳一发现他变傻的事情,就立即封锁了消息。 所以现在只有凌府的少爷小姐以及贴身知根知底的下人知道, 其他跟随来打杂的下人和其他府的人一无所知。 因为关系重大,魏岳听说唐晓醒了以后就立即带着他们往凌府赶, 生怕再耽搁片刻又出现什么意外。 知道内情的人个个愁云密布, 他们边赶路边时不时看看身后马车,听到凌昭玉的笑声后深深叹口气。 回去了以后老爷肯定会气得将他们打死。 府上的嫡长子一夜之间变傻了,换做是谁谁能受得了。 凌府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身旁不知情的小厮听到凌昭玉的笑声, 茫然道:“看来这次狩猎三少爷玩的挺开心啊。” 知情的小厮一脸苦大仇深,“是啊,开心傻了。” 在马车中的凌昭玉丝毫没有感受到大家的忧心,玩着唐晓的弹弓玩的开心。 凌昭玉低头摆弄着弹弓,然后笨拙地拉了拉劲皮,“就这样,石头就能嗖飞出去了?” 唐晓坐在旁边支着头看他,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只得配合着他笑着点点头。 她到现在都还有点接受不了凌昭玉变傻的事实,明明他中途醒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虽然神志不太清晰,但起码不傻啊。 现在最严重是就连大夫也不知道凌昭玉病症的原因,不知道原因就没办法对症下药。 唐晓甚至都想过凌昭玉这辈子不会就一直傻下去了吧。 她心中内疚,情绪逐渐低落地。 凌昭玉是为了救她,才从山坡上滚落,他完全可以逃出狩猎场,但他还是专门折回来救她。 他那么聪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会变傻一定会感觉很丢人吧。 唐晓脑子里胡思乱想各种东西,突然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眼睛重新恢复了焦点,她侧头看向一旁。 凌昭玉凑到她身旁,“晓晓……你在想什么呀。” 唐晓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提起精神,“没想什么。” 她抬手想摸凌昭玉的脑袋,却发现他头上还裹着纱布。 她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的心疼,“疼吗?” 凌昭玉抬眼往上看,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立即笑起来,“一点也不疼。” 他怔了怔,然后偷偷看了唐晓一眼。 唐晓:“?” 凌昭玉突然扁起嘴,低头很委屈的样子,“疼,阿玉的头特别特别疼。” 他往唐晓的身边蹭了蹭,指着自己的脑袋,“晓晓,我头特别疼,你帮我吹吹。” 唐晓看着他低劣的演技,真想捧起他的脸让他清醒一点! 你以前是多么清冷清高的人!现在在干嘛!装疼撒娇?! 等凌昭玉恢复记忆那天,回想起这段经历,他一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生之耻! 唐晓想象凌昭玉到时候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感受到凌昭玉还在不断把头往她面前靠,她立即笑眯眯地捧起他的脸。 “哪里疼呀,来,晓晓来给你吹。” 得偿所愿的凌昭玉立即开心笑起来,然后心满意足地继续去一旁摆弄唐晓的粉色弹弓。 白秀愁眉苦脸在一旁看着,狠狠叹了口气。 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凌昭玉和凌昭全来到马车里。 他们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凌昭玉在那里好奇地研究唐晓的手。 即使此时他受着马车上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但他还是像没有察觉一样,继续兴致勃勃摆弄唐晓的手。 凌昭光偏头抹了把眼泪,伸出手,“三弟,给,我的手也可以给你玩。” 以前他没有怎么尽过做哥哥的责任,反倒是凌昭玉像他哥哥一样处处让着他。 如今他脑袋受伤了,他要将以前欠他的都弥补回来。 凌昭玉余光瞄见旁边多出一只手,顺着手看向手的主人,看见凌昭光挤出来自认为慈祥的笑。 凌昭玉立即抱住唐晓的手臂往她身边挪了挪,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看出他眼神中的胆怯,凌昭光笑容一僵,“你不记得二哥了吗?” 凌昭玉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凌昭全拍拍凌昭光的肩膀,宽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弟醒了以后就只认晓晓,其他人谁说话都不听。” 唐晓偏头看着肩膀旁的脑袋,他的样子和小鸡窝在鸡妈妈身旁一样。 凌昭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 明明他们才是亲兄弟他们从小玩到大,怎么想都觉得凌昭玉应该依偎他们才对啊。 凌昭全看着凌昭玉,“可能是三弟与晓晓一同遇险,所以下意识与晓晓比较亲近。” 凌昭光看着在唐晓身旁可以毫无忌惮地拉着唐晓的凌昭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突然觉得撞傻也挺好的,起码可以一直挨着唐晓,还不被说不合礼教。 凌昭光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脑袋中这个奇怪的想法晃走。 凌昭全稍稍弯下腰,与凌昭玉平视。 他语气平和,带着哄小孩的味道:“三弟,你记得我吗?” 看着面前还算熟悉的脸,凌昭玉微微点点头,用蚊子嗡嗡的音量说道:“记得。” 对于凌昭玉的回应,凌昭全一脸惊喜,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他继续问道:“那我是谁?” “大哥……”凌昭玉继续小声道:“你以前给我吃过糖人,我记得……” 糖人? 凌昭全的记忆追溯到十年前,他从外面回来,顺道买了两个糖人,见自己三弟眼巴巴看着自己,就把其中一个给了他。 没想到他这都记得。 凌昭光看见这个温馨的一幕,也按捺不住,从凌昭全身旁挤出来。 凌昭玉一看见他,身体就往后缩了缩。 “我呢我呢?” 凌昭玉抿着唇,低着头,回避凌昭光的视线,视图躲避这个犀利的问题。 凌昭光不死心凑到他面前,不断追问,“啊?我呢?” 凌昭玉被凑在脸前的凌昭光吓了一跳,嘟囔道:“不认识。” 他的声音很小,但在马车中三个字谁都听得一清二楚。 凌昭光愣了愣,瞬间拔高了声音,“不、认、识?!” 他站起来,跺着脚两步来到凌昭玉身边,“你不认识我?!你居然说不认识我!” 他这个气势,瞬间让凌昭玉想到凌昭光曾经拿弹弓吓唬他,不要让他把他闯祸的事情告诉三姨娘的情形了。 “你这个臭小子……”凌昭光气得抬手就想让凌昭玉正视他,好好看一看到底认不认识。 唐晓和凌昭全都还以为凌昭光要打凌昭玉,在凌昭光手在半空的时候就慌忙阻止。 “二弟!你别闹了,三弟都已经受伤了,你就别纠结这种小事情了。”凌昭全站在中间隔开两人。 凌昭光委委屈屈重新坐回去,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蔫哒哒的道:“哪里有弟弟不认识哥哥的。” 凌昭全拍拍他的脑袋,“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现在三弟受伤了,你多担待他一些。” 凌昭光看着看他眼神中充满着害怕的凌昭玉,他的这个眼神让他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经常欺负不喜欢说话的凌昭玉。 他心里生出了愧疚感,不再胡闹了。 车队再次启程,下一次再停车就直接到凌府了。 魏岳骑着马在车队的最前头,从昨日晚上到现在他就没有笑过。 在凌昭玉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命人给凌府送了信件,此时凌府应该知道凌昭玉受伤的事情了。 但等凌昭玉醒了,魏岳还没来得及再向凌府发一份信件,告诉他们凌昭玉现在的情况。 他应该怎么给凌府的人交代啊。 …… 到了凌府,府里不知情的下人都在震惊凌深竟然在府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凌深怕老夫人担心,还没有把凌昭玉受伤的事情告诉她。 看见马车回来了,凌深立即从阶梯上下来。 魏岳翻身下马,身上好像压了几万斤的石头。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来到凌深面前,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凌大人……” 凌深应了一声,“魏将军,我儿给你添麻烦了,他受伤情况严重吗?” 魏岳想苦笑,但发现自己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凌大人,您要先做好准备,凌公子他……其实外伤不严重,但是……自从醒过来以后,好像就……” 魏岳有点说不下去,凌深却焦急万分,“好像怎么样?” 魏岳眼睛一闭,鼓足勇气道:“凌公子忘记了很多事情,年纪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简称傻了。 不知道他这样委婉地说凌深能不能听得懂。 凌深果然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一般反问道:“你说什么?” 魏岳知道这件事情很难让人接受,但他还是狠狠点了点头,“是我没能保护好凌少爷,我会找尽天下名医为凌公子治病。对于潜入狩猎场加害凌公子的人我也开始查找了,一有消息会立刻告诉你。” 凌深回头看了眼凌昭玉在的马车,身体晃了晃,“终于……还是来了……” 魏岳没有注意到凌深这句话,继续道:“我已经封锁了消息,现在其他人还不知道凌公子脑袋受伤的事情。” 凌深一直沉默着,半响才回过神。 他揉了揉眉心,表情苦涩,“好,魏将军有心了。” 这时候唐晓拉着凌昭玉走出了马车。 凌昭玉跟在唐晓身后,抬头看着凌府的门匾,然后转头看见了被各种情绪混杂着的凌深。 唐晓带着他来到凌深面前,率先行礼道:“凌大人。” 凌昭玉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凌深,被唐晓轻轻推了推才低声道:“爹。” 见他还记得人,凌深稍稍松口气,但并没有任何喜悦。 他瞧着明显变得不一样的儿子,按了按酸涩的眼睛,拍了拍凌昭玉的肩膀,“先回去休息吧。” 凌昭玉乖乖地点点头,挽起唐晓的手臂,和她一起走进凌府。 魏岳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凌公子醒了以后,就格外依赖唐小姐。” 看到凌昭玉现在这个样子,凌深好像看到了他小时候。 但是他小时候却从来没有像这样依赖过谁。 “为何是唐小姐?”凌深问道。 魏岳慢慢摇摇头,“唐小姐是与凌公子一起遭受突袭的,是唐小姐带着凌公子出来的,我猜可能是因为这样才让唐小姐对凌公子有种安全感吧。” 毕竟两个经历过生死的人,互相之间肯定会产生很大的心理变化。 凌深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魏岳离开后,凌深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凌府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慢慢朝着老太君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看着他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摊在椅子上,眼睛紧盯着房梁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这是?” 凌深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半响才慢慢坐直身体。 他声音沙哑,低低唤了一声,“娘……” 知子莫若母,老太君一下子就看出了凌深的不对劲。 此时她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凌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心里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 “娘,玉儿在狩猎的时候受伤了,醒来后,变得痴傻了。” 老夫人瞬间坐直了,“你说什么!” 凌深将头埋的很低,“您还记得当初燕儿怀玉儿的时候中了毒,再加上难产,虽然大夫极力救治,但终究没能保住燕儿。当时大夫就说这个毒可能会引起孩子痴傻,特别是头部会变得很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毒素发作。” 这件事情已经很久远了,但老夫人还是立即想起来了。 在凌昭玉刚出生的几年,凌府所有的人都担心他是个智力低下的孩子,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凌昭玉很机灵,甚至比其他正常孩子学东西都要快。 一晃就十多年过去了,曾经大夫说的话凌府的人也渐渐淡忘,甚至不记得凌昭玉在娘胎中中过毒,头部脆弱。 老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那玉儿现在……” 凌深伸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中溢出,“像个小孩一样,见了我连招呼都不知道打了。” 老夫人提起一口气,“找大夫,不管怎么样都要给玉儿治好!” 凌深现在悲观到了极点,“魏将军找大夫看过了,找不到病因。” “那就继续看!找遍天下所有大夫也要给我孙儿治好!” 在老夫人眼里从来没有过放弃这个词,她也不相信为什么最聪明乖巧的孙子几日不见就变得痴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凌深不吭声,他咬了咬牙关,“对,一定要把玉儿医治好。” 屋子里沉寂了许久许久,他们都默默消化这个事情。 老太君缓缓开口,“玉儿呢?” 凌深立即回答:“被唐小姐带回院子里了。” “我去看看玉儿。”老夫人重新调整心疼,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衫,与凌深一起来到凌昭玉的院子里。 此时已是夜里,凌昭玉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老夫人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凌昭玉的声音。 老夫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凌昭玉这么大的声音了。 房间中凌昭玉拿着一块平日里他最喜欢吃的果脯对着烛光,看见半透明的果肉,他惊奇道:“晓晓,我都能隔着它看见我的手。” 唐晓支着下巴,看着他一脸天真,不禁也笑起来。 凌昭玉见唐晓笑了,他也开心笑起来,然后趁机就要将果脯放在嘴里。 果脯刚到嘴边就被唐晓抓住了手腕。 凌昭玉的脸立即耷拉下来。 “说过了,今天不可以再吃了,已经吃得够多了。”唐晓抬手抽走了他手中的果脯,当着她的面丢在了自己口中。 凌昭玉一下子泄了气,噘着嘴委屈道:“为什么晓晓就可以吃,阿玉就不行。” 唐晓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想笑,开心嚼着道:“因为……” 她转了转眼睛,“因为你年纪还小正在长牙,等像姐姐这么大就可以了!” 来到门口的老夫人和凌深对视了一眼,敲了敲门,推开房门。 他们来的猝不及防,让唐晓有点措手不及。 她拘谨地站起来,凌昭玉也紧跟其后,他下意识低下头,待抬眼看见是老夫人后,露出乖乖的笑容。 他轻声唤道:“祖母,父亲。” 老夫人来到凌昭玉面前,看着已经比她高一头的少年,眼眶有点发酸,“玉儿头还疼吗?” 凌昭玉摇摇头,“不疼。” 老夫人几次张口,有好多话想说,但奈何凌昭玉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她只得心疼地摸着他的脑袋,“我的玉儿受苦了。” 她又细细看了看凌昭玉,然后调转目光看向唐晓,打量着她的脸走到她面前。 瞧着唐晓脸上被树枝划出的小伤口,她心疼道:“我的晓晓脸怎么也成这个样子了。” 唐晓抓住老夫人欲摸她脸的手,轻松地笑起来,“老夫人,我没事,昭玉哥哥把我保护的很好。” 老夫人叹息一声,声音都带着哭腔,“现在老身只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的,其他一切都不奢望了。” 凌昭玉听不懂他们在苦大仇深地说什么,只是乖乖在旁边看着。 老夫人缓和了些表情,不断抚摸着唐晓的手,“你和玉儿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需要管,我们会处理好一切。” 唐晓点点头,然后给老夫人和凌深大概讲述了遇袭的经过,说到惊险处连老夫人都替他们捏了把汗。 直到唐晓讲到她骑着马遇到了凌府的下人,老夫人才稍稍松口气,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念有词。 “感谢老天保佑,感谢老天保佑。” 唐晓能看出老夫人眼中强忍着泪花,显然她心疼极了。 唐晓和凌昭玉都是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不管是谁都是她的心头肉,在她看来,唐晓早就是她的儿孙了,甚至比有些儿孙的感情还要深。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间了,老夫人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了,玉儿休息吧,我们也该走了。” 凌昭玉早就在一旁昏昏欲睡,他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上,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听到老夫人要走了,他稍稍来了些精神。 从凌昭玉的院子回老夫人的院子,正好途径唐晓的院子。 老夫人一直没有松开唐晓的手,“走,晓晓,咱们一起回去。” 唐晓点头,刚转身打算给凌昭玉挥手道别,就被凌昭玉立即抓住了手臂。 唐晓:“?” “晓晓你不能走。”凌昭玉语气中带着委屈。 唐晓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手,“昭玉哥哥听话,你睡一觉,我明天早晨就来。” 唐晓想抽出自己的手,凌昭玉却又使劲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不要,我不要你走,我要让晓晓陪阿玉一起睡。” 此时的他就像在商场中看到玩具赖着不走的小孩,倔强又执拗。 所有人对视一眼,唐晓更是干笑了一声,试图用语言来说服他,“昭玉哥哥乖,你乖乖睡觉,晓晓保证明天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但不管唐晓怎么说,凌昭玉好像就认准了一样,犟的跟一头驴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让唐晓留下来陪他睡。 第37章 【37】 游戏正式开始。 他们虽然是定了娃娃亲, 但是现在毕竟是没有成亲的状态,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睡觉,成何体统! 凌深立即板起脸, 呵斥道:“玉儿!不得胡闹!” 凌昭玉没了刚刚强硬的气势,但还是死死不松开唐晓的手臂, 好像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唐晓眼见气氛有点焦灼, 率先和气道:“不如这样, 我今晚就在这里。” 她偷眼看了凌昭玉一眼,然后捂着嘴给凌深道:“等他睡着了我再离开。” 早在凌深利用父亲威严来镇压凌昭玉的时候就被老夫人眼神警告了。 老夫人狠狠瞪他一眼,“别拿你对光儿的那一套放在玉儿身上。” 凌深瞬间没了气焰, 蔫哒哒的称是,然后退在一边不再发表意见了。 如今凌昭玉刚受伤,大家都比较宠他,虽然他胡闹但是也拿他没有办法。 老夫人见凌昭玉毫不让步,甚至眼睛里急的都有点泪花了,只得点头道:“好吧,那今天就只能先委屈晓晓了。” 唐晓摇头,将老夫人和凌深送到了院子门口。 等她再回到屋子,就看见凌昭玉坐在床上, 认真摆放两个枕头。 摆放好后他躺在床上,眨着眼睛看她。 这种无辜天真的样子让唐晓想到了一种动物。 兔子。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生物。 唐晓失笑, 坐在床边,给他掩了掩被子, “现在满意了吧, 睡吧。” 凌昭玉侧身抱住她的手臂,嘻嘻一笑。 精神抖擞玩了一天,他的精力也耗费了差不多, 躺在床上后就开始犯困。 但害怕唐晓离开,他就一直抱着她的手臂不撒手,眼巴巴看着唐晓像生怕自己珍贵的宝物被偷走了一样。 唐晓被他看得发毛。 凌昭玉以前什么时候这样看过她啊,自从两个人知道对方都是善于伪装的高手后,凌昭玉对待她的方式就再也没有他对待别人那样的温柔。 时不时的刺她两句,好像把按捺在心中的毒舌全都释放在她身上了。 “你赶紧睡觉,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唐晓不自在的擦了擦脸,眼睛向别的方向瞟去。 希望凌昭玉有点自知之明,他现在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已经张开了,一直盯着小姑娘是非常不负责的! 凌昭玉却还一直看着她,“因为阿玉喜欢晓晓啊。” 唐晓倏然看向他,“???” 然而凌昭玉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令人震惊,依旧一脸天真拿脸蹭了蹭她的手臂。 喃喃来了一句,“阿玉最喜欢晓晓了。” “!!!” 这孩子果然傻了,胡话都说出来了。 她和凌昭玉的关系最多就算是盟友,从来没有喜不喜欢的成分。 唐晓今日还无数次想象凌昭玉是不是在装病,借机来实现他的什么小计谋。 现在她确定了,他真的傻了。 傻的完完全全,不透气的那种程度。 凌昭玉说完这句话,自己就像没事人一样呼呼睡着了,留着唐晓一个人在床边凌乱。 虽然唐晓脑袋里一直在咆哮,但还是有一颗小种子种到了心中一个隐秘的位置。 她偷眼去看已经睡着了的凌昭玉。 烛光下他睡颜平和,安静闭着眼睛,长睫挡住平日里冷静深沉的眼睛,嘴巴甚至还微微撅着,像是小孩子撒娇。 唐晓看着他吹弹可破的脸,突然好奇他脸颊的手感。 伸出一根手指,刚想戳上去。 突然凌昭玉蹙起眉,抱着唐晓的手倏然收紧,嘴中喃喃道:“我没有,不是我……” 他声音带着哭腔,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眼角竟然渗出一些泪水。 “我没有打碎姨娘手镯,不是……” 他呼吸变得急促,头也跟着晃动着。 唐晓害怕他碰到伤口,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上他的肩膀。 “凌昭玉?做噩梦了吗?” 唐晓的声音出来的一瞬间,凌昭玉的反应就小了很多,不再说一些梦话,但还是皱着眉头,干干啜泣着。 见有效果,唐晓面朝他侧躺好,继续像哄小孩一样,轻声哄道:“不哭不哭,阿玉不哭,阿玉最棒了,不是我们阿玉打碎的。” 伴随着唐晓的安抚,噩梦中的凌昭玉慢慢安静下来。 他呼吸逐渐平稳,最后眉宇彻底松弛下来,只是泪水还凝在眼角。 唐晓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完成了刚刚没有完成的动作,顺便捏了捏他的脸颊。 惊奇的是,他这么清冷的人,脸颊的肉肉竟然软软的,像块棉花糖。 等凌昭玉再次睡熟了,唐晓叫来了丰旭,让他服侍好凌昭玉,她先回自己的院子里睡觉了。 唐晓揉着发酸的脖子,感觉有点好笑。 好像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 尽管现在已经半夜,但唐晓躺在床上依旧久久睡不着。 只要她一闭眼凌昭玉的脸就在她的脸前浮现。 他一定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小孩吧,对别人的好一直记得,但也同样会一直记恨着别人的不好。 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了怎么就变成那副死样子,内敛敏感,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 唐晓想得心烦,明明很困却怎么又睡不着的感觉更令她不舒服。 她猛地用被子蒙住脑袋,却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牵扯到了腰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小心翼翼掀开衣角,不仅腰上,手臂上,腿上,后背全都是从山坡上滚落时被划到的伤口。 她不得不佩服凌昭玉,头都被伤到了还能一整天都活蹦乱跳的缠着她。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胡思乱想中,唐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由于睡得太沉,她感觉身体里的内脏都锈掉了。 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慢慢睁开眼打算依照光亮估摸一下时间,结果她豁然看见一个背脊。 凌昭玉就在她的床边,背对着她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背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听到唐晓醒了,他只是稍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又赌气似的转过头没有动静。 唐晓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凌昭玉听到她说话,也没有动静,反而将头埋的更深。 哎?这什么情况。 唐晓伸手碰了碰他的后背,“凌昭玉?” 他的背脊紧绷,仍然不动弹。 唐晓不明所以,再加上刚睡醒脑子本来就转不动,她硬是在床上坐了半响才后知后觉凌昭玉好像……生气了? 唐晓下床穿鞋,刚想问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对凌昭玉的承诺。 “晓晓保证明天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唐晓崩溃地捂住额头,“……完蛋。” 她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下好了,小公主生气了。 唐晓一脸牙疼,伸手挠了挠额头,堆起笑容,“啊,昭玉哥哥起的好早啊。” 她跳到凌昭玉面前,伸手就想像昨天一样摸他的头,却被他偏头躲过了。 凌昭玉板着脸以屁股为圆心,转过了四分之一圆,把侧面身体留给唐晓。 唐晓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搓了搓手指,干笑一声,“哈哈!阿玉是不是在埋怨我在你起床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呀?” 凌昭玉的眼睛明显往唐晓这里看过来,发现她在看他后又连忙移开。 他嘴巴继续撅得高高的,头也昂起来,但还是不回话。 唐晓蹲着挪了挪脚步,挪到他面前,热情洋溢道:“但是晓晓起床第一眼看到的是阿玉呀!这样是不是和阿玉第一眼看到晓晓是差不多的?” 偷换概念,巧舌如簧。 凌昭玉这么一听,眼睛转了转,竟然感觉唐晓说得很有道理。 唐晓偷偷笑,然后把脸放在凌昭玉的视野范围内,也学着凌昭玉刚刚委屈的样子,“而且晓晓昨天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阿玉不会怪我吧……” 明明唐晓答应的是晚上和他一起睡,但现在的重点莫名就换到了起床第一眼看见谁这个问题上。 凌昭玉没有察觉,但看到唐晓伤心,他瞬间朝她的方向坐直,眼中闪出慌乱,“阿玉怎么可能会怪晓晓!” 唐晓装模作样的揉眼睛,好像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阿玉生气晓晓也理解。” 凌昭玉立即没了故意生气的心,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解释,“阿玉没有怪晓晓,真的,我刚刚就是……就是……假的!” 唐晓从指缝中看到他满是着急,手下滑挡住翘起来的嘴角,“真的吗?” 凌昭玉立即点头,“真的!” 唐晓轻咳一声,矫揉造作道:“那好吧,那我不生气了。” 凌昭玉连忙笑起来,好像要证明自己刚刚根本没有生过唐晓的气。 唐晓微微低下头,头发落下来正好挡住她笑起来的脸。 小屁孩,还镇不住你? 唐晓报复性揉了揉凌昭玉的脑袋,将他拉起来,“吃饭了没?” 凌昭玉肚子咕噜两声,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他扣着手指,“阿玉想和晓晓一起吃。” 唐晓失笑,让白秀端上来早饭,和凌昭玉一起吃饭。 还没吃完,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丰旭踉跄跑进来,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道:“唐小姐不好了,宿大人来看望三少爷了!” 唐晓端着碗,怔怔侧头看了看身旁埋头喝粥的凌昭玉,“三少爷不在这儿呢吗?” 丰旭知道唐晓没有听懂,急的抓了抓头发,“宿大人被老爷拖着在厅堂呢,不管老爷怎么劝说,宿大人就是要看望三少爷,但是三少爷这个样子……他……他……” 唐晓倏然站了起来。 如今凌昭玉失忆变傻的事情外人根本不知道,同样也不能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但宿大人要来看凌昭玉,凌昭玉现在的情况根本见不了其他人。 如果被看见无疑是明面上告诉别人,大家快来看啊!凌家嫡子变傻了!智商才五岁的孩童! 唐晓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能推掉吗?” 丰旭为难道:“老爷也想推掉,但宿大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三少爷已经醒了,而且宿大人平日里也与老爷交好,实在不好推脱掉。” 猝不及防的意外最让人头疼,唐晓急的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能不能说凌昭玉不在府上。” 还没等丰旭说什么,她就自己否定道:“不对不对,凌昭玉受伤了怎么可能出去呢。” 丰旭看着唐晓急的火烧火燎,凌昭玉还像没事人一样,又拿起一个包子叼在嘴里。 丰旭犹豫道:“唐小姐,不如你临时教一下少爷,少爷听你的话说不定就糊弄过去了。” 唐晓当然想过这个方法,但问题不是凌昭玉听不听话,是他的演技不行啊,他演个睡觉都困难。 等等…… 睡觉! 唐晓瞬间燃起了希望,她坐在凌昭玉身旁哄道:“阿玉,咱们去睡觉好不好。” 凌昭玉从碗里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唐晓,“但是阿玉一点也不困。” 是了,他刚起床,怎么能再睡着呢。 唐晓抓了抓头发,突然又灵光一闪,见凌昭玉还在埋头苦吃,抬手拿掉了他手里的包子,“那我们玩个游戏行不行? 凌昭玉眼睛巴巴看着半个包子,听到游戏来了些兴致,“好啊好啊,玩游戏,晓晓的游戏最好玩了。” 晓晓的游戏最好玩了?他说的难道是扑克牌那些? 之前他不是对扑克牌嗤之以鼻吗,没想到心里这么喜欢啊。 这个人真的别扭。 唐晓摸了摸鼻子,严肃了表情,认真说规则,“一会儿你躺在床上假装睡觉,装的时间越长证明你越厉害。” 装睡最不要求演技,现在唐晓也只能想出这种办法了。 凌昭玉认真听着,等唐晓说完了,他眨眨眼,“那晓晓呢?” 唐晓一梗,“我……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啊。一会儿会有个人来看你,只要你坚持到他离开,你就有奖励,只要我能办到的,都给你实现!” 凌昭玉的眼睛亮起来,“好!” 他伸出小拇指,“咱们拉钩。” 看着这个曾经她教给凌昭玉的动作,唐晓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刚抬起手,凌昭玉就迫不及待勾住她的小指,然后拇指狠狠按在她的拇指上。 得偿所愿的凌昭玉心满意足,又拿起包子开始吃。 游戏什么的一会儿再说,吃饭最重要。 还没等他吃两口,又一个小厮跑进来,喘着粗气道:“三少爷,唐小姐,宿大人马上就要来了。” 唐晓一个激灵,拉起还在吃包子的凌昭玉就往他的院子跑去。 凌昭玉恋恋不舍,委屈道:“晓晓,我的包子还没吃完呢。” “等玩完游戏再吃。” 唐晓就不明白了,凌昭玉看起来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吃,一个包子硬是被他吃出大餐的感觉。 关键是他不管怎么吃都吃不胖。 她带着凌昭玉跑进他的房间,二话不说将他按在床上。 凌昭玉一脸认真,“现在就开始了吗?” 唐晓知道哄小孩应该和声细语多些耐心,但她现在实在淡定不下来。 “对,从现在看开始你就要装睡,只有我叫你你才能睁眼,听到了吗?” 凌昭玉转了转眼睛,然后立即闭上眼睛,直挺挺躺着,“听到了。” 唐晓看着他,叮嘱道:“不能睁眼哦。” 凌昭玉点头。 闭上眼睛后他处在黑暗之中,除了视觉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 凌昭玉心里极度没有安全感,想睁眼又不敢睁。 “晓晓!” 唐晓的声音立即在他身边响起,从未离开,“我在。” 凌昭玉稍稍放下心,“晓晓不能离开。” 唐晓失笑,“我肯定不走,但阿玉也不能说话。” 凌昭玉皱起眉头,像是很纠结,“只要晓晓不走,我就不睁眼也不说话。” “一言为定。” 唐晓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有谈话声,唐晓立即“嘘”了一声。 她用气声道:“游戏正式开始。” 第38章 【38】 这个凌昭玉怎么一点也不凌昭…… 唐晓最后叮嘱了凌昭玉一句, 就站在床边严阵以待。 听着不断走近的声音,唐晓都听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 丰旭打开房门迎接宿大人,唐晓也站起来堆起笑容。 “宿兄啊, 玉儿就是受了个小伤,真是不值当你来看他啊。”凌深临到凌昭玉的房前还在坚持不懈的劝阻。 谁知宿大人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值不值当, 受伤还分大小?我听嘉绎说了凌公子被救回来的时候都昏迷了,这还能是小伤?” 凌深一阵语塞,他看了眼打开房门的丰旭一眼, 看见丰旭微微颔首才稍稍放下心。 他勉强笑起来,领着宿大人进到屋子里。 房间很安静,凌昭玉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少女,看见他后立即行礼。 “昭玉哥哥吃过早饭后说头有些难受,所以就继续睡觉了。”唐晓搬出早就想好的措辞。 凌深背过身擦了擦汗,立即赔笑道:“你瞧瞧,这多不巧。” 宿大人也有些遗憾,但他此行的目的也就是看望, 凌昭玉醒不醒倒也没什么区别。 他走近了些,看见凌昭玉头上绑着绷带, 即使睡着了也蹙着眉,睫毛还一抖一抖的。 宿大人不免将目光定在他的眼皮上多看了一会儿。 唐晓心中崩溃。 她说什么来着, 就算凌昭玉听话, 但是他的演技差啊,连装睡都想露馅。 她连忙干笑着,挡住宿大人的视线, “昭玉哥哥受伤后,也许是吓到了,每次睡觉都格外喜欢做噩梦,有时候甚至会被惊醒呢!” 宿大人了然,任谁经历了生死时刻都会被吓到。 他想再看看凌昭玉,唐晓却总是有意无意挡住他。 宿大人也不强求,叹了口气。 他转身一眼看到正在焦急搓手的凌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凌深头上一层汗水,见他看过来,立即笑起来。 “凌大人,你这是……” 凌深赶紧抹了把额头,解释道:“这屋子炭火烧的太旺,有点热。” 在宿大人和凌深说话的时间,唐晓低头小声叮嘱,“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凌昭玉闭着眼睛点点头,抬手就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唐晓大惊,连忙把他的手按下去,战战兢兢回头发现宿大人正好转身看向他们。 “哈哈。”唐晓拉了拉凌昭玉的被子,将他另一只手也摆出来,“确实太热了,都出汗了。”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凌深额头上好不容易快要落下的汗又升起一层。 “真不好意思宿兄,小儿受伤的这两天,基本上就一直在睡觉,等他伤养好了,我带他亲自去宿府拜谢。” 宿大人连连摆手,暗道凌深的客气,“看到凌公子伤的不重我也就放心了。” 他再次回头看了看凌昭玉,拍上凌深的肩,“那就不打扰凌公子休息了,咱们去厅堂说。” 凌深今天头一次发自肺腑笑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走。” 当踏出凌昭玉房间的那一刻,凌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噗通一声落了下来,肉眼可见愉悦起来。 “宿兄,我近日新入了一个瓷花瓶,你要不要帮我掌掌眼?” 宿大人一听也来了兴趣,两人一起向他的院子走去。 唐晓扒着窗户确认宿大人离开了,拍了拍胸口,虚脱了一样坐到床边,愣愣缓了好久的神。 凌昭玉还紧闭双眼,眼睛在眼皮下面咕噜咕噜来回转。 唐晓如释重负,拍了拍他的腿,“好了,可以睁眼了。” 凌昭玉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唐晓,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以睁眼。 唐晓见他没动静,站起来对着他的脸使劲搓揉一顿,“游戏结束了。” 凌昭玉被捏的口齿不清,“我赢了吗?” 唐晓不忍心再摧残他绝美的脸,捏了捏他的脸蛋,“赢了。” 她坐正了身体,“说吧,你想要什么愿望。” 凌昭玉似乎早就想好了,眼中有亮光,甚至透着兴奋。 唐晓不自觉的想,他的愿望无非就那几个,让她晚上陪他睡觉,或者睡醒第一眼要看见她,又或者是什么让她永远陪着他这类的要求。 唐晓抿起嘴,低头轻笑一声。 这小子变傻后就会提这些无理的要求,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她已经接受凌昭玉这种无理的愿望,然后就听见他说道。 “阿玉想让晓晓也玩装睡游戏!” 凌昭玉振臂高呼,双手握拳举过头顶挥舞着,好像高兴极了。 唐晓羞涩的笑容一僵,倏然抬起头,黑人问号脸,“?” 没等她回过神,凌昭玉已经从床上起来,给她腾出位置,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躺在床上,甚至还体贴帮她脱了鞋盖上被子。 唐晓持续懵圈,任由他摆布。 凌昭玉学着刚刚唐晓对待他的样子,摸着她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晓晓乖,就坚持一会儿。” 丰旭将宿大人和凌深送出院子,这时候刚好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唐晓躺在床上,凌昭玉俯身摸着他的脑袋。 “!!!” 丰旭猛地转过身捂着眼睛,慌乱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唐晓和凌昭玉同时转过头看他。 凌昭玉表情单纯无辜,对比之下丰旭的思想就极其的危险,极其不对劲。 唐晓问他,“那你转身干什么。” 丰旭一怔,连忙放下手,“我我我,我要关门啊。” 他边说边阖上房门,阻隔了外面的吵闹声,静谧的房间中只有他们三个人,他更显得格格不入。 丰旭站在门边有些局促,默了半响,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唐晓看着他局促的背影,失笑道:“我们只是在玩游戏,你不要那么紧张。” “游戏?”丰旭默默念了念,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哦!游戏游戏,那唐小姐你们继续玩,我出去给少爷准备些零嘴。” 说完他夺门而出,还体贴的给他们关上门。 唐晓:“……” 不是!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什么思想!凌昭玉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用轻声道:“那我们开始了。” 唐晓被他的气息瞬间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心中一阵悸动。 她羞愧,她有罪,她忏悔。 “也是一样,不能睁眼不能说话哦。” 唐晓点头。 只有真的闭上眼睛,唐晓才体会到装睡的痛苦。 一片黑暗中只有凌昭玉的呼吸声和从眼皮渗透进来的光亮。 感觉有一片阴影覆上来,唐晓心中慌乱,下意识抬手,果不其然摸到了凌昭玉的脸。 “你干嘛”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唐晓忍住了。 “我看看你有没有偷偷睁眼。”凌昭玉好像听到了她的心里话,赶紧解释道。 他的呼吸轻喷在她的脸上,唐晓身体也随着僵硬起来。 她毫不留情把他的头推远了些。 凌昭玉一直低头看着她,歪着头看,支着头看,凑近了看,趴床边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唐晓刚开始心中狂吼,后来她就习惯了,因为昨天晚上她失眠,以至于不知不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快到中午。 床上一有动静,凌昭玉就立即从桌上抬起头。 他跑到床边俯身看着唐晓,赞叹道:“晓晓你真厉害,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唐晓睡眼惺忪,“现在什么时间了。” 凌昭玉笑嘻嘻道:“丰旭去拿午饭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见唐晓有些恍惚,他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晓晓,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只要睡着了就好了。 唐晓心虚看了他一眼,挠了挠下巴,“这个……说来话长,改天我再教你。” 凌昭玉连连点头,正巧丰旭把饭端了回来。 丰旭还在将一盘一盘菜拿出放在桌上,“对了唐小姐,吃完饭后老爷叫你去老夫人院子一趟。” 唐晓知道凌深一定是要给她说凌昭玉的事情,毫不意外。 凌昭玉立即举手,“我也要去!” 丰旭求救地看向唐晓。 自从凌昭玉傻了后,任何和凌昭玉沟通的工作,大家都默契的交给了唐晓。 唐晓身负重任,拿出自己的弹弓,“给阿玉布置个任务,晓晓的弹弓掉颜色了,你能不能在晓晓回来之前把它修补好?” 桌上的弹弓手柄上粉色的颜料因为长时间的磨损露出了里面原本木头的颜色。 这已经是凌昭光给她做的第三把弹弓,每年凌昭光都会根据她的力量和手的大小做一个新的弹弓给她。 唯一不变的就是弹弓的颜色,凌昭光都会用凌昭玉绘画用的颜料给唐晓涂成粉色。 唐晓的要求凌昭玉从来不会拒绝,他立即应下来,“好!” …… 吃过饭后唐晓把弹弓交给凌昭玉,再把凌昭玉交给丰旭,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等她进到屋子里时,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她一瞬间是有点被吓到的。 凌府上下所有人,除了凌昭玉都被叫来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只要从每个人的表情上过一遍,就能知道他们的心情。 凌深见人齐了,叹了口气,大有些领导开始讲话的意思,“想必大家已经知道玉儿的情况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大多数表情都带着悲痛。 唯独毕湘芸的头埋的最深,看起来也最难过,甚至眼睛里都盈满了泪水。 太过欲盖弥彰。 唐晓冷漠将目光移到凌深身上。 “大夫说玉儿的病很复杂,很可能与硬物碰撞头部后诱发长期在玉儿体内堆积的毒素有关,目前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但可能随着毒素排除,玉儿的病也就能好了。” 简而言之就是凌昭玉能恢复智商,但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现在知道玉儿受伤的人很少,这件事情也不能让外界知道。” 朝廷官员子嗣是个严肃的问题,尤其是凌昭玉身为嫡子,所以更马虎不得。 “所有人都不能透露出玉儿受伤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玉儿受伤,在家休养。” 凌深视线扫过所有人,声音低沉严肃,“如若让我知道谁在外面说了什么,家法伺候!” 凌深在朝廷中当官许久,真的严肃起来时,连老夫人也感慨自己儿子的威严。 他目光在所有人上都停留片刻以作警告,然后松了松气势,“好了,你们走吧。” 在所有人都站起身的时候,凌深又说道:“唐小姐且慢。” 凌昭婷松开拉着唐晓的手,用口型说道:“那我先走了。” 待所有人离开,凌深看着唐晓,表情缓和了不少,甚至还友善地笑了一下。 他平日里对唐晓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这么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让唐晓有些措手不及。 也许看出了唐晓的惊慌失措,凌深和颜悦色道:“唐小姐别紧张,我们也只是想就玉儿的事情和你讨论一下。” 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朝唐晓招招手,让她过去。 拉住唐晓的手,老夫人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少女。 她是多么希望唐晓能成为自己的孙媳妇,但人算不如天算,所有原本打算好的事情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 她眼中充满怜爱,“晓晓啊,咱们终归没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唐晓一惊,“老夫人,您这是话什么意思。” 老夫人苦涩地摇摇头,“你是个好姑娘,但玉儿的病来的突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如果拿娃娃亲来束缚你,是在耽误你。” “老身想好了,解除你与玉儿的婚约,等你到了年纪便让你以凌府义女的身份物色个好人家。” 以凌府在京城中的地位,义女的身份还是能找到一个正经门户的人家。 凌深表情复杂,显然他并不太同意这个决定,但奈何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想法。 唐晓心中感动。 老夫人从来都是为她着想,比她的亲祖母还要亲。 “老夫人……”唐晓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发哑,“我从来没有说要走。” 老夫人稍微混浊的眼睛微微瞪大。 唐晓感动笑道:“凌府在我心中早就已经是家的存在,我也早就将您当成我的亲祖母,昭玉哥哥现在只是受伤了,还会好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方法让昭玉哥哥恢复正常。” 老夫人眼眶有点发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且昭玉哥哥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现在撇下他离开,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老夫人喃喃道:“晓晓……” 唐晓虽然面带微笑,但声音严肃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老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是不会走的。” 凌深肉眼可见开心起来,凌昭玉现在只听唐晓的话,唐晓能留下来最好不过。 见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凌深赶紧打断道:“娘,他们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几年也不迟,现在要紧的是玉儿。” 老夫人没有再说话。 凌深接上话茬道:“唐小姐,今日宿大人的事情还要谢谢你。” 提起宿大人,凌深还是心有余悸,如果没有唐晓,凌昭玉变痴傻的事情现在恐怕就已经传来了。 “但我想过了,虽然我已经推掉了玉儿所有需要外出的活动,但难免会出现今日的意外情况。如果什么都不准备,玉儿变痴傻的事情迟早会露馅。” 而且受伤这个借口也不能一直使用,一直以病为理由,肯定会引起其他人怀疑。 “现在玉儿只听你的话,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教教玉儿怎么伪装。不需要让他完全像以前一样,但起码可以在短暂接触中发现不了太明显的破绽便可。” 这个话说起来容易,但让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凌昭玉装成大人的模样,难度可想而知。 见唐晓为难,凌深理解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很有难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唐小姐不要有压力,尽力而为便好。” 唐晓身负重任地点点头,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凌深,深吸一口气,“我尽量。” 如今不同往日,唐晓在凌深心中的地位倏然提升,连离开老夫人的院子也是他亲自送出来的。 唐晓走到院门口转身对凌深道:“凌大人您就送到这儿吧,您的叮嘱我都记心里了。” 她走出院子,余光猝不及防看见旁边站起来一个庞然大物,吓得唐晓心里一个激灵。 凌昭玉嘿嘿笑道:“晓晓你出来啦。” 唐晓捂着自己的小心口,上上下下看着他,“你在这儿干嘛啊。” 凌昭玉撅撅嘴,腿一瘸一拐的走到唐晓身旁,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献宝似的,“你看!我把弹弓修好了!” 唐晓的目光被弹弓吸引过去,手柄上原本掉颜色的地方重新填上了颜色,颜色均匀,像新的一样。 “这么快?” 她还以为凌昭玉会涂一下午呢。 丰旭在一旁苦涩道:“少爷把所有颜料都用了,直接把弹弓浸在里面,然后……就好了。” 唐晓:“……” 曾经凌昭光偷偷拿凌昭玉的颜料给她弹弓染色,后来凌昭玉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她有次在练字时,听到了丰旭和凌昭玉说这次买颜料的钱。 她知道颜料价格不便宜,但没有想到会这么贵。 一个用最普通的木头做的弹弓,用颜料涂了一层后,身价瞬间翻了好几百倍。 凌昭玉这个败家子,还真是一点都不珍惜钱。 凌深在他们身后看着,听到后也无动于衷,在他看来只要凌昭玉能平平安安,安安生生在府上待着,随便他怎么造都行。 唐晓肉疼地双手端好弹弓,纵然再心疼,她也不得不感激道:“谢谢阿玉。” 凌昭玉咧嘴笑起来,一把挎住唐晓的手臂,“走,阿玉接晓晓回家。” 他的手不小心蹭过唐晓的手,唐晓微微抽了一口凉气。 “你手怎么这么凉。” 她把凌昭玉的手抽出来,纵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手的温度冰了一下。 唐晓心疼地瞪了他一眼,两只手堪堪包裹住他的一只手,“冷吗?” 他很没心没肺笑起来,“不冷。” 唐晓立即松开他的手,“那不捂了。” 凌昭玉怔怔看着被唐晓放下的手,委屈地撅起嘴,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得自己搓搓,放在嘴边哈了哈气。 唐晓憋笑看着他,刚想放弃逗弄他,突然又注意到他一瘸一拐的步伐。 “腿又怎么了?” 凌昭玉看了看自己的腿,委屈之意更盛,“等你太久,蹲麻了。” 有了暖手的前车之鉴,他立即顺势压到唐晓身上。 “阿玉好早好早就来了,害怕晓晓走丢认不清回家的路,或者被别人欺负了。” 害怕她被欺负还就蹲在门口不敢进去? 看在他被冻得手脚冰凉,又蹲到脚麻的份上,唐晓被他搞得无奈又想笑。 她凑他身边小声说道:“给你父亲道别,咱们回去。” 凌昭玉偷偷看了凌深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爹,我回去了。” 凌深慈爱地笑着,冲他挥挥手,“走吧。” 唐晓也和凌深道别,然后与凌昭玉一起往回走。 她看着凌昭玉战战兢兢的样子,想到自从凌昭玉变傻后,他每次见到凌深都是这样不敢说话的样子。 唐晓好奇问道:“你爹……经常打你啊?” 凌昭玉摇摇头。 “那你这么害怕他做什么?” 凌昭玉没有再说话,低头心无旁骛玩唐晓的手。 唐晓见状,也不再多问,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回去堆雪人。” …… 今年的雪格外大,凌府所有道路的雪都被下人清理干净。 凌昭玉院子里只有丰旭一个人服侍,而且由于凌昭玉的事情,丰旭这几日也没来得及清扫,导致凌昭玉的院子现在还是白茫茫一片。 凌昭玉一进门就撒了欢似地往雪地里跑,捧起地上的雪就往天上扬,“堆雪人喽!” 唐晓以一种老母亲看自己儿子的眼神,欣慰看着他,“先进屋暖和会儿。” 小孩真是不知冷暖,手冻成那样,居然还有心情玩雪。 凌昭玉恋恋不舍看着手中的雪,最后还是狠心丢掉雪跟着唐晓跑进屋子。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盛,凌昭玉手上的雪花立即化成了水,顺着细长的手指滴答滴答低落下来。 唐晓将披风脱下,拿一块浸泡过温水的帕子细细给他擦脸,“等暖和了再出去玩,雪什么时候都有,万一把身体冻坏了,你就等着吃药吧。” 似是想到了药的苦味,凌昭玉皱起了眉。 唐晓想起凌深的嘱托,抬眼偷看了眼凌昭玉,舔了舔嘴唇。 她板着凌昭玉的身体坐在凳子上,凌昭玉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顺从。 唐晓也坐在他面前,用指甲挠了挠脸颊,犹豫道:“你……笑一下。” 凌昭玉立即咧着嘴笑起来,眼睛都眯了起来,像个憨憨柴犬。 啧……这个凌昭玉怎么一点也不凌昭玉! 第39章 【39】 阿玉想让晓晓给我换衣服。…… 唐晓很不满意皱起眉, 绕着凌昭玉一圈一圈的走。 看了半响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扶着凌昭玉的扶手,倾身道:“你抿嘴笑。” 凌昭玉立即闭上嘴, 高高扯起嘴角。 嘶……还是不对劲,不是不对劲, 是太奇怪了。 只要唐晓不吩咐, 凌昭玉就一直笑着, 直到嘴角都笑僵了,天真的笑容变成机械性的扯嘴笑,他还是不敢放下来。 终于唐晓动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的嘴角,然后将它们稍稍拉平。 离远看了看,嘴角仿佛仰的又有些太隐晦,她又伸手调整。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遍,终于勉强将凌昭玉的嘴角调到了他往常笑容的弧度。 虽然此时的他和以前相比,容貌未变,笑容角度也一致,但带给人的感觉却千差万别。 凌昭玉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笔直, 尽量让唐晓看的更直观。 唐晓突然明白哪里有问题了,她来了些精神, 脸凑近了些,眼里透着精光, “你知道怎么皮笑肉不笑吗?” 果然凌昭玉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 “不会。” “我来给你示范一下。”唐晓捋了捋袖子,“你看,我这样就是真笑, 这样,就是皮笑肉不笑。” 唐晓觉得自己演示的太到位了,骐骥看着凌昭玉,“怎么样,你学废了吗?” 凌昭玉想说其实他没看懂,但面对唐晓期盼的眼神,他只得双手攥成拳头,给自己打气似的点点头。 他先高高扬起嘴角,“真笑。” 唐晓竖起大拇指,“对对对。” 凌昭玉放下嘴角,紧张地舔了舔嘴,想勾唇又害怕太过,如此反反复复抽动着嘴角,到最后整张脸的肌肉都有点抽搐。 唐晓赶紧伸手打住,被他的无措逗笑了。 她很理解,毕竟这种深奥的问题确实不好把控。 让凌昭玉休息片刻,突然唐晓灵光一闪,“那你这样。” 既然笑容上不能再精进,不如就从别的方面弥补。 她重新将凌昭玉的嘴角弯成熟悉的弧度,然后让他眼睛看下面。 “对,就是这个样子,不要睁眼。” 凌昭玉的长睫挡住他明亮的眸子,只要他不露出他那双透着天真的眼睛,勉强还能伪装一二。 唐晓见状激动地拍拍手,“有内味儿了!” 她拉起来凌昭玉,让他坐在书桌前,将桌上一本书塞到他的手里。 那本书还是凌昭玉在狩猎前没有来得及看完的医书。 将凌昭玉的袖子整理平整,头发整齐散在身后,腰背挺直,一手拿着书端在身前,垂眸静静看着。 唐晓看向丰旭,“怎么样?” 丰旭眼神中流露出恍惚,刚要说话门外就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我的天!” 刚走到屋门口的凌昭光看见这一幕猛地朝凌昭玉扑去。 “三弟恢复了?!” 他蹲在凌昭玉身边,激动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但他下一刻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凌昭玉在看见他时眼神中闪出了恐惧。 凌昭光惊喜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死心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凌昭玉真的害怕地躲避开他的眼神后,他才颓败地放下手。 慢慢站起身,他低头看着脑袋转到一边的凌昭玉,无奈抬手揉了揉。 是他看错了,还没有恢复…… 感觉到手下的脑袋有意避开他的手,凌昭光眼里的光更暗了暗。 三弟为什么……这么怕他呢。 唐晓走过来,“二哥哥,阿玉是不是装的特别像!” 凌昭光被凌昭玉的眼神打击的还缓不过来神,但面对唐晓他还是努力装出惊喜的样子。 他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确实把我骗到了。” 唐晓看出凌昭光的失落,知道凌昭玉之所以怕凌昭光,肯定是凌昭光小时候顽皮,不知道什么时候欺负道了凌昭玉。 凌昭光神经大条又调皮捣蛋,但凌昭玉心思敏感,凌昭光很可能无意间就伤害到凌昭玉,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想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短时间就能实现的事情。 唐晓清了清嗓子,“为了奖励阿玉,我们和二哥哥一起去玩堆雪人吧!” 凌昭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急忙忙就要出门。 唐晓拉住脱缰的凌昭玉,重新叮嘱道:“但阿玉一定要记住刚刚的感觉,下次我让你做出来你就要做出来,阿玉能做到吗?” 凌昭玉连连点头,“我可以!” 说着他拿起书起头看了起来,虽然由于着急,气质上少了很大的神韵,但确实比平常的状态好多了。 凌昭光此时才茫然回过神,“堆雪人?” 说起来他好久没堆过雪人了,堆雪人多没意思,打雪仗才刺激啊! 照凌昭玉这个样子,他一个能打俩! 唐晓眨巴这眼睛,“二哥哥不想和晓晓和阿玉一起玩吗?” 凌昭光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到肚子里,嘴巴抽动了两下,最后自我放弃笑起来,“想啊,我早就想堆雪人了,奈何没人和我玩。” 每次他的男子气概到唐晓面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边暗暗唾弃自己边笑得更明朗,表示自己特别乐意。 “那正好,走,咱们一起堆雪人。”唐晓拉起凌昭玉,带着他往院子里走。 走了两步她才发现凌昭光还站在原地,幽怨地看着她和凌昭玉相交的手。 为什么晓晓妹妹不拉着他,同样是哥哥,待遇怎么差别这么大! 唐晓头疼地挠了挠额头。 怎么感觉正常的凌昭光比傻了的凌昭玉还要更难伺候。 她彻底放弃,折回去一起拉着凌昭光出门。 左手拉大傻,右手拉二傻,快乐兄弟俩。 有凌昭光的存在凌昭玉拘谨了不少,但他还是因为可以玩雪而激动。 凌昭光虽然没怎么玩过堆雪人,但多年孩子王的经验还是让他立即招呼起来,“来来来,先堆底下的球。” 他人高马大,长臂一伸,一揽,三下五除二就将雪拢在一起,随便拍两下雪人的下面的球就已经有了雏形。 他掐着腰打量着形状不太规则的雪堆,突然注意到了站在旁边,正拿着手掌大小雪球的凌昭玉。 见凌昭光看过来,凌昭玉下意识躲避开眼神,但还是幽怨的盯着丝毫没有美感的雪堆。 凌昭光见他欲言又止,“怎么了三弟?” 凌昭玉快速瞄他一眼,又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唐晓。 好像有了精神支柱,他小声道:“雪人不是那样堆的,要把小雪球滚成一个大雪球……” 凌昭光看了看自己的雪堆,又看了看凌昭玉手里的雪球,反反复复对比了好多遍,好像确实雪球看上去更雅观些。 他不好意思笑起来,“三弟说的对,来来来,咱们一起滚雪球。” 他一个扫臂将刚弄好的雪堆推掉,将没入在雪中的脚拔出来,朝凌昭玉走去。 他好脾气道:“那三弟说,该怎么弄?” 凌昭玉突然有些局促不安,但见凌昭光的表情还算和煦,才壮着胆子弯下腰将小雪球放在雪堆中。 他轻轻地滚动雪球,雪球越滚越大,“就这样……然后再把它捏实……” 凌昭光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耐心地配合着凌昭玉滚雪球。 起初凌昭玉还畏畏缩缩的,慢慢的他发现凌昭光也并不像印象中那般蛮横,才稍稍放松下来。 凌昭光看着抿着唇埋头捧雪的凌昭玉,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他小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害羞内敛,平日里最喜欢站在远处看他们玩游戏。 眼见雪球越滚越大,凌昭玉与凌昭光的隔阂却越来越小。 唐晓就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一样大的身影在玩堆雪人,丰旭轻声道:“还是唐小姐法子多。” …… 一个背阳的房间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檀木椅上。 他身体消瘦,枯槁的手盘玩着两个核桃。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闭着眼睛,声音嘶哑道:“怎么样了?” 低伏着的白衣侍卫喉结滚动,战战兢兢道:“回主子,凌府的人说小少爷只是狩猎是受了伤,目前在府中休养。” 老者继续盘着核桃,语速缓慢,“还有呢?” 侍卫维持着抱拳的动作不变,在腊月寒冬的时候,他竟然落下了一滴汗。 “没有了。” 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凹陷下去的眼窝一片阴影,“两天的时间,就告诉我这样的结果?” 侍卫感觉房间中闷热,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他立即一头碰地,“属下无能,实在是凌府的人嘴太严,什么都问不出来。” 老者将核桃重重拍在桌上,根本没有怜惜这个价值千金的核桃。 他站起身,身上的白色绸缎单衣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赤着脚走在木质地板上,来到窗前。 打开窗子,冷风猛地灌进来他却像丝毫没有察觉。 院子里的梅花,是他女儿最喜欢的花,每年梅花盛开的时候,她总会在树下将落下的梅花都收集起来。 “爹,你看我的梅花簪好看吗?” 他笑起来,令他原本很凶的脸染上了一丝柔意,但两种不同感觉混杂在他的脸上又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看。” 老者张开嘴,猛地回过神,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柔也随之消散。 “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怎么可能没事。”他越想越感觉凌府对凌昭玉受伤的事情避之不谈,有很大的不对劲。 “再去给我查!查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白衣侍卫连忙应道:“是!” 他连滚带爬退出房间,冰冷的空气吹拂过来,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冬天总是黑的比较早,此时天空已经变得灰蒙,看样子晚上还要再下一场雪。 凌昭玉从小灶间里拿出一根萝卜,欢快的朝雪人跑去。 他小心翼翼将萝卜插入雪人提前预留好的孔中,然后开心的举起双手,“堆好喽!” 他脸颊被冻的红扑扑的,鼻子时不时抽两下吸鼻涕,睫毛上也被哈气渡上一层冰晶。 凌昭光拍掉手上和身上的雪,使劲搓了搓手捂在脸颊上。 “进屋喝点水暖暖吧。”唐晓对凌昭光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唐晓的错觉,总觉得自从凌昭玉变傻以后,凌昭光就比以前更加稳重了一些。 “好。”凌昭光应了一声。 唐晓招呼上凌昭玉,三人一起回到屋子。 丰旭早就准备好了热茶,被热气一烘,凌昭玉沾了雪的衣服和头发立即变得湿答答的。 丰旭拿来手帕分别给唐晓和凌昭光一人一块,然后自己转身给凌昭光擦头发,又用热水给他擦了擦冰凉的脸。 “来少爷,咱们去屋子换衣服。”丰旭把毛巾搭到一旁,温声细语打算将凌昭玉领到里屋。 刚刚任由丰旭摆布的凌昭玉突然不配合了。 他站着不动,任由丰旭拉他哄他也无动于衷。 唐晓看着他的犟劲上来了,也打算过来劝说。 然后就看见凌昭玉紧紧盯着她说道:“阿玉想让晓晓给我换衣服。” 唐晓,凌昭光,丰旭:“!!!” 看到他们三人齐齐怔住了,凌昭玉以为他们没有听清,甚至还体贴的重复道:“阿玉想让晓晓给我换衣服。” 凌昭光率先反应过来,跺着脚“哐哐”走过去,气势汹汹,“你说什么?” 虽然看凌昭光语气豪横,凌昭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脑袋,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想让晓晓给我……” 这次不等他说完,凌昭光就开始撸袖子,“你这小子还想让晓晓妹妹给你换衣服?!” 凌昭玉已经稍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很坚持己见点点头。 凌昭光仰天大笑一声,“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个臭流氓呢,一天天脑子里想点什么,还想让女孩给你换衣服,我小时候都没你这么不要脸!” 说着他伸手想要点凌昭玉的脑袋,吓得凌昭玉连忙抱着头跑到唐晓的身边。 他习惯性地拉起唐晓的手臂,躲在唐晓身后,怯怯看着凌昭光。 凌昭光刚刚和凌昭玉建立起那为数不多的感情,就在这件事情上瞬间土崩瓦解。 凌昭光丝毫不在乎,见凌昭玉躲在唐晓的身后,甚至还抱着她的手臂,他头上的火就烧的更旺。 第40章 【40】 同床共枕。 凌昭光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凌昭玉的手臂, 将他从唐晓身后拽出来。 “想换衣服是吧?”他拉着凌昭玉往里屋走,“走,我给你换” 两个人你拉我扯, 谁也不肯让步,就算唐晓想要阻止, 但还是敌不过凌昭光。 最后凌昭光不由分说, 强势地将凌昭玉带到里屋换衣服。 里屋传来一阵吵闹声, 大抵是凌昭玉抗拒,凌昭光呵斥。 唐晓和丰旭面面相觑,生怕里面打起来。 一刻钟后, 里屋的房门打开了,凌昭玉看见唐晓就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护在胸前。 他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嘟囔着,“他一点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他玩了。” 凌昭光闲庭信步走出来,为自己帮唐晓抵挡了一次凌昭玉的流氓行为而感到骄傲。 听到凌昭玉的话,他不屑地“切”了一声。 “我还不想给你玩呢!” 唐晓:“……” 果然她之前认为凌昭光一下子长大的感觉是错觉。 凌昭光看见凌昭玉还抱着唐晓, 快步走过去将两人分开,然后拉着唐晓来到门口。 他瞪了一眼打算凑过来的凌昭玉, 语重心长小声道:“晓晓妹妹我给你说,这小子从小就鬼精鬼精的, 一肚子坏点子, 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凌昭光看凌昭玉的眼神满满的警惕,故作大声道:“他要是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就打他!你放心, 爹那边我帮你说。” 凌昭玉听到“打”这个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下一瞬他就梗着脖子,“晓晓才不会打我呢!” “晓晓妹妹不打你,我打你!”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杠起来,唐晓连忙把他们两人隔开。 虽然凌昭光现在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但说的话还是很令人唐晓感动的。 凌昭光被气得不轻,生怕凌昭玉再说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唐晓妹妹这么善良,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他,肯定自己受苦默默吃了哑巴亏。 思及至此凌昭光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凌昭玉。 气氛就这么僵持的,唐晓坐在两人中间,全程无奈抱着头。 每次想说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被凌昭光义正言辞打断,好像他励志要用眼神杀死凌昭玉一样。 天呐,堆雪人的时候不还很融洽吗,怎么就突然……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又出现了些响动声,随后凌昭婷推门进了房间。 凌昭婷看到屋子里架势的一刹那,是完全懵圈的。 她一掌拍在凌昭光的背上,没好气道:“熬鹰呢?快点回去吃饭了,就等你了。” 他不回去也就算了,也不派人说一声,害的她们迟迟不能开饭。 左琳怀疑凌昭光又玩疯了,让凌昭婷就算揪着凌昭光的耳朵也务必要把他带回去。 凌昭光不动如山,目光如炬,“姐!不用管我,我要保护晓晓妹妹!” 凌昭婷暴躁地拍他的脑袋,“用得着你保护!三弟是晓晓的夫君,你掺和个什么劲!” 凌昭光抱着头,一脸委屈,“姐你不知道,刚刚三弟他多过分……” 凌昭婷不想听他解释,揪起他的耳朵往门外走,“我不管三弟多过分,反正你让我和娘等你半个时辰挺过分的。” “姐!疼!疼啊!晓晓妹妹!你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话!” 唐晓目送着他们离开,掏了掏耳朵,可算清净了。 她回头发现凌昭玉怔怔地站在门边,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什么。 待唐晓走近了,他才喃喃道:“夫君?” 唐晓身体一僵。 凌昭玉用着他最纯良的神情问道:“晓晓,夫君是什么意思?” 唐晓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有点难以开口,甚至还有些害羞,多重情绪混杂在一起,她最后胡乱解释道:“就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凌昭玉了然“哦”了一声,自认为懂得了一切,“那么大哥二哥也算是你的夫君喽。” 唐晓瞬间瞪大了眼睛,“当然不是!” 凌昭玉又蹙起了眉头,死活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大哥和二哥还不是晓晓特别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才是晓晓最重要的人。 唐晓也不管他在傻笑什么,只得羞恼的将他赶回到屋子里。 等他们吃完了饭,没多久就快到了睡觉的时间。 这次凌昭玉死活都不肯让唐晓离开了。 他的思维逻辑很明确,“晓晓晚上在这里睡,阿玉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晓晓,晓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也是阿玉。” 好家伙,两全其美了是吗。 唐晓一瞬间竟然也想不出来反驳的话。 见唐晓还有些犹豫,凌昭玉继续搬出他的那些理由,“而且晓晓也说了,我是你的夫君,在阿玉眼里,晓晓也是阿玉的夫君,所以你在我这里睡你开心我也开心。” 唐晓:“???” 什么叫我也是你的夫君,什么叫我在你这里睡我也开心。 怎么好像她还占便宜了一样! 此时但凡让唐晓看出凌昭玉有一丁点不轨之心,她都会暴打他一顿然后潇洒离去。 然而没有,凌昭玉眼神清澈的比山涧里的清泉还要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凌昭玉不由分说拉着唐晓就来到床边,唐晓这才发现凌昭玉的床上有两床被子。 感情早就做好准备了。 凌昭玉脱了鞋子爬上床,然后就巴巴看向唐晓,好像霸道总裁的小娇妻。 嗐,算了,睡一张床就睡一张床,他就是个五岁的孩子。 唐晓破罐子破摔,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脱了鞋躺在了床上。 “那说好了,我在这里你就好好睡觉。”唐晓直挺挺躺在床上,用余光警告他。 她现代加上古代二十多年的时光都从来没有和妙龄少年一起躺在床上睡过觉。 虽然她也不是个什么纯情少女,但真的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有些慌张的。 凌昭光心满意足地应着,然后侧躺着看着唐晓,像吃了糖的小孩一样。 唐晓感觉到身旁炽热的眼神,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装作没看见,闭上眼睛睡觉。 不出片刻,唐晓就感觉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 她慢慢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正好对上凌昭玉明亮带笑的眼。 “晓晓没睡觉!被阿玉抓到了!” 唐晓:“……” 见唐晓冷着脸,凌昭玉渐渐不笑了,他以为唐晓在生气他没有乖乖睡觉,摸了摸鼻子闭上眼睛不敢再调皮。 唐晓面色毫无波澜,实际尴尬的要命,她偏头面向床外,不着痕迹舒出一口气。 偷看被发现,确实令人狼狈。 身旁的人终于沉沉睡着了,然而唐晓却迟迟没有睡意。 屋子里的火烛还没来得及熄灭,她起身吹灭蜡烛,然后又摸索着回到床边。 因为今日唐晓在这里睡,所以丰旭就没有再在屋里守着,而是在偏房休息。 唐晓就一直睁着眼,借着月光看着身旁的人,直到终于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闭上眼。 此时她的心格外的静,连带着梦也一片祥和,没有一丝纷扰。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踩雪的“咯吱”声传到唐晓的耳朵中。 几乎是一瞬间唐晓就从半梦半醒中惊醒,困意一消而散。 自从在狩猎场中遇险过后,她就特别谨慎,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睡得格外轻,一有风吹草动她就能立即惊醒。 她躺在床上不动,认真听着屋外的动静。 纵然来人很小心,但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踩雪时发出的声音。 唐晓心脏咚咚直跳,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响亮,甚至都影响她判断屋外人距离屋子的距离。 来人特别小心谨慎,而且从声音中可以判断是个有很强武功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越过凌府的层层侍卫找到凌昭玉的房间。 难道是狩猎场的人一击不成又来杀第二回 ? 唐晓迅速掀开被子起身,一手捂住凌昭玉的嘴,一手将他拍醒。 凌昭玉睡觉也不重,在唐晓捂他嘴的一瞬间他就醒了。 他眼睛亮亮的,带着迷茫看着唐晓。 唐晓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凌昭玉立即乖乖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唐晓拉他起来,然而凌昭玉身上缠着被子,一时之间竟然绊在腿上扯不下来。 唐晓干脆让他抱着被子,脑中迅速思量该躲在什么地方。 凌昭玉的床下面是实心的,躲不进去,衣柜里又全是衣服,根本没有地方躲。 越慌越乱,就在唐晓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凌昭玉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扯了扯示意她跟着他来。 他从容不迫走到一面墙前,轻轻一推,那面墙立即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暗间镶嵌在墙中。 唐晓来不及惊讶,就被他拉着闪身钻了进去。 里面刚刚好只能容下两个人的空间,暗间的墙上有个孔,可以看清屋内的一切动静。 那人或许在忌惮凌昭玉的武功,行事极其谨慎,即使已经来到房间前,他也驻足观察了许久,仿佛一定要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进行下一步。 他从进院子到来到房间门口,一共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唐晓透过小孔看着,就见一个人缓缓打开了门。 唐晓对凌昭玉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凌昭玉连忙点头把嘴使劲抿起来。 来人闪身进来,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后,他猫着身子走到床前。 没了雪的阻碍,他的动作轻到几乎没有声音,可想而知如果是平日,现在唐晓一定还和凌昭玉一起毫无感知地睡在床上。 唐晓不寒而栗,即使她现在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但她还是手心冒出了冷汗。 凌昭玉握着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他温热的手缓缓握住她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手掌很大,可以毫不费力的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 唐晓的心稍稍踏实了些,蹭了蹭他的掌心,继续观察屋中的情况。 来人身着黑色的衣服,悄无声息走到床边,待看清床上的情景后他似受到了很大震撼,勾着的背脊猛地一直。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俯身凑近床上看了看,甚至发出了很疑惑的声音。 “咦?” 确认了好几遍后,他认清了现实。 这个床上真的没有人。 他回身看向整个屋子,寂静无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感觉到一股凄凉之感。 来人不死心的转了一圈,确认房间确实没人后,他又折返到床边,摸了摸床单。 凉的。 好像他的心也随之一起凉了。 通过孔洞,唐晓看见黑衣人颓然地离开了房间,并且轻轻阖上门。 黑衣人又去偏屋看了看,除了丰旭睡得鼾声震天,没有其他收获。 最后他停在院子里,与伫立在院中的雪人正好视线相接。 雪人的眼睛用两个黑珠子镶上去,空洞无神,在月光下闪着没有温度的冷光,它的嘴用布条摆出微笑的样子,像个面具。 黑衣人一直看着,突然他心里闪出了一个想法,再搭配上这个雪人,一股凉气从他脚底升起。 他打了个寒战,心里发怵,快速走出了凌昭玉的院子。 第41章 【41】 会不会两个人都死了?…… 唐晓确认黑衣人离开后, 才带着凌昭玉走出暗间,两人坐在床上还有一种惊魂未定的后怕。 准确说应该是只有唐晓感到害怕,凌昭玉全程淡定地陪她, 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唐晓不敢点火烛,稍稍打开窗子看了看院外的情况, 确定没人后, 她让凌昭玉赶紧穿好衣服。 这个房间她死活也不敢睡了, 权衡之下她打算今晚换到她的房间中睡。 唐晓带着凌昭玉,像是带着逃难的孩子,但等他们刚走出院子,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唐晓连忙扯着凌昭玉躲在树后,并且迅速伸手捂住他在嘴。 那个人脚步急匆匆的,好像遇到了极其紧急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快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唐晓感觉手心中传来一阵的湿热,凌昭玉在她的手掌下撅了撅嘴,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触碰到了唐晓的掌心后,他又抿起唇,然后再撅起嘴。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 他玩的很开心,甚至眯着眼睛笑起来。 唐晓的掌心却像被烫过一样, 她猛地抽回手,用眼神无声地瞪他。 凌昭玉委委屈屈低着头表示自己错了, 唐晓才重新回头看向自己的院子。 看来黑衣人真的就是来找凌昭玉和她的,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和狩猎场上是同一波人了。 唐晓意识到白秀和紫珠还在院中休息,二话不说朝院子跑去,直到猛地推开白秀紫珠休息的房间, 看见床上安然入睡的两人,她才松了口气。 白秀和紫珠立即醒过来,看见门口的唐晓翻身坐起来。 “小姐?” 房间点上了火烛,四人围坐在桌旁,凌昭玉心无旁骛把玩唐晓的手,唐晓则认真讲述刚刚的经历。 白秀和紫珠惊得捂住心口,竟然不知道自己刚刚与黑衣人擦肩而过。 “那你们是躲在哪里?”白秀设身处地想唐晓带着只有五岁智商的凌昭玉躲避该是如何的惊险。 万一凌昭玉突发奇想发出点声音,他们现在可能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唐晓也心有余悸,但她知道凌昭玉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甚至还带她来到了暗间躲过一劫。 这个暗间唐晓以前一点也不知道,肯定又是凌昭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就连在自己的家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 她看着仍然没有抬头的凌昭玉,笑道:“躲在了桌子下面,还好那个人并没有搜房间,看见床上没人后就出去了。” 白秀点点头,舒出一口气,然后她竖起眉毛,恨恨道:“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一击不成竟然还潜入凌府来刺杀,真的好大的胆子。” 唐晓叹了口气。 等凌深从梦中醒来得知竟然有人潜入凌府刺杀后,他大惊失色,连夜加强了凌府的护卫,尤其是凌昭玉和唐晓的院子,更是专门分出一小队护卫一天不间断的巡逻。 …… 黑衣人回到府宅,站在一个房间门前,他捂着心口做着心理准备。 屋子里突然响起声音,“进来。” 黑衣人一抖,吞了口口水,推门走了进去。 只穿着白色单衣的老者坐在床榻上,他盘着腿,手中转着核桃。 黑衣人极其缓慢走过去,在老者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主子。” 老者没有睁眼,也没有回他的话,他只想听结果,不想听没用的东西。 黑衣人提着气,极其艰难道:“属下刚刚潜入了凌府,但是并没有看见小少爷。” 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眉毛很长,但颜色极淡,“什么?” 黑衣人舔了舔唇,抱着的拳间隐隐开始冒汗。 他深思熟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老者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他决定将自己潜入凌府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一遍,然后让主子自行判断。 “属下进到了小少爷的房间,但是房间中并没有人,床上也没有被子,属下摸过了,床单冰凉,定然没有人睡过。” 老者慢慢拧起眉头,在幽暗的房间中,他的面向看起来格外令人害怕。 “丰旭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守在小少爷的房间中,而是在偏屋睡觉,更说明小少爷根本没有在房间中。” 老者手上盘核桃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眉毛也蹙了起来。 黑衣人继续道:“随后属下去了那个唐小姐的院子。” 他突然顿了顿,抬眼去查看老者的表情,发现老者正紧紧盯着他,他连忙道:“唐小姐的院子也没有人,屋子没有休息的痕迹,婢女也都在偏屋里休息。” 凌昭玉和唐晓两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哪儿也找不到了。 老者盘核桃的动作终于停止了,他眼眶凹陷,没有人能看清他眼神里想法。 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有些不解,怎么会哪儿都找不见人呢。 屋中两个人同时沉默着,静到黑衣人能听见自己胸膛中不安分的心脏跳动声。 他斗着胆子小心翼翼道:“主子……小少爷和唐小姐自从跌入山坡后就都没了消息,凌府对外声称小少爷受伤需要静养,但是小少爷并没有在凌府,会不会是凌府撒谎了……” 如果是两人中的一个人不见了踪影还算说得过去,但两人同时消失,确实很令人怀疑。 突然老者全身一抖,倏然睁开他锐利的鹰眼,死死盯着黑衣人。 被老者这种目光盯着,黑衣人一惊,将头低得极深,同样也紧张到了极致。 是的,主子一定也想到了。 虽然这个想法是最令人难以接受,也是最不可能的可能,但是现在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小少爷,很可能在那次跌入山坡后便和唐晓一起,命丧黄泉! 老者身体有些颤抖,他微微眯起眼睛,嘴中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者肌肉瞬间紧绷,手中的核桃应声裂碎成了碎末,黑衣人也跟着颤抖,连忙跪在地上。 …… 凌府第二日一早就迎来了一个稀客。 凌府夫人的父亲,就是凌昭玉的外祖父。 他头发灰白,面容干瘦,里面身着白色的长袍,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就这样毫无准备的来到了凌府。 他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却给人一种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只是安静的端坐在厅堂,就压得人不敢出声。 凌深一得到消息就连忙去接待,同时也命人赶紧去通知唐晓和凌昭玉。 凌昭玉的外祖父一般情况下不来凌府,来也只有两件事。 第一为他的女儿,第二就是为了凌昭玉。 江鸿渊一定是听到了凌昭玉受伤的消息,所以前来兴师问罪。 凌深强挤出笑容,他不知道如今他的笑容在江鸿渊的眼里看上去有多么的滑稽。 江鸿渊眯着眼睛盯着凌深,并没有丈人和女婿见面和煦的感觉。 凌深额头上升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擦了擦汗水,颤抖着手给江鸿渊添了一杯茶。 “江大人,您请。” 凌深战战兢兢坐在江鸿渊旁边的椅子上,他背脊绷直,倒像是坐在一块钉板上。 江鸿渊推开茶杯,“不必了,我今日是来看玉儿的。” 他直奔主题,没有任何兜圈子的时间,他现在只想知道凌昭玉是否还活着,到底有没有受伤。 凌深正要喝茶,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水被抖了出来。 江鸿渊眯起眼睛,将他的这个举动收在眼底,心里的猜测愈加强烈。 “爱婿这是在紧张?”江鸿渊鹰一般的眼睛打量凌深,令凌深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江鸿渊的眼睛。 凌深干笑起来,擦了擦手,“茶太烫了,太烫了。” 江鸿渊完全笑不出来,冷着脸听着凌深苍白的解释。 他本来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但是现在他一点耐心都没有。 他必须立刻,马上看见凌昭玉。 凌深尽力的为唐晓拖延时间,甚至企图将江鸿渊挡回去,但是他都失败了。 凌深不敢告诉江鸿渊凌昭玉变傻的事情,因为江鸿渊这个人简直堪称恐怖。 江鸿渊老来得子,对女儿江燕的爱堪称宠爱到极致。 他极其看不上凌深,在他看来凌深处事圆滑,唯唯诺诺,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很爱江燕。 但是江燕一往情深,被凌深的外貌和才华折服,不顾江鸿渊的反对,一心要和凌深在一起。 江鸿渊早年曾在官场中任职,短短几年就坐到了极高的职位。 但他不喜欢官场的约束,便辞去官职投身于自由的江湖之中。 由于他处事狠厉,杀伐果断,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江湖都是一个极有地位的人。 但也正是因为他做事不留余地,在江湖上树立了很多仇敌。 在江燕临近生产时,仇敌便将目光锁定在江燕身上,在江燕身上使毒企图一尸两命。 凌府的人和江鸿渊及时抢救,凌昭玉得以出生,但江燕还是没能救回来。 那个时候江鸿渊差点疯了,他亲自提着刀屠光了仇家满门,从此以后在江湖上消失匿迹,没人再听说他的动静。 他也几乎没有再来过凌府,为数不多的前来也是为了外孙凌昭玉。 凌深知道,如果江鸿渊知道凌昭玉在狩猎场遭人袭击导致头部受伤失去智力,可能江鸿渊也会直接提着剑杀到凌府来。 “你不要再给我兜圈子,我现在就要见到玉儿。”他打断凌深拖延时间的口水话,自己起身往凌昭玉的院子方向走去。 凌深连忙赶上去,陪着笑:“岳父大人,您看您,我又不是不带您去,走,咱们这就去看玉儿。” 江鸿渊睨了他一眼,背上手臂跟着凌深朝凌昭玉的院子走去。 两个人一路无话,凌深感觉自己现在正在去的不是儿子院子的路,而是通往地狱的路。 他心里默默祈祷,凌昭玉能够稍稍听话一些,让他爹活着度过今天。 不知道走了多久,凌深感觉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凌昭玉的院子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跳动的越来越快,他甚至想再劝说一下,但一看见江鸿渊的沉着的脸他又没了继续说下去的胆量。 他们一起步入凌昭玉的院子,踩入厚实的雪地中,发出一阵轻响。 院中白雪一片,显然下人并没有及时打扫。 院子正中有一个雪人,面朝院门的方向,眼神空洞的冲他们笑着。 突然,原本窗门紧闭的房间有了动静。 一扇窗户从里面打开,少女用支架支住窗户,没有注意到从门口进来的两人,转身返回屋子里。 透过窗户,正好是凌昭玉平日学习的桌子。 此时凌昭玉也是像往常一样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执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 他神情认真,心无旁骛,唇边是他标志性的笑容。 江鸿渊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凌昭玉的侧脸很像江燕,每每看到凌昭玉,总能让江鸿渊想起早就去世的女儿。 所以这也是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见凌昭玉的原因。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关心,是因为太爱了,所以不忍心再看。 凌昭玉没有察觉到有人的到来,还在认真看书。 他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显然头上的伤还没有好。 唐晓开开窗户后就转身来到凌昭玉的身边,安静的练字。 两个人都生的好看,就这般静静的坐着也是个很美好的画面。 然而唐晓并不感觉美好,因为她右手在煞有介事的写字,而左手在下面握着凌昭玉的左手,无声的安抚已经开始躁动的凌昭玉。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从院子的角度看凌昭玉衣着得体,头发整洁,但唐晓知道他里面的衣服是怎么胡乱塞在一起的。 就连凌昭玉这面没有朝向窗户的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褶子。 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没有醒,尤其昨天晚上还发生了刺客事件,导致唐晓和凌昭玉两人昨天晚上都很晚才入睡。 早晨听到小厮突然来报,唐晓迅速穿好衣服,然后像母亲叮嘱临上考场的孩子一样,对着凌昭玉不断强调伪装的要点。 江鸿渊在房间外的不远处顿住脚步。 第42章 【42】 你是不是喜欢我? 凌昭玉白皙的手腕上有被树枝剐蹭到的划痕, 以及他头上绷带都在提醒江鸿渊,他的计划令凌昭玉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其实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想杀了唐晓而已。 江鸿渊眼中蕴满了心疼, 幸好凌昭玉只是受伤,没有危及到性命, 不然他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罢了, 这次确定凌昭玉还活着就好。 江鸿渊这么想着, 一直紧绷的表情也终于有了缓和。 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脸面去见凌昭玉,就远远看看他便好。 江鸿渊轻轻说道:“走吧。”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不说话而带着一丝沙哑。 凌深提心吊胆了半响,此时如蒙大赦, 但又不能表现的太开心。 他愣了愣,指着屋子,“都到门口了,不进去了?” 江鸿渊一向说一不二,做了决定就不再改变。 江鸿渊摆摆手,率先转身离去,“不去了。” 凌深松了口气,赶紧跟上江鸿渊的步伐,在临出院子的时候, 他回头又看了看凌昭玉。 凌昭玉已经稍稍撅起嘴表示自己的不耐烦,而唐晓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安抚他逐渐不可控制的情绪。 凌深不敢耽搁,赶紧离开, 将江鸿渊这尊大佛送离开凌府。 待江鸿渊离开, 凌深完全处在虚脱的状态,瘫在椅子上半响回不过神。 经过这件事情,凌深加快了给凌昭玉看病的步伐。 一些靠谱的大夫就直接请到家中为凌昭玉诊治, 如果是江湖中传闻的神医,凌深则会带着凌昭玉亲自去。 有一日凌深带着凌昭玉来到了一个地处偏僻的医馆,里面的大夫声称自己可以诊治各种疑难杂症。 大夫穿着一身极其朴素的布衫,看见从马车上走下来身着华贵衣袍的人,他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连忙拈着自己的小山羊胡,拿起医书摇头晃脑看起来。 每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凌昭玉总是会先打量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再进去。 凌深率先进到医馆中,尽管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些,但多年的贵气还是令大夫一眼就看出他们定然非富即贵。 凌深简单和大夫介绍了凌昭玉的情况,然后将一直躲在后面的凌昭玉推到大夫面前。 “大夫,您看看我儿到底怎么还能不能恢复。” 大夫捋山羊胡的速度更快了,他心虚地眨了两下眼,“这个……公子的情况着实有些复杂。” 凌深连忙点点头。 “这样,老夫仔细给公子看看。” 他让凌昭玉坐下来,煞有介事的将凌昭玉看了一番,望闻问切一个都没落下。 他背对着凌深和唐晓,眼睛咕噜咕噜转着。 完了,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如果说自己也不知道,岂不是一点钱都赚不到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富贵人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凌深和唐晓立即凑了过来。 “公子这个病啊,确实复杂的很,但老夫心中已经有了方案,只不过需要一个比较长期的治疗。” 凌深声音急切,“那需要多久?” 大夫掐着手指算了算,“大概……一两个月吧。” 接着大夫又说了一堆极其专业的术语,听得凌深和唐晓一头雾水。 不过凌深带凌昭玉看了许许多多大夫,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这个江湖大夫竟然真有两下子,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知道该如何医治。 这让凌深喜出望外,但唐晓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她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毕竟她也不懂医,但直觉让她感到有些怪异。 “这样,老夫先给公子开一副药方,活血化瘀,对公子恢复有疗效。” 开活血化瘀的方子总是没错的。 正在凌深欣喜若狂地打算付钱时,一直不吭声的凌昭玉突然站起来。 他眼神无辜,弱弱地开口,“爹……我们还是走吧……” 凌深一怔,走过去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儿啊,听大夫的话,我们一两个月就能好了。” 凌昭玉紧抿着下唇,他不感觉自己有病,而且……大夫说的话他也不认同。 凌深不知道凌昭玉会医,但是唐晓知道,看到凌昭玉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知道凌昭玉肯定是察觉出大夫的不对劲,所以才想要离开。 唐晓执起凌昭玉的手,鼓励道:“阿玉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凌昭玉原本暗下来的目光又重新亮起来,他看向唐晓,眼瞳中倒影着她的身影。 在唐晓的示意下,凌昭玉对大夫刚刚说的每一条话都进行了反驳,他表情纯良,但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怼的大夫哑口无言。 凌深也震惊了,掏钱的动作顿在半空。 大夫瞪圆了眼睛,气愤地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凌昭玉说的都是对的,他胡编乱造堆砌出来的话,凌昭玉也逐条逐句地反驳。 “你!”他抖着手向凌昭玉。 唐晓笑了出来,她就知道这个大夫不对劲,原来说了半天都是在瞎编。 虽然凌深不知道凌昭玉是如何知道这方面的东西,但看大夫的反应就知道凌昭玉说的不假。 他将钱袋子重新放回腰间,蹙眉道:“大夫你解释一下?” “我……他……你……”大夫急的说不出整话,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他知道这次钱算是打水漂了。 最后他破罐子破摔,抖着胡子对着凌深怒道:“你不是说他脑袋被撞变痴傻了吗?” 凌深点头,不置可否。 “但!”大夫颤抖着手指着无辜的凌昭玉,“他哪里像是痴傻的样子!” 他的每句话凌昭玉都能极其专业的反驳,就连正常人也不一定知道,你给我说他是个傻子?傻子才信呢! 凌深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凌昭玉还有这种令人惊讶的技能。 最后大夫恼羞成将他们赶了出去,“砰”的关上了门。 凌昭玉局促不安地拧着自己的衣服,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有凌深在唐晓不好像往常一样,只能拉着凌昭玉的手,“昭玉哥哥好棒,竟然一下子就识破了那个庸医的骗局。” 凌昭玉稍稍抬起头。 虽然凌深还为没找到凌昭玉医治办法而苦恼,但今日凌昭玉的表现还是令他惊喜。 他摸了摸凌昭玉的脑袋,“是啊,玉儿这次立了大功。” 得到凌深的夸奖,凌昭玉害羞地抿唇笑起来。 凌深叹息了一声,又带着凌昭玉和唐晓返回了凌府。 马车上唐晓一直若有所思,这件事让她突然想到凌昭玉是会医的,并且即使是现在他额没有忘记医学的知识。 待他们回到院子里,唐晓从书柜上拿出一本医书,“阿玉,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凌昭玉很准确地回答,“这是本书。” 废话! 唐晓板着他的脑袋让他正视自己,“既然阿玉还记得医书上的东西,那你应该知道如何治疗你自己的头啊?” 凌昭玉一脸疑惑,挠了挠脑袋,然后他明白过来,“阿玉头上的伤已经好了,晓晓你告诉爹不要再带阿玉去看大夫了。” 唐晓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是啊,他并不知道自己有病,又如何能给自己治病。 唐晓泄下气,没有灵魂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丰旭见状去后面翻箱倒柜了半响,然后来到她身后轻唤道:“唐小姐?” 丰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唐晓回过神,他把手中一本书递给她。 “少爷以前知道自己身体中是有毒的,所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为自己排毒,前段时间他还说毒素快排的差不多了,但谁知道就是因为那为数不多的毒竟然让少爷……” 唐晓接过他手中的书,翻开入目的是凌昭玉的字。 “这是少爷以前看医书做的笔记,里面写了针对自己情况写的详细医治对策,我看不懂,唐小姐你可以看看。” 凌昭玉一向会给自己留后路,他早就想过自己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真的伤到了脑袋,该怎么办。 所以他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全都写在了本子中。 唐晓倏然站起来,激动地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你怎么不早说!” 丰旭瑟缩了一下脖子,“我忘了……” 唐晓也不顾不上和丰旭算账,着急的开始翻阅,但里面好多词她都看不懂,或者是每个字都能看懂,但连起来却不知道意思。 唐晓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急,既然凌昭玉医不了自己,那她便根据他的结论帮他医治。 唐晓草草的翻完整本书,凌昭玉的笔记很有条理,每个模块都会写上标题,很方便查阅。 突然唐晓看见了名为头疼顽疾的病症模块,里面列举了所有头疼病症,病症的具体表现,病因以及治疗办法。 在所有病症中有一项被圈出了一个圈,做了重点标注。 唐晓知道那就是自己头疼病的名字。 最近两年凌昭玉对她头疼病的研究一直没断过,研制出来的药方都已经有五六张了。 原本唐晓也没抱多大希望,但她的头疼症确实越来越轻,到现在基本好全了。 她一直认为凌昭玉之所以这么积极给她配制药方是为了自己的医术,又或者是觉得好玩。 但此时看着书中凌昭玉经过深思熟虑写出的自己研制出来的办法,唐晓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然后抬眼紧紧盯着凌昭玉,“你……” 这个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三年间种种她故意忽略的蛛丝马迹又浮现在心头,一个她故意忽略掉的问题再次呈现在眼前。 纠结了许久,她才终于说出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心脏砰砰直跳,感觉房间中的空气都凝固了。 凌昭玉愣了一瞬间。 然后他使劲点点头,一把抱住唐晓脖子,“阿玉当然喜欢晓晓!阿玉最喜欢晓晓了!” 唐晓,“……” 她格外嫌弃地推开他,指着一旁的椅子,“一边玩去。” 凌昭玉“哼”了一声,松开唐晓坐远了些看她,眼神中的喜欢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唐晓被他的注视搞得心神不宁,眼前的书再也看不下去,她阖上书,“看你这么闲,来,咱们继续昨天的学。” 凌昭玉立即没了刚刚的兴奋,泄了气。 “晓晓,为什么我要这样啊,这样很累啊。”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学这种极其难受的样子。 唐晓想笑,自己吐槽自己可还行。 唐晓摸了摸他的脑袋,“晓晓也不知道啊,要不你以后问问你自己?” “我自己?”凌昭玉露出不解。 唐晓不再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拉起来他就道,“来,今天学习走路。” 凌昭玉现在走路基本上是贴着唐晓走,遇到不熟的人就稍稍勾着腰用唐晓挡住自己,但他完全忽视了自己相比唐晓显得多么庞然大物。 每次唐晓在演示凌昭玉以前的样子时,再看到凌昭玉的脸,她都感觉自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班门弄斧。 “你要学我知道吗?” 凌昭玉乖乖地点头,“好,阿玉向晓晓学习。” 唐晓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欣慰点头,然后端起架子,“以后如果有外人在,阿玉不可以拉着我走,要自己独立走知道吗?跟着我的动作,来,走。” 她在前面走,凌昭玉就在后面跟着。 “步子要更加轻一点,重心往下。” 虽然凌昭玉的心理年龄停留在五岁,但他的身体到底是有些记忆的,学起来自己的习惯也算比较快。 经过一下午的反复练习,他总算是学得像模像样了。 再配上他已经炉火纯青的凌昭玉式假笑,只是看着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唐晓远远坐在床上看着,鼓掌道:“简直一模一样。” 凌昭玉慢慢走过来,拿着小板凳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着唐晓。 “晓晓,我为什么要学这些啊,难道别人不喜欢阿玉吗?”他声音低低的,像个蔫哒的小花。 唐晓侧头看着手臂旁边毛茸茸的脑袋。 她坐起来,手按在他的头上揉了揉,“谁不喜欢我们阿玉,晓晓就特别喜欢阿玉。” 凌昭玉眼睛瞬间亮起来,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晓晓喜欢阿玉?” “那当然了!”唐晓没有任何犹豫,“阿玉很招人喜欢的,二哥哥,凌大人,老夫人,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凌昭玉又泄了气,不敢相信道:“他们真的喜欢我吗?” 他爹每次都板着一张脸,好像他做什么都不满意一样。 唐晓捏了捏他的脸,耐心道:“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表达感情的方式也不一样,你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每天都拉着手说‘哎呀,阿玉我好喜欢你’吧。” 凌昭玉被唐晓的话逗笑了,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刚刚丧气的心情立即烟消云散,没心没肺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好!那以后二哥也是阿玉的夫君!大哥也是阿玉的夫君!爹也……唔!” 唐晓赶紧捂住凌昭玉的嘴。 改天一定要想个更好的解释换掉夫君等于好朋友的说法! 第43章 【43】 谢谢姑娘,我很喜欢。…… 凌深之所以着急带凌昭玉看大夫还有个原因, 就是春节要来了。 春节活动多,官员之间还会相互拜年,凌昭玉对外一直称病, 但以往万一,还是做好准备才安心。 京城中早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 街上张灯结彩, 所有店铺都开始从里到外打扫, 将旧的一年的污秽扫走,崭新地迎接新的一年。 京城中的兴北大街上摊位云集,年货, 珠宝,字画等等凡是能想到的店铺这里都有。 人们会聚集在那里置办年货,行人簇拥,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每年唐晓都喜欢来这里玩,虽然不买什么东西,但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也很令人开心。 纵然今年她多了一个看管凌昭玉的任务,但丝毫不妨碍她逛集市。 在她临出门前,凌昭玉拉着她依依不舍了好久。 软磨硬泡着唐晓非要和她一起去,最后听到唐晓答应买果脯他才罢手。 “那……那晓晓一定记得给阿玉买果脯。”凌昭玉将唐晓送到门口, 不情不愿挥手。 来到集市上唐晓第一时间就买了凌昭玉心心念念的果脯,然后和白秀一起逛集市。 她买了两个糖人, 和白秀一人一个边吃边走。 虽然凌府会统一置办布匹首饰,但在逛街时看到喜欢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买一些。 白秀照例在布匹店驻足好久, 挑选各种布来给唐晓做衣服。 唐晓吃着糖人等她, 顺便充当衣架,白秀随时都会拿块布往她身上比一比,或是满意点头, 或是无奈摇头。 这些布买回去后,白秀会着手去做,到了春天唐晓就可以穿上她亲手做的春装。 逛完布匹店,白秀又看到一家首饰铺,二话不说就把唐晓拉了进去。 唐晓继续没有灵魂的任由白秀在自己身上比划。 门店外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温婉,举止优雅轻盈。 少女刚要进店铺,突然看到了店铺旁坐在的瑟瑟发抖的乞讨者。 今年许多地方雪灾,纵然朝廷尽力去救灾,但京城出现了一些比往年更多的乞讨者。 少女怜悯,让身后的婢女掏出银两放到了乞讨者的怀里。 乞讨者感恩戴德,少女盈盈一笑走进了首饰铺。 她先好奇地打量了店铺一圈,然后缓缓来到放首饰的柜台前。 店铺中的掌柜只需要一眼,就知道来了比大买卖。 少女一看就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这种人一般都是人傻钱多,不用怎么费劲就能套到一大笔钱。 他堆起笑容,殷勤地问道:“小姐,请问你想买什么?” 少女目光略过各式各样的首饰,“珠花。” 掌柜了然,连忙拿了好几支珠花放在少女面前供她挑选。 面对掌柜凶猛的攻势,少女显得有些无措,但还是尽量礼貌地回应。 她身后的婢女看起来和唐晓差不多大,没有白秀的老练,她畏畏缩缩的,甚至躲在少女的身后。 少女看了看,虽然珠花样式不错,但总觉得质量有点勉强。 她有点犹豫,但面对热情的掌柜又不好意思拒绝。 “那……这个多少钱?” 掌柜立即道:“这五支加起来一共一两银子。” 少女难为情地看了看自己的婢女,婢女也两眼迷茫,显然出不了什么主意。 看出来少女的迟疑,掌柜立即巧舌如簧的劝说,“这五支多适合你啊。” 他往少女的头上比了比,感慨道:“你瞧瞧,多漂亮。” 说着他还求证似的问唐晓:“这位小姐你看看,你就说好不好看。” 唐晓淡然地咬着糖人的棍,没有吭声。 但掌柜好像也没打算让她回应,继续夸赞道:“真的小姐,我们这个店开了十几年了,回头客可多了,你瞧瞧这个做工,光上面的大珍珠在外面都卖三两银子呢。” 这时候就连白秀也被掌柜吸引过去目光,只是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珠花,白秀就蹙眉小声道:“太贵了,这不坑人吗。” 少女犹豫道:“这……太多了,我用不了五支。” 掌柜早就掌握了少女的性格,温柔,有钱,不食人间烟火。 他立即配合她一起难为情,“哎呀,这可不好办了,我们都是成套卖的,也就剩最后这一套了,不然不可能这么便宜的。” 他眼睛中闪着全是财迷的光亮,只要他再坚持一下,这笔钱一定会进入到他的口袋里。 他苦大仇深,使出最后一招必杀技,苦肉计。 “这位小姐,我是看你适合这个珠花才这么给你推荐的,我们做生意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三个孩子,每天就挣那么一点点房租的钱,勉强能维持生计。” 掌柜长叹一声,欲擒故纵道:“没事没事,小姐您如果不想买,我也不会逼你,您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主要是真的觉得太适合您了。” 唐晓皱起一整张脸。 白秀暗骂道:“这家店老板是真的黑啊。” 果然少女一听,心里升起了愧疚。 不过是五支发簪,她买便买了,就当接济老板的生意了。 她连忙叫住打算收起珠花的老板,“那老板,不如我就买……” 唐晓看见老板一瞬间扬起了嘴角。 “等一下。”唐晓突然出声,她慢慢走过去,“巧了,这套珠花我也看上了。” 老板怔了一下,“啊?小姐您也想要?” 少女茫然看向唐晓。 唐晓咬了一口糖人,“不是说最后一套了吗?我也想要,不知道这位小姐能否割爱让给我?” 少女看了看唐晓又看了看老板,轻轻开口道:“如果这位姑娘喜欢,你便买去。” 唐晓朝她温柔一笑,然后转身给老板道:“这个我要了。” 老板从迷茫中回过神。 管谁买,反正能挣钱便是了。 他连连点头,“好嘞,这就给小姐包起来。” 唐晓淡漠看着他兴奋的合不拢嘴,不紧不慢道:“但不能一两银子。” 老板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唐晓为难道:“小姐,一两银子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低我就赔钱了。” 唐晓可不吃他那一套,嫌弃地摆摆手,“你这个珠花样式老旧,应该是两年前的款式,做工低廉,你口中所谓三两银子的珍珠,色泽暗淡,形状扁平,瑕疵甚多,顶多就是个劣质珍珠。” 老板欲张口辩解却被唐晓抬手拦下,“老板你这个店顾客不少,首饰下的软布也都干干净净,应该是经常被顾客光顾,但珠花位置的软布上积了一层灰,想必根本没人想买吧。” 老板下意识看了软布一眼,果然上面落着灰,甚至能清晰看见珠花放着的位置和形状。 他毫无说服力的反驳,“这不过是我偷懒没有打扫罢了。” 唐晓淡笑摇头,“你就觉得这位小姐单纯好骗就提出一两银子这么高的价位,如果我没猜错,其中的利润比珠花的进价能高出十倍不止吧?” 老板脸色变得难看,他干脆恼羞成怒,收起珠花,“你到底要不要,我不卖了行吧!” 唐晓噗笑道:“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卖的问题了,根据吴国的律法,你欺骗顾客,过分抬价,我完全可以去户部揭发你。” 一听这话,盛气凌人的老板气焰灭了一些。 但他还是强撑最后一点侥幸,“户部?你去告啊!你、你唬谁呢。” 唐晓笑着摇摇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行,正好我认识户部尚书的嫡孙,咱们去宿府找他来评评理。”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宿府在哪儿,但气势一定要做足。 老板一看见她这个架势,终于不敢再赌了。 谁能想到随便进来买首饰的小姑娘竟然还认识户部尚书的嫡孙,这谁能惹得起。 他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拦住唐晓,“这位小姐且慢且慢,我也是给你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会收您一两银子。” 他好脾气地把唐晓重新叫回来,搓了搓手,摆出从来没有的和善。 “这样,这笔买卖我也不说挣钱了,直接按照进价卖给姑娘行不?” 唐晓也笑得和气,“老板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对价格没有意见。” “……”老板干干笑了笑,“自然自然。” 少女全程看着唐晓,听唐晓能言善辩,最后老板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让她既震惊又解气。 最后老板只象征性收了唐晓点钱,便将五支簪花都卖给了她。 唐晓拿着五支样式还算好看的珠花来到看呆的少女面前,将珠花递过去。 “给,送你了。” 少女猛然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唐晓手中的珠花不敢置信道:“送给我?” 唐晓没了和老板对线时候的咄咄逼人,笑起来天真烂漫。 她眼睛亮亮的,比水都清澈,“是啊,送给你了。” 少女舔了舔唇,后退了小半步,“这……不太好吧。” 毕竟她们并不相识,怎么可以平白无故收人礼物。 唐晓递珠花的手依旧不收回来,好像今天一定要将珠花送给她一般。 “我平常不戴珠花,要是留在我手里,它们就只能慢慢生锈,倒不如送给能用得到的人。” 少女应该很喜欢珠花,此时头上就戴着两个。 少女抿着唇,极其纠结。 老板在她们中间的柜台后幽怨地看着这一幕。 你们不要给我,我继续卖! 少女突然灵光一闪,给婢女说了些什么,婢女立即跑回马车上,一会儿又跑回来,手上多了个银色的东西。 少女接过,转身递给唐晓,就放在唐晓递珠花的手的旁边。 “这是我刚才买的匕首,小巧锋利,很适合女孩子防身用。”她声音宛如悠扬的琴声,不急不缓令人心态平和。 唐晓看着只有她巴掌大的匕首,通体银色,匕首鞘是镂空雕刻着纹饰,正中央镶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 这块红色的宝石可不像珠花上的珍珠,这块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通体透亮,几乎没有瑕疵,即使在阳光不太能照的进来的室内,也闪着红色的光芒,格外明亮。 唐晓看着这个价值不菲的匕首,递珠花的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这……不太好吧。” 少女歪头浅笑,“姑娘此话何来,你送我珠花,我送你匕首,礼尚往来有何不可?” 不等唐晓真的把珠花撤回去,少女及时拿走了珠花,然后将匕首塞到唐晓的手里。 “谢谢姑娘,我很喜欢。”她扬了扬珠花,脸上的笑不像有假。 唐晓拿着匕首,感觉怎么都不对劲。 她只是想逞一下英雄,帮少女脱困,怎么最后反倒好像是她亏欠了少女东西似的。 唐晓还想说什么,却见少女已经往门外走,坐上马车后她掀起车帘笑道:“谢谢啦!” 唐晓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 她拔出来匕首挥了挥,发现还很顺手。 唐晓没有敢在集市上过多的停留,买完东西后就往凌府走。 她刚进到凌府,没走几步,就发现在一棵树后面躲着的凌昭玉。 她装作没有发现,按照以前的路线朝前走。 凌昭玉看着唐晓逐渐走近,然后“哇”的一声跳到了她面前。 唐晓配合地“啊”了一声,看见凌昭玉心满意足,恶作剧得逞的笑起来后,她也跟着他笑起来。 凌昭玉像个小孩欢喜接过唐晓给他买的零嘴和玩具,在前面小跑着。 唐晓没想到自己十三岁也能体会到当妈的感觉。 凌昭玉的房间已经被他和唐晓布置的格外喜庆,原本淡雅的房间门口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 以前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上,放满了印着红色印花的盘子。 里面盛着瓜子糖果,再配上唐晓刚买回来的果脯和点心,唐晓和凌昭玉就能围着这个桌子聊一下午。 凌昭玉搓了搓手就想吃,手还没来得及碰就被唐晓一掌拍开。 凌昭玉噘了噘嘴,按着他们之前的约定乖乖的站好。 他立即起范,淡笑道:“唐小姐,请问在下可以品尝一下你的果脯吗?” 唐晓歪着头坐在椅子上,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以哦。” 凌昭玉差点就没忍住,表情抽搐了一下,然后迅速调整好状态,重新笑起来。 只不过他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僵硬了,“为何?” 唐晓用手指绕着头发,故意矫揉造作道:“就是不想。” 凌昭玉慢慢走到她身边,脚步轻盈,体态优雅,“唐小姐与在下相识已久,分享是传统美德,唐小姐不能独享。” 他语气舒缓,但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果脯,好像小狗盯上肉一样。 唐晓被他眼巴巴的样子逗笑了,将果脯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好啦,今天的考察通过了,吃吧。” 凌昭玉瞬间卸下端起的架子,拖着凳子坐在桌旁。 见他吃的开心,唐晓支着桌子道:“怎么样?” 凌昭玉眼睛亮亮的,“好吃。” 唐晓试探性问道:“不酸?” 凌昭玉拨浪鼓似的摇头,“一点都不酸,比丰旭买的还要甜。” 唐晓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三年前,她第一次给凌昭玉买果脯,就是这家果脯。 当时凌昭玉怎么说的,太酸了,不合口味。 现在看来,就是他当时心里有气,故意装作很不满意的样子。 她当时不就是和凌昭光和凌昭全一起愉快出去玩吗,他这个小心眼子的人。 然而现在的凌昭玉却极其坦诚,没有任何心眼,甚至没有察觉到唐晓的愤懑。 大年初一眨眼间就来临了,这天是是走亲访友的时间。 尤其是身为朝廷官员的凌深,有无数的下级想要趁着过年的时间来送礼巴结他。 凌府每年这段时间都是最忙的,门口络绎不绝,收到的礼物很快就能堆满整个房间。 唐晓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好凌昭玉,不让在他乱跑出现在众人面前。 于是信念第一天,凌府每个地方都热闹非凡,凌昭全、凌昭光、凌昭婷都在帮忙迎接客人。 遇到来拜访的好兄弟小姐妹,他们也会在一起聊聊天。 而唐晓和凌昭玉只得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正在她还正在和凌昭玉讲四大名著的时候,白秀走进屋子里。 她穿着新衣服,发间绑着红绳,再配上脸上的笑容,喜气洋洋的。 “小姐,余彤小姐来找你了。” 余彤交心的朋友很少,所以每年她都会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来找唐晓和凌昭婷。 凌昭玉下巴支在桌子上,闻言乖巧地道:“晓晓你去吧,我会在院子里等着你的。” 唐晓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凌昭玉交给丰旭后就朝前院走去。 余彤在厅堂里被凌府的下人招待的有吃有喝,她的身旁坐在凌昭全,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余彤噗笑一声,凌昭全则脸颊微红,憨笑着挠头。 唐晓习以为常,猛地跳到他们面前,“又让我逮到你们两个了!” 余彤眼睛亮亮的,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看见唐晓后她欲盖弥彰地连忙道:“晓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呢。” 她冲凌昭全皱了皱鼻子,“你哥哥果然是块木头,一点都不好玩。” 唐晓笑而不语,甚至有点被秀到。 凌昭全不再打扰他们,正好府上又来了别的客人,他就连忙去接待了。 凌昭婷这时候也凑过来,三个少女聚在一起,好像有无数说不完的话。 尤其其中两个还是到了岁数要出嫁的少女,更是多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我娘最近又给我看了好多少爷的画像,哎……烦死了。”凌昭婷支着下巴生无可恋。 相比于她的漫无目的,已经找到目标的余彤就显得淡定了些,但还有有些感触,“是啊,每次我与母亲的对话都离不开出嫁,成亲。” 她们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同时看向唐晓,拍了拍唐晓的肩膀,“你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 唐晓:“……” 等她们聊完天,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大年初一的事情很多,余彤也不好多做停留。 前院人来人往,送走余彤后,唐晓也不多做停留,往凌昭玉的院子走。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离开的时候,郁府的人正巧到了厅堂来给凌府送拜年贴。 唐晓背着手朝后院溜达,她心情不错,左看看右看看,有时候甚至特地走到有雪的地方踩两脚。 因为今日凌府人员太复杂,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来了一个人。 郁冠秋看着唐晓活泼的样子,心神荡漾,也不着急追上去,而是一直默默地跟着。 在唐晓快到凌昭玉院子时,早就守在院门口的凌昭玉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晓晓!” 这时候郁冠秋可能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跟到凌府内院不太礼貌,便赶紧出声叫住了唐晓。 “唐小姐。” 第44章 【44】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唐晓看着凌昭玉, 刚打算应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发现了十米之外的郁冠秋。 他浅笑着快步走来,在唐晓面前站定, “唐小姐新年好。” 唐晓回头看了看凌昭玉院子, 发现凌昭玉已经在发现有外人后就又躲回到院子里, 悄咪咪扒着院门朝他们看去。 唐晓稍稍放下心,干笑道:“郁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 一般接待宾客都是在前厅, 凌深,凌昭全,凌昭光都在那里,后院都是主人的住处,宾客是不进来的。 郁冠秋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下想送唐小姐一份拜年贴,但刚到凌府时看见唐小姐离开了,所以就一路跟过来了。” 说着他递出了手里的拜年贴。 唐晓看着他手中的拜年贴,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新年快乐。” 郁冠秋笑得腼腆, 轻声道:“你也是。” 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唐晓犹豫道:“那郁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没……”郁冠秋下意识摆手, 说完他又后悔了。 纠结了片刻他才想起来早就想问唐晓的事情, 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上次狩猎唐小姐与凌公子跌下山坡,你哪里受伤了吗?” 在听到唐晓和凌昭玉失踪时, 他也加入去山林搜寻中。 唐晓被找到后,因为凌府的人一片混乱,所以他也没好意思打扰,第二日郁府一早就要离开,他没能见到出事后的唐晓。 提到那次意外,唐晓下意识往凌昭玉的院子里瞄了一眼。 “没事,你瞧我这不挺好的。”唐晓边说边转了个圈,展示自己四肢健全。 郁冠秋舒了口气,然后从腰间拿出了他带来的跌打损伤药,遗憾道:“之前也一直没有时间来凌府看望你,如今这个伤药也用不到了。” 唐晓没有接,礼貌疏离笑着,“谢谢郁公子关心,我们也没受什么伤,顶多就是树杈划破了胳膊,没两天就好了。” 凌昭玉没有回房间,而是一直躲在门框后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郁公子也喜欢唐晓! 照理说有人喜欢唐晓,他应该开心才对,但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看郁冠秋时眼神充满了敌意。 郁冠秋一直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一团白色的雾气消散在空中。 “你们当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跌下山坡呢。” 唐晓揉了揉头发,“嗐,当时我就是一时脚滑,一脚踩空跌了下去,昭玉哥哥想救我但没稳住,所以就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她不好意思笑着,低头时并在耳后的碎发滑落下来,半遮半掩间她扑闪的眼睛若隐若现。 郁冠秋一时之间不禁看呆了,等唐晓抬起头时他才慌乱别开眼睛。 他脸颊微红,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回应唐晓的回话。 随即结结巴巴道:“啊……挺好挺好,不对,我我的意思是幸好有惊无险。” 唐晓又被他这种呆呆的样子逗笑了,这个人怎么晕晕乎乎的。 凌昭玉手指扣在门框的木缝中,嘴唇噘得老高,眼瞳中倒影着两个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他的晓晓什么时候对他这么笑过,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慈祥。 分明就是觉得他年纪小,把他当成小孩,一点都不把他当成一个大人看待! 他明明已经长大了! 丰旭慢慢走到凌昭玉身后,看着他狗狗祟祟的身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少爷,你看什么呢?” 凌昭玉咬牙切齿道:“晓晓平常不是总说让我向她学习吗,我现在就在学习。” “哦……” 然后两个脑袋一上一下一起看。 郁冠秋看着唐晓低笑,再次晃了晃神。 他默了默,开口道:“最近我家人在给我说亲。” 唐晓被他突然的话题噎的一梗,陪笑道:“啊……是吗?” 空气中的气氛逐渐尴尬,郁冠秋没有回应,唐晓便不得不又补充一句,“郁公子确实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郁冠秋目光追随着唐晓,眼神逐渐从腼腆变得有些不一样,好像有那么一些……深情? 唐晓眼神躲闪,尽量不和他对视。 千躲万躲还是躲不过去是吗。 郁冠秋一改之前腼腆害羞的样子,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给唐晓任何的躲避机会。 “但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唐晓哑口无言,肯定不会傻呼呼的问,“啊?那你的心上人是谁啊?”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郁冠秋见唐晓不接话,只得自己说道:“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唐小姐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洒脱的小姐。” 唐晓张了张嘴,被他这个告白的话搞得无所适从。 她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这个……” 丰旭倒抽了一口气,摆足了吃瓜群众的架势,甚至激动地抓住了凌昭玉的肩膀。 “郁公子这是打算向唐小姐求亲啊!” 凌昭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是求亲。” 丰旭兴冲冲的,刚打算给凌昭玉介绍,看到凌昭玉的脸后他瞬间住口。 啊……他怎么忘了唐晓和他家少爷是有婚约的。 “这个……”丰旭为难地挠了挠脸颊。 “少爷你放心,唐小姐和你有婚约,她断然不会和郁公子在一起的。”丰旭安慰道。 突然丰旭又不确定了,他犹豫问道:“少爷明白有婚约的意思吗?” 凌昭玉诚实摇头。 丰旭极其痛苦地思索着,“就好像……二姨娘和三姨娘与老爷的关系。” 默了默他又觉得不太贴切,“也不太一样,就好像艾夫人和凌二老爷的关系。” 丰旭憋得手都忍不住打起来手势,然后期盼道:“少爷可明白了?” 凌昭玉若有所思了片刻,犹犹豫豫点头,“好像明白了。” 综合唐晓之前给他讲的夫君的意思,凌昭玉好像逐渐明白唐晓和他之间是有一种隐形的关系在的。 这个关系可以让他和唐晓永远在一起。 凌昭玉笑起来,一扫刚刚的烦闷。 郁冠秋不顾她的犹豫,勇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在下想问问唐小姐的意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胆怯,但眼睛是明亮的。 唐晓舔了舔嘴唇,很想逃避这个尴尬的事实,但又不得不面对。 她最讨厌这个时刻,好像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管说什么都会伤了对方的心。 唐晓深吸一口气,为难地绞着手指,祭出最常用的拒绝语录,“对不起……我只是把你当好朋友。” 郁冠秋眼睛中的期盼明显暗淡了下来。 唐晓不忍看到他的表情,垂下眼看向地面。 “你特别好,但我现在年龄还小,所以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你……” 还没等她说完,郁冠秋突然伸出手制止了她的话。 “好了唐小姐,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他微微低着头,深吸了好几口气。 虽然他早就预感到这次表白的结果,但是真的听到唐晓的话时还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这是他第一次鼓足勇气给女生表达心意,虽然被拒绝了,但他也不后悔。 他重新抬起头,带上了苦涩的笑容。 “不好意思唐小姐,这次是在下唐突了。” 唐晓笑得勉强,摇了摇头。 郁冠秋扯着唇角说:“既然我的拜年贴送到了,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在下告辞了。” 唐晓点头,眼睁睁看着郁冠秋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她看得入神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慢慢逼近一个身影。 凌昭玉站在她身后,声音幽怨,“晓晓你看得时间太久了。” 唐晓猛地转过身,今天的人怎么都喜欢在人身后悄无声息的跟着。 她拍着心口道:“人家特地给我送拜年贴,我当然要目送人家离开了。” 她的理由毫无说服力,反正每次不管她说什么,凌昭玉都会相信。 但这次凌昭玉竟然没有相信,他眉头皱的更紧,“晓晓,我是你的丈夫,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唐晓:“???” “晓晓不能给阿玉撒谎。” 唐晓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谁给你说的这些话!” 凌昭玉很乖的指认,“丰旭。” 唐晓气冲冲的把丰旭从门后面揪出来,哭笑不得道:“我就离开这么一会时间,连夫妻坦诚都教上了是吧?” 丰旭心虚,但还是无力辩解道:“少爷好奇,所以我就多说了一些……” 唐晓真想给他鼓掌,凌深就不应该将凌昭玉委托给她,应该交给丰旭啊,丰旭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给凌昭玉讲明白这么深奥的问题也算是个牛人。 他们三人没有注意到已经离开的郁冠秋又原路返回,正在不远处看着凌昭玉院前这一幕。 他离开后怎么都觉得不甘,然后他突然想到他给唐晓的拜年贴里还附带了一首暗诉情思的诗。 他原本没有计划这次的当面表白,想先用诗来试验一下唐晓的意思。 但是看着唐晓,他一个没忍住,就当面说了。 如今被拒绝了,他也不好再让唐晓看见那首情诗了。 所以他重新折回来,打算把诗拿走,却看见唐晓和凌昭玉站着说话。 他看着他们聊着这么高兴,一时没有好意思打扰,就默默看了片刻。 他看着面对着他的凌昭玉,看着看着,突然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郁冠秋和凌昭玉不熟,但他也是和凌昭玉有几面之缘的,并且经常能听别人谈起过凌昭玉。 凌昭玉温润如玉,待人谦和,但…… 他怎么感觉现在的凌昭玉哪里有点怪怪的。 到底哪里怪呢…… 郁冠秋打算一探究竟,身体前倾凑近一些。 第45章 【45】 阿玉想要奖励。 突然身后有个人一掌拍在郁冠秋的肩膀上。 郁冠秋浑身一抖, 回头发现是留着络腮胡子,瞪圆双眼的魏岳。 他惊魂未定,但还是第一时间行礼, “魏将军。” 魏岳身高马大,声音浑厚有力, “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久经沙场, 气势逼人, 再加上他故意压下声音,更让人畏惧。 郁冠秋不禁后退了两步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结巴道:“晚晚辈是要找唐小姐。” 魏岳瞪大了眼睛, “找唐小姐需要躲在这里吗?” 郁冠秋也后知后觉刚刚自己好像在偷看,不禁羞得脸颊发烫,“是在下唐突了。” 魏岳一直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在他的脸上盯了许久。 郁冠秋被他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乖顺站着不吭声。 看了半响,魏岳发现郁冠秋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才稍稍收回了气势。 他大有些苦口婆心的架势,“郁家也是几代的文人,书香门第, 可从来没有说有偷听的习惯。” 郁冠秋面红耳赤,连连称错。 魏岳说完后就放他走了。 郁冠秋不敢再做停留, 拜年贴里的情诗也早就抛到脑后,赶紧低着头离开。 唐晓在魏岳和郁冠秋对话声后, 才发现郁冠秋竟然又回来了。 她下意识让凌昭玉先回屋, 然后快步朝魏岳方向赶去。 等她走到时,郁冠秋已经羞愧离开,只剩下魏岳负着手望着郁冠秋离去的背影。 “魏将军。”唐晓慢慢走到他身边, 跟着他看着郁冠秋。 直到郁冠秋的身影不再能看见,魏岳才转过身。 他粗糙的脸上展出些笑容,“唐小姐放心,郁公子应该什么都没发现。” 唐晓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是她太过不小心了。 魏岳身形魁梧,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前的少女,与她并肩慢慢向前走去。 “刚刚我也和凌大人说了,查刺客的事情还没有很大的进展,我将凌府的所有仇家都查了一遍,但好像都没有嫌疑。” 这个工作量不少,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查这件事情,如今排查了一遍发现进展几乎为零。 唐晓一直没有关注查刺客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没有太留意。 听到魏岳这么说,当初遇刺时的场景又浮现到眼前。 唐晓思索片刻,若有所思道:“也许刺客并不是冲着凌昭玉而去。” 魏岳侧眸看她,“哦?这话从何而来?” 凌昭玉和唐晓一起滚下山坡,凌昭玉头部受伤,失去记忆,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那伙人是针对凌府而来。 再加上黑衣人第二次来凌府刺杀,也是先来的凌昭玉房间,所以更加确信了这个猜测。 但只有真正经历过那次刺杀的唐晓才能隐约感觉出,那伙人的主要攻击对象应该是她。 但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个猜测。 “他们刺杀的目标也有可能是我。”唐晓抬起头,直直看着魏岳,“我在进入到狩猎场后就一直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 魏岳顿住脚步,眼睛瞪圆,来表达他的不敢置信。 唐晓点头,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测更加贴合真相,“那伙人很针对我,在跌下山坡前阿玉几次与刺客交手,但刺客都没有使出全力,甚至想越过阿玉直接杀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唐晓幻听了,她好像听到凌昭玉对着刺客说了什么。 唐晓的话无疑对魏岳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思路。 他喃喃道:“若是针对唐小姐,那可能就是唐家的仇家了?” 难怪查凌家的仇家没有线索。 魏岳已经有了些柳暗花明的感觉,他暗自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动身着手去查。 唐晓看出他的急切,“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继续劳烦魏将军了。” 魏岳点头,“唐小姐说的这些真的太重要了。” 唐晓抱拳道:“那便告辞了,魏将军新年快乐。” 魏岳同样抱拳回敬,“告辞,新年快乐。” 唐晓目送魏岳离开,脑袋里也开始思索刺客的事情。 正在她脑袋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脚边的小猫。 这只猫是老夫人养的,通体雪白,冬天漫步在雪地中几乎与雪融为一体。 它不喜欢待在屋子里,所以每天都在凌府中四处游荡。 这只猫亲人脾气好,也格外喜欢吃,在老夫人的精心喂养下都快胖成一个肉球了。 眼见它在脚边打转,唐晓就知道它又饿了,于是将它抱进了院子。 小猫任由唐晓抱着,等到了屋子里才被放下来。 凌昭玉立即凑过去,新奇地看着它。 唐晓从抽屉中拿出吃的,蹲在地上喂它。 小猫一边喵呜一边狼吞虎咽。 等它吃个八分饱,唐晓将它的吃食全部撤走,然后将它抱在了桌子上。 凌昭玉又转而趴在桌边看它,想摸又不敢摸。 “晓晓,这只猫咪真可爱。”他提溜着大大的眼睛,歪头和猫咪对视。 唐晓笑着拿着吃食,“还有更厉害的,你看着。” 她将吃食在猫咪面前遛了一下,猫咪的注意力立即被唐晓吸引。 它伸出白白的爪子就想抓小鱼干,却被唐晓躲过,只得急切地跺着脚。 “拜拜,拜拜才能吃。”唐晓捏着吃食高高扬着手臂。 凌昭玉也跟着她的动作从桌子上坐直了身体,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猫咪眼神死死追随着小鱼干,舌头舔了舔嘴唇。 唐晓看出它的蠢蠢欲动,继续循循善诱道:“拜拜啊,拜拜就能吃。” 猫咪的脚动了动,然后两只前爪相抵在空中快速地拜了两下。 凌昭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甚至还学着猫咪的动作求了求。 “真棒!”唐晓立即把小鱼干放在它面前,摸着它的脑袋道:“奖励你小鱼干。” 凌昭玉呆呆看着猫咪狼吞虎咽,眨了眨眼睛。 猫咪这个技能还是唐晓通过小鱼干引诱会的,她教了好久,花了好多心思,比教凌昭玉还要费劲呢。 她成就感满满,摸着猫咪的毛骄傲道:“怎么样?厉害吧?” 凌昭玉连连点头,不过他的注意力却聚焦在唐晓手中的小鱼干上。 想起唐晓刚刚的话,他默默念道:“奖励?” “嗯?”唐晓沉浸在撸猫中,听到凌昭玉的话,她漫不经心道:“对啊,奖励,猫猫做的好当然要有奖励了。” 凌昭玉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唐晓见凌昭玉看着猫愣神,以为他也想和猫玩,便鼓励他道:“你也摸摸?” 凌昭玉眼神重新恢复了焦点,他抿着唇走过去。 唐晓一手抱着猫,一手拉住凌昭玉的手,“你就像我刚刚那样,轻轻的。” 自从唐晓开始教凌昭玉如何伪装成凌昭玉时,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学我。” 以致于现在凌昭玉下意识的就注意唐晓的一举一动,任何动作都铭记在心。 凌昭玉被唐晓拉着手撸猫,不一会儿就掌握了撸猫的精髓。 待他想要开始尝试抱猫的时候,猫咪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架势。 唐晓知道它的习性,一般在房间中玩不超过一个时辰。 最后抱她将头深深埋在猫咪的毛中蹭了蹭,又亲了亲它的脸,才不舍的放它离开。 凌昭玉呆呆看着唐晓的举动,艳羡地看向那只翘着尾巴的猫。 然后他就陷入沉思中。 明天是大年初二,每年这一天,凌家的四女儿,也就是凌高兰会回娘家和凌府的人团聚。 凌高兰十多年前嫁给工部侍郎于鹏,育有一儿一女,女儿于翠影今年十三岁,和唐晓差不多大,儿子于良翰今年才十岁。 唐晓和他们也只有几面之缘,主要是因为对唐晓对于翠影无感。 怎么说呢……就是绿茶遇到绿茶的感觉。 同行相见分外眼红,唐晓每年看着凌昭全他们被于翠影哄得一愣一愣的,都心如止水,甚至想笑。 于鹏是个不怎么上进的人,原本和他同样时间进入官场的人,都已经混上尚书了,他却还一直在侍郎的位置上待着。 尤其是最近几年,他在三十多岁正是拼搏的时候,于鹏竟然大有些要养老的意思。 凌高兰是个急脾气的人,但死活也拉不起来于鹏。 凌高兰恨铁不成刚的道:“你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影儿和翰儿着想啊,你若是官位再高些,咱女儿也能嫁的好些。” 每次于鹏听到这话,都满不在乎道:“你们凌家不是势头挺好的吗,等影儿再长大点就让她嫁过去,咱们家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愁了。” 凌高兰无奈叹息,拿于鹏无可奈何。 凌高兰平常回家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凌深便想一大家子凑在一起。 所以凌深一早就给唐晓打好招呼,让凌昭玉在大年初二的时候晚上和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凌昭玉的情况如今也比较明了了,他只是言行举止幼稚些,但不会撒泼胡闹。 往年晚宴的时候,都主要是大人聊天,凌昭玉不吭不响的认真吃饭。 今年他也只需要露个脸,安静吃完饭便好。 而且让唐晓在他身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状况。 即使出了什么意外,都是自家人也不怕什么。 第二日大年初二,听到小厮来报说凌高兰的马车快到了,凌深便带着凌昭全、凌昭婷和凌昭光去门口迎接。 凌高兰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下了马车看到熟悉的亲人就笑出了声。 “没想到我现在也有这么大排场了,都要让大哥亲自来门口接了。” 凌深看着几个月未见的妹妹,也发自肺腑笑起来。 他摇头道:“可不止我,娘也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你了。” 于翠影和于良翰跟着凌高兰下马车后,他们就乖巧地站在身后,等着他们的寒暄。 凌深看向于翠影,惊道:“影儿长高了不少啊!” 这时候于翠影才走上前两步,“大舅舅新年好。” 于翠影长相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是笑起来特别的甜美,尤其是一颗小虎牙更是为她的脸增加了一丝俏皮。 她画了很淡的妆,妆容清透,活泼俏皮之余还有许多的无辜,很能让人产生保护欲。 “昭全表哥。” 凌昭全连连应了几声。 她一个个叫过去,每个人见到她都笑得很慈祥,等说了一圈新年快乐后,他们开始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一大早就在等着凌高兰了,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所以她每年都格外期待初二的到来。 在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小孩也要象征性的待上一会儿才能离开。 凌高兰看了看房间中的孩子们,小心翼翼道:“怎么没看见玉儿?” 前段时间听说凌昭玉受伤了,但因为种种事情她没能来得及回来探望,怎么今天还没看到他。 凌深连忙道:“玉儿前段时间受伤,现在还没有好完全,不宜吹风,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和大家一起团圆。” 凌高兰一脸担忧,“受的伤重吗?” 凌深摆摆手,“不用担心,都快好了。” 凌高兰这才稍稍松口气。 于翠影执起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角,抬眼看向空着的椅子。 往年凌昭玉都会坐在那里,笑吟吟地听他们聊天。 大约半个时辰后,凌高兰他们的第一轮聊天也接近了尾声。 这时候小孩子就可以四散结伴去玩,毕竟有小孩在,大人也聊得不尽兴。 往年于翠影都会赖着凌昭光他们,但今年于翠影却没有再跟着凌昭光。 而是趁着大家离开院子的时候,自己独自一人来到了凌昭玉的院子前。 久违的院子中一切都没有变化,唯独院中立着两三个雪人,都扯着没有温度的笑容面朝大门。 于翠影心中纳闷,不禁多看了雪人几眼。 正巧此时丰旭打开门想要出去接盆水,看到院外的于翠影,他愣了愣,然后猛地关上了房门。 于翠影:“???” 房间中凌昭玉还没有穿外袍,趴在桌上和唐晓下棋。 听见丰旭“砰”的一声关上门,凌昭玉被吓了一跳。 “不好了不好了!表小姐来了!”丰旭把盆丢在一旁,拉起凌昭玉就开始给他穿外袍。 凌昭玉懵懵的,任由丰旭给他穿衣服。 “表小姐?”他疑惑道。 丰旭动作极其迅速,边给他整理腰封,边说道:“对!就是影儿小姐。” 唐晓把棋子丢回到陶翁中,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正在慢慢往院子里走的于翠影。 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甚至没有小厮过来通报一声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 于翠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房间,她轻轻唤道:“表哥?” 刚刚那小厮看她一眼就瞬间关门是什么意思? 唐晓放下窗户,连忙拉住凌昭玉叮嘱道:“要少说话知道吗?” 凌昭玉一脸无辜,点点头。 “但是……” 他回想起昨天唐晓给猫咪的小鱼干,“如果阿玉听话,阿玉可以有奖励吗?” 唐晓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这么长的时间都是唐晓说什么,凌昭玉就做什么,可从来没有听说他想要什么奖励的。 不过现在事态紧急,他说要奖励就给他奖励,反正无非就是一些小玩意。 “行啊,只要你好好表现就有奖励。”唐晓豪爽的应下来。 凌昭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反复确认,“什么奖励都可以?” 唐晓毫不在意挥手,“什么都行。” 唐晓亲吻猫咪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凌昭玉舔了舔唇,眼神中多了一丝期待。 第46章 【46】 绿茶vs绿茶 待丰旭再次打开门的时候, 凌昭玉已经衣冠整齐地站在门口。 他穿着往日贯穿的浅色衣衫,头发柔顺地半披散在身后,一手端在腰前, 一手背在身后。 等于翠影走到门前,他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唤她, “表妹。” 凌昭玉从小漂亮到大, 如今个子也高了, 人也张开了,更显得他风流倜傥。 于翠影抿唇,刚要甜甜的叫他, 却一眼看见了屋中的唐晓。 于翠影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快速扫了眼屋内的场景,看见桌上有一盘还未下完的棋后,她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他们只是在下棋而已。 她立即调节情绪,轻笑起来,“原来唐小姐也在,我就说怎么没有见到你。” 唐晓也客气笑道:“来来来,影儿妹妹快进。” 她这种以主人欢迎客人的姿态着实令于翠影有点不舒服。 于翠影走进屋子,边摘披风边说明自己的来意, “早就听说表哥受伤了,所以来了后就立即过来看看。” 她将披风搭在一旁的凳子上, 然后凑到凌昭玉的身边,顺势想拉凌昭玉的手臂。 但在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 凌昭玉就因为于翠影的突然靠近吓得后退了几步。 于翠影的手停在空中, 尴尬地收了回去,“表哥,你的头还好吗?” 凌昭玉微微笑着, 礼貌回答,“差不多已经好了。” 于翠影拍着胸口松了口气,眼眶微红心疼道:“当时听到表哥受伤的消息,影儿都要吓死了,还好表哥福大命大,没出什么大事。” 在凌昭玉的印象中,他和于翠影一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虽然于翠影每次都喜欢和他说话,但他只觉得聒噪。 所以凌昭玉特别不理解于翠影如今心疼他的行为。 他们……很熟吗? 凌昭玉无助看了唐晓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向唐晓那边挪去。 于翠影注意力聚集在他们桌子的棋盘上,只见棋盘上黑白棋子厮杀激烈,但仔细一瞧,她却有点看不懂目前的局势。 “这……”她指着棋盘犹豫开口,快速瞄了唐晓一眼,半捂着嘴笑道:“唐小姐莫不是在瞎打吧?” 她的笑带着嘲讽,好像在嘲笑唐晓的无知。 她知道唐家落寞,唐晓初来凌府时,唐家更是只剩下唐晓一个人。 所以她从心眼里就看不起唐晓。 凌昭玉蹙眉,疑问道:“瞎打?” 他看着棋盘,一脸震惊,“难道你看不出来晓晓已经快赢了吗?” 于翠影:“……?” 此时轮到于翠影蹙眉,她不确定地又看了看棋盘。 虽然她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起码每样都能略知一二,但这盘棋…… 莫不是最近她的棋艺又退步了?竟然已经看不懂一盘棋了。 于翠影陷入自我怀疑中,逐渐开始相信是自己学艺不精,若是再进行这个话题,丢人的是她自己。 她笑起来,打圆场道:“当然能看出来,影儿的意思是唐小姐竟然能赢了表哥,是不是胡打碰上了好运气。” 说完她兀自笑起来,但见其他人都没有笑,她也渐渐停止了笑声。 凌昭玉不满嘟囔道:“晓晓很厉害的,连大哥也下不过她。” 屋里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于翠影脸颊稍微有点发烫。 “我……我开玩笑的。”她干笑了两声,“唐晓姐姐应该不会生气吧?” 唐晓轻轻笑道:“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生气呢,难道在影儿妹妹的心里,我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于翠影被反将一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连连摆手否认。 还是赶紧跳过这个话题比较好,于翠影这么想着,若无其事地坐下来。 想到在她来之前,房间中就只有凌昭玉和唐晓外加丰旭三个人,她体贴地问道:“影儿应该没有打扰到表哥和唐晓姐姐吧?” 她对唐晓的称呼已经从唐小姐变成了唐晓姐姐,说明她已经开始认真了。 唐晓不着痕迹勾了勾唇。 凌昭玉认真思考了一下于翠影的话,好像她的到来确实打扰到他和唐晓了。 唐晓说过,小孩子不能撒谎,所以他诚实道:“确实有点打……” 还没等他说完话,唐晓就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后知后觉捂嘴的动作太欲盖弥彰,唐晓临时换成了擦嘴的动作。 她边擦着凌昭玉的唇角,边说道:“刚刚吃糕点竟然还吃到嘴角了,让影儿妹妹见笑了。” 凌昭玉任由唐晓给他擦嘴角,察觉不到唐晓的意图,甚至还笑嘻嘻道:“因为晓晓的糕点做的好吃。” 唐晓恨铁不成钢捏了捏他的脸颊,背对着于翠影用口型提醒他道:“少说话。” 凌昭玉立即住口,乖巧地笔直坐在椅子上不再吭声。 于翠影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目光幽幽,从上到下打量着唐晓。 于翠影知道凌昭玉和唐晓有婚约,虽然她从来没想过嫁给凌昭玉,但她喜欢别人围着她的感觉。 只有看见大家都把她当成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她就能从心底生出些成就感。 以前凌昭玉对唐晓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甚至有两次于翠影还听见凌昭玉怼唐晓的话,那么温柔的人暗讽起别人来一点也不留情。 所以她断定凌昭玉一点也不喜欢唐晓,甚至讨厌她。 她刚刚故意在凌昭玉面前贬低唐晓,也是投其说好,为了让凌昭玉开心。 谁知道一不小心失手了。 眼前两人亲密的举动让于翠影有点措手不及,明明就几个月没见见,凌昭玉和唐晓就变得这么如胶似漆了? 于翠影冷眼旁观。 不过……感情好又怎么样,感情这个东西最靠不住,经不起任何考验。 她低头喝茶不再看面前的两个人。 唐晓控制好凌昭玉,重新坐了回去。 她接着于翠影刚刚的话道:“阿玉的意思是你来的突然,也没让下人提前说一声,所以我们也没能给你准备什么。” 于翠影突然来到别人家里,确实很唐突。 她低头委屈道:“唐晓姐姐教训的对,影儿错了。” 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人以为唐晓在欺负她,唐晓不爽地蹙起眉,忍了忍没有回怼。 凌昭玉闻言立即孺子可教地点头,用着大哥哥沉稳语气说道:“不错,知错就改,下次一定要记住了。” 说完凌昭玉满意地点头,他自认为说的特别好,唐晓一定会在心里夸奖他。 唐晓:“……” 于翠影勉强地笑了笑,低头喝茶。 只是短短喝茶的时间,她就调整好了情绪。 优雅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她开口道:“刚刚听表哥说唐晓姐姐做的糕点特别好吃,不知道影儿能不能有幸品尝一下?” 唐晓看了看桌子一旁早就吃空了的盘子,里面只剩下些碎渣,“真不巧,半个时辰前就被阿玉吃完了。” 于翠影一脸遗憾,“那太不巧了,昭光表哥一直夸唐晓姐姐心灵手巧,总是能做出外面买不到的吃食,原本今天还想尝尝,看来又要等好几个月了……” 自从于翠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唐晓就一直持着吃瓜的态度看她认真表演。 现在她总算听出来了,于翠影就是想把她支走,好和凌昭玉单独相处。 具体单独相处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唐晓也有点好奇。 既然于翠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晓就配合她一下。 毕竟于翠影今天频频被凌昭玉怼的哑口无言,也是时候来点满足她意愿的事情,慰藉一下她幼小的心灵了。 唐晓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自怜自艾,“不就是个糕点吗,我院子里还有,影儿妹妹想吃多少都行,管够。” 丰旭以为需要他跑腿,都做好了打算,唐晓却率先起身。 他怔怔看着唐晓往门边走,出声阻止道:“唐小姐……” 丰旭担忧看了凌昭玉一眼,眼睛瞪得老大,“还是让我去吧。” 唐晓回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我去就好了。” 离开前她最后对凌昭玉提醒道:“想要奖励就乖乖的。” 凌昭玉立即乖乖点头。 这句话听起来极其暧昧,好像情侣之间才懂的小秘密。 于翠影脸色沉了沉。 丰旭精神瞬间紧绷起来,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压在了他身上。 以前唐晓在凌昭玉身边,他完全不用害怕凌昭玉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 如今唐晓把凌昭玉全权交给他,丰旭才意识到唐晓的重要性。 他甚至比凌昭玉还不舍得唐晓的离开,眼巴巴的看着唐晓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院子,好像一个快乐的甩手掌柜。 丰旭强行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凌昭玉。 于翠影起身坐在唐晓刚刚坐的位置,与凌昭玉只隔着一个木桌。 她手臂撑在木桌上,支着脑袋看着凌昭玉。 “影儿好久都没见到哥哥了!”她歪着头,天真烂漫道:“表哥有没有想影儿?” 凌昭玉表面看起来面带微笑,淡然闲适,但丰旭看得清楚,凌昭玉在桌下的手死死扣着衣衫,好像也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记得唐晓以前说过,如果别人问他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就说些模棱两可的回复。 凌昭玉淡然答道:“还好。” 他扯着嘴角,眼眸低垂,表情淡漠,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于翠影被凌昭玉突如其来的疏离感搞得措手不及。 原本她还想凌昭玉如今变得更亲人,应该会更好下手一些。 难道他真的只有在唐晓面前才会变得像个正常人吗? 于翠影收敛了些刚刚热情的态度,将重心放回到椅子上,喟然长叹一声,“说起来,影儿真的好羡慕唐晓姐姐。” 第47章 【47】 要一个亲亲奖励。…… 听到唐晓的名字, 一直低着头的凌昭玉才稍稍抬起头,顺着于翠影的话问道:“羡慕什么?” 于翠影自嘲笑道:“影儿以前就经常听到昭全哥哥和昭光哥哥提起唐晓姐姐,他们好像都很喜欢唐晓姐姐, 想必唐晓姐姐也很喜欢他们吧。” 说话间她一脸羡慕,眨着她的大眼睛求知欲很强的问凌昭玉。 凌昭玉立即点点头, 看起来比她还兴奋, “当然了, 大家都喜欢晓晓,晓晓也喜欢大家,我还没见过有不喜欢晓晓的人, 就连奕恒堂哥也喜欢晓晓。” 于翠影:“……” 她干笑一声,“那……那哥哥你不生气?” 凌昭玉眨了眨眼,歪着头思索了片刻。 丰旭见凌昭玉的行为举止逐渐不受控制,连忙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碰了碰凌昭玉的后背。 凌昭玉反应过来,他垂下眼帘,眼神转而变得淡漠,“没什么好生气的,她被别人喜欢我应该高兴才对。” 他这个反应看在于翠影眼里, 就是不开心的证据。 于翠影本来还有些气馁,但瞬间又来了兴致。 其实现在不管凌昭玉如何反应, 都合于翠影的意。 如果凌昭玉对此表现的毫不关心,说明他对唐晓的感情也并没有多深, 不然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混迹在一起。 如果凌昭玉生气了, 那么也说明她的初次挑拨有了成效。 人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缝,种下隔阂的种子,那么它迟早会生根发芽, 撑破原本坚固的土壤。 于翠影刚刚还是羡慕唐晓的状态,转眼间就一脸早就看不惯唐晓的行为,以全心全意为凌昭玉打抱不平的角度说道:“话虽然这么说,但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哥哥了,哥哥这么好,她为什么就不珍惜你呢。” 她委屈的低着头把玩自己的头发,莫名的惹人心疼,“我要是有哥哥这种未婚夫,我一定会比她更珍惜你。” 她的声音娇弱,再加上从心底里为他人着想,体贴的样子很能引起别人的好感,起码于翠影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喜欢的男生。 但她一抬头发现凌昭玉的表情淡淡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丝的好奇。 凌昭玉是真的没有太明白于翠影的意思,但表面上的话他也听的明白。 大概就是于翠影想要找夫君了呗。 还以为凌昭玉识破了她的计谋,于翠影立刻打圆场道:“当然,影儿没有说唐晓姐姐坏话的意思,只是哥哥是影儿的亲表哥,影儿当然是站在哥哥这边的,唐晓姐姐也不是坏心肠的人,可能也就是被宠坏了,不知道心疼人,影儿只是心疼哥哥。” 于翠影巴拉巴拉说半响,听到凌昭玉的耳朵里就只有几个字,“说唐晓姐姐坏话”。 他立即严肃了表情,“我最讨厌背地说别人坏话的人。” 因为毕湘芸就无数次给凌深说他的坏话,以致于他平白无故受了很多责骂。 于翠影心里一跳,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败露了,立即附和道:“是啊,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影儿也不喜欢这种人。” 听到她这么说,凌昭玉的气焰才稍稍灭了些,于翠影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低头蹙着眉,抬眼瞄了凌昭玉一眼。 还真是没想到凌昭玉竟然真的这么喜欢唐晓,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昭玉竟然丝毫没有怪罪到唐晓身上,能做到这么信任,真的让她很难办。 她面色变得不好,眼睛提溜提溜转着。 这个情况她还第一次遇到,虽然稍微有些挫败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挑战,她感觉新奇,甚至跃跃欲试想要继续努力。 但凌昭玉应该暂时不能当做突破口了,毕竟这个时间唐晓也快回来了,如果被她发现了,再下手就不容易了。 于翠影没有再缠着凌昭玉,而是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浅啜已经有点发凉的茶。 在屋子外的唐晓一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她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确定于翠影没有继续后,她拍掉肩上落下来的雪花,抬手打开了房门。 她的院子离凌昭玉的院子近,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跑个来回。 她迟迟不进去,就是为了看于翠影把她都支走的目的。 果然于翠影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留余力挑拨她和凌昭玉之间的关系,还好凌昭玉现在脑袋里只有一根筋,根本听不出来于翠影的言外之意。 唐晓憋着笑装作气喘吁吁赶回来的样子,推开门时哈出了一口哈气,“我回来啦!” 凌昭玉瞬间抬起头,那一刻他的眼睛都亮了,看着背着光的唐晓,他立即站起来迎接,“晓晓你终于回来了。” 鉴于他刚刚表现的非常好,唐晓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她走进屋子,将手里的一篮筐的吃食放在桌子上,搓了搓发凉的手,“这不是想让你们多吃点,就多拿了一些。” 唐晓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桂花糕递给于翠影,“来影儿表妹,快尝尝。” 于翠影微笑着接过,口中特别礼貌的道谢,丝毫看不出来前几分钟她还在凌昭玉面前暗戳戳内涵唐晓。 既然她喜欢演,唐晓就陪着她演。 看见唐晓已经将糕点拿了过来,凌昭玉迫不及待拿出一块,就连丰旭也默默摸走一块。 于翠影只是小尝了一口便不再继续,将糕点放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 她不想再看碍眼的场景,适时的站起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影儿也是为了看望一下哥哥,见哥哥一切安好,影儿便安心了,那影儿便去找昭光表哥他们了。” 丰旭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这尊佛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这个时候,屋外又传来了声音。 凌昭光猛地冲进来,看见屋子里的于翠影他立即捂着额头叹口气。 他气喘吁吁道:“影儿表妹,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乱跑,我们找你找了好久。” 于翠影坦然道:“我来看望一下表哥。” 凌昭光他们离开老夫人院子后才发现于翠影不见踪影了,他们身为凌府的主人应该尽礼数招待她的,但死活都看不到人影,可把他们三人急坏了。 三人分头找,最后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凌昭光才想起来于翠影会不会去找凌昭玉了。 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待他冲进了凌昭玉屋子,果然证实了猜测。 唐晓拍了拍凌昭光的肩,“二哥哥来的正好,影儿妹妹刚刚还说要去找你们。” 凌昭光对上唐晓安抚的目光,稍微缓了口气,知道没有出什么大状况。 他微微笑道:“那影儿表妹,咱们走吧?” 于翠影没有再停留,朝唐晓和凌昭玉点点头后,与凌昭光一起离开了。 唐晓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回头笑着看向凌昭玉。 凌昭玉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她笑。 唐晓走过去,捏起他脸上的肉肉,“可以啊你,这次表现的不错嘛!” 凌昭玉抿唇半低着头,被唐晓夸得有些害羞。 虽然凌昭玉还是会偶尔表现出五岁孩童的举止,但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于翠影回凌府的次数也不多,与凌昭玉不算熟悉,再加上她的主要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如何攻略凌昭玉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凌昭玉的不对劲。 就连唐晓也不确定她是在夸奖凌昭玉伪装的好,还在说他面对绿茶时的态度好。 “于翠影在房间里都给你说什么了?”唐晓好奇凌昭玉会怎么回复她。 凌昭玉半仰着头思索了片刻,“嗯……” 于翠影说了什么,他还真的有点忘记了,过了许久他才道:“她说她很羡慕你,也很喜欢你,如果有人说你的坏话,她就帮你打他!” 后面的话纯属他自己记忆出现偏差胡诌出来的。 唐晓失笑,无奈摇摇头。 凌昭玉偷眼看了唐晓一眼,然后紧张的舔了舔嘴唇,“那晓晓要给阿玉奖励吗?” 这小子竟然还记着要奖励。 唐晓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上挥挥手,“什么奖励,说!” 以前凌昭玉眼神中总是充满着淡漠,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但现在他好像充满了期盼,下巴支在桌子上一脸兴奋。 突然他脸颊有点泛红,快速看了唐晓一眼。 他眼睛略过她的唇,眼眸闪出渴望的目光,然后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想到昨日唐晓的唇亲在猫咪脸颊上的样子,凌昭玉一阵向往。 “晓晓亲我一下。” 唐晓瞬间坐直身体,瞪圆了眼睛。 她下意识快速抬头扫了丰旭一眼,丰旭本来一脸震惊吃瓜的表情,对上唐晓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过来,识时务的离开了房间,还顺便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唐晓:“……”她不是这个意思…… 凌昭玉全然没有注意丰旭,也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个要求有多么的无理! 唐晓脸颊逐渐发红,撇开头不去看他,“你想什么呢!不行,这个奖励不可以。” 凌昭玉有点急了,迈开步子来到她面前,“怎么办不到,你昨天不还亲了小猫吗!” 亲猫和亲人能一样吗! 她就说怎么昨天凌昭玉一直魂不守舍的,原来心里一直盘算着这个事情! 唐晓气得咬了咬牙,看来凌昭光说的没错,凌昭玉就是个流氓! “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换一个,不然就没奖励了。” 见唐晓态度坚决,凌昭玉不再吭声,沉默了好久。 唐晓以为他知道错了,缓和了表情,起身拿起书桌上还没看完的凌昭玉写的笔记,继续研读。 虽然凌昭玉的话一时之间搅乱了她的心,但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凌昭玉也走了过来,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和她一起看笔记。 以前在唐晓看书的时候,凌昭玉也喜欢凑到她身边,不吵不闹的陪她。 所以唐晓也没有在意,全身心的投入到笔记中。 她马上就要看完这本笔记,治疗凌昭玉的方法她也大致有了了解。 感觉到身后的凌昭玉微微弯腰,脑袋就放在她的脸颊旁。 余光看着凌昭玉没有在看书,而是转头看着她,唐晓不禁羞恼,侧头道:“你……” 话还没出口,唇上突然被按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下意识仰头分开,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唐晓还是感受到凌昭玉轻薄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鼻尖。 “!!!” 唐晓的脑袋“嗡”的一声,她瞬间瞪大了双眼,倒抽一口凉气。 “凌昭玉!” 第48章 【48】 亲亲不是对的! 凌昭玉的嘴唇软软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原因竟然还有些凉意。 他的亲吻不戴任何欲望,就像冬天中最纯净的一块冰,让你能一眼看穿他的内心。 他的眼睛像经过了大雨的洗涤, 亮的纯粹。 他捂着嘴,刚刚的感触感令他感到惊奇。 他显然没想到会亲到唐晓的嘴, 原本他只是想亲唐晓的脸颊, 结果没想到唐晓突然回头, 就不小心…… 不过……他抿唇回想了一下,唐晓的嘴唇好软,好像一块糯米团。 见凌昭玉意犹未尽甚至在回味, 唐晓一把推开他,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她的脸红的像被煮过的虾,眼眶甚至水汪汪的。 凌昭玉不明白用嘴亲吻一下女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乐呵呵地道:“既然晓晓不亲我,那我就亲晓晓好了!” 唐晓的脸逐渐变得扭曲,她提起凌昭玉的耳朵狠狠骂道:“我以前真的没有想到凌昭玉你竟然是这种人!” 凌昭玉被她的手提着慢慢站起来,龇牙咧嘴道:“晓晓,疼!我疼!” 唐晓丝毫不理会他那一套,怒不可赦道:“怎么看你都觉得挺老实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二哥哥说你是流氓一点都不假!” 凌昭玉委屈道:“那那那……那晓晓还亲猫咪了呢!晓晓也是流氓!” 唐晓一听他反驳, 气得呦呵一声!他竟然还有理了! “猫和人能一样吗!” 唐晓喘了好几口气,把她憋的脸色更红。 她发现最近这小子变得伶牙俐齿了不少, 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竟然还学会还嘴了。 唐晓松开凌昭玉, 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让呼啸的冷风吹拂在自己脸颊上。 冷静冷静,她可不是矫情的人,只不过是肉碰肉而已, 接触时间不足一秒,四舍五入相当于没碰。 而且他现在就是个小孩,权当亲儿子了。 这么想着,唐晓强行冷静下来。 凌昭玉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自己错哪儿了,但承认错误就总是对的。 他挪着脚步慢慢凑到唐晓身边,嗫嚅道:“晓晓我错了行不行。” 唐晓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错哪儿了?” 凌昭玉紧紧抿了抿唇,半响也不吭声,提溜着眼睛,认真思索自己究竟错哪儿了。 唐晓硬是等了他好几分钟的时间,也没见他憋出一个理由来,气得“啪”阖上了窗户。 凌昭玉眼神中带着惊慌失措,看着唐晓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 唐晓面无表情道:“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了我再回来。” 凌昭玉抓住唐晓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慌乱,小声的唤道:“晓晓……” 唐晓在他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差点破功,闭眼冷静了许久才终于狠下心。 凌昭玉今天可以向她要亲亲奖励,以后也可以向别人要亲亲奖励。 那岂不是以后别人帮助了他,他都要亲回去了! 唐晓好像已经看到了凌昭玉笑嘻嘻亲别人的样子。 所以现在就要让他明白,亲亲不是对的! 唐晓掰开凌昭玉的手走出了房间,并且在凌昭玉要跟出来的时候明令喝止道:“只能在屋里待着不能出来。” 凌昭玉半只脚都踏出去了,闻言他连忙撤回脚,可怜巴巴地看着唐晓毫不留情的离开。 丰旭看着唐晓的背影,慢慢走到凌昭玉的身边,“少爷,唐小姐怎么了?” 凌昭玉情绪低落,眼眶有点泛红,他喃喃道:“我做错事了……” 外面风大,丰旭害怕凌昭玉冻着,想要把他带回到房间中,但他死活不肯进,只看着唐晓逐渐便小的背影。 丰旭放弃,问道:“那少爷你错啥了?” 凌昭玉将头低下去,手指不安地绞着衣带,随后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唐晓就不会走了。 丰旭也被噎了一下,他拉着凌昭玉的手臂,“来少爷,你给我讲讲,我来帮你分析一下。” 凌昭玉抬起头看着丰旭,抽了抽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委屈出来的鼻涕。 “真的?” 丰旭一副你还不相信我的表情,哐哐两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少爷尽管给我说,我肯定能帮你分析出来原因。” 唐晓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了我再回来。” 只要知道哪错了,晓晓就能回来了。 凌昭玉眼中又闪出了希望,他重重点点头,随着丰旭回到屋子中。 唐晓一路向前走,直到身上那股劲用完了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冷风一吹,瞬间把她吹得清醒了不少。 哎…… 养孩子真难,稍有不慎就容易误入歧途。 她慢慢走到游廊的坐凳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正在唐晓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从远处慢慢走来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慢慢走来的于翠影。 于翠影见唐晓发现了她,也不再故意放轻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唐晓身边。 “唐晓姐姐,好巧。”她轻轻柔柔的开口。 唐晓微笑着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继续闭着眼睛思考孩子的教育问题。 于翠影见唐晓不想理她的样子,渐渐隐去笑容。 仰头靠在靠椅上的少女皮肤透亮,鼻子小巧,睫毛微翘,脖颈细长没入到衣衫当中。 就是这么静静的仰头,就是一幅很好看的画面。 于翠影撇开头,不想再看糟心的一幕,再回头时唐晓已经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你有事吗?” 于翠影立即微笑起来,她伸手并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确实有点事情。” 唐晓坐直身体,半转向于翠影,做出一副“你说,我在认真听”的架势。 于翠影低头不好意思笑了一声,“看唐晓姐姐心情不太好,是和哥哥吵架了吗?” 她的话一出口,唐晓就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也笑起来,“有吗?” 唐晓的否认完全在于翠影的意料之中。 通常人都是这样,回避吵架的事实,营造出他们关系很好很甜蜜的假象。 实际上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胸有成竹的笑容转瞬即逝,然后好像做错了事情,小心翼翼看了眼唐晓,“刚刚影儿经过哥哥院子的时候,听到你们在争吵……” 唐晓转了转眼睛,怕不是偶然经过吧。 于翠影明明刚和凌昭光离开,怎么会平白无故又原路返回。 她挑了挑眉,顺势应下,“是啊,你哥哥做了一些对不起我的事。” 回想起凌昭玉嘴唇触碰她嘴唇的触感,唐晓再次很没骨气的脸红了。 于翠影默默念道:“对不起你的事……” 她慌张道:“怎么会呢,影儿了解哥哥,哥哥是不可能做对不起姐姐的事情。” 唐晓抬起手用手肘支起下巴,饶有兴趣道:“是吗?” 她倒是想知道为什么。 于翠影点点头,“虽然哥哥从小就很受欢迎,但我知道哥哥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唐晓低头笑了笑,于翠影说的这个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凌昭玉从小到大桃花就从来没有断过,但他对待任何人都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形象,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从来没有看出他和谁有过很紧密的交往。 “而且哥哥脾气特别好,即使看姐姐和别人关系好心里不太高兴,他也理解姐姐,知道你一定能把握好分寸。”于翠影装出和唐晓谈真心话好姐妹的样子,坐的离唐晓更近了些。 不高兴? 凌昭玉的不高兴可从来不会闷在心里,他一旦不高兴,就会立即报复回来,从来不藏着掖着。 于翠影明显还是不够了解凌昭玉。 突然于翠影捂住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样,“姐姐不要误会,哥哥只说了这么一个不满意姐姐地方,其他的都没有再说了。” 她轻咬着唇,胆怯地看了唐晓一眼然后立即撇开目光。 生怕唐晓不相信,于翠影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哥哥这个人喜欢安静,我们真的没说什么……” 唐晓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喜欢安静?” 她的反问来的猝不及防,于翠影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凌昭玉喜欢安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吗? 唐晓笑起来,抱歉道:“是我的不对,每次我都在阿玉身边唧唧喳喳的,时间久了都忘了阿玉喜欢安静。” 于翠影敏感察觉出不对劲。 唐晓眼神中充满着感恩,“还好阿玉多担待,竟然还陪着我一起闹,现在回想一下,我真的太不应该了。” 于翠影:“……” 虽然她心中一阵无语,但怎么说她都是一名出色的绿茶。 她立即重新由衷地笑起来,双手相抵放在胸前,艳羡道:“哥哥风度翩翩,待谁都温柔体贴,姐姐你可太幸福了。” 她眼神带着少女的畅想,微微咬着下唇,好像沉溺在了凌昭玉的温柔当中。 唐晓无奈摇摇头,“妹妹啊,看来你还是应该再多见见世面。” 于翠影慢慢放下手,好奇看向她。 “妹妹一看就知道没有见过什么温柔的人。”唐晓颇为不赞成地摇摇手指头,“我认识好几个温柔的公子,那一个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与他们交谈起来如沐春风。” 看着她回想时露出的享受的表情,和于翠影装出来的享受完全不同。 于翠影还真的成功被她带的好奇起来。 突然唐晓唉声叹了口气,立即转折,“但是我们都没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于翠影问道:“为什么?” 唐晓没有手帕,只能伸手挡住嘴,伤心地看向远方。 “我害怕恋慕他们的女生伤心。”她有种遗世独立的超脱,“虽然我和他们只是好兄妹,但我还是怕姐姐们误会……” 于翠影:“……”极其不爽的眯起眼睛。 她算是彻底看出来了,感情是遇到同类人了。 她就说唐晓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漠,好像抱着轻松愉悦的心情看她表演。 原来她早就看透她了…… 第49章 【49】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以前唐晓都默默无闻的, 以至于于翠影还以为她和别人一样,是她戏耍的对象。 没想到啊,今天算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既然都是同道中人, 她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于翠影坐直了身体,斜睨了唐晓一眼, “虽然认识唐小姐三年了, 但好像今天才算真正认识。” 唐晓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她笑容不变,“但我可早就认识了影儿妹妹呢。” 在我这儿,你从来都是个绿茶。 于翠影冷笑一声起身就想离开。 正巧这个时候凌昭光从游廊的拐角处走出来, 看见于翠影后他跑过来,“影儿表妹,我找你找半天了,怎么样,你的东西找到了吗?” 于翠影立即笑道:“找到了找到了,掉在路上了,让表哥担心了。” 凌昭光不好意思笑道:“找到就好。” 他看向于翠影身后坐在游廊上的唐晓,眸子一亮,卸下刚刚的拘谨, “晓晓妹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牌?” 唐晓正闲的无聊, 闻言挑起了眉。 好久没有打牌,还真有点手痒了呢。 凌昭光生怕她不去, 继续循循善诱, “你这段时间每天都和三弟一起,我姐都想你了。” 于翠影看着他们亲密的背影,纵然唐晓按道理说应该是凌昭光的弟媳, 但他们就像是从小到大的亲兄妹一样,这种亲密无间的程度是于翠影远远比不上的。 于翠影心生嫉妒,见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出声打断,“表哥,外面好冷,咱们走吧?” 凌昭光他们三人今天的任务就是随时随地跟着于翠影,把于翠影伺候好,让她尽量不去打扰凌昭玉。 凌昭光回头应了一声,然后顺势将唐晓拉了起来。 唐晓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因为在外面待久了,鼻头被冻的微微发红。 灰粉色的披风长至她的脚踝,脖子一圈的洁白绒毛,白皙的小脸透亮,又黑又亮的眼睛嵌在脸颊上。 在凌昭光期盼的眼神中,唐晓扬了扬下巴,“走!” 凌昭光喜上眉梢,下意识就抓住了唐晓的手腕,发觉还有于翠影在,他松手收敛了些。 凌昭光就这样欢欢喜喜回自己院子,等快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侧头看了唐晓一眼。 趁着于翠影不注意,凌昭光凑到唐晓耳朵,小声道:“你离开这么久,三弟那边没事吧?” 尤其今天家里来亲戚,如果凌昭玉乱跑就不好了。 唐晓老神在在摇摇手指头,“他刚刚犯错了,现在被我罚反思呢,不会出来的。” 凌昭光连连点头,这才放心。 凌昭婷和凌昭全早就在房间中准备好迎接于翠影。 当看见唐晓时,凌昭婷立即从凳子上蹦起来,小跑到唐晓身边。 于翠影和凌昭婷虽然是表姐妹,但两人交流并不多。 往年于翠影基本上没有和她一起玩过,相比较之下,她更喜欢缠着凌昭全他们一些。 凌昭婷翻出以前经常和唐晓他们一起玩的东西,一并摆在桌子上。 “来来来,表妹随便坐。” 于翠影慢慢坐下,看着桌子上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是……” 凌昭婷笑着介绍道:“这些都是晓晓做出来的小玩意,表妹肯定没玩过,不如试试?” 于翠影回头看了唐晓一眼,拿着手帕半捂着嘴,“我还以为唐晓姐姐喜欢琴棋书画呢,没想到还会这些市井上的东西。” 唐晓正在书柜上看凌昭婷最近有没有新买的小说,听到这话她转过头盈盈一笑,“就算仙女也是需要下凡的。” 于翠影在只有唐晓能看见的角度冷笑一声,突然她眸光一凝,看见了凌昭婷书桌上的三卷画卷。 这种样式的画卷她见过,里面一般画着人像。 于翠影眼中闪过八卦,惊喜地直冲画卷而去。 凌昭婷后知后觉,惊慌失措站起来时于翠影已经来到书桌前。 “这是什么啊?”于翠影伸手就去拿。 在她的手刚触碰到画卷,马上就要拿起时。 前方突然伸出一只手,瞬间按在了她的手腕上。 于翠影吓得豁然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唐晓。 唐晓是练武之人,所以她的手劲比普通的女生要大很多。 于翠影被她按下的一瞬间,手腕就“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 “你做什么!”于翠影想抽出手,但不管她怎么动都撼动不了唐晓的压制。 “别人的东西就不要随便动了吧。”唐晓嘴唇微微翘着,眼睛也半眯,但眼神中冷冷的没有温度。 于翠影发了狠似的抽出自己的手,发现手腕出已经红了一大片,不仅是碰到桌子的地方,还有唐晓握着的地方,都能清晰的看出来她的手指印。 她揉着自己的手,气恼道:“唐晓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刚刚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随便看看,我相信昭婷表姐也不会怪我的吧……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唐晓就率先一步跑到了她身边。 唐晓神色慌张,关切地执起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着。 于翠影:“?”这个人是不是病。 唐晓忧心道:“影儿妹妹,你的手没事吧?” 于翠影张了张嘴。 唐晓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她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只是一时情急,不小心抓了下你的手,影儿妹妹不会怪姐姐吧?” 唐晓把她要说的话抢先一步说出来,于翠影张嘴再次企图说话。 唐晓再次打断,她抽了抽鼻子,摇头道:“就算影儿妹妹怪姐姐也是应该的,毕竟都是姐姐的不对……” 于翠影:“……” 她蹙着眉看着面前的人假惺惺的为她揉手,偏偏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把手抽走,不然好像更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凌昭光和凌昭全当然知道凌昭婷桌上的画卷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左琳帮凌昭婷物色的京城的贵少爷,让凌昭婷先看看画像,如果看对眼了双方再进行进一步的了解。 这种本来就很令人害羞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凌昭婷一定会感到很羞耻。 凌昭婷知道唐晓是为了她的颜面一时情急下手重了些,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于翠影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乱碰东西。 所以凌昭婷走过来,执着唐晓的手将她从于翠影身边拉开。 唐晓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如今不小心下了重手竟然还要哭鼻子。 她像小时候一样将唐晓拉在怀里拍了拍,“好了好了,晓晓也不是故意的,影儿表妹善解人意,肯定也不会怪罪晓晓的。” 凌昭光和凌昭全也过来,围着唐晓。 唐晓抽了抽鼻子,从凌昭婷的肩膀上起来,看着于翠影道:“真的吗影儿妹妹?”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于翠影,于翠影抽了抽嘴角,死死盯着唐晓,“是啊,唐晓姐姐你太大惊小怪了,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我手腕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 说着她还活动着她的手腕给他们看。 凌昭光和凌昭全立即笑起来,“晓晓你看没事的。” 唐晓“破涕为笑”,拍着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他们四人其乐融融朝座子走去,于翠影冷下脸,死死瞪着被三人簇拥着的唐晓。 她目光又从凌昭全他们身上略过,咬牙骂道,一群蠢货。 于翠影心情不太舒畅,手腕也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好像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地坐在凳子上。 为了打发时间,他们打算玩四人扑克,凌昭全身为大哥主动退出旁观比赛。 到了分组的时候,于翠影迷茫地看着扑克牌,弱弱道:“我能和昭光表哥一组吗?” 凌昭光看向她,指着自己,“我?” 于翠影怯怯点头,扬起了个害羞的表情,“昭光表哥那么厉害,而影儿又是第一次玩,表哥可以多教教我。” 凌昭光不太情愿的挠挠头,“可是……” 凌昭婷立即举双手同意,她一把揽住唐晓“大神”,“好啊,就这样分组了,不许反悔。” 凌昭光幽怨地两人,又看了看身旁眨着无辜大眼睛的小白于翠影,他摇头叹息。 得唐晓者得天下,今天晚上肯定被虐惨了。 果不其然,凌昭光和于翠影一组惨败,输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看着又输了一盘,于翠影一脸委屈,“昭光表哥,影儿不是故意的。” 凌昭光生无可恋,驼着背没有生气的坐在椅子上,“是啊,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因为你是真的菜。” 于翠影:“……” 怎么还语言攻击。 唐晓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凌昭全,“大哥哥你来打吧,我也该回去了。” 凌昭玉还在家里反省,她打牌也打得心不在焉。 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凌昭全早就想上场了,闻言立即坐了下来。 凌昭婷一脸遗憾,仰着头看唐晓,“这就走了?” 唐晓失笑,穿好披风向门口走去,“走了。” 凌昭光暗暗握拳,感觉自己终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但他发现即使唐晓不在,凌昭全和凌昭婷也照样可以将他和于翠影打的满地找牙。 凌昭光支着下巴幽怨看着桌上散落的牌,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的牌技仅落后于唐晓,怎么就打不过他们呢。 是他的技术退步了,还是说于翠影太垃圾了? 他持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身旁捏着牌,愁眉苦脸咬着下唇的于翠影。 他好像找到答案了…… 第50章 【50】 咱们是夫妻,这些很正常的。…… 唐晓一路回到凌昭玉的院子里, 站在门口,她长舒一口气。 她揉了揉脸,让自己看上去冷酷无情一些。 推开房门, 她面无表情走进去,然后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凌昭玉坐在床边, 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见唐晓自从进屋后就一直独自坐在凳子上喝水, 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他, 他心里失落。 丰旭站在他身边,不着痕迹扯了扯他的衣袖,使劲对他挤眉弄眼一番。 想到刚刚丰旭的话, 凌昭玉重新燃起了希望。 对,既然唐晓又回来了,说明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吸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唐晓身边。 他看到唐晓在他起身时,眼睛往他这个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又立即移开。 唐晓手中拿着茶杯,唇抵在茶杯边缘,时时刻刻注意着凌昭玉的动静。 凌昭玉站到她旁边,像往常一样轻轻拽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晓晓,我错了。” 唐晓没有动, 神色不变,不急不缓将茶杯放在桌上, “错哪儿了?” 凌昭玉噘着嘴低下头, 脸不红心不跳,“阿玉不该亲你。” 唐晓不自在的挪了挪椅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细细一想他又说的没错。 突然有点后悔让他说错在哪儿了,整的怪羞耻的。 “晓晓随便亲谁都可以,但是阿玉不能亲晓晓……” 凌昭玉还在承认的过错,听得唐晓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她是个为非作歹又蛮不讲理的恶霸! “好了好了好了。”唐晓挥手打断凌昭玉的认错,她面色不善,“既然知道错了下次就不要再犯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纠结下去,不然谁也不知道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见唐晓已经原谅他,凌昭玉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屁颠屁颠坐在了唐晓面前。 “晚上的时候家里会有一场团圆饭,还要辛苦你伪装一下,不过你到时候光吃饭就行,其他的我和大哥哥他们会帮你挡的。”唐晓丝毫不慌的啃着苹果。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凌昭玉的伪装经验也丰富了,唐晓也逐渐从刚开始的忐忑到现在的习惯。 其实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在凌昭玉的刻意伪装下,通过简单的言语交流,根本看不出来凌昭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晚上临出门前,唐晓帮凌昭玉系好腰封,理顺玉佩的穗穗,然后又帮他整理领子。 纵然凌昭全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凌昭玉出现在屋中,他们还是不自觉提了一口气。 凌昭玉拘谨地坐下来,将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嘴角勾起一个很适合的弧度,眼睑微敛,抬眼看人时只掀起半个眼皮。 恍惚间,他们还以为凌昭玉真的回来了。 不一会儿,凌广和凌宽也到了,老夫人的四个儿女总算是在初二这天凑齐了。 凌昭玉就坐在唐晓身边,另一边是凌昭全。 一家人凑到一起,大人们一起聊天,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到凌昭玉的不对劲。 于翠影今天被打击的不轻,本来她可以在饭桌上大放异彩,可是如今她心神俱疲,只是毫无灵魂的吃饭。 凌昭全身为长子,如今也已经十八岁,在外面他也没少应酬过,所以这次家宴干脆给他倒上了酒让他与大人们一起把酒言欢。 然而凌昭全并不善饮酒,每次端起酒杯,他都是浅啜一口。 凌宽性格豪爽,看见凌昭全每次都一小口一小口的,不禁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会喝酒!来!干了!” 说罢凌宽也不再管凌昭全,独自仰头一饮而尽。 一滴酒水从他的嘴角流出,被他豪爽地擦掉,“好酒!” 凌昭玉从碗中抬起头,紧紧盯着凌宽手中的酒杯,然后转而看向凌昭全手边同样的酒杯。 看凌宽喝酒的样子,看来酒很好喝了。 一桌子的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侃侃而谈的凌宽身上,凌昭婷则小声的和唐晓讲下午她离开后,她是如何将凌昭光打得满地找牙。 凌昭玉悄无声息拿走凌昭全的酒杯,他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感觉有点奇怪的味道。 他又回忆了一遍刚刚凌宽喝酒时的样子,自己也学着凌宽的样子仰头将基本上是全满的酒一饮而尽。 他只感觉嘴中一阵微苦,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他猛地咽下去,只感觉嗓子一阵火辣,好像吃进去了一个火球从嘴巴里滚到了肚子中。 凌昭玉一瞬间辣的眼眶都红了,吐着舌头,脸皱成了一团。 听到声音,唐晓回头才发现凌昭玉手中拿着空酒杯,怀疑人生地看向凌宽。 唐晓连忙放下筷子,拿过酒杯,里面一滴都不剩。 “你把白酒都喝了?” 凌昭玉点头,然后皱着眉摸着肚子,“烧。” 唐晓以前就没怎么见过凌昭玉喝酒,可想而知他的酒量。 况且他现在情况特殊,谁也不知道他喝了一杯白酒后会有什么反应,若是在家宴上耍酒疯可就不好了。 凌昭全发现其他人都注意到凌昭玉了,他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今日咱们家好不容易聚齐了,三弟一高兴,竟然喝多了,爹,不如先让三弟回去吧?” 凌昭玉能来参加家宴就已经够让凌深担惊受怕的了,现在又喝了酒,便更不能再在餐桌上待着了。 当即凌深便道:“玉儿现在伤还没好全就喝这么多酒,赶紧回去休息吧。” 唐晓半揽着凌昭玉的手臂拉他起来,让他和其他人道别后,扶着他离开。 此时凌昭玉还一切正常,除了感觉胃火辣辣的烧,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恋恋不舍得看着自己还没吃完的饭,小声嘀咕道:“我的饭……” 唐晓小声哄道:“一会儿就让丰旭给你带回去。” 听到这话凌昭玉才放下心,和唐晓一起往回走。 在路上,凌昭玉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微微低着头道:“晓晓,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原本唐晓确实想骂他的,酒是可以随便乱喝的东西吗,他完全就是个小馋猫,逮到什么吃什么。万一哪天有心之人给他准备了毒药,他是不是也要好奇地喝下去。 但一看见凌昭玉认错的样子,她又不忍心再骂他。 她咬牙切齿使劲捏了捏他的脸颊,“让你馋嘴,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见凌昭玉不说话,唐晓缓和了语气,“回去给你熬点粥,难受直说,别硬撑着。” 凌昭玉点点头,抱紧了唐晓的手臂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一路回到院子里,凌昭玉乖巧的坐在床上,脸也不红,甚至比平时还要乖。 唐晓让他喝了一碗粥,又不放心地问,“难受吗?” 凌昭玉摇摇头,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唐晓放下心,让他躺在上床休息。 最近凌昭玉听话了不少,有时候也不强制要求唐晓晚上留下来和他睡觉。 唐晓拿起凌昭玉的笔记在一旁看,准备等凌昭玉睡着了再离开。 她已经将这本笔记看完了,最近她就要开始根据凌昭玉的方法给他治病。 凌昭玉安静地唐晓,突然闷闷地道:“晓晓……” 他的半张脸蒙在被子下面,只有一双桃花眼在烛光下看着唐晓。 唐晓翻页的手停下来看他。 凌昭玉慢慢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手拉住她的手,“今天晚上的奖励还有吗?” 唐晓想了想,虽然他误喝了白酒,但整体表现的还不错,起码没有露馅。 他现在倒是变聪明了,时时刻刻都记得他的奖励。 她耐心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房间中橙色烛光暖人,倒影在凌昭玉的眼睛中,竟然莫名带上了一丝缱绻。 “我想让晓晓今天晚上在这里睡。”他声音淡淡的,少了些小孩子习惯拖长的尾音。 唐晓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凌昭玉今天确实蛮辛苦的,基本上全天都在控制自己,晚上又不小心喝了杯酒,现在胃里肯定很不舒服。 凌昭玉往里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唐晓现在已经习惯和凌昭玉同床共枕时的感觉,已经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紧张。 她面朝凌昭玉躺着,正好对上他注视着他的眼睛。 可能因为喝酒的原因,他眼睛少了许多的天真,多了很多冷静。 唐晓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曾经的凌昭玉。 她不安地叫了一声,“阿玉?” 凌昭玉嗯了一声,然后立即笑着又贴近她,抱住了她的手臂。 这样才对嘛,唐晓放下心,躺平任由凌昭玉贴着自己。 隔着一层布料,唐晓才惊觉凌昭玉的体温高的吓人。 她立即摸了摸他的手,“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凌昭玉抿着唇不吭声。 唐晓不淡定了,她翻身坐起来,“你不会发烧了吧,头晕吗?” 凌昭玉跟着她坐起来,他只身着一身单衣,由于刚刚侧躺着,所以一侧的锁骨露在外面。 他乖乖地点点头,“有点……” 说的话竟然都有点轻飘飘。 唐晓赶紧用被子裹住他。 凌昭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要不晓晓你碰碰,看看我发热了没。” 唐晓摸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有点摸不出来,好像……没发烧?” 她语气带着不确定,反反复复摸了许多遍。 突然裹着被子的凌昭玉伸出手抱住她的头往自己的额头上一按。 唐晓看着倏然放大的脸,只感觉到两个人的鼻子轻轻碰在一起。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凌昭玉的每次呼吸都浅浅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带着炽热的温度。 凌昭玉微微睁开眼睛,睫毛扫过唐晓的睫毛。 凌昭玉的眼神漆黑没有温度,好像一口古井,能把人吸引进去。 唐晓呼吸一滞,反应过来立即推开了凌昭玉。 “你你你你……”唐晓面红耳赤,半响也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凌昭玉被推的重重坐回床上,知道唐晓想问什么,自动自发回应,“让晓晓看看阿玉有没有发烧。” 唐晓看着他纯良的眼神,喘了几口气,没有回话。 凌昭玉伸手支在床上,凑近了她些,“所以阿玉有没有发烧?” 唐晓看着凑过来的脸,方才的画面以及今天下午意外的一吻再次浮现在眼前。 刚刚谁还顾得上看他有没有发烧啊,吓都吓忘了好嘛! 不过看他生龙活虎这个劲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唐晓恼羞成怒重新躺回到床上,背对着他,“没发烧。” 谁知还没等她躺好,凌昭玉就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唐晓揉了揉眉头,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我的祖宗,你又怎么了?” 察觉到唐晓语气不善,凌昭玉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持地抓着她纤细的手腕。 “晓晓,但是你好像生病了。”凌昭玉看着她的脸,想伸手摸但害怕唐晓打,“你的脸好红。” 唐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果然入手一片滚烫。 她瞪了眼罪魁祸首,否认道:“没有的事,别闹了,赶紧睡觉。” 谁知道凌昭玉一改往日的单纯,竟然心领神会的笑起来,“我知道了,晓晓在害羞吧?” 唐晓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就炸了毛,“我害羞?我怎么可能害羞?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羞了!” 相比于唐晓的激动,凌昭玉的淡定反而让她有一种尴尬的感觉。 “但是丰旭今天给我说你就是在害羞。”凌昭玉决定坦白从宽,认真给唐晓讲一讲为什么她是在害羞。 唐晓一怔。 又是丰旭,上次他给凌昭玉说什么夫君的事情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她不紧不慢地抱着臂,挑起眉梢,“那你给我说说,他是怎么给你说的?” 凌昭玉笑着挪到她面前,回想了一下今天下午在他亲完唐晓,唐晓羞愤的离开后的事情经过。 当时丰旭看到他郁郁寡欢,于是跑过来安慰他。 “少爷,其实唐小姐也不一定就生气了。” 凌昭玉抬起眼,表情幽怨,“怎么没生气,晓晓都走了。” 他既不解又后悔,明明他只是想亲亲唐晓的脸,是她突然转头…… 呜呜,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丰旭笑得胜券在握,他坐下来勾着凌昭玉的肩,老神在在道:“我给你说,女生一般都口是心非,嘴上说着生气,其实心里美着呢!” 触及到凌昭玉的知识盲区,他不解道:“为什么?” 丰旭一拍掌,“她们害羞啊!” 见凌昭玉还是半懵半懂的状态,丰旭显然来了精神,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饶有兴趣地给他讲,“少爷你说唐小姐喜不喜欢你?” 凌昭玉突然害羞起来,抿唇笑着,连连点头。 丰旭继续道:“所以你亲她,她怎么可能生气呢!” 凌昭玉呆呆的,是啊,既然喜欢他,怎么会生气呢。 丰旭见凌昭玉在认真思考,虽然凌昭玉现在不通男女之事,但悟性一点也不差,只需要稍加提点。 “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唐小姐在离开的时候,脸是红的?”丰旭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凌昭玉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在他亲完唐晓后,唐晓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使劲点点头,“是的。” 突然他恍然明白过来,眼睛瞬间亮起来,“所以晓晓不是生气,而是害羞的走了!” 丰旭立即拍手道:“没错!” 凌昭玉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脸惊奇。 原来还可以这样! 看着凌昭玉受教的表情,丰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用他为数不多的经验继续传授给凌昭玉,“少爷你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一会儿唐小姐会不会回来。如果她直接回了她的院子,那很有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咱们要过去赔礼道歉哄哄她。如果她又回来了,那绝对是害羞没跑了!” 于是凌昭玉抱着忐忑的心态等了唐晓一个时辰,在丰旭都以为唐晓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时,唐晓推开了房门。 所以此时在床上看见唐晓红着脸,凌昭玉立即想起丰旭今天教给他的理论知识。 等他讲完下午事情的经过,凌昭玉立即笑起来,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等待着唐晓的夸奖。 唐晓假笑着抚摸他的头,“阿玉可真棒啊。” 丰旭在偏屋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他浑身打了个寒颤,揉了揉被冻得发酸的鼻头,裹紧了棉被继续睡觉。 “晓晓不要害羞,咱们是夫妻,这些很正常的。”凌昭玉体会不到唐晓想杀人的心,仍然不怕死的说。 唐晓不用想就知道这些话肯定又是丰旭说的。 唐晓狡黠一笑,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刀锋锐利,在冬日深夜闪着冷光,再配上唐晓的冷笑,大有些刀口舔血的阴森感。 “那不知道阿玉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谋杀亲夫?”唐晓若无其事把玩着匕首。 凌昭玉渐渐没了笑容,他很识时务的笔直躺下,盖好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那晓晓,亲夫先睡了。” “……” 唐晓见凌昭玉闭上眼睛努力睡觉的样子,装出来的恶毒褪去,不由笑着摇摇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脏再次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起来。 凌昭玉算是被她养废了。 还是赶紧将治疗提上日程,不然这样下去,她真的要控制不住他了。 …… 第二日唐晓总结出了凌昭玉笔记中的治疗办法。 第一个是按摩穴位,第二个是药浴。 其实凌昭玉也并没有找到专门针对他身体中毒素的药方,这两个方法无非都是些比较常规的办法。 唐晓总结出来了,之所以这两个方法可以促进凌昭玉排出毒素,是因为按摩和药浴都可以促进新陈代谢。 唐晓甚至胡乱分析,有没有可能只要能够活血,疏通经络,就能促进毒素的排出。 她决定先按照凌昭玉总结出来的方法对他治疗,后续再根据疗效随机应变些新的方法。 在唐晓去找凌昭全帮忙的时候,好巧不巧凌昭光也在凌昭全的房间中。 听到唐晓想要找人帮忙竟然率先想到的是凌昭全,凌昭光很不满意。 “晓晓你难道不相信我吗?”凌昭光分为委屈,他的晓晓妹妹变了。 唐晓为难地挠了挠头,“这个确实……” 凌昭光:“……”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发现凌昭光真的伤心了,唐晓立即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 “晓晓这是向着二哥哥啊,你想想又要给阿玉按穴位,又要给阿玉泡药浴,多耗费体力?”唐晓歪着头,眨巴着眼睛,“对不对二哥哥?” 凌昭光噘了噘嘴,他肯定是不信的,但他选择自我欺骗。 “真的?” 唐晓立即点头。 凌昭光无奈点了点唐晓的头,他知道唐晓每次都在吹捧他,但他还就偏偏吃这一套,真是奇了怪了。 凌昭玉在一旁看着唐晓,好几次欲言又止。 他轻轻扯了扯唐晓的衣袖,小声道:“其实晓晓给我弄就好,不用麻烦大哥的……” 凌昭玉抿了抿唇,脑中回想唐晓曾对不同的人说话时的神态以及语气,他酝酿感情道:“大哥这么忙,阿玉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大哥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唐晓抖了抖眉毛,凌昭玉这个语气,这个表情,这个神态,莫名有些熟悉…… 凌昭全没有察觉,爽朗一笑,一掌拍在凌昭玉的肩上,“三弟跟大哥客气什么,咱们可是亲兄弟,而且大过年的,我闲着也是闲着。” 凌昭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唐晓打断。 “好了,不让大哥哥去,难道还能让我给你药浴啊?” 凌昭玉低头嘟囔道:“也不是不可以……” 唐晓:“……” “就是不可以!”唐晓气得使劲敲了敲他的脑袋,瞪着他道:“一天天想得挺美。” 凌昭玉捂着脑袋,彻底被打消了念头,蔫了吧唧的跟着唐晓和凌昭全回到自己屋中。 唐晓早就嘱咐丰旭,让他提前将屋子的火盆烧热些,就是烧到即使光着膀子也不会热的程度。 唐晓关上门,脱下披风就招呼凌昭玉,“把衣服脱了。” 凌昭全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脱衣服?” 相比于他的震惊,要脱衣服的人救显得淡定了许多。 凌昭玉二话没说就开始解束腰,脱下外袍他继续一层一层的脱,最后只剩下一层里衣,他问唐晓,“还继续脱吗?” 唐晓正在看他的笔记,回头随便瞄了一眼,又转回头看笔记,“脱,脱光。” 凌昭全长大了嘴,愣愣地看着凌昭玉丝毫不扭捏地脱下了最后一层单衣。 在凌昭玉打算脱裤子的时候,凌昭全终于忍不住震惊道:“裤子还用脱?” 唐晓这时才回过神,立即出声制止。 她生怕凌昭玉手快已经脱了,转着身不敢看他,结巴道:“脱上衣就好,裤子好好穿着。” 凌昭玉“哦”了一声,又重新将带子系好。 第51章 【51】 凌昭玉怎么也茶了? 唐晓试探性的转过身, 入眼的是凌昭玉光洁的上身。 她以前和凌昭玉同床共枕,两人都穿的严严实实,一人一床被子的睡觉。 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凌昭玉不穿衣服的样子。 她的视线不自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发现自己目光太过炽热,她强行让自己偏转视线, 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唐晓面红耳赤, 欲盖弥彰地继续看书, 好似完全不在意,“你趴床上。” 凌昭玉依言趴在了床上。 凌昭全和唐晓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尴尬。 在唐晓的示意下, 凌昭全来到床边。 “大哥哥,我来告诉你几个穴位,然后你按照这个手法来按。”唐晓一边演示一边给凌昭全讲解。 在她的手指碰到凌昭玉背脊的一刻,凌昭玉的身体轻轻颤了颤。 唐晓下意识抬起手,紧张道:“是我的手太凉了吗?” 凌昭玉的头埋在枕头中,他圆圆的脑壳摇了摇。 唐晓在所有穴位都演示了一遍,然后将位置腾给了凌昭全。 “怎么样?” 凌昭全浑不在意地拍拍胸脯,“放心,全都记住了。” 他搓了搓手, 确定不会冰到凌昭玉后,才小心翼翼将手指放在了凌昭玉的背上。 凌昭玉微微侧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唐晓, 又失落的重新把头埋在枕头中。 他只想让唐晓给他按怎么办…… 一片黑暗中,凌昭玉愣愣瘫了半响, 脑袋中出现了一个计策。 在凌昭全连续按了好几个穴位, 越来越得心应手后,凌昭玉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凌昭全吓得立即停住手,就连已经开始做甩手掌柜的唐晓也紧张道:“怎么了?” 凌昭玉咬着唇, 摇了摇头,语气闷闷的,“没事。” 凌昭全无措地搓了搓手,“真没事?” 凌昭玉忍辱负重般沉重地点点头,但放在身边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这下凌昭全有点拿捏不准了,他回头看了看唐晓,在唐晓点头示意后,他重新抬手悬在了凌昭玉身体上方。 他下手变得迟疑,更不敢使用力道,但如果不使劲又没有任何疗效。 凌昭全小心翼翼按了片刻,又不自觉慢慢加重了力道。 在他又一次下手的时候,凌昭玉突然闷哼了一声,好像在隐忍什么。 凌昭全犹如惊弓之鸟,立即停手,紧张兮兮问:“又疼了?” 凌昭玉从枕头中抬起头,强扯出一线笑容,“没事大哥,定然是阿玉身体太弱,竟然承受不住这么一点力道,大哥你不用管我,你继续就好。” 说罢他又埋下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凌昭全说什么也不敢继续了,他拘谨地离开床边,对唐晓苦笑道:“晓晓,要不还是你来吧,可能真的是我手劲太大了,你的手劲就刚刚好,三弟刚才在你按的时候,也没感觉到疼。” 唐晓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凌昭玉,她还想劝凌昭全,但见他确实害怕弄伤凌昭玉的样子,她不得不接手了这个任务。 按摩是个很耗费体力的事情,唐晓之所以叫来凌昭全,一是害怕自己力道太小,按摩后没有效果。二是害怕自己体力支撑不了整个按摩过程。 但谁能想到这活她不接也要接。 在唐晓顶替了凌昭全后,凌昭玉果然不再吭声了,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任由唐晓摆布。 唐晓看着凌昭玉的背影,怎么都感觉刚刚他的言行举止和往日的作风不太相符。 怎么品都觉得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浓浓的茶味。 唐晓眯起眼睛,视线移到一个按起来最疼的穴位上。 她使出浑身的劲往上一按,凌昭玉也只是稍稍动了一下,然后再没了动静。 唐晓拍在他的后背上,“疼吗?” 凌昭玉摇头,“不疼。” 唐晓偏头冷笑,果然这家伙就是想赶走凌昭全。 凌昭玉现在变聪明了,竟然还学会用这种方法来达到目的。 难道是按摩已经起了功效,凌昭玉的智商逐渐恢复了? 还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挨着她久了,凌昭玉也变绿了? 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她是不是应该戒掉绿茶,让凌昭玉成长出一个健全的心。 唐晓胡思乱想着,即使知道凌昭玉的小心思,也不得不继续按完他所有穴位。 等一套下来,她已经汗流浃背,累得虚脱。 她瘫倒在椅子上,揉着发酸的手腕,幽怨瞥了凌昭玉一眼。 凌昭玉穿上单衣,看着唐晓头上的汗水,像个小孩子做错事了一样后知后觉到后悔。 “晓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累……”他走过去很有眼力见的给唐晓倒了杯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晓的错觉,总觉得凌昭玉现在说话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违心的,都透着一股绿茶的味。 唐晓接过水杯刚喝一口,丰旭走过来对她道:“唐小姐,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里屋和正房之间有个不透明的屏风,此时里屋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 里面盛着褐色的药水,这个药浴有疏通经络,活血化瘀,通行气血的作用。 在药水的浸泡下,可以加速毒素从皮肤中渗出,加快排毒的速度。 在药浴的基础上,唐晓还增加了按摩头部穴位的步骤。 这也是她让凌昭全过来帮忙的原因。 里屋由于药浴,温度更高,唐晓本来就热,被蒸气一蒸,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一层。 这回凌昭玉再也不胡闹了,他乖巧懂事地任由唐晓安排,在凌昭全给他擦身和按头的时候,也一声不吭。 唐晓在外屋等着,她坐在椅子上,仰头靠在椅背上。 听着里屋哗哗的水声,莫名像是催眠曲,她不自觉地眼皮就打起架来。 不知不觉她就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待凌昭全给凌昭玉洗完药浴后,凌昭全也是一身的汗。 他们一起从里屋出来,凌昭玉一眼就看见了在椅子上睡着的唐晓。 “晓晓啊,药浴已经……”凌昭全边擦汗边说,说到一半嘴突然被前面的凌昭玉捂住了。 凌昭玉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 凌昭全往椅子上看了一眼,还没看清就又被凌昭玉捂住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只听见凌昭玉用气声说:“女孩子睡觉,大哥你不能看。” 凌昭全愣愣点头,应和道:“是是是。” 他格外配合地跟着凌昭玉的力道往门口走。 凌昭玉让凌昭全面朝门口,帮他打开房门,亲自将凌昭全送出去,最后还不忘给凌昭全说了声谢谢。 “大哥辛苦了,大哥再见。” 凌昭全乐呵呵往回走,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莫名其妙被赶出来的。 不仅凌昭全,就连丰旭也一并被凌昭玉赶了出来。 丰旭敲着被关上的门,苦兮兮道:“少爷,洗澡水还没倒呢!” 凌昭玉关上门后好像就隔绝了世间的一切纷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按摩再泡完药浴后,他的脑袋有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就感觉心更静了。 他走到椅子边,看向歪歪斜斜躺着的唐晓。 她的刘海偏在一边,身体有规律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因为脸颊抵在肩膀上,她嘴唇微张。 凌昭玉蹲在她身边,看了她半响,伸手戳了戳她脸颊上的肉肉。 他站起身,看了她半响。 然后俯身拖住她的身体,将她横抱起来。 凌昭玉的动作极轻,再加上唐晓确实很累,所以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她的脸庞就在他的臂弯中,面色平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边竟然还有丝丝的微笑。 凌昭玉稳稳托着她,只是从桌边走到床边短短的距离,他硬生生走了半响。 站在床边,凌昭玉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竟然不舍得将她放下。 可能因为泡药浴泡的时间太久的缘故,凌昭玉有些口渴。 他俯身将唐晓放到床上,在手要从她身下抽出来的时候,唐晓顺势枕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脸颊就在他的掌心上,热热的,肉肉的。 凌昭玉感觉他现在心里特别静,又特别躁动,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他好像能看几百年。 他的眸色逐渐褪去孩童的天真,变得晦深不明,如果唐晓此时看见他的眼神变化,一定以为凌昭玉回来了。 凌昭玉看了不知道多久,然后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脸颊。 将她凌乱在脸前的头发并在耳后,凌昭玉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抽走,然后起身帮她脱掉鞋子。 凌昭玉就一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唐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眸子又变回了天真的样子。 等唐晓一个时辰后醒来时,凌昭玉还是像往常一样,支着下巴望着她。 唐晓揉着眼睛坐起来,下意识揉了揉凌昭玉的脑袋。 “洗完了?” 凌昭玉点头,“洗完了,大哥也已经回去了,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起来。” 唐晓点点头,打算继续躺回床上时,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竟然是在床上醒来的。 她明明记得她是在椅子上等着凌昭玉泡药浴来着。 唐晓像被烫到一样,倏然坐直了身体,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梦游。 她看着凌昭玉,“我怎么过来的?” 凌昭玉回头看了看她睡着的那把椅子,邀功似地举手道:“我把晓晓抱过来的!” 第52章 【52】 流言渐起 唐晓一脸震惊, 她总觉得以一个五岁小孩子的心智来说,看到她在椅子上睡着,应该会把她叫醒才对, 怎么会想到把她抱起来。 “你怎么抱的?”她持着怀疑的态度。 凌昭玉回忆了一下,然后做出公主抱的姿势, “就这样。” 唐晓来了精神, 她凑近了凌昭玉的脸, 期盼道:“阿玉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凌昭玉看着她猛地放大的脸,先是下意识地后撤了些,然后又笑嘻嘻的贴近, “想起什么呀?” 唐晓看着他的这个笑容又有些不确定了,激动的心情褪去了一些,她挠了挠头坐直。 房间中还有些药浴留下的药香味,萦绕在鼻尖。 唐晓挑了挑凌昭玉的下巴,“你刚刚泡完药浴,有什么感觉吗?” 凌昭玉一脸认真点头,“有感觉。” 唐晓眸子一亮,然后眼睁睁看着凌昭玉扳起手指头开始细细数来。 “热、困、渴、累……” 唐晓听到一半就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了,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睡褶皱的衣服, 然后支着脑袋带着看孩子时的宠溺等他数完。 果然疗伤这件事,不可能做到一蹴而就, 要慢慢来。 …… 过年这段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凌昭全每天都会来到凌昭玉的房间中给他按摩穴位, 泡药浴。 不知不觉坚持了十多天, 凌昭玉还没有太大的变化,凌昭全却肉眼可见手臂上的肌肉比以前更壮实了。 这日凌深刚参加完一个活动,离场时与平日里朝堂上很不对付的许怀许大人不期而遇。 纵然他们心里再不喜欢彼此, 此时也一派祥和的互相拜年打招呼。 凌深不打算和许怀有太多接触,说完就想离开,结果许怀率先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许怀脸盘偏圆,笑起来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听说凌公子狩猎受伤,伤到了头部,如今伤可好了?” 凌深不冷不热笑了笑,“劳许大人费心了,犬子如今伤势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许怀点头感慨道:“是啊,如今距离狩猎也有段时间了,想来凌公子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做好了铺垫,他突然笑道:“最近我还听到了一个笑话,竟然有人说凌公子伤到头部造成了智力有问题。” 凌深猛地一怔,突然回头斥道:“胡说八道!” 许怀被凌深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不急不缓应和道:“是啊,我也说嘛,凌公子从小聪颖,怎么可能便痴傻了,真是流言蜚语!” 凌深双手攥成拳头,隐隐颤抖着。 其实最近凌深确实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凌昭玉因为受伤,已经变得痴傻。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凌深就彻夜未眠,但凌府的人实在太多了,凌昭玉变傻的事情已经在凌府人尽皆知,想要找出究竟是谁泄露了秘密已经不得而知。 许怀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凌深的肩膀,“凌大人,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以防大家以讹传讹,您还是让凌公子露露面,证明一下。” 他眼睛中带着笑容,好像诱骗顾客买东西的奸商。 见凌深不说话,许怀继续循循善诱道:“三天后,宿大人不是会在他的府上举办聚会吗?到时候你带着凌公子来转一圈,那些谣言定然自然不攻自破!”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凌深,现在有点心虚了,他张了张嘴,“但……” 他斜睨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怀一眼,面色沉了沉,“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不会相信这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荒谬言论!” 许怀听出来凌深在内涵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凌深不急不缓的朝他拱拱手,“许大人,告辞。” 说罢凌深潇洒的离开了,他背脊挺直,脚步沉稳,淡然沉着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慌乱的内心。 许怀看着凌深离开,若有所思捋了捋胡子。 一直躲在一旁观望的李大人凑了过来,看了看许怀的表情,他语气激动道:“许大人,怎么样?” 许怀不看他,叹了口气,“你的消息准确吗?” 李大人立即肯定道:“许大人放心,我府里的小厮和凌府的小厮是老乡,而且凌府小厮是醉酒不小心说漏嘴的,不会有错的。” 许怀这时候才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那就看三天后宿府的宴会上,凌公子会不会出现了。” 他眸子中闪出了精光,谈笑间好像已经看到了凌深被京城所有人嘲笑的画面。 真是大快人心。 …… 凌深急匆匆地回家,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中。 他早就猜到了凌昭玉变痴傻的事情时迟早都瞒不住的,但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如今他是骑虎难下,若是不带着凌昭玉娶参加宴会,那就证明他确实心虚,谣言只会愈演愈烈。 可若是去了,唉…… 凌深支着头,叹了口气。 他带凌昭玉看了无数的大夫,但都没有什么成效。 唐晓也在尽力医治凌昭玉,但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效果。 难道这件事情真的瞒不住了吗? 凌深头疼欲裂,但却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子中,直到天都黑了,他才从房间中走出来。 他决定了,这次的宴会凌昭玉是万万不能参加的。 如果凌昭玉不参加,那凌昭玉变痴傻还仅存在于谣言中,谁也没办法证实。 可凌昭玉一旦去了,许怀一定有一百种办法让凌昭玉露馅。 不说别的,单纯多说两句话可能就会暴露出来。 流言总比真的证实了好。 这段时间,他身心俱疲,此时已经不再下雪了,凌府走道旁点着火烛供给照明。 凌深望着通往凌昭玉院子漆黑的道路,甚至觉得凌昭玉的恢复遥遥无期,不如就直接告诉大家吧,他真的隐瞒不了多久了。 三日后,宿成乾府宅门前一片热闹,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宿府门前,待人下来后,立即离开,给后面的马车腾地方。 宿成乾在门口迎接,宿嘉绎也跟着一起招待客人。 这种大型的官员聚会每年都会有一次,一年换一个东家,现在已经基本成为了约定俗成的活动。 有些官员会带着孩子一起参加,既能和别的官员混个脸熟,也能见见世面,若是能再能学习点东西就更好了,毕竟这里都是朝廷中的能臣,每个人身上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凌深独自一人从马车上下来,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但他看着宿府的大门,却压抑地叹了口气。 宿成乾一看见凌深就立即迎过来,“哎呀,凌大人,你可算来了。” 宿成乾和凌深的关系一直还算不错,所以他才会听到凌昭玉受伤的消息就立即前去探望。 虽然当时凌昭玉睡着了,探望也探望了个寂寞。 凌深也算是在朝廷中打拼多年的人,即使心中再多么对这个宴会发怵,他还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和宿成乾经常见面,两人也相熟,就没有那么多繁冗的客套。 宿成乾将凌深交给宿嘉绎后,就继续迎接下一个宾客。 凌深被宿嘉绎领着往府里走。 宿嘉绎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他原本身材就高挑,如今更是精瘦,痞痞的笑起来,像个恣意潇洒的少年郎。 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阳光明朗,让人一看就觉得充满了活力,是少年独有的清爽。 宿嘉绎总是偷眼看凌深,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他舔了舔嘴唇问道:“凌大人,唐晓的伤好了吗?” 那次狩猎他因为有事情没参加,也是在京城才听到了他们的受伤消息。 凌深心不在焉的,他一怔,“晓晓啊,她好了,早就好了。” 宿嘉绎显然放心了,他点点头念叨着:“那就好。” 两人再次向前走,宿嘉绎原本应该和凌深聊点什么的,但他看到凌深后一时之间脑中只顾着想唐晓了,竟然忘记和凌深攀谈。 他们一路无话,走到一半凌深突然想起来宿嘉绎竟然只是问了唐晓的情况。 难不成宿嘉绎对唐晓…… 凌深不自觉探究的多看了宿嘉绎几眼。 察觉到凌深探究的眼神,宿嘉绎也跟着反应了过来。 他眼睛慌乱的四处瞄了瞄,发现不能蒙混过关了,才赶紧问道:“既然唐小姐恢复了,那凌公子也没事了吧?” 听到宿嘉绎也问到了凌昭玉,凌深这才没有继续怀疑下去。 他重新笑起来,大有些作为长辈的慈爱,“他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过段时间你们再一起玩。” 宿嘉绎应着,将凌深送到了地方后,就转身离去,继续接待下位官员。 凌深和其他已经到了的官员相互拱手祝福新年快乐。 许怀一早就到了,在看见凌深独自一人前来的时候,他就笑了起来。 凌深在和别人相互打招呼,直到来到他面前时,看见了许怀志在必得的笑容,凌深祝福的话语一顿。 许怀抓住凌深愣神的空隙,率先说道:“凌大人。” 凌深转瞬间就调整好了状态,跟着一起笑道:“许大人。” 两个人好像都明白了点什么。 然后凌深继续面不改色与其他人攀谈。 许怀起身离开了厅堂,与李大人跟来随侍左右的小厮说了什么。 那小厮长得一双细长的眼睛,闻言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放心许大人,小的这就去。” 许怀看着离去的小厮,又回头看着正在厅堂中左右逢源的凌深,心底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第53章 【53】 中计了 细眼小厮一路来到凌府, 正巧那个醉酒说出凌昭玉变痴傻的老乡今天在门口值班。 他连忙走过去,对在门口值班的小厮小声道:“凌大人让我通知你,让凌三公子去宿大人府上参加宴会。” 凌府的小厮仿佛听错了一样, 结巴道:“我我们三少爷?” 不应该吧,自从凌昭玉出事后, 凌深就从来没有让他出过府, 更不要说去参加宴会了。 见凌府小厮不相信, 细眼小厮连连点头,“对啊,凌大人还让我带个话, 说这个宴会凌三少爷必须去,不然……” 他左右看了看,这种谨慎的态度让凌府小厮也跟着紧张起来。 确定没人后细眼小厮凑到凌府小厮耳边,小声道:“不然就真的要暴露了!” 小厮一惊,后撤一步瞪圆了眼睛。 他没有丝毫怀疑,紧张看了看四周,“老爷还嘱咐什么了吗?” 细眼小厮摇摇头,催促道:“凌大人就说让他快一些,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凌府小厮不敢再耽搁, 拔腿就向凌昭玉的院子跑去。 凌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让凌昭玉参加这次宴会, 既然不参加会暴露,那还是赶紧遵从老爷的话, 让凌昭玉赶紧出发。 由于事态紧急, 他已经来不及顾及什么礼仪,直接跑到了凌昭玉的屋中,给唐晓禀报了这件事情。 原本唐晓也疑惑凌深怎么会突然让凌昭玉参加宴会, 一般情况下需要凌昭玉进行伪装时,凌深总会提前知会一声,好让他们有个准备。可凌深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今日的宴会。 但当小厮重复了凌深传回来的话时,唐晓也动摇了。 丰旭已经开始给凌昭玉换衣服,唐晓还是不确定地反复确认,“真的是凌大人说的?” 小厮急的满头是汗,“是啊唐小姐,赶紧让三少爷收拾收拾出发吧,小的已经备好马车了。” 唐晓总觉得这事来的奇怪,但既然凌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确实要赶紧出发去宿府。 最近不仅是凌深,唐晓也听闻到一些关于凌昭玉的传闻,而且短短几天,传言还大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 但参加宿成乾组织的宴会的都是朝廷官员,每个人都是人精,让凌昭玉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连早就已经有经验的唐晓紧张起来。 她在路上一再的叮嘱凌昭玉,让他一定要少说话,多看她的颜色行事。 凌昭玉每次都配合地重重点头。 马车行驶了许久,最后缓缓停下,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唐晓不着痕迹的狠吸了口气。 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还在迎接宾客的宿成乾好奇地打量着停在门口的马车,明明凌深已经来过了,怎么又来一辆凌府的马车。 只见马车帘被掀起,从里面款款走出来一个少女。 少女下了马车后先是扫视一圈,然后掀着帘子等待马车中的人出来。 凌昭玉弯着腰走出来,站在唐晓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已经许久没出过府了,猛地看见这么多人,他还有些不适应。 宿成乾看见凌昭玉后,更加不解,他记得凌深刚才还说今年只有他一人来,怎么在宴会都快开始了,凌昭玉突然出现了。 唐晓和凌昭玉来到宿成乾面前,唐晓微微一笑,行礼道:“宿大人。” 凌昭玉也行礼,谦和道:“宿大人。” 宿成乾看着两个小辈,一脸慈祥,正要说话的时候,宿嘉绎正巧来到宿府门口准备迎接下一个官员。 看见唐晓,他原本有些疲惫的神经瞬间精神起来。 他连忙走过来,脸上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唐晓?!” 他由上到下仔仔细细将唐晓看了一圈,甚至还手动让唐晓转了一圈。 “你伤都好了吧?” 唐晓无奈的任由他摆布,最后毫不吝啬地回了他一个白眼,“早就好了。” 宿嘉绎虽然被唐晓怼,但看见她完好无损,他还是笑着揉了揉唐晓的脑袋。 “福大命大啊。” 宿嘉绎每次与唐晓相处的乐趣就在于捉弄她,将她的发型搞乱是他常做的缺德事之一。 每当这个时候,唐晓总会气急败坏然后毫不留情打他的手。 这次还没等唐晓出手,一直紧挨在唐晓身后默默注视着他们凌昭玉突然抬手抓住宿嘉绎的手腕。 宿嘉绎猛地被钳制住,手悬在唐晓的头上,不上不下动弹不得。 凌昭玉面无表情,冷冷的掀起眼皮直视着他。 宿嘉绎和凌昭玉的交情不多,所以宿嘉绎对凌昭玉的印象和京城中其他人对凌昭玉的刻板印象一样,温润如玉,彬彬有礼。 但他莫名不喜欢,可能因为男人的直觉,他能感觉出凌昭玉对唐晓的感情并不是像凌昭光对唐晓的那种兄妹情。 好像里面还掺杂了一些男女之情。 此时的凌昭玉一改往日谦和的形象,桃花眼中好像浸着寒霜。 宿嘉绎笑容渐渐消失,他坦坦荡荡的回看着凌昭玉,甚至极其不服气的微微扬起下巴。 唐晓感觉到头顶一空,这才发现两个人正在她头上展开激烈角逐。 她来来回回看了半响,不太理解两个男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剑拔弩张了。 唐晓晃了晃凌昭玉的手臂,嘴唇不动小声道:“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这里可以宿府的门口,快放手。” 谁知一向听话的凌昭玉此时竟然丝毫不理会,旁若无人与宿嘉绎对峙。 两个人的手都用着力,手臂上青筋炸现,甚至还有微微颤抖。 宿嘉绎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想不到凌公子竟然还有如此攻力……啊!” “啪”的一声,宿成乾一巴掌拍在宿嘉绎的脑袋上,声音大的就连唐晓也吓了一跳。 宿嘉绎头被拍的低了下去,和凌昭玉对峙的手也歪斜到一旁。 宿成乾还以为宿嘉绎已经把唐晓他们领进去了呢,结果回头一看就发现两人僵持在一起。 他气得吹了吹胡子,“臭小子干什么呢!赶紧把凌公子唐小姐请进去。” 他们府上好不容易办一次宴会,他们还是在宿府门口争执,怎么着,是要和打起来吗? 宿嘉绎抬起头,将打到额前的头发甩到后面。 面对宿成乾,他纵然心里有一百个不甘心,也只得乖巧地承认错误,“是,孩儿这就去。” 他不服输地瞪了眼凌昭玉,以免凌昭玉继续影响他的心情,他打算眼不见心为净。 他朝唐晓笑了笑,率先走去,“咱们走吧。” 唐晓不知道凌昭玉这是抽什么风,只能不着痕迹拉了拉他的手。 其实就连凌昭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状况。 就是在看到宿嘉绎想和唐晓有肢体接触时,他的心情就格外的不爽。 好像这种感情已经在他的体内积攒了许久,以至于在他第一眼看见宿嘉绎的时候,心底就莫名的生气。 他们朝着里面走,宿嘉绎不自觉回头看了凌昭玉几眼。 他凑到唐晓身边,小声道:“凌公子这是怎么了?” 唐晓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了,难道宿嘉绎只是和凌昭玉短短相处了片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宿嘉绎回头又瞧了瞧凌昭玉,然后悄咪咪的说道:“今天是不是谁惹他了,怎么脾气这么冲。” 和往日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唐晓:“……”谢谢宿嘉绎让她又重温了坐过山车的感觉。 她尴尬笑了一声,赞同地点点头,“确实确实,所以你最好少和他说话,他生起气来很吓人的。” 宿嘉绎不屑地笑了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小爷怕他?” 不过被宿成乾教训过一顿后,宿嘉绎不敢再和凌昭玉起冲突,只在心里默默骂了两句泄愤。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们怎么来了,我刚刚问凌大人,凌大人还说你们伤没养好,就不来了。” 唐晓也想问这个问题,她含糊道:“是啊,这不是临时又决定来了吗,那个……” 她四处看了看,扯开话题,“凌大人现在在哪儿啊。” 宿嘉绎往前指了指,示意她听前面嘈杂的声音,“就在前面了。” 可能她紧张的情绪太过明显,宿嘉绎也看出她的不自在,安慰道:“没事,今年来了很多小姐,你们都可以认识一下,不用这么拘谨,再不济不还有我吗。” 唐晓勉强笑了笑,就看见官员们聚集在一起的厅堂已经映入眼帘。 厅堂中的凌深正在和别人侃侃而谈,他心情愉悦,闲情逸致,看起来并没有传话中的焦急。 唐晓心生窦疑。 她目光扫过厅堂中的全部官员,敏锐的捕捉到了在厅堂一旁,一早就注意到他们到来的两个官员。 两个官员看到他们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眼仍一无所查的凌深,然后两人一起极具深意的笑起来。 唐晓直觉不妙,停住脚步,挡住凌昭玉继续向前。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发现了凌昭玉和唐晓的到来。 凌深在其他人的提醒下,才转身看到了凌昭玉。 他的脑袋里一瞬间“轰”的一声,竟然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唐晓在看见凌深震惊的表情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中计了。 第54章 【54】 自罚三杯 凌深反应极其迅速, 他快步走出厅堂来到他们面前,纵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唐晓低下头快速道:“中计了。” 在她的示意下, 凌深看向了在一旁看好戏的许怀。 凌深眼前一黑,勉强扶住一旁的柱子稳住摇晃的身体。 他知道今天怕是真的要瞒不住了, 但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见凌深的心态崩塌, 唐晓快速安定他的心神, “凌大人你冷静,现在事态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没到最后一步,万事都会有转机。 凌深看着在危急时刻比他还要淡定的唐晓, 被她的坚定信念感染,他重新站直,点点头,“好。”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转身带着凌昭玉和唐晓大大方方走到厅堂中。 他哈哈笑道:“犬子来晚了,各位不好意思。” 凌昭玉唇边带着微笑,坦荡荡看向厅堂众官,不卑不亢的行礼。 行为妥当, 举止优雅。 许怀和李大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丝疑惑。 许怀干脆走到他们身旁, 拍了拍凌昭玉的肩,他一脸慈祥, “感觉好久都没有见到昭玉了。” 凌昭玉回头看他, 感觉这个人有一点点眼熟,但却说不上来到底是谁。 就在他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的这个沉默空档,凌深接话笑道:“是啊, 自从上个月末就没见过了。” 他拍了拍凌昭玉的后背,很自然的对凌昭玉说:“你看看,只是不到一个月没见,许大人还想你了。” 凌昭玉受到凌深的提示,抿唇轻笑道:“昭玉谢许大人惦念。” 许怀笑容淡了一些,刚要开始挖另一个坑,宿成乾从府门口赶了回来。 对着众多的官员,他笑着抱拳道:“让各位就等了,饭菜已经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不仅仅是厅堂中的这十来个官员,还有一些结伴在宿府中闲逛。 听到宿成乾召集,他们一起有说有笑走去。 一些少爷小姐结伴而行,看着他们谈论琴棋书画,处世治世之道的东西,唐晓自动自发带着凌昭玉和他们划清界限。 然而就算是她主动逃离,还是有个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小姐悄无声息来到他们身边。 “你就是唐小姐吗?”少女眼睛明亮,好奇看着唐晓。 唐晓微微一怔,点头道:“我是。” 少女笑起来,很自然的自我介绍道:“我叫井蔓,久仰唐小姐的大名,今日一见,唐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唐晓被突如其来的吹捧搞得措手不及,知道井蔓只是客套一下,她不好意思笑道:“井小姐客气了,哪里有什么英姿飒爽。” 她在京城中无名无分的,怎么会有人久仰她。 谁知道少女一脸认真,“怎么会!唐小姐是唯一一个参加狩猎的女子,京城中的女子们都以唐小姐做榜样呢。” 唐晓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种影响力,她羞涩笑了笑,“骑射既好玩又可以锻炼身体,你们都可以试试。” 少女配合点头,继续找她讨教关于骑射的东西。 唐晓耐心传授经验,井蔓认真聆听,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唐晓甚至真以为碰到了自己的小迷妹,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井蔓纵然对她的崇拜不假,但经常瞄她身旁的凌昭玉算怎么回事。 明白过来后的唐晓眯了眯眼睛,她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没好气的瞪了凌昭玉一眼。 凌昭玉平白无故受到唐晓的怒气,眼神懵懂,探头探脑看唐晓的情绪。 井蔓看见凌昭玉眼睛就从来没有从唐晓身上离开过,她的嘴角稍稍放平了些。 她知道唐晓就住在凌府,听别人说唐晓是凌昭玉的远房亲戚,但还有个传言说唐晓和凌昭玉是结了娃娃亲…… 不过这只是个传闻而已,不仅是井蔓,京城中大部分的人都不太相信。 井蔓原本的小姐妹在远处叫她,井蔓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的和唐晓凌昭玉告别。 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凌昭玉拉了拉唐晓的衣袖,小声道:“晓晓,她怎么总是看我。” 唐晓不着痕迹甩开他的手,回头睨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怎么总看你?你还有脸问?” 凌昭玉更搞不清楚了,他蹙了蹙眉,听出来唐晓是知道其中缘由的意思。 唐晓说过,不懂就问才是好孩子。 往日他有伪装的不懂地方,每次问唐晓,唐晓都夸他有上进心。 于是他秉承着这个想法继续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是我脸上有东西?” 唐晓使劲闭上眼,假惺惺笑道:“不是你脸上有东西,是她喜欢你的脸。” 凌昭玉转了转眼睛,然后不说话了。 此时他们已经快到了吃饭的地方,凌深来到唐晓身边,小声对唐晓道:“一会儿找个机会,带着玉儿赶紧离开。” 唐晓点头,然后很明显察觉到许怀投向他们这边的眼神。 这个宴会就不像凌府的家宴那般随意了,这里大部分都是当朝官员,座次都是按照官位辈分来。 唐晓和凌昭玉就肯定坐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他们附近都是与他们同龄的小姐少爷们。 宴会开始后,一旁有乐师奏乐,大家有说有笑一派祥和的气氛。 单纯吃了片刻,许是感觉宴会有些单调,宿成乾提议说想要玩个游戏活跃一下气氛。 一般他们这些文人政客就喜欢喝酒作诗,每次吃饭时最后必不可能离开诗词。 但是单纯的比诗又太过无趣,既然现在玩不了流觞曲水,那就退而求其次,众人决定通过击鼓传花的方式来决定作诗的人。 宿成乾笑道:“如果有谁做不出来,就自罚三杯。” 众人都笑着应和。 远离唐晓和凌昭玉的凌深瞬间紧张起来,他大有些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就带着凌昭玉离开。 还好唐晓坐在凌昭玉后面,每次传花的时候,花还没来得及到凌昭玉手上就被唐晓夺走,以至于花想要落在凌昭玉手上都没机会。 凌昭玉不太理解唐晓的反应,不过既然唐晓这么喜欢花,那就让她拿去好了。 结果顺着玩了两轮后,大家从第三轮开始反着传花。 每次在鼓声停止的时候,花停留在谁手上,谁就要赋诗一首。 每个站起来的人要不就即兴赋诗一首,要不就背早就准备好的诗当做即兴的创作。 不管怎么说,每个人作诗有好有坏,但起码都做出来了。 在第五轮的时候,许怀主动请缨,要给大家击鼓。 唐晓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如果不出意外,这局花必定会落在凌昭玉的手中。 她悄悄附在凌昭玉的耳边,“你以前做的诗还记得吗?” 凌昭玉眨了眨眼,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迷茫。 唐晓放弃,果然寄希望于凌昭玉身上就等于绝望。 唐晓头疼的摸了摸脸,咬牙切齿道:“到时候我提醒你,你重复我的话。” 这个凌昭玉在行,他点点头。 唐晓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花,在花传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快速递给凌昭玉。 她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快快快,传给下一个。” 凌昭玉连忙转身,打算交给下一个人时的瞬间,不出意外的,鼓声停止了。 唐晓瞬间身体紧绷,抬头看向带着坏笑的许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凌昭玉身上,他们目光炯炯有神,好像很期待凌昭玉的表现。 以前凌昭玉通常都很默默无闻,也没听说过他做出什么惊天巨作,所以他们不认为凌昭玉能做出什么好诗,但是总归能做出一首诗的。 凌昭玉突然被这么多人关注,他稳住心神,朝着大家微微笑着,然后慢慢站起来。 看他运筹帷幄的架势,众人不自觉竟然有点期待。 凌昭玉桃花眼看了一圈众人,目光略过井蔓时,井蔓不自觉抿唇笑了起来。 就连许怀也心虚凌昭玉是不是真的要赋诗一首。 唐晓低着头捂住嘴,念着她曾经背过的唐诗二百首中的一个。 凌昭玉就听到唐晓在身旁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但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丝毫不慌,想起了游戏开始前宿成乾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谁做不出来,就自罚三杯。” 于是他俯身慢慢端起了桌上被唐晓特地放远的酒杯。 “愿赌服输,我干了。”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刚放在唇边打算喝下时,白酒刺鼻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中。 回想起之前喝酒时的辛辣感,他不禁有些怂了。 他抿了抿唇暗暗下定决心,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熟悉的辛辣感从口腔中流入腹腔。 虽然他没有做出来诗,但是这种饮酒的气魄还是一下子点燃了宴会上大家的情绪。 尤其是一些公子哥立即鼓掌欢呼,然后起哄道:“三杯三杯。” 立即有下人过来给凌昭玉已经空了的酒杯中斟满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唐晓也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昭玉连喝了三杯酒。 凌昭玉饮下最后一口酒,在众人的掌声中,他展示了空空如也的杯底。 第55章 【55】 凌昭玉要回来了? 宴会的氛围好像一下子被点燃起来, 有了凌昭玉这个先例,其他不会作诗的人也不再担惊受怕。 作出不出来诗就喝酒呗,也不丢人。 许怀面色不善, 但也不再好用计让花每轮都停留在凌昭玉那里。 他主动请缨敲鼓时的热情退却,撩起衣袍坐回去, 和李大人对视了一眼。 凌昭玉泰然自若的坐回去后, 唐晓立即抓住他的手臂, “还好吗?” 整整三杯酒下肚,换做是她,她也承受不住。 凌昭玉没有看她, 而是直挺挺的坐着。 不好,他的肚子好烫。 见他呆愣愣的,唐晓又晃了晃他的手臂,“你说话啊倒是。” 凌昭玉这才慢慢将目光转到唐晓的脸上,他缓缓摇了摇头,“我好像在天上飞。” 这个抽象的形容令唐晓迷惑,但证明凌昭玉很难受就是了。 她顺了顺他的后背,“咱们马上就走。” 有了这三杯酒为借口,他们想走自然会容易很多。 凌昭玉感觉身体中的热气在从肚子的地方慢慢转移。 一团热气从胃慢慢慢慢移到了心口, 然后它继续向上游走,最后停在脑袋上不再移动了。 凌昭玉感觉头脑中一片滚烫的热浪, 他竟然都有些看不清唐晓的脸。 一阵天昏地暗的旋转后,凌昭玉的头脑终于算是稍稍清醒一些了。 此时的唐晓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了, 因为她能明显看到凌昭玉的脸一片煞白。 这样的易碎感让她再次想到凌昭玉受伤的时候, 躺在山洞地上面无血色的人,好像稍不留神就要离她而去。 凌昭玉慢慢看向唐晓,扯出了一个宽慰的笑, “你放心,我没事。” 唐晓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每日朝夕相处,只是细微的差别她也能一下子察觉出来。 凌昭玉现在的状态和他第一次喝完酒后躺在床上和她四目相对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那种凌昭玉与生俱来的清冷感又回来了。 见唐晓怔忪,凌昭玉往她身旁蹭了蹭,语气中带着些撒娇,“咱们一会儿就回家好不好。” 唐晓回过神,心事重重的安抚道:“好好好,咱们一会儿就回家。” 她抬起头,想看宴会进行到哪个环节时,意外正好对上了宿嘉绎的目光。 他目光幽幽,视线锁定在凌昭玉拉着她的手上。 然后他看向凌昭玉,眼神犀利好像凌昭玉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唐晓头疼的挠了挠脸颊。 正在她打算去找凌深,告诉凌深他们想离开的事情时,宴会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唐晓循声而望,是王大人作出了一首好诗,众人听后激动的鼓掌赞叹。 唐晓和凌昭玉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鼓掌。 宿成乾笑道:“这首诗就应该记下来啊,真的太好了。” 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纷纷点头应和。 宿府的下人立即端上来笔墨纸砚,放在了屋子中央。 这时一直沉默的许怀突然再次站起来道:“好诗配好字,在座的谁字好,快快记下这首好诗。” 大家都相互看着,谁也不敢说说自己的字好看。 有些人说着同伴的名字,同伴听后立即谦虚的摇头推脱自己不行。 一时间宴会上的人争执不下。 许怀朝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李大人使了个眼色,李大人瞬间明白过来。 他看向凌昭玉,拖着腔调,“我记得凌公子的字在京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宴会上喧哗的声音稍稍小了几分,他们齐齐看向凌昭玉。 凌昭玉的字在京城中确实很有名。 凌昭玉抬起头直直看向许怀。 凌深在下一瞬间就站了起来,他干笑道歉道:“李大人谬赞了,犬子许久未练字,如今连我看不下去了,就不在这里献丑了。” 虽然凌深说得真情实意,但在别人看来他只不过在谦让罢了。 许怀笑着摆摆手,“凌大人就不要谦虚了,凌公子的字是被圣上亲自称赞过的,难不成你还不相信圣上?”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想起来几年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皇上偶然间看到了凌昭玉的字,当即称赞连连,甚至说凌昭玉的字与当代的一个书法家的字不相上下。 既然是被皇上亲自赞赏过的字,那定然是最好看的。 许怀的话一出,不仅是在座的所有人,就连凌深也不敢反驳。 但他没有坐下,而是担忧看着凌昭玉。 如今许怀他们搬出来了皇上,这次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不过事态万万不能任由许怀的计划发展。 唐晓浅笑着站起来,看向刚刚作诗的官员道:“能为王大人写诗自然是昭玉哥哥的荣幸,但是……” 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本身她就生的漂亮,如今一副忧虑的样子,还未开口说话就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怜惜。 “大家也知道前段时间昭玉哥哥受了伤,如今昭玉哥哥的手还没有好全,平日里拿重的东西都费劲。今日为了给大家助兴,便厚着脸皮上场,写的不好还请大家见谅。” 众人刚开始还觉得凌深在自谦,但听了唐晓的这番话,好像如今让凌昭玉上场确实有些不太和适宜。 唐晓甚至后悔怎么没让凌昭玉绑着纱布来,这样谁还有脸让他来写字。 不,就不应该来参加宴会。 “没事,凌公子尽力而为便好。”让凌昭玉写诗的主意是李大人提出来的,他自然要做出一副很宽容的样子。 唐晓冲他和善的笑了笑,然后重新落座。 她装作低头整理衣服,趁机给凌昭玉说:“尽力写。”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看凌昭玉。 她原以为凌昭玉会眼神中带着惶恐,一脸依靠她的表情。 但是令她惊讶的是,凌昭玉竟然唇边带着笑,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宠溺,好像任由她胡闹的样子。 唐晓再次愣了愣。 凌昭玉乖乖点点头,“好。” 然后他起身,从她身后走过,不急不缓走向房间中刚刚搬上来的桌子旁。 他朝大家拱手一圈,“献丑了。” 他抬起右手执起毛笔,左手扶住了袖子。 右手轻抖,流利的字跃然纸上,他的字规整,却不死板,一笔一画之间还带着潇洒不羁。 他的字唐晓一直很喜欢,好看又有特点,曾经甚至还刻意学习过,但是没能学会。 正在唐晓再次陶醉在凌昭玉的字体中时,她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个问题。 凌昭玉现在怎么会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她将目光从字移到凌昭玉的侧颜上,他神情专注,嘴唇轻抿,鼻梁高挺,眼神带着运筹帷幄的淡然,下笔没有犹豫。 唐晓蹙起眉,紧紧盯着凌昭玉,好像在探究一个陌生人。 余光看见桌上他刚喝空的酒杯,她拿起酒杯打量片刻。 难道……这次是酒的作用? 酒可以加速新陈代谢,所以喝酒后他变得清醒也是有可能的。 难怪上次大年初二的晚上他眼神也有那么片刻的清明。 唐晓看着凌昭玉,目光不自觉有点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她无时无刻不为着凌昭玉恢复努力,但是真在她意识到凌昭玉很可能马上就可以恢复时,她心中又有一丝怅然。 好像一个朝夕相处了许久的朋友,就此离她而去。 是不是以后那个黏人乖巧的凌昭玉就从世界上消失了呢。 就在唐晓愣神的时候,凌昭玉已经写完了一首诗,他缓缓将毛笔放在笔架。 下人站在一旁,立即拿起凌昭玉刚完成的字。 众人一瞧立即哗然声一片。 许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王大人说:“凌公子这字是真的好啊,不愧是圣上亲自点名过的字。” 张公子道:“刚刚凌大人和唐小姐还谦虚,若凌公子这字不好看,那我以后还是不要碰笔了。” 众人齐齐笑起来,但凌深却在吹捧中一脸的懵圈。 凌昭玉微微一笑,客套两句,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他坐下来的时候特地看了眼许怀,他眸色漆黑,冷冷勾了勾唇,好像带着一丝挑衅。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许怀大受震惊。 原本他坚信凌昭玉已经变痴傻,但这一刻他知道传言不可信。 凌昭玉,根本就没有傻。 李大人也被凌昭玉的表现震惊到了,他慌张扯了扯许怀的袖子,却被许怀恼怒的甩掉。 凌昭玉坐下来,余光发现唐晓一直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垂眸敛起眼中的笑意,再抬起眼时又变得无辜。 他笑嘻嘻凑到唐晓身边,“晓晓我刚刚表现的好嘛?” 这种熟悉的感觉令唐晓有点凌乱,但她没有再被他的表象迷惑,严肃问道:“你怎么会写那些字的?” 凌昭玉被她的质问发懵,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激动的心情慢慢褪去,拉着唐晓的手也垂了下来。 “阿玉也不知道,反正一拿起笔就会了。” 唐晓知道自己的态度有点太冷酷了,她缓和了语气,还像以前一样哄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凌昭玉眨了眨眼睛,抿唇点点头。 他思考了思考,用着匮乏的词语形容道:“有时候好像会一点点感觉。” 第56章 【56】 唐晓是我的妻子。 唐晓瞬间惊讶, 但碍于场合不能有太大反应,“什么感觉,你快说说。” 凌昭玉皱起一张脸, 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急的他皱起眉。 见他半天也没蹦出来话, 唐晓打断道:“等一下, 咱们出去说。” 出去一字一句慢慢讲。 宴会持续的时间很长, 所有中途如果有人想出去消食或者上厕所,只需要悄悄出去就好。 她和凌昭玉悄无声息的出了门,一路来到了宿府的花园中。 唐晓端着认真的架势, 看来这次是一定要让凌昭玉说出个什么才肯罢休。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凌昭玉全程安静跟在她身后,他一路埋着头,全然不在乎要去哪里,反正跟着唐晓就是了。 唐晓完全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宴会时,一个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见他们走出屋子,他也跟了出去,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花园中。 唐晓驻足在凉亭, 坐在椅子上,她翘起二郎腿, “你慢慢想,到底有什么感觉。” 凌昭玉小心翼翼坐在她的身旁, 手指不自觉绞着。 “就是感觉脑袋里出现了许多回忆。”凌昭玉为难地扣了扣脑袋。 他将手臂支在石桌上, 真诚问道:“晓晓,我真的是五岁吗?” 唐晓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哑然道:“这个……” 看来凌昭玉确实恢复了一些, 竟然能问出自己到底是不是五岁这么深奥的问题了。 她捏着下巴道:“你确实不是五岁。” 凌昭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嘛,我今年明明已经七岁了,你们怎么都说我五岁。” 唐晓:“?” 她抽了抽嘴角,确认凌昭玉确实没有在开玩笑后,她又开始怀疑人生。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恢复了,又没完全恢复。 虚晃一枪,吊人胃口。 不过相比之下算是有了进步,起码长了两岁,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既然都已经从宴会上出来了,唐晓不想再回去面对尔虞我诈。 虽然不知道谣言是怎么起来的,但是凌昭玉今天的表现完全可以打破谣言,宴会参与到这里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相信那个许怀也处在自我怀疑当中,死活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吧。 唐晓决定离开前先和凌深说一声,但她却不敢再让凌昭玉出现在许怀眼前,万一许怀不死心,又出什么馊主意让凌昭玉露馅,那便前功尽弃了。 所以她对凌昭玉叮嘱道:“我回去给凌大人说一声,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可以吗?” 凌昭玉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他点点头,“好,阿玉就在这里等晓晓。” 他这种熟悉的说话方式令唐晓放下心,他虽然心智年龄小,但好在听话,叮嘱他的事情每次都会好好完成。 花园离聚餐的院子不远,此时宿府中所有人都在吃饭,唐晓快步走回去,在临进屋前还特地看了眼凌昭玉。 花园凉亭中,一个少年笔直的坐着,他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看过来,他立即扬起嘴角笑起来。 唐晓快速走进屋中,猫着腰一路来到凌深的坐席后。 此时屋中古琴琵琶声余音绕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屋中摇曳生姿的舞姬身上。 她轻轻点了点凌深的肩膀,“凌大人,我先带着昭玉哥哥回去了。” 凌深早就盼望凌昭玉离开,他连连点头,让唐晓和凌昭玉赶紧离开。 唐晓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屋中正在随着音乐舞动的身影,如果她能参加完这场宴会,她一定好好欣赏。 等她走出院子,下意识看向凉亭时,却发现那里一坐一站着两个人。 唐晓的心骤然收紧了一瞬间。 凌昭玉还是坐着,他半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红着脸颊的少女。 井蔓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看着凌昭玉时眼里满是崇拜。 “早就听闻凌公子的字漂亮,今日一见果然惊艳绝伦。” 凌昭玉浅浅笑着,眼神中透着淡漠疏离,“井小姐谬赞了,在下记得井小姐的字曾经在万簪大会上获得了最高呼声。” 提到两年前的万簪大会,井蔓不好意思笑了笑,嘴上推辞着说自己不行,内心却止不住更加悸动。 毕竟两年前一个那个活动,就连她自己都快不记得,凌昭玉竟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井蔓慢慢坐下来,她向四周看了看,“哎?我刚刚看到唐小姐和你一起出来,唐小姐呢?” 凌昭玉垂下眼帘,“她去和我爹道别。” 井蔓收回了目光,遗憾道:“啊……你们这就要走了?可是宴会还没有结束,后面还有许多玩的呢。” 凌昭玉轻笑了一声,淡淡扫了井蔓一眼,目光没有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 “晓晓在这里不太自在,所以还是回去比较好。” 井蔓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原来是唐小姐想要回去了啊。” 沉默片刻,她稍稍来了些兴致,“那让马车先将唐小姐送回去,凌公子再留下玩会嘛,这段时间你都在府里养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透透气才好。” 唐晓原有点担忧,但是在她赶去的路上,发现他们好像谈论的还挺投机? 而且凌昭玉的举止投足之间没有一丝破绽,好像真正的凌昭玉在和井蔓交谈一般。 她不自觉放缓了脚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甚至已经开始边靠近边有意无意隐藏自己。 凌昭玉余光瞄了眼躲在花坛后面的唐晓,看着她小心翼翼八卦的样子,他有些想笑。 见凌昭玉眸子中闪出了些笑意,井蔓以为自己真的说动了凌昭玉。 井蔓更加激动道:“张公子他们还说一会儿去打捶丸呢,凌公子要不要一起?” 凌昭玉看了井蔓一眼,委婉拒绝道:“不了,我要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井蔓刚掀起的笑容又落了下来,见凌昭玉去意义绝,她也不勉强。 “你是要送唐小姐回去吗?” 凌昭玉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问题,所以他点点头。 他余光看见唐晓逐渐接近了凉亭,但是行为举止鬼鬼祟祟,实在不像个正经人。 如果此时宿府的一个下人经过,一定会把唐晓当作小偷抓起来。 唐晓侧耳倾听,根本听不到凌昭玉说话,所以她不得已又靠近了些。 凌昭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打算迎接她,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摆。 井蔓叹息一声,然后轻声感叹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一个敏感的字眼传到凌昭玉的耳朵中。 他挑眉反问:“兄妹?” 井蔓抬头迷茫道:“怎么了?” 他们不就是兄妹吗。 凌昭玉愣了愣,然后他笑了起来。 井蔓还是第一次看到凌昭玉真情实意笑起来的样子。 他的桃花眼长得极其优越,笑起来微弯,让那张透着疏离感的脸都活跃了起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向一旁看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他摇了摇手指,“我和晓晓可不是兄妹。” 井蔓微微蹙起眉,露出不解的表情。 凌昭玉唇边勾着温柔的笑意,抬眼直视着她,坚定道:“唐晓是我的妻子。” 井蔓愣了片刻,然后缓缓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听到了什么! “她……你……你们……” 凌昭玉没有在乎她的反应,而是走到一旁,趴在凉亭的围栏上朝着附近的一块假石说道:“看到你了。” 唐晓刚走到假石后面,刚能听到井蔓在震惊的说着什么,还没站稳脚,就被凌昭玉戳穿了。 她放下捂着嘴的手,泄了气从假石后面站出来。 井蔓还在震惊当中,即使听到凌昭玉和她告别,也没有什么反应。 唐晓来到凉亭,好奇看着井蔓的状态。 凌昭玉从凉亭中出来,很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 他晃了晃,“走吧?” 井蔓的视线聚焦在他们两人相握的手上,然后慢慢转到唐晓的脸上。 “井小姐,我们先走了,告辞。”唐晓大大方方笑着和她告别。 井蔓扯了扯嘴角,“慢、慢走。” 在他们转身之际,凌昭玉敛起眉眼侧眸扫向花园的一棵树。 那棵树后站着一个人,自从他们离席后他就一直跟着,尽管他尽力隐藏,但还是有一块衣角飘在树外。 唐晓一无所察,继续和凌昭玉向宿府门口走。 直到他们的身影不见了,井蔓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看见宿嘉绎从一旁的树后走出来。 宿嘉绎看着唐晓他们离开的方向,眉头蹙起若有所思。 井蔓怅然若失,自言自语道:“原来他们真的是娃娃亲啊……” 她声弱蝇蚊,但还是一个字不落的飘到了宿嘉绎的耳朵中。 宿嘉绎猛地看向她,高声反问:“你说什么?” 井蔓被宿嘉绎的气势吓了一跳,重复了刚刚说的话,“刚刚凌公子给我说,唐小姐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们之间是有娃娃亲的。” 原来京城的传闻是真的。 宿嘉绎的脑袋中“轰”的一声,将他所有的思绪都炸的粉碎。 唐晓和凌昭玉有娃娃亲?! 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 不仅是他,京城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定然是凌昭玉喜欢唐晓,为了占有唐晓才瞎说的! 他来不及考虑太多,拔腿就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跑去。 第57章 【57】 我会一直陪着他。 唐晓拉着凌昭玉, 探究地眯起眼睛,“你刚刚和井小姐都聊什么了?” 凌昭玉眼睛提溜的转,好像有些心虚, “没聊什么……” 他越是这样,唐晓就越觉得有鬼。 她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她, 眯着眼睛警告道:“快说。” 凌昭玉眼中透着无辜, 不敢违背唐晓的命令, “我说我要走了,她说留一会儿吧,我说不了, 她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我说我们不是兄妹,我是她的夫君。” “……” 他流水账似的将刚刚的场景描述出来,但冲击力如同洪水喷涌,冲的唐晓晕头转向。 唐晓的声音瞬间拔高,“你真这么说的?!” 凌昭玉点头,害怕唐晓不相信,他连忙立正站好,保证道:“真的。” 唐晓捂住额头, “苍天啊……” 看见她崩溃,凌昭玉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试探性的问:“怎么了,晓晓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们两人的娃娃亲?” 唐晓没有察觉到凌昭玉的变化, 她兀自的揉着鼻梁, 仰天长叹一声。 凌昭玉的表情逐渐僵硬,他甚至都没有心情再继续装下去。 唐晓缓了缓心情,拍了拍凌昭玉的肩, “我倒是没问题,关键是等你恢复了,你会想掐死你自己的。” 凌昭玉以前可是想要把她送走的人,他生怕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现在倒好,被七岁的自己坑了。 凌昭玉反应过来唐晓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眸光暗淡下来。 “谁说的。”他声音低沉,却无比认真,“我说过的话何时后悔过。” 这种说话的语气…… 唐晓微微一怔抬起头。 正在她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宿嘉绎从一旁赶了过来。 他喘着气目光落在他们相交的手上。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凌昭玉变傻还是凌昭玉和唐晓是夫妻更让他惊讶。 唐晓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她连忙看了凌昭玉一眼,下意识的将凌昭玉挡在身后。 宿嘉绎冷笑一声,“别掩饰了,我已经知道了。” 气氛一下子就静止了,唐晓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事情的所有经过,她战战兢兢,“你知道什么了?” 往日都是一副欠揍笑容的宿嘉绎此时面如死灰,他慢慢将目光定在凌昭玉身上。 一字一句道:“他是个傻子。” 唐晓连忙看了凌昭玉一眼,他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面无表情、泰然自若,反衬着她就惊慌失措了许多。 眼见从一旁路过一个婢女,她连忙拉着宿嘉绎走到另一边,“嘘——” 宿嘉绎任由她拉着,他没有灵魂的看着她为了凌昭玉的名声奋斗。 唐晓想了想,宿嘉绎在宴会开始前还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宴会上凌昭玉又表现完美没有破绽。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刚刚他们在凉亭中的谈话被他听到了。 唐晓舔了舔唇,“那个……凌昭玉这个事情你能不能不往外说啊。” 宿嘉绎眼神满满的悲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冷声拒绝,“不行。” 唐晓是个很要强的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宿嘉绎还从来都没有听过唐晓为了什么事情求他。 所以……这次也不要求他,不要求他,不要求他。 宿嘉绎心中止不住的祈祷,他从来没有信过什么鬼神,但是这次他所有他知道的神都祈求了一遍。 然而神明好像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唐晓着急的挠了挠头,“哎呀,求求你了嘛,凌昭玉已经快好了,就算现在告诉大家,过段时间他也会恢复正常的。” 宿嘉绎目光越过唐晓,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凌昭玉。 他冷冷的勾了勾唇,眼神嘲讽,“他像是快恢复的样子吗?” 唐晓为难看了看在她身后闪着无辜目光的凌昭玉,虽然看起来确实不像是马上恢复的样子,但他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从五岁长到了七岁。 宿嘉绎见唐晓无力反驳,他痛心地抓住了唐晓的肩膀。 唐晓吓了一跳,凌昭玉则眯起了眼睛。 “万一他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你难道就要和一个傻子过一辈子?” 宿嘉绎很激动,手上的力道格外大,好像要把唐晓揉碎捏在怀里。 如果唐晓要和一个正常人成亲,纵然他不甘心,也会选择成全。 但是凌昭玉现在是个傻子,智力只有七岁,他自己还都需要唐晓来保护,又如何能保护的了唐晓。 唐晓被他的架势吓到了,她看着宿嘉绎通红的眼睛,以前不确定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她早就察觉到宿嘉绎是喜欢她的,但她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谁都会有几段青春的懵懂。 况且她与宿嘉绎一年也就只能见三四次,每次也都并没有太长时间的接触。 就算她有所察觉,但毕竟宿嘉绎没有说出来,如果她戳破反而会让彼此尴尬。 等等,听宿嘉绎的意思是他知道她和凌昭玉之间的关系了。 唐晓没有时间关注宿嘉绎是如何得知的,她只在乎凌昭玉变傻的事情会不会被传扬出去。 她心脏扑通直跳,稳了稳心神,她道:“凌昭玉不可能永远这样的,我会让他好起来的。” “万一呢,嗯?” 唐晓立即接话道:“就算他一直恢复不到以前。”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结果,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 她转头看向凌昭玉,没有发现凌昭玉此时深沉的目光,正紧紧注视着她。 “我也会一直陪着他。” 时间凝固了片刻。 宿嘉绎的手慢慢松开了。 他好似被冬日的风雪击垮,精神萎靡地沉默了许久。 唐晓一直在等着他的反应,但他迟迟没有响动。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暗暗激动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救了你,你欠了我两个条件?” 宿嘉绎的思绪回到了两年前,唐晓装作是他的妹妹,将他从一堆女人的手中救出。 于是在春游踏青的时候,被她敲诈了两个条件。 这么多年,唐晓都没提起过这件事,他以为唐晓早就不记得了。 宿嘉绎没有接话,因为他已经知道唐晓接下来的要求。 “我现在就想用一个条件。”唐晓将两个指头变成一个指头,在面前晃了晃。 “你要帮我保守凌昭玉的秘密。” 她果然说出了这个条件,宿嘉绎默默听着,然后闭上眼自嘲似的笑了笑。 唐晓生怕宿嘉绎反悔,不确信的问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宿嘉绎兀自笑了许久,笑到最后他甚至捧腹大笑起来。 但是任谁看了他的笑也开心不起来。 最后他擦了擦眼睛并不存在的泪水,强勾起了嘴角,豪气道:“怎么可能,小爷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终于得到宿嘉绎的肯定回复,唐晓却没有笑。 他的状态令她担忧,她拧着眉道:“宿嘉绎……” 宿嘉绎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一般,以一种哥俩好的姿态拍了拍唐晓的肩。 “只要是你愿意的,兄弟我当然赴汤蹈火也要帮你实现。” 见唐晓一直看着他,他故作搞怪道:“不会吧,这就感动了?如果你想感激我的话呢,这样,你回欠我两个条件怎么样?” 他单眨一只眼,挑了挑眉。 唐晓笑着摇了摇头,她低着头沉默了半响。 再抬起头时,她也神采飞扬起来。 她毫不留情的敲了敲宿嘉绎的头,咬牙切齿道:“你想得美,让我欠你的,绝对不可能!” 他们边说边往宿府的门口走,两人的相处还是像以前一样有打有闹,好像刚刚所有的不愉快都是一场梦。 对于宿嘉绎来说,这场梦也该醒了。 凌府的马车已经在宿府门前等候多时,唐晓最后锤了锤宿嘉绎的肩膀,“这次谢谢兄弟了,下次请你吃饭。” 宿嘉绎任由她的力道打在自己身上,他笑道:“你放心吧,我嘴严的很,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唐晓和凌昭玉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唐晓掀开帘子和宿嘉绎道别。 宿嘉绎笑着冲她挥手,在唐晓放下帘子的瞬间,宿嘉绎看见了坐在唐晓身边看他的凌昭玉。 凌昭玉轻勾着嘴唇,没有七岁孩童的天真,也没有刚到宿府时对他的敌意,而是在看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人时的淡然。 细细一品,甚至能察觉到他的一丝小得意。 宿嘉绎蹙起眉,想要再探究凌昭玉时,车帘已经被放下,凌府的马车逐渐远去。 宿嘉绎在宿府门口站了许久许久,任凭夹带着冰雪粒的风吹打在他的脸上,他也一无所知。 直到宿成乾派来的小厮来到他身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就站了半个时辰。 他出来的急没有穿厚外套,此时浑身冰凉,头脑发飘。 宴会结束后,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的宿嘉绎硬是卧床病了半个月。 …… 唐晓坐在马车上,竟然也有点怅然若失,凌昭玉坐在一旁也不打扰她,就静静的让她自己默默消化。 他支着头看着唐晓还有些肉感的侧脸,她呆呆看着车帘。 想到她刚刚对宿嘉绎说的话,凌昭玉心满意足笑了起来。 “就算他一直恢复不到以前,我也会一直陪着他。” 她都敢陪着一个傻子过一辈子,他又怎么可能害怕退缩呢。 但是看唐晓对他声称七岁的事情深信不疑,他竟然想继续逗逗她。 第58章 【58】 装傻装上瘾了。 在唐晓恍然回过神的时候, 马车已经快到凌府了。 唐晓后知后觉到耳边一片清净,细细想来可能是七岁的凌昭玉确实更加沉稳了吧。 见她眼神中有了些色彩,凌昭玉又笑着凑到她身边, 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晓晓, 今天阿玉表现的好吗?” 他今天可是又喝酒又写字了呢。 面对凌昭玉的进步, 唐晓毫不吝啬夸赞, “当然好了。” 凌昭玉咧着嘴笑起来,“那今天晚上晓晓还陪着阿玉睡吧?” 唐晓这才听出来了,原来这是又在找她要奖励呢。 越长大越不吃亏, 鬼精的样子终于慢慢体现出来了。 不过这次宴会虽然惊险,但也是算是有很大的收获。 凌昭玉不仅阴差阳错长了一岁,也让唐晓正视面对了自己的心意。 她对宿嘉绎说的那些话她以前想都没想过,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此时回想就连她自己也震惊了。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更没有什么好扭捏的了。 “好。”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凌昭玉的请求。 沉浸在释然中的唐晓没有注意到凌昭玉唇边狡黠的笑容。 说起来,他是不是应该感谢这次狩猎。 想到在狩猎场上的白衣人,凌昭玉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渐渐抬起眸,脑海中闪过曾经来看望他, 又驻足在院中江鸿渊的身影。 …… 回到凌府,凌昭玉和唐晓相继下了马车。 凌昭玉看着拉着他的小手, 拇指不自觉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 已经习惯了他们每天拉手状态的唐晓一无所察,任由凌昭玉把玩自己的手指。 玩的差不多了, 凌昭玉反将唐晓的手包裹住。 唐晓被他的力道扯的向后退了半步, 疑惑地看着凌昭玉。 凌昭玉晃了晃她的手,“晓晓我今天喝了三杯酒。” 唐晓点头,然后呢? 凌昭玉执起唐晓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按了按, “头晕乎乎的。” 不管酒对凌昭玉的病是否起作用,他终究是喝下了三杯酒。 对于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来说,三杯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量。 凌昭玉脸颊微红,入手也一片滚烫,唐晓收起不在意的态度,又伸出两只手摸了摸。 “走,回去给你擦擦脸。”她不敢耽搁,拉着凌昭玉就往院子里走。 一路上凌昭玉就歪歪斜斜,半倚半靠在唐晓身上。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将身体的一半重量都压在弱小的唐晓身上,唐晓踉跄两步使劲撑住凌昭玉。 她咬着牙尽量让凌昭玉站直,“你是没骨头吗!” 凌昭玉自然的将一只手搭在唐晓的肩膀上,每在她支撑不住时,他就借力重新将她拉回来。 他看上去虚弱无力,昏昏欲睡的样子,“我全身都没力气……” 唐晓本来还想厉声让凌昭玉站好,但一听到这话,她又把要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反正快到院子了,她再坚持一下。 凌昭玉看着被自己的体重压弯背脊的唐晓,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唐晓踹开院门,丰旭见状连忙过来帮忙。 两人齐力将凌昭玉搀扶进屋,到了床边唐晓毫不留情将他扔在床上。 丰旭气喘吁吁,“少爷又喝酒了?” 唐晓喘着粗气,举起三根手指,“喝了三杯。” 丰旭瞪圆了眼睛,“那在宴会没出什么茬子吧?” 唐晓累瘫,摆摆手,“中间出现点小差池,但都解决了。” 丰旭松了口气,转眼往床上一看,凌昭玉脸颊通红,眼睛湿漉漉的,因为刚刚路上在唐晓身上蹭来蹭去,衣衫不整。 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唐晓将稍稍凌乱的头发撇在身后,“打盆水来给他擦擦脸。” 丰旭得令,刚要转身去,就听见凌昭玉从床上坐起来,“阿玉不要擦脸。” “怎么不擦脸,不是说热吗。” 唐晓板起脸,抱起臂,打算好好和熊孩子对峙一下。 凌昭玉绕着手指,“我想洗澡。” 听到他说洗澡,唐晓立即缓和了表情。 “想洗澡啊,那好说,让丰旭给你打上水。” 丰旭一早就听到了,他拉开门就去烧热水。 唐晓心里还惦记着喝酒和毒素的关系,趁着丰旭接热水的时间,她去书桌上拿起笔记看了起来。 凌昭玉支着下巴看她,漆黑的眼瞳中只倒映着一个在书桌前认真思索的身影。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世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人。 突然“砰”的一道开门声打扰了他的雅兴。 丰旭推开房门先入眼的是凌昭玉痴迷的眼神。 这个眼神中带着男子的欲望,再加上凌昭玉唇边的浅笑,完全就是凌昭玉本玉。 一道闪电劈在丰旭的脑袋上,就连他想要说的话都被劈的一干二净。 他瞬间瞪圆了眼睛,颤抖着手指向了凌昭玉。 被打扰了雅兴,凌昭玉极其不满意,他蹙着眉看向门口的丰旭,只见他指着自己,一脸震惊。 凌昭玉眯着眼睛看着丰旭冒失的举止,不满的蹙起眉。 丰旭几次欲言又止,惊得只有扶着门才能勉强站稳。 “少,少……” 凌昭玉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他眼神带着警告,只是淡淡一瞥就让丰旭说家里止住了声音。 唐晓此时从书本中抬起头,疑惑看向丰旭,“怎么了?” 丰旭眨了眨眼,稍稍稳了稳心神,结巴道:“那那个……是要药浴吗?” 今天凌昭全没在,自然也没人能给凌昭玉按摩,唐晓说道:“就简单洗个澡就好。” 丰旭擦了擦头上的汗,应了几声,然后退出了屋子。 在他临关门的时候,又不禁多看了凌昭玉几眼,此时凌昭玉又与刚才相比变了样子。 他半倚在床架上,虚弱无力,还带着难受时的委屈。 丰旭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崩塌了,他狗狗祟祟关上门,独自站在房门外凌乱。 如果不是凌昭玉看他的眼神令他心有余悸到现在,丰旭肯定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他家的三少爷真的已经恢复了! 普天同庆!这是多么大的喜事! 但看现在的局势唐小姐好像还不知道,不仅如此,他家少爷似乎傻上瘾了,竟然还要继续装傻。 这…… 丰旭透过门缝又往屋子中看了一眼,凌昭玉正一脸委屈给唐晓说着什么。 丰旭捂住张大的嘴才让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浑身一阵恶寒的同时又痛心疾首。 曾经他家公子是多么的遗世独立,多么长身玉立,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对着一个女人装可怜撒娇的人。 丰旭见唐晓天真的蒙蔽在凌昭玉精心制造的假象中,心中纠结到底是要告诉唐晓凌昭玉已经恢复正常的真相,还是帮着他家公子一起欺骗唐晓。 他纠结了许久,最后想到了凌昭玉的眼神,他很没有骨气的选择了和凌昭玉一起同流合污。 毕竟在他看来,唐晓和凌昭玉相比较起来,凌昭玉更加不好惹一些。 他家少爷可不像外界看起来那般温柔,如果他坏了凌昭玉的好事,他下半辈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丰旭叹了口气,同情看了唐晓一眼,转身继续去打水。 丰旭忙前忙后的打好水,然后局促的站在里屋门口,眼睛止不住的往凌昭玉的方向看,好像在求证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唐晓将凌昭玉从床边拉起来,推着他走到里屋门口,“好了,去洗澡吧。” 凌昭玉的脚步在里屋门口就止住不动了,他摇头道:“阿玉不会自己洗。” 唐晓失笑道:“谁说让你自己洗了,这不有丰旭帮你洗。” 丰旭立即陪着笑道:“是啊少爷,我……” 话说到一半,他就看见转头看向他的凌昭玉。 凌昭玉微眯眼睛,朝他威胁似的挑了挑眉。 丰旭止住要说的话,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下凌昭玉微表情的意思。 他试探性的说道:“那我和唐小姐一起给少爷……” 凌昭玉又微微蹙了蹙眉,丰旭知道凌昭玉还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顿住,仔细斟酌后,继续慢悠悠道:“不如就唐小姐自己一个人给少爷洗?” 看见凌昭玉缓和了表情,欣慰点头,丰旭可算是松了口气。 “什么?!”唐晓音调拔地而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吞吞吐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丰旭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他惊得瞪大眼睛看向凌昭玉,见凌昭玉微不可查的点头后,他一副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 他家少爷现在不仅学会撒娇了,还真变成臭流氓了。 竟然厚颜无耻到让花季少女给他洗澡! 丰旭极其不赞成凌昭玉的这种行为,他表示深深的谴责! 他要为世间的正义发声!守护唐晓的清白! 见丰旭迟迟不说话,凌昭玉出声叫了他一声,“丰旭?” 这一声极其平常,但是在丰旭听来好像是从地狱的传唤。 丰旭义愤填膺的表情一滞,他狰狞了一会儿,立即笑道:“小的一会儿就要出去,所以只能麻烦唐小姐帮少爷洗了。” 丰旭从善如流,倒戈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将刚刚的豪言壮志全部抛在脑后。 唐晓:“……” 第59章 【59】 怎么洗澡。 唐晓松开凌昭玉, 上去就是一掌拍在丰旭的脑袋上,“我看你脑子是不是傻了,你有什么事你给我说说。” 丰旭连连躲避, 转着眼睛道:“少爷的第二批药材要去采购了,我要去盯着。” 唐晓掐着腰, 态度强硬, “就必须现在去?等你给他洗完了再去。” 丰旭连连摆手, “不行,马上就要走了,耽搁的话少爷的药就买不回来了。” 唐晓看着丰旭要走的架势, 气得干脆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行,你走吧,等你回来再洗。” 丰旭开门的手一顿,他回头看了眼凌昭玉,自认为完成了使命,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凌昭玉看着恼羞成怒的唐晓,逗弄的心更甚。 他坐到唐晓身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晓晓,现在我还不能洗澡吗?” 唐晓张了张嘴, 温声道:“你等丰旭回来。” “那水不就凉了?” “……”唐晓张了张嘴,“没事, 到时候给你换新的。” “但是阿玉现在就想洗……” 唐晓默默攥紧了拳头, 强扯出一丝笑容,决定和凌昭玉好好讲讲道理。 她将凌昭玉拉到自己面前,和声细语, “阿玉已经七岁了,七岁的男孩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所以阿玉是不是可以自己洗澡了?” 凌昭玉想要附和唐晓,但是又胆怯道:“但是阿玉万一淹到水了怎么办。” 他头撇到一旁,如今的他更知道该如何装可怜。 他嗫嚅了半响,“之前阿玉就呛过水,水灌在鼻子里的感觉太难受了,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害怕……” 完全一通胡编乱造,别管有多么烂俗,只要能让唐晓相信就是个好故事。 果然唐晓不负众望的共情了,她缓和了表情,“没事,我在外面守着你,你一有事就喊我,我就立即冲进去救你行不行?” 凌昭玉纠结了许久,然后默默把一个板凳放在了里屋门口。 他拍了拍板凳,“那晓晓你就在这里。” 这个位置,只要稍稍一转头,里屋的场景就一览无余,那这和直接看一丝不挂的凌昭玉有什么区别。 唐晓抽了抽嘴角,把凳子挪着离远了一些,一副好商量的语气,“在这儿吧,在这儿挺好的。” 凌昭玉看着她怂怂俯身坐下的背影,差点笑出声。 两年前唐晓大早起来送给他护腕的时候,面对他脱衣服的威胁表现的不是很淡然吗,怎么现在怂成这样了。 唐晓坐好,高声道:“好了,你去洗吧,我守着。” 凌昭玉听话地走了进去,唐晓只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清越的水声。 唐晓僵直背影,不敢回头,只是凭着直觉感觉在凌昭玉没有看她的时候,往外挪地方。 凌昭玉默默看着,伸手将一捧水舀在身上。 直到唐晓不吭不响挪到了屏风外,她才舒出一口气。 她得意朝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嗤了一声。 七岁小屁孩,你让我在门口守着我就要乖乖在门口守着啊? 屏风是半透明的纱制材料,唐晓一回头隐隐绰绰就能看见浴桶中的身影。 她瞬间扭回了头,再也不敢嘚瑟。 唐晓就在屏风前看笔记,两刻钟后,她听见了从浴桶中站起来的出水声。 她知道凌昭玉洗好澡了,在此期间凌昭玉没有再出声,不禁让唐晓送了口气。 但等了半天凌昭玉也没有出来,唐晓问道:“洗好了吗?” “洗好了。但是……衣服不太会穿。” 唐晓蹙了蹙眉,“衣服不会穿?”七岁的小孩连衣服都不会穿? 不对啊,她明明记得凌昭玉有自己穿过衣服的。 “太湿了,粘在身上,不舒服。”凌昭玉声音闷闷的,好像在埋头摆弄着什么。 然后里屋又是一片寂静,唐晓不放心问道:“怎么样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凌昭玉走出里屋,“我实在穿不好,晓晓给我穿吧。” 一个极其香艳的画面在唐晓脑中闪过,还没等她说什么,余光就看到一个身影已经走到了屏风后,手中还提着一件衣服。 紧接着凌昭玉一只脚踏出了屏风。 唐晓连忙将书挡在脸前,她惊慌失措道:“你没穿衣服不能出来!” 凌昭玉的动作一顿,然后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晓目力所及的地方就是书本下面的那点空隙,只见一双赤裸的脚来到她面前,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圈水渍。 唐晓更慌了,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红,眨眼间都已经红的能滴出血了。 “你你你快进去!” 凌昭玉刚想出声解释,一看到唐晓这个样子,他反倒也不急了,抱着臂静静看着她。 唐晓还等着凌昭玉回去呢,等了半响也没有见他动,她不免恼羞成怒,“你要是在不回去我就……” 她一激动,手上的书动了动,视野中露出了凌昭玉垂在脚腕处的裤筒。 她一怔,视线随着书向上移,直到凌昭玉整个人都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才发现凌昭玉穿戴整齐,手中拿着外套,只有头发还在滴水。 而凌昭玉的表情就更微妙了,那种想笑又无辜的表情冗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表情。 唐晓:“……” 两人无言对视。 凌昭玉歪头道:“晓晓?” 唐晓持续掉线。 正巧这时候丰旭回来拯救了差点淹死在尴尬中的唐晓。 丰旭离开后就在院外默默倒计时,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果然进屋后发现凌昭玉穿着单衣站在外面。 然而唐晓的脸却像蒸锅里刚蒸出来的虾。 丰旭震惊,想了想能够让唐晓这么害羞的怕不是她真的就给凌昭玉洗了澡吧?! 唐晓看见丰旭如同看见了救星,她连忙招呼丰旭道:“快点给你家少爷穿好衣服。” 丰旭领命,走过去接过凌昭玉手中的衣服,对上他的视线,丰旭竖起了大拇指。 少爷不愧是少爷,真厉害啊。 唐晓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消化这场尴尬。 直到天色逐渐变暗,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期间凌深从宴会上回来,也来看了一次凌昭玉。 七岁的凌昭玉果然比五岁时成熟了许多,整个下午他都不吭不响的,在唐晓看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默默看着。 最后唐晓得出一个结论,喝酒好像真的可以有疗效。 唐晓手一挥豪气万丈道:“明天买几壶酒!” 丰旭愣愣道:“干嘛啊?” 唐晓一字一句,语气笃定,“治、病!” 丰旭为难看向凌昭玉,发现他低头无奈笑着,好像不准备阻止唐晓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决定。 丰旭只得为难道:“好……” 求求少爷赶紧告诉唐晓真相吧,他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唐晓还想继续看笔记,但从一旁伸过来一只手将书阖上,并且将其抽走。 她抬起头,凌昭玉冲她笑了笑,“别看了,睡觉吧。” 唐晓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手腕,刚打算伸手按按发酸的肩膀,就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脖颈处。 她浑身一个激灵,不用回头就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凌昭玉手指修长,能轻易的包裹住唐晓纤细的脖子,一按一推之间,长时间低头带来的酸痛感消失殆尽,遗留下来一丝舒适。 唐晓抬手,盲摸到凌昭玉的头,还像往常撸狗一样的手法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凌昭玉含笑抓住她的手腕,对上唐晓疑惑的目光,他淡然解释,“阿玉已经是个大人了,晓晓不能这样摸我。” 唐晓没有多疑,还以为他在故作长大,又揉了揉他的头保证道:“好~” 凌昭玉:“……” 唐晓站起来,哄道:“阿玉是不是困了,咱们睡觉吧。” 凌昭玉乖顺的跟着她躺在床上。 自从洗过澡后,凌昭玉就一直披散着头发,一头长发花了一个时辰才被擦干。 他的长发乌黑发亮,散在床上被橙色烛光一照,好像一匹光滑的绸缎。 唐晓照常给凌昭玉掩了掩被子,将他额前的碎发并在耳后。 即使她说睡觉,但还是隐隐兴奋着,“我觉得过不了两天,阿玉又能长两岁。” 嘶……这话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唐晓却不以为然,她的脸离凌昭玉的脸极近,两人像在说悄悄话一般,“三管齐下,肯定没问题的。” 她从被子中伸出手,习惯性拍着凌昭玉的背,“到时候我们阿玉就真的长成大孩子了。” 凌昭玉:“……” 她哄着哄着,凌昭玉还没睡着,她先睡着了。 凌昭玉看着她的睡颜,抬手将她的手臂放在了被子中。 唐晓半张脸埋在被子下,外面只漏出轻阖着的双眸。 平常看起来挺精明的人,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翻身坐起,双臂撑在唐晓身边下了床。 他的动作极轻,唐晓没有察觉。 凌昭玉吹灭了房间中的蜡烛,借着从窗户上透进来的光看了眼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唐晓。 他拿起衣服走出了房门。 丰旭的屋子还亮着光,他正好出来倒水,看见边往外走边不紧不慢穿衣服的凌昭玉。 丰旭“哎呦!”一声,回头看了眼已经漆黑的主屋,他一路小跑到凌昭玉身边。 “少爷!” 第60章 【60】 到时候我们就成亲。 凌昭玉系好腰带, 整理衣领,撇了丰旭一眼,“嗯?” “少爷你真的恢复了?!”丰旭用气声激动道。 凌昭玉被他整笑了, 他敲了敲丰旭的脑袋,“看不出来吗?” 丰旭感受到熟悉的感觉, 不由嘿嘿一笑, 笑过后心中的酸楚又冒了出来。 他抽了抽鼻子, 带着哭腔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多担心你。”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院门门口,丰旭也敢大声说话了。 凌昭玉止住脚步, 蹙着眉嫌弃地看着抽抽搭搭的丰旭。 “凌大人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老夫人也三天两头来看望你,唐小姐更别说了,日日研读你写的笔记,为了照顾你基本上都在咱们院子里住下了,小的也是日日为少爷担忧……” 凌昭玉垂眸看了已经热泪盈眶的丰旭。 虽然心里感动,但是嫌弃的感觉就是止不住。 就在丰旭大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时,凌昭玉率先一步打断他感情的酝酿。 “我还有事,你慢慢哭。” 丰旭泪眼婆娑, 后知后觉凌昭玉这是要出门的架势。 他将眼里的泪水眨巴没,好奇道:“少爷你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也跟你一起去。” 凌昭玉拦住他,好笑道:“你省省吧, 在院子里好好待着, 我去去就回来。” 丰旭看着凌昭玉的笑,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他家少爷笑起来真好看啊。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凌昭玉浅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凌昭玉轻而易举躲避掉凌府的侍卫, 跃出了凌府的围墙。 看了看守在凌府门口的下人,凌昭玉有点好笑,出自己家门像做贼一样,还要翻墙。 他一路来到了京城中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府宅前,这个地方他以前很少来。 府宅门前没有人看守,围墙也极矮,仿佛随便来个人就能翻进去。 凌昭玉看着这座完全没入在黑夜之中的府宅,眸色沉了沉然后敲响了门。 过了片刻,有个人打开道门缝,探头看了看。 看见是凌昭玉,开门的人一惊,连忙打开门让凌昭玉进去。 这个府上好像没有下人,偌大的宅子只住了十多个人。 但他们所有人都身怀武功,其中不乏高出凌昭玉武功好几倍的人。 面对凌昭玉,他们恭敬低头称,“小少爷。” 凌昭玉勾着没有温度的唇角,一路来到了院子正中央的主屋前。 早在凌昭玉踏入府宅的那一刻,就有人来主屋通报,此时主屋门大开,就是为了迎接凌昭玉。 屋子很大,但只有屋子四角火烛照亮,使得整个都处在阴暗的光线中。 凌昭玉看着坐在桌边的老者,鞠躬道:“外祖父。” 因为凌昭玉来的突然,江鸿渊只来得及穿好衣服从床上移到凳子上。 他笑得慈祥,“昭玉怎么突然来了。” 在昏暗的烛光中,凌昭玉的嘴角弧度很冷,他单刀直入道:“狩猎场的事情是外祖父派人做的吧?” 江鸿渊表情一僵,好像怔住了一样迟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守在门外的人屏住呼吸,为凌昭玉捏了一把汗。 凌昭玉低低笑了一声,“外祖父不用反驳,因为我看到了老秋。” 老秋跟随着江鸿渊身边多年,算得上江鸿渊的心腹。 江鸿渊慢慢站起身,“昭玉啊,外祖父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他伸手想要拍在凌昭玉的肩膀上。 凌昭玉不着痕迹的侧身躲过,他冷冷的抬起眸,毫不畏惧对上江鸿渊的目光。 “唐晓是我的妻子,希望外祖父不要伤害她。”凌昭玉表现的很有礼貌,“我知道外祖父是为了我好,认为晓晓是毕湘芸特地安排,她的存在有碍于我的发展。” “但外祖父可以完全放心,她从来都不是谁用来伤害我的工具,我的妻子我最了解不过。” 江鸿渊收回手,刺杀唐晓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太着急了。 凌昭玉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质问他,不是为了给唐晓讨公道,而是想让他收手。 江鸿渊的势力就连江湖上的人都为之敬重,如果他不放弃这个想法,就算凌昭玉时时刻刻将唐晓带在身边,也根本阻挡不了。 江鸿渊自然知道凌昭玉的意思,他抽了抽嘴角,点头道:“好,既然昭玉现在长大了,外祖父也不用再操心了。” 听到江鸿渊的保证,凌昭玉终于笑起来,这是他自从踏进这个房间后,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 仿佛这个昏暗的屋中都瞬间有了光亮,他恭敬的行礼,“谢外祖父理解。” 直到凌昭玉离开了江府,江鸿渊才叹息一声坐回床上。 终究还是被凌昭玉知道了。 侍卫凑到他面前,“主子,那个唐小姐……” 江鸿渊扫了这个没眼力见的侍卫一眼,还没听懂凌昭玉的意思吗,还要说的多明白。 “她是我未来的外孙媳妇,你说怎么办?” 像供凌昭玉一样供着啊! 侍卫回过神,连连点头称是。 …… 凌昭玉一路回到凌府,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心情这么舒畅是在什么时候。 丰旭的偏屋一片黑暗,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刚刚还泪眼婆娑的想要跟着他一起出来,现在睡得比谁都香。 凌昭玉轻手轻脚打开了卧室的房门,没有声响的脱下衣服重新躺回了唐晓的身边。 唐晓还是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睡得很沉。 看着此时此刻躺在自己身边的唐晓,凌昭玉竟然觉得这次受伤百利无一害,他竟然还生出了些感激之情。 在凌昭玉也睡着后,唐晓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凌昭玉毫无戒备的睡容,她眯起眼睛,咬牙切齿。 凌昭玉啊凌昭玉,如果不是她半夜起夜,如今还被他精湛的演技蒙在鼓里! 丰旭已经被她教育了一顿,此时缩在偏屋里不敢出来告密。 她斜斜勾了勾唇角,她唐晓可从来不吃亏。 你想玩,我陪你。 …… 第二日早晨,见唐晓睫毛轻颤仿佛马上要醒,凌昭玉连忙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在床上。 唐晓迷迷糊糊睁眼看到了凌昭玉安静的睡容。 她冷笑一声。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算再精明,也不会知道他变傻的时候睡觉都是张着嘴睡觉的。 现在几乎完美的睡容,是十五岁的凌昭玉才会有的样子。 唐晓像是没有察觉,坐起来与往常一样干自己的活,等待凌昭玉的起床。 丰旭如今是左右为难,对上谁他都觉得自己理亏。 凌昭玉在床上了片刻,然后微微眯起眼,看见在床边仔细打量他的唐晓。 凌昭玉心里一跳,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晓晓你这么早就起了?” 哪里哪里,你起的更早呢。 唐晓虚伪笑着,然后离开床边,“快起,我重新给你探索出了新的治疗方案。” 等到他们吃完饭,唐晓把他拉到了院子中。 凌昭玉不明所以,他不理解地看了一眼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丰旭。 丰旭看着凌昭玉一脸淡然,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看到唐晓后又将想说的话吞回肚中。 唐晓升起了个恶趣味的笑,她让凌昭玉并排她站着。 在凌昭玉疑惑的目光中,她娓娓道来,“排出毒素呢,不仅需要按摩和药浴,同时还要加强体魄。” 凌昭玉静静看着她。 “跟着我来学。”唐晓提起一口气,双手平举到胸前。 侧眸发现凌昭玉还是看着她不为所动,她啧了一声,“快跟我学。” 凌昭玉学着她的样子端起手臂,然后唐晓接下来的动作就着实让人看不懂了。 她单脚站立,另一只脚向后伸平,一只手死命的向前够,另一只手去够耳朵。 凌昭玉刚开始还试图学着唐晓的样子,但看见这套动作的整体全貌后,他默默收回了动作。 “……” 唐晓激动的给他讲解着这个动作的作用和意义,虽然凌昭玉丝毫不认为这对排除毒素有什么作用。 唐晓激动示范了半天,一回头凌昭玉静静站着。 “你愣着干嘛,学我啊?” 凌昭玉表情纠结,他挣扎的抬了抬腿,但想象到自己做成唐晓这个动作的样子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摇了摇头,委屈道:“阿玉不会,这个真的有用吗?” 唐晓收回动作,拍了拍手,走到他的身边,“怎么可能没用呢。” 她亲力亲为去扳他的腿。 他如果还是傻子的时候,一定会兴致勃勃的陪着唐晓玩,但如今让他做出这样透着傻气的动作,况且旁边还有个丰旭躲在树后饶有兴趣的看,凌昭玉就死活也磨不开脸去做了。 唐晓见他不配合,皱起眉抬头看他,眼神中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责备。 凌昭玉抿起唇,他沉下脸,配合着唐晓做出了她刚刚的动作。 尽管这个动作滑稽搞笑,不管是和他的脸还是气质都有很大的违和感,凌昭玉还是照做了。 丰旭噗笑出声,他连忙捂住嘴,脸色憋得通红。 唐晓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来,你也来一起。”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丰旭指着自己“啊?”了一声。 “来嘛,有锻炼效果的。” 丰旭再也不想笑了,他不敢违背命令,垂头丧气来到凌昭玉的身边,一起坐着傻的冒泡的动作。 唐晓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主仆两人合起伙来一起诓她。 要不是她半夜醒了,丰旭也肯定不会主动告诉她真相。 在凌昭玉想洗澡的时候,丰旭还说什么采购药材? 哼,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统一战线,就是为了戏耍她。 接着唐晓又教了几个临时自创的动作,她专门就挑选又蠢又傻的动作,教完后她就站在他们面前看。 有时候看见凌昭玉一脸生无可恋,唐晓忍俊不禁笑起来。 以前她还时时刻刻关爱凌昭玉脆弱的心灵,现在她只想放声大笑,让他颜面无存才好。 凌昭玉看着唐晓开怀大笑的样子,微敛起眉眼。 她好像很开心啊。 半个时辰后丰旭气喘吁吁,纵然天寒地冻,他还是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就是几个简单的动作比干活还要累。 丰旭趁着要搬酒的空档逃离了院子。 他将好几坛的酒搬到了房间中,桃花酿、桂花酿,米酒好几款酒挨个整整齐齐摆在屋中。。 唐晓让凌昭玉停下来,她摸着他的头,用着温柔的语气说:“咱们现在就回屋进行下一项。” 唐晓拿出两个酒杯坐在桌旁。 看着桌上的三壶酒,她挥了挥手,“想先喝哪个?” 凌昭玉目光略过三壶酒,最后看向唐晓手中的酒杯。 “阿玉不是不能喝酒吗?” 唐晓低笑一声,故意神神秘秘,“酒可是个好东西,能治你病的。” 她随便打开了一壶,低头轻嗅,一股桃花的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分别给她和凌昭玉的被子中倒上酒,然后端起杯子撞了撞凌昭玉的杯子,“干了。” 随后她也不等凌昭玉,兀自仰头一饮而尽。 桃花酿的度数不高,细细一品其中还有桃花自带的清香。 唐晓放下酒杯,才发现凌昭玉执着酒杯,杯子中的酒他一点未碰。 “你喝啊。”唐晓握着他的手腕,将酒杯抵在他的唇边。 凌昭玉看着唐晓,总感觉她的行为举止中有点不对劲。 他就着唐晓的手喝下了一杯桃花酿。 唐晓又倒上一杯,好像享受其中,“说不定你这次喝完酒,再醒过来就能直接到十岁了。” 凌昭玉垂眸看着酒杯中他那双冷静的眸子。 直到唐晓七杯下肚,脸颊上已经升起一片红晕,她笑呵呵道:“我说。” 凌昭玉看向她。 “万一你好了,你会不会又变成以前那副死样子了?” 唐晓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眼睛中已经闪着一丝丝的迷离。 “……”凌昭玉抿了抿唇,“不会。” 唐晓眯着眼睛凑到他身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皱了皱鼻子,“我看未必。” 她从他身边撤走,继续浅啜着自己酒杯中的小酒,“你现在才七岁就已经有点十五岁的架势了。” 她斜睨了凌昭玉一眼,哼了一声。 凌昭玉挡住她继续倒酒的动作,冷静道:“我说不会就是不会的。” 唐晓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脸,眼神越来越朦胧,她摇了摇手指,“小孩子可不能说谎哦。” 凌昭玉低笑了一声,见唐晓还想继续倒酒,他按住她的手腕,拿过她手中的酒壶,“别喝了。” 唐晓笑了一声,双手交叉撑住下巴,“那你有没有感觉又长大了?” 凌昭玉想了想,配合道:“有。” 唐晓好像发现了世间的秘密,她刷的站起来,激动道:“我就说吧,喝酒是有用的。” 她身体摇摇晃晃,凌昭玉握住她撑在桌子上的手腕,担忧蹙起眉。 不是说给他治疗吗,怎么她先喝醉了。 唐晓笑着笑着突然萎靡起来,她扁起嘴哼唧一声。 凌昭玉看见她的眼中升起了一层水汽。 “怎么办啊,你长大了以后就不会再对我笑了。”她捂着脸,好像很委屈。 凌昭玉暗道,果然已经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也不顾着装傻了,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怎么没对你笑过了?” 唐晓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她声音因为喝了酒后变得软软的,“怎么笑了,你以前都是对别人笑,对我就特别凶,还说要把我送出去。” 没想到她还挺记仇,凌昭玉叹息一声,“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童言无忌。” 唐晓嘴角抽了两下,手却不放下来,“那你还送我走吗?” 她放下手,眼眶水盈盈的,好像一汪清泉。 凌昭玉擦了擦她的眼角,他动作轻柔,好像在擦拭一块世上珍贵的珠宝。 “怎么会舍得把你送出去。” 唐晓不禁怔住了,凌昭玉第一次对她露出这般温柔眷恋的表情令她有些惶恐。 好在她的脸本来就因为喝酒的缘故泛着红色,不然凌昭玉一定能看到她因为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而羞红了脸。 “那……那我在凌府……” “到时候我们就成亲。”凌昭玉的话顿了顿,“只要你愿意。” 唐晓撇过头,勉强控制住了疯狂上扬的嘴角,她感觉刚刚明明还没有很醉,但是现在她身体更飘了。 她清了清嗓子,坐的更直,“那你一年前说要教我的功法……” “明天就可以教你。” “之前你说的剑……” “早就给你做好了。” “那万一以后我们吵架了,你会让着我吗?” “……会。” “那以后你还会跟着我一起做运动吗?”就刚刚的那套动作。 “……”凌昭玉无奈抚上额头,“晓晓……” 唐晓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她站起来掐着腰,好像赢得了一个很重要的比赛。 “我早就发现你在装傻了!” 凌昭玉抬眼看着她大笑不止,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何尝不是也发现她发现了他装傻。 唐晓大笑后脑袋缺氧,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连着踉跄了许多步,然后跌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里。 凌昭玉的手臂环着她,对上他的视线,唐晓怔忪了许久。 只感觉已经温热的脸顺便变得滚烫。 第61章 【61】 如实招来! 凌昭玉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唐晓的身影, 长睫半遮着他的眼瞳,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感情。 这种熟悉的眼神令唐晓心中酸楚,她的鼻头瞬间泛起红色, 她双臂勾住凌昭玉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然后毫不顾及形象的放声大哭起来。 凌昭玉感觉到脖颈处温湿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还是口水。 她含糊不清闷闷道:“你终于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我还以为你以后就一直都是小孩子了呢。” 凌昭玉拍着她的背,哭笑不得。 丰旭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跑到门边看着这幅场景也感动的偷偷擦了擦眼角。 唐晓没哭太久, 就拉开了和凌昭玉的距离。 她打了个酒嗝,严肃道:“如实招来,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一定要和他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 凌昭玉见她还是有些站不稳,笑着扶住她的手臂不松手,“昨天。” 之前也偶尔会有某个清醒的时间段,但维持的时间很短,不久后意识又会被一片混沌淹没。 这个回答还算是在唐晓的意料之中,她继续逼问:“昨天什么时候?” 凌昭玉不准备再逗弄她,如实回答, “宴会上喝完三杯酒后。” 唐晓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瞪大了眼睛, “三杯酒以后你就已经好了?” 凌昭玉点头。 “……”唐晓揉了揉眉心,“所以你说你七岁也是骗我的。” 她当时就觉得长了两岁这个操作很奇怪, 但是勉强能说的通, 没想到竟然是凌昭玉瞎编的! 她还真的以为他能按着岁数恢复呢! 发现自己被诓骗已久,唐晓磨了磨牙齿。 所以是凌昭玉本人给井蔓承认他们的娃娃亲,还听到了她与宿嘉绎谈话时的“深情”告白。 唐晓羞愤, 她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披风,冷酷无情,“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就回去了。” 如丰旭所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回过自己的小院了。 她快速的系好自己的披风,刚要往门外走就被凌昭玉拉住。 唐晓回头看他,“你干嘛?” “你不是刚刚还想要那把剑?” 唐晓想起来刚刚在套凌昭玉话的时候提到的剑,凌昭玉说早就给她做好了。 唐晓犹豫了,动作停在半空没有下文了。 凌昭玉知道她抹不开面子,等着坡让她下,于是他伸手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唐晓表面上看起来不大情愿的样子,实际上眼睛中的期待已经都快要溢出来了。 凌昭玉从柜子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将其放在桌子上示意唐晓打开。 唐晓激动的搓了搓手,缓缓的打开了盒子,里面一柄极其精致的剑映入眼帘。 这把剑是凌昭玉特地为唐晓打造的,用了比较轻便的材料,所以提在手中不算重,即使是女生也可以不废多大力气挥舞起来。 剑柄上雕刻着花藤,剑首还刻着唐晓两个字,剑鞘上没有太多花纹,护环上的花纹与剑柄相呼应。 这柄剑通体细长,简单大气,轻便灵巧,唐晓看了后爱不释手。 她娇嗔看了凌昭玉一眼,将剑抱在怀里,她抿了抿唇,轻咳一声,“那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学剑了?” 见凌昭玉点点头,她欣喜若狂,举手欢呼,下意识的捧起凌昭玉的脸晃了晃。 当凌昭玉带笑的脸来到她面前时,唐晓猛然反应过来,怔了怔又尴尬收回了手。 她的手从凌昭玉的脸上离开,凌昭玉的手指反而凑了上来。 他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像在揉一个面团子。 见他捏半天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唐晓咬牙切齿道:“捏够了没?” 凌昭玉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一个月牙,“早就想捏了。” 今天终于实现了。 唐晓没好气的瞪他,拍掉了他的手。 要不是现在已经打不过他了,她一定把他按在床上搓揉捏按。 唐晓心满意足带着自己的剑离开了,凌昭玉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看得出神。 这段时间唐晓和他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放映。 丰旭走过来,顺着凌昭玉目光方向看了看,啧了一声,“少爷,已经看不到了。” 凌昭玉垂眸,斜睨了眼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他慢条斯理走到屋中坐下,“看来最近你的日子过的太悠闲,那我们也算算这段时间的账?” 丰旭原本想反驳说自己这段时间兢兢业业什么都没干,然后突然想到了和凌昭玉勾肩搭背的场景,甚至还有一次他看着凌昭玉无辜可爱的样子,一个没忍住摸了他的脸。 丰旭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胆寒,他悄悄抬眼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凌昭玉,浑身一个哆嗦。 凌昭玉对唐晓温柔耐心,让丰旭也以为凌昭玉真的变得和蔼可亲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睚眦必较。 呜呜,果然少爷的温柔永远不属于他。 凌府的人知道凌昭玉恢复了正常后差点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他们齐聚在凌昭玉的院子里看凌昭玉好像在看什么珍贵文物。 想触碰但又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 凌昭玉无奈笑着,“祖母,爹,你们放心,我真的好了。” 凌深伸手想要摸凌昭玉的脑袋,但又临时停下了动作,“那你有没有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 凌昭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手,察觉到以前他一直忽视掉凌深对他的感情。 凌深并不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他虽然重利,对孩子严厉,但是他终究还是爱凌昭玉的。 只不过他那份隐秘的爱被以前的凌昭玉下意识的忽略屏蔽了。 凌昭玉轻笑一声,“没有,完全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放松的笑起来,凌昭光一把搂住凌昭玉的肩,锤了锤他的胸口。 “你小子终于恢复了,再不恢复,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凌昭玉笑着轻咳一声,回忆起当初他和凌昭光因为换衣服差点打起来的事情。 老夫人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好好好,恢复了就好。” 凌深感叹,转头看向在他们身后欣慰笑着的唐晓。 他对唐晓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得深深朝她鞠了一躬,“唐小姐的恩情我们凌家肯定不会忘的。” 唐晓受宠若惊,她连连摆手,尴尬地看了眼凌昭玉,“凌大人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恩不恩情的。” 凌深笑着点头,却不敢去看唐晓的眼睛。 想到他以前把唐晓送走的想法,他都觉得老脸无光。 唐晓默默看了眼凌昭玉,发现凌昭玉也正在看她。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 又到了一年的秋天,唐晓又长了个子,凌昭玉则已经在官场中任职半年。 凌昭玉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隐藏自己实力的少年,处理起政务时游刃有余。 来到官场后他大放异彩,大有厚积薄发势不可挡的架势。 这位十六岁的少年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官升两级,在官场上雷厉风行的他此时正被一个少女质问。 唐晓将三卷画像摔在他桌子上,支着下巴饶有兴趣问:“凌少,快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凌昭玉从书中抬起头,不用看就知道三卷画像是干什么用的。 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无奈笑了笑。 唐晓见凌昭玉打算装死看不见,于是自己动手从里面随便拿了一卷出来。 她故作大声道:“来来来,让我看看是哪家的美人。” 画卷缓缓展开,里面一个少女清秀的脸庞浮现出来。 唐晓细细一品,“啧”了一声,“真漂亮啊,如果娶回家天天看着心情都会便好呢。” 她边说余光边注意着凌昭玉的动静。 凌昭玉如今已经十六岁,到了可以说媒的年纪,虽然京城的人都知道凌昭玉是定了娃娃亲的,但唐晓年纪还小,不妨碍凌昭玉先娶个妾啊。 再加上凌昭玉长相俊美,官运明朗,一些小官员就开始打起了凌昭玉的主意。 凌昭玉并没有去看画,而是无奈道:“晓晓……” 唐晓将画放在桌上,歪着头故意凑近他的脸前,“怎么了?凌少爷?不满意吗,那我们看下一个。” 两人对视了片刻,凌昭玉本来拿她无可奈何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笑意。 “你吃醋了?” 唐晓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故作大声道:“怎么可能!我是在为你着想啊。” 凌昭玉从她手中拿过第二个画卷,摊开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许久。 最后他笑着点头道:“确实还不错。” 唐晓瞬间垮了脸,没了看热闹的心,她鼓了鼓腮帮子,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凌昭玉阖上画像,朝丰旭递过去,“你去我爹的院子里,把画像给他。” 唐晓在他另一只手旁边,闻言她下意识举起手指着凌昭玉,“你!” 凌昭玉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动作,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唐晓就重心不稳的倒在他怀里。 刚准备按照凌昭玉吩咐来拿画像的丰旭看到这一幕。 “……” 唐晓对上凌昭玉含笑的眼睛,皱着眉气鼓鼓,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出来。 凌昭玉泰然自若道:“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两人距离极近,唐晓目光从他的眼睛滑到他说话的嘴上,然后又撇开目光,“说什么?” “给我爹说,不要再送画像了。”他将手中的画像抛给丰旭,终于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唐晓的脸,“娶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唐晓一瞬间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反正表情变幻莫测。 丰旭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嘀嘀咕咕道:“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凌昭玉低笑,听到院子里有声响,他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唐晓放在一旁的板凳上。 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推开屋门哀嚎一声。 “晓晓——” 唐晓抬头看着无精打采朝她走来的凌昭婷。 “我的晓晓,我快崩溃了!” 凌昭玉不吭不响给凌昭婷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凌昭婷拉过茶杯,下巴抵在桌上,愁眉苦脸道:“晓晓,你说我怎么办啊。” 唐晓和凌昭玉早在她坐下来就一直等着她的话,等了半天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哀嚎。 “你倒是说啊。”唐晓听得着急。 凌昭婷叹息一声,“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那个徐府家的小公子嘛。” 她的声音小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一分羞涩。 徐府的小公子还是她三个多月前在踏青的时候遇到的,以前他们没什么接触,凌昭婷也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但是这次凌昭婷无意间崴到了脚,是徐家小公子,徐扬把她背回来的。 从那以后凌昭婷的脑袋里多出了一个身影,每每想到她都不禁春.心萌动。 可是奈何下次凌昭婷再见到徐扬,他竟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看着表现的淑女端庄的凌昭婷,徐扬态度淡淡的,没有说两句话就借口离开了。 尽管碰了次壁,凌昭婷也丝毫没有想要放弃徐扬的想法。 反而她看着徐扬,感觉他的哪个举动都分外符合她的心意。 “昨天我又遇到他了,他竟然又不记得我了!”凌昭婷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然她不像唐晓长得那般好看,但是也不差啊! 凌府可就没有丑人,但为什么他就记不住她呢。 听了凌昭婷的描述,唐晓掐指一算,那个徐公子,八成是个脸盲。 唐晓支着脸也跟着凌昭婷想办法。 凌昭婷其实根本没有和徐扬有太多接触,对徐扬已知的喜好也都是从别人那里打探出来的。 况且两人平日里没有什么交际,关系就更不好促进了。 这个时候一直倾听的凌昭玉突然说:“你在徐公子面前都是什么样子的?” 凌昭婷本来没指望凌昭玉说话,听到他这么问,她思索了片刻,“就……像余彤那样。” 标准大家闺秀的样子,行为举止格外优雅,恨不得将她这辈子的温婉都展现出来。 凌昭玉露出了个果不其然的笑容,摇了摇手指,“你这样肯定不行。” 唐晓和凌昭婷都露出了好奇。 凌昭玉说:“徐府家教严格,徐夫人对徐公子期望高,自然要求也高,但徐公子是个不想被世俗礼教控制的人,尽管他在徐夫人面前表现的还算听话,但骨子里是个爱好自由的人。” 凌昭婷听得有点发愣,这些东西她可是第一次听说,别人可都不知道这个事。 唐晓恍然大悟,“所以,徐公子并不喜欢固守成规的人,他喜欢的是可以和他一起打破规则的人。” 凌昭玉勾了勾唇,就是这个意思。 凌昭婷“哦~”了一声,她好像看到了些希望,身体也不禁坐的笔直,“所以,我不应该故作矜持是吗?” 唐晓拍拍她的肩膀,“你应该放飞自我,你本身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你俩绝配!” 此话一出,凌昭婷的脸就红了起来,她憋了半天最后噗笑出声。 但是反应过来后她又惆怅起来,“但是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而且我们也不熟,总不能不熟就放飞自我吧,万一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 她明明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但还纯情的好像没有经历过情爱,为了心中的男子纠结苦恼。 徐扬也正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总不可能天天窝在府里不出来吧。 唐晓反正闲着也没事,这时候乐于助人的完美品德就体现出来了。 “咱们一起去徐府踩点,然后多制造极其偶遇,说不定他还觉得你们有缘呢。”唐晓激动道。 凌昭玉看向她,轻笑道:“这么有经验啊?” 唐晓“切”了一声,笑话,她可是看过上百本言情小说的好嘛。 凌昭婷微红了脸颊,小心翼翼,“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行!”唐晓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然后碰了碰凌昭玉的手臂,“不信你问他。” 凌昭玉抬眼对上两个兴致勃勃的眼神,含笑点着头,“可以。” 凌昭婷和唐晓商量完计划后,激动的心稍稍平复了几分,她看着凌昭玉好奇嘀咕道:“三弟你怎么知道徐公子的喜好的。” 唐晓自然知道凌昭玉是如何知道的。 在京城中大部分官员的喜好,凌昭玉都知道。 这个特殊的技能全得益于毕湘芸每次宴会都喜欢将他拘在身边,就是因为这样,凌昭玉才能听到许多外界不轻易能知道的东西。 再加上凌昭玉心思细腻,能够从细微的细节推测出许许多多外人无从得知的小秘密。 …… 唐晓和凌昭婷一起躲在徐府的拐角处,他们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灰黑色衣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府门前的小厮看过来,凌昭婷连忙躲回去。 她扶了扶帽檐,“晓晓,真的可以吗?我们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唐晓也是口干舌燥,她毫无形象坐下来,摘下斗笠当做扇子扇 “再等等试试。” 这个时候徐府的小厮凑了过来,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们两人。 唐晓:“……”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人粗着嗓子问道。 唐晓张了张嘴,“找人……” “找人?找谁?” 唐晓下意识就想报徐扬的名字,但她们两个女孩子,万一被人认出来了身份,传出些流言蜚语就不好了。 但徐府其他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另一个壮汉毫不留情噗笑道:“说不出来吧,我看你们就是想偷东西!” 正巧徐府前段时间进了小偷,还好侍卫们及时发现,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唐晓干笑道:“大哥,怎么可能呢,我们两个弱女子哪有那能耐啊。” 凌昭婷躲在唐晓身后配合的点头,“是啊是啊。” “我看你们就不像什么好人!”壮汉俯身一人拉起她们一人,看样子想把她们提溜起来然后丢走。 唐晓感受到有危险,下意识的就伸手格挡,两下就把壮汉的力气重新还给了他。 壮汉踉跄了两步,震惊的看着唐晓。 “你这死丫头竟然有两下子。”壮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就说你们可疑。”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招呼着其他两个人加强警惕,“这两人一定不简单,抓住她们!” 第62章 【62】 这是追求爱情的小代价。…… 凌昭婷已经被一个壮汉擒住, 她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个壮汉气势汹汹朝唐晓抓去。 唐晓身体灵活,接连躲避,不仅没有让壮汉碰到她一分一毫, 还顺便踢了两人一脚。 两个壮汉被她的力量震得向后倒退两步,两个人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不敢置信。 一个只到他们胸膛的少女, 竟然有如此功力。 他们被激起心中的怒火, 两人撸起袖子, 正要继续上的时候,徐府缓缓走出来一个少女。 凌昭婷被壮汉的架势吓到了,她担心唐晓, 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喊道:“晓晓小心!” 两个壮汉逼近,唐晓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好像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凌昭婷央求道:“你们别抓我们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这就走行不行!” 徐府里出来的少女听到凌昭婷的哭喊声,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壮汉看着退无可退的唐晓,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挥起他们石头般的拳头砸了下去。 “住手!” 两个壮汉回头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少女,他们立即站直朝少女恭敬道:“小姐。” 少女没有理会他们, 她故意冷下脸,朝唐晓走去。 但就算少女已经做出了最生气的样子, 也温温柔柔的没有半点威慑力。 少女越过他们来到唐晓面前,待看清了唐晓的脸, 她怔了怔然后瞬间笑起来, “是你?” 唐晓只觉得少女很眼熟,仔仔细细想了想,过年前在首饰店里遇到的单纯大小姐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合。 她当时给自己的匕首如今还随身带在身上, 好用的很。 唐晓卸下身上的警惕,惊喜道:“是你!” 少女上上下下看着这个半年多未见的人,“你怎么在这儿啊?” 壮汉看着相识的两人,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们认识啊?” 凌昭婷从壮汉手里挣脱出来,跑到了唐晓身旁仔细检查一番。 “晓晓,你没受伤吧?” 唐晓笑着摇头将凌昭婷拉到身边。 少女看到凌昭婷后眼睛又亮了亮,“凌小姐?” 壮汉这下更慌了,凌小姐,这个京城中又有几家姓凌呢。 此时三个壮汉才知道自己好像惹了事,默默站成了一排安静的像三只胖鹌鹑。 唐晓和凌昭婷这一身装扮着实看起来很狼狈,灰黑的衣裙上还站着灰尘,斗笠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头发散落下来。 凌昭婷脸颊泛红,“徐小姐好。” 徐雪洁本身也没什么事,连忙把两个人迎到府里坐。 凌昭婷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到徐府会穿成这个样子,不仅脸上更加火辣,但她还是忍不住搜寻徐扬的身影,又期盼他出现又害怕遇到他。 见唐晓和凌昭婷都东张西望,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徐雪洁问道:“你们找什么呢?” 凌昭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立即低着头不再看了。 唐晓坦坦荡荡问道:“徐扬徐公子呢?” 徐雪洁轻笑道:“我哥今天出去了,不在。” 她已经知道了唐晓的身份,震惊当初在首饰店里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少女,竟然是别人口中的飒爽女子唐晓。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这半年多才被证实的传言,唐晓是凌家三公子凌昭玉的未婚妻。 徐雪洁是个极聪明的人,听她们问到徐扬,再一看她们的行为举止,她就猜出了大概。 她捂着嘴轻笑一声,暧昧地看了眼红着脸低着头的凌昭婷。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哥的行踪,其实……我可以帮你们。” 此话一出,凌昭婷豁然抬起头。 三个少女互相对视一眼,不言而喻的默契在她们之间流转。 凌昭婷本来就不是个扭捏的女子,尤其是熟悉了以后,就更加活泼了。 徐雪洁暗道凌昭婷性格欢脱,和她的臭脸哥哥简直绝配! 虽然她哥徐扬为人冷冰冰的,话少脸也臭,但有一颗放荡不羁的心。 如今徐扬已经二十岁了,全家都在担心徐扬的人生大事,毕竟以他的这种性格,孤寡到老都是有可能的。 三个少女关在屋中神神秘秘聊了许久,直到傍晚唐晓和凌昭婷才离开徐府。 虽然去徐府踩点这件事,刚开始有些坎坷,但总体的结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起码现在徐府有个非常可靠的内应,这让凌昭婷的追夫的路途变得事半功倍。 根据徐雪洁的可靠消息,徐扬会在三天后去城郊遛马,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凌昭婷忐忑的准备了三天,在这日一早她便兴致勃勃出发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她一瘸一拐的从徐扬的马上下来,红着脸与徐扬告别。 唐晓一看到凌昭婷肿成包子的脚踝,但她好像一无所察,还星星眼看着早就看不见的背影。 唐晓担忧道:“你脚没事吧?” 凌昭婷好像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脚,沉浸在自己冒着粉色泡泡的世界里。 “没事,这是追求爱情的小代价。” 唐晓:“……” 看她还享受其中的样子,而且凌昭婷还是被徐扬亲自送回来的,唐晓就知道也许他们的进展真的还不错。 唐晓和凌昭玉只能帮她到这里,根据他们推断,凌昭婷和徐扬应该八九不离十。 平静的生活又过了两年,此时凌昭全和凌昭婷都已经成亲。 凌昭婷也已经怀孕,还有五个月就要生了。 徐扬是京城出了名的冷面男,但是自从成亲后,就恨不得日日和凌昭婷赖在一起,如今凌昭婷怀孕,他更是随时左右,她一有不舒服就立即到她身边嘘寒问暖。 京城中许多小姐都在暗笑凌昭婷当初为了追徐扬花费了多大的精力,要是她们早就无地自容了,但她们何尝不是在暗暗嫉妒。 凌昭全和余彤琴瑟和鸣,余彤的小脾气也就凌昭全这个老实人能承受住。 凌昭光还在与凌深抗争当中,用他的话就是,“我还小着急成什么亲,三十而立,我三十再成亲!” 气得凌深拿着鸡毛掸子追出院子打,凌昭光三步两步就逃离了凌深的院子。 笑话,他现在可是小将军,怎么可能还能被凌深打。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管手底下的士兵。 凌昭玉也才十八岁的年纪,但已经升为户部尚侍郎,成为户部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 一日,凌府突然来了个人。 少女从马车上下来,抬眼看了门匾一眼,她舒出一口气。 于翠影一路来到凌昭玉的院前,心中无比忐忑。 她父亲于鹏在去年犯了错,被贬官,从此一蹶不振,官运更加萎靡。 如今她已经十六岁,快要嫁人的年纪。 但是依照她家如今的样子,她是嫁不到一个好人家的。 她心高气傲,何时能允许自己比别人低一等。 凌昭玉在院子大树下办公,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投射在凌昭玉的脸上。 少年如今已经完全张开,他身材高挑,下颌线流畅,绝美的脸好像一块无暇的玉石,晶莹透亮。 凌昭玉抬起他那双盛着阳光的眼眸看她,然后笑道:“表妹有什么事吗?” 于翠影从他的容貌中回过神,她笑起来,露出那颗俏皮的小虎牙。 她看了看四周,“唐晓姐姐不在吗?” 凌昭玉顿了顿,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于翠影明显放心了一些,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坐在了凌昭玉身旁的石凳上。 也许是石凳被撒下来的阳光照到了,竟然还有些温热。 “表哥你在办公吗?”于翠影看着桌上一沓册子。 凌昭玉阖上手中的册子放在一旁,又探身拿另一本,“嗯。” “好辛苦啊。”于翠影拖着强调,带着少女撒娇的意味。 凌昭玉淡然地看着手中的册子,闻言低声笑了笑。 “不如,影儿给表哥暗暗肩吧。”她站起身抬手就想给凌昭玉按肩,然后被凌昭玉挡住了。 凌昭玉礼貌笑了笑,“不了,没这个习惯。” 于翠影僵了下嘴角,看着对她不冷不热的凌昭玉,她重新坐下来,“难道唐晓姐姐没给你按过吗?” “没有。” “真是太不对了。”于翠影义愤填膺的拍了下掌,为凌昭玉鸣不平,“表哥这么辛苦,身为女人就应该照顾好男人,让男人可以心无旁骛的工作。” 凌昭玉翻页的手顿了顿,表情似笑非笑。 “要影儿说,唐晓姐姐就是太大大咧咧,心思不细腻,一定不能体贴的照顾到表哥。” 一颗枣掉下来,正好砸在于翠影脸前的桌上,于翠影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抬头看去,唐晓坐在枣树的枝杈间,衣服里兜着一捧绿枣,见一个不小心滚下去了,她一脸痛心疾首。 于翠影:“……” 于翠影扯了扯嘴角,然后看着凌昭玉帮唐晓接过枣后,再把她一起抱下来。 “……”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到了极点,唐晓揉着酸麻的腿笑道:“平常我是能自己下来的,这次在树上蹲久了所以……” 于翠影干扯了一下嘴角。 “刚才影儿是在开玩笑呢……”于翠影小心翼翼看向唐晓,就连她自己说到一半都没信心继续说下去了。 唐晓拍掉刚刚爬树时蹭到的灰,闻言下意识看了凌昭玉一眼,然后胡乱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在意。 于翠影见唐晓看凌昭玉,立即解释道:“表哥唐晓姐姐你们不要因为影儿吵架,不然影儿会很愧疚的。” 凌昭玉低笑出声,“放心,我们不会因为你吵架的。” 于翠影一怔,扯了扯嘴角,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唐晓感觉这个氛围简直尴尬到了极点,她问道:“影儿是有什么事情来着。” 今天不过什么节,总不可能没事随便来凌昭玉的院子里瞎逛吧。 于翠影支支吾吾,半响也说不出来什么,唐晓知道于翠影是因为她在这里所以不方便说。 唐晓很有眼力见的说:“我记得过年的时候你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最近糕点倒是没做,做了些冰沙,你吃吗?” 于翠影肉眼可见开心起来,她连连点头,“好啊。” 唐晓转身,背对着于翠影,用眼神警告了眼凌昭玉,然后离开了院子。 丰旭在一旁暗暗着急。 连他都看出来于翠影对凌昭玉图谋不轨,唐晓怎么就敢放心大胆的离开呢。 不行,唐小姐不在,那就由他来替唐小姐守候! 丰旭不着痕迹走到了凌昭玉身后,瞪圆了眼睛盯着于翠影。 见唐晓走了,于翠影又笑起来,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丰旭的目光,吓的她一跳。 她忽视这个碍事的小厮,蹙起了眉毛,“唐晓姐姐没有生气吧?” 凌昭玉懒得回答她的这些无聊的问题。 “其实都是影儿不对,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我一会儿就给姐姐道歉。”于翠影黯然神伤。 凌昭玉实在不想听她这些翻来覆去一样的话,他放下册子,“懂事的就应该刚刚就道歉。” 于翠影怔了怔,慢慢沉下了脸。 看来凌昭玉和唐晓的感情真的还不错,原本她还打算争取一下凌昭玉正妻的位置,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妾的位置有没有机会。 凌昭玉一手支着太阳穴,手指敲了敲石桌,“你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于翠影没有再卖关子,她甚至有点笑不出来,毕竟她感觉一点胜算都没有。 “最近我娘一直说我到了该成亲的年龄,要给我说媒。”她顿了顿发现凌昭玉面色不变,心如止水。 “但是……说媒的那些人都是些小门小户,不然就是给别我爹年纪还大的人当妾。”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这些官员后代,嫁娶都是要看对方的家世,又有几个会像凌昭玉这样会娶一个在京城根本没有任何权势的女子。 于翠影舔了舔嘴唇,忐忑道:“我想与其去当别人的妾,那还不如嫁给表哥,起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相互了解……” 说到一半,凌昭玉突然噗笑了一声,他的桃花眼中带着嘲弄,抬眼看向于翠影。 “只是因为知根知底吗?”凌昭玉声音温和,好像在耐心的问她一个普通的问题。 第63章 【63】 正文完 于翠影心虚, 她憋红了脸。 丰旭立即站出来义正言辞道:“少爷和唐小姐情比金坚,少爷是不会容忍一个诋毁唐小姐还对他另有所图的人在身边的!” 丰旭早就想对于翠影说了,但奈何以前都没这个胆。 但今天于翠影竟然想试图嫁给凌昭玉, 他不能接受! 于翠影被一个下人这么说,喘了几口气, 她恼羞成怒猛然站起来, “我另有所图?难道唐晓不另有所图吗!我看她一个孤女图的是凌家的一切吧!” 孤女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了。 凌昭玉的脸色一沉, 冷冷抬眼盯着于翠影。 于翠影感到周遭一冷,刚刚气势凌人的架势消失殆尽。 她之前就听闻她这个从小到大默默无闻,温润如玉的表哥在官场上是另一副面孔。 他处事作风凌厉果断, 惩戒责罚时毫不留情,宛如一个修罗。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凌府。” 他冷冷启唇,语气也不带任何的感情,用清冷的脸说着最无情的话。 于翠影被吓到了,她不禁后退了两步,感受到脚磕在石凳上才停下。 凌昭玉垂下眸,继续看手中的册子。 丰旭瞬间笑了起来,他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底气十足。 于翠影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她轻哼一声转头离开了。 她是凌昭玉的亲表妹, 他说不能进凌府就不能进了吗,他才十八岁而已, 有什么权利。 嫁不了他, 她要当他嫂子! 唐晓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走进来将手中的冰沙放在桌上推给凌昭玉。 看着怒气还没消,专心吃冰沙的少年, 她笑得恶趣味,“她说得对,我确实另有所图。” 凌昭玉抬眼看她。 唐晓俯身靠近他,气息喷薄在他的脸上,油腻的眨了眨眼,低着嗓子,“我图你这个人。” 凌昭玉:“……” 丰旭:“……” 凌昭玉一瞬间表情有些绷不住,他头撇在一边干咳几声,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他的声音中还带着笑意,“以后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唐晓:“……” 切,没情.趣。 于翠影一路来到凌昭光的住处,可她没想到,凌昭光一点成亲的心都没有。 不管她软硬兼施怎么诱.惑凌昭光,凌昭光就像一道正义的光,怎么都不动摇。 于翠影碰了一鼻子灰,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凌府。 最后她不得不听了凌高兰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小官员。 小官员人长得好看,但是脾气爆,但这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于翠影嫁过去后能过成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凌昭玉和唐晓笑闹过后,凌昭玉说到了正事,“我已经与监察的王大人和宿大人说过了,明日就开始行动。” 户部是管国家财经的部门,从古至今一直是一个可以捞油水的地方,就在十多年前,这个部门上到尚书下到一个小小的官员,都被王爷的人把控。 后来皇上决心整治,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污吏,当时朝廷上还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宿成乾在这次的动荡中表现很好,而且皇上知道他是个廉洁清明的能臣,便任命他为户部尚书,同时让监察史着重注意户部。 但就算是再严格,户部还是出了一个贪污的侍郎,但奈何周侍郎狡诈谨慎,迟迟找不到他贪污的证据。 直到前段时间的某一天,凌昭玉找到了宿成乾,说他有把握找到证据。 在此之前,唐晓早就根据凌昭玉的授意暗暗接触了侍郎的夫人。 侍郎夫人是个比侍郎年轻十岁的女人,她身段纤细,婀娜多姿,纵然如今已经将近三十,但皮肤依旧保养的极好。 她无条件服从周侍郎,对周侍郎的一切闭口不谈。 唐晓活泼机灵,很快俘获了侍郎夫人的喜爱,并且唐晓不像明显有利可图的人。 唐晓从来没有套过她的话,也没有问过侍郎的东西。 侍郎夫人很警觉有心计,她观察唐晓起码半年,发现唐晓好像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丫头年纪小,性格大大咧咧的,单纯的不行。 甚至有好几次她都说漏了许多凌昭玉的秘密。 侍郎夫人将这些秘密告诉侍郎,侍郎果然把隐隐有超过他趋势的凌昭玉按压住了。 唐晓故意露怯让侍郎夫人放松警惕,侍郎夫人也自认为唐晓敌不过她。 从那以后侍郎夫人彻底放下心,将唐晓当成她的傻妹妹,时不时的套套唐晓的话,看着唐晓毫不意外掉入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中,她开心死了。 以至于后面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唐晓从她口中知道了什么,她还沾沾自喜又为侍郎解决了一个政敌。 唐晓得知如今的侍郎夫人原本不是侍郎夫人,她只是周侍郎的妾。 在周侍郎还是个穷苦的读书人时,家人给他说了个同村的女人。 那个女人老实本分,死心塌地的跟着周侍郎。 周侍郎最落寞的时候也是那个女人陪着他一起度过的。 周侍郎步入了官场,虽然当了个小官,但起码有了钱。 他纳了妾,再也没有踏入过女人的房间。 后来如今的侍郎夫人随便使了一计挤走女人,一跃成为侍郎夫人。 虽然如今周侍郎姬妾成群,同时又在别的宅院中金屋藏娇了几个美女,但侍郎夫人不在乎,她只要日子过的好就行。 凌昭玉着手找原侍郎夫人,不到三日就找到了。 她如今在自己的娘家过日子,虽然被夫家休了,可娘家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提起周侍郎,两个老实本分的老人破口大骂,看来对周侍郎的积怨已深。 原侍郎夫人听到他们的来意后,面容平静,但目光中却好似隐藏着惊涛骇浪。 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虽然等侍郎入官后没两年就把她休了,但侍郎的习惯和他曾经藏匿钱财的地方她都知道。 凌昭玉和她单独谈话的时候,女人震惊地看着凌昭玉,“你怎么知道他的这些秘密?” 周侍郎很聪明,很懂得伪装,她肯定就连如今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没看透他,而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竟然如此了解周侍郎。 唐晓看到女人惊骇的样子,莫名竟然还有些骄傲。 凌昭玉最拿手的就是揣测人心,就算心思在玲珑的人在他面前也无所遁形。 和女人交谈了一番后,凌昭玉基本已经确定了周侍郎贪污的证据都藏匿在何处。 侍郎狡诈,有好几处房产,营造出狡兔三窟的假象,实际上他是个极敢冒险的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那些证据并没有被他转移走,而是被他藏在身边,就在他发府宅中,甚至就藏在他的屋子里。 在他们行动的时候,周侍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拿着一些金银细软就想逃离京城。 他知道他贪污的数量,如果被抓起来肯定命都会没有。 他拿着一个包袱,低着头脚步快速的离开的府宅。 此时宿成乾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他的府宅,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发现他已经逃离。 如果此时从城门离开,很可能直接抓住,所以他躲在京城一个无人知道的小院子里。 这个地方就算是侍郎夫人也不知道,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打开院门松了口气,轻松的心情直到推开房门时戛然而止。 屋中坐着一个人,正在闲情逸致打量自己的佩剑。 周侍郎瞳孔巨震,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唐晓笑着转头朝院中看去,周侍郎背影狼狈,甚至踉跄了许多步差点摔倒。 然而他没跑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此时凌昭玉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不紧不慢关上门,然后看向急刹车的侍郎。 “周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们都在找你呢。”他还是那副带笑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翩翩佳公子。 周侍郎已经抽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剑,浑身戒备状态。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院子里除了凌昭玉和唐晓外别无他人,心里不自觉升出了些希望。 他眯了眯眼睛,脑海中的细节都浮现出来。 就是眼前这个他以为的手下败将才是害的他沦为如今境地的人。 周侍郎咬肌鼓了鼓,他攥紧了剑柄,“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他咆哮着就朝凌昭玉跑去,手中的剑肆意挥舞,势必要将凌昭玉的腰身砍断。 凌昭玉眼睁睁地看着他举起剑就当头劈来,他嘴边的笑容不变,抬手轻轻一挡,手腕轻旋,周侍郎的剑立即调转了方向,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凌昭玉伸手一推,周侍郎就向后踉跄了许多步,只感觉胸腔被一个重器击中一般,闷闷的疼。 他豁然抬头震惊地看着凌昭玉,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武功。 周侍郎自知不是凌昭玉的对手,他调转目光看向倚在屋门口抱臂看他们好戏的唐晓。 他眼神中淬着毒,咬着牙,嘴角勾起了一个阴冷的弧度。 他打不过凌昭玉,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姑娘?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凌昭玉的未婚妻,要是把她攥在手里,凌昭玉不得不放他一条生路。 思及至此,周侍郎发了狠似的朝唐晓跑去。 凌昭玉下意识心头一紧,随后又放下心,好整以暇看着。 正好可以让他检查一下唐晓最近的功力进步了没有。 唐晓从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周侍郎就挥了过去。 铛的一声,剑刃相砰,周侍郎只觉得手背震得失去了知觉,他手腕生疼但还是咬牙使劲砍去。 他的攻势没有章法,胡乱一通蛮力。 只听见铛铛铛数声,别说周侍郎了,就连唐晓也觉得手疼,她懒得再和周侍郎硬碰硬。 她看准周侍郎的一个破绽,直接用手肘捅在他的肚子上。 周侍郎吃痛,捂着肚子后退数步,在此间隙他手中的剑被唐晓挑开,丢在了不远处的地方。 周侍郎连忙去捡,在马上就要碰到剑的时候,他的手猛然被踩住。 唐晓踢在他的胸口上,周侍郎倒飞几米后,吐出一口鲜血。 他本不会武,只有剑在手的时候才能稍稍有一点还手之力。 他再没了力气,狼狈的躺在地上看着院子上方的天空,包袱中的珠宝散落在他身旁。 凌昭玉走来,蹲在他身边笑道:“不打了?” 周侍郎耻辱的闭上眼,听见一队人赶来的声音,兵器铁甲声相撞,他知道,他逃不走了。 凌昭玉在这次的行动中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将他的官职晋升为侍郎。 十八岁当上侍郎,在吴国的历史上从未发生过。 还有一个月就是唐晓和凌昭玉的婚礼。 凌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就连凌深也每天洋溢着笑。 在婚礼的前几天京城一直在下雨,所有人都还在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成亲。 但没想到成亲当天,天空放晴,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唐晓身着大红长裙,外面一层薄纱上绣着绚丽的凤凰,凤冠霞帔,半透明的红色盖头下精致的脸庞若隐若现。 新娘的脸看不清楚,唯独那张红唇一直笑着。 凌昭玉一宿没睡,他在官场上经历过数次惊险的时刻,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紧张。 他手心冒汗,神采奕奕,冷清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 他在门口迎接宾客,宿嘉绎也来了,但他远远看了唐晓一眼,放下贺礼后就离开了。 如今凌家势头正猛,成为了你争我夺的存在,每个人都想和他们沾些关系。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往凌家送,但是奇了怪了,不知道是不是凌深的熏陶,三个儿子都是痴情种。 凌昭全和凌昭玉软硬不吃,不可能纳妾,凌昭光一心放在保家卫国上,没有心思成亲。 计划落空,那些想要攀关系的只得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下手。 婚礼持续到了晚上,烛光中众人见清冷温柔的新郎官推掉了多余的敬酒,拒绝了闹婚房的人,将一切的喧闹都屏蔽在了婚房外。 唐晓难得安静的坐在婚床上,她的手交握在一起,指结泛白,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凌昭玉挑起她的盖头,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展露出来。 唐晓的眼睛亮亮的,好像落入了一片星辰。 凌昭玉眼眸漆黑一片,他喉结滚动,捏着唐晓的下巴倾身吻了下去。 他的嘴唇有些发凉,轻轻附在唐晓的唇上后又离开。 唐晓睁开眼睛看他,里面闪出迷茫。 凌昭玉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抵着她的额头道:“你嘴抖什么?” 唐晓反应过来,立即捶了他一拳。 这个人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揶揄她,明明他的手指都是冰凉的。 凌昭玉准确握住她的手腕,眸色一沉,将她拉入他的怀中,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 唐晓失去重心,手抵在凌昭玉的胸膛上,扑在他的怀中。 凌昭玉眸色极深,黑得纯粹,好像要将万物都吸纳进去。 唐晓问他,“开心吗?” 凌昭玉俯身噙住她的唇,立即攥住了唐晓的气息。 唐晓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躺在了床上,鼻息交错间,她听到凌昭玉在她炽热的耳旁说了什么。 但她此时的意识已经不清晰,根本听不清他的声音。 凌昭玉抬手拉上了床帘,将这一晚的春.宵暧昧全部锁在床榻之间。 怎么能不开心,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庆幸。 十二岁那年的初春,一个少女探头探脑看着学崖院中的一切。 她眼神清亮,对着他微微一笑。 凌昭玉当时就觉得世间最好的景色莫过于此。 ——正文完——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