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快穿]祸国》作者:谴婆娑 文案: 建议跳过第一个世界,相信第二个故事你会喜欢的 你可曾听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沉音:不好意思,那都是我 你可曾听说妲己祸世,褒姒亡国? 沉音:不好意思,那还是我 那一年,我奉女娲之命入朝歌,对纣王微微一笑,从此他看天下女子都少了一条尾巴 那一年,我入江湖微微一笑,十八位富豪为我撒金斗富,就连西门吹雪也破了道心,从此闭关不再入世 那一年,我是太师府第一杀手,美色如刀,屠尽群雄,天下英雄半数归我,大隋烽烟四起,血染江山不及我红裙艳丽 ps:为了苏而苏,不要当成历史正文,都是瞎掰的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历史衍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沉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做妖妃那些年 立意:自信就是最美的 -- 第1章 春风拂来,长安牡丹盛开,馥郁芬芳的香气飘满全城,令人沉醉。 大唐盛世繁华,家家户户皆种牡丹,常有少女簪花,更添风流妩媚之态。 杨府院墙内,传来一阵琵琶声,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阳光洒落,合欢树下一名少女正弹奏着琵琶,纤纤玉手拨动着琴弦,指若削葱。 她一袭白裙,如云的发髻上簪着一朵牡丹花,似火一般灼艳,可却比不过那倾世的容颜。 如梦似幻,宛若琉璃,她仿佛是在盛世的化身,美得盛大华丽,足以令文人墨客们用千百幅诗篇来吟诵。 但现在,她仅仅是待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中,无人知晓,就像是藏在匣子中的宝石。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这方小小的院落配不上这样的绝世美人,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去到那世间最尊贵的地方,受天下朝贡。 院子的角落里,三个少女躲在柱子后面,悄悄地看着那白衣少女弹奏琵琶。 她们脸上的神情向往又钦慕,就像在看天宫的仙子一般。 这三姐妹乃是杨玄璬之女,而那白衣少女名叫杨玉环,乃是她们的堂妹,因为幼年丧父,一直寄养在杨家。 一曲终了,白衣少女停止了弹奏,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十分渺远的地方。 她的本名叫做沉音,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的第多少世,她每一世都是绝代佳人,在史书上留下赫赫名声。 不过是美名还是骂名,可就不好说了。 见少女弹完了琵琶,三姐妹这才走上前来,大姐赞叹道:“玉环,你的技艺越来越精湛了!” 二姐点头道:“是呀是呀!简直绕梁三日啊!” 三姐道:“玉环,咸宜公主举办牡丹宴,凡是携上品牡丹者皆可出席,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说完,三姐妹都期待地看着沉音。 沉音思索了片刻,反正整日在府中也无事,于是点了点头。 三姐妹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 …… 第二日,公主府门口,聚集了许多马车,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们纷纷携牡丹来赴宴,一时间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紫微阁中,咸宜公主正在对镜簪花,忽然间门外侍女道:“参见寿王殿下。” 珠帘被掀开,一个锦衣玉带的青年怀抱牡丹,兴冲冲走了进来。 那青年面如冠玉,身如碧树,天生一双含情目,宛若夜空明星, 他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春风拂面,带着天真烂漫之气。 他既有公子王孙的优雅贵气,又有少年人的单纯活泼,皇权的阴谋与肮脏丝毫也没有侵染他。 寿王李瑁走到咸宜公主面前,笑道:“姐姐你看,这可是我花了千金买来的冠群芳,只要有了它,一定能夺得今日的花魁头衔。” 李瑁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儿子,甚至有传闻陛下想要废太子,立寿王,因此他在长安地位尊崇,无数人想要与之结交。 不过李瑁无心储君之位,经常与姐姐在外游玩,他平日里便挥金如土,如今斥千金买牡丹也不足为奇。 咸宜公主看着眼前这盆牡丹,只见花色明艳,灼灼似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在枝头燃烧起来。 那红色惊心动魄,一下子侵入人的视野,满眼都是艳丽的红。 这朵牡丹像极了国色天香的美人,美得富贵华丽,艳压群芳。 咸宜公主开心地笑道:“不愧是冠群芳!走,咱们一起参加花会去!” 于是姐弟俩一同去往花园,还没到就已经闻到了芬芳的牡丹花香,不难想象其中的盛景。 走进园中,只见姹紫嫣红,繁花似锦,无数朵名贵的牡丹汇聚在园中,宛如一个个风情各异的美人。 云鬓花颜的贵族小姐们身着霓裳,手执团扇,三五成群地在园中赏花,娇艳的面容与牡丹交相辉映,分不出谁更美。 宾客们见寿王和咸宜公主来了,纷纷行礼:“参见寿王!参见公主!” 咸宜公主道:“好了,都免礼吧!” 众人纷纷起身,其中不少女子的目光落在年轻英俊的寿王身上,借着团扇偷看他,露出羞涩的笑容。 寿王尚未娶妃,长安城所有适龄女子都想嫁给他,可惜寿王的眼里就只有牡丹花,对那些爱慕的目光仿若未觉。 花会很快就开始了,众人跟随在寿王和咸宜公主的身后,一同赏花,有文采的当场就吟诗作对起来。 众人来到一朵昆山夜光旁,只见花色雪白,像是黑夜中划过的一颗流星,十分特别。 又来到一朵雪映桃花旁,那花瓣层层叠叠,像是少女的裙袂,整体是白色,却在花瓣的边缘透出娇嫩的粉色来。 接下来是姚黄、魏紫、玉楼春……李瑁一路看下来,心中不禁得意,果然没有一盆比得过他的冠群芳。 李瑁道:“来人,把本王的冠群芳捧来!” 侍女马上捧来冠群芳,将它摆在园中。 此花一出,艳惊四座,其余的牡丹花瞬间成了陪衬,众人纷纷惊叹:“这就是今年的花魁吧!” 听见众人的议论,李瑁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冠群芳忽然间缓缓合拢了花瓣,仿佛是羞于见人似的,将绝世芳华全部都遮掩起来。 众人惊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整个园子的牡丹花都缓缓闭拢,有些甚至低下了头。 转眼间,原本繁花似锦的园子再也没有一朵花盛开,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不知道原因。 这时,一个贵族小姐惊叹一声,如痴如醉地看向了某处。 众人朝着她的目光看去,纷纷呆立原地,震撼不已。 只见园中一角,站着一个身着霓裳的少女,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纤长身影立于园中,仿佛是一茎亭亭玉立的莲。 阳光照在她的玉面上,如雪一般洁白,远山一般朦胧的纤眉,妩媚多情的双眼,眼尾处晕着桃花般的红。 她美得像是一颗璀璨的明星,从黑暗中绽放出光芒,夺取着所有人的视线。 倾国倾城,艳冠群芳,就连百花见了她也羞惭不已,在她的容光下纷纷退避。 一个姑娘高高跳起,取下被风吹到树上的面纱,递给那身着霓裳的少女:“玉环,你的面纱。” 名叫玉环的少女戴上面纱,将绝世容颜隐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眸。 众人这才纷纷惊醒,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美丽的幻梦。 第2章 牡丹花会结束,所有人都回到了家,无一例外,每个人下了马车都长叹一声。 那叹息声中包含着无尽的不舍,仿佛一场美梦刚刚醒来,让人忍不住反复回味。 怎么会有那么美的人呢? 她美得无法用语言描述,绚烂、明亮、璀璨……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她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本不该存于世间的奇迹。 从此以后,长安城中盛传杨家小女有羞花之貌,每个人都想一睹芳容。 …… 庭院深深,杨柳堆烟,一阵朦胧的琵琶声传出院墙,引得守在墙外的公子王孙魂牵梦萦。 自从那日牡丹花会,李瑁便一直茶饭不思,想要再见那位玉环姑娘一面,可是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只能日日守在外面。 风吹过树叶,发出一片沙沙声,像是少年满腹的相思在轻声絮语。 可是那琵琶声兀自奏响着,丝毫也不知道外面有一个少年正在望眼欲穿。 忽然间,琵琶声停了,原来是琴弦断了。 过了一会儿,杨府的大门打开,走出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 她身姿娉婷,雅若莲华,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女,帮她抱着琵琶。 李瑁眼中一亮,连忙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然后缓缓走出来,装出一副偶遇的样子,道:“玉环姑娘,你怎么也出门了?” 他那一脸热切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猜所谓的偶遇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双眸清澈,笑起来仿佛山花烂漫,一点也不惹人讨厌。 沉音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立刻就红了,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面纱之上,是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倾世的容颜掩盖在面纱之下,只能窥见朦胧的轮廓。 李瑁痴痴地看着沉音,情不自禁道:“玉环姑娘,你好美……” 侍女躲在琵琶后面,小声笑了起来。 美人虽美,却似雪山般不易接近,她从头到尾也没回应过李瑁。 李瑁贵为寿王,沉音此举实为无礼,可她实在太美了,美到可以打破这世间的一切规矩。 当美丽超越了极限,即使是权力也会为之让步。 三人来到了平康坊的一家琵琶店,侍女将琵琶递给老板,让他修一修。 老板道:“好嘞,姑娘三天后来取吧!” 沉音便又在店里转了转,看一看这里陈列的琵琶,她走到一把琵琶前,那琵琶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背面用螺钿嵌满了缠枝纹,实乃上品。 可是杨家不过是一般的小官之家,且又养了四个女儿,根本买不起这样名贵的琵琶。 李瑁看出她喜欢,马上摘下身上的玉佩,对老板道:“这琵琶我要了,你拿着我的玉佩到寿王府去领银子。” 老板连连拜谢。 李瑁取下墙上的琵琶,亲手递给沉音,道:“琵琶应当赠美人,这把琵琶就送给姑娘了。” 沉音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缓缓接过琵琶,在她的指尖接触到他的手的那一刻,她感觉到那双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代表着对方已经退败,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沉音抬起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李瑁痴迷的眼神,她顿时感到无趣。 眼前这个人在她眼里已不再是人,而是她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罢了。 这些男人永远不懂,她怎么可能会去爱一只狗呢? 沉音看也不看李瑁一眼,抱着琵琶转身离去。 …… 一个月后,宫里来了赐婚圣旨,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源源不断地抬到杨家。 杨家人锣鼓喧天地庆祝,府外的人们也津津乐道这桩婚事,只有这场婚事的女主角,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到了出嫁的那一天,沉音穿上嫁衣,执一柄团扇遮面,坐着花轿嫁到了寿王府。 满室红烛闪耀,一夜巫山云雨,鸾凤成双。 第二天,两人要进宫谢恩,沉音懒懒地坐在镜前,任侍女为自己梳妆打扮。 李瑁兴奋地坐在一旁,见侍女梳好头发,就拉开妆匣,拿出里面的簪子一个个往她发髻上插。 他哪里会打扮,无非是觉得越多越好,这样才能衬托出他的王妃是何等高贵。 侍女道:“王爷,这样王妃会觉得很重的。” 李瑁这才反应过来,把一些簪子取了下来,只留下几对金步摇和一朵牡丹花。 夫妻俩坐着马车进了宫,然后在丹凤门下了马车,去往紫宸殿拜见天子。 一路上,早有宫女和太监聚集在一起,只为了看传闻中有羞花之貌的寿王妃。 当那身着霓裳的女子缓缓走来,所有人都被她的绝世美貌震慑了,久久不能言语。 她的到来,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整个皇宫。 这些宫女太监都是在各宫侍奉,他们早已见惯了后宫佳丽,可是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女子相比。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寻常的花朵在她面前只会黯然失色而已。 所有人惊叹着,目送她走进紫宸殿。 风吹过,金步摇在风中颤颤,光辉熠熠,衬得那洁白的肌肤如雪一般。 倾城的美人身着霓裳,臂挽轻纱,翩翩广袖随风而动,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她抬起头,望向坐在上方的大唐天子,那烨烨容光像是明珠一样璀璨夺目。 整个大殿几乎都要盛不住这样的美貌,好像只差一点就会被光芒穿透,让她的美貌肆无忌惮的张扬出去,征服天下人。 龙椅上,坐着一代雄主李隆基,在他的手中,大唐的强盛到达了巅峰,史称开元盛世。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的面相很年轻,或者说,他长得和李瑁一模一样。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李瑁最受宠爱,世上有哪个父亲会不偏爱最像他的儿子呢? 李隆基身穿龙袍,头戴冕旒,一双眼睛宛如墨玉,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像寻常的父亲一样叮嘱了几句,又赏赐了一些东西,然后便让这夫妻俩退下了。 只是在寿王妃走出大殿的那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那眼神隐藏在冕旒的珠帘之后,让人看不真切。 第3章 世人皆知,圣上喜爱舞乐,在宫内设梨园,其中尽是无双乐师,绝世舞姬。 寿王府中,沉音懒散地椅在栏杆边,无聊地看着池塘里的鱼。 纤纤红酥手撒一把鱼食到水中,美丽的倒影犹如水中明月一般光彩照人。 李瑁见她无聊,道:“玉环,最近梨园来了一位乐中圣手,名叫李龟年,不如我带你去听一听他奏的曲?” 沉音这才提起兴致,点了点头,于是夫妻二人一同入宫,前往梨园。 …… 春日融融,如雪的梨花开满枝头,一群身着霓裳的舞姬立于莲花台上,一个个玉容雪肤,貌比芙蓉。 高台之上,李龟年轻轻拨动琴弦,于极静中奏出一阵颤音,仿佛是江潮之声。 琴音迭起,潮来潮去,原来奏的是春江花月夜。 莲花台上,舞姬们牵动飘逸的舞衣,翩翩裙袂仿佛是江水一般流淌飘摇。 琴音连绵不绝,江流婉转,汨汨流淌,衬着舞姬们曼妙的身姿无比绝妙。 可是李龟年却叹了一口气,曲虽好,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没有达到他心中所想的境界。 就在这时,一阵清冷的琵琶声从台下传来,宛如海上生明月,在连绵不绝的江水之上撒下了凄冷的月光。 李龟年眼中一亮,原来如此,这就是曲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只有江,没有月,那还叫什么春江花月夜呢? 正是因为月光照着江水,这一切才如此美丽,只是月色的朦胧如此难以描绘,究竟是谁能有如此才华呢? 李龟年向台下一看,倾城绝世的寿王妃正怀抱着琵琶,静静地弹奏,她那么美丽,那么高贵,就像是一轮明月,灿然生辉。 李龟年拨动琴弦,与琵琶声合奏,琴音温柔,如同潮水缓缓涌来,琵琶清冷,如同明月高洁。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李龟年有心与寿王妃斗乐,于是琴声缠绵,连绵的江水不断去追逐月光,浪起,裹挟着月光,每一寸江水都泛着粼粼的波光。 然而任江水如何追逐,明月都岿然不动,那么凄冷,宛如千年不变的霜雪。 江水终于停下,化为一片寂静,此时唯有琵琶响,像是凄冷的夜里朗照的月光,至高至洁。 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月光在吟唱,勾起人心中无限惆怅。 莲花台上的舞蹈早已停止,琴音也无法再相和,明月是孤高的,没有谁能与它相伴。 那寿王妃,她也像明月一样孤高美丽,没有谁配站在她身边。 所有人只是远远地仰望她,万千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如同众星拱月。 终于,一曲终了,寿王妃轻轻抚平琴弦。 梨园之中一片寂静,许久后李龟年感叹道:“枉我自称乐圣,竟是不及王妃的十分之一啊!” 就在这时,李隆基忽然间走了出来,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有多久。 众人见圣上驾临,纷纷行礼,李隆基走到沉音面前,道:“你的技艺天下无双,日后若有空,何不常到梨园来,与李龟年谱曲,千百年后也是一段佳话。” 于是沉音从此时常出入皇宫,一日她到来之时,见李隆基没有穿龙袍,一袭锦衣玉带,不像皇帝,倒像个翩翩贵公子。 她怀抱琵琶缓缓走近李隆基,正欲行礼,忽然间涌上一个念头。 这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还是得来点有趣的事啊。 于是沉音伸出手,纤纤玉指轻轻触碰天子的脸庞,然后将他脸侧的碎发撩至耳后。 那一瞬,李隆基的呼吸停止了。 这样的亲密举止,已经超越了皇帝和儿媳的距离,无比暧昧。 沉音微微一笑,倾城绝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明珠闪耀。 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在这一刻落到眼前,变得温柔美丽。 她无比自然地将琵琶递给至尊的天子,道:“快帮我拿着,有点重呢。” 这语气如此缠绵,像是妻子在对丈夫撒娇。 李隆基恍然,原来是把他认作瑁儿了。 所以呢?然后呢? 在那双潋滟明眸的注视下,李隆基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接过了琵琶,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沉音几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转身向前走去,李隆基就跟在她身旁,两人并肩而行。 至尊的帝王,为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一个女子身侧呢? 他明明是无上的太阳,却要遮掩自己的光芒,伪装成一颗普通的星星,只为了帮她抱着琵琶。 两人行走在树林中,高高低低的花枝横在上方,拂面而来。 沉音行走在花枝间,无暇的玉容掩映在繁花中,宛如仙子落凡尘。 忽然间,一条蜿蜒而下的花枝勾住了她的鬓发,就好像树也不忍美人离去,挽留着她。 李隆基放下琵琶,伸出手轻轻为她解开花枝,如墨的发丝缠绕在他指尖,多情而又缠绵。 终于,他把花枝抽开了,可是上面的一朵梨花却不可避免地掉落下来,只好落在美人的发间。 雪白的花衬着乌黑的发,黑白分明,别样美丽。 如果不能留下你,那就送给你一朵花吧,这仿佛是树的心声。 李隆基一瞬间触动,他低头看向沉音,无意间却撞上了她温柔的笑眸。 像月光,像湖水,让人沦陷。 李隆基愣住,看了她许久许久,然后才又抱起琵琶,同她继续向前走去。 林子很快就走到了尽头,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走,否则会被人认出来。 恰好此时,高力士前来,他一眼看见圣上抱着琵琶走在寿王妃身旁,两人离得很近,不由得心中一惊,怔在原地。 这时李隆基问道:“高翁怎么在此?” 竟是用的敬称。 高力士跟在李隆基身边多年,早已十分了解他,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配合道:“圣上召您去下棋。” 然后接过李隆基手里的琵琶,对沉音道:“王妃,不如就由老奴送您出宫吧。” 沉音点了点头。 落花满地,她转身离去,缓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眼间又消失无踪,似水无痕。 李隆基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花影重叠处。 后来,高力士果真把在咸宜公主府中的李瑁召进宫中下棋,圆了这个谎。 第4章 黄昏之时,夕阳瑟瑟残影,李瑁才姗姗归来。 沉音问道:“你与父皇的棋下得如何?” 李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父皇棋艺高超,我就没赢过。” 沉音又问:“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瑁的眼神中露出崇拜的光芒,开始滔滔不绝地叙述起来。 通过他的话语,沉音逐渐在脑海中构建出一道光芒万丈的身影。 壮志凌云的少年,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炽热的心如同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韦后乱政时期,他隐忍不发,默默积蓄力量,待到羽翼丰满之时一举诛杀韦后,登上了帝王之位。 他既有雄才伟略,又能选贤举才,整个大唐在他手中到达了巅峰。 他就像是一个优秀的执棋者,将文武百官们一一放在了他们应有的位置上,构建出一场盛世繁华。 他的光辉太耀眼,就像一轮太阳,照耀着这个伟大的王朝。 每个人都被太阳的光芒笼罩着,得以欢歌笑语,安稳度日,四海之内尽是他们的歌颂之声。 可是沉音却回想起花林之中,这至尊的帝王低头为自己解开花枝的样子。 如果能让太阳落到手中,仔细赏玩,岂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 第二天,沉音又入宫了,她像往常一样在梨园奏曲,然后在申时离去。 她故意走了花林那条僻静的路,然后又在那里遇见了一袭锦衣的天子。 她笑着喊道:“十八郎。” 这是李瑁在诸皇子中的排名。 李隆基什么也没说,主动接过她的琵琶,和她并肩而行。 走着走着,沉音忽然道:“你听。” 两人驻足倾听,枝头上有一只百灵鸟,从叶缝间漏下它婉转清脆的声音,宛如草叶上的水珠迸溅。 深宫之中,满是权力的倾轧,此处虽然华美,却宛如囚笼一般。 上至皇帝,下至宫女,其实每一个人都困在这里。 只有这只鸟,它是自由的。 李隆基听着它的声音,心渐渐静了下来,思绪也跟着飘了出去。 风轻轻地吹,花影摇曳,鸟鸣啁啾,一切烦恼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忽然间,一只手轻轻地挽住他的手臂,李隆基一惊,向身侧看去。 倾国的美人站在他身旁,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抬头听着鸟鸣。 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许她和丈夫之间一直是这样的。 可是此刻在她身边的,并不是她的丈夫。 李隆基看着她的侧脸,她笼在春光中,像一位神女。 他仿佛错不开目光了,比刚刚看鸟雀时还要入神。 就在这时,沉音道:“咱们走吧。” 李隆基才如梦初醒,应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向前走去,直到快要出林子,高力士又适时地出现,找借口把两人分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隆基每一天都出现在林子里,只为和她走上那么短短的一段路,说上那么几句话。 在朝堂上,他是威震四海的君王,群臣跪拜,俯首贴耳。 在花林中,他却是一个温柔的郎君,会为喜爱的女子抱着琵琶。 这是一段危险而禁忌的关系,可是他却越来越沉溺,直到有一天,他仿佛幡然醒悟似的,再也不来了。 一天,两天,三天…… 半个月过去了,沉音每天都从花林间穿过,直到花已经全部都谢了,也没有再遇见过李隆基。 一切恍如幻梦,那位帝王似乎很好地守住了自己的心,没有再越界一步。 又过几天,沉音在梨园之中听宫女闲聊,说是宫中宝库里有一把古琵琶,叫做雁归,是昔日昭君出塞时汉元帝所赠。 据说王昭君就是弹奏着这把琵琶,让天上的大雁也忍不住飞落到她身旁。 沉音夸赞道:“想来是把绝世名器了。” 当天晚上,沉音回到寿王府,宫里就传来圣旨,将雁归赐给寿王妃。 原来他的不出现只是一种假象,他的关注其实一直都落在她身上,即便只是无意间一句话,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雕花嵌玉的琵琶无比美丽,沉音漫不经心地拨动着琴弦,像是在拨动着帝王的心弦。 琴音颤颤,她轻笑一声。 …… 又是半个月过去,那无上的帝王似乎终于忍耐不下去,还是换上锦衣玉带,来到了花林之中。 他明明一直都善于忍耐,韦后当政的时候隐忍了好几年,现在却不过一个月就忍耐不下去了。 那美人的笑眸像是罂粟一样扎根在他心脏上,让他上瘾,根本戒不掉。 他似乎也放弃挣扎了,不再克制,每天都来见她。 端午节按照旧例举办宫宴,所有皇亲国戚都来赴宴,寿王府自然也在其中。 沉音身着霓裳,臂挽轻纱,随李瑁一同出席。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看她,或者说只要她出现,世界上没有人能不看她。 因此李隆基的目光夹杂在其中,就不引人注意了。 乐声奏响,舞姬们轻歌曼舞,裙袂翩翩,而沉音却没什么兴致,她时常待在梨园,这些舞她早就见过了。 李瑁见她不感兴趣就也不看了,和她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只见李瑁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竟惹得她笑了起来,眼波流转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执起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十指相扣,仿佛是世间最缠绵的誓言。 这一切落在李隆基眼里,他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杯子,把那银杯都捏变了形。 他从来只能浅浅地靠近一下她,而他的儿子却可以肆意地爱她。 他所得到的那一点点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嫉妒的火苗点燃了,正在缓缓灼烧着他的心脏,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接触了。 这场宫宴,李隆基才到一半就退席了,然后在宴会结束,所有人各自散去之际,他故意支开了李瑁。 沉音独自在亭子中等着,后来觉得无聊就到御花园中走走。 忽然间,一双手把她拉到黑暗中,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5章 狂热的吻,如同疾风骤雨,宣泄着爱欲和渴望,至尊的天子贪婪地嗅着她发间香,像在嗅一朵牡丹。 他轻咬她的柔唇,像是在咀嚼花瓣,汲取着甘甜的汁液。 一片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握着美人的腰,像一个狂徒般,完全抛却了皇帝的威仪。 忽然间,美人低声絮语道:“十八郎?” 她的唇齿间还残留着美酒的甘冽,令人迷醉。 天子顿住了,下一刻他还是俯身温柔地吻上去,甘心以另一种身份窃取不属于他的缠绵。 美人轻轻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十指微微插入他的鬓发间,朱唇微启,柔情似水。 他越陷越深,像是坠入了深潭,渐渐向下沉溺,明知危险,却也不愿远离。 美人轻笑着,继续施展柔情俘获他,一边与他温存,一边嘲笑着他。 艳丽眉眼中露出讥诮的神情,像是藏在花瓣中的利刃。 她给予他解药,也给他种下最烈的毒。 自古温柔乡,乃是英雄冢。 一吻毕,远处忽然传来呼唤声:“玉环……” 短暂的温存瞬间被打破,天子放开了怀中的美人,匆匆离去。 沉音留在原地,带着醉意倚靠在假山上,没过一会儿李瑁就找来了,抱起她回府去了。 他全然不知,他最敬爱的父皇,刚刚对他的妻子做了什么。 …… 越界之事,有一就有二,就像原野上点燃的火苗,只会愈演愈烈。 自从那夜御花园一吻,李隆基已经抛却了做君父的礼义之心,时常在花林之中和自己的儿媳拥吻。 他坐拥天下,却唯独不能拥有她,他遇见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越是不甘心,他是堂堂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其中也应该包括她。 于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寿王妃失踪了。 李瑁到处派人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短短数日就形容憔悴。 他不知道,他的爱妻此刻正被锁在深宫之中。 …… 清风拂来,兴庆宫内繁花似锦,芳菲遍地。 如烟的纱幕在风中飞扬,朦胧间露出一道纤丽的身影,像笼在晨雾中的牡丹。 这女子肌肤如玉,明眸秋水,不正是失踪多日的寿王妃? 李隆基站在她身后,她却只是自顾自地弹奏着琵琶,视他如无物。 李隆基问道:“玉环,你奏的可是汉宫秋月?” 沉音不曾搭理他。 李隆基也不恼,依旧温和地同她说话。 这在他漫长的帝王生涯中从未有过,所有人都畏惧他的威严,毕竟他也是曾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王者。 待一曲奏完,沉音才冷冷道:“陛下,你预备何时送我归家?” 李隆基这才不再说话,从沉默中透出帝王的强硬来。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走的,他一定要得到她。 于是李隆基离去了,他现在还不能太着急,还有很多时间,他会慢慢占据她的心。 就像下一盘棋,先慢慢蛰伏,然后一步步蚕食攻占,他一向精于此道,最终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 望着李隆基远去的身影,沉音笑了一声,他实在是太自负了,他想要攻占她的心,殊不知她也是一位霸道的女王。 她才不会爱上谁,她要征服他,让他彻底俯首称臣。 两个优秀的棋手开始了对弈,情丝为网,温柔为锁,动心者满盘皆输。 ............................... 一张纸条不知从哪里传到了寿王府,李瑁看了后如雷霆霹雳,不可置信,他立刻急匆匆地进了宫,想要求证。 兴庆宫外,李瑁被高力士拦住,他道:“让开!本王要进去!” 高力士道:“寿王爷,陛下正在宫中休息,您难道想惊了圣驾吗?” 李瑁道:“我要见父皇!” 高力士道:“可陛下不想见你!” 李瑁冷冷地看着高力士,质问道:“你屡屡阻拦我,难道是因为兴庆宫里有我不能见的人吗?” 高力士一愣,然后恢复了平淡,他缓缓道:“既然寿王爷已经知道了,那就更不该到这儿来。” 李瑁怒道:“我的王妃就在宫中,我当然要带她回去!” 高力士劝告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这世间的一切都属于陛下,包括寿王妃,也包括王爷你。王爷的一切荣耀都是由陛下赐予,若是陛下想要什么,王爷理当奉上。” 这些话中暗藏着威胁,若是他不愿奉上,皇上也可以收回他的荣耀,从此他就不再是最受宠的寿王爷。 然而李瑁却只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只要我的玉环!” 说完,推开高力士,强闯进去。 他一路跑进宫中,终于在主殿中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太监们将他拦在了门外,两人中间像隔着天堑一样,再也没有办法靠近一步。 李瑁双眼含泪地喊道:“玉环!” 下一刻,宫女放下了帘幕,将那如花的美人藏了起来,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李隆基走到他面前,冷酷地宣布道:“你回去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丝怜悯。 李瑁心中对于君父的崇敬瞬间破碎了,他质问道:“父皇,你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百年之后,史书又该如何记录你?” 李隆基依旧不为所动,他根本不在乎天下人怎么议论,他只想成全他自己。 李瑁忽然间抽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向李隆基刺了过去。 宫人们大惊失色。 李隆基一下扼住李瑁的手,父子俩就这样角力着。 李隆基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那咸宜呢?” 李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手中匕首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原地,呆立良久,最后惨笑道:“我悔不该生在这帝王之家!” 李瑁带着心碎黯然离去,他行刺之事被压了下去,宫中守口如瓶,没人敢议论。 三天后,李隆基下旨令寿王妃出家,为已故的窦太后祈福,赐道号太真。 第6章 骊山之上,云雾蔼蔼,一座道观矗立其间,仿如仙宫。 此观名为玄清观,历来是公主清修之所,常常有达官贵人来往,不过最近却封闭了,不许外人进入。 玉虚宫内,沉音一袭素衣道袍,头戴莲花冠,对着面前的九天玄女像念经。 她整整念了一天,用完膳又接着念,仿佛真的已经脱去尘缘,一心向道了。 被宫中派来服侍的姑姑道:“太真娘子,您歇一歇吧,不如用些点心。” 沉音冷漠如霜道:“我已出家,又怎能耽于享乐呢?你们也都不应该在这里服侍我,都出去吧。” 姑姑叹息一声,和宫女们出去了。 陛下拆散了寿王和寿王妃,想让两人分离,以此来淡忘彼此,也难怪王妃心中有怨啊。 然而沉音内心却并非如此,她此刻正在和那无上的帝王角力,要他辗转反侧,处处碰壁,然后满盘皆输。 沉音将宫中寄来的信件全部烧了,礼物也弃如敝履,每日清修斋戒,宛如闲云野鹤。 后山有一只野猫,沉音时不时会遇见它,就经常带一些小鱼干给它吃。 这只猫很有灵性,似乎听得懂人说话,沉音也想过要养它,但它或许自由惯了,并不愿留在她身边。 ..................................... 一个月后 旌旗飘扬,华盖香车,无数宫女和太监在道观门外恭候,这仪仗无比华丽,竟到达了贵妃的品级。 皇帝身边的高力士,无数达官贵人见了他都需笑脸相迎,然而他却站在门外,从早上一直游说到傍晚。 终于,一个莲冠道袍的女道士走了出来,登上了华盖香车。 她眉目清华,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随时都会登云而去,与这华丽富贵的仪仗形成了鲜明对比。 仪仗入了皇宫,一路到了华清宫,百余名宫女太监跪拜在地,迎接她们的新主。 素雅的裙袂垂落地面,雪白的拂尘从臂间垂下,那女子飘飘若仙,清逸出尘。 沉音走进了殿中,每日焚香修道,弹奏琵琶,对日日前来的李隆基视若无睹。 她看着他烦恼、挫败,内心只是淡淡地笑。 怎么样? 枉你一生自负,情之一字,你却是输得彻底。 ........................................ 月光如雪,照了满地霜华,沉音独自在殿内饮酒,一杯又一杯,似乎万千烦恼都会在这酒中散去。 金杯坠地,忽然间,这绝世的美人露出了一抹倾城的笑容。 如烟花绽放,繁星闪耀,令满殿生辉。 自她入宫以来,就未曾笑过,而当她一笑,群芳都会为之羞愧。 她缓缓走到殿外,轻轻扬袖,似仙子临风。 广袖翩翩,裙袂轻旋,纤长的手臂展现出各种柔美的姿态。 她笑着,尽情舞蹈,展示着自己的美丽,那如玉的容颜,在月华中如明珠等闪耀。 她以袖遮面,然后缓缓露出自己的容颜,似花朵绽放,动人心魄。 她疾步向前,轻盈身姿仿佛要乘风而去,却又止在原地,缓缓回眸,仿佛不舍凡尘。 李隆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站在梅树下,轻轻唤了一声:“玉环。” 那绝世的美人望向他,浅浅微笑,她向这无上的帝王奔了过去,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李隆基的眼眸一颤,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沉音笑着,眼眸柔情似水,让人沦陷,忽然间,她唤了一声:“十八郎。” 原来,她又一次将他当做了他的儿子。 然而李隆基却只是沉默一瞬,然后嗯了一声,吻了上去。 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她的冷漠,如果这样就能得到她,那么他也可以去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即使他是大唐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那又怎么样? 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所以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惩罚。 李隆基抱起沉音,带她走进了殿中,帷幕落下,满室春光。 第二天,一道旨意传遍后宫,封太真娘子为贵妃。 ......................................... 华清宫内,身着霓裳的美人正在插花,门外宫人来报:“贵妃娘娘,陛下来了。” 沉音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插花。 下一刻,身穿龙袍的李隆基走进了殿中,他走到沉音身边,唤道:“玉环。” 沉音一言不发地插着花,将他视若无物。 李隆基又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走了,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他脱下龙袍,换上了当初在花林中的衣服。 无上的威严和权势都消失了,他好像不是天子,恍惚间甚至让人错认为寿王李瑁。 他又唤了一声:“玉环。” 沉音放下了手里的花,看向了他。 李隆基道:“玉环,下面供奉来了新鲜的荔枝,你要不要尝尝看?” 沉音点了点头,走向了他。 宫人呈上剥好的荔枝,晶莹的果肉雪白剔透,玲珑可爱。 沉音吃了几个,李隆基问道:“喜欢吗?” 她道:“岭南的荔枝才是最佳,这个不如。” 李隆基道:“这有何难,让岭南的官员送来就是。” 于是使者骑着汗血宝马奔驰千里,用满车的冰运回了新鲜的荔枝,送到了华清宫。 这一次李隆基再问:“玉环,你可喜欢?” 雍容华贵的美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当天晚上,君王入帐,一场雨露恩泽,美人雪白的背上尽是点点红痕。 缠绵悱恻之时,她故意叫错他的名字:“十八郎。” 她在提醒他,她根本就不爱他。 李隆基的眼中露出嫉妒的神情,却又不得不忍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从此以后,两人出则同游,入则同寝,人人都以为贵妃已经爱上了陛下,却不知尊贵的大唐天子在她眼里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虽然,她也未必有多爱本尊就是了。 第7章 大海茫茫,波涛迭起,一艘船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宛如一片渺小的叶子。 船头上,日本遣唐使正手持地图,遥望海的另一边。 在那里,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度,繁荣昌盛宛如神国:大唐。 藤本宏从小就对书中的描绘心向往之,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看看,不由心潮澎湃。 大唐如此地遥远,仿佛和太阳一样远,它的光芒也正如太阳一般强盛,让邻国为之震撼。 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藤本宏终于到达了大唐,迎面而来的是无比宏伟的城池,而这还只是大唐的边界。 藤本宏乘着马车一路去往大唐的心脏:长安,在路上他无数次想象那里的样子,可真正到了却还是震撼不已。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参差十万人家,哪怕站在山上望,这座城也一望无际,气势恢宏。 长安城中遍植牡丹,这富贵雍容的花朵妆点着这座伟大的城池,风中满是馥郁的花香。 十里长街望不到尽头,来来往往尽是衣香鬓影,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面若桃花,风动钗摇。 这里没有面黄肌瘦的流民,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是属于□□上国子民的自信和富足。 藤本宏已经完全被这个国家折服了,这里远比书上描写的更辉煌,不是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 藤本宏在驿馆中住下,从接待的官员那里知道了大唐如今的帝王:李隆基。 这是一位伟大的君主,是他一手将大唐推到了盛世,其功冠绝古今,将来必定会载于史书前列,为后世所称赞吧! 夜幕很快降临,城中华灯初上,笙箫之声不绝于耳,比白日还要更加繁华。 藤本宏不舍睡去,和别国的使者一起在街市上游玩,就在这时,一道哨声响起,人群纷纷避让。 马蹄声响起,犹如疾风一般驰来,迅速穿越长街。 嗖—— 仿佛箭矢划过,藤本宏只看见飘逸的鬃毛,然后就只看见扬起的烟尘,以及马儿远去的背影。 一道细小的影子从马车上掉落下来,滚了一阵,然后停下,原来是一颗荔枝。 月光照耀在荔枝的叶子上,上面光芒一闪,竟然还带着晶莹的露水。 路人们感叹道:“是贵妃的荔枝来了!不知道这回又跑死了几匹马!” 一个少女羡慕道:“陛下可真是宠爱贵妃啊,从岭南到长安何止千里之遥!我要是有一个这样钟情于我的郎君就好了!” 藤本宏好奇地询问,这才知道大唐有一位绝世美人,她的美貌令百花羞惭,陛下对她极为宠爱。 藤本宏不禁好奇,贵妃究竟有多美? …… 三天后,是贵妃的生辰,天子邀请许多王公贵族以及外国使臣一同为贵妃庆生,藤本宏也在受邀之列。 那天晚上,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笙动,一夜鱼龙舞。 藤本宏在宫中见到了无数牡丹,姹紫嫣红,尽态极妍,朵朵都是珍品。 他小心地轻抚花瓣,嗅着花香,感叹道:“真美!” 宫人轻笑:“就算是群芳,也不及贵妃娘娘的美貌。” 藤本跟着提灯引路的宫女向前走,见到了清澈的太液池,一轮明月正映在水中,光芒璀璨。 他又感叹道:“今夜月色真美!” 宫女笑道:“你若是见过贵妃娘娘,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 藤本宏此刻无比地好奇,这令天下人都称颂的贵妃娘娘,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怎么可能会有人比花更美丽,比明月更璀璨? 他不信,因为他想象不出来。 藤本宏与各国使臣一起在宴会上把酒言欢,忽然间,周围所有的牡丹全部合拢了,就像是一个预兆。 她来了。 藤本宏和所有人一样,都看向了宫门处,他们伸长了脖子,一个个仿佛呆头鹅一样,只为了瞻仰那盛世美人的风采。 一道纤柔的身影缓缓逆光而来,肌肤胜雪,容颜如玉,一双明眸如星光一般,顾盼生辉。 她太美了,娇艳明媚,胜过群芳,难怪令牡丹羞惭。 她的到来好似日月降临,绝世的容光,光辉璀璨,水中月影又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所有人都呆住了,为之震撼,不可置信。 原来真的有人这么美,美到超乎想象。 实在是难以形容她的风姿,藤本宏只觉得再看一眼,就会像久视太阳一样,落下眼泪。 她是这盛世的勋章,是大唐的荣耀。 藤本宏觉得自己爱上她了,他不知道自己爱的是她还是大唐,他只想将这份美丽永远留存,不要凋谢。 众人朝拜,齐呼:“参见娘娘千岁!” 贵妃娘娘点了点头,道:“起。” 紧接着,大唐天子也到了,众人又是山呼万岁。 贵妃娘娘与大唐天子站在一起,观看殿中的表演,忽然间,灯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下一刻,从酒池中生长出一颗树,它不停地向上长,抽开枝干,绽出绿叶。 很快这棵树就生长到了屋顶上,一朵朵花绽放开来,在黑暗中发着点点银光。 一轮明月竟然出现在树梢上,撒下了清辉。 众人惊奇不已,纷纷想看那明月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明月从枝头上掉了下来,浮在酒池里,一颗颗星星从池子里升起来,飘满了大殿。 众人仿佛置身天宫,手可摘星辰。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手段,太神奇了! 紧接着,那明月从池子里漂了出来,一路滚到了贵妃娘娘的脚下。 贵妃娘娘伸出手,触碰那轮圆圆的明月,却感觉毛茸茸的。 定睛一看,那明月化作了一个毛团,它舒展开来,竟然是一只白猫。 白猫叼起一只簪子,放到了贵妃娘娘的手心里,紧接着又变成了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 他笑道:“恭祝娘娘长乐无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万千星光中,他的面容干净清秀,眼眸明澈似溪流。 沉音认了出来,他是玄清观后山上的那只白猫。 原来他是一个幻术师。 李隆基问道:“玉环,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沉音微微一笑:“很喜欢。” 第8章 春风送暖,华清宫内杨柳如烟,繁花似锦。 滴翠亭中,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正摇扇看着远方。 她一袭红衣,似牡丹灼艳,头上的玉簪正是生辰宴上天子送给她的礼物。 她坐在这里许久,仿佛是在看天边的白云,可是宫墙太高,终究还是遮挡住了半边天。 几名宫女太监在她身旁侍奉,一人奉茶,一人捧着果盘,还有抱着琵琶的。 贵妃娘娘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对此毫无兴趣。 忽然间,远方传来了几声猫叫。 贵妃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下。 屋檐上,一只白猫踩过琉璃瓦,跳了下来,正落在亭子的栏杆上。 它的口中衔着一株兰花,那是从玄清观后山上摘下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香味却格外沁人心脾。 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贵妃接过这朵花,微微一笑,似乎记起了在山上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时她常常坐在树下读经,看着远山的云雾聚了又散。 她道:“真羡慕你,可以变成一只猫,去世上的任何地方。” 她翻开桌上的诗集,随意指着一句诗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写的真好,要是我也能像些诗人一样,四处游览山河,亲眼看一看这些风景就好了。” 白猫喵了一声。 下一刻,书上的那个川字忽然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流动了起来。 哗啦啦—— 一阵浪花的声音响起,这个川字从纸上跃然而出,化成奔流的江水,冲天而起。 水势奔腾,一往无前,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冲破一切阻碍。 亭台楼阁一瞬间消失了,脚下变成了一只竹筏,白衣翩翩的少年撑着竹竿,笑着望向贵妃。 他清亮的眼睛,好像溪流一般。 少年撑着竹筏,随着湍急的流水一同向前,然后骤然下落,飞流直下三千尺。 风吹起了贵妃的霓裳,她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少年将长长的竹竿递给贵妃,道:“娘娘,抓紧了。” 她太高贵,他没有资格触碰她,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她。 竹筏落了下去,一下子视野开阔,两岸皆是平野,这条大江变得和缓起来,缓缓向前流,一轮骄阳悬挂在天空中,光芒万丈。 少年问道:“娘娘,你想要太阳吗?” 贵妃疑惑地“嗯?”了一声。 少年伸出手,竟然摘下了远在天际的太阳,递给贵妃,他道:“娘娘,你猜太阳是什么味道?” 贵妃捧住这颗暖暖的太阳,咬了一口,笑了:“太阳是枣泥馅儿的。” 少年也笑了,明亮的眼睛变成了一对弯月。 就在这时,传来了宫人的声音:“娘娘。” 幻境一下子消失,少年化作白猫,跳上屋顶,从容地离去了。 书上的川字依然静静地躺在原地,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活过来,再次奔涌而出。 但是上一句却有一个字消失了,那是日照香炉生紫烟的日字。 贵妃看着手里热乎乎的枣泥糕,笑容嫣然,少年送了她一个甜甜的太阳。 宫人道:“娘娘,陛下请您去大明宫一同用膳。” 贵妃点了点头,道:“走吧。” …… 自此之后,少年常常幻化成白猫,到宫廷之中陪伴贵妃,一切仿佛和在山上的时候没有两样。 一日,贵妃交给少年一对耳环,道:“我听说寿王病了,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你去替我看看他吧。” 少年接过了这对耳环,他早已经听说过,贵妃原来是寿王的王妃,只是后来被陛下拆散,迎入了宫中。 宫中不会有人敢替贵妃去看望寿王的,所以她只能让他帮忙。 白猫叼着耳环去了寿王府,消瘦的寿王正看着贵妃的画像发呆,喃喃自语道:“玉环,他对你好吗?” 然后又叹息一声,道:“应是极好的吧!” 说完,眼神无比落寞。 白猫跳入窗中,放下了那对耳环,然后便纵身而去。 李瑁吃了一惊,紧接着捧着那对耳环道:“是玉环的耳环!” 他激动地向窗外四处张望,可是那白猫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痴痴地看着耳环,道:“玉环,是你让它来看我的吗?你还没有忘了我……” 他的眼睛又重新恢复了神采,可怜天潢贵胄,只因相思而憔悴。 少年完成了使命,又回到宫廷之中,他问道:“娘娘,你爱陛下吗?” 贵妃沉默一瞬,道:“或许有一些吧。” 少年又问:“那你爱寿王吗?” 贵妃依然道:“或许。” 少年得到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答案,他以为这是一个选择题,可竟然没有答案。 贵妃笑了,她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远望宫墙之外的万家灯火,感叹道:“或许我爱的只有这盛世大唐吧。” …… 正如她所言,这盛世大唐如此繁华,犹如一颗稀世的宝石,千百年难得一见。 为了给贵妃解闷,宫廷中举办了一场又一场宴会,梨园舞姬们载歌载舞,笙箫之声彻夜不绝。 有百花宴,螃蟹宴,赛马会,花灯会……贵族们把酒高歌,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醉醺醺地坐着马车离去。 各国使臣常常受邀去参加这些宴会,他们见证了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一切恍如梦幻。 每当宴会上有人博得头彩,贵妃娘娘都会随手将玉盘中的宝石扔出,作为赏赐,其余的贵族也会仿佛扔出玉佩,簪子,金镯…… 无数闪闪发光的宝石散乱地堆在地上,宛如繁星一般,而众人只是欢声笑语,毫不爱惜,好像那些只不过是碎石瓦砾。 大唐太富有了,区区珠宝,根本不值一提。 宴会之上君臣同乐,天子擅长音律,时常为贵妃伴奏,而贵妃则被宫女簇拥着,翩翩起舞。 一日,天子梦入仙宫,见到仙子飞天而舞,默默记下乐曲,醒来之后立刻记录在纸上,取名《霓裳羽衣曲》。 满宫舞姬,竟无一人可舞,谁也无法模仿仙子那轻盈灵动的姿态。 只有贵妃,她羽袖轻扬,翩翩起舞仿佛欲乘风而去。 那舞姿飘逸柔美,仿佛是飞天仙女,追云逐月,艳丽的裙袂层层叠叠绽放,好像一朵雍容华美的牡丹花。 如此美丽,如此璀璨,各国使臣都呆住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这一幕。 容色倾国的贵妃,将会和这盛世大唐一起,化为他们心中永不褪色的记忆。 第9章 盛唐之风,文人墨客既能挥毫泼墨,又能提剑策马,其中尤以李白为甚,名声传遍天下。 华清宫内,几名宫女太监在廊下闲聊起来,声音传入了沉音耳中。 “你们听说了吗?太白先生来长安了!” “就是那个诗剑双绝的李太白?” “还能是谁!他一来就流连于长安各大酒肆,达官显贵们重金求诗,有的直接搬着一箱黄金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说不为俗人写诗。” “好一个傲气的李太白!” “听说他曾经乘船追月,一夜之间漂流千里,直到天亮才停下。” “哎呀呀!这可真是……” 小宫女们感叹连连,眼中露出敬佩向往的神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李白,他为浪漫而生,不屑于汲汲营营,一生追逐明月。 这样的人,千古难寻。 …… 当天下午,李隆基正在殿中批改奏折,看见了一份弹劾杨家人的奏折。 他对杨家人予以封赏,男子高官厚禄,女子亦有品级,致使杨家人权势滔天,横行霸道。 长安人人知道陛下宠爱贵妃,所以有许多人巴结杨家,以求升迁。 李隆基淡淡将奏折放在一旁,视若无睹,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参见贵妃娘娘。” 紧接着,一身霓裳的沉音走了进来。 李隆基把奏折盖住,走上前牵住她的手道:“玉环,你怎么来了?” 沉音道:“我听说李白来了长安,倒是很想见见他,不如你将他请到宫中来,授以官职,这样就可以时常召见。”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否则必遭帝王厌弃,李隆基却只是道了一声好。 她所有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她想让谁为官,谁就可以为官。 …… 第二天 六匹雪白的骏马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自宫门而出,穿过宽阔的街道,直往平康坊而去。 马车上的明珠在阳光下闪耀,看花了行人的眼,众人纷纷围在道路两侧观看。 马车在一家旅店门外停下,高力士道:“陛下有旨,请李白速速入宫!” 半晌没有人应。 人群传来笑声,有一人高声道:“李白可不在这儿,你要寻他,应当去酒肆!” 高力士立刻亲自驾车,去往长安最大的酒肆寻李白,刚到楼下,就有一只酒杯砸在他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高力士是李隆基身边的近臣,就算宰相见了他也要笑脸相迎,还是头一次被砸。 他抬头看去,在楼上的栏杆边垂下来一只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指骨根根分明,像是梅枝。 阳光照在那只手上,灿灿发光,手指虚握着,似乎上一刻还握着酒杯。 栏杆边还放着一柄宝剑,鲜红的剑穗随风飘扬,比火还艳。 旁边的小太监冲楼上喊道:“哪个酒鬼?真是好大胆子,竟然连高公公也敢砸!” 楼上没有应答,似乎这个酒鬼已经醉倒睡去了。 高力士心有所感,他走进酒肆,问道:“楼上那人是谁?” 老板笑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白啊!” 高力士上楼,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桌上堆着好几个空坛,昭示着饮者的海量。 窗外是一棵高大的花树,一个白衣青年醉倒在栏杆边,衣袍散乱,放浪不羁。 一片花瓣从窗外飞来,落在青年英俊的面容上,他缓缓睁开双眼,朦胧的醉眼中仿佛笼罩着月光。 他捻起这片花瓣,半痴半醉地吟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喃喃自语完,他便笑了起来,然后又坐了起来,端起酒坛子痛饮。 这个酒鬼,他的一生注定与酒为伴,且歌且狂。 高力士道:“李白,陛下有旨,命你速速入宫觐见。” 李白只是从酒坛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带着满身的酒气笑道:“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说完,走到他身边,率性地把酒坛递到他面前,道:“来来来!将进酒,杯莫停!” 他大笑不止,似乎每一个人都能和他把酒高歌,无论那个人是乞丐还是达官显贵。 高力士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不不,李白,你快随我入宫吧!” 李白道:“原来不是来陪我喝酒的。” 于是又卧倒在栏杆边,一口又一口地饮酒,潇洒身影宛如玉树一般。 高力士请人不成,让人来抬走李白,结果好几个小太监一起来,愣是没能让他移动半分。 大唐的诗仙懒散地躺倒在栏杆旁,宛如玉山倾倒,那柄宝剑立在一旁,上面的玉坠闪闪发光。 高力士失败而归,消息传到沉音耳中,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那白猫又来了,他道:“只要是娘娘想见的人,就没有见不到的。” 说完,纵跃而去。 …… 是夜,明月高悬,清辉朗照,李白举杯对月,饮了一杯又一杯。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猫叫,一只白猫出现在云朵中,挥动爪子使劲摇月亮。 夜空中的月亮一下子就不见了,与此同时,江水中传来扑通一声。 李白低头一看,一轮明月正漂浮在江水中,闪闪发光。 他立刻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如白鹤般翩翩降落江边。 天上无月,水中却有月,它静静地漂在江水中,仿佛正等待有缘人。 李白向明月走去,那月亮却一瞬间顺流而去,不知要去往何方。 江边有一艘小船,李白乘舟追月,一路追寻那璀璨的月光。 江水汨汨,花瓣飘飞,那明月自顾自地赶路,丝毫不顾痴心人的追逐。 江水流入宫墙,早已等待许久的卫兵打开了宫门,李白就这样跟随着明月入了皇宫。 他一路追逐,终于越来越近,那明月停留在一座小楼前不动了。 李白乘舟缓缓靠近,美丽的明月近在咫尺,他伸出手,轻轻触碰。 刹那间,水波荡漾,明月碎成了无数片。 当水面平静下来,璀璨的明月消失了,变成了一道倾国倾城的身影。 李白抬头望去,只见小楼上站着一个身着霓裳的女子,风华绝代,容光璀璨,如明月般照亮了黑夜。 风吹过她的衣裙,轻盈裙袂飘扬,仿佛天上的浮云,一张美丽的面容比牡丹更娇艳,羞煞群芳。 李白抬头仰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幻梦,他痴痴感叹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身傲骨的诗仙,终究还是折服于那惊世的美貌,为她作出了流传千古的诗篇。 第10章 李白才华横溢,被李隆基封为翰林供奉,时常入宫伴驾。 他为人恃才傲物,不仅不把高力士放在眼里,有时连皇帝的召令也不听,但若是贵妃派人传召,他却总是会去的。 宫廷夜宴之中,李白饮酒舞剑,豪气冲天,引得宫人们连连叫好。 他那样风流潇洒之人,恐怕整个大唐都找不到第二个,每当听说他入宫,宫人们总是悄悄离开自己当值的殿宇,挤在一起来看他。 与此同时,盛世之下却是暗流涌动,隐隐出现了乱象。 朝廷官员拉帮结派,争斗不休,远方藩镇势力日益强大,隐隐有割据之势。 大唐就像是一朵开到极致的牡丹,此刻已有了颓靡之色。 一年后,李白遭贬,这场盛世也随着他离去的脚步,缓缓落幕。 …… 御花园里,沉音弹奏着琵琶,一旁的白猫问道:“娘娘,你最喜欢哪里的景色?” 沉音道:“我听说江南四季如春,处处都是小桥流水,文人墨客无不向往。” 白猫道:“西湖十景天下闻名,如果有机会,娘娘想不想去看看?” 沉音点了点头。 白猫道:“以后一定有机会的。” 李隆基得知此事,准备带沉音去南巡,然而计划还没有实施,战火就已经点燃。 叛军的马蹄声踏碎了盛世的华章,贵族们纷纷从纸醉金迷的酣梦中惊醒,整个天下都陷入动荡之中。 这朵盛世牡丹,终于凋谢了。 叛军一路厮杀,很快就夺取了河朔之地,然后直逼长安。 百官惶恐,纷纷建议御驾西行,躲避锋芒。 朝堂之上,李隆基愤怒地斥责百官,可最终还是无奈地同意了百官的建议。 曾经如日中天,一手缔造大唐盛世的无上君王,他的荣耀和光芒已经黯淡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四海称颂的帝王了。 文武百官,宫人三千,全部都跟着御驾西行避祸,整个皇宫空荡荡的,再也不见昔日笙歌夜宴的景象。 千军万马护送着御驾西行,马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目睹了皇城之外的惨象。 到处都是流民,他们饥饿,病弱,没有尊严,四处乞食。 大唐倾覆得太快了,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哗啦啦四分五裂。 宫人们脸上都是惶恐和迷茫,生怕自己明天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看着这样的景象,李隆基痛苦不已,他曾经是光芒万丈的太阳,可是盛世却毁在了他手里。 御驾中,他握着沉音的手,安慰道:“玉环,不要怕,不会有事的,等朕到了蜀地,就召集兵马,平复战乱。” 沉音点了点头,脸上丝毫没有慌乱之色,生命对她就好像是一个游戏,她又怎么会在乎生死呢? 她的从容给了李隆基安慰,只要她相信他就好,从前是他疏于政务了,他一定会重启盛世的。 当天晚上,军队行至马嵬坡,军队出现哗变,以陈玄礼为首的禁卫军认为杨家人仗着贵妃横行无忌,专权误国,把朝堂搅得一塌糊涂,于是杀死了杨国忠。 破碎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猩红的鲜血缓缓流淌,披盔戴甲的禁军们包围了帝王暂住的寺庙,逼迫他处死贵妃。 阳光下,万千刀剑之上寒光凛凛,有的犹带鲜血。 李隆基愤怒地斥责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陈玄礼道:“臣等只是为了清君侧,只要陛下赐死贵妃,臣等依旧会护送陛下西行。” 李隆基想也不想就拒绝:“朝堂之事与贵妃何干?杨国忠已死,你们已经清君侧了!” 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慌乱,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无力,就连心爱的女人也保不住。 陈玄礼走向寺庙,其余禁军也跟着近前,李隆基连忙走出寺庙,关上大门,挡在了门前,势单力薄的身影,犹如一只孤雁。 他已经不再一呼百应,只有用他残存的帝王威严保护她而已。 李隆基挡在千军万马面前,冷冷地看着那一双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没有后退一步。 双方对峙着,不知结果最终会如何。 李隆基忽然想到,若是他将皇位传给众皇子中的一个,放弃江山,和她从此退隐,是否就能保全她? 转念间他又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连皇帝都不是了,就更不可能保住她。 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她一直是寿王妃,又怎么会有今天? 就在李隆基肝肠寸断之时,一只白猫跳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我有办法可以保全贵妃。” 李隆基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做出悲痛的样子道:“给朕一点时间,和贵妃做最后的告别。” 禁军们同意了。 李隆基走进寺庙,白猫变成白衣少年,给了他一瓶药:“吃了这种药,就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到时立刻将贵妃下葬,等军队离开再开棺救贵妃。” 李隆基欣喜不已,但又不能告诉沉音真相,免得到时候暴露,他安排好亲信,准备棺材,挑好下葬的地方,一切秘密地进行着。 快天亮的时候,李隆基来和沉音告别,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道:“玉环,别怕。” 沉音看了他一眼,目光淡定从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安然接受。 她没有爱,也没有恨,她什么也不在乎。 宫人们捧来盛装,为贵妃梳妆打扮,云鬓花颜,明眸皓齿,仿佛是一朵艳丽的牡丹。 她太美了,美到令人心碎,宫人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落下了眼泪。 那些泪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满地斑斑,胜过湘妃竹。 沉音道:“你们出去吧。” 宫人再也忍不住伤心,纷纷出去了。 沉音继续为自己打扮,这时白猫又跃入窗中,道:“娘娘,别担心,等你醒来的时候,会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沉音笑了笑。 白猫放心地走了。 他走之后,沉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丽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兴致索然之色。 虽然没有明说,可她大概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概是让她假死吧,毕竟幻术师的手段那么多。 真是无趣,她早已厌倦那种繁花似锦,纸醉金迷的日子了。 等她醒来,会被他们藏起来,从富丽堂皇的皇宫转移到另一个雕栏玉砌的地方,照样会有很多人来伺候她,会有乐师来给她吹曲子,说不定还是梨园的那批人。 无聊,太无聊了! 沉音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无聊,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故意接近了李隆基,从他的儿媳变成了他的妃子。 不如给他们一点惊喜吧!这样事情就会变得有趣了! 沉音打开戒指上的机关,把里面的粉末倒在茶杯里,然后喝了下去。 喝完后,她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给他们开了个小玩笑,真期待他们发现之后脸上的表情呢,可惜到时候她就不知道了。 第11章 烛影摇曳,整个房间内都是朦胧的昏黄色,像是即将谢幕的颓靡之色。 镜子前,倾国倾城的美人正在为自己盛装打扮,涂上朱红的胭脂,戴上华贵的牡丹冠,再穿上那一袭艳丽的红衣。 沉音笑着,抱起一旁的琵琶试音,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谢幕做好准备。 她已经定好了剧本,在这一天她要是最美的样子,才能在观众心上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算等戏结束了,也会反复回味这个结尾。 天亮了,高力士敲响了门,提醒她时间到了。 沉音眼中一亮,仿佛即将登场的演员一样,迅速切换出带着淡淡哀愁的神情。 门打开了,她抱着琵琶走了出来,好戏开场了。 …… 千军万马包围着佛寺,铁甲森寒,仿佛修罗一般,今天他们要在这里见证一个女人的死。 大门开启,一抹耀目的红出现,仿佛是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绽放在视野中。 她缓缓了走出来,脸上的神情淡然从容,却又带着一抹哀愁。 她来赴死了。 风吹起她的霓裳,那绝世的姿容令所有人都惊叹,也许正是因为这美貌太盛,所以凡尘是留不住的。 她一步步走来,姿态孤高得像一只鹤,每走一步,军队里就会传来一阵轻响。 那是士兵低头时铁甲碰撞发出的声音。 所有人都逼她死,可是真的面对她的时候,谁又能忍心呢? 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人后退一步,他们依然手执利器,不打算放她走。 梨花树下,沉音看着李隆基,对他道:“就让我为陛下再奏一曲。” 她轻轻拨动琴弦,凄婉的琵琶声传遍了山谷,所有人都静静听着这一曲。 她奏得认真极了,弦音流转,奏的是昔日的大唐盛世,夜月流光。 曲调渐渐转向哀婉,每一声弦响都饱含着难以诉说的离别之情,让人悲伤。 天上忽然飘来了细雨,似乎天公也被这首曲子打动,落泪成雨。 如丝细雨中,贵妃忘情地弹奏着琵琶,一曲黯然销魂,飞鸟泣血,从此将成为绝响。 李隆基落泪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最后一曲了。 一曲毕,他让高力士递上了一杯酒。 沉音看着他,目光沉静悲伤,没有一滴泪,却比那更加沉痛。 她像是一个入戏的演员,忘情地表演着,悲伤,痛苦,不舍,一切浓烈的情绪都爆发出来,感染着观众。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拿起那杯酒,决绝地饮了下去。 她又看一眼李隆基,放下了酒杯,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 她的死太美了,就像牡丹花瓣飘零一样,眼中渐渐失去神采,呼吸也停止了。 人们总是赞颂花盛开的时候,其实花朵凋谢的时候比那更美。 那是一种破碎悲凉之美,把珍贵美丽的花朵摧毁,从此只余残枝。 陈玄礼上前查验,足足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发现贵妃确实心跳停止,才退去了。 李隆基松了一口气,立刻让人将贵妃下葬。 看着棺材盖上的那一刻,他忽然间落下了眼泪,茫然地用手指拭去,看着那滴泪不明所以。 贵妃被葬在了梨花树下,千军万马簇拥着御驾离去,独留她形单影只。 …… 寺庙之中,一只白猫静静地蹲在佛像上,等待军队走远,他时不时地望向下方的梨花树,清亮的眼眸中露出温柔的神色。 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他会带贵妃去江南,看曲院风荷,柳浪闻莺,从此远离纷争,过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 贵妃一定会高兴的,她的天空不再会被高墙所阻挡,可以看遍天下的风景。 估计军队走得够远了,白猫立刻跳下佛像,变成白衣少年,来到梨花树下挖坟。 他必须要快一点,赶在陛下的人赶到之前,带走贵妃。 一铲又一铲的土被抛出,终于露出了棺材,白衣少年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情,目光中露出对往后生活的期待。 他推开棺盖,只见贵妃安静地躺在里面,半点声息也无,似乎真的已经死了。 白衣少年取出银针,向贵妃身上几处穴道扎了下去,然后等待她恢复脉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贵妃依然没有呼吸,白衣少年开始慌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贵妃还没醒?难道是他扎错了吗?可是他明明已经实验过很多次了! 他又拿出针,扎了一遍,然后无比紧张地等待着。 依然没有反应。 白衣少年脸上开始浮出惶恐的神色,一个答案浮现在心头,又被他慌忙打散。 他一遍遍地试图唤醒贵妃,一次比一次癫狂,到最后他再也握不住针,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他趴在棺材边上,看着里面的贵妃,她依然那么美丽,好像只是睡着了。 白衣少年回忆起在道观里的那段时光,贵妃从前的一颦一笑,还有他幻想的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心中剧痛。 这一切终究是被撕碎了,而撕碎它的人正躺在棺材里,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仿佛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她从来都是那么无情,甚至接近于残忍,她就喜欢看爱她的人为她心碎,而她在一旁笑。 她践踏所有人的真心,但所有人都不可自拔地爱她。 少年又哭又笑,似乎已经疯了,树梢上的梨花一片片飘落,花瓣宛如纷飞的白雪。 梨花,离花,结局早已注定是离别。 少年带走了贵妃,寺中的佛像注视着他远去的身影,神情无比悲悯。 苦海无边,天下有情众生,无不在其中煎熬,不得解脱。 …… 少年走后,李隆基派来的人终于赶到了,可是面对的却是一句空空如也的棺材,只好无功而返,向帝王复命。 行宫之中,李隆基正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一旁的高力士劝道:“陛下,您不用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李隆基嗯了一声,心中的忧虑却丝毫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强烈。 终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却不敢应答,只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回陛下,娘娘不见了,梨花树下只有一具空棺材。” 高力士震惊不已,心头一跳,连忙看向李隆基。 只见李隆基噗地吐出一口血来,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 高力士大惊,立刻上前去搀扶,劝慰道:“陛下,娘娘只是失踪了,以后一定会找到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啊!” 李隆基泪流不止,身为帝王的风采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像明珠受到腐蚀,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他摇头道:“你不懂,她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无比凄怆,像雪山之上独自徘徊,永失伴侣的孤雁。 其实他才是最懂她的人,他知道她做了什么,她抛弃了他。 第12章 番外 至德二载,安史之乱结束,太子李亨登位,将李隆基迎回长安,尊为太上皇。 李隆基四处派人去寻找当年那个幻术师,企图得到贵妃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 …… 明月挂在了屋檐上,宫中亭台楼阁依旧,却已不复从前的繁华。 这是战乱结束的第三年,也是贵妃死后的第五年。 整个兴庆宫中一片萧索,再也不见当年繁华的景象,李隆基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 不过才短短几年,他却已经苍老了许多,头上也满是华发。 昔日威风凛凛,四海朝拜的雄主,竟然凄凉落寞到了这种地步。 李隆基独自披衣,来到庭院之中,看那盛开的芙蓉。 月光下,芙蓉花雪白美丽,就像贵妃的面容。 他不忍再看,抬步走到柳树下,风吹起纤细的柳叶,又令他想起贵妃的眉黛,于是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 他就这样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宫女发现,才又回去睡下了。 外面响起虫鸣之声,李隆基听得无比清晰,丝毫没有睡意。 月亮一点点落下去,星河也渐渐黯淡,天已经快亮了。 李隆基终于睡着了,直到中午才醒来,这一次,他依然没有梦见他想梦见的人。 她就是如此狠心,不愿来见见他。 …… 梨园弟子编了新曲,高力士为了给李隆基解闷,特意带他去听。 高台之上,琴箫合奏,高潮迭起之时,一阵琵琶声响起,犹如仙乐从天而降。 李隆基一下子就想起了在马嵬驿听到的那首曲子,一切好像就在昨日,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在和他告别。 那时候他满心忧虑,担心假死药不起作用,会被识破,根本没有认真去听。 到现在,他已不记得曲调了。 正因如此,世上每一首琵琶曲,在他听来都像是那日的曲子,却又都不像。 他后悔没有认真去听那首曲子,他以为他们还有以后,谁知那竟是诀别。 她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结局,不愿再束缚在宫墙内了。 高力士见李隆基露出伤心之色,连忙让梨园弟子以后都不要再奏琵琶。 李隆基回到兴庆宫中,高力士安慰道:“太上皇,您不用担心贵妃娘娘,说不定娘娘现在正在山水之间游玩呢!总有一天,娘娘玩腻了,就会回来了!” 李隆基沉默地点了点头。 高力士也不再说话了,他也觉得贵妃一定已经死了。 乱世之中,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怎么可能孤身一人活下去呢。 …… 一个月后,一个临邛道士来到了长安,据说他道法高深,能沟通魂灵,被许多达官贵人奉为座上宾。 高力士听闻后激动不已,对李隆基道:“太上皇,这位道长一定能找到贵妃娘娘!” 素来忠心的他亲自到宫外,把这位道士请入宫中。 当日所有宫女太监都来一睹道长的真容,只见一个华发如雪,莲冠道袍的道长缓缓入殿,他已须发皆白,却仍然面色红润,目光有神,行动间飘飘然若仙人一般。 那道长向李隆基躬身行了个道家礼,不卑不亢道:“贫道稽首。” 李隆基问道:“你能否算到贵妃在何处?” 临邛道士道:“娘娘已不在人间。” 高力士默默叹了口气。 临邛道士道:“娘娘虽然不在人间,但贫道能够算到娘娘对红尘依然有眷恋,现在正在某个地方,日日夜夜思念着太上皇。” 高力士激动道:“那你能否找到娘娘?” 临邛道士淡淡道:“一切要看天意了。” 李隆基便赐千金,让他去寻找贵妃的魂魄。 一年后,临邛道士回到了长安,说是已经见到了贵妃,并有信物带回。 高力士连忙把人带入宫中,觐见李隆基。 太上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时不时便染病,希望这个消息能让他好起来。 大殿之中,李隆基身披斗篷,满面病容地坐在堂上,像是垂垂老矣的雄狮。 临邛道士道:“贫道寻遍天下,均未找到贵妃娘娘,直到有一天,一只白鹤飞来,贫道乘着白鹤飞往海外,发现了一座仙山,山上云雾飘渺,里面琼楼玉宇,住着不少身着羽衣的仙子。贫道说奉太上皇之命前来,寻找贵妃娘娘,便被带着见到了一位太真仙子。” 高力士听到这里惊讶不已:“太真!这是娘娘当初的道号啊!” 他心中一对这道士的说辞信了大半。 唯有李隆基,依然端坐在堂上,未有动容之色。 临邛道士道:“太真仙子一听说贫道是太上皇的使者,顾不上仪容就出来了,连花冠都没有带好。贫道一见到这位仙子,就确信她一定就是贵妃娘娘,因为整个仙宫都找不到比这更美的仙子。” 临邛道士感慨了一番,然后继续道:“娘娘说,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陛下,这一生能够陪伴陛下已经是无怨无悔,希望陛下能够保重!” 临邛道士拿出一只玉簪,道:“这是娘娘让我转交给陛下的信物。” 高力士已然认出了那只玉簪,那分明是当初在生辰宴上,太上皇送给娘娘的礼物。 高力士接过玉簪,捧到李隆基面前,道:“太上皇,娘娘希望你能够保重身体呀!” 李隆基拿起那只玉簪,也认了出来,他痴痴地看着玉簪,喃喃道:“玉环……” 两行清泪落下,此生已再难相见。 李隆基赏赐了道士,从此日日带着这只簪子,从不离身。 …… 一年后,李隆基终于迎来了大限之日,他坐在太夜池畔,感受着阳光与微风,思念着那个人。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她站在花树下,向他微微一笑。 忽然间,李隆基扔掉了手里的簪子,任由它沉入水中。 其实他知道,那道士是个骗子。 她怎么可能日夜思念他,还叫他珍重。 她是无情的,她对这个倾颓的大唐已经失去了兴趣,所以她毫不留情地走了。 甚至,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和他告别,让他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世人都以为是他抛弃了贵妃,其实是贵妃抛弃了他。 根本没有什么千古传唱的爱情故事,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第13章 番外 长安的牡丹开了,无数游人纷纷前来赏花,朵朵雍容华贵,衬着明月与高楼,无比美丽。 白居易看着这些花,不禁赋诗一首,就在这时,一个老者却摇摇头叹道:“如今群芳之主不在,这些牡丹竟然也敢争奇斗艳了。” 白居易好奇地问道:“老人家,敢问何谓群芳之主?” 老者道:“你可曾知道玄宗一朝的那位杨贵妃?” 白居易露出笑容:“当然知道了!” 那可是李白诗中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全天下,谁人不知贵妃的美貌? 老者感慨道:“想当年,咸宜公主举办牡丹花会,无数达官贵人带来珍稀的牡丹,一时间姹紫嫣红,繁花锦绣,直到她来了……” 这个她,指的显然就是贵妃。 白居易急切地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老者露出回忆向往的神情,眼中泛起亮光:“然后所有的牡丹在一瞬间都合拢了,低着头垂向地面,贵妃娘娘,她有羞花之貌啊!” 在提到贵妃娘娘的那一刻,他苍老的面容上焕发光彩,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 听着他的描述,白居易也不禁向往,脑海中幻想出一个倾国倾城的身影。 这时,老者激动地走到那些牡丹面前,呵斥道:“不过是些庸俗粉黛,若是贵妃娘娘还在,你们又岂敢盛开?” 他竟然真的斥责起花来,好像一个疯子。 一旁的人对白居易道:“别理他,他就是一个疯子,以前年轻的时候倒也是个富贵公子,后来经历战乱,家道中落,每天神神叨叨。” 又有一人笑语:“怎么可能会有人美到令百花羞惭呢?这也太夸张了!”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者愤怒地指责道:“贵妃娘娘的美貌天下无双!你们这些无知小儿,怎么可以不信!” 旁人只笑着看向他,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白居易却信了,心中对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他回到家中,把有关玄宗和贵妃的书籍都翻了出来,从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越是阅读,就越是忍不住想要一窥大唐盛世,还有这对传奇的帝妃。 白居易决定为他们写一首诗,于是他四处寻访那些玄宗一朝的旧人,企图还原当年那段旧事。 不久后,一个东瀛和尚找到了白居易。 和尚道:“我听说你想为玄宗和贵妃写一首诗?” 白居易大为惊异:“你也知道玄宗和贵妃?” 和尚道:“我的汉语老师曾经是遣唐使。” 白居易高兴极了:“这么说他亲眼见过贵妃娘娘了?” 和尚点了点头:“我之所以到大唐来,就是为了完成老师的夙愿。” 和尚描述了那场堪称梦幻的生辰宴,锦绣繁华,万国来朝,比明月更灿烂的女子缓缓登场。 每一位外邦使臣都震撼了,为这盛世大唐,为这无与伦比的美丽。 遣唐使在大唐待了一年,他见证了这个伟大王朝最辉煌的时候,后来他回到了东瀛,紧接着就传来中原战乱的消息。 大海阻隔了一切,不知过了多少年,海运才再次开通,此时遣唐使才得知贵妃早已死在了马嵬驿,玄宗也已经死了。 遣唐使不可置信,那样一个强盛的王朝,怎么会就此衰落呢? 那可是一个犹如太阳般光耀四海的王朝啊! 遣唐使已经老了,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风云变幻的海上旅途,只能遥望着那再也回不去的国度,日日叹息。 他逢人便说,当年的大唐是如何兴盛,宫廷之中燃起沉香木,一晚就能用掉一大车,几千颗明珠在夜晚闪耀,让整个宫室亮如白昼。 还有那位传奇美人,比花更美丽,比明月更璀璨,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所说的,海运开通后有不少人到了大唐,这里虽然很美,却不如他描述的那般宛如天神的国度。 遣唐使只能一遍遍地描述着没有人相信的故事,流泪惋惜那个已经消失的盛世。 后来他的白头发越来越多,已经老到不能再老,然后死了。 临死之前,他握着和尚的手,让他一定要替自己来看一看大唐。 白居易听完这个故事,唏嘘不已,这更加坚定了他想要完成那首诗的心愿。 白居易想知道贵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找到了当初在马嵬坡的一个军士,对方现在也已经白发苍苍了。 白居易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目光浑浊的双眼,感觉自己好像翻到了一本泛黄的史书。 随着对方苍老的声音响起,史书被白居易翻开,那段往事重现人间。 “那时我们所有人都要她死,认为是她的存在毁了大唐。” “直到她出来的那一刻,三军将士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红衣,静静地走出来。” “她太美了……太美了……” 军士一辈子行军打仗,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汇,只是单纯的感叹着,重复赞叹她的美,似乎只有念上一千遍,一万遍,才能够表达她的美丽。 “我还记得,贵妃的衣裙上绣着蝴蝶与牡丹,手里捧着的琵琶上有缠枝莲的纹样。”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一清二楚,因为这一幕已经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总会不时地回忆起。 “三军将士将她团团围住,可她没有一丝害怕。” “那天本来万里无云,可是她弹奏琵琶向玄宗告别的时候,天上却飘起了雨丝。” “天公垂泪呀……” “我当时很想救贵妃,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卒,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贵妃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流泪,她为了能让陛下安全到达蜀中,喝下了那杯毒酒。” “我静静地看着她死了……” 说到这里,军士泪流满面。 白居易也落泪了,自古红颜薄命,深情的女子无一例外都香消玉殒。 好在玄宗平安无事,也算是让贵妃达成心愿了。 白居易费尽工夫,又找了一些当年侍奉玄宗的宫女,从他们口中得知,贵妃死后玄宗再也没有笑过,时常一人独自面对着春花秋月,思念贵妃。 可叹天人永隔,这对有情人再也无法相见了。 白居易带着悲伤的心情回到家中,开始起笔写长恨歌,写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说有一位道法高深的道长,曾经为玄宗寻找贵妃的魂魄,立马前去拜谒。 道长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不问俗事,还是白居易给他的小弟子塞了些银子,才被放了进去。 道长说起他寻访仙山的经历,道:“贵妃娘娘日夜思念着玄宗,一听说贫道是天子使者,顿时泪流满面,仿佛梨花带雨一般,令人见之心碎。” 道长叹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忆那个美丽又痴情的女子:“贵妃娘娘一直问贫道:陛下可还安好?贫道告诉她玄宗失去她后每日失魂落魄,贵妃娘娘又是落泪不止,将玉簪交给贫道,让贫道转交给玄宗,希望他能够珍重。” 听到这样凄婉的结局,白居易悲伤不已,回到家一气呵成,把《长恨歌》写完了。 写完之后,他把诗抄录一份,给了那个东瀛和尚。 和尚看到诗之后感动不已,将之带回东瀛,在遣唐使的坟前念诵。 后来,这首诗传遍天下,世人都被这凄婉的爱情所打动,将之传唱千古。 没有人知道,他们所向往的这份爱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第14章 是夜,明月高悬,晚樱初绽,嫣红的樱花瓣随风飘落,遗落一地芳菲。 金陵城里,万家灯火,秦淮河两岸香风阵阵,满楼红袖招,无比繁华。 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从青楼出来,手上还戴着一枚价值连城的翡翠扳指,正是青楼的常客何老爷。 风韵犹存的老鸨见何老爷要走,扭着腰肢笑脸相迎走上去:“哎呦,何大老板,怎么就要走啊?是不是诗诗照顾得不周到啊?” 何老爷脚步虚浮,满脸通红道:“我……我明儿还有事儿呢,下次!下次还点诗诗!” 说完,拿出一锭银子打赏老鸨。 老鸨捧着手里的大元宝,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连忙欢天喜地的送走何老爷。 谁知过了一会儿,诗诗姑娘一脸惊慌地跑来找老鸨,道:“不好了,不好了,何老板死了!” 另一边,何老爷走进一条暗巷里,几个呼吸之间,暗巷里只剩一套扔在地上的衣物,出来的是一个妩媚多姿的美人。 那美人对着月光抛了抛手中的翡翠扳指,然后笑着将它收入了袖中,凤眸流转间勾魂夺魄。 这美人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千面狐,她乃是一名江洋大盗,极善易容术,六扇门多次抓捕未果,出一千两悬赏此人。 月光照耀着青石板,千面狐摇曳着婀娜的身姿,穿街走巷,最终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府宅,那里荒草丛生,极为萧瑟。 千面狐推门进去,眨眼间又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次是个白面书生,他正欲穿过庭院,忽然间凝住了目光,只见地面上的树影间赫然有个人影。 千面狐迅速转身,只见皎洁的月轮照耀下,一棵樱花树开满了深红浅粉的花瓣,树梢上,一个白衣僧人轻轻驻足,仿佛一只栖枝的蝶。 月色如霜,那僧人手持念珠,白衣胜雪,优雅圣洁,宛若佛手莲花。 千面狐问道:“你是什么人?” 多年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让他拥有狐狸般的直觉,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白衣僧人轻轻合掌,月色下一回头,眉目澹澹,疏朗昭华:“阿弥陀佛,贫僧无花。” 七绝妙僧无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佛门中的绝顶高手,想不到竟然是他。 千面狐冷声道:“想不到是你来捉拿我。”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一跃而上。 无花一扬袖,铛地一声挡住了这一剑,月色下,寒芒一闪,竟然是一把长刀。 这俊秀的僧人微微一笑:“施主错了,贫僧不是来捉拿你的,贫僧只是来试刀的……” 话音刚落,刀光闪动,无花刀刀凌厉,与千面狐在树上打了起来。 千面狐剑法轻灵,招招冲着要害而去,无花却始终轻盈地穿梭在花叶中,于方寸之间腾挪,每次都以毫厘之差躲过剑刃。 刀锋凛冽,震起花影万千,无花抬刀一斩,一道血痕从千面狐头顶一直蔓延到下巴。 砰的一声,千面狐睁大眼睛,从树上掉了下去,变成一具尸体。 迎风一刀斩,从东瀛传来的绝妙刀法,在天枫十四郎死了二十年后,终于又被他的儿子练成了。 鲜红的血珠从刀尖滚落,无花接住一朵樱花,看向天上那轮明月,笑道:“今晚月色真美。” 花与月,刀与血,残酷与美丽相融合,无比妖异,一如此刻的这个白衣僧人。 无花收刀入鞘,正欲离去,忽然看见千面狐的手伸向院角的一个石狮子,仿佛想要抓住它。 无花踏过满地落花,走向石狮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狮子的嘴里,用力一按。 咔嚓一声,一条地道出现在眼前,无花走了进去。 地道中亮着烛火,里面零零散散堆着些金银珠宝,想来这就是千面狐的藏宝之地,里面全都是他这些年搜刮来的财宝。 一路走到底,便是一扇青铜大门,无花一边转动□□,一边听着锁内细微的声音,不多时就找到了开门之法。 这种锁虽然精妙,但却防不了武林高手。 咔哒一声,锁开了,无花推开大门,瞬间愣住了。 只见金光闪烁,满室晶莹,黄金、翡翠、玛瑙、水晶……各色各样的宝石堆满了地面,把整个密室照得金碧辉煌。 价值千金的孔雀裘,自深海打捞出的血玉珊瑚,就连淮安王府那扇丢失的翠玉屏风都陈列在内,这一间密室几乎可说是汇聚天下财富。 然而真正让无花震惊的却不是这些…… 密室中央,一座由黄金打造的巨大囚笼矗立眼前,一抹墨色散开,是女子乌黑的长发,她躺在囚笼中,纤细的脚腕上没有穿鞋,而是被套上了黄金锁链。 似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满室的辉光都照耀着那倾城绝世的容颜。 羊脂白玉不及她胜雪的肌肤,璀璨宝石不及她明亮的眼眸,她好似繁花烂漫,明月清辉,绚烂了人间的春色。 什么黄金翡翠,玛瑙玉石,她才是这里最价值连城的宝物,需要用锁链封存,密室深藏,才能不被人偷走。 隔着笼子的间隙,那雪肤乌发的美人抬眸望向白衣僧人,盈盈眸光似秋水潋滟。 她微微一笑,问道:“大师,你是来救我的吗?” 美色惑人,胜过倾城利刃,杀人无形。 无花闭上了眼睛,抬掌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沉音问道:“何罪之有呀?” 无花不答,太美了,岂非是一种罪过? 他使金刚掌劈开笼子,然后走到沉音面前,蹲下,握住她的脚,捏碎了黄金锁链。 白皙的脚掌落在僧人的手中,那样的小巧,上面还有被锁链压出的红痕,无声的诱惑。 沉音没有鞋,于是无花一把抱起她,走出了密室。 纤细的美人在僧人怀中,就像是一朵玉兰花,她似天真又似妩媚地笑道:“大师,出家人不是不近女色吗?” 无花未曾低头看她,也没有去在意那满地的金银珠宝,只轻声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第15章 春水迢迢,秦淮河带着柔情缓缓流淌,仿佛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多情女子。 朦胧的月色映照着两岸的樱树,花瓣飘零入水,让整条河都染上了芬芳的气息。 小船上,无花手捻佛珠坐在船头,沉音则趴在船边,纤手探入河中,划开涟漪与落花,似乎这是一件极有意趣的事。 玩了一阵,沉音问道:“大师在看什么?” 无花道:“赏花,赏月,赏江流。” 他眉目沉静,白衣胜雪,竟似莲花一般出尘不染。 沉音忽然笑了起来,她轻声问道:“大师为何不赏我呢?” 那话语轻柔,带着入骨的魅惑,像是勾魂夺魄的妖精。 佛家有云,众生平等,若当真心无旁念,则花与月与江流与美人并无分别,又何须避讳? 于是无花缓缓回头,看着那月色下的美人微微一笑:“姑娘倾城之姿,远胜花月江流。” 他心若琉璃,眼中尽是纯然的欣赏。 沉音觉得有趣极了,这样一个人,身披佛袈裟,手掌杀人剑,在血腥与罪孽中穿梭,竟然又如此纯粹,难道这就是魔有魔道吗? 正当沉音思考的时候,无花问道:“不知姑娘家在何处?” 沉音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袅娜的歌声,唱的是平湖秋月,沉音想去看一看西湖的景色,便道:“我自小被人拐了,只记得家在杭州,大师愿意带我去寻一寻家人吗?” 无花点了点头:“阿弥陀佛,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 沉音微微一笑,躺在船上睡了起来,水红色的裙袂散开,像一朵虞美人。 船只一路顺流而下,到达了杭州,无花买了一双绣花鞋给沉音穿上,遮住她雪白的玉足。 江南正是好时节,苏堤之上长满了柳树,万条碧玉绿丝绦,随风轻轻舞动。 沉音爱极了这样的景致,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无花则一直在打听有谁家丢了女儿,一家家带着她去认。 走了一天,沉音坐在亭子里不愿走了,一脚踢蹬开脚上的鞋,娇气道:“大师,我脚疼。” 雪白的双脚从裙底探出来,像是从花瓣中吐露出的花蕊,上面还带有磨红的红晕,格外惹人怜惜。 无花坐到沉音旁边,握住她的双足放在膝上,轻轻揉了起来。 他的手那样大,显得姑娘的脚那么小,甚至让人生出一种轻易就可以扼住这个姑娘,强迫她做任何事的恶念。 然而无花只是揉了一会儿,然后平静而又温柔地问道:“还疼吗?” 沉音摇了摇头。 于是无花捡起被她蹬掉的鞋,握住她的脚替她穿上,然后道:“那我们明日再寻。” 沉音分明是一副根本不在乎找不找得到家的样子,他却假装看不穿,对方说家在杭州,他便真的带人来找,没有一丝敷衍的意思。 无花知道沉音不愿再走了,于是抱着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再接着找。 这天天气不太好,走到一半下起了蒙蒙细雨,无花本想带着沉音回去,她却说雨中漫步也别有一番风味,于是无花买了一把伞,替她撑着,还陪她在茶楼里听了一段断桥纸伞的故事。 就这样一边找一边玩,两人把西湖十景逛了个遍,直到十天后,最后一户人家摇了摇头,关闭了大门。 夜色中,沉音孤零零地站在门外,显得十分可怜,她抬眸看着无花,目带哀愁道:“大师,我没有家了。” 无花摸了摸沉音的头,叹息一声。 沉音问道:“大师,你会收留我吗?” 无花道:“贫僧广结善缘,曾有一位施主赠了一处宅院,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住在那里。” 沉音走近无花,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多谢大师。” 她轻笑着,媚色入骨,不知是感谢,还是勾引。 …… 行舟三日,无花终于带着沉音来到了那座宅院,里面兰亭水榭,桥廊曲折,十分雅致。 穿过小花园,便是住的地方,无花推开门,里面有描金八仙桌,墨竹屏风……就连床上铺的都是蜀锦,想必赠宅之人一定十分豪富。 无花道:“这宅中有许多住房,若是不喜欢这一间,可以换其他的。” 沉音摇头道:“不必了,我喜欢这里。” 说完,她又笑了一声:“大师这算是金屋藏娇吗?” 无花未曾答话。 沉音的笑容淡了下去,问道:“大师要走了吗?” 无花点了点头:“贫僧该回少林寺了。” 沉音伸出手牵住他的袖子,目光缠绵:“那大师可要常来看我呀,我一个人,好生寂寞。” 无花轻声道:“好。” 于是沉音又露出笑容,仿佛海棠花艳。 无花转身出了屋子,轻轻合上门,美人纤细的身影印在梅花窗上,像是被封存的宝物。 金屋藏娇,名副其实。 …… 离开一个多月,无花终于又回到了少林寺,那些小沙弥都很高兴地围上来,师叔师叔地叫。 他生得风神秀澈,俊逸清朗,又佛法高深,待人亲和,寺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小沙弥们问道:“师叔这次下山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无花笑了笑,道:“有人养了一只金丝雀,将她关在笼子里,我见到就将她放了,还带她去找家呢。” 小沙弥们纷纷露出敬佩的眼神:“师叔真是慈悲为怀,对一只金丝雀都如此怜悯。” 无花但笑不语,先去拜见自己的师傅天湖大师,再回到禅房念经。 窗外的海棠花开了,芬芳扑鼻,无花忽然间想到曾经在沉音身上也闻到过这样的香味,只不过她的更为清幽。 抛开杂念,无花再次禅定,过了不久,有一朵落花飘到了他掌中,花色娇艳,却不及女儿唇上一抹胭脂色,一笑杀尽百花。 叹了一口气,无花轻声道:“不是风动,亦不是幡动……” 乃是贫僧心动…… 第16章 哗啦啦—— 暴雨倾盆而至,雪亮的闪电划破黑夜,一声声炸响,犹如怒龙咆哮。 夜色中,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他的仆人匆匆来到一座别院,进去避雨。 这锦衣公子名叫金伴花,金家乃是苏州巨富,名下产业无数,这宅子就是其中之一。 三年前,妙僧无花救了金老爷一命,金老爷投桃报李,将这座宅院送给他,但出家人淡泊名利,并未接受,所以这宅子就一直空在这里,如今倒是刚好拿来避雨。 金伴花接过仆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然后把帕子甩给仆人,大步走向后面的住房,谁成想竟然发现打头一间房亮着灯。 难道是无花大师今夜在此处落脚? 秉持着谨慎的心态,金伴花敲了敲门,问道:“敢问可是无花大师?” 室内传来一道雅若兰芷的声音:“你是谁?” …… 一轮明月当空,照得江水波光粼粼,两岸繁花似锦,人来人往。 画舫之上,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人正隔窗望着外面的夜景,面容上满是漫不经心之色。 锦衣玉带的公子小心翼翼地捧上葡萄美酒,脸上满是讨好的神情。 可是那美人却看也不看一眼,意兴阑珊道:“这就是你带我出来看的景色?” 金伴花忙道:“还没到呢,你再等等看,今夜的景致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有人惊呼,所有人都围到岸边来看热闹。 朱雀桥下,一点明光亮起,一朵金光熠熠的莲花灯缓缓飘向画舫。 那朵莲花竟然是由黄金制成,花蕊用玉石雕刻,栩栩如生。 下一刻,越来越多的金光亮起,无数盏黄金莲花灯从桥下飘来,富贵糜丽的光芒几乎晃花了游人的眼睛。 一盏、两盏……一百盏……一千盏……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莲花灯,它们挤满了整个江面,辉映得两岸高楼都尽是金光。 这是何等豪富,竟然用黄金玉石来打造花灯,把整条河都妆点得富丽堂皇。 人们脸上露出崇拜羡艳的神奇,拜倒在这无上的财力之下。 一道笑声响起,一只玉白的手掀开了船帘,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照在那美人的身上,她竟然比这满河的黄金还要耀目,让所有人着迷。 风轻轻吹过,那一袭霞色霓裳飘扬而起,佳人身姿纤细,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皎洁的月光照着她如雪的肌肤,越发显得冰清玉润,那一双美丽的眼眸,似秋水潋滟。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 竟然真的有这么美的人! 一瞬间世人惊叹,越来越多的人向岸边拥挤,只为了一睹那绝世美人的风采。 树上挂满了人,屋顶上爬满了人,桥上挤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不知名的美人身上。 再也没有注意那满河的黄金了,她的美貌已经胜过了黄金万两。 美人来到船舷边,轻轻伸手捧起一盏莲灯,微微一笑。 砰——砰——砰—— 刹那间,无数人因为这一笑而失神,纷纷落水。 一夜过后,整个苏州城都传遍了此事,所有人都知道城中来了一位绝世美人,金公子为了她豪掷千金,莲花灯把整个河道堵住,水泄不通。 她的美貌,令江河停滞,万人空巷。 无数人慕名前来,只为一睹芳容,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日日守候在那美人的府外,等待有朝一日供她驱策,那便死而无憾。 …… 凉亭之中,一袭霓裳广袖的美人慵懒的侧卧在贵妃榻上,翩翩裙袂曳地,像是天上变幻的云霞。 庭院之中,站着十八位江南巨富,有号称白玉为堂金做马的郑家,有号称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还有王家、陈家、李家…… 这十八位商人在不同的领域都是首屈一指,其中有很多是皇商,为皇家供物。 这小小的一个庭院,可说是聚集了天下大半财富,然而他们却一个个笑容讨好地站在一起,只为了哄那位美人开心。 织遍天下锦绣,货物远销西域的陈老板捧着一套衣服,来到美人跟前,好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他掀开遮盖的红布,一段幻彩流光的布料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展开衣裙,那件衣裳薄如蝉翼,轻如云烟,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如梦似幻,仿佛是深海鲛人的鱼尾制成一般。 这样美丽的衣裙绝无仅有,如此巧夺天工令人难以想象。 陈老板弯着腰,姿态无比卑微,他目光热切的看着那美人,道:“这套衣裳是用天蚕丝制成的,用无数天山雪莲浸泡丝线,数百名绣娘以特殊针法绣成,全天下仅此一件!” 沉音轻摇团扇,露出一个微笑。 陈老板如蒙赏赐,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声冷笑:“全天下仅此一件?你的意思是说,竟然让姑娘没有换洗之物吗?只能穿这件衣服一次,然后又去穿别的粗制滥造的衣服,再换回来?” 陈老板脸色通红,仿佛被羞辱了似的,梗着脖子大声道:“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这样委屈姑娘?我马上让人去把所有的天蚕丝收购回来,再去造衣裙!” 天蚕丝本就是世间少有之物,这件衣裙已经是耗费了两代人之力,想要再造一件,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 世代经营海运的薛老板叫人抬来了七颗珊瑚树,每一棵都有三四尺高,枝干横斜,光彩耀日,让所有人见之惊叹。 珊瑚长在海中深处,人类难以开采,时常有人在半路上就窒息而死,成为珊瑚的养料。 二尺的珊瑚就已经十分罕见,更不要说三四尺的,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鲜红的珊瑚,不知埋葬了多少生命。 沉音笑了笑,极为喜爱的样子,叫人把庭中的树木砍去,把这几株珊瑚树装饰在其中。 其余的商人们各献礼物,把这庭院妆点得富丽堂皇,宛若仙宫。 为了获得美人的青睐,这十八位大商人互相斗富,展示雄厚的财力,你方唱罢我登场,让整个苏州城的人都看了好一场热闹。 苏州多雨,因此沉音不常出门,一个月也就出来那么几次,但她每一次出门,排场都声势浩大,引得满城人都来看。 郑家用上好的红绸铺地,整个十里长街都是耀目的火红,穷奢极欲,荒唐到了极点。 薛家在马车后面洒满了珍珠和宝石,凡是沉音所经之地,百姓哄抢,一个个跪伏在地,仿佛是在接受观音娘娘的赏赐。 无数江湖豪侠慕名前来,只见了那美人一面,就甘心做她护卫,甚至有人偷盗门派中的秘籍,以求美人一笑。 她没有冠绝天下的智谋,也没有傲视群雄的武功,可她已经成了全江湖最有权势的人。 一切都是众人心甘情愿,是他们要将她捧到万人之上,等待她脚步匆匆而过的那一刻,低头施舍下一缕目光。 第17章 李园,冷香小筑 红香满地,花开锦绣,翩翩蝴蝶在庭院中起舞,好似花间精灵。 林仙儿一袭白衣,坐在亭中不知道在等谁,她乌发如墨,冰肌玉骨,一双明眸楚楚可怜,仿佛含着星光一般。 她曾经是万花楼中的花魁,如同仙子一般圣洁的美貌让无数男人为她痴迷。 她享受这样的追捧,所以住进李园之后,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酬劳,吸引了一大堆武林名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那些男人中有正有邪,不少人的名声说出去威名赫赫,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些所谓的正道大侠暗地里却臣服于她,甘心做她的走狗,帮她做任何事。 每当林仙儿使唤他们时,心中总是无比得意,就算她出身青楼又怎么样,美貌就是她的武器,帮助她站在巅峰。 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男人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这让她感到不安。 林心儿今日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等着她的情人游龙生上门,可是最终只等来了一封飞鸽传书:缘分已尽,望卿安好,往后各不相干。 林仙儿紧紧地攥着这份手书,花瓣般的红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怎么可能?他竟然逃离了她的掌控! 这对林仙儿的魅力简直是巨大的侮辱,她立刻让人去打听游龙生去了哪里。 下人回来禀报道:“游少庄主最近刚从苏州回来,听说他带走了庄内最名贵的宝剑,要去苏州见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林仙儿内心涌起滔天怒火:“天下第一美人?” 她冷笑一声:“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人敢自称天下第一美人!备马!我要出门!” 美貌是她平生最为骄傲的天赋,如今竟然出了一个女人压在她头上,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林仙儿星夜兼程,终于来到了苏州,她实在是太累了,随便找了一家茶楼歇息。 刚喝了一口茶,就听见有人惊呼:“河里有死人!” 林仙儿往窗外的河里一看,果然有一具尸体飘在河上。 有胆大的把那尸体捞了上来,翻过来一看,顿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薛老板吗?” “就是那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 “还能有谁呀!” “他怎么投河自尽了?” “上元灯节,他和众老板斗富,希望能求得沉音姑娘到他那里去看灯,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场面啊,一整条街挂满了各色灯笼,烧的还都是混合了沉香屑的蜡烛,知道什么是沉香木吗?那可是一寸一金!当天晚上估计烧掉了几大车吧!” “还有天上的烟花,那炸下来的可都是金粉!第二天整个苏州城都亮晶晶的,人人都去屋顶上刮金粉了!” “薛老板当然是赢了那场斗富,成功让沉音姑娘和他去看灯了,结果第二天就有好多人去催债,把他府上的东西全搬走了。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就这么倒了,不过才一个晚上而已,偌大的家业化为乌有,可不就投河自尽了吗?” “还有王家不也是,现在已经是乞丐了,整天蹲在街角,还盼望沉音姑娘看他一眼呢!” 听到这里,林仙儿仿佛如在梦中,无比恍惚。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曾经以为富家子弟送给她珍贵的玉璧和华美的衣裙,江湖少侠们为了她而大打出手,这就已经足够拿来炫耀。 可原来真正的绝世美貌竟然能到达这种程度,让人为之倾家荡产,甚至连命也奉上。 什么玉璧,什么衣裙,真正的财富是拿来挥霍的,金银宝石如流水一般消耗。 哪怕仅仅是听闻这样的泼天富贵,林仙儿就已经激动地浑身发抖,就像老鼠闻到了盛宴的味道,眼中露出狂热的光芒。 但紧接着涌上来的就是嫉妒,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 林仙儿故作吃惊道:“那位姑娘怎么能害得人家破人亡呢?这……这不是祸水吗?” 茶楼里的人马上露出不悦的神情,纷纷反驳起来:“是他们自己要这么做的,和沉音姑娘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是他们不自量力……” 听着这一道道维护的声音,林仙儿更是妒恨,凭什么她要一直装作圣女的样子,而这个女人只要享受奉上来的一切就好,就算有人因为她倾家荡产,也不会受到众人的指责。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快看!沉音姑娘出门了!” 一道道声浪响起,整条街都沸腾了,所有人都跑出去看。 林仙儿混在人潮中,被挤来挤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此时此刻她的美貌毫无用处。 十里红绸铺满长街,一顶轿子被八个剑客抬着,轿子两旁有穿着鲜亮的婢仆撒金粉。 阳光下,金粉熠熠生辉,无比奢迷美丽。 轿子后面跟着许多护卫,都是名噪一时的武林高手,林仙儿在其中赫然看到了游龙生。 堂堂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她昔日的情人,竟然跑到这里来,做了一个不起眼的护卫。 看着他脸上那讨好的神情,爱慕的眼神,林仙儿几欲作呕。 真是可笑,他就像一个小丑一样! 人群中,一个乞丐突然冲了出来,抱着一个箱子跟着轿子跑。 他道:“沉音姑娘!沉音姑娘!我还有一只百宝箱,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巧夺天工的机关,你看一看吧!” 轿中的美人并没有理会他,仿佛耳边传来的只是一只渺小虫子的鸣叫而已。 那乞丐依然追着轿子,连鞋都跑丢了,最后还是淹没在人群中,仿佛被遗弃的一粒石子。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却还是一心想讨美人的欢心。 疯了,疯了,整座城的人都疯了。 嫉妒就好像是一把火,烧得林仙儿的心煎熬不已,她恨这个女人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不会任由这个女人得意下去的,她会毁了她,看她跌落云端,失去一切! 第18章 暖香阁中,金麒麟香炉正升起袅袅烟气,一扇翡翠屏前,沉音正翻看着《江湖兵器谱》。 华山派的镇山之宝清风剑,据说轻若鸿毛,用之如风。 少林寺的伏魔金刚棍,曾经打败了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十大魔头,将他们关押在少林禅院之中。 昆仑派的秋霜剑、武当派的太极剑、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美人盈盈一笑,道:“我想要收集名剑。” 美人一笑,倾城绝世,她的护卫们无论如何也要满足她的心愿,一时间江湖风起云涌。 …… 雪花飘落,寒风凛冽,昆仑山上积雪不化,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 昆仑派门口,两个守门弟子正在闲聊,忽然看见有三个人踏雪而来,须臾间就越过数丈,略至眼前,更可怕的是雪地上竟然一个脚印都没有。 为首那人冷冷道:“离岛三剑客,前来挑战贵派掌门,若是贵派输了,就请将秋霜剑赠予我们吧。” 守门弟子见来者不善,马上去通报掌门。 昆仑掌门正在看地弟子们练剑,守门弟子一通报,其余弟子们都愤慨不已:“好大的口气!竟然敢来要秋霜剑?” “挑战掌门?哼!我看他们还不够格!” “师兄弟们,给他们点教训!” 昆仑掌门问道:“不过三个人就敢来上门挑衅,那几个人什么来路?” 守门弟子道:“他们自称离岛三剑客。” 昆仑掌门大吃一惊,这三兄弟的功力深不可测,每一个都足以做一派掌门,只是他们常年在离岛练剑,甚少参与江湖中的事,怎么竟然上门来了? 昆仑掌门立刻让弟子把两位闭关的长老都请出来,严阵以待。 当天下午,离岛三剑客大败昆仑派,昆仑掌门与两位长老虽然输了,却不愿交出秋霜剑,奈何倾一派弟子也无法阻挡这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同样的事情在各大门派上演,这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掌门们纷纷落败,颜面无存,只有少数几位成名数十年的掌门留住了自家宝贝。 一时间整个江湖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某个神秘门派想要一统江湖吗? 此时此刻,各大门派的名刀宝剑都陈列在那举世无双的美人面前,任她把玩。 沉音拿起秋霜剑,剑光如雪,似有寒气,她根本不懂剑,只觉得剑很漂亮,于是佩在了身上。 她这里的名器实在是太多了,今天佩这个,明天带那个,腻了就随手一放。 什么镇山之宝,在她这里多如牛毛,根本不值一提。 …… 江南的一处茶馆中,一个穿着红披风的男人正在此处歇息,这时周围茶客的谈话声落入他耳中。 “听说了吗?昆仑派的秋霜剑被人夺走了!” “华山派的清风剑不也是吗?” “也就只有少林寺、武当派这些源远流长的大门派守住了自家宝贝,剩下的……” 听到这里,陆小凤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竟然还有这种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满眼好奇之色,要知道他可是个最爱凑热闹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到处破案了。 “我听说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凭借刀剑双杀成功击退挑战者,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现自家秘籍不见了!” “打不过就偷?这也太下作了!” “嘿嘿!你们可知道是谁偷的?” “峨眉派守卫森严,能够在峨眉掌门的眼皮子底下把秘籍偷走,这天下就只有两个人。” “莫非是楚留香?” “不不不,楚留香每次盗宝前都会下帖通知,我看应该是司空摘星!” 陆小凤听到这里笑了,司空摘星对武林秘籍可没有兴趣,要说他进皇宫盗走皇上的腰带还有几分可信。 司空摘星这个人最爱开玩笑,而且执着于证明自己的妙手空空之术,他不会为了单纯的利益而去偷盗。 果不其然,答案揭晓了。 “嗨!两个都不是!” “那会是谁?” “嘿嘿嘿,其实是独孤一鹤的亲传弟子苏少英!他带着秘籍刚下山就被抓住,被独孤一鹤废去武功逐出山门了!” “啊?!这不是欺师灭祖吗?啧啧啧,江湖上还传什么三英四秀,人品竟然如此低劣!” “这个苏少英,简直是个白眼狼啊!我要是他就已经羞愤自尽了!” “就是就是!” 众人正讨论的起劲,忽然间一把剑插在了桌子上,吓得大伙一个激灵。 只见四个女侠围住了这张桌子,插剑的那个姑娘满面怒容道:“谁准你们在这里满口胡言的!信不信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年纪最小的红着脸气愤道:“师兄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只是被妖女迷惑了,才会一时糊涂!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妖女!”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散去,只有陆小凤凑了上去,道:“听几位姑娘所言,莫非事情另有隐情?” 年纪最小的石秀雪忍不住道:“师兄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去偷秘籍的……” 大师姐马秀真拉住了她:“小师妹!” 这简直让陆小凤抓心挠肺,于是一路跟着这四人,没两天就混熟了,把话套了出来。 原来苏少英竟然是心上人而去盗窃秘籍,这可真是糊涂啊!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天跑去各大门派挑战的那些人,竟然也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陆小凤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能拥有如此大的魅力,驱使了这么多的武林高手,把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于是他跟着峨眉四秀一起去了苏州城,等到了那里,见识到那铺天盖地的排场,他更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这简直是荒唐啊!这些人是都疯了吗? 峨眉四秀敲响了那座华丽宅院的府门,一心要为师兄讨个公道,岂料对方根本就不见。 峨眉四秀气愤极了,她们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种结果,从前只要她们报出师傅的名号,无论哪门哪派都会礼数周全地把她们迎进去。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决定报自己的名号试试:“在下陆小凤,求见沉音姑娘。” 第19章 陆小凤走进了那扇门,那里面豪奢到甚至超过了皇宫,以前他总以为有钱就是婢仆如云,金杯玉碗,现在才知道是他的想象太贫瘠了。 这里的花草树木竟然是金银玉石做的,宝石花朵在枝头上闪闪发光,无比炫目,其中还有几棵树是珍贵的深海珊瑚。 这根本不能叫做府宅,这里根本就是财富的具象化,简直是泼天富贵啊! 峨眉四秀也震惊了,想来算账的那股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两个下人在前面带路,陆小凤竟然感觉不到他们的呼吸,想来功力深厚。 用此等高手来做下人,这可真是…… 陆小凤和峨眉四秀进了一个大堂,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那颗用来照明夜明珠,而是一把随手扔在花瓶里的剑。 陆小凤认得,那是昆仑派的秋霜剑。 昆仑掌门曾经领着他到秘阁中看这把剑,那时候它被放在台上高高供起来,谁也不会想到,现在竟然沦落到花瓶里去了。 等了一会儿,沉音姑娘终于来了。 陆小凤最先见到的是一只玉白的手,那只手柔若无骨,十指纤纤,皓腕处还带着一只玉镯,愈发显得肌肤莹润。 陆小凤心想,这只手恐怕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手了。 他自以为已经做好准备,脑海中想象出了一个绝世美人,可是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了一下。 刹那间什么也想不到了,眼睛里只有这个人,思想完全被她的美丽占据了。 一开始陆小凤觉得那些江湖人都疯了,这整座城的人也有问题,但现在,他明白了。 这一切简直太合理了。 峨眉四秀也安静了一瞬,下一刻叶秀珠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这里享乐!你可知道我师兄为了你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了!” 沉音皱眉问道:“你师兄是谁?” 叶秀珠道:“峨眉苏少英!” 沉音淡淡道:“不认识,他被逐出师门与我何干?” 叶秀珠气急:“你!” 石秀云愤慨不已:“要不是你说你想看峨眉剑谱,师兄又怎么会去盗窃秘籍?他现在终日消沉,浑浑噩噩,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你有半分良心,就应该去看看他!” 沉音轻摇团扇,眼中没有丝毫动容:“若是世上每一条可怜的狗都要我去看,那我岂非太忙了?” 她竟然把苏少英比作一条狗,所谓的真心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对她付出真心了。 峨眉四秀再也忍受不了她这样说苏少英,纷纷拔剑相向:“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要替我师兄讨回公道!” 刹那间,大堂中涌起强烈的杀气,几个护卫一瞬间拔剑,向峨眉四秀围攻而来。 糟了! 陆小凤飞身而起,用灵犀一指夹住两人的剑刃,又飞起一脚,击退一人。 一个护卫道:“陆小凤,你又来多管闲事吗?” 陆小凤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血溅当场啊!” 峨眉四秀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那个曾经挑战她们师傅的剑客现在站在窗外,冷冷地看着她们。 峨眉四秀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堂上响起一声轻笑,似玉碎一般:“陆小凤,我听说过你。” 这声音也很美,令陆小凤怦然心动,但也令他害怕。 一旦心动,就会变得和这座城的人一样,成为她的囚徒。 到时候他会变得不像自己,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潇洒的浪子了。 于是陆小凤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目光落在她头顶的发髻上。 沉音道:“你想救她们?” 陆小凤道:“还请姑娘饶她们一命。” 沉音冷漠道:“她们要杀我,我为何要饶他们?” 她看着峨眉四秀的目光就像看几只渺小的虫子,可以随意碾死。 陆小凤道:“那姑娘要怎样才肯饶过她们呢?” 沉音摇了摇扇子,道:“那就让她们跪下给我道歉吧。” 叶秀珠气红了脸:“你羞辱我们!” 孙秀青义正言辞道:“我们是绝对不会下跪的!” 对于年轻人来说,面子总是比什么都重要,尤其她们还都是漂亮姑娘,自然放不下这个身段。 沉音云淡风轻道:“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 窗外的那位剑客听闻此话立刻走了进来,剑身寒光湛湛,令人胆寒。 年纪最小的石秀云害怕了,道:“师姐,要不我们……” 马秀珍打断了她:“住口!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江湖中人将怎么看待峨眉?师傅的脸会被丢尽的!士可杀不可辱,咱们一起杀出去!” 眼看事情就要向无可转圜的地步而去,陆小凤连忙出声制止:“还请姑娘放她们走,在下愿意替姑娘办一件事。” 沉音道:“哦?” 她抬了抬手,制止了自己的护卫。 陆小凤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赌错。 沉音笑了笑,道:“那就让你做我七天仆人吧。” 陆小凤答应了。 于是沉音把峨眉四秀放走了。 有了陆小凤做仆人,沉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胡子剃了。 陆小凤江湖人称四条眉毛,这可是他的标志,不得不说很有收藏意义。 于是陆小凤垮着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胡子被装在一个锦盒里,送进了库房,而那美人笑得开心。 接下来的七天,陆小凤真的做了一个称职的仆人,沉音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还要负责端茶倒水,甚至让她踩着他的肩膀上马。 在她的身边越久,陆小凤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神被她所牵动,这对一个浪子来说真的很不妙。 池塘边,沉音一边喂鱼,一边问道:“如果那天我一定要杀了那几个峨眉弟子,你会为她们拼命吗?” 陆小凤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沉音又问:“那如果有一天我身处险境,你又是否会为我拼命呢?” 陆小凤道:“会。” 沉音笑了。 七天很快就到了,陆小凤毫不犹豫就离开了,甚至没有去道别。 他是一个浪子,永远不会停留在任何地方,但她已经得到了他的心。 陆小凤发誓,只要她没事,他永远都不会再去苏州了,他要离那里远远的。 那个姑娘实在太过可怕,她会把他变得不像自己。 陆小凤在金陵遇到了好朋友司空摘星,两人一番斗嘴,坐在一起喝酒。 司空摘星嘲笑道:“哈哈哈!没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陆小凤现在变成陆小鸡了!” 陆小凤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个死猴精!” 司空摘星好奇地问道:“是谁剃了你的胡子?” 陆小凤道:“是一个女人。” 司空摘星忙问这女子是谁,竟然能收拾得了陆小凤。 陆小凤却怎么也不肯说,他喝了一口酒,神情郑重地警告道:“我劝你不要去招惹她,否则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司空摘星道:“能有多可怕?会被剥皮拆骨吗?” 陆小凤目光深沉道:“比那还可怕。” 你会愿意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就算被她剥皮拆骨也心甘情愿。 司空摘星不以为意,满心都是怎么把陆小凤的胡子偷出来,到他面前耀武扬威。 两人分别后,司空摘星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陆小凤去了哪里,那个女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昭然若揭了。 三天后,司空摘星潜入那座华丽的府宅之中,四处翻找陆小凤的胡子,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忽然间,有人来了,司空摘星立马拿着木匣跃上房梁。 进来的那个姑娘云鬓花颜,容颜如玉,美得令人窒息。 一瞬间,司空摘星失了神,手中的木匣掉落下去。 那姑娘看着地上的木匣,抬起头来,向他嫣然一笑:“你是谁?” 恍然间,如海棠春艳,摄人心魄。 第20章 司空摘星从房梁上跃了下来,红着耳朵道:“我叫司空摘星。” 沉音笑语盈盈:“原来你就是那个偷王之王,你的名字真好听,摘星摘星,你是能把天上的星星也偷下来吗?” 司空摘星道:“这……星星远在九天之上,我自然偷不到了。但只要是人间有的东西,就没有我司空摘星拿不到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表情尤为骄傲。 沉音闻言又笑,笑得司空摘星面红耳赤,他道:“你不信吗?” 沉音道:“只要是人间有的东西,就没有你拿不到的?” 司空摘星信誓旦旦:“对!” 沉音道:“那你能把西门吹雪的剑偷来给我吗?我收集天下名剑,可就差这一把了!” 剑神西门吹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他一年只出四次门,去杀那些大奸大恶之人,以血养剑。 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他的追杀,那些恶人全部死在了他的剑下,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而是血。 这样一个绝顶剑客,要接近他简直难上加难,更何况西门吹雪从来都是剑不离身,哪怕是沐浴也不例外,要想拿到他的剑,简直难如登天。 这是一件要命的事,若是不成很可能会成为剑下亡魂,若是成了就一定会成为剑下亡魂。 可那美人一笑倾城,让他昏了头,竟然答应了去做这件亡命的事。 两人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那美人却三言两语之间就让一个男人为她豁出命去,果然是可怕极了。 诚如无花所言,太过美丽是一种罪过,而她的美丽,已经到达了罪恶滔天的地步。 一笑之间,不知多少亡魂? …… 一个月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江湖,司空摘星偷走了西门吹雪的剑,正在被追杀。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轰动,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以前江湖上总是争论盗帅和偷王之王到底谁技高一筹,现在看来是司空摘星了!” “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去招惹西门吹雪!这是疯了吧?!” “司空摘星善于易容术,千变万化,神秘莫测,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容,西门吹雪想抓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剑神没了剑,哈哈哈哈!” 谁也不知道,沉音此时正捧着乌鞘剑,兴致勃勃地赏玩,还给剑挂了一个带着宝石的剑穗,阳光下闪闪发光,好看极了。 染血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兵利器就好像是个娃娃,被任意打扮,然后束之高阁。 …… 三天后 府宅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剑客,皆是黑衣墨发,目光锐利,虽然剑未出窍,却隐隐有一股煞气,让旁边的树上没有鸟雀敢啼鸣。 这二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曾经打上了华山派,从华山掌门手中夺得清风剑。 但凡是豪华的府宅,门口总有石狮子镇宅,但这里却没有,因为这两个剑客就是最好的镇宅之器。 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抹白色,像是冰雪一般孤傲。 一个俊逸的白衣剑客沉默着走来,明明白色很不显眼,可他的出现却让人不得不注意,像是一座雪山迫近了,让人感到窒息。 他很强。 两个剑客拔剑拦在前面,喝道:“站住!” 白衣剑客丝毫没有停住脚步,漠然的眼神好像一把冰冷的剑。 他拔出了他的剑,那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但在他手里却变得不再普通,令人恐惧。 剑光闪动,犹如流星划过,十几招过后,那两个剑客倒地不起,西门吹雪跨过了府门,走了进去。 无数高手纷纷从各个角落里涌现,把西门吹雪团团围住,眼看就要血溅五步,忽然间一道珠玉般的声音响起:“都退下吧。” 于是护卫们都纷纷散去了。 西门吹雪望向了凉亭之中,飞舞的白纱之后隐隐映着一个身影,纤细如柳。 他道:“我来拿回我的剑。” 那人道:“若是我不给呢?”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冷冷地向着帘幕挥了一剑。 剑气割破了帘幕,白纱翩翩落下,露出一双潋滟的眼眸,眼尾处一抹飞红,艳丽多情。 剑刃正指着她的眉心,如雪的剑光照着她的眼眸,却压不住她的艳色,反而因此更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无边的艳色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是无敌的利刃,帮助她征伐对手。 那美人轻轻伸手,竟然握住了剑尖。 剑向来是西门吹雪的一部分,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被握住的是他自己。 那美人笑道:“若是你告诉我,什么是无情剑道,我就把剑还给你。” 西门吹雪漠然道:“断情绝爱,与剑合一,便是无情剑道。” 美人道:“这么说,你是要抛弃人的感情,变成一把剑了?” 西门吹雪并未回答,可他如霜雪般冷漠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美人笑语盈盈:“既然无情,那我为什么能握住你的剑呢?” 那娇嫩的肌肤与锋利的剑刃形成鲜明对比,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割裂皮肤,涌出鲜血。 她明明这么弱,却做到了无数江湖人士都做不到的事。 西门吹雪一瞬间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剑神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断情绝爱,无论任何名利诱惑都无法打动他,但原来只是对方不足以动摇他而已。 那美人又是一笑,她握着剑尖看着他道:“若是你真的变成一把剑,那不就正好被我握在手心里了?” 那一眼,勾魂摄魄,艳色入骨。 一瞬间,西门吹雪仿佛真的变成了剑,感觉到她指间的温度,他一下子收回了剑。 美人轻笑,叫人将乌鞘剑拿来,还给了西门吹雪。 …… 西门吹雪回到了万梅山庄,继续每日在梅林中练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梅林中花瓣纷飞,西门吹雪看着那闪闪发光的宝石剑穗,陷入了沉思。 如此华而不实的装饰,和出鞘必染血的乌鞘剑根本就不相称,是她留下的,但他却一直没有摘去。 满地花瓣凌乱,他的剑心乱了。 第21章 大理城外,一个白衣公子乘船离去,那公子玉面朱唇,一派天真烂漫之相,正是镇南王世子段誉。 他自幼不喜争斗,所以虽然有上乘的家传武学,却没有学到半点,家里一直让他学武,他为了躲避就离家出来游山玩水了。 段誉来到中原,在江南一带游玩,因为他性子天真,不懂得财不外露,见谁有困难都去帮一把,结果被人盯上。 巷子里,段誉拼命往前跑,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两边住着的人家不想惹祸上身,没有人去管这件闲事。 段誉一路往前跑,正好撞上有一辆轿子出行,周围跟了许多护卫。 轿子中的姑娘道:“既然遇上,那就救他一命吧。” 一个护卫执剑出手,把追着段誉的贼人打退,然后便回去了。 段誉连忙躬身行礼,感激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那姑娘只道:“走吧。” 轿子再度被抬起,从段誉眼前经过,忽然一阵风吹起,露出轿内一张倾世的容颜,似九天仙子,出尘绝艳。 段誉一下子愣住,喃喃道:“神仙姐姐……” 他欲追上去,这时王府内的家臣找了上来,道:“世子,总算找到您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段誉道:“不,我要去见神仙姐姐!” 家臣们拗不过他,又带着他在苏州逗留了几日,打听到昨日那姑娘名叫沉音。 段誉备好礼物,上门答谢,沉音听说是大理世子,便见了他。 家臣们想让段誉早些回去,暗地里拜托沉音,希望她能劝说,沉音便答应了下来。 花园中,沉音道:“我有刀剑,未必要伤人,可若没有,便只能如昨日一般任人宰割,我看你天资聪颖,为何不习得一些防身之术,待你功成之日,再来与我相见。” 神仙姐姐的话,比旁人一千句一万句都有用,段誉深觉有道理,于是听她的劝,回了大理。 明月朗照,桌上摆放着葡萄与美酒,灯火之下,沉音正一边赏月,一边饮酒。 忽然间,一阵郁金香的香味传来,屋子里的灯火灭了。 沉音感觉到身边有一阵微风拂过,当侍女将烛火再度点起,她看见桌上有一张帖子。 闻姑娘有名剑无数,不胜心向往之,特于三日后子时前来求取清风剑,还望姑娘不吝相赠——楚留香。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盗帅,想来是受华山派之托,来讨回清风剑。 先来了偷王,又来了盗帅,可真是有趣! 既然已经是她的东西,她不想给,就没人能拿走。 沉音道:“将清风剑折断,然后扔了吧。” 侍女道:“是。” 于是华山派的镇山之宝就这样变成了废物,被随意地丢弃在了外面。 一个乞丐前来翻找食物,发现了这把断成三节的宝剑,嫌弃地扔到一旁。 夜已深了,沉音坐到梳妆台前卸下钗环,却发现鬓发间多了一朵海棠花。 这是他留下的小小礼物。 三天后 月光如水,照得满地清辉,凉亭之中,一人,一琴,一杯酒。 凉亭四面环水,水中倒映圆月,在波心荡漾。 幽幽琴声响起,那姑娘倾城的面容在月色笼罩下格外柔美,仿佛是月下幽昙。 夜色中,一道雪白的身影飘然出现,似惊鸿掠影一般点水而来。 墨发在风中飞扬,清俊的面容温雅如玉,他是翩翩白衣客。 楚留香笑道:“所有人知道我要盗宝,都会死死地派人盯着,姑娘是第一个不管不顾的,倒让在下无从找起了。” 沉音淡淡一笑,扬手道:“请。” 月光下,那杯酒清亮透彻,闪闪发光。 楚留香顿了一瞬,看向那姑娘美丽的眼眸,然后微微一笑,喝下了这杯酒。 楚留香问道:“不知那剑在何处?” 沉音云淡风轻道:“那已经是一把断剑,被我扔了。” 楚留香露出诧异的神情,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那是华山派的镇山之宝,姑娘既然不在乎,为何不将它还给华山派?” 那姑娘笑了,妍丽眉眼中生出冷漠和霸道之色,更为姝艳:“只要我不想给,就算毁了它,别人也休想拿到。华山派自己没本事来拿,就让你来,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 话音刚落,几位高手破水而出,一同擒拿楚留香,亭中又响起了幽幽琴声。 瞬息之间,楚留香飘然而起,似一阵清风般掠过,落在了对面的小楼上。 一排暗器破空而来,似暴雨飞星,他身姿翩翩,宛若游龙,长长的发带在身后飞舞,潇洒如风。 无数高手从屋檐上,花园里,假山上现身,一拥而上,十几把刀剑亮如银星,楚留香一跃而起,那些兵器只从他身侧划过,根本触碰不到他。 忽然间,楚留香恍惚了一下,立刻就被刺了一剑。 是那杯酒。 他明知道有问题,可是美人一笑嫣然,又怎能拒绝? 楚留香感觉浑身无力 ,脖子上立刻被架了好几把剑,被押着带到了凉亭之中。 琴声停了。 楚留香现在站也站不住,只能以手撑地。 绝世的美人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纤长玉指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楚留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密室之中,天下闻名的盗帅被捆在柱子上,两只手都被铁链拴住,悬在半空中。 他垂着头昏迷着,一头墨发垂在脸侧,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一种残破之美,让人怜惜。 明明是翩翩白衣客,却失了自由,沦为阶下囚。 终于,楚留香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面前容色倾城的美人,下一刻他又意识到他已经成了笼中之鸟,动也动不了了。 沉音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像是在抚摸心爱的珠宝藏品。 她笑道:“你真好看,我很喜欢你,以后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完,笑着离去了。 她最爱收藏天下间的珍宝,现在她的藏品又多了一件。 楚留香就这样被困在密室里,那锁链是用精铁打造,他根本无法挣脱,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会把铁链放长一些,让他可以小范围活动。 楚留香尝试逃出去,可是密室只有从外部才能打开,那石门重达千斤,他是无法推开的。 就算打开了门,打不开锁链他也出不了这个门。 那姑娘果然每天都来看他,有时和他聊聊天,有时弹琴给他听。 幽幽琴声响起,宛如空山溪流,婉转动听。 楚留香欣赏道:“姑娘好琴艺。” 沉音道:“我的琵琶弹得更好,下次弹给你听。” 楚留香问道:“不知今日天气如何?” 沉音道:“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外面的山茶花开的极好。” 楚留香道:“不如姑娘放我出去,我和姑娘一起赏花?” 沉音笑了:“若我放你出去,你不就跑了吗?” 楚留香道:“姑娘只需用锁链将我牢牢锁住,我又岂能逃离半步?” 于是沉音让人给楚留香喂了十香软筋散,用铁链把他牢牢拴在轮椅上,把他放了出来。 花园里,各类品种的山茶花开得正盛,有洁白似雪的,有殷红似血的,还有半红半白的…… 沉音给楚留香倒了一杯茶,他接过品茶,若是忽略翩翩白衣下的锁链,倒真像是来做客的。 两人在花园里赏了一会儿花,沉音就让人把他关回去了。 第二天,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上门讨人,却连门都进不去。 他已经做了她的笼中鸟,被她精心饲养,怎么可能会放他走呢? 三天后,楚留香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逃出了密室,可是这座府宅之中从上到下都是高手,他就差一点就成功逃脱,却还是被捉了回来。 密室之中,楚留香看见了那美人冷淡的面容,她语带怒气道:“逃跑失败,那就要接受惩罚!” 说完,决绝地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楚留香以为这个惩罚会是严刑拷打,可是什么也没有,她只是不来了,好像忘了他。 他就这样独自待在密室里,什么人也见不到,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这个惩罚着实是高明,他感到了孤独和痛苦。 不知道过了几天,那美人好像消了气,又过来看他了。 这一次他一直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每一缕发丝都印在眼底似的。 待了半个时辰之后,沉音就要走了,楚留香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他开始需要她了。 沉音顿住了脚步,道:“明天下午。” 说完,她就走了,密室封闭,这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天又一天,他所能见到的就只有她,在见不到她的时候就控制不住想念她。 他感觉自己被她弄得生病了。 第22章 客栈之中,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人正聚在一起讨论怎么救楚留香。 苏蓉蓉冷静道:“我已经给胡大哥和姬大哥飞鸽传书了,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 李红袖着急道:“可是那里有那么多的高手,就算他们赶过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楚大哥啊!” 宋甜儿怒气冲冲道:“楚大哥之所以会深陷囹圄,都是因为华山派,他们休想袖手旁观!我们得去找他们!” 于是三人立刻去了一趟华山派,质问华山掌门管不管这件事。 就在她们为了解救楚留香而四处奔波的时候,沉音却忽然间腻了,她对这件藏品不再那么喜爱,决定把他放了。 密室之中,一个护卫打开了楚留香身上的锁链,然后转身离开了。 门开着,金色的阳光照了进来,外面鸟语花香,楚留香却愣住了。 他明明一直想离开这里,但这一刻竟然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下一刻,楚留香飞身而起,飘然而去。 另一边,胡铁花和姬冰燕都不远千里而来,三女也请到了华山掌门,一行人正商讨如何解救楚留香,忽然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推开门看,竟然正是楚留香。 众人惊喜不已,纷纷问他是怎么回来的,楚留香只道是姑娘消气了,就放他回来了。 一场危机解除,众人在一起喝酒庆祝一番,就各自分别了。 楚留香又回到了海上,带着他的三个妹妹四处漂泊,但每个月他总会消失那么两天,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中秋节至,楚留香又一次回到那座府宅,去见了那个姑娘一面。 他想他确实是病了,明明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竟然还会怀念那个旧日的囚笼。 也许他真的已经变成她的笼中鸟了。 李园之中,林仙儿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已经雇了一批人,在沙漠中大肆宣扬中原第一美人的美貌,想必那个女魔头很快就会到中原来了。 那个女魔头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一定会毁了她的脸! 到时候她就是个丑八怪了,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离她而去! 一想到那个场面,林仙儿就兴奋不已,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七天后,沉音正在池塘边喂鱼,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个美丽的陌生女子。 周围的护卫们没有半点反应,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那女子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感叹道:“你果真很美。” 她缓缓走来,轻轻抬手,一片阴影落在沉音的头顶。 这只手迟迟没有落下去。 下一刻,她叹息一声,袖子轻轻拂过沉音的面容。 一阵香味传来,沉音晕了过去。 天下第一美人消失了。 很多人都在找她,可是翻遍了整个苏州城,都没有她的踪迹。 有传言说,她已经死了。 更为离奇的传言甚至说,她飞升去了天上。 爱她的人为她发了疯,那些商人们每天站在河边哀叹哭泣,金银珠宝大把大把地沉进水里,然后被下游的渔夫捞了起来,一夜暴富。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仙儿大笑不止,开心到几乎癫狂,吓得侍女们都以为她疯了。 当天晚上,林仙儿通宵畅饮,且歌且舞,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开心。 与此同时,得知这个消息的陆小凤和楚留香立刻快马加鞭赶到了苏州城,调查沉音的去向。 几天后,一个消息传遍江湖,天下第一美人被石观音掳走了。 万梅山庄内,梅树枯瘦,鸟静林幽,那个一直在林中悟剑的白衣剑客终于出关,一路向大漠而去。 少林寺里,梵音阵阵,无比宁静祥和,那个一向表现得温柔悲悯的白衣僧人露出冷冽的神色,出门远游了。 同样的情况在江湖各处上演,各大门派都有人不远千里赶赴大漠,那些商人们更是悬赏万金,汇集了一大帮江湖游侠和杀手,去大漠救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对此林仙儿毫不担心,甚至有一些兴奋,如果沉音只是消失了,那么在天下人的心中她依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并且会永远怀念她。 但如果她被救出来了,天下人看到她那张毁容的脸,她的神话就会从此崩塌。 然而林仙儿怎么都不会想到,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小楼之中,曲无容正在为沉音束发,她是被石观音派来侍奉的,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可惜对方不久之后就会像她一样,永远只能带着面纱了。 想到这里,曲无容不禁感到了悲伤。 梳妆完之后,沉音就去见石观音了,那是一个眉目如画,眼中含情的女子,她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笑貌,望之可亲,可是她身旁站着的弟子却都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这是一条拥有艳丽花纹的毒蛇。 屋子中摆放着一张琴,石观音笑道:“听说你琴艺非凡,不如奏给我听?” 沉音坐在桌前,轻轻抚琴,那声音犹如溪流潺潺,空灵婉转,她十指纤纤,挑动着琴弦,犹如蝴蝶上下翻飞,竟是无一处不美。 无形的杀气在琴声中凝结,石观音依然笑着,只是笑容中却多了一丝冷意。 一曲毕,沉音望向石观音,一双秋水明眸潋滟生辉,明艳不可方物。 她好似九天皓月,令人痴迷沉醉。 石观音看着她的双眼,杀气忽然间烟消云散。 此后数日,石观音常常让沉音陪伴在侧,与她一同赏花饮酒,调香弹琴,好像两人当真是知己好友一般。 可是每一次,那股杀气都会骤然降临,又忽然消失。 她想杀她,可又总是不忍下手,她总是败在她的美丽之中,心生怜惜。 但是,总有一天她会杀了她的。 三天后,无数江湖人士围剿石观音,那一战极其惨烈,满地都是尸首,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石观音也并不好过,虽然她武功超群,曾经一个人屠了华山派,但她毕竟是一个人,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石观音被西门吹雪逼至绝境,临死前将沉音扼在了手心里,就好像扼住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只要轻轻用力,对方就会和自己一起烟消云散了。 石观音看着眼前这张面容,如月之华,似玉无暇,那双明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琉璃水晶,不染尘俗。 石观音笑了一声:“算啦。” 终究是被她的美丽所打败,放手了。 第23章 冷月如霜,千里大漠白沙似雪,西门吹雪拄着剑支撑着自己,一缕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下来,顺着剑刃滴入沙粒之中。 原来剑神不是神,他也是会受伤的。 寂静凄冷的沙漠之中,只有两人还活着,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 沉音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呢?” 西门吹雪将那枚宝石剑穗摘了下来,还给她,面若冰霜道:“我来斩断情丝,从此以后你我就再不相干了。” 他的眼神又恢复到当初的冷冽沉静,似乎已经想清楚,彻底扫除了这个令自己迷惑的存在。 沉音只是淡淡一笑,接过了剑穗。 西门吹雪将她带回了苏州,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万梅山庄,从此一心修炼无情剑道,不问世事。 另一边,林仙儿得知沉音平安归来,怒不可遏,她独自在房间里发疯,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为什么?为什么石观音竟然放过了她! 石观音都已经死了,这个世上还有谁能伤害到她吗? 林仙儿彻底被嫉妒和怒火冲昏了头脑,花重金买蛊,不惜变成丫鬟入府暗害沉音。 岂料府上竟然也有苗疆之人,她下蛊不成,自己反倒被下了七八种蛊。 钻心蛊、痒痒蛊、笑蛊、食髓蛊…… 林仙儿的脸被自己抓烂了,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好地方,变得比乞丐还不如。 每到夜晚,这些蛊就会交替发作,让林仙儿痛不欲生,她想自杀,可是体内的母蛊却维持着她的生命,让她足足被折磨七天才死。 大街上,一个无比丑陋的女人死在巷子里,人们又是惊吓,又是嫌恶,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是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 回到苏州之后,沉音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但她这里从不寂寞,总是不时有各种各样的访客到来。 七绝妙僧无花常常来此讲经说法,沉音问他可曾看破心中魔障,他却总是笑而不语。 盗帅与偷王之王每个月都会来,沉音想知道他们到底谁的技艺更高,便让他们进行了三场比试,一时间江湖热闹非凡。 至于西门吹雪,他的剑术越来越高,剑道也越来越孤寒,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从前他虽然朋友少,但至少还是会见陆小凤的,可现在他连陆小凤也不见了,彻底斩断了俗世的牵绊。 也许他真的已经变成了一把剑。 没有人知道,因为已经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江湖豪侠们都已隐退了,沉音也觉得无聊起来,决定云游天下。 临走之前,她把那枚剑穗寄去了万梅山庄。 三天后,她在苏州城外的树林里再次见到了这位剑神。 他面如霜雪,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但看她的眼神却还带着温度。 明明已经闭关十年了,但听说她要走的那一刻,他还是来了。 他终究未能忘情,既然如此,就做她手中的剑好了。 天高云淡,山色空蒙,两人骑着白马一同远去,消失在江湖之中。 第24章 番外 茶馆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说书先生正激情澎湃地讲述最近江湖上的奇闻,听得众人惊叹连连。 “你们可知道最近声明鹊起的那位侠盗:萧十一郎?” “他竟然三入王府,戏耍了九王爷,第一次在九王爷睡觉的时候偷了他的枕头,第二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走了九王爷的夜光杯,第三次,嘿嘿……” “在夜光杯中装了马尿,又把它还了回去!” 听到这里,众人大笑不已。 九王爷时常侵占民田,百姓们都对其十分憎恶,此举可真是替众人出了一口气。 角落里,一个带着斗笠的年轻人亦是嘴角含笑,带着几分得意,他就是众人口中的萧十一郎。 这时,说书先生又道:“如今世人只知萧十一郎,却不知七十年前,也有两位侠盗,他们的轻功却是远远要超过萧十一郎了。” 众人好奇不已,萧十一郎有几分不服,问道:“你倒是说说,他们到底如何厉害?” 说书先生回忆道:“哎,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让我来给你们开开眼!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南北侠盗,一位是千变万化的偷王之王,还有一位就是踏月留香的盗帅!” “盗帅楚留香每次登堂入室之前,都会先向主人家下拜贴,无论对方如何严防死守,他总能得手,轻功可谓登峰造极,能点水而去。” “至于那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不仅轻功绝佳,而且极善易容术,瞬息之间变成贩夫走卒,或者任何一个你身边的人,你都分辨不出。” 说书先生讲了一大堆两人的事迹,听得众人惊叹连连,萧十一郎也自愧不如。 “不过说起来,这两人却都曾被一个人抓住。” 萧十一郎正听得入迷,连忙问道:“是谁?这个人的轻功竟然如此厉害吗?” 说书先生神秘一笑:“她一点武功也不会。” 萧十一郎不解道:“那他是如何抓住盗帅和偷王之王的?” 说书先生道:“你们可知道沈璧君?” 众人道:“天下第一美人谁不知道啊!这和沈璧君有什么关系?” 说书先生笑了一声:“我说的那个人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是她却比沈璧君要美上百倍千倍。” 众人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说书先生道:“不信你们去苏州打听打听,凡是和我一般年纪的老人肯定都知道!那位当初可是令江水停滞,万人空巷,十八位富豪以千万身家供养,凡她所过之处,遍地洒满金银,到现在都还有渔夫在水里捞到珠宝,一夜暴富。” “沈璧君算得了什么,当初天下豪杰都甘为那位姑娘驱策,她一句想要收集天下名剑,她手底下那些护卫们就为她挑了各大门派,她就算想当武林盟主都不在话下。” 萧十一郎听得直了眼,那该有多美呀! 说出先生接着道:“盗帅一生只被一个人抓过,就是那位沉音姑娘,后来每逢月圆之夜,盗帅都会踏月而来。至于偷王之王,沉音姑娘只不过是一笑,就让他暴露了踪迹,这世上又有谁能抵得了那一笑呢?” “说到这偷王之王,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你们可知道这世上剑术第一的人是谁?”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都是些十几二十年前的人。 “一定是独孤信!”“不!是路小佳!” 说书先生哈哈大笑:“他们可差得远了!曾经有一位剑客叫西门吹雪,人称剑神,他修炼无情剑道,一生从无败绩,晚年甚至能一剑断江。” 萧十一郎目瞪口呆,一剑断江,这可真称得上是剑神了! “沉音姑娘曾经被一位女魔头掳走,是西门吹雪不远千里赶来相救,然后护送她回苏州。” “他练的本是无情剑道,却偏偏对她有情,不能看破,为了断情十年不再出庄,可是后来沉音姑娘看破世事,浪迹天涯,剑神便追随而去,从此两人一同绝迹江湖了。” “据说两人最后出现是在横断山,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 萧十一郎心中无限感慨,只恨自己生得晚,没能见到天下第一美人和剑神的风采。 他对这段江湖旧事十分感兴趣,一直拉着说书先生让他多讲讲,还去了一趟苏州,向当地的人打听沉音姑娘的故事。 萧十一郎找到了沉音姑娘的故居,那里已经破败不堪,再也看不出当初的华丽,他祭拜了一番,然后便走了。 后来,萧十一郎和风四娘又四处劫富济贫,在南安王府的宝库中找到了一个百宝箱。 风四娘兴奋不已:“都已经放在重重守卫的宝库里了,还要用带有九子锁的百宝箱封住,这里面一定是个大宝贝!你可别和我抢,这是我的了!” 萧十一郎笑道:“行行行,归你了!” 于是他带走了一大袋金银珠宝,风四娘带走了那个百宝箱,把南安王气得七窍生烟,全江湖通缉他们。 风四娘请了许多擅长机关术的人才打开了锁,她激动不已,笑道:“发财了!发财了!” 萧十一郎也好奇不已,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呢? 风四娘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结果里面竟然是一个卷轴,她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什么?!一张破纸?老娘费这么多劲,就捞到这么一张破纸?” 风四娘气愤不已:“该死的南安王,把我给耍了!” 萧十一郎道:“毕竟费了这么大劲,好歹还是看看纸上有什么,万一是一张藏宝图呢?” 风四娘骂骂咧咧道:“最好是!不然我就把它撕了,烧成灰扬到南安王床头上!” 说完,风四娘缓缓打开了卷轴,刹那间,性烈如酒的她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卷轴上画着一个绝世美人,灿若朝霞,皓如明月,这张纸几乎不能承载这样的美。 纸上有作画的时间,竟然正好是七十年前,一瞬间,萧十一郎猜到了画像上的是谁。 这一定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沉音! 萧十一郎道:“四娘,既然不是藏宝图,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我拿珠宝和你换,我从南安王府里带出来的金银珠宝都归你,你把画像给我!” 风四娘立刻把画像卷起来了,宝贝似的护进怀里,道:“你休想!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她忽然一改嗜财如命的性子,对一个豪无价值的卷轴无比珍爱。 萧十一郎凑上去想拿:“四娘!四娘!你给我吧!” 风四娘运起轻功跑远了,两人在山林里追逐。 第25章 番外 dreamer公司最新推出游戏《江湖群侠传》,一上线就火遍全国,论坛每天都无比热闹。 静静 垃圾游戏!还我钱来!七个十连抽都没有抽到一把清风剑,我怀疑卡池里到底有没有这个玩意儿? LSQ 有没有这种可能,是你太非了,我昨天一发入魂,抽到了越女剑 清轻涟漪 啊啊啊啊!该死的欧洲人!我恨你们! 沁园橘子 呜呜呜,勤勤恳恳做任务,结果系统突然提示我,我的钱全部被偷了,哇的一声哭出来(っ╥╯﹏╰╥c) 爱你就要么么哒 你是不是在城门口吃面的时候被偷钱了?那是司空摘星假扮的啦,不用担心,他和你开玩笑的,过两个小时就会还给你了 惆怅客 至今为止我没有加入任何门派,每天坚定地蹲守在万梅山庄门口,我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剑神一定会被我打动,收我为徒的! 唯安小熊 西门吹雪练的可是无情剑道诶,你确定他会被你打动吗? 康娜酱 哈哈哈哈!身为肝帝的我现在已经90级了,和楚留香把酒言欢,与陆小凤称兄道弟!等我刷到100级,我就是一代宗师,可以建立帮派了! 载酒中流 大佬,膜拜 姬 当初就是因为无花太好看了,所以我才建了一个男号加入少林,但这也阻挡不了我穿粉色的少女心! 婳子 轻功真的好难控制啊,我现在卡在昆仑绝壁的松树上,有人来救我吗? 总是文荒的ladyYu 别说了,我已经摔死过很多次了 曦瑶吖 我刚刚触发了奇遇,有个超级漂亮的npc小姐姐在野外遇到了狼,被我救了,然后你们猜怎么着?小姐姐送了我一把秋霜剑! 朕的江山没了 卧槽!!!那不是昆仑派的镇山之宝吗?这小姐姐在哪?我也要去救她! 酒心砂兔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在苏州遇到的那个小姐姐吧?我当时看到真的惊了,我愿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这建模是人能做出来的吗?(图片) 茉莉色的鸢尾 好漂亮!!!!!!!!!!!先舔为敬! 亚特兰蒂斯 美人!斯哈斯哈! 星河归入梦 爱了爱了,我现在就去调戏一波 岭海孤光 小姐姐怒了,她被小姐姐挂在悬赏墙上了 森罗 我靠⊙?⊙!西门吹雪出关了,他今年不是已经出了四次门吗? 星河归入梦 救命啊!西门吹雪在追杀我!啊啊啊啊啊啊! 沉念 你好大的胆啊!调戏之前都不搞清楚npc的身份吗?我之前接到一个任务,小姐姐让我把一枚剑穗送往万梅山庄,然后西门吹雪就把剑穗装上了,还指点了我几句,我一夜之间连升十级 南乔桃夭 听八卦的耳朵竖了起来 惆怅客 你竟然进去了?!!我在万梅山庄外面蹲了一个月都没有见到西门吹雪一面!! 万千时光不及你 笑死,人家是去送定情信物的,你是去干嘛的? 不!你不可以! 诸位,游戏官方刚刚推出新活动,推选武林盟主,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的门派投票哦! 十里故清欢 震惊!小姐姐刚刚创立了一个门派,叫做问剑阁 午夜如歌 有没有搞错?刚刚陆小凤跟我说他要加入问剑阁,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白鸟弥生 ???楚留香申请加入问剑阁? 耀司 哦豁!司空摘星也来了,还送了小姐姐一颗极乐之星,说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你了 快乐天下 这男人该死的浪漫 洛繁之夏 哎哎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楚留香袖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纯白荣耀 是我看错了吗?怎么好像是铁锁? 子彧不留是彧离 好家伙!看不出来呀!啧啧啧~ 〆~一生*莲漪~ξ 楚留香把钥匙给了小姐姐,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东西了,再也不要放我走 落落清欢 劲爆!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楚留香! 动感光啵 司空摘星说你不要脸,两个人打起来了 冰镇西瓜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 (●-●) 哭╰﹀ 我也要加入小姐姐的门派!为姐姐生,为姐姐死,为姐姐哐哐撞大墙! 是大佬儿 加我一个! 笑红枫 小姐姐给我发了一把清风剑!哇塞!我爱你! 鸽Cestvrai. 小姐姐给我也发了一把太极剑!这是人手一把名剑了,小姐姐太壕了! 芋圆啵啵 西门吹雪也来了,他说愿做你手中剑,此生为你而出鞘 k 说好的无情剑道呢?这也太会了吧! 音介凉天音 我要叛出唐门,加入问剑阁!小姐姐我来了! 玫瑰 大家快为小姐姐投票! 桃花流水 小姐姐现在已经是第一了!大家加把劲,和第二名拉开距离! 是卿潇啊 哦耶!小姐姐成为武林盟主了! 西西里 我等誓死为盟主效力! 山月风流 无花代表少林派送来贺礼 幻絮 楚留香收下了贺礼,并把无花轰了出去 佳佳是小说迷 无花在外面弹琴,小姐姐把他带进去了 绵阳 楚留香愤怒值+1 虞97 司空摘星表示嘲笑 我在墙头反复横跳 我的妈呀!石观音来啦!大家保护盟主! 存在感十足的大爷 就算拼掉这条命,我也要……诶?石观音申请加入问剑阁? 第26章 涂山脚下,河水悠悠,两岸芷兰生长,碧草芬芳。 小河边,一个白衣女子正临水梳发,她眉如新月,面若芙蓉,一点朱唇娇艳,似玫瑰含露。 那女子一头银发,宛如皓月流辉,无比高贵而又神秘,长长的九尾拖在身后,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血统。 涂山九尾白狐,世间至美的存在,即便是同为一族的兄弟姐妹们,也没有谁能超越她的美貌。 一道钟声响起,沉音抬头望向了天际,是招妖幡。 女娲娘娘的号令,天下妖族莫敢不从,刹那间无数道流光划过天际,赶往娲皇宫。 光芒一闪,沉音变作九尾白狐,纵身跃入云中。 飞越九万八千余里,便见娲皇宫矗立在云海中,门外已然跪了一地的妖族。 沉音变回人形,所有妖族顿时痴痴地看着她,自发地为她让开了路。 沉音赤足而行,雪白的双脚上挂着一串金铃铛,随着走动叮当作响,她一路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跪在了离女娲娘娘最近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娲皇宫的大门开了,一阵沙沙声响,一条蛇尾出现在了沉音的视野中。 一只微凉的手端住了沉音的下巴,她顺势缓缓抬头,看见了一个神圣端庄的女子。 女娲娘娘端详着她的容颜,久久未说话,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沉音轻声道:“小妖名叫沉音。” 声如清泉,眸光若水,宛如一朵未经尘世沾染的兰花,竟是完全不符合九尾狐妖魅惑苍生的形象。 女娲一愣,忽然间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让她去完成灭商的任务。 沉默一瞬,女娲转身进了娲皇宫,道:“进来。” 沉音跟在女娲后面,走进了这妖族的圣殿,砰地一声响,殿门关闭,从此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冀州城外,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金顶马车出了城门,直奔朝歌而去。 马车中坐着一个容颜殊丽的女子,她一袭红衣,玉容雪肤,一双星眸中盈满泪水,更有一种梨花带雨的美丽。 这女子便是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苏护起兵反商失败,便想着将女儿献给商王,以平息怒火。 苏妲己虽然美貌绝伦,但帝辛心思难测,这一去指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一缕轻烟飘进马车中,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出现在苏妲己眼前,瞬间叫她忘记了哭泣。 沉音用指尖拭去她的泪水,轻声道:“别哭了,以后我来做苏妲己,替你入朝歌如何?” 苏妲己红着脸点了点头,目光如痴如醉。 一个月后,来自冀州的骑兵带着金顶马车进入了朝歌,等待商王召见。 沉郁的钟磬之声传遍王宫,文武百官都陆陆续续进入龙德殿早朝。 宫女拉开后殿的帘帐,一个气宇轩昂的玄衣男子走了出来,坐在王座上。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拜倒在那玄衣男子的脚下,齐声道:“参见大王!” 商王帝辛,年约二十五,剑眉星目,眸如深海,威风凛凛,雄霸天下,自他登位以来就不断征战,剑锋所指之处令诸侯恐惧。 帝辛一挥袖,淡淡道:“起。” 诸位文臣武将就都平身了。 武成王黄飞虎第一个参奏:“冀州侯苏护大逆不道,竟然在城墙上写下冀州苏护永不朝商,理应处斩!” 其余大臣纷纷应和,平日里和苏护有交情的则闭口不言,免得自己被殃及。 “苏护简直荒唐,他以为把女儿推出来,就可以平了谋逆大罪吗?” “苏妲己,听说只有十六岁,可怜……可怜……” 此时帝辛近臣飞廉禀报:“大王,苏护之女苏妲己请求觐见。” 帝辛挑了挑眉,众大臣也都惊讶不已,谁不知道大王正在盛怒之时,她这是上赶着来找死吗? 帝辛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便道:“宣。” 于是殿外的通传使者高喊:“宣苏护之女苏妲己觐见!” 叮叮当———— 叮叮当———— 一阵清脆的金铃声响起,一对雪白的赤足踏在了殿中的红毯上,于是红的越红,白的越白,一股妖娆魅惑的风情无声散逸而出。 自纤足而上,是艳丽的红裙,迤逦的裙袂如轻烟般拖在地上,像是盛开的玫瑰。 红衣女子缓缓走来,眉如新月,肤若白雪,一双水光盈盈的桃花眼,看人一眼能叫人心尖颤颤。 刹那间,整个龙德殿都安静下来,帝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坠入了她的眼波之中。 沉音一步步走向那王座上的君主,玉足踏上阶梯时,似是因为太凉而微微皱眉,收了回来。 她抬头看着玄衣金冠的帝辛,向他勾勾手指,微微一笑。 顷刻间,恍如珠玉生辉,日月昭昭,无与伦比的美丽绽放开来。 砰地一声响,不知是谁的心沦陷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走下王座,抱起绝世无双的涂山女,走进了后殿。 哗啦啦,水晶帘撞在一起,徒留满殿的文武大臣。 谁道美人娇弱,不敌千军万马? 冀州侯倾尽一城之力,尚不能敌商朝的千乘万骑,而娇艳如花的美人只需微微一笑,就能杀尽天下英雄,叫不可一世的帝辛也走下了王座。 两人离去后,众大臣终于回过神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苏护的事已经结束了,大王不会再追究。 好一个冀州侯,献上一个绝色无双的女儿,就抹消了谋逆大罪,可真是好算计。 另一边,帝辛一路将艳丽的涂山女抱进了自己的寝殿。 满室珠帘垂下,那位威严铁血的君王覆在了美人的身上,暗沉的墨色与艳丽的红色交织,无比暧昧缠绵。 君王低头欲吻,那美人却用手轻轻覆住了他的唇,笑问道:“大王可还要降罪于冀州?” 她一笑间眼波流转,勾魂摄魄,令人什么都愿意答应。 帝辛傲然道:“孤赦免冀州。” 他像一只高傲的狮王,高高在上地赏赐了一缕自己的恩德,让瑟瑟发抖的冀州百姓得以喘息。 那颠倒众生的美人笑了起来,勾住暴君的颈脖,主动将红唇送上:“小女代冀州百姓谢过大王。” 一点朱唇妩媚,万种柔情似水,红绡帐里翻云覆雨,缠绵悱恻。 第27章 次日清晨,帝辛一早便去上朝,与此同时一道旨意传遍后宫,封苏妲己为妃,赐住寿仙宫。 帝辛的后宫空无一人,从今往后她就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了。 无数的奇珍异宝被送往寿仙宫,供那美人赏玩,昆山之玉,北海明珠,琉璃冰盏,墨玉梅花……每一件都是绝世奇珍。 掌管王宫府库的司正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些宝物,以显示商王的宠爱:“这北海明珠是幽州献上来的宝物,在夜间足以照亮宫室,全天下就只有两颗……” 那美人听后一扬眉:“哦?两颗?不是独一无二,还算什么宝物?把其中一颗砸了吧。” 司正惊诧万分:“这……” 美人不悦道:“嗯?” 司正让人拿来锤子,把那珍贵无比的北海明珠砸碎了。 砰的一声,价值连城的北海明珠化为粉末,而那美人却笑了起来。 她道:“我这里不允许有重复的东西,把那些多余的都给我砸了。” 啪——啪——啪—— 一道道破碎之声响起,无数珍宝支离破碎,让司正看了心中无比痛惜。 就在这时,那美丽绝伦的女子看向他道:“我听说你有个孪生弟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一瞬间,司正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那美人笑颜如花道:“大王说了,后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东西。” 她的笑容那样美丽,却能在云淡风轻之间说出无比残酷的话:“你和你弟弟,到底选哪一个呢?” 司正一下子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那美人丝毫未曾动容,让殿外的守卫把人拖了出去,砍掉手足。 一道惨叫声响起,那美人笑着道:“这样你们就不一样了吧?” 听到这句话,殿内侍奉的宫人都瑟瑟发抖,恐惧深入骨髓。 待帝辛下朝归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碎片,而那红衣的美人正坐在窗前插花。 她依然赤着脚,一对雪白的玉足从红裙底下露出,上面的金铃衬得肤色更加雪白。 帝辛让宫人取鞋来,握住她的脚,为她穿上。 他问道:“那些东西你不喜欢吗?怎么砸碎了?” 美人道:“我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那些多余的没有存在的意义。” 帝辛便只付之一笑:“砸了便砸了吧。” 至于殿外的鲜血,他明明看见了的,却并未问询。 今夜帝辛便宿在了寿仙宫,第二日离去之时吩咐宫人把殿外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不许有残留。 下朝之后,帝辛又驾临寿仙宫,那美人赤足在花园中行走,好像山林中不受拘束的精灵。 宫人们捧着鞋跪在旁边,她却不屑一顾,径自玩乐。 帝辛走上前去,一把将那美人抱了起来,他的手臂强健有力,那美人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好像一片飞花。 美人抬头看着他,商王高大的身躯像山岳一般,伟岸而又威严,于是她乖巧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帝辛抱着美人缓缓往殿中走去,问道:“怎么又不穿鞋?” 那美人晃了晃玉足,金铃随之叮当作响:“我不爱穿鞋。” 威严的商王容许了她的小小任性,道:“传令下去,将整个王宫都铺上丝绸。” 于是珍贵的丝绸铺满了整个王宫,从此以后那美人可以赤足去任何地方了。 一个月来,帝辛日夜宠幸苏妲己,奇珍异宝如流水一般不断赏赐,更是将整个皇宫都铺满丝绸。 大臣们心道苏护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平日里奢侈无度,但这终究是帝辛后宫之事,所以无人敢言。 寿仙宫内,乐声渺渺,宫女们在殿中翩翩起舞,像是一朵朵娇艳的花。 帝辛一袭玄衣,墨发金冠,坐在金座上和他的美人一起观赏歌舞。 那美人素手纤纤,剥了一颗葡萄给帝辛吃。 帝辛吃了一颗,她就又一颗一颗地剥给他吃。 过了一会儿,帝辛问道:“明明桌上有这么多水果,为什么只喂孤吃葡萄?” 那美人垂眸一笑,纤长眉眼好似一只媚人的狐狸:“因为葡萄是最好吃的。” 说完,她又剥了一颗,轻启朱唇,含住这颗葡萄,笑盈盈地搂住了帝辛的脖子。 帝辛眸光一暗,把她按在金座上,吻了下去。 唇齿缠绵,汁液流淌,分不清到底是葡萄甜美还是她更甜美。 一吻毕,帝辛抬起头来,笑道:“你说得对。”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像狼一般,要将她吞吃殆尽。 殿内的宫女们纷纷自觉地退了出去。 他将她压在金座上,仔细品尝她的滋味,衣衫褪下,交织缠绵,又是一夜恩宠。 第二日清晨,帝辛又照例去早朝,忽然间却有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帝辛问道:“怎么了?” 那美人依恋地倚靠在他背后,万般娇媚道:“大王,我昨日做了噩梦,好害怕啊……” 她娇声软语,无比惹人怜惜。 帝辛回过身来抱了抱她,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别怕。” 那美人一双含情目看着他,撒娇道:“大王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帝辛迟疑了片刻,而后轻轻抚摸她那纤长的眼尾,怜惜道:“好。” 于是当天早上,一向勤政的帝辛竟然解散了早朝,惹得群臣议论纷纷。 而在后宫中,那绝色的美人笑意盈盈,宛如春绽。 万里江山倾覆,这还只是第一步而已,她就是要他一步步让步,直到彻底沦陷。 一连三天,沉音都用同一个理由留下了帝辛,直到第四天,帝辛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又做噩梦了?” 他笑着,深邃的眼眸中满是了然之色。 沉音微微一笑,轻吻他的唇角,眼波妩媚道:“没有,可是我就是不许你走。” 她靠在他的怀中,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狐狸。 帝辛笑了,摸了摸她的耳朵。 他还是逃不过心动,为她一步步放弃了原则。 第28章 帝辛终日不朝,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待得知是苏妲己魅惑君心之后更是激愤不已。 半个月后,帝辛终于来上朝了,群臣跪拜不起,劝谏道:“苏妲己蛊惑君心,引得大王荒废朝政,实乃妖妃,望大王将其赐死,以清君侧!” 大殿之上,帝辛眉目冷肃,淡淡道:“哦?赐死?” 这声音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酝酿的闷雷,让人胆战心惊,群臣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可是征战天下的帝辛啊!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血留千里! 帝辛缓缓从王座上走了下来,一步步从跪伏的大臣们身边走过,他未曾说话,可是他的脚步声在群臣听来却似即将落下的雷霆霹雳一般。 帝辛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在威逼孤吗?” 整个大殿中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当狮王发出愤怒之声时,百兽只有震惶。 帝辛下令,将那个说要赐死苏妲己的大臣拖出去,割掉舌头。 殿中卫士马上将人拖了出去,一道惨叫声响起,然后便再无声息。 帝辛拂袖而去,这是他给的警告,谁若再敢言她的不是,就让对方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退朝之后,帝辛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这些日子堆积的奏本全都解决了,晚上又驾临寿仙宫。 岂料他今日来,他的美人竟然没有迎上来,而是低着头,沉默地坐在原地。 帝辛走到那美人身边,端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美人缓缓抬头看向君王,盈盈眉目中忽然泛起泪光,像星光,一点一点,然后忽然坠落。 她本就美不胜收,这一落泪仿佛芙蓉泣露,哀婉凄美,动人心弦。 帝辛一愣,那眼泪好像落在了他心上,他用指尖拭去她的泪水,问道:“为何哭泣?” 美人愁眉不展,泪眼盈盈道:“妲己只是一个弱女子,离了家,再无父母庇佑,所能仰仗只有大王而已,今日群臣要我死,我微不足道,无力反抗,来日还不知何时就丢了性命。” 原来她知道了。 帝辛道安慰:“我今日已然惩戒群臣,断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了。” 那美人却依然泪流不止,楚楚可怜道:“他们敢让大王赐死我,不过是因为我只是区区妃子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帝辛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道:“既然如此,孤便封你为王后,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商的国母,谁若是敢对你不敬,便是死罪。如此,你可满意了?” 那美人这才不再哭泣,无双丽颜重新展露笑容,似云散月明。 帝辛拿起手帕,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低头温柔道:“好了,往后可别用这招了。” 他怜惜地捧着她的脸,严酷的眼眸中露出柔情,与他在朝堂上的杀伐果决截然不同。 那美人眼睫微颤,却是什么也没说,柔顺的靠在商王怀中。 第二日,帝辛的旨意传遍天下,封苏妲己为后。 华丽繁复的衣裙披在了涂山女的身上,一顶金冠戴在头顶,金光灿灿,端庄华美。 她就这样与商王完成了仪式,嫁与他为妻了。 成婚当晚,两人饮下合卺酒,帝辛看着她,眉眼灼灼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丈夫,我会满足你的一切心愿。” 他紧紧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仿佛她已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他俯身下来,侵略,占有,让她沾染他的气息。 阳光明媚,照得满室生辉,沉音一袭艳丽华服,头戴凤冠,坐在窗边远望。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如玉的容颜上,美得不似凡尘女子,可是殿中的宫人们却没有一个敢说话。 昔日司正的下场仿佛犹在眼前,她美得残酷,让人望而生畏。 沉音想起女娲娘娘的吩咐,又开始思索怎么做好这个妖妃。 当初女娲娘娘让她想办法入后宫,迷惑帝辛,倾覆大商的江山,许诺事成之后将她点化成仙。 现在她不过是让帝辛不理朝政而已,还算不得什么,再做点什么好呢? 为了获得一些灵感,沉音决定从前辈那里学习,于是让宫人取了一些前朝的史书过来。 翻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有了灵感,妖妃祸国,应该穷奢极欲,耗费国力。 于是待帝辛驾临寿仙宫,就看见他的美人一直坐在窗边,望着远方,连他来了都没发现。 帝辛坐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抱起,揽在怀中,问道:“在看什么?” 那美人幽幽叹息一声,道:“我在看我的家乡。” 帝辛沉默不语。 美人央求道:“大王,我想念冀州了,你为我建一座高楼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站在上面,远望冀州了。” 美人眉头微蹙,满面忧愁,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答应她。 于是帝辛道:“好,你要建多高?” 美人展颜一笑,似海棠春艳,绚丽无比:“寻常的高楼可望不到冀州,要建一座亘古未有的高楼,高到能摘星为止。” 此言简直是荒唐,哪有楼能高到通天? 可是帝辛却应了,他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为了博她一笑,去建这座不可能完成的楼。 他说过,他会满足她的一切心愿。 第二天,帝辛便下令让人建造摘星楼,无数的民工来此,日以继夜地劳作,将楼层迅速搭建。 一层、楼层、三层……当这座楼搭建到一百层的时候,已经到了极限。 高耸的楼层在朝歌拔地而起,城中所有的建筑和它比起来都好像是杂草之于大树。 负责建造摘星楼的官员道:“这座楼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建下去了。” 帝辛却充耳不闻,继续命令建下去。 官员只好继续再向上搭建,那高楼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几个月的辛苦付诸东流。 帝辛知道后,也只是命令重建而已。 摘星楼倒塌之后还剩下十几层是完好的,于是又在这个基础上加固地基,继续往上建。 这一次一共建到了一百五十层,再次到达了极限,轰然倒塌。 官员再次想办法改造大楼,就这样反复建,反复倒塌,建到了两百层。 这座楼已经到达了当时智慧的极限,无论再怎么改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往上增加了。 可帝辛依然命令一直建下去,直到通天为止。 这座楼建了又倒,倒了又建,每一次损毁都会耗费无数的财力物力,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而这正是她要的。 第29章 摘星楼一建,四海之内已有议论之声,然而这还不够,只不过是一座楼而已,又怎会对大商的江山造成什么损伤? 倾城绝艳的美人坐在窗边,又开始思索该如何毁去大商基业。 就在这时,帝辛来了,他轻轻握住美人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然后问道:“在想什么呢?” 美人抱怨道:“每日待在王宫中,可真是无聊。” 她眉头轻皱,那郁闷的样子煞是可爱。 帝辛点了点她的眉心,道:“很快就是诸侯国朝贡的日子,四方诸国都会派使者来献宝,到时你和孤一起去。” 听见诸侯国几个字,美人眼中一亮,缓缓露出笑容。 七日后 太阳高悬苍穹,照耀着宏伟的商王宫,万千兵甲屹立,宫墙之上玄鸟旗帜飘扬。 大商如此强大,宛如一个永远也不会倒下的巨人,让前来朝贡的诸侯国使臣们心中威服。 大殿之外,天子使臣站在高高的阶梯上,一个个念着诸侯国使臣的名字,被念到的就迅速带着礼物进去朝拜。 只见金殿之中,玄衣墨发的君王坐在王座之上,淡漠眉眼宛如风雕霜刻,目光锐利似刀剑,威仪赫赫,令人胆战心惊,不敢逼视。 而在那君王身侧,坐着一位容颜绝世的美人,灿若朝霞,艳如牡丹,眼波流转间摄人心魄。 那美人倚靠在商王身上,娇柔若柳,足可见宠爱之盛。 一位位使臣献完了礼物,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 大殿之外,传来天子使臣长长的通报之声:“传西伯侯使者伯邑考觐见——” 一道长身如玉的身影缓缓走入大殿,那公子温文如玉,明眸若星,翩翩风度令人见之忘俗,正是西伯侯之子伯邑考。 西伯侯素有贤名,在诸侯之中最有威望,伯邑考身为他的长子,为人谦和,行止有度,亦为人所称赞。 只见伯邑考跪拜殿中,道:“参见大王,参见王后。” 帝辛摆了摆手,身后的礼官便道:“起!” 伯邑考起身,道:“大王,父王此次准备了三件宝物进献,第一件乃是七香车,此物乃是昔日轩辕黄帝大破蚩尤所驾之车,能通主人心意,欲东则东,欲西则西。” 帝辛看向身侧的美人,问道:“你可想上去坐坐?” 美人颇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于是帝后二人乘坐此车,在大殿之中转了一圈。 帝辛道:“你既喜欢此车,那就赠与你好了。” 美人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样宝物是美丽毯,只要有美女站上去,毯子上就会鲜花盛开。 帝辛轻笑一声,对那美人道:“这不正是为你准备的?” 于是那红衣的美人赤足踏上了美丽毯,顷刻间繁花绽放,仿佛是这张神奇的毯子在赞叹她的美丽。 帝辛又将此物赠与了美人。 这时伯邑考道:“第三件礼物乃是白面猿猴,它精通乐曲,善掌上之舞,且双目通灵,能识人间妖魅……” 帝辛丝毫不感兴趣,淡淡道:“不过是一畜生,有何稀奇,此物就不必呈上来了。” 这时那美人却言笑晏晏道:“一只猴子竟然精通乐曲,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说完,摇了摇帝辛的手臂,央求道:“大王……” 帝辛架不住她求,道:“好吧,准了。” 于是伯邑考去殿外将猴子牵了进来,岂料白面猴突然挣脱了绳子,朝着王座而去。 帝辛面色一冷,一剑把那猴子劈死,质问道:“伯邑考,你意欲何为?” 伯邑考大惊,立刻跪地请罪:“大王恕罪!白面猴平日素来乖巧,今日也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 那绝色的美人冷冷一笑,艳丽如火:“不知为何?我看是你想刺杀大王而不成找的借口吧?” 刺杀的罪名何等重,伯邑考大惊失色,连忙叩头道:“臣一心侍奉大王,绝无二心,望大王明鉴……” 他还欲解释,那美人却步步紧逼:“听闻西伯侯颇有威望,看来是包藏祸心,想要刺杀大王,取而代之!” 她看向帝辛,道:“大王,西伯侯父子意欲弑君,定不能轻饶!” 帝辛不曾言语,似是正在思量。 这时大臣劝谏道:“大王,西伯侯一向忠君爱国,此次白面猴发狂乃是意外所致,虽有过错 ,但罪不致死,还请大王从轻发落。” 帝辛冷冷道:“将伯邑考押下去,听候发落。” 翩翩公子,转眼成为囚犯,被殿上卫士拖了出去。 是夜,寿仙宫 长夜寂静,帝后二人相拥而眠,忽然间,那美人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帝辛睁开双眼,见她面色惊慌,将她抱入怀中,问道:“怎么了?” 他的嗓音喑哑低沉,尚还残存迷蒙的睡意。 美人面色苍白道:“我刚刚梦见伯邑考拔剑刺杀大王,好害怕啊!” 帝辛一顿,轻抚她的背哄道:“只是梦而已,做不了数,孤好得很。” 那美人依旧惊惶,帝辛哄了她大半夜才睡去。 第二夜,美人又从梦中惊醒,依旧说自己梦见伯邑考刺杀。 就这样反复几日,美人精神不振,仿佛被雨打了的娇弱花朵,失了艳色。 她楚楚可怜地哭诉道:“妲己如今噩梦缠身,夜不能寐,恐怕命不久矣,不能再服侍大王了。” 帝辛皱眉,拭去她的眼泪,问道:“若是孤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美人哭声渐息,道:“伯邑考此番前来刺杀,一定和西伯候脱不了干系,应当震慑西伯侯,让他再不敢有二心。” 帝辛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震慑?” 美人道:“将伯邑考做成肉饼,赐予西伯侯!” 她脸上犹带泪光,分明是我见犹怜的一张脸,却说出了无比可怕的话。 帝辛却恍若未觉,道:“好,孤答应你。” 说完,将她拥入怀中,共枕而眠。 若是将西伯侯父子一同赐死,纵使有反叛,也不过是一时之乱,可她却要将伯邑考做成肉饼,赐予西伯侯,这无异于为帝辛竖立强敌,让对方怀着仇恨蛰伏。 这道理寻常人仔细想想都会明白,可他那敏锐的洞察力却好像消失了,一切皆依她所言。 第二日,帝辛下令将伯邑考做成肉饼,赐予西伯侯。 群臣听闻此事,纷纷跪拜殿中,请求帝辛收回成命。 “大王,万万不可啊!此举有违人伦,实乃君逼臣反!” “西伯侯本是忠臣,若是大王真的下此令,恐怕西岐将会成为大商的心头大患!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 “苏妲己这是在迷惑君王,毁我商朝大业啊!” 大臣们句句泣血,将事情利弊剖析地无比分明,摆在君王面前。 那君王却偏听偏信,反而对忠臣之言置之不理:“王后不过是担心孤王而已,此事无需再言!” 说完便退朝了。 他亲手为自己树立强敌,只为了那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梦境。 当天晚上,帝辛轻抚美人眼角,道:“怎么这么爱哭?下回不许再哭。” 美人轻轻眨眼,美不可言,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帝辛道:“孤已经依你所言,将伯邑考赐死,送去了西岐,往后就不必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美人轻笑,眼波妩媚:“乱臣贼子已死,噩梦自然烟消云散了。” 帝辛看着她高兴的样子,轻笑一声,目光中半是宠溺,半是纵容。 烛光下,他的眼眸清亮透彻,明明什么都看得分明,却还是甘心被她所蒙蔽。 另一边,西伯侯正在家中用龟甲和铜钱卜卦,他向来能感通天命,所占卜之事无一不准,近来心绪不宁,所以为自己卜上一卦。 铜钱掷下,西伯侯看着卦象愣在当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然后失声痛哭。 当天下午,朝歌的使者来到西伯侯府,说是商王赏赐肉饼,以嘉奖西伯侯的忠诚。 西伯侯已然知道这肉饼是长子的肉,心神俱裂,无比哀痛,却也只能假装不知,跪下谢恩,吃掉了肉饼。 使臣见他吃下,这才公布伯邑考刺杀之事,警告西伯侯一番后扬长而去。 啪的一声,桌上的龟甲多了一道裂痕,仿佛是大商传承百年的江山,终于有了一个缺口。 第30章 王宫上方,一道白光划过云层,转瞬即逝。 沉音来到西岐,看到西伯侯正在一脸悲痛地练兵,十分满意地离去了。 她已经为帝辛竖立了一个劲敌,但这还不够,大商百年基业,要从外部动摇实在是太难了。 帝辛手下忠臣良将众多,她要将他们一一除去,让他众叛亲离,举世皆敌,这样他才会彻底倒下。 沉音回到了寿仙宫,宫女们还在外面守着,以为她在午睡,谁也不知道她消失了一阵。 下一刻,帝辛来了,他坐到床边,问道:“睡得可好?” 沉音装作浓睡初醒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时,帝辛伸手从她发丝间取下一片叶子,那是杜辛树的叶子,朝歌根本不长这种树。 沉音心中一跳,好在帝辛并不认识这叶子的种类,随手放在了桌上,还呵斥宫人道:“王后午睡连窗子也不知道关,要你们有何用?” 吓得宫人们瑟瑟发抖。 沉音难得道:“算了吧。” 帝辛挥袖让那些宫人下去,然后从果盘中取了一颗葡萄,剥给她吃:“这葡萄是新进贡的品种,你尝尝。” 沉音吃了一颗露出笑容。 帝辛见她喜欢,又一颗一颗地剥给她吃。 明明她正一心想着毁掉他的一切,他却对她如珠似宝,亲手为她剥着葡萄。 她的通天仙途,注定要用他的江山来换。 大商朝最忠心的老臣莫过于王叔比干,他不仅才智过人,而且德高望重,朝中有很多人都是他所举荐,只要除去他,必定会人心涣散,到时候大臣们都会纷纷离去。 可是要找什么理由除去比干呢?沉音仔细思索一番,想到了一个办法。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正在上奏,忽然间一个宫人却强行上殿来。 群臣都不禁皱眉,区区宫人,竟然也敢打断朝堂大事。 帝辛一眼认出这是寿仙宫的宫女,问道:“何事上殿?” 那宫女颤颤巍巍道:“娘娘突发心疾,疼得晕了过去。” 帝辛一下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就匆匆离去。 只留得百官面面相觑,纷纷感叹:“妖后!妖后啊!” 帝辛来到寿仙宫,便见美人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好像随时随地都会一命呜呼。 他见她这般凄惨模样,心痛不已,问道:“医师呢?还不快为王后诊脉!” 医师即刻就来,诊脉之后额上冒出冷汗,颤声道:“娘娘脉相虚弱,气若游丝,恐怕……” 帝辛厉声问道:“恐怕什么!” 医师被喝得浑身一抖,道:“恐怕命不久矣……” 帝辛怒不可遏,他冷冷地看着医师,目光中满是杀气:“若是保不住王后,要你们这些废物也没什么用处。” 医师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就在这时,一道细小虚弱的声音响起:“大王……” 帝辛连忙看向美人,问道:“妲己,你怎么样了?” 美人捂着心口,眉头紧皱道:“大王,我好痛啊!” 帝辛轻轻为她揉了揉,问道:“怎么会突然心口疼?” 美人道:“我自幼体弱,医师说我心有残缺,异于常人,每个月我都会心口疼,只是尚能忍耐,也就不叫大王担忧了,没想到这次格外疼痛,仿佛千刀万剐一般。” 说完,她又叫起痛来,在床上瑟缩颤抖,似是痛极了。 帝辛命令医师一定要治好王后的病,医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下一些止痛的药。 药煎好了,帝辛把美人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那美人苦得眉头紧皱,药喝完了依然喊疼,缩在帝辛怀里哭泣。 帝辛怒道:“庸医!你的药一点用处都没有!” 医师一下子瘫软在地,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那病弱的美人道:“大王,幼时我曾经遇见一位神医,他说要想治好我的心疾,就必须用七窍玲珑心给我入药。” 帝辛问道:“什么是七巧玲珑心?无论是什么,孤定为你寻来!” 美人道:“七窍玲珑心只有至忠至诚,才智过人者才会有,素来听闻王叔比干智谋过人,又是大商第一忠臣,他的心一定有用!只要用他的心入药,我就会好了!”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内都安静下来,无人敢说话。 王叔比干乃是大商的肱骨之臣,从先王之时便辅佐至今,若是挖他的心,定然会朝野震荡,人心尽失。 大殿之内,依然回荡着美人的痛呼之声,她无比痛苦地看着帝辛,那双眼眸泪光盈盈。 她在逼他选择,是要我,还是要你的忠臣良将? 这似乎很好选,古往今来的帝王在有权利与爱情面前,几乎都毫不犹豫的抛弃了爱情。 但他却道:“宣王叔比干。” 他坚定地选择了她。 大殿中的众人心中一沉,仿佛在叹息忠臣的命运。 王叔比干被宣进了宫中,当他得知君王要挖他的心做药引时,宛如晴天霹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问道:“大王,您宣老臣进宫,难道就是为了挖臣的心吗?” 帝辛毫无动容之色:“是。” 比干字字泣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可惜了这大商的江山,就要毁于一旦了!大王,你醒醒吧,莫要做了亡国之君!” 听见他如此诅咒大商的江山,宫人们都恐惧不已。 然而帝辛却未曾动怒,只是冷漠道:“来人,剖心。” 一捧热血飞溅,忠臣倒在了地上,那颗赤血丹心却还跳动着。 帝辛道:“厚葬王叔。” 忠臣之心变成了药引,被美人喝下,她只喝了一口,那痛苦的神情瞬间消失了。 残暴的帝王放下了药碗,问道:“不痛了?” 美人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大王。” 那暴君松了一口气,只道了一声:“不痛了便好。” 第31章 忠臣比干死了。 这件事震荡朝野,寒了无数大臣的心,就连比干都被挖心,那他们呢? 君王如此昏庸残暴,下一个说不定就会轮到他们。 大将黄飞虎隐退了,太师箕子也走了,一个又一个忠臣良将离开了帝辛,大殿之上空了一半。 但还有一些忠臣坚持不肯走,他们依然坚信曾经那个英明的君主会回来。 君王会这样都是因为苏妲己,要是她消失就好了。 就在忠臣们希望妖后早点死的时候,上天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位道号云中子的仙人来到了朝歌。 那仙人腾云驾雾,足踏金莲,所到之处霞光万丈,足可见道行高深。 云中子在朝歌讲道,言此处妖气冲天,就在王宫之内。 众臣立刻想到苏妲己,欣喜不已,于是将云中子引荐入宫。 帝辛见仙人驾临,便在大殿之中接见。 云中子道:“贫道观宫中有妖邪作祟,特赠大王桃木剑一柄,只要将其带在身边,必然妖邪不侵。” 帝辛点了点头,让人将桃木剑收起:“多谢仙师赐剑。” 云中子不再多言,化作一道流光飞去。 大殿内,众臣劝谏道:“请大王将此剑配在身上,如此妖邪定然无所遁行!” 帝辛只淡淡应了一声,便退朝了。 下朝后,他吩咐道:“把剑烧了。” 宫人面面相觑,却也只能依令行事。 帝辛去往寿仙宫,宫人们都在殿外守着,说是王后正在午睡。 帝辛走进殿内,只见红绡软帐之内,绝世美人正在睡梦之中,一条长长的尾巴从被子下面露了出来。 他轻轻走上前,拾起那条尾巴,塞进了被褥里。 大商的江山已经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不可挽回的裂痕,沉音要做的就是让它继续崩坏下去。 她说:“大王,我想要在酒池上划船。” 于是数万坛用粮食酿造的美酒被倾倒一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湖泊。 她说:“大王,我想要一个肉林。” 于是无数家禽被屠宰,烹制成肉片挂在树梢上。 “大王,我要……”“我要……”“我要……” 一道道声音响起,她无止境地索求,穷奢极欲,掏空国库,而他无底线地纵容,凡她所请,无有不应。 大臣们长跪在大殿之外,祈求君王能够清醒,及时迷途知返。 可是他却好像听不到这些声音,眼里心里只有她。 于是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怨声载道,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推翻帝辛。 终于,姬昌病逝,姬发反了。 叛军从西岐出发,一路上无数人响应,那些曾经的大商臣子已经对君王失望,转而加入了敌对阵营,向帝辛亮出了刀剑。 短短时间内,叛军已纠集数十万之众,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他从曾经的威风凛凛,一呼百应,变成了现在举世皆敌的昏君。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国内反叛,帝辛便亲自披甲上阵,带兵平叛。 他本就是天纵之才,从前南征北战,诸侯无不威服,如今再度上战场,便如同雄狮再次归来。 大商的军队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周军拦在了黄河对岸,令他们不得寸进。 大商依然强大,从前的那个英明君主似乎又回来了,只要一直照这样打下去,就算姜子牙有万般智计也无可奈何,周军只会节节败退,最后被蚕食殆尽。 此时此刻,姬发和姜子牙正在黄河对岸焦急地思索对策,可却丝毫没有办法,商朝有百万军队,又有黄河天险,他们要渡河简直难如登天。 就在此时,一封急报传入了帝辛的帐中:王后病危。 当天晚上,帝辛毫不犹豫地赶回了朝歌,放弃他唾手可得的胜利。 他回到了那病弱的美人身边,日夜陪伴着她。 病榻之上,美人问道:“大王,你为何回来了?” 帝辛道:“孤怕若是不回来,就见不到你了。” 美人又道:“可是……万一周军真的打进了王宫呢?” 帝辛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你就走吧。” 那美人一愣,而后又咳嗽起来。 帝辛一走,商军没了指挥,立刻节节败退。 周军渡过黄河,以日克十城的速度攻向朝歌。 大商失了黄河天险,再也无力抵抗,周军在短短十日之内就到达了朝歌。 大商的江山完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宫人们纷纷四散而逃,守卫们也都匆匆离去了,生怕自己晚了一点就会成为这江山的陪葬。 龙德殿中空荡荡的,只有帝辛沉默地坐在王座之上,下方空无一人。 曾经这里站满了文武百官,但现在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已经众叛亲离了。 忽然间,一道红色的身影踏入殿中,正是他的王后。 她的墨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雪白的银发,眼角处还有着艳丽的妖纹。 美丽的涂山女赤足上殿,看向了那穷途末路的君王。 看见她这副模样,帝辛却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依旧温柔地问道:“又来要什么了?孤已经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寂寥之色,回荡在大殿中。 涂山女道:“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帝辛笑了一声,道:“也好。” 他最后看了眼前的女子一会儿,似乎是不舍,然后决绝地自焚了。 大火熊熊燃烧,将那暴君和涂山女隔离开来。 随着火焰翻腾,笼罩在暴君身上的玄鸟神光在渐渐黯淡,与此同时,涂山女身上神光涌现,且越来越盛。 仿佛受到天道感召一般,涂山女被牵引着朝天空飘去,她成仙了。 五彩霞光满天,涂山女登天而去,而那暴君则化为灰烬,和大商一起灰飞烟灭了。 终是以他江山,换了她的通天仙路。 第32章 番外 山林之中,鸟雀惊飞,麋鹿奔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骑着马打猎。 那少年眉峰锐利,天生一股王霸之气,宛如苍穹之上的骄阳一般,正是王子帝辛。 身后的随从呼唤道:“殿下!殿下慢点!当心山中有妖魅!” 帝辛丝毫不在意,策马而去,追逐那只要逃走的麋鹿。 追着追着,就到了山林深处,一条溪流在山间流淌,清澈见底。 忽然间,一只白狐从山林中走了出来,它浑身洁白似雪,竟是有九条尾巴。 帝辛拉开弓箭,对准了它。 下一刻,九尾狐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银发雪肤,面若芙蓉,好似天边皓月一般璀璨。 她轻轻伸手,掬起一捧清水饮下,那朱唇娇艳如花,沾了水之后就更加莹润,实在摄人心魄。 帝辛缓缓放下了手中弓箭。 这时,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帝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潋滟眸光,似秋水盈盈,又似狐尾撩人。 一瞬间,帝辛感觉自己的心被夺走了。 那女子却化作一道流光飞逝,消失在天际。 从此以后,帝辛再也没有忘记过她,都说九尾狐能蛊惑人心,他的确已经被蛊惑了。 十六岁那年,帝辛找大巫师占卜那九尾狐的所在,没想到大巫师却一口血喷了出来,瞬间苍老了十岁。 大巫师看着他,死死地握着他手道:“你记住,她是来毁你江山的!” 下一刻,大巫师哑了,再也说不出话了,抬起头充满畏惧地看了一眼上天。 没过几天,大巫师就死了,而他也在两年之后登上了王位。 初登王位,他就征战夷方,将之变为臣属,四方皆惊。 帝辛四处征战,凡有不臣者,皆缚颈为奴,在他眼中征战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那些诸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就这样一直胜利下去,成了诸侯们心中无敌的王。 后来,没有谁再敢不臣服,于是帝辛休戈止兵,四海安宁。 大臣们催促帝辛立后选妃,但他依然等待着那只九尾狐。 在他登位的第五年,冀州反了,他雷霆震怒,派出十万兵马欲踏平冀州。 不到一个月,冀州就败了,苏护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把自己的女儿献了出来。 可笑,他以为一个女子,就足以平息他的怒火吗? 不过这个苏妲己竟然有胆量在他盛怒之际要求上殿,倒是很有胆色。 出于好奇,帝辛让那女子上殿。 叮叮当——叮叮当—— 一阵金铃的声音响起,一道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了。 是她! 一瞬间,帝辛欣喜不已,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寝殿之中,一场缠绵,他赦免了冀州。 在吻她的时候,他想起了大巫师的话,她是来毁他江山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早就已经爱上了她。 他从来都是唯我独尊,不知道怎么去哄女子开心,于是只能学着世间寻常男子,赠她珠宝玉器。 她似乎并不喜欢,砸了满地,还说只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只是一些珠宝而已,砸了就砸了,他并不甚在意。 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却勾住他的脖子说:“大王在我眼里就是独一无二的,我就是喜欢大王。” 就这么一句话,让他喜悦不已。 她在山林之中,不喜拘束,他就将整个王宫都铺满了丝绸,引得大臣们议论纷纷。 她笑了,他好像隐约知道她喜欢什么了。 去上早朝时,她说做了噩梦,缠着不让他走,他明知这是假话,却还是留了下来。 因为他终日不朝,群臣竟然要他赐死她,她知道以后在他面前哭了起来。 明知道她是故意装哭,可是那眼泪还是让他心痛,他真的看不得她落泪。 于是他封她为后,堵住了群臣之口。 可是她却好像抓住了他的弱点,总是用眼泪来对付他。 其实不用的,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会答应的。 他为她建造了摘星楼,引得民怨四起,她又笑了。 那一天她喝醉了,看着他说:殷商灭亡之日,就是我成仙之时。 原来如此,她到他身边来,是为了成仙。 既然如此,就让她如愿,又有何妨? 她总是坐在窗边,时不时就翻一翻前朝亡国妖妃的所作所为,有时还记得把书简藏起来,有时干脆放在桌上就忘了。 大商数百年基业,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想毁去不是那么容易。 他看着她苦思冥想,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倒真像只努力拆家的小狐狸。 有天晚上,他真的梦见她变成白狐,跃进他怀里,他抚摸着她雪白的皮毛,她惬意地趴在他的腿上。 醒来之后,他摸了摸她的头顶,回忆在梦中她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她只是奇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诸侯国进贡,伯邑考上殿献宝,当说到白面猴能识人间妖魅时,他冷冷地打断了他。 没想到她却执意要见那白面猴,想必是又有了毁他江山的办法了。 果不其然,她借白面猴发狂,说姬昌父子欲行刺,要他将伯邑考做成肉饼,赐给姬昌。 这是在为他树立强敌,她倒真是想了个好办法。 他遂了她的意,让自己的身后多了一把随时会刺过来的匕首。 第二天,王宫上方一道流光飞逝,就如同多年前那一刻,她是去看姬昌了吗?担心他不够格做他的敌人? 过了许久,那道流光飞了回来,帝辛踏入了寿仙宫,为她取下发间那片叶子。 她看上去很高兴,看来姬昌的表现让她满意了。 他说过不让她哭,于是她后来就开始装病了,说是心口疼。 她真的装得像极了,又是冒冷汗,又是喊疼,看着他心疼。 他问她要怎么样这病才能好,她说要七窍玲珑心。 其实她要的不是七巧玲珑心,她要的是他受尽天下唾骂,要他失去人心,变成孤家寡人。 他依旧应了她。 群臣失望了,有大半离去,他未曾阻拦。 后来,一个道号云中子的仙人云游来此,群臣仿佛看到了希望,将之引入宫中。 他们确信,只要证明她是妖,他就会醒过来了。 可是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就这样,清醒地沉下去,看着自己慢慢走向万劫不复。 酒池、肉林…… 她胡作非为,他一味纵容,为她背上一世骂名,亦是他心甘情愿。 他的江山一点点坍塌,搭建出她的通天仙途,他每失去一些东西,她就离成仙更近一步。 终于,姬发反了。 他嗤笑,想不到等来的不是姬昌,而是他的儿子。 为了平叛,他亲自披甲上阵,就让他看看,姬氏到底有什么本领来取他的江山!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在战争中取得胜利,所有的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周军不得寸进,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又病了。 他知道,她在叫他回去,她要他输。 于是他便回去了。 他走之后,周军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朝歌。 他输了,但不是输给姬发,只是输给了她。 龙德殿中,她来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假扮凡人,银发雪肤,赤足上殿,恍然如初见。 她一定早就忘记了。 大火熊熊燃烧,隔着火焰,他看见她飞升而去,她终于成仙了。 从今以后,她将享尽人间香火,受万民朝拜,可惜他看不到了。 第33章 番外 封神之战结束, 众仙一一登天而去,享人间香火,受四海朝拜。 然而有一件事一直在众仙心头萦绕, 当日姜子牙在封神台上欲为众人封神,然而揭开封神榜之时, 上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名字:沉音。 沉音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为何她竟然是第一个飞升的? 姜子牙掐指一算,感叹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那祸乱朝纲的九尾狐妖, 竟然是受女娲娘娘法旨,前来灭商兴周。 难怪她是第一个封神的, 若是没有她, 强大的商朝又怎么可能土崩瓦解。 原来她的本名叫沉音。 众仙不禁好奇,这九尾狐究竟是何等绝色,能让纣王为了她倾覆江山。 可惜九尾狐未曾封在天庭,而是受了女王娘娘恩典, 统领涂山一带, 自此隐居在山林之中,潜心修炼。 泰山之上,松柏成林,无尽的云雾如浪潮般涌来,隔绝了人世的喧嚣。 泰山府中,阐教的三代弟子们正聚在一起饮酒,杨戬、哪吒、黄天化、雷震子········全都到齐了。 黄天化最爱热闹, 性子也格外跳脱, 成仙多年一点也没变。 他好奇道:“马上就是蟠桃盛会了, 你们说那九尾狐会来吗?我倒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呢!” 杨戬淡淡道:“九尾狐善于魅惑之术, 小心她毁了你的道心。” 黄天化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想看看罢了, 怎么会真的昏了头!” 哪吒笑道:“她就在涂山, 你若想见,去找她不就行了?” 黄天化摆了摆手:“这就不必了,平白无故扰人清静,我可做不出来。” 余下众人相视而笑。 .................................................... 十天之后,蟠桃盛会举行,三界之内有名的神仙都受邀参加,一时间天上流光阵阵,人间引以为祥瑞。 瑶池之中,各路神佛都差不多到了,就在众仙谈笑之时,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雪白的玉足踏入殿中,不似众仙子的清雅端庄,反倒带着不拘于尘世的肆意。 似仙又似妖,魅惑而又神圣,令人移不开眼睛。 如雪的裙袂迤逦而过,那仙子墨发披散,不饰钗环,却美得令人窒息。 她缓缓坐到了一个位置上,不曾与任何人交谈。 她是谁?为什么没有谁认识她? 下一刻,一个答案在众仙心头浮起,她就是那颠覆了大商的九尾狐。 难怪········难怪········ 她的存在,让一切都变得合理。 蟠桃会结束之后,那颠倒众生的九尾狐仙就要乘风离去,忽然间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黄天化道:“仙子请留步,我·········” 九尾狐仙回眸看向他,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满面通红道:“我这泰山上的桃花开得极好,仙子可愿来看看?” 话音刚落,一道孤傲清绝的身影走了过来,呵斥道:“天化!” 原来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他乃是阐教三代弟子第一人,在众师兄弟中最有威望。 九尾狐仙好笑地看着这师兄弟两个。 杨戬道:“天化,你该回去修炼了。” 黄天化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美丽的九尾狐仙,还是走了。 他走之后,杨戬道:“我这师弟道心不坚,惊扰仙子了。” 他眉目冷淡,好似苍山之雪,永远也不会动情。 九尾狐仙笑了一声,缓缓走向这位风神蕴藉的清源妙道真君:“是吗?难道你的道心就坚定吗?” 她轻轻一伸手,似乎要抚摸他的脸庞。 威震三界的清源妙道真君竟然像是受惊了一样,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九尾狐仙收回了手,笑了起来,似乎在笑他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她轻轻扬袖,登云而去。 从这以后,黄天化经常会来涂山拜访,全然把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抛之脑后了,就算总是不得一见,每年也少不了要来。 而那位清源妙道真君,从此修为不得寸进。 她总是这般顽劣,游戏人间,一笑便令人心念种魔,自己却浑不在意。 .............................................. 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又到了,姹紫嫣红,芳菲满林,许多年轻女子都出来采花。 白狐寺里,不少女子来烧香祭拜,祈求自己能获得九尾狐仙一样的美貌,并遇见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 每年拜九尾狐仙的人甚至超过了拜嫦娥的人,毕竟谁不知道嫦娥孤身一人在广寒宫,她奔月之时,后羿将弓箭对准了她,虽然最终因为爱而放下,可那也是拉了弓的。 谁能不羡慕九尾狐呢? 人人都骂纣王昏聩,那曾经无敌于四海的君王,只落得一句暴君。 可是每个女子都希望能得到那样的爱,宁愿颠覆江山,也要换她一笑。 悠悠香火伴着愿力到达了涂山,不问世事的九尾狐仙正坐在溪水边,听着人们的祈求。 一道道赞美之声,夸赞她容颜的绚丽,然后便是千篇一律的祈求,无非是希望自己变得更美,或者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九尾狐仙打了个呵欠,隔绝了这些愿力。 真无聊。 原本很想成仙的,那时候想象着长生不老,追云赶霞,万千信徒供奉的日子,没想到真的成了仙,竟然这样无趣。 一颗葡萄从藤上坠落,掉入水中,她忽然想起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有个人剥了葡萄给她吃。 他总是温柔而又纵容地看着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死之前问了一句话:“小狐狸,那溪水甜吗?” 她不明所以。 他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摇了摇头,释然一笑,然后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沉音不懂,默默向山林中走去。 自此,九尾狐仙再不现世,有人说,她是去找故人了。 第34章 春日明媚, 洛阳白马寺中香客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各有所求,来拜一拜那尊慈悲的佛。 莲台上, 佛祖面容悲悯,含笑看着这芸芸众生。 一个渔夫也带着孙女来拜佛,希望今年能捕到许多的鱼。 等他上完了香,却发现他那可爱的小孙女不见了。 ............. 清风拂来,满树花枝荡漾, 不知忧愁的鸟雀在枝头上鸣叫,清脆的声音宛如玉珠蹦跳。 屋檐下,一个面貌清秀, 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正在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那小和尚骨秀神清,眉目温雅好似清风明月, 虽小小年纪,却格外有佛相。 忽然间, 树枝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地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鸣叫声。 小和尚放下佛经一看,原来是一只麻雀幼鸟从窝里掉了下来。 他走到树下,把麻雀捧在手掌中,想要把它放回巢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就算把它放回去,它的父母也不会要它了。” 小和尚回头一看, 一个漂亮的女孩正站在他身后, 看着他手里的麻雀。 那个女孩和他差不多大的样子, 一袭粉衣,眉目灵秀,俏丽似春日花枝。 她道:“幼鸟沾染了人的气息,就会被父母弃养的。” 小和尚露出难过的神情,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害了它。” 女孩笑了起来:“你才几岁?就贫僧贫僧的!” 小和尚很实在地回答道:“我十岁。” 女孩笑道:“我九岁,我叫沉音,你叫什么?” 小和尚道:“我叫江流儿。” 沉音问道:“你姓江?” 小和尚摇了摇头:“我无父无母,顺江漂流而下,被师傅捡到,所以为我取名江流儿。” 沉音“哦~”了一声。 她道:“既然这鸟已经放不回去了,那你就养着它好了,不过幼鸟可不好养,你得给它抓虫子吃。”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沉音又笑了起来。 江流儿叹道:“可是虫子也有生命啊……” 他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 沉音道:“那你就给它喂馒头糊好了。” 江流儿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了,只需要从他每日的吃食中省出一点。 沉音又道:“你可别让它受凉了,不然很容易冻死的。” 江流儿点了点头。 接下来,沉音又和他说了一些养幼鸟的注意事项,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阿音,回去了!” 女孩欢快地奔到爷爷身旁,向江流儿招了招手,然后就走了。 江流儿把麻雀养了起来,打算等它长大再放飞,寺庙里其他的小和尚也都感到十分新奇,和他一起照顾这只小麻雀。 过了两天,江流儿又在院子里读经,忽然间一个花苞砸到了他身上。 抬头一看,满院的灿烂阳光中,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正坐在墙头上,笑着看向他。 清风吹过她发间的丝带,她好像一只花间的精灵。 那小姑娘顺着墙边的树爬下来,走到他身边,问道:“那只麻雀呢?不会死了吧?” 江流儿道:“没死,你是来看它的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 江流儿把那只麻雀带来,小家伙一直张着嘴要吃的,他见它又饿了,便打算再喂它一点馒头糊。 沉音道:“雏鸟不知道饱,永远都是张着嘴要吃的,你一直喂会把它撑死的。” 江流儿这才不再喂了。 沉音摸了摸小麻雀,那麻雀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谁都以为是父母,很乖巧地凑过去。 沉音被逗得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落满花瓣的台阶上聊天,沉音问道:“你每天都干什么呀?” 江流儿道:“主要是念经,另外每天都要和师兄们一起清扫大殿,擦洗佛像。” 沉音问道:“那你喜欢念经喽?” 江流儿道:“佛经使人明智,教人脱离苦海。” 沉音似笑非笑:“苦海……” 她脸上忽然呈现出不符合年龄的神情,但转瞬即逝。 她道:“我爷爷是打渔的,我也跟着他在江流上捕鱼,这么看来我们倒是很有缘。” 江流儿一愣,有缘吗…… 沉音又道:“你给我讲讲佛经上的故事吧,我倒是很感兴趣。” 于是江流儿讲了观音化作渔家女,渡化一城的故事。 “从前有一座城池,里面的人行为放纵,不修德行……” 阳光洒落台阶,小和尚和小姑娘坐在一起,给她讲着故事。 满树的花瓣飘零,风自悠悠,云亦淡淡,恍然间不知时光流逝。 ................................ 傍晚的时候,小姑娘走了,她说她过几天还会再来找他玩儿。 三天后,江流儿正在和其他的小和尚们一起抄经,一个年纪较大的师兄道:“江流儿,外面有个女孩儿找你。” 江流儿知道是她来了,马上带着小麻雀去见她了。 才几天的工夫,小麻雀已经长得格外强壮,一圈圈的绒毛覆盖了红色的皮肤,看上去活泼可爱。 江流儿道:“我打算给它取个名字,叫三宝怎么样?” 沉音道:“它又不皈依,你给它取这个名字干什么?一点也不好听。” 她想了想道:“还是叫珍珠吧,它这个圆滚滚的样子,多可爱。” 江流儿觉得挺形象的,于是就把这只小麻雀叫做珍珠了。 两人坐在一起逗了一下午的鸟,沉音便要离去,临走的时候江流儿说:“你等等。” 他缓步离去,虽然年纪小小,却行止有度,如莲花雅然。 很快他就回来了,拿出一小篮桑葚给她:“这是寺里结的果子,很甜的,你带回去吃吧。” 沉音随手拿了一个吃,转瞬间露出笑容,犹如芙蓉清露:“谢谢。” 从这以后,她隔三差五就会来。 一个月后,珍珠长大了,江流儿想将它放飞,但是想着应该等她来了一起放飞,毕竟这是和她一起养大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有好一阵子没来了,他每天都到那棵花树下去念经,但她一直没来。 一天、两天、三天……已经七天了。 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了呢? 江流儿捧着珍珠坐在禅院里,轻轻抚摸它的羽毛,忽然间它就飞了出去。 江流儿连忙去追:“珍珠!回来!” 珍珠飞过了院墙,飞到了一只纤细的手上。 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他也笑了。 江流儿问道:“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 沉音道:“前几天感染了风寒,在家养病呢。” 江流儿道:“我这里有一些草药,都是师叔采来的,一会儿你带走吧。” 沉音“嗯”了一声。 江流儿道:“珍珠长大了,咱们一起把它放了吧。” 沉音道:“好。” 两人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沉音把手向上一扬,珍珠就顺势飞了出去。 江流儿看它在天上飞翔,无比自由快乐,不禁露出笑容。 可是下一刻,他忽然想到,珍珠已经飞走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呢? 没想到珍珠在天上飞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十分依恋地落在了江流儿肩头。 那一刻,他由衷地笑了。 沉音道:“它已经离不开你了,你就养着它吧,一只麻雀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江流儿点了点头。 沉音忽然道:“咱们来玩儿吧!” 江流儿问道:“玩什么?” 沉音笑吟吟道:“玩捉迷藏吧,你来找我!” 于是江流儿开始闭着眼睛念经,念完之后道:“我要开始找了。” 说完便睁开了眼睛。 他四处找了找,大青石后面,矮树丛里……到处找都找不到。 找了很久,他问道:“你在哪儿?” 这时上面传来一声轻笑,清脆如云雀的啼鸣。 江流儿抬头一看,她正坐在树干上,笑着看向他。 她顺着树干爬下来,道:“你输了,还得你来找我。” 于是他又开始念经,她则躲了起来。 两人玩了一下午,她总是能躲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芒笼罩了寺院,树间的茉莉花散发馨香,时间不觉匆匆而逝 .............................. 夏天到了,池塘里的莲花都开了,沉音和江流儿一起在池塘边走。 才待了一会儿,沉音就觉得山上太热了,而且还有很多蚊虫,于是道:“今天就不找你玩儿了,我走了。” 江流儿伸手道:“诶……” 话音刚落,忽然有几滴雨点落在地上,紧接着越来越多。 江流儿道:“要下大雨了,快去亭子里躲一躲吧。” 于是两人赶紧跑到池塘边的亭子里,才刚进去,倾盆大雨就浇了下来。 这真是好一场大雨,打得荷叶噼啪作响,山上狂风阵阵,凉爽极了。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沉音被迫留下,道:“你再给我讲讲佛经里的故事吧!” 江流儿高兴地笑了,给她讲起了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雨下了多久,他就讲了多久,因为这场雨,她在这里待得比以往更久。 第35章 不知不觉, 六年过去了,江流儿长成了一个温雅少年,他自幼慧根深厚, 远超同龄人, 如今更是精通佛法, 远近闻名。 一日, 一个不信佛的书生上山来辩论, 把满寺的僧人辩驳得哑口无言。 他得意洋洋, 道:“极乐世界虚无缥缈, 根本没人见过, 你们叫世人如何相信?” 正当满寺僧人无可奈何之际, 一个面貌清秀,白衣胜雪的年轻僧人站了起来。 他身姿如玉, 温文尔雅, 正是江流儿。 江流儿道:“施主不是想知道极乐世界是否存吗?请随我来吧。” 书生满面疑惑, 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寺里其他的僧人也跟着一同去, 想知道他到底要如何证明极乐世界的存在。 江流儿把书生带进了一间黑暗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江流儿道:“墙角有一把锤子。” 书生努力去看,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江流儿此时点燃了蜡烛, 光芒一亮,墙角果然有一把锤子。 他问道:“你看不到,就不存在吗?” 书生默然无语。 江流儿道:“人的悟性就像这光一样,能够照亮黑暗, 如果自身的修行到达一定境界, 自然就能扫除蒙昧, 看见极乐世界了。” 书生若有所悟,再不敢狂傲无礼,作揖退了出去。 满寺僧人欢欣鼓舞,都赞江流儿说得好。 住持道:“江流儿,你已得了我佛真意,是时候为你取一个法号了,我早已想好,就叫玄奘吧。” 江流儿合掌称谢。 第二天,玄奘正在寺里和师兄弟们辩论佛法,就听到外面一声喊:“江流儿!” 玄奘合掌道:“朋友来找我,玄奘先告退了。” 说完,退出大殿。 他走之后,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师兄道:“一定是那位姑娘来找他了。”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和尚道:“那位姑娘长得真漂亮啊!” 在场年纪最大的和尚呵斥道:“慎言!出家之人怎可谈论女子容貌?你心不静!” 那位小和尚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另一边,玄奘出去见了沉音,她正坐在石桌旁和珍珠玩。 少女犹如初春绽放的花朵一般,绝世的容颜美丽无双,仿佛是壁画上的天女。 清风吹过她的发丝,如玉般的面容笼罩着晨光,宛若无暇之月。 玄奘也坐到石桌边,道:“主持为我取了法号,以后我就叫玄奘了。” 沉音道:“玄奘?一点也不好听,我还是叫你江流儿吧。” 玄奘温和一笑:“随你。” 他讲到昨日那书生上山的事,沉音静静地听着,倒觉得十分有趣。 两人坐在一起讨论佛法,不远处扫地的僧人时不时就偷看沉音,扫了半天也没扫完。 当天晚上,众僧人一同在寺中念经,主持忽然道:“玄奘,你为何总是去见那位女施主?” 大殿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一个僧人道:“玄奘,你心不静。” 未曾想玄奘云淡风轻道:“女施主?我心里只有施主,没有什么女施主。我心中有佛,见万物皆如佛。” 他如此从容,心性澄澈如水,让人叹服。 玄奘又道:“世人皆可求佛法,为何轮到一个年轻姑娘,众僧反而避讳,究竟是姑娘错了,还是佛法错了?” 其实错的不是姑娘,也不是佛法,而是人心。 只因自己心性不定,所以刻意去避讳,若真的佛心坚定,无论相貌美丑,都只是淡然处之。 主持微微一笑,问道:“究竟是谁心不静呢?” 众僧惭愧,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议论玄奘。 只是,他真的见万物皆如佛吗? ............................ 又是一个悠闲的午后,玄奘坐在亭子里,给沉音讲故事。 她扎着两个长长的辫子,一条垂在胸前,一条用手拿着,在手里晃来晃去,就这样撑着脸看着他,听他讲故事。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不知道讲了多少个故事,那些故事就像漫天星斗一样,数都数不完。 刚开始还都是佛经里的故事,后来讲完了,为了让她觉得有趣,他就开始编故事,天南地北,什么样的故事都有。 阳光照在她脸上,仿佛给她的睫毛都刷上了一层金粉,一朵落花落在了她的发顶。 玄奘伸出手,取下这片花,下一刻对上她潋滟的双眸。 一瞬间,他下意识放手,那花从他指尖飘散。 他忽然心慌道:“那故事的结局我还没想好,下次再讲给你听吧。” 说完,匆匆而去。 月底的时候,珍珠死了,鸟雀的寿命本就不长,它能活到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只是免不了叫人难过。 玄奘把它埋在了树下,此后几天都流露出伤心之色,时不时就去树下看一眼,他管那里叫雀冢。 住持知道后叹了一声:“向来慧根深厚的人,情根也比常人要深,更能感受这世间万物,风起花落,也许这反而会成为他日后一劫。” ..................... 生命总是转瞬即逝,鸟雀如此,人亦如此。 年底的时候,沉音的爷爷去世了,从此以后她就只有靠自己了,每天清晨出去打鱼,到了傍晚才伴着晚霞而归。 她的闲暇时光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以前三五天上山一次,现在十天半个月才上山。 一日,一个师兄说要下山采买,问谁要一起去,玄奘便跟着一起去了。 一众僧人各自分开,约定好傍晚的时候再汇合,一起回寺里。 玄奘到了小河边,一直坐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夕阳渐渐西下,整个河面都笼罩着橘红色的暖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远处一艘渔船缓缓驶来,浆下涟漪微漾,在船身后曳着阵阵波纹。 美丽的渔家女站在船头,慢慢划着桨,靠近了岸边。 沉音把船拴住,跳了下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玄奘道:“我随师兄们下山采买。” 沉音指着渔网里的鱼,道:“我今天倒是捕了不少鱼,等明天就把它们卖了。” 玄奘露出不忍的神情:“多可爱的鱼儿,就要被人吃了。” 他忽然间掏出一些钱,递给沉音:“这些钱能买多少鱼?” 沉音道:“只够买五条。” 玄奘道:“那就给我五条吧。” 沉音随便从网里挑了五条鱼出来给他。 玄奘把这五条鱼全部都放回了水里,然后露出了微笑。 沉音道:“就算你现在放走它们,来日他们肯定也会再被我捞上来的。” 玄奘道:“那我就再来买,能救得一时,就救一时。” 沉音一笑,到船舱里取来一只笛子,吹奏起来。 渔人泛舟无聊,时常在江面上吹笛自娱,她爷爷就常吹,她自然也会了。 晚风徐徐,悠扬的笛声在江面上飘荡,伴着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一起随风远去了。 一曲毕,玄奘就要走了,合掌向沉音告别。 沉音跳上船,招了招手就远去了。 波光闪闪的江面上,她的身影亭亭玉立,看上去悠然自得。 玄奘微微一笑,转身也走了,晚风吹起他的衣衫,他的心情格外地好。 后来,玄奘常常下山来买鱼,他的钱不多,有时买两条,有时买三条,后来因为来的多了,只能买一条而已。 山下的人们啧啧称奇:“和尚怎么还买鱼啊?佛家不是禁荤腥吗?” 这年轻的僧人眉目澄静道:“我买鱼,是为了放生它们,就算不能救所有,也会尽我所能。” 天天买鱼去放生,损了自己的钱财,换得鱼儿一时的自由,何其地傻,又何其地纯真。 人们都称赞起玄奘来,说他慈悲为怀。 只有玄奘知道,他总是下山买鱼,只是为了见她罢了。 ............. 又到了雨季,蒙蒙细雨轻轻飘落,整个城中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玄奘和沉音在城中漫步,一边走,一边聊到了阿难尊者的故事。 传说阿难在石桥之上遇见一个女子,从此便爱上了她,甘愿化身石桥,忍受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只希望有一天她能从桥上走过。 刚好前方有一座石桥,沉音便拉着玄奘一起从桥上走过。 细雨湿润了桥身,桥下流水潺潺,两人的身影倒映在水中,随水波而闪动。 才刚刚讲到了那样的故事,现在两人就一起从桥上走过,玄奘心中不禁一动。 沉音却仿佛觉出了意趣,道:“今天我们就把整个城的桥都走一遍好了!” 她撑着伞,十分高兴地向前走去,他亦步亦趋。 一座又一座桥走过,栀子花含着雨珠闪耀晶莹,整座城都晕开在细雨之中。 第36章 岁月悠悠如流水, 玄奘每天念经焚香,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寺里的桑葚树结了一茬又一茬,沉音每年都会特意上山来摘, 吃不完就做成糕饼送给他。 山路很长很长, 但她总是会来的, 坐在台阶上听他念经,听得多了连她也会背了。 她每次走的时候天上的晚霞总是格外地美, 大片大片的橘红色,像是开得热烈的花。 这些日子如此寻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无非是春日的清风,夏日的蝉鸣, 可玄奘却觉得很快乐。 他以为时光会一直这样过去,可是忽然有一天, 她病了。 是痨病, 治不好。 她开始天天咳嗽,后来甚至咳出了血。 他心慌意乱, 每天采药给她吃,在佛前为她祈求了千万次。 可惜无济于事。 她就要像那只小麻雀一样,消失在他生命中了。 病床之上, 沉音看着玄奘悲伤痛苦的神情, 忽然间笑了,然后轻声道:“算了。” 她那么恶劣,本来应该让他牢牢记住自己, 一直痛苦下去, 但还是算了。 她闭上眼睛, 离开了。 玄奘泪如雨下, 悲伤不能自抑,把她葬在了寺庙的后山。 他每天都去看她,明明她平时话很多,也爱笑,现在却只是一块沉默的墓碑。 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看着墓碑,静静地流泪,后来就不会再落泪了。 寺里的僧人们都当他已经平静了,时间是治愈悲伤的良药。 只是他常常在对着佛像念经时,误把佛像看做她的面容,出神地望着。 ........................... 寺里的桑葚树又结了果子,多到吃不完,只是再也没有人来摘了。 地面上掉满了紫色的桑葚,被鸟雀啄食了。 阳光撒落台阶,玄奘坐在上面念经,路过的师兄弟们向他打招呼,他含笑应了。 只是人走之后,他的笑容却慢慢变淡,看着这满院的婆娑树影,他忽然想起了那时和她坐在一起时,院子里吹过的微风。 玄奘再也没下过山,就算市集里每天都有许多鱼要卖,他也没有再买过。 他本就不是去买鱼的,如今人不在了,他也就没有必要下山了。 有时候玄奘会觉得,她只是像小时候一样藏起来了,只是他找不到而已,可是她究竟在哪里呢? 玄奘问佛,佛只是满面慈悲地看着他,并没有告诉他答案。 当年的那个书生又上山来了,他满心忧愁,找到玄奘,希望能够解除自身的烦恼。 可是昔日佛心明澈的玄奘却无法使他明悟了,就连他自己都身处苦海之中,又如何能助人超脱呢? 若欲渡人,必先渡己,玄奘决定西行求法,到佛祖那里去寻找答案。 玄奘背着行囊,骑着白马出发了,他一路出关,进入了茫茫大漠。 黄沙漫漫,千里荒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白衣的僧人踽踽独行,那攀登在沙丘脊背上的身影像是坚韧的胡杨。 炽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玄奘嘴唇都晒裂了,一抿嘴就是一股血味。 不久后白马意外死了,他在沙漠里挣扎前行,几度以为自己会死。 可是当他一抬头,天上的晚霞灿烂明丽,像她脸上的胭脂。 他于是又坚持了下去,继续西行。 十万八千里,他一步步地前行,只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玄奘遇到了沙尘暴,黄沙差点埋葬了他,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一阵清风拂面,好像她的手指。 他顺着风的牵引走,找到了一片绿洲,清澈的湖泊在月色下闪耀,仿佛是她温柔的眼眸。 玄奘走到湖泊旁,轻轻捧起一捧湖水,像是捧起了一束温柔的目光。 他装满了水,继续前行,无边沙漠留下一串孤单的脚印,昭示着他的虔诚。 沙漠有涯,而苦海无边,芸芸众生,何时才能到岸? ........................................ 一年又一年,玄奘终于到达了天竺佛国,那里的人听说他说从遥远的大唐一步步走过来的,都轰动了,全都跑来看他。 玄奘去了天竺国最负盛名的那烂陀寺,那里有一位佛法高深的戒贤法师。 阳光洒落庭院,巨大的佛像之下,一个苍老的僧人看向玄奘,问道:“你为何而来?” 玄奘跪在佛像前,道:“我爱上了一个女子,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来是为了求解脱。” 僧人微微一笑,道:“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找不到她吗?” 玄奘一愣,恍然回忆起沙漠之中的晚霞、清风、湖泊…… 僧人看见他的神情,又笑了:“她不是就在你心里吗?” 一句话,仿佛清风一般,吹散了玄奘心中的执着与痛苦。 原来她一直在…… 即使已经已经看不见了,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存在了,她只是化作了清风明月。 玄奘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对书生说过的话:看不到,就代表不存在吗? 明明很早以前就能够告诉别人的道理,为何却困了自己这么久呢? 刹那间,豁然开朗,一切执着都放下了。 玄奘微笑着,俯身向佛下拜,佛像慈悲地看着他。 玄奘走了,这一次他走得格外轻松,心若无执念,则苦海到岸。 又走了几年,玄奘回到了大唐,并带回了无数经卷,世人皆惊。 唐王要为他建造寺庙,让他居住在长安,可他却拒绝了,回到了洛阳白马寺。 玄奘每日为人讲经说法,香客如云,所有人都从他这里得到了解脱。 一年又一年,寺里的桑葚每一年都结,他年年采来,分给来这里的香客。 台阶上满是落花,他依旧坐在那里念经,并且开始编撰大唐西域记。 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他再次下山,每一次都会去买鱼放生,就好像她还在。 他走遍城中的每一座桥,期望能与她结来世的因缘。 玄奘非常长寿,他到九十多岁才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在台阶上打坐。 他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微笑着,没有人知道他圆寂了。 直到晚上,僧人们才发现了,悲伤地将他火化。 但凡大德高僧,死后都会凝结出舍利子,且越是修为高深,舍利子就越是五彩斑斓,晶莹剔透。 这些舍利子历来都会被供奉起来,保佑后人。 玄奘终其一生,也不知渡了多少人,他的舍利子一定光彩照人。 众僧将玄奘火化,拨开灰尘一看,全都无比诧异。 那竟然是一颗红豆。 相思入骨,此心不改。 第37章 隋朝仁寿年间, 大兴城 繁华的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衣着华丽的贵公子腰挎宝刀, 手牵黄犬,带着仆从招摇过市,引得人们纷纷躲避。 自隋文帝杨坚开皇之治以来, 四海承平,物阜民丰, 国力蒸蒸日上, 其盛况可谓空前绝后。 哒哒哒—— 一道马蹄声传来,惹得行人瞩目, 只见四匹雄健的宝马拉着一辆马车从远方驶来。 那四匹宝马姿态轻盈,脚步如飞, 毛发下隐隐渗出血色,竟然是汗血宝马。 那辆马车更是了不得,竟然是用寸木寸金的紫檀木造的, 简直暴殄天物,豪奢至极。 驾车的是一个美貌的侍女,面如秋月,色若春晓,好似天宫仙娥一般。 马车外面一左一右各坐着一名侍女, 一人拿萧, 一人抱琴, 相貌比起那位驾车侍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道两旁站满了行人观望, 这究竟是哪位权贵, 竟然如此豪富? 街道上的商贩却已经见怪不怪, 马车里的那位乃是太师杨素,深得皇上恩宠,每每出宫总是赏赐万千。 他的府宅更是规模宏大,楼阁万千,体制接近于皇宫。 传闻中杨太师府中养了一群武艺高强的剑客杀手,个个能登萍度水,飞檐走壁,凡有不利于太师之人,皆可为之除去。 只是传闻终究是传闻,并没有人见过,又或许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忽然间,那黄犬受了惊,向着马车冲过去,行人皆惊。 冲到一半,黄犬忽然间哀嚎一声,栽倒在地,与此同时,那个抱琴侍女轻轻放下了手。 站在一旁的贵公子看得真切,对上那位侍女的目光额上冒出冷汗。 马车哒哒远去,只留下一串尘烟,贵公子这才吐出一口气。 ................... 杨素归府,不久之后下人来报,太子来访,他即刻出去相迎。 隋文帝与独孤皇后育有十个儿女,原本的太子乃是长子杨勇,但其中最受宠的还属晋王杨广。 杨素看出杨广胸有大志,便助他废太子,登宝座,将来自己也好有从龙之功。 大门外,只见一个目光炯然,锦衣华服的男子阔步而来,他双眉似剑,目光如电,顾盼之间有虎豹之姿,一看就是当世人杰。 杨广笑着走了过来,道:“太师在这府中好清闲啊,广这次来可是叨扰了。” 杨素笑道:“太子殿下来此,乃是蓬壁生辉,快请!” 杨广随着杨素一起走进府中,在厅堂中坐下,几个如花似玉的侍女立刻过来奉茶,行走间不闻脚步之声。 另有一个侍女站在杨素身侧,那女子玉面朱唇,柳眉星目,明艳不可方物,眉宇间又有一股洒脱傲然之气,宛如凛冬寒梅一般。 她手中拿着一柄红色拂尘,气质超凡脱俗,在众侍女之中最为出众。 杨广故意将茶碗扫落桌面,那红拂女轻扬拂尘,轻飘飘将茶碗扶了回去,仿佛是扶起了一茎被雪压弯的枝叶。 杨广低头一看,滴水不漏,不禁感叹道:“好!早闻太师府上有一群高手,想不到竟然是这群美貌佳人,今日广倒是想见识一下她们的本领!” 杨素哈哈一笑,拍掌道:“来人,把她们都叫来,好好为太子殿下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 一行人移步静水阁,只见十八个各有千秋的美貌侍女汇聚在一起,有持箫的,有抱琴的,有执笛的…… 她们站在一起,犹如天宫仙女下凡,美不可言。 杨素道:“今日谁先拿到池子中央的绣球,重重有赏。” 众侍女道:“是。” 下一刻,纷纷飞身而起,足踏莲花,看得杨广啧啧称奇。 红拂女最先靠近绣球,身后却传来一掌,她侧身躲过,与之缠斗起来。 又有一个白衣侍女靠近了绣球,旁边的执笛侍女猛然出手,玉笛冲着那白衣侍女面门而去。 唰地一道寒光闪过,一道利刃从笛子中弹了出来,白衣侍女仰头与利刃擦肩而过,剑光在她脸上闪动,万分凶险。 抱琴侍女坐在荷叶上,十指挑动琴弦,无数根银针向四周激射而去,惹得其他侍女纷纷躲避。 咻咻咻—— 周围荷叶都被射断,掉落水中,莲花也花瓣飘零,倒是可惜了这好景致。 一轮银针过后,只剩几个侍女还稳稳立在水上,其中就有红拂女。 她笑道:“怎么样?你的银针耗完了吧?” 说完,飞身而起,拂尘如龙蛇乱舞,几招之间就将抱琴侍女击落水中。 眼看红拂女就要去摘绣球,剩下的几个侍女一起围攻她。 长剑如风,笛影无踪,还有一个用袖里刀的从后攻击,防不胜防。 红拂女在莲叶之间左右盘旋,宛如惊鸿,手中拂尘如臂指使。 她高高跃起,一招仙人指路,将执笛侍女击落水中。 这一招极其漂亮,看得杨广击掌叫好。 剩下两人继续围攻红拂女,红拂女速度极快,接连躲过她二人的合击。 忽然间,那个用袖里刀的侍女手一甩,那把刀竟然一个燕子回旋,飞到了红拂女背后。 杨广惊呼一声。 就在这时,红拂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弯腰躲过,那把刀直接把那个执剑侍女逼下水了。 这下只剩下一个对手,红拂女轻松打败用刀侍女,拿到绣球,足下一蹬,从天而降飞到杨广身边,俯身下拜道:“太子殿下。” 杨广哈哈大笑,摘下身上玉佩赏赐给她,赞叹道:“好功夫!想来你就是这帮侍女中的第一人了!” 红拂女微微一笑:“若论武功,红拂的确是魁首,但太师府上的第一杀手却不是我,我也只能排在第二而已。” 杨广疑惑道:“哦?” 明明武功第一,为何只能在第二呢? ......................................................................... 是夜,明月楼 灯火如昼,满室辉煌,美人的嫣然笑语随夜风飘荡,宛若银铃。 楼顶的一间上房中,坐着当朝车骑将军杜横,他的身旁放着一把雁翎刀,刀鞘漆黑,杀气十足。 坐在杜横这个位置,有无数人想要他死,但是无一成功,他那把雁翎刀在战场上饮血无数,甚至曾经一刀将一只豹子劈成两半。 而在门外,正站着四位高手,他们的武功都深不可测,已经保护了杜横无数次。 一个带着面纱的舞姬被老鸨带着老到门前,守门的高手在舞姬身上搜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利器。 其中一个拔下她头上的簪子,道:“你可以进去了。” 失去簪子的束缚,鬓发顿时落了下来,但却更增添了一股散乱随性的风情,这下她身上连一点尖锐之物都没有了。 门开了,杜横抬头看去,一个西域打扮的舞姬走了进来。 她一袭红衣,艳丽如花,纤细的腰肢暴露在外,上面挂着金灿灿的腰链,无比诱惑美丽。 一头长发披散,身后披着长长的纱丽,手上带着无数金镯,随着走动而发出叮当响声,双足之上也带着纤细的脚链,整个人被无数珠宝装饰,无比华丽夺目。 她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含着笑,妩媚勾魂,美艳绝伦。 杜衡一下子呼吸窒住,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那美丽的舞姬翩翩起舞,身上的金首饰叮当作响 ,她双手舞动,姿态窈窕灵动,一举一动间勾魂摄魄。 她笑着靠近了,杜衡痴痴地看着她笑,完全坠入了那媚人的眼波之中。 舞姬拿起了那把雁翎刀,抽出刀刃,雪亮的寒光照在杜横脸上,他毫无反应,沉醉在她的美丽中。 她缓缓将刀架在杜横颈脖上,他只是笑着看着她,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她轻轻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依然维持着笑容,仿佛看神女一样望着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明月朗照,院子里的花开得无比灿烂,那舞姬拿了赏金,缓缓走了出来。 门外的高手没有听见什么不对劲的声音,放她走了。 一盏茶过后,整个明月楼一阵尖叫之声。 车骑将军死了,他死的时候面带笑容,与那满身的鲜血形成鲜明对比,令人毛骨悚然。 是那柄雁翎刀杀了他。 那明明是他自己的佩刀,这简直匪夷所思。 那美人只是笑着远去了,一笑倾城,艳色如刀。 第38章 夜色朗朗, 红衣的美人踏着月光回到了杨府,向太师复命。 杨素哈哈大笑:“好好好!” 他看向眼前女子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柄绝世神兵,能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杨素从不吝啬, 赏赐了千金给沉音,还赠了她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沉音来到梅香院, 众姐妹都围了上来, 笑道:“我们今日可是在太子殿下面前比试了一番呢,可惜你不在。” 抱琴侍女道:“要是你在,这第一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执笛侍女道:“依我看要不就再比试一场,咱们分出个高下!” 于是在众人的起哄下, 沉音和红拂女在院子中开始比武。 花瓣飘零,两位美人一个用软剑, 一个使拂尘, 在院子里满场飞舞, 好似神仙。 红拂女身法灵动, 动若脱兔, 手中拂尘缠住软剑,眼看就要赢了。 忽然间,那绝色的美人微微一笑,一张倾城的玉面在月色下容光艳丽, 灿然生辉。 红拂女一个失神, 被软剑指在了心口。 她赢了。 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她的美貌。 众侍女毫不意外地鼓起掌来, 她们全都输给过沉音。 一场玩闹后,众侍女各自散去,唯有红拂女跟了上来。 她拿出一块玉佩, 傲然道:“你赢了, 它理应是你的。” 她连输都那么高傲, 可是看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的,像是低下的梅枝。 沉音看了看她,伸手接过那块玉佩,冲着她笑。 红拂女脸红了起来,立刻转身走了。 ............... 三日后 上元佳节,无数人都出来赏灯,杨素也给侍女们放了个假,让她们自己出去玩。 街市上灯火如昼,有孩童提着兔子花灯走过,还有青年男女成双成对,无比热闹喜庆。 然而在街角处,却有一个衣衫落魄的青年男子坐在地上卖马。 那青年面容俊朗,气宇非凡,一双眼眸宛若明星,看着眼前的马儿充满不舍。 那是一匹黄色瘦马,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两排肋骨突出,看向主人的眼神中竟然含泪。 一个人道:“你这马多少钱?” 青年道:“一金。” 那人道:“就你这匹瘦马,饿的骨头都出来了,还敢卖一金?给你六十两,你卖不卖?” 青年皱眉道:“这是一匹宝马,只是其貌不扬而已,我是不会贱卖的!” 周围人哈哈大笑。 那个问价的人道:“我家里也有好几匹马,你当我不识货?看你可怜,我出七十两,我看你饭都吃不起了,差不多就得了吧!” 青年极其不忿,为马儿受到羞辱而悲愤,可是他确实走投无路了。 就在他艰难抉择之际,一道声音响起:“这是黄骠马,天生肋骨显露,就算再怎么喂也是如此,所以又叫透骨龙,是难得一遇的良驹。” 众人纷纷退开,只见一个身披绮罗,头戴幕笠的姑娘走了过来。 那姑娘身姿婀娜,虽然面容掩盖在轻纱之后,却不掩姿色,她臂间挽着一块团花云锦披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青年听了这姑娘的话,如遇知己,惊喜道:“想不到姑娘竟能慧眼识珠!” 那姑娘道:“我今日只带了八十两……” 话音刚落,那个问价的人反应过来这是一匹宝马,道:“我出一金!” 青年却道:“那就八十两卖给姑娘了。” 问价之人道:“我出一金,你怎么卖给她呢?况且是我先来的!” 青年正色道:“如果不是那位姑娘,黄骠马恐怕就要明珠蒙尘了,我愿为马儿寻一位明主,就算那位姑娘只有六十两,我也会卖给她的!” 说完,牵起黄骠马,满含不舍地摸了摸马头,把缰绳递给了那姑娘。 姑娘将钱给了他,他就要走,这时马儿衔住了他的衣袖。 青年不舍地回头,眼中隐隐含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姑娘微微一笑,道:“我观阁下气宇非凡,定非凡俗之辈,英雄怎能无宝马相配,这马你还是带走吧。” 青年惊讶地看着她。 姑娘把缰绳递给了他,转身离去。 青年感动不已,在后面问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秦琼将来必定报答!” 那姑娘只是笑着远去了,并未回答。 .......... 七日后 司徒府中,灯火通明,宾客盈门,忽然间一阵尖叫传来,侍卫们纷纷出来搜索。 秦琼架着马,拖着一大筐的马草路过,只听周围议论纷纷。 “听说司徒大人死了!” “太可怕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秦琼听了几句,就驾着车赶往暂住的小木屋,等到了家里,他下了马,想从筐子里面取马草,刚一掀开罩子,就有一张倾城的玉面抬了起来,目光盈盈地看向他。 月光下,那姑娘肌肤似雪,眉黛如柳,一双眼睛似水光般潋滟。 她坐在他的框里,被他带回了家。 秦琼一瞬间失语,只因那美貌不似凡尘。 秦琼问道:“姑娘,是你杀了司徒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楚楚动人,如花似玉,根本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她道:“秦公子,好久不见。” 秦琼听见她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她是那天的姑娘。 秦琼把她从筐里拉了出来,问道:“姑娘为何以身犯险?” 那姑娘美丽的眼眸中泛起泪光,似星光点点:“他与我家有大仇,我不得不报,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是孤身一人,没有人在意,死了也就死了吧。” 秦琼闻言倍感怜惜,递给她一块方巾,道:“怎么会没有人在意?姑娘莫要不惜自身,若是不弃,就先在这里住下,暂避风头。” 那姑娘点了点头。 秦琼把人领到自己房间,自己到厨房去睡了。 第二天,沉音醒来,秦琼早就已经醒了,在外面练武,他那双锏舞得呼呼生风,大开大合,大有万夫莫敌之势。 见沉音出来了,他爽朗笑道:“姑娘,厨房里有粥和小菜,你先到后院去洗漱一下,我马上给你端过去。” 沉音走到后院,看见有口井,打了水洗漱了一下,回到前院。 秦琼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清粥小菜,他道:“在下秦琼,字叔宝,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沉音道:“我叫秋婵。” 秦琼劝慰道:“秋婵姑娘,还是要珍惜自己,这世上还有许多的快乐,值得你去追寻。” 沉音默不作声,下一刻,忽然间眼泪落下。 秦琼一惊,着急道:“在下一时失言,姑娘莫怪,都是在下的错……” 沉音用手帕擦去眼泪,道:“秦公子,我没有怪你,自从家人去世以来,再也没有人关心我了。” 秦琼闻之更怜。 两人一起吃完了早饭,沉音道:“我来洗吧。” 秦琼道:“不不不,不用,秋婵姑娘对我有大恩,怎么能让你洗呢?” 说完,端着碗去洗了。 沉音跟了过去,道:“秦公子以后直接叫我秋婵就好。” 秦琼一笑,道:“好。” 洗完碗后,秦琼坐在院子里看兵书,结果没想到官官兵竟然这么快就搜到这里来了。 秦琼连忙将沉音藏了起来。 官兵没搜到,这才走了。 他们走之后,秦琼才叫沉音出来。 沉音面色忧愁道:“秦公子,他们找不到人,一定会再来搜的,我不能连累你,就此拜别了。” 秦琼连忙拦住,道:“秋蝉妹妹,你这时候出去就是一死,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沉音面露感动之色,留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她看秦琼又在那里钻研兵法,不禁想逗逗他。 “哎呀!”一声惊呼响起,秦琼连忙进屋。 只见那身世飘零的姑娘坐在窗边,手里正拿着针线,她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没有什么事做,看见秦公子的外衣破了,就想帮忙补一补,结果笨手笨脚,扎到自己了。” 秦琼心中感动,道:“你不必为我做什么,只管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就是,就当是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那美丽的姑娘忽然问道:“真的只是报恩吗?” 秦琼不由得面色一红,道:“是。”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一句:“秋婵妹妹,我只是想照顾你,你无论在这里住多久都行。” 沉音又逼问道:“住一辈子都可以吗?” 秦琼红着脸点了点头。 沉音低着头不去看他,两个人就这样对着,似乎有无声的暧昧在蔓延。 这时沉音忽然间拿出一把匕首递给秦琼,道:“这是我家里传给我的匕首,是我最贵重的东西,秦大哥,你替我保守可好?” 秦琼激动不已,双手捧住,郑重接过:“好!” 他把匕首揣在怀里,问道:“你喜欢吃什么菜?以后我做给吃。” 以后…… 沉音笑了,随口报了几道家常小菜。 秦琼到外面去买菜,归来之时却发现屋里只剩下一封信。 叔宝,与你一遇,此生无憾,但我不能连累你,望你珍重。 秦琼连忙出去找人,可惜茫茫人海,无处找寻。 第39章 完成了任务, 沉音回到太师府复命,杨素照例赏赐一番,然后给她放了个假, 让她自行玩乐,有召再回。 沉音于是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冀州, 她见那湖水清澈,就在湖边休息,结果却招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娘子!” “长得可真漂亮啊!跟大爷们走吧!” “今天真是走运, 不仅得了钱,还得了美人!” 眼见这帮劫匪围了过来,沉音默默摸向了腰间软剑, 这一路上她也不知道遇上多少劫匪了,一会儿劫了他们的财, 再把他们沉到水底去。 就在沉音想要动手时, 远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个白袍小将手提银枪, 策马而来,喝道:“贼子休要猖狂!” 那小将唇红齿白,冷面如霜,好似冰雪一般高傲, 他白衣银甲,身姿如松,俊朗非凡。 那白马扬蹄奔来,只须臾便近了, 白袍小将人未至, 枪先至。 一点寒芒闪过, 犹如雪花飞舞,唰得一声就将一个盗匪挑于马下。 劫匪们一拥而上,十几把刀剑齐齐亮出,那白袍小将丝毫不惧,视他们如土鸡瓦狗一般。 一柄银枪用之如风,刷刷刷一片银光飞舞,仿佛暴雪一般,枪上的红缨在寒光之中舞动,点点艳色,如同雪中红梅绽放。 只一会儿工夫,这些盗匪通通死于枪下,而那白袍小将冷冷坐于马上,好似一轮冷月。 他看向沉音,见她是个弱质芊芊的姑娘,面色温和了许多:“姑娘,你孤身一人在城外,恐怕还会遇到危险,不如我送你回家去吧。” 湖光山色之中,容颜殊丽的姑娘向他盈盈一拜,道:“小女子是来冀州寻亲的,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将来必定报答。” 白袍小将连忙下马,将她扶了起来:“姑娘快快请起,除暴安良本就是军人的职责。” 那姑娘抬起头来,眸光点点竟比这湖水更晶莹美丽,她问道:“还不知公子名讳?” 白袍小将道:“我叫罗成。” 难怪一身武艺如此出众,原来是冀州侯之子,寒面银枪俏罗成。 沉音心中微微一笑,又报了那个假名字:“小女子秋婵。” 罗成道:“请姑娘上马吧。” 说完,拉来缰绳给她。 沉音拉着缰绳,翻上了马背,罗成坐在她后面,御马带她入城。 两人离得极近,罗成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脸上不自觉一红。 他自小在军营里,接触的都是那些大老粗,还从来没和一个姑娘家离这么近过。 很快两人就进城了,罗成问道:“姑娘,你要寻的亲戚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沉音面露难色,只拿出一块玉佩,道:“我家中父母亡故,爷爷临终前叫我来找父亲的结义兄弟,我只知道他叫宁泽,这是他当年留下的信物。” 罗成道:“天色已晚,我看姑娘不如先在客栈暂住,我家在冀州也算有些势力,可以帮姑娘寻亲。” 沉音露出惊喜之色,再次行礼:“多谢公子。” 当天晚上,沉音就在一家客栈暂住,而罗成则回到了家,在饭桌上喜滋滋道:“爹,娘,我今日在城外杀了一帮劫匪,还救了一个姑娘……” 他滔滔不绝,眉眼间尽是少年人的天真和行侠仗义的得意,原来那副冷口冷面的样子,都是在外面装出来的。 冀州候罗艺只淡淡道:“我罗家枪法对付一帮劫匪还不是手到擒来,有什么好得意忘形的?” 罗成瞬间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哦”了一声。 ............ 第二天,罗成吩咐了手下人去打听一个叫宁泽的人,然后去客栈找那姑娘。 罗成道:“姑娘,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想必过几日就会有消息。” 那姑娘又要拜谢,罗成托住她的手臂,道:“何必谢来谢去,相逢就是有缘,不如咱们交个朋友。” 眼眸若星的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以后就叫你成哥哥吧!” 娇娇软软的姑娘这么一叫,好像一颗糖塞进了心里,罗成红着脸点了点头,他道:“你刚来冀州,不如我带你四处走一走?” 沉音点头道好。 于是罗成带她去外面逛了起来,一边逛还一边介绍:“这边是东市,很多东西都可以在这里买到,那边是成衣铺,那家是卖伞的……” 沉音笑道:“成哥哥,你看上去好像和刚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冷若冰霜,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罗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爹叫我在外面要保持威严,让别人又敬又畏,说这是为将之道。” 沉音道:“成哥哥,你武功这么厉害,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罗成从小是被他爹用批评教育养大的,很少受到夸奖,不自觉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沉音道:“成哥哥,你笑啦?” 罗成立刻收起笑脸,又做出一副面若冰雪的样子。 沉音道:“成哥哥,你明明就开心,为什么还要压抑,想笑就笑呀!” 罗成道:“可是我爹说不能得意忘形。” 沉音道:“人生短短数十载,应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否则不是太不自由了,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成哥哥,你就笑一个吧!” 罗成这才缓缓露出笑容,这一笑犹如冰雪融化,春花烂漫,颜色极胜。 他爹对他寄予厚望,从小就对他非常严格,要他不苟言笑,有大将之风,这还是他第一次想笑就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身上的一块大石头被推开了,他开心极了。 那姑娘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笑眸如星道:“成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也要多笑一笑啊!” 罗成的脸又是一红。 到了中午,沉音道:“成哥哥,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于是两人到旁边的酒楼里吃了一顿,罗成不自觉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举一动都那么秀气可爱。 忽然间,她抬起头正好和罗成对视,罗成一慌,连忙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罗成把她送回客栈,然后就去军营了。 当天晚上,罗成回想起白天的事情,不自觉又一个人笑了起来。 这时罗艺正好路过,问道:“你笑什么?” 他冷面如铁,不像是老子对儿子,倒像是仍在军营里训兵。 罗成马上挺直了腰背,淡淡道:“没什么,想起了白天士卒们讲的笑话。” 罗艺训诫道:“对下不可过于亲近,否则他们就会逾越不敬,往后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罗成道:“是。” 第二天,军营大比武,罗成一柄银枪,连挑十八名军中校尉,箭术更是百发百中,引得军中连连喝彩。 罗成心中高兴,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是神色冷傲,让士兵们对他又敬又畏,私下里不禁议论起来。 “不愧是侯爷之子,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 “小侯爷太厉害了,以后我要跟随小侯爷建功立业!” 听着这些话,罗成开心不已,特意到他爹的军帐中去:“爹!” 罗艺一皱眉:“说了多少次,在军营里要叫我侯爷或者大将军!” 罗成心中的激动一下子就平复了,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侯爷。” 罗艺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罗成忽然间什么也不想说了,道:“没什么事。” 说完,退了出去,心情莫名低落。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又去找沉音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很想见到她。 罗成向沉音讲了今天军营大比武的事,那姑娘惊叹不已,笑容灿烂道:“成哥哥,你太厉害了!你可真是所向披靡呀!可惜我不能进军营,不然真想亲眼看看你的威风!” 她这样真诚而又热烈的夸赞,听得罗成开心不已,笑了起来:“虽然你不能进军营,可是我可以向你展示我们罗家枪法。” 说完,带着她到了一片小树林里,竟然把他们罗家枪法一招一式都演了个遍。 横扫千军、青龙献爪、泰山压顶…… 沉音一边看一边鼓掌:“成哥哥好厉害!是个盖世英雄!” 罗成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一刻他感到无比地畅快,心好像一片羽毛,在天上飘呀飘。 沉音道:“成哥哥,这是你的家传枪法,不应该在外人面前演示吧?” 罗成道:“没关系,你又不是外人!” 沉音微微一笑,真是个傻小子。 她道:“成哥哥,你今日赢得了大比武,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罗成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磨了磨枪杆:“庆祝?这……只是一个比武而已,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除非是他的生辰,否则他的家里从来不会给他庆祝。 沉音道:“当然要啊!生命中每一个快乐的日子都值得纪念!” 说完,又拉着罗成去酒楼吃了一顿。 这一天罗成格外开心,自从遇到眼前这个姑娘,他已经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生命有另一种活法。 第40章 几天过去, 罗成在城里打听到好几个叫宁泽的人,连忙拉着沉音去相认, 可是却没有一个是。 众人散去,美若琉璃的姑娘低下头,露出伤心之色:“看来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再也找不到一个亲人了。” 罗成见她难过,连忙安慰:“不会的,可能他只是搬走了, 我再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 沉音问道:“要是找不到呢?” 罗成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没关系, 我可以做你的亲人!” 话音刚落,他瞬间就红了脸, 一张玉面像染了胭脂似的。 怎么就说出来了? 做她的亲人, 就是要娶她, 和她变成一家人。 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罗成更觉得心里一烫, 可是又好像泡在蜂蜜里似的,又甜又软。 如果她成了他的妻子,他一定会无比地快乐。 沉音听了他的话,感动道:“真的吗?” 罗成红着脸点了点头。 万万没想到沉音却道:“那我们结拜为兄妹吧!” 罗成顿时愣住:“什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沉音故做失落地看着他:“抱歉,是我逾越了, 成哥哥你是小侯爷, 怎么能和我结拜呢?” 罗成急了:“我怎么会是那种看重身份门第的人呢?我是以真心待你的!” 沉音道:“那我们现在就结拜?” 罗成感觉喉咙一梗, 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 莫名其妙就答应了。 于是在一片郁闷中, 罗成和沉音焚香结拜了,直到回家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只有沉音在他走后笑个不停,调戏完人之后无比开心。 ......... 第二天,罗成想着一定要和“秋婵”妹妹说清楚,于是又在傍晚去找她。 两人一起在街上散步,刚好看见有座庙,就一起进去拜一拜。 庙祝拿来木签,让两人写上心愿,一会儿挂到树上去。 两人很快就写完了,罗成看了沉音一眼,问道:“秋婵妹妹,你写的是什么?” 沉音攥着自己的木签,也问他:“你写的又是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然后缓缓向对方展示了自己手中的木签。 “愿秋婵妹妹一生顺遂。”“愿成哥哥一生平安喜乐。” 两个木签不约而同都是对彼此的祝福,仿佛心有灵犀,又似乎此心相印。 罗成眸光闪动,看着眼前的姑娘,道:“婵儿。”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原来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罗成道:“婵儿,我罗成此生定不负你!” “秋婵”愣住,眼中泪光闪烁,无比感动。 夜幕降临,两人分别,沉音回到了客栈,想起今天的事,不禁笑了起来。 然而她还没玩够,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太师傅的飞鸽传书。 沉音明白,她的假期结束了,该回去了,可是该找个什么理由给小侯爷呢? 第二天,罗成准备带“秋婵妹妹”去见他的父母,然而等他到客栈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桌子上只留下一封书信。 成哥哥,我与罗家有血海深仇,本是故意接近你,想借机向你爹报仇,可是你待我一片真心,我实在不忍伤害你,却又无法面对你,你的真情我永世不忘,就此别过——秋婵 看到这封信,罗成连忙出去找人,他策马奔出城外,找了一天一夜,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悲伤地回去了。 深情如许,可叹有缘无分。 另一边,沉音一路乘船而下,不过两日就回到了太师府,却接到了一项意想不到的任务。 杨素冷冷道:“红拂女背叛我,竟然和人私奔,逃离太师府,你去杀了李靖,把她带回来!” 沉音领命而去,她一路追查,终于在太和镇找到了红拂女。 ......... 夜色如墨,郊野之中,一对男女在骑着白马在赶路。 忽然间,从远方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声,那声音宛如泉水叮淙,清灵悠扬,但红拂女的脸色却变了,一下子勒住了马。 李靖问道:“怎么了?” 红拂女那孤傲清丽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恐惧道:“她来了!太师派她来追杀我了!” 李靖握紧了剑,问道:“她的武功在你之上?” 红拂女摇了摇头:“她的武功略输我一筹,可是我从未胜过她。” 李靖心中纳闷,却还是安慰道:“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她伤你!” 红拂女只是苦笑。 笛声渐渐消失,月色之中,一道飘渺的身影笼罩着月光而来,仿佛是自月宫而出的仙子一般。 她走近了,一张如玉的容颜倾城绝丽,美到令人窒息。 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的美丽,她微微一笑,比明月更璀璨,让李靖也忘记警惕,失了神。 他终于明白红拂女为何如此害怕,她的美貌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利器,会让人忘记危险,心甘情愿地死在她剑下。 这绝色的美人笑着,盈盈眸光宛若利刃,就连看一眼都会要人性命。 她道:“红拂,太师让我带你回去,至于这个人……” 她看向李靖,依然笑靥如花,手上的剑却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 风中传来她淡淡的笑声:“这个人,太师让我杀了他……” 笑声未散,剑光已至,如飞鸿雪练,寒芒一闪。 李靖还沉浸在那一笑中,若不是红拂女及时出手,差一点就死了。 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她太可怕了,只要是她想杀的人,就没有人能逃过! 月色下,太师府两大高手打了起来,红拂飞舞,剑光闪动,一举一动好似天仙斗舞。 剑意无常,不知会从何处刺出,红拂女弯腰躲过,那剑刚好就从她背上横过,下一刻风声又起,她凌空跃起,又躲过一剑。 沉音笑了:“红拂,别一直躲啊!” 红拂女不答,全力应战。 明明是如此凶险的境况,可是那人一笑,她却还是分了神,被一剑指在了心口,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红拂女叹了一口气,道:“你放过他吧,我跟你回去。” 李靖道:“不!红拂,太师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拔剑而来。 红拂女喝道:“住手!不许你伤她!” 李靖错愕,呆立原地。 红拂女道:“反正回去了也是一死,倒不如死在你剑下,你动手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风中传来一声轻笑,沉音缓缓放下了剑。 红拂女惊讶地睁开了双眼。 沉音道:“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走吧,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说完,还剑入鞘。 红拂女担忧道:“可是……你怎么办?” 沉音道:“我是太师最重要的利器,他离不开我。” 说完,运起轻功,飘然而去。 红拂女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失神。 李靖莫名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第41章 沉音没有完成任务, 料定回去要受罚,所以也不急着回去,一路上慢悠悠的, 全当游山玩水了。 然而就在这段时日, 皇城却发生了一件改天换地的大事。 隋文帝杨坚忽然驾崩, 杨广登基了。 这其中的蹊跷,群臣心中自然有数,一时间朝堂上人心浮躁。 杨素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红拂女了, 急召沉音归来,把那些蠢蠢欲动, 想要造反的皇室宗亲一一除去。 长宁王杨俨、安城王杨筠、建安王杨韶…… 一个个名字消失,杨广终于高枕无忧了,他开始骄奢淫逸, 滥用民力,引得天下怨声载道。 就在杨广沉迷于享乐之时,他却忽然做了一个梦, 醒来后只记得一句话:杨花落,李花开。 杨广大惊, 开始在皇城之中大肆屠杀李姓之人,杀完之后他仍嫌不够,让杨素盯着皇城之外的臣子们,若是谁有反心,就通通暗杀掉。 沉音受杨素之命, 往返于各地暗杀李姓官员, 一时间人心惶惶。 ................................... 另一边, 秦琼正在客栈中吃饭, 忽然间一个道士坐在他面前。 秦琼抬头一看, 那道士骨秀神清,冰雪之姿,仿佛翩翩白鹤一般,有超脱尘世之感。 秦琼见他不凡,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请道长吃个饭?” 那道士淡淡地应了,拿起筷子和他同桌吃饭。 秦琼一直和他搭话,想交个朋友,这道长却总是冷冷淡淡地应一两句,似乎不愿深交。 秦琼也就不勉强了。 吃完饭后,那道士道:“秦公子,你既然请我吃饭,我便替你算了一卦,你此去冀州,会遇上至亲之人。” 秦琼心中不以为意,他的爹娘都已经死了,在这世上哪来的亲人? 两人分别,秦琼去往冀州,不想竟然真的遇到了亲人。 原来冀州侯罗艺的夫人是他的姑姑,而罗成则是他的表弟。 秦琼大喜过望,立刻认祖归宗,在罗艺帐下做事。 他与罗成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兄弟俩天天在一起切磋比武,感情好得不得了。 一日,罗夫人见秦琼正当好年华,便想着介绍几个姑娘给他认识。 岂料秦琼严辞拒绝:“多谢姑姑一番好意,可是侄儿已经有了未婚妻,虽然我们现在失散了,可是总有一天会重逢的!侄儿此生非她不娶!” 罗夫人只好做罢。 罗成听闻此言,又想起“秋蝉”妹妹,不禁暗自神伤。 ................................... 却说那位道士一路云游天下,到了兴义镇,发现大街上水泄不通,十分热闹。 他挤进人群一看,一口重达千斤的青铜大鼎正摆放在高台上,旁边还拴着一匹宝马。 那匹白马四肢健壮,神俊非常,名叫照夜玉狮子,是匹难得一遇的神驹。 原来这鼎的主人意在结交天下英雄,许诺谁如果能举起此鼎,就将此马相赠。 听说了这件事,百里之内的英雄豪杰都赶来了,其中有许多身材魁梧远近闻名的大力士,可是谁也无法举起青铜鼎。 就在这时,一个玉面朱唇,眉峰如剑的少年站了出来,要举鼎。 那少年面相稚嫩,不过十五岁的样子,傲气满满,宛如一只未长成的雄狮。 众人纷纷大笑:“这鼎可有千斤重呢,你小心别砸伤了自己!” 那少年“哼”了一声,似是对众人小看他不满,走到鼎边巡视了一圈,然后挑了个好下手的地方,双手发力。 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彪形大汉来试过,别说是举起来,根本就不能撼动这口鼎分毫,可是这小小少年,他竟然缓缓把鼎抬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影响了举鼎。 只见那少年咬紧牙关,足下青砖俱裂,竟然真的把鼎举了起来。 这真是天生神力呀! 少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中有傲视群雄之态,他缓缓将鼎放下,骑上了照夜玉狮子的背。 宝马已经见识过他的厉害,十分驯服。 青铜鼎的主人上前问道:“敢问英雄姓名?” 那少年意气风发道:“山马关总兵之子,裴元庆!” 道士为这少年算了一卦,上前道:“公子,我观你面相,最近一个月还是不要出门,否则必有劫数。” 裴元庆扬眉道:“哦?什么劫数?” 道士道:“你会遇到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人,一辈子都输给她。” 裴元庆哈哈大笑,欣喜道:“我裴元庆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和天下的高手交战,若是真有这样的人,那他来得好!我裴元庆不怕输,就怕没有人能赢我!” 说完,策马扬鞭而去,英姿飒飒,宛如流星。 道士摇了摇头。 ................................... 裴元庆骑着照夜玉狮子回家,中午的时候在一家客栈休息,随便点了几样菜。 这家店很冷清,都看不到客人,但是桌椅餐具都很干净,被擦得锃亮。 菜还没上来,裴元庆喝了一口酒,与此同时店里进来了第二个客人,是个戴着幕笠的红衣女子。 忽然间,裴元庆感觉头晕目眩,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在桌上,他终于明白这是家黑店,一下子掀了桌子,怒道:“好一帮贼子!竟敢算计你裴爷爷!” 店里的伙计凶相毕露,一拥而上。 裴元庆拿起双锤,砸了过去,顿时把店里砸得一片狼藉,可他越来越晕,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就在这群贼人拔刀砍来的时候,一柄剑闪着寒光飞来,当场刺死一人。 鲜血飞溅,那红衣女子身姿如风,挥剑间裙袂飞扬,好似一朵红莲绽放。 裴元庆晕了过去。 第42章 一阵头疼之中, 倚坐在树下的裴元庆睁开了双眼,眼前是燃烧的火堆和一抹艳丽的红。 他定睛一看,一个姑娘正坐在火堆旁擦剑, 她肌肤似雪, 乌发如墨,一点朱唇妩媚,好似盛开的蔷薇。 她穿着一袭红衣,仿佛是天边最艳的云霞, 灼灼耀眼。 裴元庆骤然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一幕, 闪着寒光的剑,还有那宛如红莲的身影。 他虚弱无力道:“是你救了我?” 蒙汗药的药效太强, 他到现在还晕晕乎乎, 连手都抬不起来。 那姑娘回头看向他, 一双眼睛乌黑明亮, 仿若星辰。 她道:“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 裴元庆道:“救命之恩, 我裴元庆日后必当报答。” 刚说完, 他就感觉头痛欲裂,心中恨不能亲手将那帮匪贼碎尸万段。 这时,一只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裴元庆一惊,身子顿时僵住。 那只手柔软纤细, 像一株兰花, 隐隐带着香气,他脸上不禁浮起淡淡的红晕, 垂下眼睫, 不敢看她。 那姑娘将手帕在小河边浸湿了, 然后稍微拧了拧,盖在了裴元庆的额头上。 裴元庆感觉好受了些许,道:“谢谢。” 那姑娘道:“小公子,你武功高强,可是江湖经验不怎么足啊,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裴元庆皱眉道:“公子就公子,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 那姑娘笑了起来:“可你本来就小啊!” 裴元庆轻哼一声,一张面容俊朗英气,眉峰如剑,脸上却还有着稚嫩青涩的线条,配上他这一身哼,显得十分可爱,像是刚刚长成的碧树,迫不及待地伸出枝丫,向世人展示他的参天之才。 他道:“总有一天我要打败天下的高手,让世人知道我裴元庆的厉害!” 那姑娘又笑了起来,一双明眸星光点点,无比灿烂。 裴元庆道:“你不信?” 那姑娘道:“不,我觉得你很厉害,以后一定会名扬天下。” 裴元庆笑了起来。 他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雄狮。 那姑娘到河边去抓了几条鱼,在火边烤了起来,火光映在她白皙的面容上,仿佛为她涂上了胭脂,无比艳丽。 裴元庆不自觉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心虚地看着地面,脸又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道:“秋婵。” 他又问道:“那……你家哪儿?” 沉音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裴元庆道:“你救了我,我自然是要报恩的。” 沉音道:“我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裴元庆一愣,怜她孤身一人。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若是没有去处,不如跟我回山马关,我可以送你一座宅子。” 沉音此刻已完成任务,又没有得到新的召令,便道:“好啊!” 第二天,裴元庆已经恢复了,两人便一起骑马去了山马关,裴夫人和裴小姐听说他回来了,赶紧过来看他。 裴小姐责怪道:“你呀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好几天,害娘担心你!” 裴元庆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听说有举鼎大会,一时心痒难耐吗?” 这时裴夫人道:“这位姑娘是?” 沉音还没说话,裴元庆怕丢脸,急忙道:“她是我的朋友!” 裴小姐笑了:“朋友?” 她盯着弟弟的眼睛,似笑非笑,把裴元庆看得脸都红了。 裴夫人一看他居然脸红,瞬间眼睛都亮了,对着沉音笑道:“原来是元庆的朋友,快请进吧!” 说完,无比热情地把人请进来了。 当天晚上,沉音就在裴府住下了,第二天,她到院子里去,裴元庆早早起来练武,一对银锤舞得虎虎生风,每一下都有开山劈石之力。 沉音问道:“你的银锤有多重?” 裴元庆道:“一对有六百多斤。” 沉音道:“这么重你也舞得动?” 裴元庆骄傲道:“这算什么,你是没见我举起千斤鼎的时候!” 沉音道:“你不是说要送我一座宅子吗?” 裴元庆道:“好,咱们今天就到城里去转一圈,你看中哪一座就告诉我。” 于是两人就到外面看宅子去了,走着走着,忽然间有个纨绔子弟带着一帮仆从围了过来。 那纨绔子弟笑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 裴元庆冷哼一声,道:“趁我没发火,你们赶紧滚!” 纨绔子弟哈哈大笑:“发火?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 说着就要走到沉音面前。 下一刻,裴元庆一脚把他踢飞出去,那些家仆们见状都冲他攻来。 裴元庆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赤手空拳上去和他们打,少年身似飞鸿,英姿飒飒,一下就将他们都打倒在地。 那纨绔子弟还在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裴元庆上前踩在他胸前,悍烈得像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他冷着一张脸道:“那你就来吧!我裴元庆天不怕地不怕,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调戏姑娘,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滚!” 说完,轻蔑地抬起了脚。 他还嫌脏,把鞋在地上磨了几下。 这帮人总算连滚带爬地消失了,裴元庆道:“走吧,咱们接着看!” 他又恢复了那副骄傲明朗的样子,丝毫也不见刚刚的暴烈了。 沉音笑了起来:“算了,今日被他们扰了兴致,咱们回去吧。” 于是两人就回去了。 回来之后,裴元庆回了自己院子,裴小姐连忙凑上来问:“元庆,你和秋蝉姑娘干什么去了?” 裴元庆莫名有些不自在,道:“没什么,我和她出去逛逛。” 裴小姐笑道:“逛逛?你平时怎么不陪我逛呢?我可是你亲姐姐!” 裴元庆顿时脸上一红,赶她出去:“姐,我要看书了,你别在这打扰我。” 说完,把人推出去,关上了门。 可是门关上了,却挡不住裴小姐的笑声,裴元庆这下子书也看不下去,脸上通红通红的。 他忽然间拿出一张手帕,出神地看着,那是当初“秋婵”盖在他额头上的,他一直没有还她。 第43章 沉音在裴府吃好喝好, 裴小姐经常来找她说话,表现得无比热情。 裴夫人看她的眼神也日渐慈爱,时不时来打听一下她的身世, 得知她无父无母后目露怜惜,不再过问。 清晨之时,裴元庆又在院子里练武,沉音倒想试试他的武功, 便拔剑而上。 裴元庆一惊, 下意识一锤震开剑刃。 沉音一挥剑, 剑身轻灵,又朝他脸侧刺去。 裴元庆明明拿着几百斤重的银锤,却依旧迅捷如风, 旋身躲过。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那长剑银光闪闪,绽开一片星光,犹如流星般璀璨。 裴元庆每一锤都如排山倒海一般, 长剑刮在上面, 带起一阵火星。 忽然间, 沉音一跃而起, 竟然压在了他背上,然后一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笑吟吟道:“你输了。” 裴元庆一下子满面通红, 道:“你起来!” 那姑娘不依不饶:“你要是承认自己输给我了,我就起来!” 裴元庆自从练武起, 凭借天生神力就没输过, 他又是个好胜的性子, 自然不愿承认。 可是那姑娘就这么压在他背上, 不让他起来,他明明可以举起千斤鼎,却不知为何竟然承不住这轻轻一压。 过了半晌,他才道:“我输了。” 沉音这才从他背上起来,还剑入鞘,问道:“我是不是第一个赢你的人?” 裴元庆点了点头。 沉音笑了起来,转身离去。 裴元庆问道:“你去哪儿?” 沉音道:“去找你姐姐,讨论一些女孩子的话题,你也去?” 裴元庆这才摇了摇头,一直看着她走。 这时候,裴夫人来了,道:“别看了,人都走老远了,我说元庆,光看着能有什么结果,你倒是告诉她啊!” 裴元庆红着脸道:“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落荒而逃。 裴夫人叹了一口气,决定亲自上阵,把自家儿子的心思挑明。 下午的时候,裴夫人特意拉着沉音聊天,明示暗示了一番。 沉音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于是留下了一封书信,当天晚上就走了。 裴元庆到处找不到人,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写着:元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我自出生起就受了大恩,必以一生报之,我活在这世上有太多枷锁,身不由己,而且我已心有所属,你的真情只有辜负了。 裴元庆难过不已,在房中独自饮酒,黯然神伤。 .............................. 沉音回到太师府,继续为杨素办事,与此同时,杨广的暴行遭到了天下的怨恨,各地纷纷起事。 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道烟尘,天下豪杰四起,大隋的江山岌岌可危。 另一边,由于朝廷昏聩不堪,罗艺为奸臣所害,一代英雄溘然长逝。 秦琼和罗成怀着悲痛的心情,决定推翻大隋,救天下百姓与水火之中,于是加入了瓦岗寨。 他们两个都是当世猛将,有万夫莫敌之勇,金锏银枪所过之处横扫千军,为瓦岗寨攻下了无数城池。 瓦岗寨越来越壮大,无数豪雄慕名而来,一同举事。 王伯当、程咬金、单雄信、侯君集...... 还有当初那个游方道士,原来他叫徐茂公,现在已经在瓦岗寨做军师了。 李靖和红拂女在千里之外就听闻这盛况,也加入了瓦岗寨。 在又攻下一城后,众人在一起庆贺,王伯当道:“叔宝,你可是咱们瓦岗寨里最受姑娘欢迎的了,每次咱们军队驻扎,姑娘们都朝你扔花呢!” 其他兄弟们都开始哄,程咬金羡慕道:“哎,怎么就没人砸我呢?” 王伯当道:“那是当然了,姑娘们都喜欢俊俏的呀!” 单雄信笑道:“要我看,咱们这里最受姑娘欢迎的应该是成兄弟,只是他整天冷着一张脸,根本没有姑娘敢接近他,要不然姑娘们肯定排着队都要嫁给他呢!” 罗成面如冰雪道:“我已有心上人,旁的人我是断不会多看一眼。” 众人纷纷追问是谁,他却不肯说。 这下子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秦琼身上,纷纷开他的玩笑。 没想到一向温和宽厚的秦琼却皱起眉,肃声道:“诸位莫要玩笑,我尚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若是日后让她知道了,那就不好了。” 众人好奇地问道:“未过门的妻子?叔宝,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现在天下这么乱,你怎么不把人接过来呢?” 秦琼叹息一声:“我们失散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 红拂女问道:“如果见不到呢?” 秦琼一脸认真道:“那我就此生不娶!” 红拂女为他的痴情感慨不已。 罗成想起自己所爱的那个姑娘,深有所感,道:“如果不是那个人,宁可谁也不要。” 秦琼点了点头。 表兄弟俩对视一眼,仿佛找到了知己。 从此以后,众人皆知他二人深情,再也不拿他们来玩笑。 ...................... 一日,大战结束,秦琼慌忙寻找一把匕首,冒着箭雨的危险返回战场,才把它寻了回来。 众人问道:“叔宝,你为何对这把匕首如此紧张?” 秦琼道:“这是未婚妻当初给我的定情信物。” 众人听闻又一次感慨。 程咬金问道:“叔宝,你当初是怎么和人认识的,和我们说说呗。” 秦叔宝小心地收起匕首,道:“我们当初相识是在皇城的大街上,那时候我落魄不堪,要卖黄骠马,众人皆不识良马,要我贱卖,是她慧眼识珠,买下黄骠马又转赠给我,从那时候起我就对她动心了......” 众人听了赞叹道:“这可真是女中豪杰啊!” 秦叔宝又道:“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因为她杀了司徒,她为了躲避,藏在马草里被我带回家......” 众人正听得入神,红拂女心里却突然咯噔一声,表情僵住了。 杀了司徒?那不是...... 秦叔宝继续讲下去:“她说自己在世上孤身一人,且身负血海深仇,我让她在我家暂住,躲避风头,她还帮我缝补衣服,虽然我们只相处了短短的两天,但是我们彼此都倾心对方,她识我之才,感我之情,我便许诺照顾她一辈子,她把家传匕首送给我做定情信物,后来官兵搜到了我家,她为了不连累我走了。” 听着这样的描述,众人在心中构想出一个身世飘零,孤苦无依,但却坚强勇敢,慧眼识英雄,且敢爱敢恨的女子,不禁唏嘘不已。 只有红拂女看破一切,木着一张脸不作声。 啊...... 她这是真能编啊...... 聊完了秦琼,众人又把注意力放到罗成身上,让他也讲讲他的心上人。 罗成脸上难得露出温柔之意,犹如冰雪融化,他道:“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是在城外,我从一帮盗匪手里救了她,她说她是到冀州来寻亲的。从小我爹就对我要求严格,不许我笑,要我掩饰自己,可是她却教我想笑就笑,遵从自己的内心,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后来我说要照顾她,结果产生了一点小误会,她和我结拜了。第二天我想着和她说清楚,路过一间寺庙的时候进去挂了签,我们心有灵犀,不约而同都为对方祈福,我还把那张签一直都带在身上。” 说完,罗成从袖中拿出木签,上面写着:愿成哥哥一生平安喜乐。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红拂女一瞬间仿佛被雷劈住,瞪大了眼睛。 她看了看秦琼,又看了看罗成,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想要迅速逃离现场。 救命,作为这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这真是太难受了,看破不说破吧。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红拂女的尴尬,他们都沉浸在这美好的爱情故事中,为之感叹。 罗成道:“本来我们已经互通心意了,可是她却走了,原来她和我们罗家有血海深仇,是为了向我爹报仇而故意接近我,可是她最终还是不忍下手,只能选择远离我。” 说到这里,他面露痛苦之色。 众人听了这样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无比唏嘘。 王伯当道:“你们两兄弟遇到的都是好女子啊!” 红拂女:呵呵。 这时程咬金道:“你俩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咱们以后也可以帮忙留心一下,搞不好就找到了呢?” 红拂女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完了!要翻船了! 下一刻两兄弟异口同声道:“秋婵。” 红拂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现场一片沉默,秦琼和罗成互相对视着,露出震惊的神情。 第44章 一个是慧眼识英雄, 敢爱敢恨的女中豪杰,一个是温柔解语,爱恨交织的凄楚少女,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同一个人! 一瞬间, 红拂女的尴尬传染给了在场所有人, 每个人都头皮发麻,恨不得自己没来过这里。 啊这……这这这……表兄弟俩喜欢上同一个人,该说不愧是兄弟吗? 就在现场气氛凝滞的时候, 秦叔宝问道:“表弟,你是什么时候遇见秋婵妹妹的?” 罗成道:“六月十四。” 秦叔宝道:“我是五月二十的时候遇见她的。” 红拂女的尴尬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好家伙!好家伙!前后都不到一个月啊! 拜托你, 骗人就算了,为什么要骗一对表兄弟啊?现在他们凑到一起去了! 一会儿是怒杀司徒、仗剑江湖的女中豪杰,一会儿是弱质芊芊、蓄意接近的复仇少女, 你在外面到底还有多少种身份,这简直一人千面啊! 没想到秦叔宝道:“原来她离开我家之后, 又到冀州去了,她早说过自己在世上孤身一人,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只是没想到和她有家仇的不止那个司徒, 竟然还有姑父,也许这就是她不回来找我的原因。” 红拂女:??? 罗成面露怜惜之色:“原来她一直都活在复仇的痛苦之中,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让我想笑就笑, 活得快乐, 明明她自己都不快乐的。” 红拂女大为震惊, 大开眼界。 他们竟然能自圆其说, 把两个不同的故事背景串到一起去了?! 原本是个即将翻船的女骗子,一下子就升华成了温柔善良的姑娘了! 红拂女佩服不已,同时松了一口气。 眼看一场危机就要化解,程咬金忽然问道:“所以……她到底喜欢你们俩谁呀?” 在场众人纷纷瞪向程咬金,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拖下去。 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可以问的吗?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秦叔宝道:“表弟,你是不是误会了?秋婵妹妹既然与你结拜,自然是对你无意,她只是把你当成哥哥而已。” 罗成反驳道:“表哥,我看是你误会了,婵儿只是感激你救她一命,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只有把家传匕首赠予你,你们既然没有婚契,又何来未婚妻一说呢?” 秦叔宝道:“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家人,这把匕首就是唯一的念想,若不是愿意将一生都托付给我,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我呢?表弟,我知道秋婵妹妹很好,世上很难有人对她不动心,但你也只是单相思罢了,还是放下吧。” 表兄弟俩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明示暗示对方误会一场,秋婵真正喜欢的是自己。 众人坐在原地,看他俩你来我往,谁都不敢吭声。 罗成见自己落了下风,马上掰了回来:“表哥,你与她不过才相处了两天而已,怎么就倾心于你了,我可是和她相处了半个月,论感情远远比你要深厚,若要说定情信物,那这木签也算。” 说完,把木签放在了桌子上,仿佛亮了战旗。 秦叔宝不甘落后,也把匕首放在了桌上。 一根木签,一把匕首,仿佛两军对垒一般,看得众人冷汗都下来了。 秦叔宝率先出击:“表弟,她与姑父有血海深仇,你们之间绝无可能。” 情场如战场,从来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罗成上去就是迎头痛击:“逝者已矣,一切的仇恨都已经烟消云散,婵儿和我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了阻隔,倒是表哥,你擅自宣扬婵儿是你的未婚妻,这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两人一字一句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刀光剑影。 眼看他们不知道争论到什么时候,红拂女受不了了:“好了好了好了!吵死了!事实到底怎么样,等到时候见了人问一问不就好了?我先走了!” 说完,脸不红心不跳地迅速离开战场,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其他人见她开了这个头,连忙跟着齐刷刷离去,生怕慢了一步。 出来以后,王伯当长舒了一口气:“还是红姑娘厉害啊!” 单雄信在头上抹了一把虚汗,道:“没想到男女之情如此可怕,我上战场都没我刚刚那么紧张过!” ......................................................................... 另一边,由于瓦岗寨势头太猛,朝廷把矛头都对准了它,誓要将之剿灭。 杨广让群臣推荐将帅,群臣推荐了山马关裴仁基和裴元庆父子。 杨广道:“他俩有什么本领?” 群臣道:“裴仁基久经沙场,攻城略地从无失手,他那个儿子虽然才只有十五岁,可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裴元庆天生神力,能够举起千斤鼎,什么敌人都挡不住他一锤之力。” 杨广听闻大喜,当即就要让裴家父子去攻下瓦岗寨。 宇文化及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立下功劳,将来也好高官厚禄,于是推荐自己的儿子宇文成龙为帅。 杨广不知道宇文成龙本领平平,根本没有领军才能,直接让他为帅,裴氏父子为将,听候调令。 大隋军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瓦岗寨十几里外的城池中,瓦岗寨众将都出来迎战。 只见一个手持双锤的俊逸少年策马而来,在阵前叫战。 那少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剑眉星目,唇若涂朱,看得瓦岗寨众人惊奇不已,这不还是个娃娃吗? 程咬金上前与之交锋,他手里那柄大斧有力劈华山之势,在战场上向来无往不利,可是竟然挡不住那少年几锤子,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连忙策马回来了。 裴元庆大笑道:“怎么?瓦岗寨没人了吗?” 他坐在马上,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秦琼与罗成先后出手,与之交战,三人打得酣畅淋漓,裴元庆竟然也不落下风,看得众人纷纷感叹,这少年也太厉害了! 打了百来个回合,隋营鸣金收兵,裴元庆道:“哼,我爹让我回去,改日再来战个痛快!” 说完,骄傲地策马而去,宛如一道划破长空的流星。 第45章 裴元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瓦岗寨众人都不是对手,只能暂避锋芒。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徐茂公只能想办法从内部让他们不攻自破。 宇文成龙是个好大贪功又没什么本事的人, 因此徐茂公让众将激他出来,然后生擒。 瓦岗寨逼迫裴氏父子全营退去, 然后在对方犹豫之时直接杀了宇文成龙, 对外宣扬宇文成龙之死都是因为裴氏父子不肯退兵。 宇文化及痛失爱子,在杨广面前进谗言, 赐死裴氏父子。 裴氏父子被逼反隋, 投入瓦岗寨, 虽然说迫于无奈, 但是瓦岗寨用的是阳谋, 还是令他们佩服不已, 很快就融入其中。 尤其是裴元庆,他年岁最小, 却武艺超群, 且性格豪爽, 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一片。 有了裴氏父子的加入,瓦岗寨如虎添翼, 一路势如破竹, 杨广终于坐不住了,将杨素派去平叛。 ......................................................................... 瓦岗寨又攻下一城, 庆功宴上,众人把酒言欢, 不觉已至深夜, 各个都喝醉了。 裴元庆忽然道:“你们知道吗?我有一个心上人……” 听到八卦,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就连醉倒在地的程咬金都爬了起来。 裴元庆道:“当初军师跟我说,我会遇到一生的劫数,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我自习武以来从无败绩,唯独输给了她……” 裴元庆的武功,众人可都是领教过的,能让他输,这得是有多喜欢? 裴元庆又喝了一杯酒,神色忧愁道:“她说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那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程咬金问道:“她就没告诉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裴元庆道:“她说自己受人大恩,要用一生去报答,说自己身不由己,还说……她已经心有所属。” 红拂女身为女子,对感情之事最为敏感,于是道:“如果她真的对你没有一点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不喜欢你,还要说自己受人恩惠,身不由己,又要说自己有心上人?说不定她对你也有一丝心动,只是自己摆出些理由来,告诉自己不可以去喜欢你。” 裴元庆一愣,然后瞬间眼睛一亮,激动道:“真的吗?她对我也是有一些喜欢的!” 红拂女点了点头,鼓励道:“只是心有所属而已,谁规定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了?元庆,你还有机会!” 裴元庆大喜,立刻敬了红拂女一杯酒:“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大家见状纷纷都为他高兴,一一向他敬酒。 秦叔宝道:“元庆,你武功盖世,是天下少有的英雄,待到立一番事业,那姑娘必会倾心于你的!” 裴元庆满饮一杯,道:“借你吉言!” 罗成也道:“元庆,烈女怕郎缠,只要你不放弃,她一定会被你的诚心打动的!” 裴元庆又饮一杯,高兴道:“好!等我再遇见她,我一定不会再放她走!” 宴席之上一片喜气洋洋,红拂女却不知为何,右眼皮忽然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程咬金问道:“你那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裴元庆道:“秋婵!” 刹那间,刚刚还无比热闹的宴席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现场一片诡异的沉默,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秦叔宝和罗成。 好家伙,情敌又加一个! 裴元庆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红拂女放下酒杯,目光飘忽道:“啊啊啊……没什么,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完,率先离场。 其他人纷纷找理由,陆续退去,不到片刻整个宴席都空了,只剩下裴元庆、秦叔宝和罗成三人。 只听秦叔宝问道:“她跟你说心有所属,那有没有说她的心上人是谁?” 罗成也急忙问道:“对呀对呀!她有没有跟你聊起过她的心上人?比如说用枪,喜欢穿白衣?” 秦叔宝看了罗成一眼,道:“我看未必,她的心上人一定是用锏的!” 裴元庆看这俩人一脸急切的样子,好像比自己还关心秋婵的心上人是谁,感到莫名其妙:“她只说自己心有所属,并没有告诉我对方是谁。” 罗成和秦叔宝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 片刻后,秦叔宝道:“既然她不喜欢你,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罗成也道:“对对对,强扭的瓜不甜!” 裴元庆:??? 这俩人怎么回事?刚刚还叫他激流勇进,怎么现在又变了一副脸? 一场庆功宴不欢而散,到了第二天裴元庆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约了秦叔宝和罗成出来,问道:“你们俩谁是秋蝉的心上人?” 秦叔宝和罗成异口同声道:“是我!”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了对方一眼,互不退让。 裴元庆志在必得道:“不管秋婵喜欢的是谁,我一定会把她抢过来!” 秦叔宝道:“元庆,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裴元庆自信满满道:“秦兄,是你说的,自古美人爱英雄,我裴元庆可不会输给你!” 秦叔宝顿时一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平白无故帮自己树立情敌。 罗成道:“元庆,强扭的瓜不甜,倒不如放手来得洒脱。” 裴元庆笑了一声:“不是你说的烈女怕郎缠?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是不会放弃的!” 罗成也噎住了,哼了一声道:“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说完,三个人朝不同的方向离去了。 ......................................................................... 杨素赶往前线,与瓦岗寨交战,深感吃力,若是能从内部将其攻破,消灭瓦岗寨将不费吹灰之力。 军帐之中,杨素秘传军令,一道纤丽的身影走出了帐中,在夜色中远去。 两天后,罗成正在城中巡视,忽然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追了上去:“婵儿!” 他箭步追去,生怕跟丢了那人,一路穿过街巷,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 一袭红衣,明眸似水,无暇的面容宛如天上月,皎皎光华。 罗成上前问道:“婵儿,你怎么在这儿?” 红衣的美人道:“我听说你在这儿,来看看你。” 罗成激动不已,握住她的手道:“婵儿,你不要走了,现在世道乱的很,你就留下来,以后我定会护你平安!” 那美人摇了摇头:“你我本无缘。” 罗成道:“我爹已经去了,我们两家的仇恨早就烟消云散,这是上天不忍我们缘分断了!跟我走吧!” 那美人在原地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罗成开心地将人带往大营,全然不知那美人心中所想。 有了他的带领,沉音轻而易举就进了重兵把守的瓦岗寨,她道:“昏君无道,我也愿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不如带我去见你们的军师。” 罗成点头道好,带着她去见瓦岗寨的智多星:徐茂公。 另一边,红拂女刚回寨中,就听闻士兵们议论,罗将军找到了心上人,已经带着人去见军师了。 红拂女心中顿感不妙,她怎会不清楚好友的真实身份,对方此时来瓦岗寨,意图不言而喻。 红拂女连忙冲向军师的帐中,大喊:“小心!” 唰—— 剑光闪动,如星光灿烂,刺向徐茂公。 电光火石间,红拂女一挥红拂,缠住了剑刃,剑尖擦过了徐茂公的衣袍。 徐茂公大惊,连忙跑出帐中。 罗成惊道:“婵儿!” 下一刻,那美人毫不犹豫地反手刺了他一剑,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罗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痛彻心扉:“你要杀我?”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剑刃。 沉音和红拂女一路打出帐外,把众人都引了过来。 秦叔宝和裴元庆见到她,又惊又喜,不许其他人上前来。 两人一同上前夺剑,昔日巧笑倩兮的美人此刻却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她依旧眸光若水,艳若海棠,只是那绝色的容颜却化作夺命的利刃,刀刀要人性命。 四人缠斗甚久,最终夺了她的剑,把她制住,用铁链束住手脚。 虽然如此,她也好像是被强行收入鞘中的绝世利刃,仅仅是坐在那里,容光也艳丽不可逼视。 秦叔宝问道:“秋婵妹妹,你这是为何?” 沉音面色冷淡道:“我奉太师之命,破你瓦岗寨,现在既然沦为阶下囚,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罗成手上的伤很深,鲜血浸染了白衣,他伤心地问道:“所以,你刚刚是真的要杀了我吗?” 沉音冷冷道:“不仅是你,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要杀,只是没想到红拂女在这里,功败垂成。” 心心念念的人对自己毫不留情,罗成不觉得手上痛,只觉得心痛。 他不愿相信,她对他如此绝情,能够痛下杀手。 秦叔宝劝道:“秋婵妹妹,杨广已失人心,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又何必为大隋效力?” 沉音冷笑道:“乱臣贼子,不必多言!你我各为其主,从此形同陌路!” 第46章 这一世, 沉音是个孤儿,是杨素收留了她,把她养大, 因此说句恩深似海也不为过。 不过这么多年为杨素铲除异己, 这恩早就还清了, 要说她有多忠心, 那也不见得, 之所以斥责瓦岗寨众人, 是因为不想翻车, 暂时还没有找好理由应付他们。 沉音每日横眉冷对, 不理瓦岗寨众人, 不管秦叔宝如何游说, 都恍若未闻。 昔日情意绵绵的心上人, 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 着实令人伤心。 现在在秦叔宝看来,就是心上人误入歧途, 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掰过来,加入反隋的阵营。 可是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一点效果。 罗成的伤渐渐养好了,也每天来看她, 企图劝说她,亦是毫无作用。 营帐里, 表兄弟俩坐在一起眉头紧皱,俱是无计可施。 这时候裴元庆来了, 他道:“你俩干嘛坐在一起愁眉苦脸的?” 秦叔宝道:“她如今视我们为敌, 这可如何是好?” 罗成道:“我看也许只有等大隋覆灭, 新朝建立, 到时候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她就会想通了。” 秦叔宝道:“那也太久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裴元庆道:“她曾经跟我说她受人大恩,要用一生去报答,我看这个人应该就是杨素了。天子失道,民不聊生,秋婵心里一定很清楚,我看她未必忠于大隋,只是忠于杨素而已。等杨素死了,她自然不会再为大隋做事。” 秦叔宝和罗成恍然大悟。 于是众人都把心思放在对付杨素上,誓要突破他的防线。 众将与军师一同在军帐内商讨计策,徐茂公屡出奇计,众将悍不畏死,冲锋陷阵,终于攻破防线,又向前推进。 杨广得知杨素战败,怒不可遏,在宇文化及的怂恿下将其赐死。 杨素一死,红拂女就把消息告诉了沉音,她道:“太师已死,你的任务已经毫无意义,你自由了。” 沉音默然不语。 守外面的三人终于按耐不住,纷纷进来了。 秦叔宝道:“秋婵妹妹,你也看到了,当今天子是何等昏庸残暴,杨素忠心耿耿,只因战败就被他处死,你何必为大隋效力?” 罗成义正言辞道:“我等反隋,非为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裴元庆也道:“如果你真的要报杨素的恩,就应该和我们一起反隋!” 沉音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好,杨广身死之日,我对太师的恩情就算还完了。” 三人顿时展露笑容。 下一刻,秦叔宝和罗成问道:“婵儿,你说你心有所属,这个人是谁?” 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秦叔宝和罗成之间烽烟缭乱,金戈铁马。 红拂女的冷汗瞬间滴了下来,终于要面临这个问题了,无论回答是谁都是个巨大的错误。 太可怕了! 沉音叹了一口气,道:“从小到大,太师都将我当做绝世神兵训练,仿佛我不会哭,也不会笑,十二岁那年,我放过了我的目标,被太师责罚,是太师的小公子救了我,还送了我一只小兔子,从那以后我心里就默默喜欢他,可是早在三年前他就病逝了……” 这个答案一出,秦叔宝和罗成顿时露出失落之色,没想到他俩争了半天,竟然谁也不是那个心上人。 裴元庆则是喜上眉梢,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有机会了! 红拂女内心惊涛骇浪,只能强自镇定。 高啊!实在是高!把一切推到一个死人身上,直接就死无对症了! ......................................................................... 沉音加入了瓦岗寨,和众人一起征战沙场,攻城略地。 裴元庆每天都来找她,不是比武切磋,就是共赏月色,暗示她逝者已矣。 秦叔宝和罗成每次都要来插一脚,坚决不给他俩独处的机会。 一场大战过后,裴小姐急急忙忙来找沉音,道:“元庆受伤了,不让大夫医治,你快去看看他吧!” 沉音刚走到营帐门口,就见秦叔宝的亲兵来了:“秋婵姑娘,我们将军中箭了,你去看看他吧!” 裴小姐:…… 下一刻,罗成的亲兵也来了:“秋婵姑娘,我们将军受伤了,想见你。” 秦叔宝的亲兵道:“是我先来的!应该去见我们将军!” 营帐内的裴元庆:“咳咳!” 裴小姐马上反应过来:“明明是我先来的好吗?秋婵,这都到门口了,快进来吧!” 沉音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受伤了,那就应该都搬到军医帐里去啊!” 于是沉音让自己的亲兵把三人搬到了军医帐中,然后潇洒离去。 军医帐中,生龙活虎的三人互相对坐着,冷笑了一声:“呵。” ......................................................................... 天下大乱,杨广被宇文化及逼宫篡位,自缢而亡。 杨广既死,群雄逐鹿,共争天下,百姓又陷入战火之中。 诸侯之中李家的势力与威望极大,瓦岗寨投入李家门下,助其一统天下,平复战乱。 渐渐地,其他诸侯都已落败,只剩下李渊与王世充两大势力。 这两家势均力敌,战了半年也未分出胜负,只叹黎民受苦。 军帐之中,李世民问计众将,忽然间发现有一人未到,问道:“秋将军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唯独红拂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会议散去之后,秦叔宝三人去找“秋婵”,可她的亲兵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整整三天,“秋婵”消失无踪,让人担忧。 三天后传来消息,王世充死在一个女刺客的手里,他的部将们打开城门,投降了。 众人欣喜不已,天下已定,战乱终于结束了! 在全军上下激动开心的时刻,只有秦叔宝、罗成、裴元庆面露忧色,四处打听那个女刺客怎么样了。 王世充的部将说那个女刺客飘然而去,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秦叔宝三人松了一口气,等着她回来,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李渊祭拜山川神明,建立大唐,并在太和殿敕封群臣。 秦叔宝封翼国公,留在长安,罗成封越国公,回去守护罗家世代镇守的冀州,裴元庆封定国公,镇守山马关。 当天晚上,李渊怀着喜悦的心情入睡了,从此以后整个天下都在他掌中,试问谁能不志得意满呢?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李渊竟然在枕边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愿李唐历代君主勤政爱民,莫要学昏君杨广,否则我必再入宫廷。 一瞬间,李渊的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皇宫之内重重守卫,此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在他床上放一张纸条,取他性命简直如同探囊取物! 如此神乎奇技,鬼魅莫测,当为天下第一刺客! 李渊感觉脖子上仿佛架了一把剑,初登宝座的得意之情烟消云散,立刻下圣旨,大赦天下。 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兄弟们即将要各奔东西,大家都聚在一起欢饮达旦。 程咬金道:“哎!可惜这里还缺了一个人呐!” 秦叔宝三人都不再说话,露出思念的神情。 红拂女道:“她是自由的,像一阵风一样,名利于她只是过眼云烟,我想她现在一定在山水之间逍遥自在吧。” 众人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各人的选择不同,有人建功立业,求万古英名,也有人看破红尘 ,寄情山水,无论是哪种选择,都一样高贵。 红拂女道:“我最近得了一坛好酒,今日分给众位兄弟!” 说完,取出好酒,揭开封盖。 然而里面并没有酒,只有一个字条。 红拂女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于山水之间逍遥,浪迹天涯之间,若闻何处百姓安乐,政治清明,定当游览,望诸君共勉之。 秦叔宝、罗成、裴元庆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他们相视一笑,共同向天祭酒:“我此生必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愿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夜空之上,明月圆圆,见证了这个誓言。 第47章 番外 《那些只被野史记载的人》 清风聆樱(楼主) 自古以来, 女子总是不能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姓名,就算像武则天这样传奇的女性,人们也只知道她有个赐号叫媚娘, 虽然正史掩埋了很多名字,但她们却常常在野史中出现, 比如唐代的传奇女刺客。 兔夭月 是不是红拂女?她可是追随李靖征战沙场, 后来获封一品诰命夫人, 就连林黛玉都为她写诗: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具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 岂得羁縻女丈夫。 清风聆樱 哈哈哈, 她当然也是一位传奇女性, 不过她是被收录在史书中的, 这里我要说的其实是另一位。 朕的江山没了 我知道是谁了,前两天还看到写她的 洛白无城 传说李渊消灭各路诸侯, 最终夺得天下, 内心志得意满, 不免有骄傲之意, 就在他祭拜山川神明, 正式建国大唐第二天早上,在枕头边发现一张纸条:愿李唐历代君主勤政爱民, 莫要学昏君杨广, 否则我必再入宫廷。 那可是重重守卫的皇宫啊,竟然有人能来去自如, 甚至悄无声息在他枕边放这张纸, 自始至终没有人察觉, 李渊当时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马上大赦天下, 表示自己会做个明君。 亚特兰蒂斯 惊了,这也太牛逼了吧!难道说古代真的有轻功吗? 我不看月亮 李渊曾经在全国召集高手,让他们在皇宫守卫之下偷盗宸光殿里的玉观音,结果没有一个能突破防线而不被发现。 最终李渊感叹连连,放纸之人乃是天下第一刺客! 47446610 这位刺客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姓名,但据说她和红拂女同为杨素手下秘密培养的杀手,在众刺客中排名第一,红拂女时常感叹自己不如她。 龙舌兰姑娘最美了 有传闻她的名字叫秋婵 佳佳是迷 历来刺客都具有侠义精神,甚至可以说是侠的前身,例如荆轲刺秦,豫让刺赵襄子,这位女刺客身上也体现了家国大义与侠义精神,历来为人津津乐道。 娅娅 在野史之中,秋蝉和初唐名将们有许多缠绵悱恻的故事 切西亚 历史上秦叔宝、罗成和裴元庆并没有后人,我有理由相信秋婵是真实存在的,不然这作何解释? 南乔桃夭 据说秦叔宝少年落魄,只能卖了黄骠马,秋婵慧眼识珠,以黄金相赠,从此英雄心系美人。 不吃香菜 好苏啊!我爱了!我明珠蒙尘,是你拂去了我的灰尘,你既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伯乐。 昭钰 可是我觉得秋婵真正喜欢的还是罗成,因为血海深仇而故意接近,最后却不忍伤害,飘然而去,如果这都不算爱…… 香香 罗成有个外号叫冷面寒枪,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军纪严明,但他会对她笑。 清轻涟漪 我所有的笑容都给了你,因为见到你是生命中最快乐的事 夏弥的子航 你们都好会呀! 小陆子 不不不,我还是磕秋婵和裴元庆,一个是貌可杀人的女刺客,一个是力能举鼎的少年将军,我明明神勇无敌,却偏偏输给了你 姬 据说徐茂公曾经给裴元庆算过一卦,说他会遇到一生的劫数,遇到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人,这不就是秋婵吗? 今天大大更新吗 命中注定我爱你,你是缘,也是劫 沐归人 好家伙,三个当世名将爱上她 花开满城 哈哈哈,这三人之间没少明争暗斗 曦瑶吖 各个都争秋婵爱的是自己,结果人家喜欢的是少年白月光 纯白荣耀 他爱她,他爱她,他也爱她,而她爱的却是他 沁园橘子 秋婵最后远走天涯,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在一起,所以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白月光就是白月光 . 其实我也挺磕秋婵和太师之子的,可惜太师之子死的太早,历史上只有只言片语,说他敦厚雅量,姿容俊美,有君子之风 婳子 秋婵好可怜的,从小就被杨素当做杀人工具训练,曾经因为一时心软放过目标,被杨素责罚,是杨素幼子杨羽救了她 柒棠糖 对于那个时候的秋婵来说,他就像一道光吧 音介凉天音 照这么说的话,这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啊! 小小花仙 秦叔宝、罗成、裴元庆肯定酸死了,哈哈哈哈 总是文荒的dyYu 秦叔宝和罗成是表兄弟,但是这俩人抢起心上人来,那可是半点不客气啊! 唯安小熊 这俩人隔三差五就切磋,到底是切磋还是情敌争位,大家都明白 楚仔(100㎏版) 就算我在她心里排不到第一,我也要排到第二,你们只能算是三和四 易の凉 其实秋婵也是参与了瓦岗寨的,史书记载红拂女常与友双剑合璧,并肩作战,这个友是谁相当明显了,所以我觉得搞不好野史都是真的 惆怅客 秋婵和红拂女一样,都参与了天下大事,但是红拂女是有明确记载的,她却只在野史之中出现,这是为什么呢? 一化千轻 王世充的死和一个女刺客有关,我觉得这个女刺客很有可能就是秋婵,她刺杀完之后天下一统,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就没有回去,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默筱 所以这就是她没有进入正史的原因吗?如果她当时回去接受唐朝的封赏,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汤姆布利柏 因为她想要的不是功名利禄吧,不想被任何东西所束缚,所以就去云游天下了 君 好酷好飒啊 喝水不加枸杞是可以的吗 据说大家各自前往封地的前一天晚上,秋婵曾经留下一张纸条,大意是哪里政治清明,她就会去哪里 森罗 罗成镇守的冀州繁荣昌盛,每逢中秋与友会,这个友搞不好就是秋婵呢 拾忆 裴元庆的墓里有一只玉蝉,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快乐天下 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不会遗忘你 周度 这个玉蝉我在博物馆看过,当时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312 有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名字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一生都是自由的,也许爱情对她也只是一种束缚 爱吃樱桃的喵喵 有人至死不渝,也有人游戏人生,并非一生一世一双人才算美好 第48章 番外 热闹的大街上, 一群孩童蹦跳着,唱起了童谣:“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涂山有狐,兴国□□。” 这是自大商开国以来就有的童谣, 传说大商第一任君王在涂山遇险,是一只九尾狐救了他。 九尾狐答应会庇佑历代商王, 但要第三十代商王娶她为妻。 说来也奇,大商数百年基业,一直风调雨顺,于是大家都相信这个传说。 商朝传承至今,正好是第三十代君王,而今天刚好是他十八岁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军队护送着帝辇出了王城, 绘着玄鸟的旗帜在风中飞扬, 昭示着大商的赫赫威严。 军队一路去往涂山, 七日之后就到了山脉之中。 帝辇内, 初登王位的帝辛眉头紧皱, 面色如霜。 原本以为九尾狐只是一个传说, 可没想到几天前玄鸟入梦, 指引他去往涂山。 所以九尾狐的故事是真的, 堂堂商王就要去娶一只狐狸了。 这九尾狐至少有五百岁了, 真不明白它当初为什么要指定第三十任君主娶它, 这么刚好就挑到他头上。 算了算了, 娶回来就供着它吧。 想象了一下自己和狐狸完成婚礼的场面, 帝辛只觉得滑稽可笑。 帝辛下了帝辇, 对着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道:“大商第三十任君主, 前来迎娶九尾狐!” 一阵山风吹过, 树叶婆娑作响,似乎有什么要从山林中出来了。 帝辛心想,这九尾狐不会很大吧,帝辇装得下吗? 忽然间,一阵清脆的铃铛的声音在风中响起,一道袅娜的身影缓缓从重重枝叶后显现。 一双雪白的赤足落在草地上,脚踝上系着金铃,天然不受拘束,又带着一丝魅惑。 那白衣女子玉面似雪,唇若朱砂,一双狐狸眼妩媚多情,摄人心魄。 她长发如银,高贵如皓月,又艳丽似牡丹,美得似仙非妖。 看着那双眼睛,帝辛一下子愣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心跳了起来,目光完全被她夺取,再也看不到别的事物。 隐居山林的九尾狐看向他,问道:“你的车装不装得下我呢?” 糟糕,她听见了他的心声。 帝辛上前向她伸出手:“王后。” 原来这就是九尾狐,不是它,而是她。 九尾狐微微一笑,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故人。 帝辛将九尾狐带上了帝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九尾狐沉默了一瞬,上一次她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名字,他一直叫她妲己。 九尾狐道:“我叫沉音。” ....................................... 浩浩荡荡的军队回到了朝歌,据说商王真的带回了九尾狐,娶为王后。 昔日大禹娶涂山女,夏朝兴盛不衰,国祚绵延,今日商王亦娶涂山女,商朝必定更加繁荣昌盛,四海无敌。 听闻这个消息,各路诸侯都对这位初登宝座的年轻商王忌惮不已,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王宫之中,帝辛道:“青州已久旱不雨了,王后可能行云布雨?” 懒洋洋躺在花园里晒太阳的九尾狐打了个哈欠,化作九尾白狐跃入云中。 算了,就当还债好了。 她飞去青州,不一会儿就天降甘霖,青州百姓欢呼不已。 沉音化作流光,飞回王宫,落地的那一瞬,又变回人形。 帝辛露出失望的神色,道:“王后辛苦了。” 当天晚上,两人在床帷间缠绵,帝辛抚摸着她的头顶道:“把耳朵和尾巴都变出来吧。” 一道白光闪过,倾世的美人多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九条尾巴。 帝辛目光一亮,摸了上去。 九尾狐窝在他怀里,慵懒地睡去。 从此以后,帝辛总是要求她显现出耳朵和尾巴,每当她用尾巴缠绕着他的手臂时,他总会格外兴奋。 .............................. 花园里,九尾狐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侍女们在一旁为她捧着鞋子。 帝辛下朝来了,把她从秋千上抱下来,回到宫殿里。 九尾狐不高兴了,于是道:“小鬼!” 帝辛眉宇一挑:“你在叫我?” 九尾狐道:“我已有千岁,你不是小鬼是什么?” 帝辛哼了一声:“我是你的丈夫。” 九尾狐道:“我是你们商朝的护国神兽,你要敬我,不得无礼,当初不是还说要供奉我吗?” 帝辛笑了起来:“敬自然是有的,至于供奉……” 一瞬间九尾狐听见了他的心声,但却没有阻止。 帝辛挥退了宫人,将九尾狐抱到了白狐庙的供台之上。 香烟袅袅,她端坐神台,神圣无比,仿佛是云端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的神明。 帝辛向她敬香,与此同时一阵心音响起。 我的神明,我将所有的爱敬献给你,你胜过我的生命,我的荣耀,我的一切…… 下一刻,商王褪下王袍,向那高坐于供台上的九尾狐伸出手,将她禁锢在身下。 圣洁的神明,在她的神台上被染指,那胆大包天的信徒笑着道:“我以我爱侍奉神明,愿神明满意。” ....................................... “王后,西边干旱了。” “王后,东边有妖孽。” “王后,真是辛苦了,孤可是在你的庇佑下做了一个太平天子了。” 宫殿之中,帝辛言笑晏晏,将变成狐狸的九尾狐抱在狐狸,揉她的耳朵。 这一世,再也没有了诸侯叛乱,甚至因为有她的存在,大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千年之后,历史学教授介绍起商朝最伟大的君主:帝辛。 “帝辛在位之时,将商朝推向了巅峰,四方诸侯无不宾服,天下百姓都传唱他的圣名,他废除人祭,解放奴隶,从底层选拔人才……” 下面的学生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帝辛竟然这么厉害,真不愧是名扬千古的明君。 教授又道:“史书记载帝辛娶九尾狐,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传,应该是取了以九尾狐为图腾的涂山女子。” 七天后,一家海边饭店的公共电视上播放了一则新闻:考古学家终于挖掘出商代遗迹,证明了商朝的存在,里面有许多九尾狐的雕像,壁画上画着帝辛在山林之中迎娶九尾狐的故事…… 游客们顿时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搞不好山海经都是真的呢!” “帝辛竟然真的娶了九尾狐!那画上是一只狐狸!” 角落里,一对年轻的男女对这则新闻毫无兴趣。 那女子一头银发,道:“这空气可真是越来越糟糕了,晚上抬头都看不见星星,和从前不能比。” 男人笑了笑,道:“那我们就回涂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