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改月湖》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春风不改月湖》作者:尚且【完结】 文案一: 程景和头一回带她玩桌球,她不会,每一杆都是跳球,水灵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无奈笑了笑,发现怎么也教不会她。最后只能从身后圈住她手把手地教。轻松进洞。 第一次进球让她激动万分,丝毫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回身兴奋抱住他,在他面颊落了一吻。 此后,圈内人便经常瞧见他把他的小女友宠的没边 她的桌球是他教的,模特圈人脉是他带的,大大小小的资源无一不是他牵线搭桥,就连最简单的抽支烟也要百般避开她。谁知却在异地后的某天。 呼声高昂的球馆内,他亲眼见她叼着烟,神情冷然,未来得及换下的贴身礼服包裹玲珑身段。女人姿态怡然,一杆清台。 漂亮的技术点炸全场,熟稔自信的模样全无那日他教她时的笨拙。 一旁被捂住眼睛的属下更是化身迷弟尖叫连连:“那是嫂子吧!我寻思着怎么和你形容的小白兔不太一样???”程景和:“” 何止不一样,简直是换了个人。 文案二: 某日傍晚,落日余晖下,佳楹翻旧物找到了封未曾收到过的简短情书,寥寥几字我钟情于你,甘之如饴。落笔:程景和。*平面模特x老板 *人间小宝贝x温柔老狐狸 *年龄差8,男女主均谈过恋爱,双C *文名源自还潮的歌曲《春风不改月湖》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宣佳楹,程景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钟情于你,甘之如饴。 立意:生活美好,国家昌盛,感谢有你 第1章 春风不改月湖 算是捡到宝了。 五月初,日头渐渐被拉长。家里的老太太动手术住进医院,头几日都有宣佳楹在她身边忙前忙后,等老太太好转了些,她才敢雇护工照顾她。 宣佳楹陪护的那几日落了个日夜颠倒的毛病,有了护工,她开始倒时差。不过倒了三天,人依然浑浑噩噩没倒过来。 清晨,她照例去医院给老太太送餐,还没到病房,接到了发小羌梨的电话 “阿婆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宣佳楹往病房的方向走,周边光线敞亮,大老远就瞧见老太太精神抖擞的晒着太阳聊天,她笑说:“好着呢,日朝串门跟她的那群病友讲张,小嘴叭叭的就没见停下来过。” 她想起这几日次次来时的场景,“逮着个人就能聊,认识的,不认识的,医生护士都逃不过,他们想走都走不了,每回都得拦着她‘好了好了,莫要说了,歇歇吧''她才消停些。” 羌梨听了在那头直笑,肆无忌惮的,“笑死我算了,看来阿婆好的很呐。” “嗯,”宣佳楹无奈扶额,“解救了别人,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羌梨幸灾乐祸的嘿了声,“这老太太可真可爱。” “估计日朝在病房里闷得。”宣佳楹同羌梨又说了几句,走到了人跟前,老太太终于注意到她,眼睛亮了亮朝宣佳楹招手,“阿婆的心肝来啧。” 这家中就属老太太最疼宣佳楹,从小“心肝”“心肝”的唤着,唤到至今上了大学也没变过。 她不急用餐,把饭盒搁到一旁,拉着宣佳楹坐下。 好在宣佳楹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已经练就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本事,听他们聊天可谓是心如止水,耐心可嘉。偶尔有礼貌的笑一笑,接个一两句话也不至于冷场。 坐在她对面的老太年高八十,头发花白还做了小卷毛,是个赶潮流的人,她越看宣佳楹越欢喜,一口地道的本地话问道:“小心肝在学堂里谈恋爱了伐?” 宣佳楹今年19岁,南江大学中文系大二生,从小在吴侬软语的熏陶中长大,老一辈喊小一辈为“小心肝”是常有的事,她没多大惊怪,乖巧回:“还没有呢。” “可以谈起来啧,我外孙和你一般大,183,长得老乖嫩了,要不要加个微信好友认识一下?” 边上两个病友听了直笑,“这小细娘不要太漂亮,跟在屁股后头的男小孩肯定多咧,还用得着你给她介绍哟。” 老太一摆手,“多又怎么样了咯,伲外孙也不差的呀。” 另一个病友道:“侬窝里个孙子都还没结婚捏,就开始操心外孙了。” 提到自己的孙子,老太苦大仇深的抬手比了个数,“要不是俚都快三十了,我倒也想介绍了认识。伲不好做这宗桑事体的,小心肝侬港啊是?” 在医院的这段日子里,给她介绍男孩子的长辈天天有。宣佳楹面上微笑,有礼有貌的打着太极糊弄过去。 送完餐回校路上,她沿着月湖边走。 岸边柳枝飘摇,湖面波光粼粼。 经过一家茶楼,台上的老伯正拉着二胡咿咿呀呀的唱吴侬软语,宣佳楹觉得好听,破天荒的就着湖边仅剩的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 服务生过来点单,她要了杯花茶,兴许是这几天没睡好,亦或是这花茶有助眠的功效。不出十分钟,她撑着脑袋,上下眼皮像粘了磁铁般难舍难分,困得很。 她的动作不知不觉从撑下巴变成了枕胳膊,再醒来颊边赫然印出了道红印子。 对面不知何时坐下一个男人,宣佳楹坐直身体面朝他,整个人睡得迷迷瞪瞪,眼睛也不会动了。 彼时,程景和正喝完一口茶,放下茶杯。 对视上她后,愣了一下,而后侧过头,手虚握成拳轻咳了声。 明明应该是个缓解尴尬的动作,宣佳楹却看到了他嘴边掩饰的笑容。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盯着人家看太久了。 她睡醒后总有盯着某处发呆的习惯,这看的若是个物还好,但要是个人难免不会引发误会。 她低了低头,抱歉的和男人解释了原因。 程景和表示理解,单手搁在桌上,身微侧去看台上的表演。 这次不再是老伯拉二胡,而是换成了一个民间乐队。 此时宣佳楹眨眼的频率极慢,眼中的焦点慢慢聚拢,才终于有功夫打量对面男人的模样 五官优越,姿态闲适,脸和周身的气场相得益彰,绝对是个看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心动选手。 她这道视线说不上有多灼热,可也难以忽视。 程景和回过头,嘴角的笑意明显,难得这么有耐心的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说话:“看来还没有完全睡醒。” 宣佳楹的耳尖爬上了点红。她跟着男人刚才的视线望到台上,实则是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看他了。 她佯装淡定道:“是还有一点。” 程景和的目光略微停留在她的耳朵一秒,没有戳穿她。 他给她沏了杯茶,不着急离开,同她一块看完了上午的演出。 隔天,宣佳楹按例送完餐后去城南影棚拍摄宣传片,出境是她和一辆某新起品牌推出的越野车。当然,越野车是主角。 不过等到了地,才被临时通知拍摄时间延后一小时,摄影师助理潇潇低声和她说:“是童聆。《声色》的原女主缠上官司,公司就拉童聆来救场了。她档期很满的,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潇潇说着又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童聆是如何出道即巅峰,人家可是影后啊,景颂娱乐慧眼识珠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 宣佳楹撑着脑袋听她说娱乐圈的那些八卦,嘴边微微笑,最后潇潇叹息着总结陈词所以他们这些小喽啰,只能往后了排。 大自然均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则,更别提这残酷的社会,宣佳楹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咱们这些小喽啰能和影后见一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外面的粉丝想见自己的偶像都不知要何时才能如愿,而他们“轻而易举”就见到了。 潇潇被她激起了斗志,一拍手,俨然没了刚才的萎靡,“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拿纸和笔找影后签名去。” 童聆的业务能力相当担得起历年来各大影视蝉联的奖项,实力有,架子无,休息片刻就和在场的工作人员打成一片。 潇潇去要个签名的功夫,宣佳楹已不见人影。 这栋楼的设计偏九十年代哥特式建筑,从房间走出去,长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公司旗下艺人的优秀作品。 “顾老师,”宣佳楹本想来阳台透透气,谁知打开门矮几边围坐了一圈人。等她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众人目光看过来,连带面朝她坐着的男人。 她只好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顾颂声能在这见到她并不奇怪,他是景颂娱乐股东之一,也是江大的教授,宣佳楹选过他的课。 两人的渊源不仅是老师与学生这么简单,更是伯乐与千里马。宣佳楹入圈接广告拍杂志,得亏有他指点。 众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妹妹颇为好奇,“颂声,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我学生。”只简单三个字,不再多说。 光听这姑娘刚才敬称他一声“顾老师”也能明了两人的关系,这一桌各个都是人精,明白过来顾颂声是有意不给他们搭这根线。 宣佳楹是个有眼力见的,不等他们再开口,早早脚底抹了油,借口有事先行告辞。 不料关上门转身的刹那,意外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抱歉,”头顶上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歉意,“我以为你要进去。” 宣佳楹撞到额头,条件反射和人拉开距离,往后退时后脑又撞到了一个柔软的垫子。 她其实无路可退,后背贴到了门板上。 宣佳楹惊诧抬头,男人已收回手,又是一声道歉,绅士风度把握了个十成十。 他站立时比她高出不少,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昨天上午两人还坐同一桌听戏呢。 程景和今日一身白衬衫西装裤,身材比例媲美走秀模特,商业人士最简单不过的搭配,此刻穿在他身上连带着衣服都提升了几分矜贵。 他轻笑,侧身给她让出条道,“吓到你了?” 宣佳楹向来有着察言观色的本领,见他神色无异,她便也没热络的与他说我们昨天见过。这样颇有搭讪的嫌疑。 她摇头,联合刚才他收手的动作,想来垫在她脑后的不是垫子,而是他的手掌。 顾颂声曾说她是个做演员的好苗子,情绪收放自如,不入行着实可惜。 事实确实如此。 她切换好情绪,俨然将他当成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规规矩矩道谢,态度大方怡然。 不过她刚才动作稍大,身后的门在这时打开。 来开门的人挑了挑眉,看好戏般回旋在二人身上,“什么情况?” 程景和望过来,宣佳楹感觉脑袋上那块被他碰过的地方开始微微发热,恰好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如赦大令般往声源的方向去,“来了。” 开门的人手抵着门框,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口,他才施施然看向门外的男人,打趣道:“景和是看上那位妹妹了?” 彼时,程景和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他的记忆力还不至于差到连昨天见过的人和事都不记得。反观那姑娘,当真一点都没认出他来。 想到此,他兴致缺缺的隔开人进到门里,“胡说什么。” 后者关上门回位置坐下,先是简略介绍了下宣佳楹和顾颂声的师生关系,后道:“那妹妹不漂亮吗?颜值吊打大半个娱乐圈了。颂声啊,算是捡到宝了。” 他们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但像今天夸宣佳楹的话,是从没用在过哪个美女身上的。 这群人想打什么主意,顾颂声心里门清。 他抬杯轻吹杯口,茶面有风掠过漾起丝丝涟漪。顾颂声转头佯装以平日聊天气的口吻笑问程景和,“老四,他们都说我捡到宝了,那你来说说,这捡到宝之后我该怎么办?” 顾颂声素来惜才,再加上宣佳楹本身就不是个会为名利而动歪心思出卖自己的姑娘。既把她带进了这圈子,他自然会护她周全。 程顾两家世交,程景和与顾颂声结交二十余年,怎能不知他这话里的意思。 男人慢条斯理给自己沏了杯茶,淡定之,从容之。 “这宝,自然是要当祖宗供着。 旁人摸不得,碰不得,但凡有一点损伤,谁都脱不了干系。” 第2章 春风不改月湖 上“贼船”了。 程景和一手搭着椅子把手,两条长腿交叠,姿势慵懒至极。 倒也不是什么威胁人的话,但出自他之口,杀伤力不可小觑。 话音落下,起先那些个对宣佳楹有想法的人纷纷对视一眼,眸中神色均变了变。 顾颂声放下茶杯,不动声色观察在场的几人,见他们吃瘪,他愉悦接口道:“说得好!这提议不错,那我就照办了。” 两人一唱一和,面上挂着笑,于他俩而言这段对话再普通不过。 而在座的谁不知道这俩兄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一个比一个不能惹。哪怕这群人心里再有什么歪心思,也只能就此打消念头,一并咽回肚子里去。 到这里,大家没了再坐下去的心情,陆续起身借口告辞。 等人都走了,程景和与顾颂声相视一笑,一道悠悠转去了宣佳楹所在的影棚。这时童聆已拍摄完毕,助理收拾好工具,一行人准备赶往机场。 景颂娱乐的两位大股东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在这儿碰上他们,童聆觉得是件稀罕事:“哟,两位老板今个是来微服私访呢?” 听她这语气,与二位甚是熟稔。 说起来童聆的来头也不小。这回能来救场,是应了顾颂声邀请,那时候他没少被她揶揄。 “专程来看你的。”顾颂声答曰。 童聆闻言,视线在他俩身上打转,似在找什么东西,“专程来看我的?那请问给我的慰问品在哪呢?” 寻了一圈无果,童聆唇微张作惊讶状:“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来探班两手空空的吧?” “去去去,”两人在口舌上交战两个回合,最后顾颂声不与她贫嘴,赶紧挥挥手让她走人:“回家找你老公要去。” 童聆如此无法无天的与两位老板插科打诨,部分是因为她的丈夫与他们是好友。当年她在风头正盛时高调官宣结婚,有这等勇气与魄力的艺人,在圈中少之又少。 送走影后,两位老板颇有闲情逸致的跟着导演看监视器。 宣佳楹的拍摄刚开始不久,周围没有设置场景,就一台鼓风机、一辆车和一块绿布。 拍摄前导演只和她说了一句话你坐副驾驶,迎着风,怎么高兴怎么来。 很考验她自由发挥的想象力。 导演把位置让给了程景和,他没客气,随性坐下,视线落在显示屏上。 画面里的女孩很享受镜头带给她的精神世界,短发与风融合在一起,一双棕色瞳孔饱含冷感,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她又是矛盾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自由,身体里住着一具浪漫与孤独并存的灵魂。 宣佳楹的镜头感极好,上镜也够漂亮,美中有常人无法拥有的高级感,甚至无需做太多动作就能牢牢抓住在场人的眼球。 像静待人采撷的栀子。 程景和思绪飘远,想起了自家庭院里的那棵栀子树,每逢阳春三月过后,总会开出洁白无瑕的花,赋予满庭芳香。偶尔亲戚家的孩子来玩耍采摘走一两株,也无伤大雅。 那时的程景和只当他们小孩子心性,甚至嗤之以鼻,他深知如此无聊的举动是万万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而今想来,又有何不可?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些人的话不假,顾颂声何止是捡到了宝。 这场拍摄用时不久,导演喊大家收工的时候两位老板已经离开,其他人都还有事要忙,对于宣佳楹来说,她大概是在场最无所事事的人。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她与他们道别,兀自离开。 这地方位置偏僻,过来容易,想出去难。宣佳楹在路口等了十分钟都没有打车软件接单,经过的车辆更是寥寥无几。 今天真是失策了,她息屏哀叹一声,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碎石子,沿路边慢慢往前走。 宣佳楹此刻脱掉了假发套,本属于她的一头长发散在背后,灵动飘逸。以至于看到她正脸前,程景和差点有一瞬间没有认出她来。 黑色的迈巴赫经过她,在前方徐徐停下。宣佳楹脚下迟疑一秒,最后还是选择目不斜视的绕过它。 哪怕心有希冀,也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这辆车是为她而停。 傍晚的光影从树叶缝隙中穿插而下,落在车身如同洒了金光闪闪的舞台亮片。副驾驶车窗降下,露出顾颂声的脸:“这儿打不到车,我们送你一程。” 原来他们还没走。 宣佳楹下意识往驾驶座的男人望去,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夹了根未点燃的烟,刚放到嘴边衔住,顿一秒,歪头向她看过来。 这地的确不好打车,不然他们也不会碰到她。 有人捎她一段也好,宣佳楹快速做出抉择道谢上车。 顾颂声就喜欢她这点爽快,利落。若是换作别人,说不定还要扭扭捏捏假意推辞一番才好。 程景和启动车子,碍于有女士在场,那根烟最终还是被他塞回了烟盒里。 这一路他们丝毫不在意车里多出一人,宣佳楹坐在后座听他们聊当今股市行情,聊金融,聊房地产,杂七杂八,各类的专业术词层出不穷。 她却一点没觉得乏味。 也许是因为驾驶座的男人。 他的嗓音着实好听,万里挑一般。再枯燥的字眼落到他嘴里,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 其实应该用“性感”更合适,宣佳楹歪着头,轻轻揉了揉耳朵。 以前的她总不明白羌梨听广播剧时尖叫形容的“耳朵怀孕”是何等意思,如今切身体验,似乎也品尝出了那么点味道。 当车子驶离高架,两个男人才恍然记起后座还有个小姑娘。 “小姑娘到哪,学校?”程景和透过后视镜,视线落到后座。 到此,他们连对方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宣佳楹坐直身体往外看一眼,他们已经抵达市区,周围高楼错落,往来车辆不断。 这儿离学校有点距离,不过打车是方便了,她说:“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默了,又紧跟了声谢谢。他们与她顺不顺路且另说,能把她带到这里,她已然万分感激。 电子屏幕上的时间一秒秒变化,从17:59跳到18:00,两旁路灯齐刷刷亮起。 还未到真正的夏天,偌大的深蓝幕布里月亮和星星都冒出了头,天色呈半明半昧状态,有点类似于梵高的星空的色调。 哪有送人送一半路的,顾颂声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的活菩萨理念,怎么着也要把人安全送回学校。 程景和不置可否,晚上没有日光照射,他开了点车窗,五月的晚风似绸缎,拂在脸上舒适惬意。他在脑中思索了下,“新湾校区?” 他大概误会她是传媒学院的学生了,宣佳楹摇头,“是春江校区。” “本部啊。”程景和下意识接了句,打趣顾颂声:“顾老师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好苗子啊。” “我这叫慧眼独具。”顾颂声满脸自豪,“我是励志要把咱们景颂的独门绝活发扬光大的。”所谓独门绝活,就是看人一看一个准,各个是精品。 这点程景和是佩服他的,就连他,有时候看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本来他们打算把人送到学校就好,谁知行驶到一半碰到了大学时期在国外经常一块插科打诨的狐朋狗友。 红灯间隙,骚包的红色法拉利与沉稳的黑色迈巴赫并排,在一众视觉疲劳的BMW奔驰奥迪中杀出重围,成为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法拉利主人询问程景和何时归的国,怎么连场接风宴都没通知他们。 也就前天的事。程景和怪头疼的,说刚回国消停几天,什么接风不接风宴,压根没想办。 偏偏这群狐朋狗友仪式感满满,听完后怎么着也要给他办一场。 是群难缠的角色啊。 “那后面这姑娘”都到这时候了程景和也没忘后座的宣佳楹。 “就让她跟咱一道吧。”顾颂声擅自做好决定。其实她说把她放下自己打车也可以,然而这群人一点没给她插嘴的机会。 狐朋狗友哟嚯一声问道:“这小细娘谁?”此时的车窗就降了一半,露出她半张脸,哪怕半遮半掩也能看出是个水灵的人儿。 其他人一听有姑娘,都叽叽喳喳探头想一探究竟。 这问题今天可不止一次被问,程景和发现她还挺打眼。 下午在阳台的那番对话突然盘旋进脑海。他蓦地笑起来,那些人说她是宝贝,而他道她是祖宗。 她是谁这个问题,不过是别人随口问问,答案无人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聚会。 “哥,地方我来定啊。”看得出法拉利车主与程景和甚熟,一口一个哥的叫,怪亲切。 “行,都听你。” 绿灯一跳,如同赛场发令枪响,两辆车驾驶默契,将后头车辆甩出一大截。 因为是给程景和接风,这接风宴必须得有排场,一行人改变路线,浩浩荡荡的朝着市中心的繁华地段驶去。 而宣佳楹却控制不住的,一遍遍回忆他刚才的那个笑容。 他笑时正巧抬了下眼,不知有意无意,视线通过后视镜与她撞了个正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是弯着的,嘴角是勾起的,笑里面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兴许是男人的那双眼着实勾人,笑与不笑都含情。 宣佳楹面朝窗外,神色颇为凝重。 她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此时“跳船”显然已经来不及。 第3章 春风不改月湖 这么宠小嫂子啊。 到了目的地,程景和将钥匙递给泊车员,轻车熟路的和他们往电梯走。 透明观景梯一层层往上升,他们旁若无人的寒暄。 宣佳楹仰头望着显示屏上变化的数字,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么高的楼层,万一碰上停电什么的到这,她赶紧止住想法别开眼,心中呸呸呸了几声。 程景和与人聊天时分了点神在她身上,她有时会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不自知,盯着一件事物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怪出神。不过现在的小孩,思想都天马行空。 数字最终停在66,出了电梯就有服务生候着。 他们被领到预定包厢,其中那个法拉利车主名唤邱仁。听名字会让人误以为是个沉着稳重型选手,实则不然,他平日的作风与之大相径庭,呼朋唤友吃喝玩乐的本事更是一绝。 包厢门打开,原先就在这附近的狐朋狗友接到邱仁的消息,早早到这儿等着他们了。俊男靓女聚一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导演在这儿选角。 程景和的站位不知何时变到了宣佳楹和顾颂声的中间,里面原先坐着的二世祖们见到他,各个迫不及待起了身,“四哥来了。” 嚯,好大排场。 宣佳楹听着他们的语气,吊儿郎当的有,玩世不恭的也有,但就是不能说没有敬重。她不禁开始猜测起这男人的身份,与其说是领导人,倒不如说像黑帮老大更贴切。 程景和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宣佳楹沾了他的光,接收了不少人的注视。她发誓,这绝对比她在学校第一次站在国旗下讲话要刺激的多,还未落座呢,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在场女同胞们的仇视。 “这姑娘是谁啊,四哥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将话头引到这位谜一样的姑娘身上。 自今日宣佳楹在影棚打开那扇阳台门开始,接下来的走向就变得奇怪了起来。四面八方的视线不时聚焦到她身上,不停被问及身份。 尽管这样,良好的教养依然使她展开笑颜,落落大方向他们颔首,“是顾老师的学生。” 在场的才不信她这回答,顾颂声的学生这么多,为何偏偏就带了这一个? 顾颂声看出他们的想法,半说笑道:“怎么,你们眼里就只有你们四哥了,还不让我带学生来了?” 倒也不是这意思,众人的视线在程景和与宣佳楹身上打转,他们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要更亲近些。 不怪他们会有此想法,宣佳楹作为顾颂声的学生,此刻却站在程景和身旁。若说她是程景和的小女朋友,也毫无违和。顾颂声,顶多算个打掩护的。 大家心照不宣的把餐桌主位留给本次接风宴的主人公,而一同来的顾颂声在落座前意外接到通电话,脚尖一转跑门外讲电话去了。 程景和先给宣佳楹拉开座位,待她落座后他才不紧不慢跟着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山珍海味陆续上桌,色彩诱人,眼花缭乱。 程景和用餐前有烫碗筷的习惯,哪怕是餐厅里已经消过毒新拿出来的餐具也无法逃脱这般命运。 他把自己烫好的那套放到宣佳楹手边,顺手接过她的,垂眸,手上重复刚才的动作。 有的人优雅和教养从小印刻在骨子里,家教和生长环境给了他们足够优越的资本,无需太多赘述,旁人也能察觉出一二来。 宣佳楹的手扶着陶瓷碗边缘,上面残留未散去的热意,跟着偶然间掉落出的水珠一起融化在掌心。 “想吃什么就夹,不用跟他们客气。”程景和淡声说道。 他俩在无意间交换了碗筷,他们将此都看在眼里,邱仁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试探道:“四哥这么宠小嫂子啊。” 又是给人家拉椅子,又是烫碗筷的,这哪是对待学生的样子,更何况他俩的关系还不是师生。 宣佳楹的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猛地一跳,它的分量沉甸甸,再加上程景和刚才一系列的照拂,就连她自己都萌生出了一种被他惯着的错觉。 而造成她心慌意乱的始作俑者彼时只是淡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给出肯定答案。 后来宣佳楹和他相处久了,才了解这人就是表面的绅士儒雅,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他喜欢给人留悬念,让他们想破了脑袋的去猜,而自己却云淡风轻乐得自在。 男人多的饭局免不了喝酒,谁都要来敬程景和一杯,宣佳楹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喝完第四杯,开始估算他的酒量。 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两下,很轻微的声响,程景和拿起看一眼又反扣回桌上,此时的他呈在极其放松的状态,歪头,见女孩正和边上的人说着话。 全程他都关注着她,毕竟人是他带来的,怎么也不能冷落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她居然对这种饭局应对自如,没有显出丝毫胆怯和拘束。真是难得,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聚会上。 不得不说观察下来,她很乖,适应能力也强。好像学生时代老师爱戴的乖学生突然被放进了全是坏学渣的教室,她没有因为自己是三好生而觉得高人一等融入不进去,恰恰相反,她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处之。 程景和是这时候,对她起了想要进一步了解的想法。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异性产生兴趣,答案可想而知。 在场的人已经喝嗨,男人女人都有,邱仁举着酒杯脚步不稳的来到本场聚会唯一清醒的小姑娘边,“咱都喝了,佳楹也喝个。” 她是招人喜欢的,就连平日里只顾着玩记不住女人名字的邱仁都喊出了她叫什么。 酒杯送到面前,宣佳楹却是犯了难,求助般回过头,一双杏眼水盈盈。哪怕她在这里再怎么如鱼得水,最后能依靠的只有他。 她这一举动取悦了程景和,他心情很好的问:“不会喝酒?” 宣佳楹摇头,下一秒就见他身子微倾靠了过来。没碰到她,还保持了点距离。在菜香四溢酒味浓郁的环境中,她闻到了一股独属于他身上的清淡茶香,很好闻,与他的气质十分般配。 他接过邱仁手里的酒,对方顿时不依了,“这酒给佳楹妹妹的,哥你怎么还抢呢。” “我替她喝了,”不等邱仁阻拦就仰起头爽快的干了,邱仁怪委屈的,“哥你也太霸道了,好歹我给她里面还兑了饮料呢,又不是纯的,你就这么紧张。” 程景和将杯子搁到桌上,指尖压着杯沿,“她不会喝,顾颂声也不在,弄哭了你来哄?” 顾颂声接完那通电话便再没回来,微信上跟程景和宣佳楹说明了原因就不管事了。 邱仁闻言,心有戚戚的摆手。 那还是不了,女人这生物哭起来可六亲不认,他从家母那深有体会,当即脚底抹油麻溜的跑了。 刚才宣佳楹与邻座聊天被邱仁打断,现在邱仁走了,跟她聊天的人也早早转去了另一边聊得火热。宣佳楹挠挠头,一大桌的菜肴几乎都没人动过,她将远处的腰果转到面前,筷子一颗颗拣起送进嘴中。 这盘腰果还是程景和为她点的,他当时问她还有别的想吃的没有,她突发兴趣,来了句“腰果有吗”。 然后她就见身边的男人笑了起来,“你当是来吃席的?” 这一笑笑得她有些羞赧。不过最后他还是招呼服务生要来了一盘。此后还没完,宣佳楹又听见他打趣道:“开心果、核桃、桂圆要吗?” 都是办婚宴和满月宴席上常见的。 一旁的服务生懵懵然。 “不要!”宣佳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小女孩本性也露了出来,气鼓鼓的瞪了眼他。还真当她是来吃席的了? 暴露真性情的她是可爱的,程景和忍俊不禁,温热的掌心拂到她脑后压了压她有点翘起的呆毛,在她不解又懵圈的注视下,收回手,提醒她:“头发翘起来了。” 宣佳楹下意识也跟着摸了摸,呆呆回了声,“谢谢。” 惹得男人别过头,肩膀轻颤,又是一阵发笑,“我是不是还得回一声‘不客气’。” 到这里,反射弧再长的人也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宣佳楹再一次本性暴露,桌下的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不痛不痒。 这男人真坏,总喜欢逗她。 饭局结束,大家在楼下门口等泊车员把他们的车开过来。 程景和喝了不少酒,有点站不稳的迹象,宣佳楹忍了忍,大发慈悲问了句:“需要扶一下吗?” 话音刚落眼前就横过来一只手,五指修长掌心朝上,像是在邀请她把手放上去,“要。” 宣佳楹当他是醉的迷糊了,拂掉他的手,改轻轻掺着他的胳膊,以免他一会稍有不慎摔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唇角微勾,是计谋达成的笑。他阖了阖眼,又有些无奈。他要真摔了,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扶不住。 程景和其实没醉,小时候跟着家里的老爷子参加过不少酒局,早就练就海量,这才哪到哪。凡事都要留几分余地,他表现出醉了也是不想再继续喝下去。 一旁的邱仁对他们挺依依不舍的,“哥,下次咱们聚会你把佳楹妹妹也带上呗。” 宣佳楹没想到人家连下次都想好了,明明在饭桌上她拿捏得当,表现的也没有很热络。 “再说。”今天带上她完全是计划外,等到下一次,小姑娘不一定还会肯来。 邱仁觉得他哥不靠谱,凑到宣佳楹旁边要联系方式。她也是给面子,当着人家面通过了好友。 加到好友的邱仁心满意足,抬头看到她的头发上爬了只头皮屑小的蜘蛛,想也没想就抬手帮她拿掉。 宣佳楹疑惑,接着便看到他呈现到她面前的指尖上,是一个没了生命体征看不清原来样子的黑点。 “刚才在这儿。”邱仁拿出消毒纸巾擦拭,手指虚指了指她耳后的方向,说完见车来了,即刻与他们挥手道别,并且不死心的和宣佳楹道下次喊她,她一定要来。 下一辆就是程景和的车,代驾上了驾驶位,宣佳楹扶着程景和坐到后座。他皱眉闭眼的样子好似不太舒服,然而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让师傅先去南江大学春江校区。 后来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到她的宿舍楼下,准备开门下车,手腕上突然握上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去路。 幽幽夜色下,路灯昏暗,旁边人来人往。他们这辆车着实扎眼,每经过一人都要往这车的方向望一望。 车厢里,程景和把手机递过去,是微信里添加好友的界面。 第4章 春风不改月湖 有心意的表白。记住了。 宣佳楹下车,发现远处围了不少人,隐约可见一地烛光,看热闹居多。 扩音喇叭里,男生歇斯底里地喊:“玉滢,我喜欢你!你下来见见我吧!” 她的嘴角抽了抽,快步走进宿舍大门。 回到寝室,男生口中的“玉滢”此时正躺在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啃美剧生肉,而另外两个室友趴在阳台举着望远镜喜滋滋的看热闹,并给予一唱一和的点评 “爱心蜡烛” “老套。” “玫瑰花。” “常见。” “表白词。” “没新意。” 最后得出结论:“今晚这座城,注定多个伤心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当事人根本不在意。 宣佳楹来到阳台加入她们,三颗脑袋一致望向同个地方。 这个月第二次了。 保安队接到举报立马骑着小电驴来赶人,众人一哄而散,男生被当犯人架走前依依不舍的叫唤着“玉滢啊,你出来见见我吧,就见一面!” 三人见此场景不禁摇头,真是颗痴情种啊。 戏散场,她们进房间。 头顶松松垮垮丸子头,脚踩人字拖的是沈窈,她抱臂站在床边,外露的十个指甲颜色花哨,她学那男生的语气道:“‘玉滢’啊,你咋那么淡定呢?” 只听床上的女同志冷冰冰的回了句:“人家表白的是‘玉滢’,关我玊(sù)潆什么事。” 蓦地,210寝传出一阵爆笑,几个女孩毫无形象的笑趴在玊潆床边。 玊潆无语,这名字大概是她人生最大的绊脚石,初次见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错看成“玉滢”,就连三个室友都没能幸免。 玊潆对此已经习惯,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以后在外面就喊我玉滢罢。 此后,“玉滢”这名字便在同学之间广为流传,惹得那些个不了解实情又想追她的男生各个都叫错了名字蒙在了鼓里。 由此看来,声嘶力竭喊着喜欢你的人对你又有几分真心呢,他连你真正叫什么都不知道。玊潆觉得可笑。 闹剧结束,大家该追剧的追剧,该洗漱的洗漱,宣佳楹进浴室前的第一个动作是摘手链,然而摸到手腕,那儿空空如也。 糟糕。 她傻傻的盯着自己光溜溜的手腕,几十秒过去,确定盯不出个所以然来,才终于认命般垂下头,似漏气的气球,哀叹一声。 “怎么了?”沈窈端着电脑经过她,问。 “手链丢了。”宣佳楹哭丧脸。 吃饭的时候它还在手腕上呢,莫非掉到程景和的车里了。 宣佳楹迅速冲到桌前拿起手机,此时她不得不感激刚才程景和加微信的举动,不然她连人都联系不到。 她与人发去消息,询问手链下落。 不出两分钟,对方就给出回复:是落在车上了,我还没走,直接下来吧。 谢天谢地。 宣佳楹穿着短袖就冲下了楼去。 那辆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本来一颗着急的心在见到车后瞬间落定。她颇为不好意思,今天蹭完车蹭饭,这会又给人添麻烦了。 她走到车边,车门自动打开,男人见她只穿了件单衣,眉心顿时耸成山丘,“怎么不穿件外套。” 他往里面坐了坐,莫名其妙的,宣佳楹又上了他的车。 明明只是下来拿个手链就走的,谁知因他的一个动作,以及一句“外面冷”,就像被勾了魂似的。等反应过来想立即下车是不可能的,那样做太不礼貌。 “我怕您等久了。”不知道说什么,宣佳楹的脑中飞快转动,回答上车前他的问题。 程景和对她的答案感到意外,他颔首,“是我欠考虑了。” 宣佳楹不解,就听他道:“我应该事先和你说的,刚才的师傅,夫人在医院快要生产,我便让他先走了,新的代驾还在来的路上。” “所以,你完全不用着急。” “没关系,没关系,”宣佳楹被他彬彬有礼的解释弄得更不好意思了,“是我再一次麻烦您了。” 她左一句“您”,右一句“您”,程景和颇为头疼的叫了她一声,“佳楹。” 宣佳楹的心跳突地重了几分,不知是这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俩,还是车外的夜色渲染,总觉得这一声唤的她恍恍惚惚。 “你们称呼顾颂声,也总是‘您您您’的叫吗?”他问。 宣佳楹回想平日在顾颂声课堂上的场景,别看他一派儒雅,上起课来可风趣幽默了,他很会把握与学生相处的尺度,大家都爱上他的课。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循规蹈矩的喊他。 她诚实回他:不是的。 这答案不难猜出,程景和笑了笑,带着包容:“往日怎么与顾颂声相处的,就怎么与我相处便好,没有那么多规矩。” 比起现在,他更喜欢在聚会时的她,放得开,不似现在这般拘谨。 “好。”宣佳楹懂了。 转念又想起此行下来的目的,她摊了摊手:“那我可以先拿回我的手链了吗?” 光顾着与她说话,程景和差点忘了这事。 她的手小小一个摊开在他面前,他将手链放到她手心。 这是一条带着海豚吊坠的银色手链,海豚小巧一只,轮廓剔透如弯月。不过链子的搭扣却坏了,程景和说:“明天可以带去店里找工作人员维修看看。” 宣佳楹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今天穿的上衣和裤子都没有口袋,灵光一闪间,她将纤细的链条缠绕两圈在自己的食指上,这样就不用特意拿着或者怕掉了。 她晃了晃手,精致的手链反射出淡淡光亮,应该是好看的,却没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来的抓人眼球。她看向他,仿佛在为自己的聪明邀功。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除非刻意为之,开心或难过出现的第一时间都是掩藏不住的。 他笑了笑,算是回应,伸手点了点那只小海豚,“很喜欢它?” 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下楼,先前那番怕他等久了的说辞,真假参半。 “它是我用兼职的第一桶金买的。”所以意义深远,也弥足珍贵。若是今天掉在其他地方真的找不到了,她大概会难过好一阵子。 失而复得的喜悦,无与伦比。 如此说来的确是件让人高兴的事,程景和轻声恭喜她,宣佳楹被他逗笑,好心情的展开笑颜。他这恭喜可真是一本正经。 因他今日对她的好,让她决定在代驾还未来前再陪陪他。 两人的话题不知怎么聊到了刚到宿舍楼下时的场景,“那是在表白?” “是的。”宣佳楹拧了两下程景和拿给她的喜之郎吸吸果冻,没拧开,一旁的男人自然接过为她打开,“看来这表白套路亘古不变。” 宣佳楹深有同感,点头如捣蒜,饱满的果粒入口,她好奇问:“为什么你的车上会有这个?” 这种小孩吃的食物,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有时候怀旧起来也爱吃这玩意。但如果出现在程景和的车里,宣佳楹觉得意外,实在与他成熟内敛的气质不太符合。 “嗯,是我小侄女他们的。”七八岁的孩子,就喜欢吃这个。那时他受命带小孩们逛超市,一圈下来各类各样品种的果冻都来了个遍,怪让人吃不消。 这是小包装袋,宣佳楹几口吃完。她抿唇,还想吃怎么办?好久不吃,突然吃了一袋有点停不下来。 程景和看出她的想法,将装有果冻的拎袋拎到她面前,宣佳楹今日麻烦了他不少,彼时脸皮也厚了些,道声谢拿出另一个口味。 这回都不用等她拧,程景和就自然接过去帮忙拧开。 为了掩饰吃人的嘴软的小心虚,宣佳楹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每个月都会来那么几次摆摊似的表白,心形蜡烛,玫瑰花,道具大同小异的像是商量好了循环使用的。” “怎么,不喜欢?”他是在问这样的表白方式。 用的人多了,难免让人视觉疲劳,她说:“我更喜欢有新意的。” 此处一语双关。 “有心意的。”程景和语重心长点头,眼中含笑:“记住了。” 第5章 春风不改月湖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代驾来了,程景和也没了留下宣佳楹的理由,放人离开前把车上备的外套拿给了她。 这让她想起曾经看到的一段话,应该是出自钱钟书先生“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分就这么结下了。” 这借衣服,就好比“借书”。 宣佳楹犹豫两秒,还是道谢接下,她低下头没有看他,在他的注视下迅速穿上外套下车。 休闲的男士外套套在她身上,颇有现今流行的OVERSIZE男友风格,海藻般的长发被她从外套里捋出,风拂过它们轻轻飘起。 仿佛有什么在悄悄变化,下车的时间足以让她想明白。她会接受他的外套,就表明默许了他的接近。她回首,紧张攥紧的十指蜷缩在袖子里。尽量表现的与平日无异,微笑道别。 程景和看着她由走到小跑,不禁失笑,心中那点微妙的情绪跟着她消失的身影一道散去。 到此,来接他的陈驰终于看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合着老板让他路上慢些,不着急,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老板跟他说反话呢。 陈驰实际上不是代驾,而是程景和的助理兼打杂司机。好在老板工资开的高,也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主,他对这份工作可谓非常满意外加尽心尽力。 在公司时程景和听说他和同事在南江大学附近组了个局,所以代驾走后,他也懒得再约一个,便叫了他来。 回去路上后座的老板一言不发,陈驰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中,他应该晚点来的。 啧,真是个没眼力见的,陈驰在心中痛骂自己。 到了目的地,程景和日常关切员工并告知明日不用来接他,吓得陈驰差点以为自己当场失业,连日后回老家养猪还是养鸭都想好了。 后面几日,陈驰在公司都未见到程景和,女同事们各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他被问的最多的问题便是程总何时回公司。 陈驰欲哭无泪,老板的行程哪能随意透露。 两天后,宣佳楹接到阿婆的出院通知。老太太在医院里早就闷坏,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若不是出院前还有一瓶水要挂,她是恨不得连夜打包了行囊就回家。 宣佳楹到病房时袋里的水还剩三分之一,而行李早早整理好了堆放在一边,她哭笑不得,“不是说等我来了一道收么?” 昨天接到通知后,老太太就让护工离开了。她精气神好,护士一大早就见她起来收拾了。 宣佳楹趁她挂水,去楼下结账办了出院手续。上楼后碰到了曾经说要把外孙介绍给她的卷毛老太太。说来也巧,今天她这外孙刚好也在医院。 两个小孩就这样非常尴尬的认识了一下对方,并且顺便见了对方家长。 双方长辈在走廊相谈甚欢,其乐融融。阿婆瞧着小伙子人高腿长,脸颊白嫩,乖巧的实在招人稀罕,一时间喜欢的不得了,拉过宣佳楹就让他俩加上了联系方式。 从头到尾男孩子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因着他的出现,惹得本来着急回家的老太太忘了自己要回家一事,还是宣佳楹在一旁提醒网约车已经到了,才不得不与他们道别。 离开前还觉得不够,两个老太一拍即合,也当场加了联系方式。宣佳楹无奈扶额,男孩站在她边上看着她们发笑。 这边她们前脚刚走,后脚程景和就来了病房探望自家祖母。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进病房后见表弟把老太太哄得晕头转向。 他顿时乐了:“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哪知她一见他这孙子,原先一派笑容的脸顷刻间变了味道。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的,程景和咂嘴感叹。 “在讲刚刚里个小细娘呀。”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赌起气来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撇了下嘴角,“可惜侬忒老啧,不然就介绍你们认识了。” 程景和汗颜,与她翻旧账:“也不知道上回是谁和我说,感情这东西啊要看缘分,急不得。” “是啊,急不得,”老太哼哧一声,“所以我把那姑娘介绍给了你表弟!” 程景和听了也是一声冷哼,他根本不稀罕,回头话头转向了角落的表弟,“可以。好好把握,别让奶奶失望。”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想掐人中。 而表弟则是绝望捂脸,只能在心中呐喊您二老的恩怨为什么要牵上我啊! 后来通过聊天,宣佳楹惊奇发现加上好友的这位和她是校友。先前在医院与他家老太太聊天,居然一点都没透露过。 栗炀:其实我见过你,校表白墙的常客了[失敬失敬] 宣佳楹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凡尔赛道:是吗,我没太注意。 她是真不怎么在意那方面信息。 栗炀对此是相信的,不然对面怎么着也要回一个“我也经常在表白墙上见过你”。好歹他也是被校友们投票投出来,公认的南江校草。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挫败,公认又如何,对方还不是不知道他。 他扔掉手机,一个仰躺,倒在了外祖母的病床上。 这一幕,恰巧被陪着老太太散步回来的程景和瞧见,后者幼稚的像个三岁小孩,立即跟后头进门的祖母告状:“您瞧瞧,一会不在的功夫,这小子就谋权篡位了。” “哥,您其实就只有三岁吧。”栗炀瞬间通红了脸,鲤鱼打挺般从外祖母的病床上起来。谋权篡位是夸张了,但占了外祖母床位确实有点没大没小。 “嗯,我三岁,那也是你哥。” 栗炀深知自己说不过他,即刻转移话题,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外婆,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逗他吧。”老太太对待小辈一直都慈眉善目,唯独待程景和严加管教,她正了正脸色,“瞧你给你弟吓的。”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吓。”程景和淡声说,“我这是在为未来的弟妹磨炼他。” 说是为他好,实则又拐着弯逗他这小表弟。栗炀脸上的血色从他进门后就没消下去过,老太太咬了咬牙,就差给程景和一脚。一天到晚没个正行。 宣佳楹再见程景和是两周后,为了还他的外套。本来应该早点还的,奈何程景和是个大忙人。 他的车在她身边徐徐停下,一如那天傍晚,只是这次喊她上车的人变成了他。 宣佳楹顺从上车,纸袋被她抱在怀里,坐定后递给驾驶位的男人。而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手腕,那枚小小的海豚晃动,像在独属于它的空气海中遨游。 “修好了。”他接过纸袋放到车后座,眼睛往她手腕的方向示意。 “嗯,修好了。”她笑,随即又拂了拂自己披散的长发,露出白皙的锁骨,如同上好的艺术品,那儿承载了一枚精巧的圆形吊坠。若细看,里面还漂浮了两只迷你的小海豚。 程景和听见她说:“那天真是巧了,修的时候店里员工说到了一款海豚项链,恰巧是同一设计师为了搭配这手链做的。” “那说明你们是有缘分的。”程景和听了笑起来,侧过身认真打量了她一番,没有一点逾矩的意思,“很漂亮,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毫不吝啬的夸赞完,正回身,启动他的车子。 “光是这项链漂亮吗?”宣佳楹一时头脑发热。 几日不见,程景和觉得她在他面前放开了些,这是一个好兆头,他从容回:“本来就不是在说项链。” 也许这只是他游刃有余的诡辩,亦或是早就蓄谋好等着她跳入的陷阱。 但宣佳楹管不了那么多,转头面向窗外的脸蛋上是肉眼可见的欢喜。这欢喜,一点不亚于模拟考得了满分,不亚于生日当天收到了礼物。 介于前段时间他请她吃饭送她回学校,再加之那件外套,宣佳楹于情于理该请他吃一顿饭。 不过既然是她来请,作为学生的她,选的地方相较烟火气了些。 程景和的那身着装明眼人都看得出价值不菲,而他却为了她屈身于一个烧烤摊。 “还是换个地吧。”宣佳楹凝神几秒,觉得不该这么任性地让一个大少爷来吃路边摊。 谁知刚起身就被程景和拉着坐下了,“换什么,这不挺好?” 程景和脱了外套挂到一旁的椅背上,黑色衬衫的袖扣解开,往上挽两圈露出线条流畅的腕骨。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也像旁人一样扬声向正在涮羊肉的老板道:老板,先来十串羊肉串。 烟火缭绕,老板满头大汗,在场虚无坐席,就算有点忙不过来了,也不忘回一声“好嘞”。 宣佳楹像发现了新大陆,随即就听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缓慢说:“不要忘了,我也是从你这年纪走过来的。” 在学校约三两个狐朋狗友逃课,上网,吃路边摊。她现在经历过的,或还未经历的,都是他已经走过的老路。 如果不介意,他也愿意带她走一走。 他抽了纸巾,将面前的小方桌仔仔细细擦了遍。 宣佳楹恍然,她的确是忘了。她双手合十抱拳,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他被她逗笑,反倒开起玩笑来宽慰她:“我就当是你提前给我拜年了。” 这里人声嘈杂,两人说话声都稍微往上提了提,宣佳楹就坡下驴,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那拜年红包也提前给吗?” 程景和好脾气的拍了两下她的手心,“那恐怕不行。” “嗯?” “现在给了,等过年小姑娘翻脸不认人再问我要一遍,我是给还是不给?” 宣佳楹笑嘻嘻收回手,一双眼纯真的不谙世事:“那当然是给呀。”还挺理所应当。 他望着她,眼中带着纵容,“合着我是碰上小财迷了。” 他从旁边叠在一起的纸箱里拿出一听旺仔牛奶,扣着拉环,啪叽一声打开,移到宣佳楹面前。 恬淡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宣佳楹喝一口。见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顿了一秒,手未放开瓶身,往前推了十公分。 “要来一点吗?”清泠的嗓音掩盖在人声之下。他听见她问。很轻,像幻觉。 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顺水推舟般的自然。 程景和没有与人同饮一个瓶口的习惯,他完全可以再启一罐。却在她问完后,突发奇想的想要尝试一下。那个被她的唇碰过的易拉罐口,依稀可见口红印,淡的像没了颜料的花,只需轻轻一碰便可抹掉。 程景和也这么做了。用他的唇。 宣佳楹托腮望着对面的男人,旺仔头像的红色罐身被男人握在手里,滑稽不搭的画面,此刻看着却有点可爱。 他仰头,下颚的线条紧绷。镶嵌在脖子中央的喉结上下滑动,带动了她的视线也跟着乐此不疲。 宣佳楹觉得他比她更适合做广告宣传片的模特,她将这一想法说与他听,并开始想象播出后的业绩,“销量一定非同凡响。” “那这算不算是抢了你的饭碗。”他将空罐头扔进垃圾桶。 要说真正涉及这个领域的,是宣佳楹。 “怎么会。”她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眼睛弯起的弧度能让人联想到天边的月牙。 程景和喜欢看她笑。赏心悦目,有治愈人的能力。 “要抢也是抢那些男明星的饭碗,”宣佳楹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靠近。两颗脑袋像特务组秘密接头般的靠拢,她悄声说:“旁边那桌美女一直在看你。” 程景和早有察觉,只是并未放在心上。他抬手揉她的头发,两人离得近,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清浅的交缠。口中的味道是相同的,因那罐甜牛奶。 他说:“你也不赖。” 视线稍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士此时正一步三回头。程景和挑眉,那人忙不迭的和他隔空对视,偷看被抓个正着后心虚地回过头。 程景和笑了笑垂眸,她离得近,澄澈的瞳孔倒映了他的模样。 老板是广东人,烧烤摊边摆着一个老旧音响播放粤语歌曲,这是他们坐下后播放的第三首。 “愿此天之景 与君目中影 一切如初好 风止日月停” 两人颇有默契拉开距离。 他们之间的互动过于亲昵,足以让身边蠢蠢欲动的男女误会他们的关系。从而止步。 今晚这顿对于程景和来说还算满意。这是宣佳楹不动声色观察他后得出的结论。 饭后两人沿着街边漫步,程景和进了一家便利店。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两盒八喜,分别为香草和巧克力味。 他说这是礼尚往来。 程景和没有那些必要的讲究,比如女人和男人吃饭时必须由男人买单这类。宣佳楹既说了她来请,他再争着付钱就没意思了。聪慧的男人会从其他方面入手。 吃烧烤时她提过一嘴喜欢香草味和巧克力味的任何零食。并且,忽然有一点想吃冰淇淋。好在今日天气晴朗,晚上温度也适宜。 在两个都喜欢的口味面前,宣佳楹选了巧克力味。原因是她认为男士可能更能接受香草味的。但程景和吃之前,还是把自己的那盒递到了她面前。允许她尝一尝他的。 简直是万全之策,宣佳楹为他的周到点赞。其实刚刚让她做抉择,她是忍痛割爱了才把那盒给他。 今晚他们饮同一罐牛奶,饭桌上相谈甚欢,再到现在手里的八喜交换着吃。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 宣佳楹从没和一个异性这么契合过。他会注意她的情绪和喜好,万般体贴,绅士礼貌有教养,所有褒义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最后一口冰淇淋入口,停车场就在马路对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身后突然“嘭”一声炸开,吓得她惊叫一声,在大脑还没缓冲过来如何应对时,温热的掌心极快的捂住了她的耳朵。 两人迫不得已停下脚步,宣佳楹惊魂未定,耳边是降低了分贝的鞭炮爆竹声,心上像抚了一只手,让她因惊恐而慌张的情绪平息下来。而他自始至终都异常镇定,给足安全感,倒显得她像个只会躲在大人臂弯下的小孩。 心脏飞快跳动,分不清是不是心动。 这场嘈杂很快结束,那是一家距离他们不远的饭店,为了庆祝开张,空气中弥漫了鞭炮燃烧炸开后的刺鼻味道。穿制服的店员举着喇叭喊新开业活动,全场最低价,仅限今晚先到先得。路人鱼贯而入,老套的引流手段不管放在哪儿都有人受用。 宣佳楹最听不得刺耳尖锐的声音,那是把锯子,能把她的神经轻而易举地的割裂。 程景和看出了她的害怕。 她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变白,原本殷红的唇也没了血色。但她的自愈能力非同一般,下一秒便像无事人般走到垃圾桶边,将空盒子扔进去,“走吧。” 明日周末可以不用回宿舍,宣佳楹指路,程景和将她送到家楼下。 下车前他叫住她,一个轻巧的纸袋塞进怀里,是香水,光看包装上的外文字母就能让人联想到奢侈二字。 “这是?” “朋友带给我的,我想,你用应该更合适。”程景和有个调香师朋友,每每出新品都会托人寄给他。而这些香水最后的归宿不是被他的母亲征用,就是被他的表姐表妹们顺走。 谁知这回谁找他要都没有成功,破天荒的为了一个小姑娘留下了。 闻言,宣佳楹松了口气。她道谢,语气轻松:“看来这饭请的值呀。” 程景和也是给她面子:“我不介意你多请几次。” “如果都像今天这样,嗯”她佯装思索,“也不是不可以。” “像今天这样,是哪样?” 路边昏黄的灯光溜进车内,她的耳尖升温。介于晚霞与天空的颜色,恰到好处的粉。 今天这样无非就是两人吃饭间的亲热互动。亦或是她请完后,他会给出比那顿饭价钱贵出好几倍的礼物。 要是是后面那个答案,不免有点口是心非。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等他回应,宣佳楹丢下这句话便扭头下车。 男人的目光一路追随她的身影进到昏暗的楼道,他看着里面的声控灯由亮起到熄灭。安静的车厢里,是他喉间溢出的一声轻笑。 他摇头启动车子。 跑什么。 第6章 春风不改月湖 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到家时,阿婆正在收拾行李。 手拎袋被随手放到玄关的柜子上,她换了鞋进去,“这是做什么?” “今朝去医院复查,结果出来好得很呐。等你周一去学校了,我也就回老宅去辽。”阿婆在客厅与卧房之间来来回回,步履不停。 “住在这里不好吗?”宣佳楹走过去要拿她手里的东西,老太太没给,嗔了她眼说:“我住不惯,这房子是你爸妈的,我迟早要回我的老宅去。” 她这是在赌气。儿子儿媳每年不着家,一年到头电话都打不通几个,这套房是她老伴还在世时给他俩买的婚房,老伴走后,这个家就不像个家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宣佳楹作势把她的行李箱盖上,“这房子有您一半的积蓄,它也是您的。若他们回来了不让您住,我就把他们给您轰出去。” 姑娘耿直的宣言听得阿婆直笑。 宣佳楹的父母常年在外,她从小就跟着阿婆生活,对她的感情自然比对父母深。阿公走的那天,她的父母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们来参加葬礼,正值十六岁的宣佳楹横眉冷对,不知从哪顺来的长扫帚,像是扫垃圾一般把自己的父母扫了出门。 阿婆至今都还记得那日的场面,瘦小的佳楹红着眼,鼻音浓重,颤抖着声质问他们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现在人没了,知道要回来尽孝了。 两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大人,头一次被个小孩骂的满脸通红。那之后有段时间他们没再外出过,遵循了老太太的意思在家陪伴他们,尽父母与儿女的义务。那段日子也是佳楹难得算得上开心的时光。 但好景不长,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屎。 宣佳楹说出这个比喻的时候,脑袋上被阿婆重重下了记毛栗子。哪有把父母比作成狗的,那她宣佳楹,还有她这老太婆成什么了?她拉着佳楹的手去摸木头,赶紧呸呸呸几声。 “阿婆,好亲婆,你就在这住下罢。”从小到大她总是“阿婆,阿婆”的唤她,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会用上“好亲婆”这样的字眼。这三个字也许对别人来说能轻易脱口而出,但对她而言是有点肉麻的。就好比对最亲的人说“我爱你”,也有一点羞涩的让人难以启齿。 阿婆这一生育有两个儿子,小的就是宣佳楹的父亲,不成气候。大的如今步步高升,膝下一儿一女,宣佳楹叫他们哥哥姐姐。哥哥姐姐每回来家里都唤老太太为好亲婆,以至于让宣佳楹的那一声就变得弥足珍贵了。 阿婆不忍看她希望落空,答应了下来。 宣佳楹“耶”了一声,开心抱住她,“好亲婆最好了。” “你都叫我‘好亲婆’了,我还能不答应你?”阿婆拍了下她的胳膊,“小滑头。” 周末两天宣佳楹哪也没去,在家里陪老人。昨晚哄完人,阿婆拉着她在镜子前比了比身高,佳楹已经比她高出一个额头了。 她问她现在多高了。 佳楹回一米六八。 老太太哎呀一声说:我年轻时也一六八呀。 再瞧瞧镜子里的模样,哪还有年轻时的风采,她唉声感叹:老咯,真的老咯。 宣佳楹扶着她的的肩膀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喉头涌上几分酸涩。离近了些,阿婆那一头的黑发也不知在何时染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上中学有回感恩节老师留作业,要写一篇关于爸爸妈妈的作文。而宣佳楹却写了她的阿婆变白的发丝是白炽灯下为我缝衣的白线头,充满褶皱的皮肤是起早贪黑来来回回揉搓的面筋。她把她的全部奉献给了这个家,我会永远爱她,连带爸爸妈妈的那份一起。 这篇作文原应该只有佳楹自己和老师知道,后来老师破天荒给了个高分,在家长会上朗读了她的文章。宣佳楹站在窗外,看见阿婆坐在她的位置偷偷抹泪。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她哭。阿公走的时候,她都没见她哭过。 也许她是有哭过的,只是没在她面前哭而已。作文的末尾她没有写到连带阿公的一起,因为阿公对她的爱无需她传达,阿婆也能感受到。宣佳楹曾有幸瞧见过一次,阿公给阿婆写了一大摞的信件。每月一封,封面均是“沈秋浓亲启”。沈秋浓,是阿婆的名字。 有时候宣佳楹实在想不通,这样相濡以沫的两个人,怎么就生了她父亲这么个不修边幅的儿子。 到如今,这问题依然是个无解之谜。 宣佳楹和阿婆买完菜从小区隔壁的菜场出来,阿婆突然八卦问:“你现在和那男小孩谈得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呀,就那样吧。”她刚回完微信消息,对于阿婆这问题有点莫名。 她最近看手机的次数增多,老人家自然而然就归根结底到了医院的男孩子身上,她挽着宣佳楹往前走,“那小孩阿婆看着不错,不花哨也没坏心眼,人还漂亮标致,你们要是谈恋爱,阿婆保准第一个同意。” “这都哪都跟哪。”她这思维跳跃的让宣佳楹有点跟不上,“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 “主动!你得主动啊!现在这年代不兴矜持内套了,”阿婆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跟她一样是喜欢那男孩的,只是不知如何增进感情。 她恨铁不成钢说:“你主动了,故事不就来了吗?这八字还要什么撇呀,它直接自己就给你写好了。‘八’扩充一下是什么,那不就是‘恋爱’的‘恋’吗?” “”宣佳楹的后脑滑下无数黑线,从没想到有一天阿婆会操心起她的感情状况来。 老太太喋喋不休,说起这主动啊,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了。她给她传授年轻时追阿公的那套法子,末了问她:“听懂了没有,你就跟着我的秘籍来,保准把那男小孩拿下。” “懂了懂了。”宣佳楹一边敷衍,一边在微信上给羌梨实时播报她家老太太的恋爱观有多么前卫。早知道这样,她高中早恋也不用瞒的这么辛苦了。这不白担心么。 消息发出去两秒后,她接到了来自省外友人满屏的“哈哈哈哈”攻击,以及笑不活了。 宣佳楹把手机揣进兜里,掂量了两下手上的袋子,拎的久了分量还挺沉。 一路走来不少人与阿婆打招呼,她就跟领导人下乡视察似的一个个笑呵呵地摆手回了过去。这厅里厅气的小模样,不知看了多少国家新闻。 两人提着菜散步到家楼下,绿化带两边各种了一排银杏树,大门口的树下围坐了圈老头老太打麻将。其中有个李阿姨瞧见她们,提高了音量跟宣佳楹道:“小细娘啊是谈男旁友啦,前天夜里我看到辆车特地送到了这楼下来。” 李阿姨年轻时是村里合唱团的一员,此时掐着嗓音以为自己还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她刚才嚷的那一嗓子,恨不得全小区都听见宣佳楹晚上被一个男人送回家。 “谈啥男旁友啦,这不好乱讲的哟,明明是网上约的滴滴呀。”阿婆坚定不移的向着自家孙女。这原先是宣佳楹为自己晚归,用来应对老太太随便胡扯的理由,没成想误打误撞派上了用场。 晚上,宣佳楹躺在被窝与程景和诉说这事。 那李阿姨总是不安好心,从她小学里被传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开始,再到说她是招蜂引蝶的花仙子,各类反面言论层出不穷。沈秋浓那里接到的好心人举报,比在学校教书时收到的小报告还要精彩纷呈。 不知不觉间,宣佳楹发觉自己发了好多牢骚,一眼望去屏幕上的绿色框框占了大半。对面大概在忙,最新的消息还没有回复。 她这时候倒觉得难为情了,上齿咬住下唇,指尖上下滑动自己的聊天框,这时候再要撤回已经来不及。胡乱滑了一通,不小心点到了程景和的头像 我拍了拍“程景和”。 紧接着屏幕上就跳出了来自程景和的微信通话提示。 “抱歉,刚才在开会。”他向她解释信息回复慢的原因。 宣佳楹听见他那里人声嘈杂,分不清有多少人,他们各执一词,为了争辩一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但这没有持续太久,电话那头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了男人轻微的呼吸。 “那你现在是开完会了吗?”宣佳楹不确定问道,听那边的情况好像不容乐观。 “还没有,”程景和靠在安全通道的楼梯旁,仰头按了按自己的脖颈,“会中休息十分钟。”这场会开了一个半小时,问题不少,一时半会肯定开不完,他便叫了中场休息。 宣佳楹轻轻“啊”了一声,那他之前的回复,岂不都是在开会进行时。 程景和点到为止,并未多言语。 他在给她打语音前,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如果不是阿婆替我解围,恐怕我现在的名声可以称得上臭名远昭”。 哪怕如今社会开放,也不乏还有思想观念陈旧的老一辈在场,名声对女孩子来说重要程度不亚于她的那张脸。 程景和表示理解,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话锋一转:“说起来这源头还是因为我送你回家,放在古代,我大概得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才能保住你的名声。” 宣佳楹猝不及防被他的这个假设呛到,手机像烫手山芋般被扔到桌上,她猛地一阵咳嗽,耳朵和脖子红了一片。 正当她寻思他这话里含有几分真情实感时,男人笑了。 她就知道他是在哄她开心呢。 她一扫傍晚时的阴霾,八抬大轿什么的,无论放在哪个年代的女孩子身上都是受用的,但她才不会如他的意。 宣佳楹重新拾起手机,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却没抑制住轻快上扬的语调:“你想得美。” 第7章 春风不改月湖 “程总与他未婚先孕的女 回校这天傍晚,程景和来接她。原因是恰巧他路过她所在的小区,也恰巧他要去学校找顾颂声。宣佳楹没做他想,爽快应下。 只是这回程景和没有将车开到她家楼下。 她走出小区大门,一眼望到了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很低调,为了她的名声真是煞费苦心。 宣佳楹轻车熟路的打开副驾驶坐进去,连带着他赠予她的那抹香。程景和见她嘴角挂着笑,心情很好。 他随口问:“笑什么?” 她系上安全带,将上车前跳出脑海的荒诞想法说与他听,“有那么一点像跟滴滴司机碰头的感觉。” 他们的车汇入车流,程景和平日开车次数屈指可数,而这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大部分都有宣佳楹在场,他也跟着笑起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一下你的司机好了。” 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是专车司机,若放在旁人身上,这司机不当也罢。但这对象是宣佳楹,很奇怪的,他觉得当司机的感觉还不错。 “行,那我也勉为其难的收下你了。”宣佳楹煞有其事点头,眼神愉悦,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再仔细琢磨这话,明显是占了某人便宜。 程景和没有去深究她话里“收下你了”是什么意思,随便发散一下思维,这个问题就会变得莫名暧昧。一如昨晚。 昨日夜里他与她开完那个玩笑,两人寒暄两句便挂了电话。他打开安全门,谁料门后紧贴了好几只耳朵。 偷听被发现,几人尴尬的望天望地望手机,程景和实在看不下去他们拙劣的演技,出声戳穿他们,行了,别装了。 其中最小的一个被他拉出来游街示众,“21,听到了多少?” 21,名唤尔祎(yī),姓尔名祎。21是他名字的谐音梗,有时候大家喊他名字喊快了些就会变成21。 被点到名的21有点小委屈,明明他才是被拉过来凑热闹的那个,怎么最后接受枪林弹雨的反而是他了。 “也没听到多少,”旁边的老油条们朝他挤眉弄眼,但老板的死亡凝视远比他们的气势逼人,21眼一闭心一横,放弃挣扎,一五一十招了:“就您说要八抬大轿迎嫂子进门开始,到结束。” 他们其实也没想偷听,会议开得大家心浮气躁,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各小组达成一致暂且停战,该喝水的喝水,该抽烟的抽烟,等休息完再战也不迟。 他们不过是想来安全通道抽个烟而已,哪知就碰巧撞上了老大的惊天大秘密,还什么要八抬大轿,瞬间就燃起了他们熊熊的八卦魂。 男人八卦起来一点不输女人,恐怕这时候他们公司的八卦小组已经接到情报开始添油加醋的讲故事了。 果不其然,程景和返回会议室,接到了一众人探寻的目光。等到今天早上,谣言夸张到变成了“程总与他未婚先孕的女朋友在筹备婚礼”,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女同事们的悲伤程度好比爱豆塌房。 而还在睡梦中的程景和,手机被四面八方的亲朋好友打爆,程母的越洋电话都打到座机上了。 接起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什么情况,怎么回国没几天都搞出人命来了?不是说早就分手了,谁的孩子?Vivian的,还是Phoebe的?” 大概在程母眼里,他这个长相与外形条件绝佳的儿子,情史也一定与他的年龄阅历持平。事实上,程景和在感情上并不是个随便的人,干净的私生活在圈中堪称男德典范。只是在上学时期爱玩了些,酷爱极限运动,个性比现在张扬。或许是那时候给长辈们留下的坏印象。 现在看来,这坏印象在他们脑中根深蒂固了。 “您在说什么。”程景和在脑中搜寻了一圈都没找到“Vivian”与“Phoebe”这两人的信息,“没有的事,他们编故事呢。” 第一次深处这样的谣言中,程景和甚是无奈,公司里居然还有那么批人有做营销号和写手的潜力。大家以讹传讹的功力不浅,编故事能力更是与那些网络写手无差。 “编故事?你没做为什么会被他们编?”程母这意思颇像在说两个小孩打架,你没打他,他为什么会打你。 程景和这回可真是冤枉,他若是知道谣言会传的这么夸张,铁定在第一时间给它们扼杀在摇篮里。想到此,他捞过手机,人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给陈驰发送信息。看来是时候要制定一条“不传谣不信谣”的规定了。 这件事既是假的,程母便又开始碎碎念催促起儿子的感情生活。当她说到隔壁Sophia的儿子与他一般大今年都生二胎了的时候,程景和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到此,他终于明白过来这通电话的用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前方人行道人影错落,高中生背着书包三俩成群。 作为今早谣言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此时浑然不知事情始末,夕阳照在她脸上有种通透的美,她和他介绍着高中的母校与刚才那群经过的高中生是同一所学校,这条路亦是她高中时的必经之路。 跳绿灯了。哪怕说的起劲,也没忘记留意周围的情况。而某人不知怎么的却发起了呆。 这还是宣佳楹第一次见到他望着某个地方想事情想到出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的身子朝他的方向微微侧,一边提醒他,一边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 正是要右转的时候,程景和淡淡收回视线,转头看后视镜,而边上靠过来的女孩还没来得及坐正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公分。 他坐着时依然比她高,宣佳楹视线微垂,就是他近在咫尺的唇。她眨眼的频率不由加快,心脏也在这一刻骤然热烈。 一辆车来到他们旁边与之并排,有人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轻挑的毫不避讳,“会玩啊兄弟,开车还打kiss呢。” 这误会可大了,宣佳楹瞳孔微缩,歪了下脑袋想回说不是。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脑勺上就抚上一只手轻拍了下她。 男人低声叫她坐好。 他单手握方向盘,右手挂挡,在对方想要看清她的脸之前,一脚油门把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第8章 春风不改月湖 先保密,追到了再和你说 程景和将车停进停车线,一个很完美的教科书式停车。 他熄火解开安全带,身边没有声响,转头发现她正明目张胆的看他,或者说是观察。 他并不急于下车,索性大大方方面对她,把自己的正面完全展现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回神,细眉微挑,不甘示弱与他对视。莫名的,两人就陷入了一场“谁先看向别处谁就输了的”比赛中。 宣佳楹率先绷不住笑出来,程景和紧跟着破防。 她正了正神色,在他的眼神询问下,认真说:“你是怎么做到皮肤这么好的?” 刚才两人意外近距离接触,她惊奇的发现他的皮肤细腻的如同刚剥了壳鸡蛋。她知道这么形容有点俗套,但一时半会想不到其他比喻了。 程景和算是摸透了,这姑娘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语出惊人。 他好像被呛了一下,迅速清下嗓,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在对方真诚的凝视下,他思考了一秒。 为什么会皮肤好,答案千篇一律,无非就是饮食清淡作息规律,少熬夜多喝水。不过他的日常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所以给不出实质性回答。 “大概天生丽质吧。”他说。其中玩笑的成分居多。 这是一个让人听了会嫉妒的回复,宣佳楹挤出一个微笑,脸颊鼓了鼓,“你成功的引起了民愤。” 谁知男人在这时伸出手,指尖点了点她的脸颊,毫不在意她的“愤怒”,语气轻描淡写:“喔,这民愤有点可爱。” 脸颊因他的触碰配合的陷下去一个小漩涡,指尖离开就又恢复平常。 她起先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回笼,丝毫不让自己吃一点亏,倾过身学着他的样子,趁其不备抬手点了回去。 他们俩这样,有点像正在绘画的两个人往对方脸上涂水彩,恶作剧般。只不过他们这水彩,是透明的。 宣佳楹戳完他的脸后就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蛋,生怕他再反击回来。 幼稚的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程景和忍俊不禁别过头。 后来宣佳楹离开,顾颂声上了车。他从教学楼上下来时远远望见从程景和的车里出来一个女生。他当时在四楼,加上散光严重,没看清女生的长相。 扣上安全带后,顾颂声意有所指:“看来早上传的八卦也不全是假的啊。” 他敲出两支烟,一支递给程景和,一支自己衔进嘴里,“来,说说,刚那女的是谁?” 程景和没有烟瘾,顾颂声却有,每回抽时都要连带着他一起。程景和垂眸,旁边伸过来的手揿下打火机,点上。 在还没有个结果前,程景和不打算告知顾颂声他与宣佳楹有往来一事。车子驶出停车场,丝丝缕缕的烟从口中冒出,他说:“先保密,追到了再和你说。” “对兄弟还保密,这就不够意思啊。”从小到大,程景和什么时候跟他有过秘密,这回莫不是来真的了。 等到路途行到一半,顾颂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侧重点错了,他大声爆了句粗口,像发现了新大陆:“你追人?” 程景和是什么人?都不用他费劲,自是有大把的人来投怀送抱。而他刚才却在他的口中听见了“追”这个字,简直是个大新闻啊。 “还没追到?” 程景和不语,只是笑笑。 顾颂声就当他是默认了,这个信息有点劲爆,他直呼天要下红雨,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周三中午,宣佳楹在市中心喜来登酒店参加Fortune集团周年庆的礼仪彩排,顾老师在里面持有不少的股份,而宣佳楹这次能来,完全是被他抓来冲壮丁的。 本次活动的礼仪部分由公司纪检组经理安排培训,宣佳楹曾经上过礼仪课,所以来之前连培训都免了,领了礼服便轻身上阵。 她被分配负责迎宾送宾,以及颁奖。十六个礼仪中,只有她几乎包揽了所有礼仪该做的事项,相反显得其他人万般轻松。 下午一点,集团邀请的客人陆续进场,宣佳楹站立在大门一侧,着一袭红色晚礼服,头发绾起,身姿窈窕,任谁路过都要忍不住瞧她两眼。 从彩排开始就踩着恨天高站在这儿,脚掌隐隐泛酸,有点支撑不住了。 他出现时,可以说是让人眼前一亮。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往前走,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果然,卓尔不凡的人到哪都是受人追捧的存在。 而他早就注意到她,程景和让跟着他一块来的几人先进去,走几步来到她身旁。 哪怕她站的笔直,依然可以察觉到她的脚可能不堪重负。她轻微的晃了下,像要倒下般,男人扶住她,确认没什么事后,他松手,眉心微蹙:“这是站了多久?” 宣佳楹实在难为情,“也就半小时。”她只是有点穿不惯这脚下的细跟高跟鞋,即使没有走路,光站着就累人。 穿高跟鞋连续站半小时也怪难为人的,程景和低头瞧了眼她的裙摆,堪堪拖地。宣佳楹因他这一眼,灵光乍现,当即悄悄脱了鞋用裙摆挡住鞋子。 没穿鞋的她比刚才矮了几公分,脚掌踩在地毯上得到了放松,整个人轻盈不少。 早该这样了,程景和无奈摇头。 宣佳楹窘迫的吐了下舌头,是她一根筋,太实在了。 要不要叫个人过来和你换一下。他像变戏法般变出颗糖来,剥了,喂到她嘴里。 是大白兔奶糖。奶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她回说不用,才没有那么娇气。 倒是挺有骨气。 有人来跟程景和打招呼,宣佳楹含着糖,嘴边挂着标准笑容视线移到别处去,仿佛两人不曾说过话。 他很会把握尺度,左右逢源,刚才的插曲很短,加之这个会场有百余号人进场,很少人会注意到他们这里有什么不同。 陈驰过来催他入场,程景和在离开前将剩余的几颗糖塞进她手里,说是让她无聊解闷的。考虑的十分周到。 她微微摊开手心瞧了眼,是不同口味的大白兔奶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说不定又是在他小侄女那顺来的。 想到这,她就笑了起来,他是把她当小朋友了吧。 第9章 春风不改月湖 “喜欢他们?”“你猜。 待所有人都进场,会场大门随之关闭。 宣佳楹与对面的礼仪一同垮下肩膀,收了微笑。做礼仪,也是个体力活。两人互望一眼,尽管已经笑累,还是朝着对方挤出了一个疲惫且友好的笑来。 里头紧接着响起主持人官方的开场白,一男一女搭档,主持词隆重的如同春节联欢晚会,他们介绍了下坐在最前排的领导与邀请嘉宾,便开始cue流程。 激奋人心的音乐与五颜六色的舞台灯光一起从门缝中宣泄而出,无需进场,照样可以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与她作伴的礼仪叫小尹,她是集团员工,对此次周年会的流程了然于胸,她感叹道:“我毕业后最幸运的事就是进了咱们公司,每年年会都能见到明星。现在在表演的,可是Young男团。” 这个男团宣佳楹听说过,昨晚沈窈还抱着平板激动地跑到她面前,向她安利她新粉上的爱豆。 Young一共有七个人,因火热的男团选秀节目出名,用沈窈的话说就是“粉丝能从这儿排到西伯利亚去”。 宣佳楹对这些兴致不大,但此刻听着内场小姐姐们快要破门而出的尖叫,她突然也想看看他们近距离的表演是什么样的。 她悄悄打开侧门往里望去,谁知眼前刚闪过颜色各异的灯光,就和里面的场控来了个照面。那人面色严肃,将她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 “节目开始这门是不让开的,你们要看就到后台看去。”他说完便毫不留情的关了门。 两人吃了闭门羹,只好提起裙摆一起去往后台。 此时正在后台的礼仪们已经被台上的男团演出所折服,若不是情况不允许,恐怕她们也要激动的尖叫起来。 宣佳楹凑热闹般看了两眼收回,相比较看节目,她现在更想找个地方坐坐,缓解一下自己的小腿。 这场表演很快结束,男团成员谢幕回归后台,礼仪小姐姐们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明信片,一拥而上找他们要签名和合照。 宣佳楹从主持人那儿顺来了份流程表,距离她颁奖的时间尚早。 以男团成员为中心,向外扩散要签名的工作人员们,一楼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了起来,宣佳楹不凑这热闹,躲去了楼上的化妆间歇脚。 等一众人签名合照结束,木楼梯传出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离开。 宣佳楹迅速穿上鞋子起身,他们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恰巧看到她激动的站起来迎接他们。热情程度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她是在守株待兔。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视角。 宣佳楹打算给他们让出位置,谁料他们却误会了她,“你也是来要签名的吗?” 她立即摇头,刚要说不是,领头的就朝她伸出了手,“拿来吧。” “啊?”这误会来的太突然,宣佳楹两手空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来要签名的。” 被一群帅哥齐刷刷的看着,她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礼服,以及小腿,“我是礼仪,想着上来坐一会,歇歇的。” 宣佳楹也不想这么尴尬,若她带了纸和笔倒还好说,让他们签个名就过去了,可偏偏她什么都没带。哪有来要签名不带家伙的,万一被误认为是私生就不好了。 她想,还是赶紧下楼去吧。 “额没事,你坐着吧。”在最前面,高挑的男孩子挠了挠头,他们虽然是爱豆,但还没有到不能和别人同坐一屋的程度,“咱们几个人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地儿。” “对对,没事儿,你坐吧。”其他人走到各自的位置坐下,帮腔附和。 刚才已经拂过他们一次面子了,听他们的语气不像客套,她最后选了个离他们远些的位置。 后面有个表演也是他们公司旗下的艺人,所以他们遵循经纪人的意思,等他们表演完,大家一起打道回府。 他们几个倒是自来熟的,宣佳楹坐在秋千椅上,偶尔会被cue到几次和他们聊两句。 其中一人越看她越觉得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老弟,你这搭讪方式可老套了。”团里的其他成员听了,率先笑出声。 “不是,我是真觉得见过。”那人拧眉苦想,在宣佳楹要说你是不是记错了的时候,他一拍脑袋,“你是景颂的模特儿对吧?之前在一本杂志上见过你。” 而宣佳楹的关注点却在“你们也会看杂志吗?” 快节奏的时代里,纸质被电子所取代,现在还有看杂志的同志,算是稀有物种了。 “不是我们。是他。他一直有看杂志的习惯。”队友向她解释道。 解释完,又添油加醋的说了句,“特别是漂亮小姐姐多的那种时尚杂志,他可爱看了。” “哪有!”被队友在外人面前揭老底可不是件好事,他反驳:“明明是你们看到漂亮姐姐眼睛就直了,那上面也有帅哥的好不。” 他们离开前送了宣佳楹一张印有他们团成员照片的明信片,以及签名,并感慨了句:你不□□豆,真是可惜。 这话她听过不少,起初听到时也会有疑惑她是否应该去做个演员,或者做个爱豆。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人各有志,做模特也未尝不可。 颁奖环节到来,大大小小的奖项共有12个。宣佳楹只要颁其中一个就好,她在后台候着,旁边女生的聊天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朵 嘉宾席有个男人好帅。那人就是程景和吧。 她望过去,舞台的灯光打在男人姣好的面容。他的双手搭在台面上,不是刻意摆出的笔挺坐姿,像拥有男主角光环一样,不遗余力的吸引着在场女性的目光。 “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呀?”女生A双手捧在胸前,两眼放光。 “有吧。”长着一张看上去就是有女朋友的脸啊。 “你们在说谁呀?”小尹参与进来。 她们悄悄指了指某个方向。 “啊!你们说他呀。进门时我还看见他和佳楹讲话呢。” 话头一下指向了宣佳楹,她们一致望向她。 宣佳楹扯了扯嘴角,就听她们问道:“你们认识呀!” “只是说过几句话。”她有所保留。 “说过几句话,那就是认识了。”她们思维跳跃,“那他有没有女朋友,你应该也知道吧。” 那自然是没有了。她在心中答道。 就算这样,她的回答依然模棱两可:“我也不太清楚。” 周年庆结束是晚上六点多,宾客们被引至餐厅用餐,接下来就没有宣佳楹的工作了。 说来也巧,颁奖时她的颁奖嘉宾刚好是程景和,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别提有多登对。这是她下台后,小尹和她说的。 宣佳楹换完衣服走出酒店大门,离开前小尹和她加了微信,此时屏幕上有消息跃出,是小尹发与她的合照。各种都有,她们礼仪的合照,迎宾的合照,最后一张跳出,是她和程景和的。 小尹:这么一看,我感觉更像来参加你和程先生婚礼的。 照片中,宣佳楹一身礼服站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那时他刚巧在垂眸和她说话结束了一起走。一个简短的对话,留在影像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样瞧着,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宣佳楹将他们的合照保存,上了程景和的车。 他见她手里拿了一张卡片,随意道:“是什么?” “你说这个,”宣佳楹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Young的签名。” “喜欢他们?” 他的问题,突然让她想到了下午在后台时,被问到他是否有女朋友当时她下意识撒了谎。 什么才是喜欢呢。 她收回卡片,故作玄虚:“你猜。” “你的想法古灵精怪,我可猜不出来。”停车场的杠杆向上,他们的车驶出酒店。 宣佳楹坐他车时,喜欢将胳膊放在他们之间的扶手上,然后身子向他的方向倾,就比如现在。她的脑袋转过来看向他,“后台的小姐姐们都说他们很帅。” “是吗。”她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那你呢,怎么觉得?” 宣佳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己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帅,他会不会吃醋。然而据她的观察,答案一定是不会的。 她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对这问题感兴趣的样子。这就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对话。 今夜的风沁凉,月色融化在昏黄的路灯中。车厢里随机播放着宣佳楹的歌单,是一首粤语歌,与非门的《乐园》。那样迷离又热烈,好似佳酿。 头脑发热下,她说,自然是,没有你帅的。 第10章 春风不改月湖 我们去看日出吧。 他们来到一家西餐厅,前脚刚点完菜,后脚一身工装酷男孩打扮的邱仁便迫不及待迎了上来。 无视玉树临风的某人,最先打招呼的对象居然是宣佳楹,“佳楹妹妹好久不见啊。” 宣佳楹颇为受宠若惊,没成想再次见面,人家还能记得她。 她友好的颔首微笑。 后者话头转向程景和:“哥,你太不够意思了,约你一次比请国家总统还难。”语气无比幽怨。如果不是今天凑巧和朋友来到这里,恐怕不知⑨SJ何时才能和他聚一次。 “最近是有点忙。”程景和从容应对,而邱仁抛弃了他那群狐朋狗友,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 闻言,对面正低着头喝果汁的宣佳楹眼带质疑的抬头望去,也许是他隐藏太深,相处时未让她发觉丝毫忙碌之感。 不过转念一想,他那副好像永远都淡定自若的模样,的确很难让人瞧出端倪。 有了邱仁,二人餐变成三人餐。 宣佳楹实在佩服这俩兄弟的社交能力。邱仁是自来熟,与谁都聊得来。程景和相反,上菜间,已有三个人陆续过来与他打招呼。 看着宣佳楹疑惑不解的小模样,邱仁凑过来低声解释道:“别看我哥跟他们好像很熟一样,我敢打赌,这几个上来的,他没一个叫的出名的。” 程景和与人寒暄两句,谈吐得体,修为绝对在对方之上。等人离开,邱仁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有几分说服力,当即问他:“哥,那人你认识吗?” 男人慢条斯理将本店的主打菜移到宣佳楹面前,淡然启唇,“不认识。” 看吧!邱仁的眼角眉梢溢出“我说对了吧”的自豪感来,宣佳楹朝他竖了下大拇指,可真够了解程景和的。 两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着小动作,如此一来,显得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程景和:“怎么?” 被询问到,他们登时噤了声,心怀鬼胎般,头摇得像拨浪鼓。 程景和“呵”笑一声,以他对邱仁的了解,指不定又怎么偷偷编排他呢,他朝宣佳楹伸了伸手,另一只手将自己烫好的碗筷递给她。 他们熟稔的交换了碗筷,就听他道:“看来佳楹跟你得少接触。” “我怎么啦!”邱仁不服。 “怕她被你带坏。”程景和直言不讳。 邱仁听了,气的直吹胡子瞪眼。 饭间,程景和对宣佳楹依然百般照顾,一旁的邱仁从上次聚会就在他们中间嗅出了丝不明不白的暧昧,而现在他哥正用牙签认真的给宣佳楹挑螺蛳肉,后者倒是吃的开心。 到这,他眼珠子一转,憋着坏道:“前天我听说四哥要结婚了,我都没见过嫂子呢,佳楹妹妹你见过吗?” “咳咳”问题来的猝不及防,一口汤下去宣佳楹毫无准备的呛到了喉咙,连带着鼻腔都不舒服,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似有千百只蜜蜂在飞。 本想扳回一局的始作俑者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吓了一跳。程景和立即一个眼刀过去,起身到宣佳楹身边,温热的手掌抚在她后背轻拍,“他胡说的,怎么还当真了。” 她的脸颊瞬间红成猪肝色,她才不会承认刚才的确有那么一刹那心惊了一下。说是有女朋友的话反应也许还没有这么大,突然来个结婚,可不就是平地一声雷。 她死鸭子嘴硬:“是吃到辣椒了。” “嗯?”邱仁疑惑:“可你明明”喝的是清汤啊。 “咳!”后半句话没出口,被程景和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打断。 “怎么四哥你也咳嗽了?”邱二傻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程景和真是怀疑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明明是个聪明人,有时候却好像缺根筋一样,他无奈说:“吃你的吧。” 因他们三人中间有邱仁这个活跃气氛的人物在,所以刚才的插曲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彼时,邱仁满脸崇拜的说着程景和大学时期的光辉事迹。在学校,他可是神一样的存在。以至于他们实习选公司,邱仁宁愿做小尾巴也要跟大神一个公司。 “只是好景不长啊。”说到这里,邱仁叹息:“偏偏那公司后来来了个走后门,眼睛长脑门,看人用鼻子的关系户,处处打压我哥!我哥卧薪尝胆一年后,毅然决然辞了职。” “为什么要卧薪尝胆一年?”宣佳楹不解,直接走人不就好了。 邱仁啧啧摇头,摆了摆手指头,“这你就不懂了。”他卖关子,“其实那时候我跟你一样不懂。” “行了。”程景和听不下去,“你去当说书的吧,说不定能发家致富。” 邱仁不行,故事还没说到重点呢,“佳楹妹妹要听啊,我总不能话说一半是吧?” 宣佳楹赞同点头,让他继续说,“卧薪尝胆之后呢?” “之后嘛”邱仁奸佞一笑,“那家破公司被一锅端了哈哈哈,别提有多爽。” 这里面大部分有程景和忍辱负重的功劳,要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嚣张到癫狂。程景和分明有挫人锐气的能力,在公司却一再忍让助长那人的威风。 人呐,嚣张到一定程度后保不齐就会得罪了谁,从而自毁前程。有这么一个毒瘤在,不切除,必定毒发身亡。这家公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邱仁总结陈词:“所以说,出来混的,还是低调点好。” “说了这么多,总算说对一句。”真是可喜可贺。 抿了口手边的鸡尾酒,餐厅蓦地响起音乐,一人一吉他一束光,便成就了一个舞台。时针过八点,就到这家餐厅的晚间演出了。 回去路上程景和喝了酒,宣佳楹便自告奋勇做起司机。 “什么时候拿的驾照?”程景和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居然会开车,有点意外。她的车技可以说是平稳,速度均匀不急躁,与人一样,温和的让人放心。 驾龄不算久,“去年暑假。”事实上,她开车次数寥寥无几。拿到驾照后,她的那张小本本就躺在她的背包夹层里吃灰了。好在她学习能力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程景和。”女孩突然唤了声他,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种奇异感划过心头,让他微微颤了下,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被人念得如此纯粹干净。 不得不说,她的嗓音一直都很动听。原本闭目养神的他,因这一声睁眼望去。 “我们去看日出吧。” 作为一个商人,向来都很忌讳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可只要对方是宣佳楹,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甚至有些破天荒的纵容。 程景和的手肘搁在窗沿,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可以,只要你想。 他似乎都忘了考虑在这之后,直至日出前的那段时间,他们该如何度过。 她的唇角肉眼可见的上扬起来,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稍显幼态,几缕发丝掠过耳朵垂到额边,程景和伸手,帮她捋了捋,露出小巧白嫩的耳朵。 宣佳楹的心突突直跳,如同打鼓,喧嚣一阵又回归寂静。她不敢分神,认真观察道路。 南江市没有山也没有海,最佳观赏日出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广阔的江边。 等真正到了地,她望着远处天桥影影绰绰的灯光,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这个提议有多么荒唐。这一晚,难道他们要在车里度过? 她呆愣的表情太过分明,程景和看穿了她的心思,本来也就是一时兴起而已,他说:“要不想看了,待会咱就回去。” 来都来了,她说,要看的。 既然这样,他便没再说什么要回去的话,如她意,陪她一起看日出。 夜晚的江景,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观赏之处。但因着身边有人陪,再没有特点的夜景,宣佳楹也从远处散发的灯光及江面倒影中看出了点朦胧美。 “你说今晚有没有星星?”他们坐在车里,玻璃窗反射了室内的灯光,看不真切。 程景和很久没有看过夜空了,他不确定说,有吧。 宣佳楹却偏要和他反着来,那我说没有。 “说对了,会有奖励吗?”程景和笑问,有点像是自家那几个孩子幼稚的讨糖吃。 “奖励的话,说错的人可以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怎么样?” 程景和欣然接受,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由女士揭晓答案。 宣佳楹打开车门探出身,三秒后,坐回原位。她面色沉重,程景和心里便有了普。 下车走走吧。他说。 打开车门的瞬间,不经意抬头望了下,不出所料入目皆是繁星,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这个奖励,我先记下了。” 宣佳楹轻轻嗷叫了一声,像小动物委屈的呜咽,认命般。不过她也不亏,很少会有像今晚这样的夜空,繁星点缀。 从餐厅离开前,宣佳楹曾看着台上的吉他弹唱,一时兴起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听他唱一首歌。 程景和唱歌可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他那时回说下次吧。 但他没有真等到下次。 车厢里播放的歌曲隐隐传出,又是那首《乐园》,与他胳膊相抵的女孩轻轻哼唱起来。 她的歌单歌曲寥寥几首,程景和听了几遍,也会唱了。不是刻意压出的低音男嗓,他的嗓音本身就性感令人着迷。宣佳楹惊讶于他标准的粤语发音,美妙到让人想尖叫。高级的水准,对比今日的Young还要略胜一筹。 他这一唱,当场就收获了一枚迷妹。 “人人寻找快乐园 无烦无忧那乐园 莫说现在以后 在梦内等候” 莫说现在以后。 站位从并排变成了面对面,宣佳楹的后背倚着车门,与他相隔约两步的距离。他望着她,不知何时空气变得潮湿,裹着清浅的浪漫,互望的眼神都深情。 今晚,我们被星星包围。 第11章 春风不改月湖 佳楹,要看日出了。 有了远处路灯照耀,如墨的江面星光滢滢,微风拂,波澜起。 他们坐进车后座,宣佳楹不顾形象打了个困倦的哈欠,程景和身子低了低,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困了就先睡会。” 宣佳楹是困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十点,她的生物钟历经三周调整的非常成功。她点头擦去眼角分泌的泪水,没跟他客气,脑袋一歪便靠在了他的肩头。闭目,入睡。 车子早就熄火,等到后半夜,昼夜温差甚大。 程景和这一夜睡得说不上舒适,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麻痹了大半个肩膀。而身边的人也在这时半梦半醒的嘀咕了句,冷。 他动动身子想给她拿条薄毯,而她如同一只八爪鱼,手脚并用的往他怀里钻。两具身子紧贴。毛毯没拿成,他被她抱了个满怀。 周身是她身上恬淡的奶香,程景和身子微僵。她倒是会找地方,环着他腰,温软的手伸进衬衫。没有任何情|欲色彩,只是单纯想要取暖。 而他,被她触碰的肌肤一块块发烫。行,彻底睡不着了。 他俯首看她,始作俑者餍足般,睡得香甜。 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觉得好笑,静观两人的关系,她对他实在放心了些。他恶作剧轻捏住她的鼻尖。后者因难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不满的砸了咂嘴,抬手拍掉他的手,脑袋转去另一边。 她的耳朵贴着他胸膛,埋得更深。边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边嘟囔,别闹,程景和。 胸腔轻微震动,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错。还知道自己抱着的人叫程景和。他这人形抱枕,也不算白当。 他又因此感到无奈,暗叹程景和啊程景和,你今晚是魔怔了,才会大半夜发疯陪个小姑娘来江边看什么日出。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远处接近水平线的那抹云层已染上淡淡橙光,向外延伸的两边趋近于粉,似节日送礼时绑在礼盒最外层的那根系带,隐藏惊喜。 程景和有晨跑的习惯,生物钟使然正巧让他在这时醒来。怀中的女孩睡得安然,若不叫她恐怕等到日上三竿都不知晓能不能醒的过来。 到底是谁要看日出来着? 他揉揉眉心,握着她的肩膀尽量放轻力气。让他们的姿势变得不那么亲密后,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唤她。佳楹,要看日出了。 她悠悠转醒,昨晚的一时兴起,叫她对周遭的环境略显陌生,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恍惚。 闻得身边人一声轻叹,透过降下的车窗看清外面的景色,她终于意识回笼,哦!他们是来看日出的。准确来说是她建的议,要他陪她来看日出。 她倒好,睡一觉就给忘了。 她偷偷侧脸去瞧他,男人未发觉她的赧意,阖着眼舒展脖颈和双臂。她也跟着转动了下脖子,很奇怪,没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昨晚一觉睡得出奇称心。 他们最终一起下车。 宣佳楹趴在栏杆上,静静的,望着天边的日头蒙着淡淡的雾气一点点探出云层。这个过程是治愈的。承蒙上天眷顾,不枉他们从昨夜就开始等待。 早晨的日光,明亮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清冽。不似正午强烈,也不似傍晚多变。光芒渐渐强烈,鬼使神差,他抬手触了触她的眼睛。不是很唐突,有温热的暖意在。 眼前的光暗下,引得她转头,疑惑看过来。怎么了。 他们离得近,可以依稀瞧见她眸中倒映着的自己。总不能和她说,一直望着那儿对眼睛不好。有点欲盖弥彰。 恰在这时,身后响起动静。 “嚯,没想到还有比咱早的。”来人一家三口,开口的是拎着水桶和鱼竿的男士。在天际翻起鱼肚白前他们就收拾妥当启程,不料拿了个第二。 宣佳楹回头,男士的妻子莞尔,手边牵着的小不点也手拎玩具水桶和塑料铲,兴致盎然的很。宣佳楹朝他们友好笑笑。 这一笑,使得小孩扯了扯妈妈的手。女士蹲下,听见他用软萌的小奶音说:“麻麻,这个姐姐好漂酿。”说着,圆润的眼不时向宣佳楹瞥去,怯生生的想要接近。 女士抬头望他们一眼,宣佳楹觉得有趣,腰微弯两手撑着膝盖,尽量压低自己的视线与小不点平齐,逗他:“小朋友真会说话。” 这漂亮姐姐边上还站着位帅哥呢,“妈妈是不是说过,夸人要一起夸呀。” 小孩福至心灵,用力点头:“叔叔也好帅!” 他称宣佳楹为姐姐,称程景和是叔叔。这辈分可就差了。 不怪小孩会这么称呼他们,两人身上散发的气质本就不在一个维度就好比娇俏与沉稳,鲜艳和深沉,艳丽玫瑰误闯幽幽重地。他们自己未发觉,旁人可是瞧得分明。 宣佳楹实在没有忍住,在一旁窃笑,被程景和抓个正着,抬手覆上她后脑轻揉了一下,顺便压住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没收手,顺理成章帮忙捋顺。 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便愈加肆无忌惮。 他们举止亲密,女士见此意识过来自家小孩对人家的称呼实为不妥,她局促:“抱歉,童言无忌。” “无碍。”程景和素来不在意这些。见小姑娘微弯的眉眼,他想,就当是在哄她开心好了。 一家三口适时告辞去到岸边。 栏杆边重新回到二人世界。 “好了。适可而止。”程景和被她带动了情绪,跟着一起牵动嘴角。 “好。不笑了。”宣佳楹收住,薄唇故意抿成一条直线,眼睛亮晶晶多了分古灵精怪。 日出过后,程景和驾车,两人打道回府。宣佳楹上午没课,思索片刻,跟着他一起回城南边的住处。 家中未备多余的女士洗漱用品,车子停进停车位,经过超市,他们进到里面。 这是家生活超市,销售货品齐全,关东煮烤肠面包应有尽有。本以为只是来简单的买个早餐,见他进了日用品区域,再出来时手上拿着牙刷和毛巾。心情没由来愉悦。只因,是买给她的。粉色,有点可爱。 大概她的视线过于绵长,程景和怔了怔,以为她不喜欢,“抱歉,应该问你意见的。” 想着要不要让她去挑一挑。而她只是摇头,“没关系,这样挺好。”她又拿过收银台的纸杯挑关东煮。 他倚在一边耐心等待,等她挑选好一道结账。 她的眼睛一碰到吃的就离不开了,她问他要吃什么,他说不挑,拿你觉得好吃的就行。 这日子总是枯燥无味的,日复一日,日日大同小异。超市里的液晶电视从早上开门便播放着依萍书桓的连续剧,一年到头不知循环过多少遍。 两人进到门里就吸引住了老板娘的视线,男人顶着一张堪称绝色的脸,气质一流人高腿长,显得边上的漂浪姑娘小鸟依人。哪怕就是个简单的互动,也比电视上播放无数遍的琼瑶爱情吸睛。 老板娘给他们结了账,宣佳楹瞧到电脑旁的一罐泡泡糖包装纸里面裹着一层卡通的纹身贴纸,小时候常吃的那款,五颜六色,吐个泡泡能吹好大。她起了兴致,抓了一把:“还有这个也要。” 程景和已经付款,老板娘也懒得再算,摆摆手说:“没多少钱,拿去吧,不收你钱。” 宣佳楹下意识看向程景和,似在询问意见。 程景和以前经常来这买烟,他颔首道谢,与她道:拿着吧,不打紧。 她这才放心,将泡泡糖装进塑料袋,也说了声谢谢。而心中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客气了。”老板娘性格豪爽,不讲究这些,“女朋友啊。”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程景和笑,就听她对宣佳楹说,“下回来不收你钱,甭客气,都给你记他账上。” 那感情好呀。宣佳楹愉快的答应了。 后来进了电梯,她恍然反应过来在超市拿泡泡糖的画面。就好像过节时去亲戚家拜访,对方给你吃水果,你想接又碍于礼貌不敢随意乱接,直到家长同意才欢喜接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他的关系还真像如此。 解开指纹锁进家门,室内景象以扇形从无到有呈现在视野中,他的房子无疑和主人一样简约、冷淡、内敛,不过还算有点人情味。具体表现在他玄关处凌乱摆放的拖鞋,茶几上堆放的小孩零食,以及沙发边靠着的一把吉他。这些都不像是能与他搭上边的。 “可以不用换鞋。”程景和看到拖鞋才想起来忘记买什么了。之前小侄女他们到这儿来玩他也没想过要买,现在看来的确得备好几双。脚下将拖鞋往鞋柜边踢了踢整齐,率先走进去,朝着斜前方的磨砂玻璃门扬了扬下巴:“去洗漱吧。” 初到别人家中宣佳楹不敢乱瞧,应了声,乖乖拿过洗漱用品便钻进了卫生间。 程景和的房间自带卫浴,他洗完澡出来时,小姑娘正坐在餐桌旁吃关东煮,一口一个夹心鱼丸,随着咀嚼,脸颊一侧鼓鼓囊囊。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停了动作望过来。眨巴的眼睛像好奇宝宝。 “要吃一点吗?”她问。 他已经来到她身边,拉开一侧的椅子坐下,随手将纸杯移过来瞧了一眼。想吃鱼丸,没有了。她手上的是最后一串。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刚好想吃她正在吃的,同样的食物,看起来很有食欲。 但显然,这食欲将随着最后一颗要被吃掉的鱼丸而宣告终结。 不过没到最后一秒,谁又会知道这事会不会出现转机。她将那仅剩的一颗,送到了他嘴边,“他家的鱼丸比在学校的好吃,早知道多拿一点了。” 在她的叹息中,他就着她手上的竹签,吃到鱼丸,“一会送你回去,可以再去买点。” 话音落,他见她雀跃点头,将那根竹签扔进垃圾桶。 第12章 春风不改月湖 鄙人栗炀,佳楹的好 时间已经不早,宣佳楹望了眼墙上的挂钟,秒针循规蹈矩的漫步它的征途,就像每日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有着自己既定的、无法改变的工作时间和两点一线的路程。 她不由担忧问:“你要迟到了吗?我可以自己回去。” 迟到还不至于,“不碍事,先送你回学校。”在她迟疑的目光下,他又解释:“自己的公司,还不能做主自己的上班时间了?” 经他这么一说,她终于反应过来。之前顾颂声也在的那次,她听他提起过,两人一起合作经营了家公司。 回校路上,想到程景和是自己合作公司的老板,宣佳楹不禁有些好奇,采访他:“你们每天面对着帅哥美女是什么感觉?” “小姑娘,帅哥美女也是人。”她的问题,仿佛把那些拥有好皮相的人给神化了。 宣佳楹微囧,他只有在无奈的时候,才会语气略带好笑的喊她小姑娘,看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不过,我想还是得告诉下你,我有自己的公司,不是签约艺人的娱乐公司。”她大概以为他每天去的公司是景颂,实际上他是这家公司的甩手掌柜。 路遇红灯,宣佳楹稳了稳手上盛了半杯汤的关东煮,懵懂点头,再怎么无知也能隐隐猜测到像他们这样显赫的家族地位,难免不会延伸出旁系分支。她的掌心感受着纸杯传递的温热,“那你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首饰设计。”如果她平日里多关注这方面的资讯内容,恐怕就不会问这问题了。幸亏一直作为程景和头号迷弟的邱仁不在场,否则又得和她科普一番。程景和,可是那个领域的红人。 他将她送到宿舍楼下,在她下车前拉住她的手腕,把一张卡塞进了她手里。不算锋利的边缘轻轻剐蹭在手心,她看着卡面疑惑,是一张黑底金字的世纪影城会员卡。 他说是为了支持朋友开业充的。当时也没想过要看,冲完后他看见那些手挽手进电影院的女学生,没由来就想到了她。小女生应该都喜欢看电影吧。他突然觉得充少了,头脑发热下又让前台的营业员充了点钱进去。差点没把他朋友吓坏,仅凭他一人之力,连中午都没到就使影院突破了当日的营业指标。 “没事做可以和朋友去看看,在我这放着也是放着。”他很少看电影,家里的影音室一年到头都没踏进去过几次。 宣佳楹在脑中快速作出抉择,识趣的道了谢收下卡片。因为她深知,就算她不要,也会有大把的人抢着要。不是这张会员卡有多么难得,究其根本,是这会员卡的主人,不知有多少女人前赴后继的想要得到他的青睐。 只是下一秒,她就有些为难了,“我的朋友几乎都不怎么看电影。”在他的注视下,她天真问:“要不,下回咱们一起去看?”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无论男人是不是为了哄她开心,宣佳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回到宿舍,室内一片昏暗。她们房间的遮光窗帘质量优良,在户外曝光度拉满的情况下,室内仍然与夜晚无异。环视一圈,三位室友无一起床。 “我好像闻到了肉的味道。”还是沈窈的鼻子最灵,掀起床帘一角,探出一只凌乱的脑袋,长发荡在空中,有扮演贞子的潜质。 “我也闻到了。”另外两个相继诈尸。 一时间寂静的房间好不热闹,“肉串?还是关东煮?佳楹有我们的份吗?” 宣佳楹失笑,“哪次没有你们的份?再不起来我就都吃了。” 三人闻言,争先恐后下了床奔进浴室洗漱。 就知道她们宁愿饿着肚子躺在床上,也不会下楼吃早饭。宣佳楹不仅买了关东煮,还顺带了煎饺和包子。 吃到早饭的她们煞是感动,“中国好室友”的称号被感激涕零的按在了宣佳楹的头上。而宣佳楹实际上有点心虚,毕竟这些都是程景和买的单。 她微微笑,只能道:“慢点吃,没人和你们抢。”心里却想着,下回得找个机会再请回去。 趁她们吃东西的功夫,宣佳楹又将昨晚拿到的男团签名给了沈窈。她会碰到Young完全意料之外,但这签名对于沈窈,毫不意外让她惊喜的尖叫了起来:“天呐!佳楹你神了!他们的签名重金难求啊!” “是吗。”宣佳楹笑笑,“你拿去吧,放我这也是浪费了。” 沈窈又是一声尖叫,吓得大家纷纷怂了下肩膀,惊呼“要死啦沈窈”。 此刻的沈窈恨不得扑上去给宣佳楹一个大大的熊抱外加感谢吻,惹得宣佳楹连连后退,防她如防狼,“打住打住,夸张了。” “没情趣,人家这是由衷的感谢。”沈窈佯装怒嗔她一眼,捧着签名像得到了一件无上至宝,短时间内怕是放不下这东西了。 她兴冲冲拍了几张照片,不过没有发朋友圈。她甚至都舍不得将它公之于众。她晚上要抱着它睡觉! 到中午,她们去食堂解决午餐。四人小分队出行总是惹眼的,她们曾经来这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就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同时登上校表白墙。等到大家地毯式搜索完发现她们竟出自一个宿舍时,好家伙,纷纷直呼好家伙。 在食堂碰见栗炀完全是意外,两人通过医院结识,熟悉后宣佳楹自然而然将他归到了阳光大男孩一列。此刻,只见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佳楹。” 回想起两人的见面,似乎都是出乎意料的碰面。宣佳楹也笑起来,“今天怎么在这?我们食堂离你们学院可是十万八千里。” “相隔十万八千里都能让我们遇到,说明我与宣同学缘分匪浅。”栗炀笑着与她打哈。 手臂在这时被人悄悄顶了一下,是沈窈,“佳楹,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不等宣佳楹开口,自来熟的栗同学就已经做起了自我介绍,“鄙人栗炀,佳楹的”到这,还故意拖长了一下语调,引人遐想,“好朋友。” “噢好朋友啊。”这里就属沈窈最上道,学着他道:“幸会幸会,小女子沈窈,沈就是那个沈,窈就是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我呢,也是佳楹的好朋友。”故意把最后三个字压重了音。 自我介绍完,她轻轻掐了下宣佳楹的胳膊,与她窃窃私语:“你们啥时候认识的,新湾校区的校草啊。” “就是这个月。”宣佳楹微笑着掐回去,“你这掐人的毛病能改改吗?” 后者,有点难。 宿舍里最爱吃的那个早就抛弃他们去排队打饭了,静静站在他们一旁的玊潆接到栗炀投过来的目光,不似沈窈那般熟稔,只稍稍点了下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栗炀面对她时,意外收敛了些自己外放的气场,直到后面与宣佳楹她们插科打诨也是有所顾忌,不如刚见面时放得开。 饭间,宣佳楹问起他来春江的目的,总不能绕那么远的路就是来他们食堂吃顿午饭的。 “都说是来偶遇你的。”栗炀与她说笑。 宣佳楹冷哼一声,“鬼信。” 他们坐的位置刚巧迎接了对面大楼玻璃反射的日光,这位置选的可真不好。玊潆被阳光照得神情恹恹,左手撑着半边脸颊,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胡萝卜丝。 栗炀隔着过道,看了眼斜对面被阳光特别优待的女孩子,他收回视线,也收了笑。无奈叹出口气,半真半假道:“我是真来这儿碰运气的。” 宣佳楹:“噢,那你今天运气怎么样?” 栗炀满足点头:“可以说是运气爆棚啊。”这一声说的响亮,引得周边桌的同学齐齐望过来,包括快被晒成肉干的玊潆。 “呵,”宣佳楹笑出声,不禁打击他,“那你完了,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接下来你要倒霉了。” 栗炀才不信这个邪,下巴傲娇一扬,“倒霉我也愿意。” 一片云悠悠飘过,短暂遮住了太阳,天空变阴。如果他知道宣佳楹今天的话会一语成谶,他一定咬断自己舌头的心都有了。 后来他们几个分道扬镳,回去路上宣佳楹收到了栗炀的消息,他倒是直白能否把白色裙子的那位同学的微信推给我,我请你吃饭。 白色裙子,玊潆啊。和着他是在打这主意呢。 宣佳楹笑:同学,我缺你这一顿饭吗? 栗炀发了个跪下的表情:就当我求你,求你让我请你吃顿饭。 宣佳楹:这么无理的要求我真是第一次见。不过,等我消息。 擅自把人家微信告诉别人,不是礼貌之举。她自然得先询问玊潆的意见。 宣佳楹的办事效率迅速,与玊潆在微信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了翻对话,最后得出结果,婉拒。 她对此并不意外,稍稍润色了下玊潆的回答。使语气看上去不那么僵硬后,她转告给栗炀。后者仿佛被打击到,在微信上哭天喊地,求宣佳楹帮他想想办法。 这天程景和与她一起去影院,宣佳楹抱着手机回信息,时不时发出短促的笑声。栗炀已经在她的聊天框里哭诉三天了,她到今天才发现他居然还自带搞笑细胞。 程景和打着方向盘,不动声色询问:“今天心情很好?” 其实不用问,都能感觉的到。宣佳楹正了正神色,“是我朋友,他太有意思了。” “女生?” “男生。” 瞬间,车厢里莫名陷入寂静。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用“有意思”来形容异性的时候,这其实并不是个好兆头。 第13章 春风不改月湖 要不,你去找别人吧。 观影厅走道漆黑,在尽量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他们猫着腰从入口进去。要找座位,脚下是阶梯。没有踩准它,宣佳楹踉跄了一下,被走在她身后的程景和及时扶住腰,倒进他的胸膛。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短暂的温热,背后的肉墙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待站稳,他的手来到她的小臂。很纤细,一只手掌握住也绰绰有余。以免再发生意外情况,他们交换了位置,他拉着她走在前头。 从下车后两人便无话。更准确的说,是在他问完那个问题后,一种寂静而尴尬的气氛笼罩住他们。宣佳楹想打破两人间的沉闷,奈何找不到开口的话术。 她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以前总听到那些惹女朋友生气的男孩抱怨“女人的脸像天,说变就变”,现在看来,男人又何尝不是。变脸这戏法,无关性别。 他沉默的往前走,每一步都缓慢稳当,是为了顾忌身后的她。她稍稍往后使了点力,小臂似游鱼,有点像在耍小性子。当他以为她要挣脱他时,她的手钻进了他的手心,牵住他。 “那样不舒服。”他听见她小声说。 不知道他明白没有。她在示弱。 伴随片头开始,周遭光线忽明忽暗。 “注意脚下。”程景和反握住她。 无需太多言语赘述,她已然了解他的心意。隐约又细碎的,如同数不清的白砂糖被悉数倒下,在心上悄然融化。 地上二人的影子紧贴,他们背光牵着手往前走,在倒数第三排的角落落座。 起初宣佳楹还能认真看电影,直到在他们斜前方的小情侣把中间扶手扳上去,场面开始变得不可控制。他们先是拥抱,女生缩进男生怀里。而后他把她的两条腿架到了他腿上,类似于公主抱的那种姿势。最后,她环着他的脖子,他们开始旁若无人的亲吻。 宣佳楹的视线一时不知该往哪看比较好,眨眼频率比平时快了几倍。明明不是爱情电影,可为何就进行到了这一步。她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到了吗?应该看到了吧。他们的位置,必须朝着那个方向才能看到整个屏幕。 这场电影到散场,注定了宣佳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认真观看它。她会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那样无所顾忌的谈恋爱,他们每天一道上下学,周末一起牵手逛遍大街小巷,在无人的角落拥抱接吻。偶尔有人走过也没关系,这个世界很大,擦肩而过后谁又认得谁。 思绪被左右牵扯,兜转一圈还是会回到身边的男人身上。他比她年长,一定有过同样的恋爱经历。可能要比她丰富许多。她对他的以往恋爱一概不知,自认识起,她从未打听过他感情方面的事情。只知道他是单身。 她的思维开始堵塞,突然想象不出他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也会像大多数男孩一样,在看电影时把女孩的腿架到自己的腿上吗?这暂时是个无解的题。 大屏幕上滚动着黑底白字的片尾,场内灯光霎时明亮,看客陆续退场。 面朝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出口,他们没了再牵手的理由,并肩踏出观影厅。回去的路,总比来时的顺畅。 走出影院刚下完场雨,傍晚昏黄的日光洒在各处,西边的云朵偷喝了落日的酒酿,不胜酒力,醉倒一片。 他们在路边遇到了对年迈夫妇,路人回头率颇高,致使宣佳楹轻轻扯住程景和的衣服下摆的原因是他们一前一后,依靠轮椅出行。 老先生已经落后了他的夫人好大截,后者过了转弯口在树荫下停留片刻,待他跟上,二人才坐着电动轮椅徐徐离开。 不远处的公交站正巧站着那对接吻的小情侣,女孩挽着男孩的手,脸颊撒娇般倚在男友肩头微蹭,“我老了也要坐轮椅。” 男生调笑她:“你老了可坐不了,八十岁还能蹬自行车呢。” 惹得女生怒哼了声,两人顿时嬉笑起来。 无论是这对情侣,还是刚才那对夫妇,佳楹拉着程景和的衣角,目睹了全过程。谁也没有发现他们在这短暂的驻足,他们重新抬步。她的那只手再没放开,直至上了车里去。 本打算一起用完晚餐再回去,偏不巧,他接到一个电话,里面是女人的声音,宣佳楹听得分明。她抿抿唇,拉过安全带的动作不禁用了点力,魔幻的是怎么也找不准锁扣的位置,最后还是程景和发现异样,换了只手拿手机,右手伸过去。“啪嗒”一声,轻松进扣。 “好,我马上过来。”他说完便挂断电话。 宣佳楹深知现在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况且她是没有正当理由去问他电话里的女人是谁的,只能说:“你有事的话,我可以自己打车。” 这次换程景和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如同不久前他送她回学校,她也是这么看着他的。宣佳楹一时被他看得没有底气,抓着安全带的手收紧,手心分泌出汗水,“怎么了?”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没有回她的话,收了目光淡声说:“先送你,她那里不着急。” 送完宣佳楹,半小时后,程景和抵达机场,成功接到人。 姜倪一上车就闻到了股淡香,似柑橘的表皮上包裹了一层甜而不腻的奶油,绝不是程景和身上的味道。“有情况?”她询问。 在他们眼里,只要他身边有可发展的异性,都会被归到有情况那列。没有确定的事,他向来不会多透露,车头转弯,他顾左右而言他:“这次回来又是待多久?” “你这话题转移的太明显。对方姑娘二十来岁吧?”她手中掌握着一手资料,气定神闲,势必要一探究竟,“模特?” 程景和也笑,“你这个间谍做的也明显,我妈拿什么收买了你?” 一上车就找准苗头打探姑娘情况,必定是受了他母亲的意带着任务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姜倪双手抱臂,闻言转头瞪了他一眼。一双与他极其相似的桃花眼画了纤细的眼线,卷翘的睫毛也在出门前刷过,只要一眨眼,就像是在放电。 饶是这双眼有多么魅惑众生,在自己的表哥面前还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程景和压根不吃这套,他早就拿捏住了她的把柄,“姑母知道你和你那弟弟在一起又分手,分手了马上又要复合的事吗?要我到跟前提个醒吗?” 某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个王炸。姜倪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是你们太肆无忌惮。” 姜倪可不承认,她一向都小心翼翼。 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了过来,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被这个狡猾的家伙带偏了。有用的信息没捞着,还间歇性把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暴露了。 他人利益与个人利益,当然是个人利益排在首位。姜倪非常懂得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道:“舅妈那边我会帮你应付。我和那小子接下去还不好说,就请你也当做不知道。” 程景和对于这个结果相当满意,“那是自然。” 从小到大,兄妹俩难得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哦,去年那小子给你的纸飞机情书飞我阳台了。”程景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年代还用这么古老的传话方式我也是头一回见。” 闻言,姜倪一把捂住自己的脸不愿再听,“好了,你闭嘴吧。” 那天过后,宣佳楹与程景和有三天没联系。到第四天清晨,她看着他们聊天框的日期开始不自觉的计算日子。这是件悲哀的事情,当她意识到这点,愤愤的将手机塞进了课本里。 也是在这时候,如同死亡了三天的通讯工具蓦然响起它的铃声,活了过来。 “佳楹,快一点,要迟到了。”沈窈经过玄关胡乱往包里塞了瓶莫斯利安,塞完没忘记再拿一瓶递给她。 “来了。”宣佳楹抓起帆布包,接了酸奶放进包里。她们出寝室,路上她忙不迭听起电话。 周边有和她们一样火急火燎的同学,经过走廊,排满了几长条拎着水壶灌热水的队伍,她们从那些人身边经过,嘈杂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出了寝室大楼,手机听筒传出熟悉的嗓音:“看来已经起了,来接你吃早饭?” 宣佳楹却一时犯了难,“我今天上午有课。”她提醒他,“今天周五。”她和他说过的。 明显感觉到对面人的一愣。沈窈的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碍于快要上课,宣佳楹被她拉着跑,两人没说几句便匆匆挂断电话。 后来到教室,听到沈窈说活久见,刚才好像在宿舍楼下看见了程景和。她才知道原来那时他已经来了。 不过,“程景和?”沈窈怎么会知道? 沈窈以为她只是单纯在疑惑程景和是谁,解释说:“他之前来咱学校做过嘉宾的,刚好是你请假的那段日子。” “那几天有他在场,礼堂都快被挤爆了。我高中那会他也来过我母校办讲座,到现在都印象深刻啊,我们班主任还说省里特意打电话到市里,市里那边再打电话给我们校长,说是一定要好生招待着。” 沈窈不是南江人,老家是隔壁省,高中自然也是在家附近就读。 由此可见,程景和的背景实在不容小觑。宣佳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漂浮在还海上的木筏,沉浮不定,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海浪冲刷的无影无踪。 她不由想起那日他接的那通电话,或许她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下课出了教学楼,宣佳楹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程景和的车。再见他,她是有点别扭的。想到早上已经放过他一次鸽子,心里俨然有些过意不去。 但大庭广众之下上他的车并不是明智之举,她和沈窈她们打了声招呼:“你们先回去吧,我好像有东西落在教室了。” 说完不等她们询问便装模作样,着急般折回了教学楼。 楼里的学生稀稀拉拉离开的差不多,程景和指尖轻敲方向盘又等了十分钟,还不见人出来,逐渐耐心告竭,怕不是要被放第二次鸽子? 他拨通她的电话,“收拾好了吗?”他在给她台阶下。 宣佳楹背靠着二楼柱子,低垂着脑袋脚尖画圈,莫名不想顺着他的话,“没有呢。” 还有小脾气了。有脾气的不该是他?被放鸽子不说,还在学校等了她一上午。 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他耐着性子:“那什么时候收拾好?” “一时半会可能收拾不好。”她努努嘴,莫名就委屈了,说话声音略带了点鼻音。他们这几天没有联系,她都已经做好要和他说清楚的准备了。反正喜欢他的人很多,不缺她这一个。 她承认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光很舒心,两人完美的契合度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可那又怎样。 “要不,你去找别人吃饭吧。”她仿佛下了决心。 这个“别人”,起初还让程景和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仔细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难追溯到那天傍晚他送她回去前接到的那通电话。 程景和蓦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柔下声唤她:“佳楹,你在和我生气吗?” 第14章 春风不改月湖 和我去个地方吧,去完再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程景和有心要哄她,下了车循着她刚才的路上楼去。刚过转角,抬头便望见了阳台角落的身影。手举手机,背对他,小心翼翼探出头去望楼下。估摸着是想看他还在不在。 程景和笑了笑,心里盘算要不要叫她,就见她兴致恹恹回过了身,不意外的和站在楼梯拐角的他打了个照面。 她内心自然是不想让他走的,但当他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宣佳楹有一种想逃的感觉。刚打算匆匆挂断电话往更深的方向去,不远处的男人制止住了她:“佳楹,先别挂。” 也成功止住了她要离开的脚步,重新迟疑的举起手机放回耳边。 他面对她时一直很有耐心,甚至不介意循循善诱。他看着眼前的姑娘浸在阳光里,皮肤透白,发丝被光渲染泛着清浅的橙棕色,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一双眼睛倒是楚楚可怜的,谁见了都没法让她受半分委屈。 就是这样的一个她,要他忍不住想接近。程景和轻呼出一口气,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但总归要说点什么。 他说:“这几日,我去了扬州。” 她见他抿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抱歉,没能及时联系你。” 可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呢,宣佳楹想说不用,他们中不管是谁都没有义务每日联系对方。深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若是具体一点描述的话,比普通朋友稍微亲近一点,仅此而已。 她今日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程景和:“还有上次那通电话,不是别人,是我妹。有时间带你们认识一下吧,她这人刚回国,朋友又都在国外,你们应该会相处的很好。” 他真是精准的戳中了她欲问又无法问出的,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问题点。几日来隐藏的阴霾被他寥寥几句话驱散,她在他面前,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短短几分钟,楼上又有刚下课的同学下来。老师难得拖一次课,然而依旧惹得学生们怨声载道。闻到动静,他们之间产生的暗流被即刻打断,宣佳楹下意识手足无措的背过了身去。 程景和通过上次的出席已然成为学校名人,知道她想避嫌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便也配合她。在学生们即将抵达他这一层时,没有犹豫转身下楼,和电话里的她说:“我到车里等你。”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程景和说:“先和我去个地方吧,去完再考虑还要不要我去找别人。” 这个男人的修养和绅士风度无时无刻不展现的淋漓尽致,他想方设法给她递去台阶,一级级垒在她脚下,若她再不往下迈一步,倒显得她不识好歹了。 程景和上车没多久,驾驶位车门不出意外被打开,女孩熟悉的气息钻进车内,随着车门关上,他们之间的那点小别扭正式宣告解除。 “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车外景物不断倒退,他们上了高速。 车子行驶在路上,她异常信任他,摇头:“总不能是把我带去卖了吧,反正迟早会知道目的地。”有时候结果是未知的,也是既定的,她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当下。与他相处亦是同理。 “也是。” 她降下车窗,任耳边刮过的风乱吹,此刻的风不似冬日刺骨,它带着初夏的暖,是她一直以来都期待的。 她趴在窗边,有一望无际的蓝天做背景,在嘈杂的风中喊他,“程景和,夏天来了。”纯粹又高兴的,像接下来他们即将一起度过的夏季一样炽热。 他们的目的地是坐落山上的一处民居住宅,房屋建筑类似四合院,白墙青瓦,环境清幽。管家在大门口等候多时,见到他们从车上下来,欢喜迎过来。 “他们都到了,已经开始上菜了。”他同程景和说完,目光疑惑望过来。 宣佳楹虽也好奇现在的情况,但该有的礼节没有少,温婉的颔首微笑:“您好。” 程景和向他们介绍对方,“佳楹,李叔。”顺便将带的礼物递给了李叔。 他们一道进去,李叔在前头带路,程景和与她解释:“今天是我小侄子的周岁宴,来的都是平日里关系要好的。”他今早才回南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原先想的是早晨或者中午陪她吃饭,周岁宴放到晚上来也没关系。后来见她有小情绪,干脆就带她来认识一下他的圈子。 “希望你不要觉得唐突,待会见了他们就当朋友相处便好。”他如实说。 经他一说,宣佳楹的脑中空白一瞬,随之而来的涌上了几分紧张,她轻扯他衣摆,小声道:“可是我都没有带礼物。” “不碍事,一家带一份就行。” 一声玩笑话轻易化解她的危机感,惹得她不自觉笑起来,手握拳头轻锤了下他手臂,“谁和你一家了。” 不知不觉间来到餐厅,一众小辈起身,喊他哥哥的有,小叔叔小舅舅的也有,坐在主位的夫妇就是今日的东家。 程景和牵着宣佳楹在他们身边落座,男主人一拳落在他肩膀,兄弟间的打闹,“不是说中午不来,可没准备你们的份啊。” 话是这么说,位置却留了。 “这是小婶婶吗?小婶婶好漂亮。”席间还有几个小孩,趴在桌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凝视着小叔叔身边的女孩子。 宣佳楹环视一周都是陌生面孔,转头饶有兴味的与程景和对视,把她带过来,必然是要引人误会的。 两人的关系扑朔迷离,程景和暂时还有点摸不透宣佳楹的想法,她对他是有好感的,但如果要更进一步,得需要个契机。 女主人适时出来打圆场,手虚指了指一旁的丈夫和自己,“程颁,夏盈。景和的哥哥嫂嫂。” “宣佳楹。”她点头,道出名字。 后来他们用完餐去到院子小憩,其他人都有事先行告辞,放任小孩们在草丛上玩竹蜻蜓。程景和与他们许久未见,自是被留了下来,顺带了宣佳楹。 夏盈安顿好睡下的宝宝,留了阿姨在边上照看,和宣佳楹来到花园。 “佳盈”夏盈轻轻念她的名字,“我的名字也有yíng字,盈盈秋水的盈?” 宣佳楹说不是,“丹楹刻桷的楹。” 夏盈明了,“说起来,我们挺有缘。小时候有段时间身子不好,算命师傅说我命中缺木,让母亲给我的名字加个木字旁,但我不信这些,改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小时候也很虚弱。”宣佳楹被她带动,打开话匣,“经常踢被子,夏天空调房里短裤背心都嫌热,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 夏盈听笑了,“我小时候是爱上房揭瓦,胳膊摔了个骨折,也是那时候开始伤口感染,时常发烧。” 最后她们俩相视而笑,得出结论,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 竹蜻蜓飞到她们脚下,宣佳楹俯身捡起来。在小孩的世界里,对待漂亮姐姐是毫无防备的,其中一个接过竹蜻蜓,另一个软嘟嘟的小女孩突然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小婶婶陪我们玩呀。” 有了一个,就有了第二个,院子里的小孩们都围过来凑热闹,“小婶婶陪我们玩儿,小婶婶陪我们玩儿。” “小婶婶”这个称呼,自她出现在程景和身旁,就是默认了的。 宣佳楹瞧着这几个小向日葵般仰望她的脑袋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求救似的望向夏盈,谁料后者十分落井下石,笑嘻嘻道:“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摆脱这些小魔王,去吧,去陪他们玩耍吧。” 刚才一见如故,稍稍建立起来的姐妹情顷刻坍塌。 盛情难却,宣佳楹认命的被小孩们拉着往前走,结果玩起来,她比小孩还小孩。她带他们玩遥控飞机,搭乐高,放风筝。小孩们被天上的风筝吸引,欢呼雀跃,纷纷抢着要她手里的风筝线轮。 风筝只有一个,不论给谁都会引起不满,宣佳楹一时犯了难。 此时的程景和正和程颁夫妇坐在不远处的石桌边喝茶,夏盈可瞧出来了,景和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带来的这个姑娘。这场景,百年难得一见。她笑起来,脑袋一歪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程颁也去看那个被孩子们包围的姑娘,“看来他们很喜欢她。” 有的人,只一眼便叫人欢喜。宣佳楹便是。 “她性格很好。”被孩子们喜欢一点不意外。从第一次聚会就能看出,她在社交场合总是游刃有余。 后来孩子们要玩捉迷藏,他们的想法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好在终于不争论风筝的归属权问题了。 第一轮,宣佳楹自告奋勇做那个数数找人的人,小孩们听见倒数兴奋的尖叫起来,一哄而散去找他们的藏匿地点。倒数到零,宣佳楹无奈的来到程景和身边坐下。 “辛苦。”程景和为她倒了杯茶,她的嗓子快要经受不住,当即便端起一阵猛喝。 “怎么不去找了?”夏盈这时候还不忘调笑她。 宣佳楹摆了摆手,一杯水见底,她擦去唇上的湿润,“歇一会儿。”反正房子就这么大,他们也躲不到哪去。 “佳楹一来,我这孩子王的地位就不保了。”夏盈惋惜,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不敢当,怎能抢了嫂嫂风头。”宣佳楹揶揄,俏皮眨了眨眼。 夏盈毕竟还是主人家,哪有让客人受累的道理,她在这儿偷闲了小半个下午,终于良心发现同宣佳楹一起起身寻找孩子们。在此之前,顺势使唤两位男士一块帮忙。 五分钟后,小孩们被找齐,之前抱住宣佳楹大腿的小女孩手指扒拉了下自己的下眼睑,做了个鬼脸,“小婶婶羞羞,居然找帮手。” 孩童的话无需当真,夏盈过去抱她,“那接下来喜喜和三婶婶一起数数好不好?让你小婶婶他们去躲,叫他们看看喜喜的厉害。” “好~!”软糯的语调拉长,斗志昂扬,数数前还特意点名了宣佳楹,“小婶婶要躲好喔!” 程颁扶额,并不打算加入。而程景和,挑眉询问宣佳楹要藏到哪儿。 宣佳楹不解,难道他要和她一起吗?躲藏的时间愈加紧张,下一秒,手便被他牵起,拉去了花园后的储物室。 储物室很小一间,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程景和需要弓着身才能勉强不碰到头,这地方算是隐蔽,堆放了杂物后空间小到藏两个人都有些逼仄。 玄机其实是在储物室的门上,这扇门做的与墙无异,只有非常熟悉这地方的人才会知道这儿。 周围静悄悄,感官被放大无数倍,宣佳楹的手轻抵男人胸膛,说话接近气声:“我以为你是不会玩这种游戏的。”幼稚且无聊的游戏。 “嗯,”他开口,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头顶,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手上有他说话时胸前轻微的震动,“突然就想玩了。” 悄悄抬头想看看他,额头擦过短暂的温热,两人都在顷刻间一滞,连带着呼吸都无法再正常运作,谁也不敢动。 手心下,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滚烫。宣佳楹抓着他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手心渗出汗。 室内光线昏暗,门外传来喜喜稚嫩的嗓音:“就差小叔叔和小婶婶啦。”小孩们跟着她一起寻找,小叔叔和小婶婶藏哪啦。夏盈说这边没有,去那边找找吧。他们的动静渐行渐远。 这地方要找到他们有点难度,夏盈是故意把他们引去了别处,为了避免麻烦,那地方她不准备让小孩们知道。 “出去吧。”程景和稳了稳心神,护着她的身子拉开她身后的门。这局毋庸置疑已经赢了。 把门重新关好,楼梯处恢复了原貌。刚才的插曲也好似不曾发生。 假山挡住两人身影,宣佳楹在这时伸手触了触他的头发。他不解,干脆弯下点腰好让她够到。 “有羽毛。”她笑着拿下来给他看,而后轻轻一吹,看它飘飘摇摇浮在西边日光照出的浮尘里。 第15章 [最新] 春风不改月湖 景和就是人间理想型,你 他们出现在小孩们的视野里,喜喜望见他们顿时双眼放光,松了夏盈的手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叔叔和小婶婶藏哪啦,喜喜怎么找不到你们?” 她这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但一撅嘴巴,睁着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你时又着实讨人喜欢。 夏盈在她身后不着痕迹的摇头,程景和接到信号,回头与宣佳楹相视一笑,蹲下身尽量使自己不处于高位,答道:“这是我和她的秘密,是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喜喜也不可以吗?”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 程景和向来耐心可嘉:“小叔叔若告诉了你,就会变成不信守承诺的人。不信守承诺就会没有朋友,喜喜想让小叔叔失去朋友吗?” 喜喜虽然不太理解“信守承诺”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朋友”是什么。如果没有朋友,那么就没有人陪她一块玩耍一块捉迷藏了。 想到此,她的脸颊纠结成了一只小包子,拼命摇头。即便很想知道那个躲藏地点,但只要一想到小叔叔会失去他的朋友,喜喜就觉得这个秘密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喜喜乖。”他的手掌揉了揉她脑袋,从口袋里拿出颗奶糖哄她。其他小孩看见有糖吃,也纷纷围在旁边抢着要。 宣佳楹蓦地想起那日在酒店礼堂,他也是这般的。大概在他眼中,她和他的小侄女还真没什么两样。 手臂被夏盈轻撞了下,如同看好戏般,夏盈说:“小家伙们都喜欢他,景和简直就是人间理想型啊,你说是不是?” 宣佳楹不置可否。像景和这样各方面都十分出色的男士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交往对象。 两人的说话声不大不小,在孩子们的欢笑中,她们的对话自然也传进了他的耳朵。他起身来到她们身旁,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说是人间理想一点不为过。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讨论我?” 夏盈挽着佳楹的胳膊,笑的意味深长:“我们在说你帅。” “说谁帅?”程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简单的一句问话,空气中弥漫了股陈年老醋的酸味。 “当然是你帅啦。”夏盈松开佳楹去牵丈夫的手,态度空前绝后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顷刻间笑意盎然。 宣佳楹瞧着她跟程颁旁若无人的撒娇,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忽而,手心里塞进一颗糖果。她抑制不住疑惑望过去,明明刚才他还两手空空的举起向孩子们证明已经没有糖果。 “骗他们的,不过现在是真没有了。”他看出了她所想,收回手悄声说道。 气氛融洽间,东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窗台上的鸟笼落翻在地,连带花盆和陶瓷碗,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是个小孩把关鹦鹉的笼子给打开了,绿色羽毛的鹦鹉铆足劲展开翅膀飞到了围墙上。 这墙可不矮,这边的动静立马引来管家查看。见情形不妙,当下没有工具可以抓鸟,他迅速去储物间拿梯子,又叫人上去抓鸟。小孩们无论对什么都是充满了新鲜劲,叽叽喳喳跑到了围墙下围观。 那鹦鹉倒是淡定,立在围墙上沿,头颅微昂娇俏的走来走去。 叫“援兵”还要些时间。 夏盈:“我去抓。” 宣佳楹:“我来抓吧。”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程颁拉住胡闹的妻子,“忘记你小时候是怎么骨折的了?”长大了仍旧不安生。 “那我可以去吗?”宣佳楹手心攥着糖果,小声问程景和。 “最好不要。”不说他们已经去叫人,现场还有他和程颁,怎么也轮不到女士动手。可是她却在这时候耷拉下眉眼,将将燃起的斗志仿佛被当头泼下了盆凉水。 前后不过五秒时间,就让他改了主意,妥协:“注意安全。” 佳楹暗下去的双眼瞬间亮起。 “景和。”程颁欲阻止,景和却不似他那般紧张,笑说:“就随她吧。” 被丈夫阻拦的夏盈气鼓鼓双手抱臂,把头别到一边去。好像在说,看看人家景和,格局多放得开。 “实不相瞒,我中学干过最多的事就是爬学校围墙。”宣佳楹对这事可是手到擒来。 管家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三角梯子,后得知来做客的这姑娘要亲自上阵,他的表情一变再变,实属为难。 程景和都说了随她,那就随她。程颁叫管家扶着梯子。 宣佳楹上了围墙后离那鹦鹉还有些距离,她压低身子伏在上面稳住重心一点点往前挪。底下围观的小家伙们随着她慢慢接近的动作一起屏住呼吸,几颗脑袋一致凝神从左看到右,直到她出其不意一把擒住它。 “抓住啦!”小孩们这才欢喜的叫出声音,一改起初的寂静。 宣佳楹也是欣喜的,这只鹦鹉还算乖巧,不会乱飞,若是乱飞就算她今天爬上了这墙也没用。她下意识去看程景和,喜形于色,后者给她竖了个漂亮的大拇指。 待她要下去时,才发现围墙下里外站了两排面色严肃,体型高大的男人。后来把鹦鹉放回笼子,通过夏盈的嘴得知,那些人都是景和叫来保护她的。 抓鸟这事分明可以交予手下的人去做,而她自告奋勇,程景和便想着让她玩个尽心也好。所以叫些人在下面守着,也不算失了防护。 为了感谢他,景和给佳楹的那颗糖,最终还是被她剥了喂进了他的嘴里。 晚餐席间依然是中午那些人,不过多了两个生面孔。 姜倪还不知道自己的一通电话在无意间给二人惹了小矛盾,先是问候了主位的夫妇,再是在座的各位,最后才是轻飘飘的叫了声程景和。跟在她身后的高挑男人也礼节性唤了声“哥”。 程景和颔首,同宣佳楹说:“和你说过的,我妹妹姜倪,边上的是她弟弟桑烁。” 各自对上视线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宣佳楹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均高颜值,姜倪姐弟更是不用说,她不禁凑到程景和耳边小声夸赞:你们的基因真是逆天。 这话被一旁的夏盈听了去,她竖起食指摆了摆,纠正道:“不不不,请把你自己也加上,是‘我们’。” 喜喜在这时举起小手,瞳孔明亮,如同课堂上充满求知欲的好好学生,好奇问:“什么是‘基因逆天’呀?” “‘基因逆天’呢,就是你小叔叔的爸爸妈妈都很漂亮,所以也生出了你们同样帅气的小叔叔。”程景和今日带个女孩参加大哥家的周岁宴,通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在亲朋好友间传开,姜倪得知后更是迫不及待想来见一见。 她以程景和为主要人物,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但谁都瞧得出来,她这是暗戳戳的使着坏呢。 果不其然,对此一知半解的喜喜一拍小手,机敏的举一反三道:“我明白啦,小叔叔和小婶婶也很漂亮,那他们生出的弟弟妹妹也一定漂亮!” 末了,又天真问了句:我说的对不对呀。 引起大家一阵欢笑,这其中就属得逞的姜倪笑的最欢,而宣佳楹则是最窘迫的一个,双手不由捂住脸颊,埋下头朝着程景和的方向侧了侧,耳朵的颜色与大门外悬挂的红灯笼无异。 两人此时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有,开这玩笑,严格意义上说有些过了。 程景和微微蹙眉,转了她爱吃的菜肴到跟前,主动给她夹了菜:这道鲈鱼还是不错的,可以尝尝。 他知道她爱吃鱼,却不爱吃有刺的鱼。故每次与她吃饭,只要点鱼,便都会替她剔了鱼刺。这次也不例外。 众人见他神色不似以往般放松,今日的两顿饭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亲自动手为姑娘剥壳剔刺,甚至下午时程景和叫保镖只为保护贪玩爬墙的小女友一事已被传得神乎其神,看清其中门道的他们纷纷点到为止收敛笑意,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去。 而宣佳楹因玩笑乍起的羞赧,也在他夹给她的那道特调诱人的酱香鲈鱼中渐渐淡去。 这顿饭还算其乐融融。大家有说有笑,成年人时而高谈阔论,小孩们时而就着餐桌上的美食开启争夺赛。程景和侧头去看身边的姑娘,她弯着嘴角,吃东西时鼓起的腮帮隐约可见一个陷下去的酒窝。她不会随意插嘴,更多时候是在聆听。 程家夫妇喜热闹,今晚几个关系要好的不出所料都被要求留下过夜,姜倪桑烁位列其中,程景和更是逃不掉,宣佳楹却有些犹豫第一次做客就留宿,实为不妥。 程景和尊重她的想法,想着同她一道离开,岂料被程颁揽过肩膀钳制住:“大晚上山路不好开,难得聚一次,不多留几天?” 另一头的宣佳楹也正被夏盈诱哄:“反正明天是周末,在这儿住一晚又没事。”顺便开启夫妻联动的说客模式:“晚间山上可没装路灯,若景和自己一人有什么不测也就罢了,今个还带了你,万一你俩一起有个好歹” 到这儿,宣佳楹立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喊停,不好再让她说下去,点点头答应下来。 程家客房充裕,夏盈特意将景和佳楹安排在相邻房间。她给宣佳楹送换洗衣服的时候,佳楹言笑晏晏打趣她:“这么多房间,开个民宿说不定可以发家致富。” “我也这么想过,”夏盈认真想了想,不过下一秒画风一转,实属为难:“但是吧,我这人不太能接受陌生人住进我家。” 今日她与她第一次见面就留人住宿,由此可见,她是喜欢这个姑娘,把她当自己人呢。 夜色微凉,一弯细月沉浸于云层。 洗完澡房门被敲响,轻叩两下便作罢,从容的等待,没有催促。 宣佳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开门,程景和为她拿了杯热牛奶,“经过厨房发现有,就给你热了点。” 曾经相处时,她提起过,睡前有喝牛奶的习惯。没想到他记得。 她侧过身引他进门,而他将杯子给了她后,自然接过她手中的毛巾为她擦发梢不停滴落的水滴。 她挑了下眉欣然接受,边道谢边背过身方便他动作。玻璃杯壁的温热从掌心一路传递到四肢百骸,杯沿触碰下唇轻抿一口极淡的甜味,刚刚好。 他的动作是轻柔的,几乎不会让她感觉不适。“你给其他人擦过头发吗?”也导致她下意识回头问道,很是好奇。 “没有,第一次。”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才百般小心,生怕扯到了她头发。 刚摆正的脑袋由于这句话复又转了回来,惊讶的。 “真的?”十分不可置信。 程景和失笑,“真的。”顿了瞬,他问:“我看着像给很多人擦过头发?” 这可不是什么好说法。 “没有没有。”宣佳楹小幅度摇头,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矢口否认。 “你的表情告诉我是有的。”他总喜欢逗一逗她。 “没有啦!”小九九被揭穿,某人欲盖弥彰的炸毛。 “OK,”笑意从嘴角溢出,终于认同她,“没有。” 两人唇舌交战间,夏盈在这时出现在门口,整个人扒在门框边露出半个身子,清咳一声打破空气中涌动的温存:“咳咳,打扰下两位。” 手中的牛奶喝的还剩半杯,随着宣佳楹转身轻晃。 夏盈眨眨眼,对佳楹说:“不好意思,需要暂时借用一下你的景和。” 第16章 春风不改月湖 “佳楹,要不要和我试试 “咳”闻言, 景和清了清嗓,意在提醒她不要乱说话,问:“要做什么?” 宣佳楹的指尖摩挲着杯壁, 很想问一句他怎么就成她的了。 在别人眼里, 她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怀里,只有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他们之间靠的有多近。 夏盈说:“打麻将呀, 三缺一。” “今晚留下的人不少,三缺一?”他显然不相信。 说到这儿夏盈就来气, “桑烁跟姜倪不知道去哪鬼混了,笙笙要哄喜喜睡觉, 还有另外几个嫌我太菜自个开了台。” “现在就小叔和李叔愿意陪我玩了。”这里的小叔指她的丈夫程颁。 夏盈牌技差是大家公认的。程颁这个宠妻狂魔大家早就见识过,曾几何时还受过他的贿赂假意输给夏盈只为哄他的小妻子高兴。几次下来,谁都不愿再腾出那个闲工夫陪他们夫妇演戏了。 程景和以前也是陪他们演戏的一员, 能够理解如今独自开台的那些人的心情。今晚宣佳楹在,他自是要陪着佳楹的, “恐怕不行。”拒绝的也干脆。 “程景和!”没如愿, 夏盈直呼其大名。 程景和这边一点不给她商量的余地,“说起来我也是你长辈,今日实在不便。”夏盈唤程颁一声小叔,程景和与程颁是同辈。 今晚好不容易能抓到人陪她玩, 夏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下一秒视线落到了导致他“不便”的源头上,“佳楹,他不陪我玩, 要不你陪我玩两圈呗。” 从小家中最忌讳的就是麻将,平日里宣佳楹连接触都接触不到。她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我不会打。” “不会我们可以教你呀。” 看得出夏盈今日是非要找到个人来凑一桌了, 程景和为了不让宣佳楹为难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玩两局。”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两局也好!” 宣佳楹亦是无奈,不忍道:“那我观战吧。” 十分钟后,佳楹吹好头发同景和一起出现在楼下棋牌室,另一桌打的热火朝天的几人看到来人幸灾乐祸的笑出声:“看来景和还是没能逃过夏盈的魔抓啊。” 夏盈听了反手就是一掌拍上那人肩膀,“玩你们的吧。” 麻将机自动洗好牌陈列在各位面前,宣佳楹坐在程景和身边,看着他们摸牌砌牌,到后面开始交锋,她果然对此一窍不通。然后她便开始对着他的那双手发呆,修长而白净的手,是小说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手,好看到让人羡慕。 他的食指指尖在麻将牌上轻点,拇指与中指前后夹住牌身,那牌就在他的手里悠闲的转过一圈又一圈。于牌而言,算不算是一种享受。她幻想这双手有朝一日跳跃在钢琴上,镜头拉近指尖飞舞,拉远就是他挺拔的身姿和柔和的侧脸。 如此时,他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打出那张被他旋转已久的牌:“会不会无聊?” “没有。怎么会。”她去拿放在桌角的点心,绿豆糕,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偶尔吃一次会上瘾,她去拿第二块。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夏盈很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两人的社会地位以及各自扮演的角色大不相同,但气场却意外契合。契合到什么程度呢,她第一次见到他们并肩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明明没有牵手没有说话,光是站在那儿就会让人觉得他俩一定是一对。 宣佳楹回想与他的初次见面,“是聚会吧。”聚会上才是真正认识,在茶楼喝茶只能说是陌生人会面。所以佳楹自动忽略了他们第一次见时的场景。 程景和抿着唇不置可否,在她们的聊天中轻松赢下第一局。 夏盈天也不聊了,不服的叫嚣着开了第二局。本来就说好只开两局,程景和与另外两位给她放了水,让她赢了局。 看时间九点过半,夜色已深。夏盈被程颁架着回房睡觉,其他人仍旧兴致盎然坐在牌桌前,大有种不过零点不收场的架势在。 与大家打了招呼,宣佳楹跟着程景和上楼。其实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到了二楼她叫住他:“夏盈说这里还有桌球,程景和,你教我打桌球吧。” “还不困?”程景和回房的脚步止住。 “不困。” 他带着她上了四面都是玻璃的顶楼。 这儿原本是个大露台,后面被程颁改造成了阳光房。其中沙发茶几躺椅一应俱全,台球桌放在临近窗边的位置。玻璃上映出两人的身影,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天上星及闪着光亮经过的飞机。 程景和摆上球,拿出球杆擦上巧粉递给她,自己另外再拿一支。先是给她做了个示范娴熟的拉杆,姿势尔雅,有着无数人向往的洒脱和魅力。 响亮一声,白球将那些聚拢成三角形的球击的七零八落,有的甚至直接落洞。 宣佳楹惊呼,拍手称赞,“你经常打吗?” “没有,运气好而已。”程景和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先试试。” “只有实力斐然的人,才会将自己的成功归功于运气。”宣佳楹俯下身,有模有样的学着他刚才的姿势,而他却在这时走过来,认真指导:“要再下去一点。” 她照做,气势十足的拉杆。结果连个球都没碰到,球杆与球完美错过。 时间仿佛静止住,宣佳楹干脆身子一软趴到了球桌上,没脸起来了。 程景和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教人玩这个就碰到了块硬板。他忍俊不禁,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 他再次教她,从手势到角度,理论与实践结合。打了几次终于可以碰到球了,只是接下来的几杆,没有一杆不是跳球。 “试着瞄准我点的这个位置打。”他用球杆点了点不远处的球心。 毫不意外,没有击中他要求的那个点,位置偏下,使得球再一次跳起滚去别处。 宣佳楹这时已经有些挫败,唇线快抿成一条拱桥形状的弧形。怪委屈的,怎么都学不会,她吸了吸鼻子,眼中渐渐湿润。 程景和到一边的饮水机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接过,一言不发的垂着眼,小口小口抿着。 过了会,她自我放弃道:“看来是学不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颓丧的,声音有气无力。 他不忍见她这副模样,终是抬手在她的头顶拍了拍,他说兴许是他这个老师教的不好,要不要换个方式试试看。 她不解的抬眼,睫毛轻扫,手被他牵住来到台边。他为她摆好姿势,站在她身边,用一种几乎将她包裹在怀里的姿势,手把手拉杆。 宣佳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是提线木偶,随着他的呼吸和动作,连带着牵动她的心脏一起狂跳。又是响亮一声,清晰而有力,她看着它们撞击在一起轻轻松松就落洞。如同两个有趣的灵魂碰撞,在看不见的地方,火花四溅。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进洞。她的高兴溢于言表,激动万分:“程景和,进了!” 她欢呼,回身兴奋环住他腰身,丝毫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飞快的在他面颊落了一吻。 只是轻微的触碰,就让程景和震慑在原地。 这个完全不经过大脑的举动,宣佳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虚的别开眼,头脑一热欲盖弥彰道:“就是感谢。”一个感谢吻。感谢他教她玩桌球。 她这属不属于自欺欺人。 “你感谢其他人也是这么感谢的?”他蓦地笑起来,这可是在中国,他还是第一次听闻感谢一个人需要用这种方式。 宣佳楹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果然这个说辞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在她头脑风暴要如何自圆其说的时候,他的指腹来到她唇角。 头顶明晃的光线变暗,后腰抵着球桌,听他说:“佳楹,要不要和我试试。” “开始和结束都由你说了算。” 第17章 春风不改月湖 老四跟这妹妹好情趣。不 佳楹这时倒略显矜持, 两人之间已非常人的安全距离。他的态度虽不决绝,却也让她退无可退。一双无辜的眼望着他,她懵懂问:“这算告白吗?” 其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在他愿意迎合。 “算不太上, ”他好整以暇的面对她, 指尖静止在她唇上,思考说:“如果你想听, 容我想一想。” 对此,宣佳楹别过头去, 他的手滑到她的脸侧,只见她不满的撇了撇嘴, “看来也不是很上心嘛。”潜意思是在谴责他告白还要现想,没有诚意。 也不是真的指责他,眼睛转一圈, 像是早已确定好关系,娇蛮的小女友。 不过是情侣间的那点小情趣罢了。 程景和笑着放下手, 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圈在自己与球桌的一亩三分地里, 垂首,鼻尖碰鼻尖,再拉开点距离,认真望进她眼里, 一字一顿说:“程景和是喜欢宣佳楹的。” 短短一句话, 被他说的严肃而庄重。 宣佳楹微怔,属实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同她说出这句话。探究在眼中一闪而过,似在分辨他话语里的真假。又只消几秒的时间, 她粲然一笑,两手重新环上他的腰,“程景和, 我当真了。” 一股微小的冲劲靠近自己,他们抱了个满怀,手轻轻搭上了她的后腰,盈盈一握。 “说好了啊,要结束的话也得我说了算。”她在他胸膛前仰起脑袋,雀跃的如同穿梭在山林间的飞鸟,最后停降在一根树枝上。程景和就是她的那根树枝。 “我们这不是才开始。”他失笑,意在她这时说结束还尚早。她怎么就确定他们会有结束的那天? 也是。当下,他们是男女朋友了。 桌球教学暂时告一段落,宣佳楹撑在窗边看清了窗外景象,程家夫妇口中所说的山路陡峭以及夜间未安装路灯的场景与她现在所看到的相差甚远那一连串似星火般向远处蜿蜒的灯光已然把这夜点亮。 “山路不好开?山上没有装路灯?”不怪她会被程家夫妇忽悠到,她只顾着赏风景了,哪还关心路上有没有路灯。 对于她的连环发问,与她并肩站立在窗前的程景和满脸无害的摊了摊手,只能说:“这是他们说的,我没有说过。”实实在在甩的一手好锅。 真是只老狐狸呀。 宣佳楹微笑,突然就来了兴致,反正现在还不困,拉过程景和的手就下楼去。美其名曰:良辰美景,是个散步的好时候。 等他们到了楼下,正好碰上中场休息从棋牌室出来抽烟的几人,一行人吞云吐雾的望着他们,其中一个瞧他们要出去,随口问了句:“大晚上干嘛去啊?” “散步去。”被牵着走的老狐狸甚是无奈,可落在大家眼里就变了味,莫非这就是甜蜜的烦恼?眼瞧着下一秒,某人的手就反客为主从被拉着手腕变成了牵住小姑娘的手,末了还来了句,“刚那样不舒服。” 蹭的一下,众人就看见那姑娘回头震惊的瞪了他一眼,脸蓦地红了。 他们拿烟的手顿了顿,咂咂嘴,想这姑娘原来脸皮这么薄呢,这么不禁逗呢。 此时,哄完喜喜睡觉的笙笙下楼来唤丈夫,结果就看到了大门口牵着手离开的两人的背影,并且一群大老爷们都八卦的望着那方向。 她产生了和他们前一刻同样的疑惑:“他们去做什么?” 丈夫答道:“散步呢。” “?” “老四跟这妹妹真是好情趣。”刚说完,他又摇头:“不对,应该改口叫弟妹了。” 还有人兴冲冲的发了朋友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程景和也难过美人关! “” 就一个哄喜喜睡觉的功夫,笙笙觉得自己的5G网好像跟不上了。 山间的夜晚晴朗,天空也清澈,不过蚊虫不少,几只小飞虫跟玩丢手绢似的聚拢在路灯下打转。风中有不知名的花香味,他们再一次一起看星空。 “好像更近了点。”在山中和城市里看夜景,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宣佳楹抬头示意他,今夜的月亮也仿佛唾手可得。 程景和笑着回应她,手心紧了紧。自出来后他们的手就没有放开过。他能想象到刚才那群人之后会怎样打趣他,但都无所谓,他会把她正式的介绍给他们。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一个模棱两可的朋友关系,而是他的,程景和的女朋友。 路两旁是低低的灌木丛,还栽了树。他们漫无目的沿着下一个路灯所在的方向走,看不见尽头,它们向上漫延,去很远的地方。 再走一段路会有长椅,我们可以坐一会。在寂静的夜里,除了断断续续的蝉鸣,还有程景和与她的交谈。两人都是轻声的,仿佛不忍打扰这个夜。 然而还没有真正的走到长椅,宣佳楹就被那一处发生的场景震慑在原地。 是姜倪和她的弟弟桑烁。饭间姜倪与她交流颇多,但姐弟俩的交流少之又少。那时她疑虑他们之间也许正在闹小矛盾,又或许他们的感情并不好。 可此时此刻,桑烁单膝抵在椅面上,依着身高优势扣着姜倪的后脑,将她压在长椅上亲吻。视觉冲击如潮水袭来,避之不及。大脑空白间,程景和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我们先回去。” 宣佳楹下意识还想回头,“那他们” “没有血缘,是重组家庭。”程景和没有给她机会回头,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怕她多想,便又加了一句:“小情侣闹矛盾,姜倪也不会希望我们在这时候去打扰他们的。” 若细想,在印象中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可程景和却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她不禁疑惑:“他们的事你们都知道吗?” “本来是只有我,”如果不是今天刚巧撞见,他说:“现在变成我们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按姜倪的意思说:“当不知道就好。” 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宣佳楹提着的心放回肚里,稍稍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比来时冗长,没有停歇的一直走,看着他们的目的地是那样遥不可及。明明刚才走这条路还兴致盎然,好像怎么走都不累,能走到天荒地老。 感受到女孩的身子渐渐靠着他借力,程景和刻意放慢步伐,“走不动了?” 宣佳楹摇头,疲惫使她无力,“走不动了。” 他们停下来。 “程景和,我累。”她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双手环住他的腰,软趴趴,可怜兮兮的蹭着他,“我要是一个挂件就好了。” 她抱他的动作越来越顺手,程景和托着她的腰生怕她会体力不支滑下去,空出一只手来,拍拍她,“先站好。” 宣佳楹听他的话,收了手站好。以为他不喜欢她这样,睫毛扑闪的望着他,眼中有敢怒不敢言的娇嗔。 程景和被她的模样逗笑,转过身背对她蹲下来,又拍了拍自己的背,无奈说:“上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开心的眼睛一亮。不过他用想,也能想到几分她现在的表情。背上有重量覆上来,女孩一边担忧说“我会不会很重啊”,一边毫不客气的双手环住他脖颈。还真是身体比嘴巴诚实。 他背起她,坏心眼的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龇牙说:“重。” 惹得她环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焦急说:“你骗人,怎么可能重!”说完,又恶作剧般咬了下他的耳尖。 她的牙齿细小,舌尖也会轻触到,咬上来时属实意想不到,他的全身过电一般,手上一软差点失了力,当即哑着声轻呵道:“佳楹,乖一点。” 逆反心理这一块绝对是全人类统一,你想让她乖一点,那她绝对要跟你反着来。 “我不。”佳楹又朝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他深吸口气,阖了阖眼唤她:“佳楹。” “嗯?” 她像是那女儿国的妖精,而程景和就是那细皮嫩肉无数妖精向往的唐僧,她歪头在他脸颊亲了亲。 每一下的撩拨都像是一只细细的爪子,挠在程景和的心上。 他终于忍无可忍说:“佳楹,我放你下来自己走吧。” 到这,宣佳楹才偃旗息鼓的消停了。 第18章 春风不改月湖 “可可粉吃到嘴边了。” 后半程她趴在他肩头, 眼皮耷拉着,终于抵抗不了路途的颠簸,打着哈欠睡过去。 “佳楹。” “佳楹?”背后许久不发出声音, 他低声唤她。 柔软的重量覆在后背, 轻唤了两声她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程景和哑然,脚下一步步迈的沉稳且平缓, 尽量不吵醒她。 他低着头看脚下的路往前走,偶有一两只野猫在灌木丛里逃窜, 枝叶沙沙作响。程景和不得不承认,他居然也会有一天, 心里无端的产生出一种不真实的不可思议的感觉来。 而此时背上的重量,又在真真切切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非茶楼, 时光应该还要往回倒退几年。他敲开了老师的家门,来开门的却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年轻女孩, 也就是佳楹。她不认得他, 疑惑问他是谁,要找谁。 不等他回答,房屋里传出老师的声音,让佳楹请他进来。等进去了, 被叫做佳楹的女孩重新坐回钢琴前去熟悉她的琴谱。 她一定不记得了, 他还同她四手联弹过一曲。那样遥远的记忆,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更何况是她。 他不曾想过, 只是人生中走马观花经不起任何涟漪的小插曲,却在夏盈问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时候,如同获得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闸门, 如此奇妙的让他记起了那个曝光度拉满的夏日午后。 回忆就跟着这段往回走的路,清晰的过了一遍又一遍。 等终于到了住处,大门口两盏明亮的灯笼仿佛在迎接他们,踏进门刚好与散场的一行人撞个正着,其中一个没眼力见的“嘿”了声,“我就说吧,今晚他们准回来。” 想让他不要那么大声已经来不及,搁在肩膀的重量消失,背上的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吟数秒,慢半拍道:“到了?” “嗯,到了。”程景和适时将她放下来,原先的打算是如果她没有醒,就直接背她回房间就好,哪知这群人今晚竟然意外的早收场。 说他们“准回来”的男人浑然不知打扰到了弟妹睡觉,兴高采烈的同另外几人道:“快快快,一人两百一人两百啊,微信支付宝现金随你们。” 有人恨铁不成钢摇头,想不明白:“怎么就回来了?”盼望他俩不要回来的人可不在少数。 微信支付宝进钱转账的声音响亮,下对注的男人颇为自豪:“你们还是不了解老四啊,现代版柳下惠,男德典范就是他。” 莫名得了个“柳下惠”称号的程景和:“” 宣佳楹此时就算再怎么云里雾里,也大致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在打赌她和程景和今晚还会不会回来呢。 这时,耳朵上突然覆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捂住她,程景和叹息:“以后也少跟这些人接触。” 被内涵到的几人瞬间黑人问号脸:“嘛呢,说我们啥坏话呢?” 程景和揽过宣佳楹向他们走去,也是毫不避讳,半真半假说:“说你们不正经,让她离你们远一点。” “嘿还真是见色忘义,我收回刚才对你的夸奖。” “弟妹,你可看好老四啊,老四在圈里可是有名的香饽饽的。”得,都不用程景和介绍,他们都主动有眼力见的叫她弟妹了。 程景和笑骂了句滚,让他们赶紧回房去。 幽暗的院子里浮动着初夏的燥意,众人打趣着这对新晋小情侣。 宣佳楹倚在程景和怀里,在他们的嬉笑声中一起上楼。互道晚安,睡觉去。 这一夜,大家各自安睡。再醒来,阳光溜进房间,随着被风吹动的窗帘,悠闲的在被单上荡秋千。 宣佳楹起床时已然十点,本以为是这群人里最晚起的一个,谁知匆忙洗漱下了楼,院里餐厅空荡荡,只有李叔一人在喂鸟。 “哟,宣小姐起得早啊。”李叔与抬头与她打招呼,若不是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宣佳楹还以为他在埋汰她呢。 “李叔好。”她环顾一周,问:“他们还没起吗?” “是的,宣小姐习惯就好。厨房备了吃的,您可以去看看。” 被明显比自己大一辈的人尊称“您”怪不好意思的,宣佳楹连连摆手,“李叔叫我佳楹就好。” 李叔点头笑笑,立在笼子上的鹦鹉嗲着声,很会找字眼:“佳楹!佳楹!” 惹得宣佳楹惊讶的“咦”了声,神奇。 程景和今日一早就起了,他有晨跑的习惯,晨跑完他去山下接程家夫妇寄宿在宠物店的萨摩耶回家。 宣佳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眼前晃过白花花的一团,一只巨型大狗吐着舌头奔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精心修剪过的爪子扒在她腰前,突如其来的冲劲可把她吓得不轻。 “Yuki!”男人低呵道,它高昂“汪”一声,又摇着尾巴回到了他的脚边打转。 此时的佳楹站在阳光下,说是惊魂未定也不为过。景和走近,她懵懵然低头望望狗狗,又抬头看看他。不知是昨晚睡得太好,还是因为睡前喝了水,原先的一对双眼皮变成了一单一双,再搭配她的表情,有点滑稽可爱。 “有没有吓到?”他悦耳的嗓音仿佛化作了一只打响指的手,在她耳边轻轻一敲,瞬间唤醒她呆滞的意志。 有着“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仰起无害的脸看她,浑然不知自己的热情吓到了人家。一人一狗的视线对上,宣佳楹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有些后怕:“刚才太突然,是有一点被吓到。” 小时候她在老宅养过的一只中华田园犬莫名失踪后,她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宣佳楹的朋友里面不是没有人养过狗,只是她曾被朋友家的柯基挠破过两次膝盖,自那之后,就对狗狗这种生物敬而远之。特别是那种异常活跃的,实在招架不住。 感受到萨摩耶的蠢蠢欲动,程景和又严肃的唤了声它:“Yuki,不可以。” 刚要离地的前爪讪讪放下,萨摩耶呜咽的趴下,下巴搭在交叠的前爪上,看起来失落极了。 宣佳楹一时觉得好笑,动物有灵性这话一点不假。它的茸毛纯白,趴在地上像一团软糯糯的雪球,尾巴时而翘起来扫两下,似在示好。 她心中一动,试探着靠近,就听程景和说:“它很乖,不会咬人的,可以试着摸摸它。”他蹲下来揉揉它的脑袋,替它说着好话。也是在安抚她,它其实没有那么吓人。 白绒绒的一团战胜了心里的恐惧,佳楹如同好奇宝宝般在他身边蹲下,学着他的模样,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点了下Yuki的耳朵。 “汪”Yuki扬头,开心的来了个歪头杀,将脑袋往她手心里凑。 意识到这一点,宣佳楹惊奇的笑起来,动作也逐渐变得大胆,掌心放在它的脑袋温柔的往下顺了顺。 “刚起?” 佳楹的膝盖上沾了白色的茸毛,应该是刚才Yuki扑上来抱她沾到的,程景和伸手替她拂掉。她也低头起身查看了下,T恤下摆同样沾到了些。 “我以为我起晚了。”她如实说。焦急洗漱间,还在想会不会给主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直到下了楼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他们恐怕要睡到中午才会起。”年轻人的假期从来都没有早起一说,更何况他的这群狐朋狗友。程景和在她之后起身,本想抬手压一压她头顶的呆毛,直到她抬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毫无违和。这么可爱,得给她留着。 宣佳楹被他一直看着逐渐变得不好意思,抬手碰碰脸:“有什么东西吗?” 程景和摇头,牵起她的手往厨房的方向走:“给你弄点吃的去。” 她被他拉着走,看见他的身上也多多少少沾了点白色茸毛,空出的那只手认真帮他挑掉。Yuki一见两人将它遗忘在原地渐渐远去,就不停的在他们身后吠叫。尾巴也摇的勤快,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势必要做那盏白日里也能晃瞎人眼的电灯泡。 李叔早上起来便叫人将昨日周岁宴留下的食材做了早餐,中式西式的都有,如今都已冷却。宣佳楹不想麻烦程景和开火,便选了最省力的面包。 程景和去接Yuki前已经用过早餐,他在吧台拿了两瓶瓶装酸奶,一瓶拧开递给宣佳楹,另一瓶给自己。两人在餐桌边坐下。 “听姜倪说你的手艺也很好。”宣佳楹啃着脏脏包,含糊不清的说,“你看着不像会做饭的样子。”没有贬义的意思,只是程景和的外表看起来太过矜贵,实在让人联想不到像他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做起饭来会是什么样。 程景和闻言挑起半边眉毛,眼中仿佛写了“我被小瞧了?”的质疑。 “‘很好’还说不上,是留学那会学的,因为实在吃不惯那边的食物。”地域间的口味差异,让他不得不在阳光灿烂的某一天卷起袖子站在异国他乡的厨房里,研究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菜品。幸好结果还算成功,自此之后,烹饪技能点亮。 “你可不要被他骗了。”门口传来清冷的女声。 姜倪十分荣幸的成为这座住宅里除了李叔外,第三名早起的人。一开始她只是想来厨房觅食,没成想经过餐厅时听到了自家表哥的谦虚言论。 姜倪说:“他的厨艺堪称大师级别,让他下一次厨,绝对赚到。” “嗯?”作为吃货的宣佳楹,眼睛咻地亮起,里面好像冒着无数星光在布灵布灵的闪,她期待的看向程景和:“不知小女子何时有幸能尝一尝程师傅的手艺?” 程景和是觉⑨SJ得姜倪的说法使用了夸张手法,不动声色剐了始作俑者一眼,无奈说:“有机会吧。不过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比较好。” “他这招叫作‘先把期望值降到最低,再给你来个出其不意的surprise’。谦虚,我哥就是太谦虚了。”姜倪很久没有尝到程景和的手艺甚是想念,她对佳楹说:“他给你开小灶的时候,记得喊我。”并且借着这个缘由,成功加到了佳楹的微信。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作为程母势力旗下的头号间谍姜倪因为和她聊熟后很没有原则的倒戈了。以至于程母在儿子的感情方面多方打探,在姜倪的描述下,佳楹温柔可人的形象毫无意外的屹立不倒。 不过眼下,姜倪已经端着早餐回房,将二人世界重新还给了两人。而Yuki,见到了老熟人自是又吐着舌头傻不拉几的跟着跑了。 宣佳楹还有小半个脏脏包没有吃完,烦恼的皱起了鼻子。这吃不完扔了浪费,但继续吃她是真吃不下了。 当她打算重新回厨房找个保鲜膜包起来等下午饿了再吃的时候,程景和朝她伸了伸手。 她以为他要去帮她弄,就也没多想的给他了,谁知下一秒男人仍旧巍然不动的坐在位置上,而她吃剩下的那部分面包很自然而然的入了他的口。 宣佳楹眨眨眼,待反应过来,胳膊肘抵在桌面,手扶着额抿唇别过了头。 “在偷笑?”程景和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她的面包,追随她的视野无果,最后扳过她肩膀让她面对他。 果不其然,女孩捂着嘴,欲盖弥彰的掩饰上扬的嘴角,眼中带笑,水盈盈的弯着。他单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靠近,故意问:“傻笑什么呢?” “咳,你知道的。”宣佳楹正了正神色回他。 “我知道什么?”他也笑,若无其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两口。 宣佳楹瞧着他的侧脸,随着喝水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性感的要命,她放下手说:“你明明知道啊,还问我。” 两个人就这样打着哑谜,趁这个间隙,他毫无预兆倾过身,又好似蓄谋已久,身下的椅子被他轻易转过来,整个人实实在在正对他,湿润的唇吻上了她的。 正欲拿过牛奶的宣佳楹,被他的举动惊到,睁大眼睛,手上差点将酸奶的纸瓶子捏变形,“你” “昨晚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太晚,怕一发不可收拾。 他这么坦诚心意,宣佳楹的心砰砰直跳,耳边仿佛有无数朵绚丽烟花炸开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迎合他,加深这个吻。 过电般酥麻的感觉贯穿全身,他们的气息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中交缠,一切都沐浴在金色中。 屋外有人声走动,踩着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愈来愈近,伴随他们的交谈“老四和弟妹应该早就起来约会了吧?‘新婚燕尔’啊。” “说不定还在睡呢。”有人回。 另一个笃定反驳:“不在不在,我刚去他们房里偷偷瞧过了,铁定丢下我们私会去了。” 果然一确定关系,他们就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焦点。 碍于宣佳楹脸皮薄,他们接吻的这一幕怎么都不能让他们撞见,程景和不得不松开她。 所以当众人抵达餐厅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么一帧画面 两人正以幼儿园小朋友面对面“你拍一我拍一”的场景坐着,男人抬手抚在女孩的嘴角,从容又淡定:“可可粉吃到嘴边了。”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这画面看着好像挺正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第19章 春风不改月湖 “有你小炀爷帅,有你小 确认关系后的两人相处越发自然, 面对众人有意无意的打趣,宣佳楹也算是游刃有余的跟他们插科打诨。作为话题中心之一的程景和,则是笑看着她闹。 当佳楹将剩余的半杯牛奶很随意的递给程景和, 且后者并未有任何拒绝的意思接过喝了一口后, 最晚起的夏盈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他们间不同于昨日的暗流涌动。 她的身子稍稍后仰,不动声色的越过佳楹迅速拍了一下程景和的后背。男人感知到什么, 小幅度的后仰,回过头来看她, 面带疑惑。 夏盈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回旋,嘴唇一张一合, 无声询问他:在一起了? 得到某人肯定的眼神后,她竖起大拇指,喜出望外的道喜, 用嘴型说:恭喜恭喜。 简短的交流完,他们身子归位。景和不免发散了下思维, 现在说“恭喜”还为时尚早, 如果用在某个正式的场合可能会更合适一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他暗自回神,如此长远的考虑还真是第一次。 傍晚程景和送宣佳楹回家,甫一上车, 他就递过来了一个拎袋, 并嘱咐她:“回家再看。” “什么啊?”她上下打量着手中用礼物纸包裹的严丝合缝的长方形盒子,轻轻敲了敲,是木的, “现在开不可以吗?” 程景和稍显为难,“还是回去拆吧。”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实属罕见,宣佳楹歪头凝视了他片刻, 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搞神秘是为哪般,而后者除了一开始有些不自在外,现在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车停在了小区外的老地方,为了不让她成为街坊邻居闲聊的对象,他对此做的一向周到。 只是刚要推开门下车,忽然横亘在身前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下意识不解的回头,专属于他的清冽气息靠近,克制落下一吻,蜻蜓点水。 今天第二次。哪怕已经接过吻了,但只要是他,心脏便会不由自主的漏跳一拍。此时的她嗓子干涸的如同腐蚀了自己的语言功能,应该要说点什么使得空气不那么沉默,正欲开口,他刚好收回了手说:“明晚我来接你回学校。” “在此之前,奖励我一个吻,不过分吧?”得逞后,又不乏温柔得体的笑问她。 不知从何时起,周末送她回学校已然成了每周必不可少的事项之一。宣佳楹不止一次暗叹他这只狐狸有多么狡猾,不仅为他的索吻找了个正当理由,还在无形之中撩拨了她。不难想象他若是把这彬彬有礼的态度放在工作中,亦攻亦守,绝对能把竞争对手气到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地步。 “先斩后奏”虽不提倡,但不得不说有时候还挺管用。宣佳楹朝他勾了勾手指,待到他不疑有他的靠过来一点,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短暂的软香入怀,又果断撤出,等到他想更进一步已经来不及,随着车门关上,她回身趴在车窗上给了他一个飞吻,笑容狡黠的与之道别:“明天见。” 目送她轻快的身影消失在大门转角,程景和揉了揉眉心,嘴边兀自多了几分笑容。本以为会得到一个离别吻,没想到却是玩火自焚。近三十年来修炼的冷静自持到最后都抵不过一个她,轻而易举的被攻城略地,搅乱一池春水。 一路来连上楼都是轻盈的,钥匙插进锁孔,宣佳楹转动门把手打开家门的刹那,“Surprise!” 门后的人早早恭候着她是羌梨,她许久不见的发小。她对她张开怀抱,脸上笑容放肆,大声而不拘小节的给了她一个熊抱。 宣佳楹见到她无疑是高兴的,羌梨去市外读书后,她们的会面次数越来越少。那个城市与南江市相隔四个小时的车程,羌梨晕车且不喜折腾,因此从不轻易回来。宣佳楹放了假,偶尔会去她的城市碰面。 “小心肝转来啧,梨梨等侬较乖辰光了,我要特侬打个电话罢,俚叫我覅打,非要被侬啥个惊喜呀。”阿婆靠在沙发上看百家心老娘舅栏目。茶几上摆放了羌梨带来的水果,她进门后怕阿婆不愿意收晚辈礼物,反客为主的把包装都打开来,每一样都热情地让她尝了个遍。 拆了礼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那些水果最后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马上吃的就一股脑倒进水晶盘里等着宣佳楹回来一块吃了。 宣佳楹进门下意识将手提袋往身后藏了藏,羌梨发现她的小动作,用眼神问:什么啊。 她们这个年纪一旦有什么秘密,第一时间告知的不再是一路陪伴他们成长的长辈。反而与同龄朋友拥有更多的悄悄话。 宣佳楹拥了拥她,意思很明显,待会再说。 在羌梨心灵相通的掩护下,她成功地把程景和送的礼物从阿婆眼皮子底下安全运送回房。 “什么啊,要这么神神秘秘?”羌梨掩上门,懒散的靠在门后笑看她。 想到收礼前某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到了家才能看,宣佳楹的好奇心已经被填满,不过在打开前,她向羌梨投去讨好一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可怜巴巴望了人家一眼。 羌梨接到目光后佯装很受伤的捂了下心脏,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吧,我先出去。” “你最好了。”宣佳楹笑开。不是她不想给她看,而是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再加之程景和的嘱咐,她决定尊重他这个送礼人的心境。 等到房间里只剩她自己,撕开最外层的礼物纸呈现出里面浅色的木质盒子,精心打磨过的外壳摸上去如同一块温润的玉。打开锁扣,里面躺着一束炽热的满天星和名为“邂逅”的梦幻色调的香薰。 手机轻微震动了下,那头的人像是算准了时间,将自己的用意坦诚的以文字形式告诉了她:正式在一起应该给你买束玫瑰,但玫瑰目标太大,回去路上不免会引人闲言碎语,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注视,故将玫瑰替换成了满天星。 宣佳楹捧起那束满天星,盒子的底部飘了几片玫瑰花瓣出来,她的心中有所触动,轻抿着唇将满天星插入了精致的香薰瓶中,她现在迫切的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通话被接通,两人默契的沉默数秒。直到那端迟疑的唤她佳楹,她听着通过电流传进耳朵的呼吸声,胸口几不可闻的起伏着,连说话都不经意紧绷,“程景和,我很喜欢。” 喜欢他的礼物,喜欢他的细致入微,也喜欢他的体贴周到。喜欢很多。这句话,应该是个倒装句我很喜欢程景和。 如此直击心灵又隐晦的表达,程景和听懂了,嘴角不自禁的勾起,要怎么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第一回 知道,谈恋爱会让一个缺乏浪漫细胞的人化身为诗人若把他的心脏比作成一个甜品店里不对外展示的玻璃柜,那么他会在里面存放一只奶酪盒子,甜蜜和柔软充盈整个空间,而它的保质期也将会是永远。 算不上诗的矫情表达,很蹩脚俗气的叙述,就是现在的他。他想,也许自己是真的栽了。 “所以,程景和,”女孩的声音活力清泠,“给我礼物的时候,你是不是害羞了?” 跳跃的思维瞬间让他哭笑不得,男人清了清嗓,“佳楹,看破不说破。”不过害羞说不上,只是害怕她会不喜欢他擅自将玫瑰换成满天星。毕竟玫瑰是无数女孩的向往。 宣佳楹点到为止,乐呵的摆弄着桌上的满天星,后来两人聊了几句,羌梨来喊她吃饭,他们才挂了这通稍显黏腻的语音通话。 羌梨今晚住在她家,两人用完晚饭洗完澡挤在同一张床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她们住在老宅,两家之间就隔了几步路,像“今日在你家睡,明日换到我家睡”这事时常发生。亲密无间,关系好到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总被误认为是对孪生姐妹。 此刻房间里只开了盏幽暗的床头灯,投影仪影影绰绰的光打在面向她们的白色墙壁上,上面放着一部年代久远的香港电影。 这是她们共同喜欢的,唯一一部就算循环播放也不会看厌的片子。 宣佳楹觉得床头的灯光碍眼,伸长手啪的一下关掉。屋内光线瞬间与投影仪画面同步,忽明忽暗。 吴倩莲怀抱抱枕半躺在沙发与闺蜜诉说自己对男主的看法,悠缓的背景音伴随投影仪运作的沙沙声,她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说男主“就好像是一本有意思的书,看了第一页后会想看第二页、第三页”。 到这儿,羌梨用手肘碰了碰宣佳楹,暧昧道:“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的‘那本书’了呀。” “什么书啊,”宣佳楹装傻,圣女果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就送你到小区外,”羌梨慢慢悠悠的,视线落到她放在书桌上的那束满天星,“还送你香薰的‘那本书’呀。” 宣佳楹惊觉:“嗯?你都看见啦。” “对呀,出来帮阿婆买酱油刚好就看到了。”那时她从车上下来,趴在人家窗边笑着,两个人还挺腻歪。 不过距离有点远羌梨实在看不到车里男人的长相,凭她天生优越的第六感以及好闺蜜的上头程度来看,对方绝对是个会讨小姑娘欢心的,多金的男人。毕竟,光是那辆车就不是普通人家开得起的。 最后宣佳楹架不住羌梨的软磨硬泡,把与程景和认识的经过说与她听。 听完,羌梨觉得不可思议,“姐妹,你会不会觉得‘这本书’,嗯太完美了一点?”如此卓尔不群,举手投足间尽显尔雅的男子,身后一定不乏众多追求者,他又怎会只停留在她这一朵娇花上。 不说他年长她八岁,再者人家阅历丰富,社会经验也富足。要玩起来,作为学生的宣佳楹哪是他的对手。 宣佳楹沉吟 完美这个词确实符合程景和目前在她心里的印象,至少到如今她还没有见过他瑕疵的一面。 “及时寻乐”是宣佳楹的行事标签。她和程景和接触是开心的,他对她表达过喜欢,而她刚好也喜欢他,有这些就足够了。至于什么玩不玩的,她皱眉:“他不是那种会玩弄感情的人。”在这点上她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羌梨见自己的好闺蜜这般维护她的男朋友,连忙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你这样,我都要吃醋了。”羌梨酸溜溜的说,从小到大除了自己还没见过她这么袒护谁呢。 “知道你是为我好,”宣佳楹的脑袋倚在羌梨的肩膀上蹭了蹭,真心实意说:“你在我心里和阿婆一样,永远排第一。” “哎呀,怎么突然这么肉麻。”羌梨受不了她,起身假意推了推她,怪嫌弃:“肉麻死了。” 最后两人在床上笑作一团,直到阿婆来敲门让她们早点睡,她们才捂住嘴巴相视一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影片结尾,黎明紧张的坐上出租,下车后不顾一切奔向码头,眼里的那份希冀再到没有看见人时转化为失落。直到吴倩莲从码头下走上来,镜头拉长两人间相隔一条马路那么长,她由走到跑。曾经他寻找她数次,这次换她奔向他,而他也等不及了,他们双向奔赴,紧紧拥抱在一起。 无论看多少遍,都让人热泪盈眶。 男女主角错过两年,破镜重圆失而复得的戏码恐怕只有小说或者电影中才会出现,羌梨突然有些感慨,“佳楹,你们要好好的。” 刚才还在为闺蜜是否碰上高端玩家而担忧,不过是看了个电影的功夫就立马转变了说法,将将升起的煽情氛围因她这句话顿时散了七八分,宣佳楹好笑的推她:“你怎么也肉麻起来了?” “你不懂,我这是由心而发。”羌梨总有她的一套说辞,丢给她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叫她自行体会。 翌日,她们不约而同的起床,洗漱间拉开房间门,宣佳楹怔在原地,身后的羌梨奇怪,“怎么不往前走了?”越过她的视线,和客厅里的一老一小打了个照面。 电动牙刷在口中发出难耐的噪音,阿婆看到她俩呆愣在门口,出声催促道:“别杵在门口了,咔好面快点来恰饭呀。” 来人是栗炀和他的外婆,栗炀听到这边的动静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来,像个二哈般扬起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宣佳楹礼貌叫了人,和羌梨回了浴室顺便介绍了下屋外的两位客人阿婆住院时的病友,以及病友的外甥。 太强了。羌梨朝她竖起大拇指,不禁惊叹阿婆的社交能力真是一如既往的叫人瞠目结舌。 宣佳楹无奈地笑:“可不是么,出院那天恨不得每个病房都串过去和他们打招呼,离别时还顺便对着护士台的护士们发表了由衷的离别感言。” 羌梨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最近网上不是一直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社交牛逼症’?也许就是咱阿婆这样的。” 宣佳楹深有同感。 两人洗漱好出门。小辈间腼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外婆瞧着向来活泼阳光的外甥到了别人家居然夹着尾巴挺直腰板的坐在一旁,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瞧他,害羞了还。” 小辈们又是一笑。 表面上大家一副生疏样,宣佳楹坐下后,微信一直震动个不停,打开来就是栗炀的文字尖叫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外婆说要带我去个神秘好姐妹家探亲,原来就是你家啊。 宣佳楹: 宣佳楹:神秘好姐妹? 栗炀:你不知道?你阿婆和我外婆在网上聊得可好了,我刚才惊鸿一瞥还看到她俩的聊天界面上好像是要撺掇我俩呢? 栗炀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乱用词语了。 宣佳楹:是“撮合”吧 栗炀: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宣佳楹:那你没机会了,我已经脱单了。 栗炀:??? 栗炀:那正好!我跟我外婆说,可别在这乱点鸳鸯谱了。 结束对话,他们从微信里抬头,结果发现旁边的两个老人玩手机玩的比他们还勤快?指不定在微信上想什么办法给他们制造熟悉对方的机会呢。 羌梨向他们投去关切的眼神,啥情况啊? 两人避之不及,小幅度摇头。 宣佳楹挠挠头,第一次在自己家里产生出了一种叫做“尴尬”的感觉来,她吃完一只菜包,打算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 那这表现的机会不就来了吗?两位老太太交换眼神,阿婆问:“做啥去?” “倒水。”宣佳楹无奈回。 外婆得到信号,忒有眼力见的开始使唤起栗炀,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肚:“愣着干啥,去帮俉伲个小心肝倒水呀。” 栗炀差点被外婆那声肉麻的“小心肝”恶心到,羌梨刚咽下去的包子瞬间卡在了喉咙,咳出了声。 “哦哟哟,小细娘慢点吃呀。炀炀,特小细娘啊倒一杯。” 厨房里,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宣佳楹拿起水壶倒水,自我怀疑道:“这到底是谁家?” 没有长辈在,气氛也轻松了不少,小炀爷好像又找回了自己的场子,吊儿郎当的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边磕边八卦问:“你什么时候脱单的,我怎么才知道?” “对方什么来头?多大?有你小炀爷高,有你小炀爷帅吗?” “哎,什么时候带来给你小炀爷瞧瞧,我给你把把关。” 第20章 春风不改月湖 “总得避个嫌吧。” 对方一骨碌的话匣子往外倒, 问题一个接一个,宣佳楹发现只要没有长辈在场,栗炀就像那花果山里的野猴子, 屁股上点根火箭就能窜天。 她不解的时候常常会扬起眉毛, 那样子应该很难看,可出现在她脸上时就带着不屑一顾的美丽。她轻笑着问他:“你在做人口普查吗?” “我这不是怕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女生, 被外面的小白脸给骗了。”栗炀撇嘴。 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宣佳楹收拾好表情, 越过他往外走,开完笑的语气:“先管好你自己吧, 小炀爷不去外面骗纯情小女生就不错了。” 给栗炀一下子就惹急了,跟在她身后悄声咬着牙说:“我很长情的好吗,我最近一直在追玊潆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还委屈了, “她真的太难追了。” 两方都是宣佳楹的好友,他们这段你追我赶的感情里, 她自然偏向玊潆更多一点。郎有情妾无意, 她对他说过的最多一句话便是“你追她她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吗”。后来佳楹见劝他放弃的效果甚微,就也随他折腾了。毕竟,人都是要撞了南墙才会死心的。 中午,一向节俭开销的阿婆因为有朋友来家里, 大手开心一挥带着大家去下馆子。席间外婆不停的撺掇栗炀给佳楹夹菜, 两个小年轻时不时互望一眼,“绝望”二字一左一右写在眼中。 然而边上的两位老太太,见他们频频望向对方, 两对眼神中绵长深意的仿佛能拉出丝来,她们暗自高兴嘿!有戏! 一时间撮合的更厉害了。 另一边悟出前因后果看戏的羌梨要被他们给笑死,为了不让自己太像个在瓜田里跳来跳去的猹, 她只能不停埋头吃菜,无限憋笑。 一顿饭吃的五味杂陈,回去路上羌梨也横插一脚,在微信上偷偷给佳楹发信息。 羌梨:说实话,阿婆和她的好姐妹就好像那个CP粉头。 羌梨:我连CP名都帮她们想好了,就叫“佳栗三千”。 打开聊天界面的宣佳楹差点一口血喷三尺高:阿枪,麻烦做个人。 “阿枪”这个称呼是有来头的。羌梨上大学后发展了下游戏主播的副业,本想给自己营造一个软萌少女“梨梨”的人设,没成想突然在一天直播中,室友因吃到芥末乱入完全忘了她在直播,结结巴巴的喊她名字:“羌羌羌水水水” 镜头前,羌梨的那双漫画手男友力爆表的将水打开递给了室友,从此以后直播间画风突变,弹幕从之前的“梨梨好可爱”“梨梨好萌”,变成了现在的“阿枪好帅”“枪枪老公”“枪神YYDS”。 羌梨:???就无了个大语。 微信上,羌梨文字咆哮:别叫我阿枪!!!我是励志要当软妹的人!!! 扳回一局的宣佳楹,无比舒适的回复:^o^互相伤害嘛。 因着羌梨的到来,原先和程景和说好的送她回学校一事便只好搁置。她与他说明缘由,对方善解人意的表示理解,并一点都不嫌麻烦的告知她只要有需要,他随时恭候。其余的话没再多说。 她真是爱死了他的分寸感。当她举着手机在羌梨面前炫耀的时候,后者看了直“啧啧”摇头,完全忘了先前对人家的偏见,感叹道:“怎么办,好感度不断UP UP UP。” 宣佳楹盘腿坐在床上,身子后仰了一下笑出声,随后抱住她:“坚持自我呀姐妹。” 羌梨听出了她话里的埋汰,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另外三根手指娇俏的向上翘起,“OK,坚持自我。等你把他带到我跟前,我再选择要不要倒戈。” “你绝对会倒戈的。”佳楹拍拍她,给予肯定答案。 佳楹与羌梨这对姐妹花在高中时期就是校园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结识的好友自然也是广阔,有老同学得知羌梨回了南江,一定要邀请她们这对姐妹花参加他们高中难得一聚的同学聚会。 “他跟我们不是一届的吧?”佳楹探头瞧了眼羌梨聊天界面上的名字,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学生会长,前男友的好兄弟。 “管他是不是一届,说得好听是同学聚会,其实就是瞎玩。”羌梨息了屏,怂恿她,“走呗,去玩玩,不好玩咱就撤。” 宣佳楹抱着抱枕慢悠悠的转过去背对她,不是很想去。羌梨看出了她的疑虑,“不是吧,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怕碰见前男友啊?” “总得避个嫌吧。”宣佳楹鼓起腮帮,下巴搁到枕头上,无聊的玩起了自己的头发。 “拜托,你对人家还有感觉的话那叫避嫌。你都不喜欢人家了,还怕和前男友碰面啊。”说到这儿,羌梨话锋一转,“还是你觉得两三年过去了,人家对你还有意思?你当你们是黎明吴倩莲搁那演戏呢,再相逢破镜重圆?” “别矫情了,姐妹,你不适合矫情,该玩玩该喝喝,谁都影响不了你心情。” 后来的某一天,宣佳楹逐渐回味过来,她矫情的不是和前男友见面,而是怕程景和会知道这件事。哪怕她什么也没做,却依然会担心他会因此不高兴。 这场聚会到最后还是去了,地点在市中心的KTV大包厢,参加的人都是些熟面孔,但都没有她们来时所谈论的前任的影子,不知为何佳楹还是松了口气,紧绷一路的身子也稍稍放松下来。 羌梨是个到哪都玩的开的人,更何况这群人是高中时就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佳楹找了个角落坐下,有男生给她倒了杯橙汁,“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是不喝酒的。”他像在和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宣佳楹向他道谢,距离感保持的很好,借口说:“是的,我酒精过敏。” 这时的羌梨已经霸占住一个麦克风,从小就是个麦霸的她,唱歌好听到她的粉丝有一大部分都是源于她的歌声。佳楹看着她在舞台中央如同女团爱豆般又唱又跳,不由得被她与生俱来的快乐感染,身子也跟着歌声轻轻摇摆起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无意中的消遣,一度让给她倒橙汁的那个男生看呆。 唱到第三首,有人起哄的来到佳楹跟前将另一支麦克风塞到了她手中,“姐妹花一起来一首啊。”她被簇拥着上前,四肢不协调的她很少跳舞,盛情难却下,她就着点歌机边的高脚凳坐下。 熟悉跳跃的背景音进场,她们相视而笑。很多时候,羌梨是比较吵闹的那一个,而她是偏内敛型。明明在家长老师眼中看上去最水火难容的两人,玩的却最好。她们有同样的喜好喜欢同一部电影,百看不厌;喜欢同一首歌曲,合唱起来都默契十足。 暗淡绵延的灯光下,她们一起唱陈婧霏的《人间指南》 “诗人们都说人生像烟花般灿烂 抓紧快活,别去琢磨,多自然 朋友们总叫我别太纠结太敏感 越是敏感,越是难堪,怎么办 时间是海,欲望是船,哪里才是我彼岸 给我一本人间指南,让我找回方向感” 初岚还未推开门便听出了其中一个女声出自佳楹之口,因为店里兼职的同学临时有事找他代班,所以到这边自然就晚了些。他握下门把手的动作顿了顿,打开门进去。 屋内的一行人并没有感知到门口的动静,视线早已被台中央的两姐妹牢牢锁住。初岚看着她悠闲的坐在高脚凳上,神情自如,短裙下一双白净的腿在聚光灯下越发细长,左脚抵着地面,右腿膝盖微弯搭在高脚凳下的横杠上。 有多久没见了,两年多了吧。少年时的年轻气盛,连分手都是轰轰烈烈,决绝且毫无留恋的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仿佛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谁能想到,这是一向温婉和气的宣佳楹能干出来的事。 说来也是神奇,两人高考后都选择留在了南江市,却也在无形中说好了似的,再也没碰见过对方,像是被下了某种结界。而这结界,因为今天的这场同学聚会不攻自破了。 一曲完毕,众人鼓掌,有人感叹能听两位仙女唱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还有人说当时学校举办的校园十佳歌手比赛如果她俩参赛,一定所向披靡。 宣佳楹过了把瘾后从台上下来,感受到一道热烈的目光,她探寻朝着源头望去,是初岚。他们透过欢呼的人群对视。而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她起初坐的位置旁边,那个为她倒橙汁的男生早早移到了别处去。 再见面,心中一如既往的没有掀起任何波澜。避嫌啊避嫌,可她喝过的杯子还安静的立在他前方的桌上等待着她失物招领。 她走过去,打算拿过杯子就去那堆打牌的人里凑热闹,谁知刚碰上杯壁,手就被人按住,“陪我坐坐?那边没位置了。” 的确没位置了,她打算过去站着来着。尽管这样,身子倒是诚实的坐了下来。 正深情的唱到“为所有爱执着的痛”的羌梨悠悠睁开眼,就看到了互为前任的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惊悚。当即歌也不唱了,麦克风丢给迫不及待想上来一展歌喉的“储备人员”,急吼吼就下台来了。 只是将将抵达战场,在不甚乐观的吵闹环境下,她听到他们说 “佳楹,把联系方式加回来吧。”初岚那张少年感帅气的面庞一点没变,说出的话与深情的眼不免引人遐想。 “额没有必要吧,我男朋友比较敏感。”胡乱扯了个理由,默了,为了不让对方觉得她自作多情,又加了句:“毕竟大家身份特殊。” 还在担心他俩会不会旧情复燃的羌梨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走过去坐在了他们中间,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来活跃当下微妙的氛围:“什么特殊身份?一个是佛教,一个是基督教吗?” 哪知宣佳楹还真认真思索了两秒,木讷点头:“被你说对了。”她虽是无神论者,但她的阿婆是信基督的,所以她也算是有点联系吧。而初岚,他家的确逢年过节都要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要命啊,姐妹的可爱属性又觉醒了。”羌梨捧住她蓬松的后脑一顿狂揉,柔软的头发很像前几日在宠物店碰到的萨摩耶的触感,“要不要这么可爱。” 佳楹无语,眼睛幽怨的望向她:“把你这双擅长撸狗的手拿开。” 今晚佳楹与羌梨合唱的那段不知被谁完整拍下来上传到了某短视频网站,起初只是发着玩玩,谁料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评论点赞火速破万飞上热榜。连带着同个账号上的另一条视频也一起走红。 而很少刷短视频的当事人对此一概不知,等到她看到视频,已是三天后。 彼时的宣佳楹还不知道自己又在网上火了一把,脑袋向下一点一点,缩在教室某处被阳光照拂的角落打盹。 讲台上,教授唾沫横飞,讲台下,学生思绪乱飞。 沈窈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机刷着短视频,往下一滑,画面里突然出现的美女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坐在她身边的佳楹。联系到近期佳楹频频外出的诡异行动,视频里坐在她旁边眼睛一刻不离她的这位,应该就是她最近新谈的男朋友了。果然帅哥美女都是一起玩的,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啊。 评论里也是一水的般配。 沈窈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宣佳楹,后者被她一撞,瞬间灵魂归位,脑袋都清醒了不少。沈窈竖起书本,和她窃窃私语,“你男朋友还挺帅。” 宣佳楹以为她在说程景和,启动缓慢的大脑还没能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知道程景和是她的男朋友,嘴巴却已经顺着她的话反驳说:“明明是很帅。”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也不假,沈窈今日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要说很帅,在她的心目中,只有上回来学校演讲的程学长才能与“很帅”这两个字搭边。说是“帅的人神共愤”也一点都不夸张。 下了课,宣佳楹神情松散的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前天突然收到程景和临时出差的消息,一想到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心情真是无比惆怅。每天晚上一通电话,也成了他们之间无形的默契。 送他去机场道别的那天,她是处在一个十分放松的心境下,甚至还与他玩笑他不在,期末考试她会发挥的很好。景和揽着她的腰往前走,闻言俯首在她精心涂抹了口红的唇上狠狠吻下。极具报复意味。 周围人来人往,不算大庭广众的角落,她的口红都被他吃掉,眼眶水润的怒嗔他。不可思议中,女孩俏丽的脸越发明媚。他用手抹掉她唇上的晶莹,佯装感叹:没良心啊没良心,男朋友出差,也不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 广播里机械的女音字正腔圆播报着他的航班,宣佳楹替他焦急起来,忍着笑推推他,提醒说你要走了,用她肉麻到能叫人心痒的嗓音故意说,下周见,亲爱的男朋友。 他也笑,觉得她搞怪的撒起娇来甚是好玩。他说,好,下周见。 这几日,他常常会在电话里笑着唤她佳楹,她很喜欢与他通话。景和一向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温润磁性的嗓音总使她恋恋不舍。他们之间隔着时差,纽约的清晨,中国的晚上。手机铃声一响起,只要是来自她,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会在明朗中度过。 半个月后,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宣佳楹走出考场,不知道男人从哪得知了她的考场,她看见他时,差点忘了这是在学校,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程景和长身玉立,西装被他脱下挽在臂间,白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腰际以下都是腿。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再配上那张玉树临风的脸,无疑成了众人里的焦点。 宣佳楹走近了才发现顾颂声也在场,一张小脸上迷茫的神色太过明显。 顾颂声十分挫败:“得,咱佳楹是只看见你了。” 大半个月前程景和大张旗鼓的带着她在他的众亲友间晃了圈,此时顾颂声会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也是意料之中。 佳楹一时乖巧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毕竟无论是谁,在老师面前都会拘谨,更何况是她这种突然有一天跟自己的老师的好兄弟好上了的情况太过戏剧性。 他俩在一起的那天恰逢顾颂声去香港封闭式培训,等到他拿到手机出山归来,微信上群消息早已99+,均在讨论程景和与他的小女友。他就好像那个村里刚通网的村网通,好奇心如浪潮,什么女人能入得了程景和的法眼?带着疑惑,他点进去一瞧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酒店的行李都忘了取,打了车就直奔机场。 当初是谁说要把这宝当祖宗供着,旁人摸不得碰不得?合着程景和这老家伙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第21章 春风不改月湖 她坏心眼的唤道:“老公 原程景和下了飞机是想单独来见宣佳楹, 偏偏顾颂声这厮在机场堵他,一定要在他们之间横叉一脚。 佳楹好几天前就同他说过,考完试一定要去吃烤肉, 大吃特吃的那种, 吃到爽。程景和驱车来到烤肉店,顾颂声这颗电灯泡当的非常没有有自知之明, 一点不客气的在他们对面坐下。 点菜间隙,宣佳楹与身边的人耳语:“你们是说好的吗?”怎么都没有提前和她说一声。 “不是。”程景和为她的调味盘里倒本店的特色调料, “机场里‘偶遇’到的。”这是顾颂声在机场堵他的原话,夸张的演技不禁让他怀疑作为娱乐公司的老板是不是也得去培训下演技, 以身作则才行。 他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特意转移话题:“其实如果没有他,我还不能这么快就见到你。”学校里刚考完试人口众多, 他一个人来接她反倒目标明显。顾颂声的存在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同学们看到她和老师走在一起, 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小小利用了的顾颂声从菜单中抬起头来, “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顿时,宣佳楹觉得他和蔼可亲了许多,看他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怜爱。 程景和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转移她的视线, 叹息:佳楹, 别用那种眼神看其他人。 你吃醋了吗。宣佳楹朝他眨眨眼。 答案显而易见。 饭间,三人间的气流终于回归正常,宣佳楹更多时候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却没料到两个男人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回了她身上。 “佳楹最近好像挺清闲?”顾颂声淡声询问,言外之意是在狐疑她近期参加的活动少了。 宣佳楹迟疑点头, 她差点忘了,顾颂声也算她半个老板,“因为要考试,所以推了点活动。” “现在考完了,有感兴趣的可以接起来,暑假两个月时间也充裕。”程景和随手将她手边的茶添好,桌上薄雾弥漫,烤肉架里猩红的炭火不时冒出滋啦滋啦细小的声音。 对面的顾颂声正用专用剪刀剪着烤熟了的五花肉,作为行动派代表人物的他当即灵光一闪直接拍板道:“明天我让他们把几个好的给你们送来,佳楹挑好了就能抽时间跟他们对接细节了。” “行。”这厢也是应的爽快。 就吃个烤肉的时间,两位老板事无巨细的把佳楹的暑假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啃着烤翅迷糊抬头,就不需要她这个当事人发表一下意见吗?虽然,她暂时也没有什么建设性建议。 一小时后,见吃的差不多,程景和去柜台买单。宣佳楹将最后一片培根送入口中,顾颂声实在对他们在一起的过程心有好奇,“听景和说是他追的你?” 咽下肉的佳楹忙不迭噎到,一股气从喉间扩散,憋到了天灵盖,脸霎时红了。结完账回来的程景和不明所以,温和抚拍她后背,“怎么?” 宣佳楹小声回:“就是噎到了。” 用完餐顾颂声回公司处理近来堆积的各项事务,程景和要送佳楹回学校,两方人便在烤肉店外分道扬镳。 路遇红灯,手机震动,解锁一看,是顾颂声别有深意的信息:佳楹这么落落大方的女孩子,怎么碰上你后,脸皮变得这么薄了? 某人笑起来,护犊子心切:你没事少逗她。 等到达学校宿舍楼下,程景和熄了火,“真不用上去帮你?”此时周边不乏都是来接学生回家的私家车。 “不用,我很快,就一个行李箱。”因为是本地人,宣佳楹的行李自然没多少,考试前她便利索的收拾好提下了楼,现在只需去大门口的宿管处领回去就好。 前后不过五分钟,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上车系安全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并且有些小得意道:“我说吧,很快!” 是很快。程景和不置可否,询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是直接回家,还是去他的住所坐会。说到这里,他又接了句:“我可是下了飞机就直奔你这了。”实则是在暗示她,还想和她多相处段时光。 而她,装傻充愣本事一流,演戏的本事也是一流,双目如小鹿般无辜道:“那我直接回家吧,你太辛苦了,我就不叨扰你休息了。” 前方的道路早就不是回她家的路了,宣佳楹怎会看不出来?程景和无奈:“你就气我吧。” 宣佳楹左手搁在他们之间的扶手上,身子靠近他的方向,仔细端详他片刻,男人的脸上除了无可奈何外,纵容意味更多。她恍惚片刻,心中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被人宠溺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她将她的想法真心实意的说与他听,她说,程景和,你太好了,我会得寸进尺。 他的回答是,那再好不过。得寸进尺,她得一寸,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就深一尺。多好。 宣佳楹不得不承认,比花言巧语更让人心动的,是程景和对她说情话。信手拈来,但从不刻意。 他们如同这世间的万千情侣一样,从下车便一起牵着手,一路从地下停车场坐上电梯通往他家。 他们进了门就开始亲吻对方,迫不及待,好像要把这半月落下的温存悉数补上。客厅的遮光窗帘紧闭,昏暗中感官放大,她紧贴他像一条离不开水的鱼,又化身柔软的藤花依附他,叫他甘之如饴。 她被他抱起,双腿自然盘上他劲瘦的腰间。宣佳楹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后面的吻逐渐发狠,有些许让她招架不住。她被亲累了,脱了力如同一只考拉,脸颊埋进他颈间随着他的走动轻蹭,气息灼热,极尽撩人。 她闭上眼,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他却将她放倒在沙发中便没了下一步动作,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只是不断的亲吻她,从额头到鼻尖,再来到她似花瓣的唇,轻触,最后紧紧抱住她,喘息。 意识到他们今天就停在这里的时候,一颗紧张收缩的心稍稍落地,佳楹现在的姿势是半躺着,没过一会就坚持不住,“程景和,我胳膊酸。” 他直起身拉起她,两人并肩靠回沙发中。想到刚才的吻好像有一瞬间的暴戾,即使被隐藏的很好,用心体会依然能感受的到。 她转过身盘起右腿搭在沙发上正对他,双手撑在他的腿上,质问道:“程景和,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男人闭着眼,手背搭在眼睛上,神色是有些疲惫的。一直以来都没有良好的睡眠,再加之前段时间好友转给他的一段短视频,画面里的年轻男女并排坐在一起,男生脸色柔和可以称得上是含情脉脉,女生转头面对着男生。饶是光线昏暗,也仍旧看得出男俊女靓,一如无数登对的情侣。 好友甚至还截了底下的评论,羡慕有之,赞美有之,说般配的也有,其中一条是“他俩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可是校园出了名的学霸情侣”。好友问他怎么回事啊,这上面的女生是佳楹吗? 怎么不是呢。程景和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揉着眉心,很不想承认这些天因为这个模棱两可的视频和那条爆料的评论,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按理说,本不应该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去吃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前男友的飞醋。但仅仅想起他们坐在一起的画面,心脏就会滞闷的像是被一只手在无形中狠狠的拉扯,反复□□。 那之后的每一次通话,都让他处在一个心不在焉的状态中。而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使他在异国他乡难熬了十几天,那时的她甚至还天真的以为是他在那里工作不顺,便不停想方设法说些笑话逗他开心。也因此,他急切想飞回来的心才稍许缓和。不至于让他做出为了爱情而搁置工作回国的傻事。 程景和情愿让她误以为他只是太累。他缓慢睁开眼,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半开玩笑说:“嗯,因为你总是跟我唱反调啊。” “啊?”这是宣佳楹没有想到的,她戳戳他侧脸上酒窝所在的位置,“也没有老是和你唱反调吧。” “要不要我给你数数看。”程景和忍俊不禁。 宣佳楹又认真端视他片刻,直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反应过来他在跟她说笑呢。她便变得大胆起来,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呈到程景和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程景和的心眼。”她故意伸过去,要他仔细看她两指尖算不上空隙的缝隙。 “嗯,”程景和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把玩,十分同意的颔首,大方承认:“我的心眼就是这么小。” 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来回轻捏,男人脸色疲倦,唇色是不自然的白。宣佳楹的心蓦地被揪住,这模样着实让她心疼,她软下来倒进他怀里,“程景和,你去休息会吧,我不吵你。” 难得有个独处的机会程景和不想就这么浪费,但架不住她坚持,被她纤瘦的身子硬拉着往卧室去了。 他醒来时,四周陷入无边黑暗,怀里空荡。手下意识往边上伸,却摸了个空。他从床上坐起来,脸埋进手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又回到了纽约的每一个冷清的夜。 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忽明忽暗,是有人在走动。打开门便看到了她,刚好将拿到的外卖一一打开来呈放到桌上。见是他,她的眼睛亮起,手上还维持着要掰开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他听见“啪嗒”一声,筷子分开,她开心的叫他:“程景和。” 她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烦恼,胶原蛋白充沛的脸明媚动人,那里好像有温暖的阳光,柔和的弯月,藏在云层里的星,一切美好的无法处在同一个镜头下的事物,异常完美的融合在了她身上。 “点了些什么?”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小鸡炖蘑菇,蒜茸茄子,鱼香肉丝。”她用筷子虚指了指桌上的菜,为他介绍了一遍。 程景和这才瞧见她卷起的袖口下,露出来的一截细白的胳膊上有褐红的掐痕,触目惊心程度不亚于惨遭凌虐。他的眼神瞬间冷下,动作轻柔,拉过她的胳膊皱着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啊,你说这个”她倒是毫不在意,缩了缩手说:“是考试太困,想着让自己头脑清醒点,才下了狠手。”相比起白天,痕迹已经淡了许多。 这个理由让人意想不到。但也松了口气。在她没回答之前,他差点以为她这是在学校受了欺负。 “昨晚没睡好吗?”说着就起身去到客厅。 “对啊,因为知道你要回来,所以高兴的一晚没睡。”她回身,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男人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白色药箱,弓着身,手在里面翻找了两下。 而后终于找到一支药膏,合上药箱盖,慢条斯理朝她走过来。 有掐痕的是右手,他动作轻柔的为她涂抹药膏。尽管如此,她的左手也是行动自如,夹过一块肉尝了尝,再夹过一块送到他嘴边。 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的左手上停顿两秒,她洋洋得意的笑起来,晃动着左手的筷子问他:“我是不是很厉害?”两只手,无论写字还是吃饭,都切换自如。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然而在程景和面前,她幼稚的像个小孩,无时无刻不想从他那讨糖吃。 “厉害,我都做不到。”他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一边仔仔细细的为她上药,一边佯装佩服的恭维道。 宣佳楹的暑假以嘹亮的蝉鸣和拍《上岛》青春杂志的模特图拉开帷幕,当她的室友们舒舒服服躺在空调房里吃雪糕,并且毫无人性的向她发来贺电的时候,她正穿着JK在学校操场拍写真。 哪想一行人刚结束准备打道回府,路上碰到了同来采风的《Milk Memo》杂志,两家在同一幢写字楼的同一个楼层,闲杂期间经常互相串门,人也都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Milk Memo的摄影师瞧见宣佳楹就好像发现了块宝,连掏名片的动作都比往常快了两秒,他迅速朝她来了遍自我介绍,末了,光明正大的当着上岛的摄影师小陶的面挖墙脚,“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一期?如果满意,咱们还可以长期合作。”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小陶挥舞起自己的拳头做了个假动作,和他们插科打诨道:“去去去,咱家这位近几月的档期都排满了。” “没事儿,有空咱还可以私下约拍。”Milk Memo摄影师紧追不舍。 “约拍也轮不着你,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小陶不依,扛着相机就要上去掰头。两家的摄影师不知怎么的就在操场上开启了一段“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猫抓老鼠戏码。 此时的宣佳楹手上撑着一把太阳伞,整个人热的快要融化。 小陶的助理用来时路边发到的广告扇给她扇风,眯起眼看两人撒欢越跑越远的身影,小助理当场爆了声粗口,“他俩上辈子是吕洞宾和狗吧。”而一旁的佳楹已经热到犯迷糊,居然在脑中纠结着小陶应该是狗还是吕洞宾。 经强烈日光的照耀下,透过如潮水般浮动的空气,佳楹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直到身高腿长的男人来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伞为她举高,她怔然,一旁的小助理亦是惊讶的张开了嘴。 前者是被他的出现惊喜的措手不及,后者是在惊叹原来佳楹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还和她说忙得不可脱身来着。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他一和手底下的人承诺说年终奖会翻倍,他们就像打了鸡血般干劲十足,速度效率更是比平时快出不少,甚至还给出了ABC版方案仅供他参考。不过作为老板的他还是更喜欢看最后结果而不是选择,所以在他们商讨出个最终方案前,决定空出一段时间来找她。 助理极有眼色的将位置挪出来给了这位男士,礼貌道别后,背着背包与《Milk Memo》的小伙伴们一同去追把她忘在百米之外的“吕洞宾和狗”了。 晚上还要补一个晚间镜头作为《上岛》这一期的周边明信片,地点是约在月湖的茶楼边。宣佳楹拍摄完成后向程景和所等待的方向走去是起初他们相遇的那张八仙桌。 彼时的他已经品完半盏茶,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中场休息跳广场舞的阿姨,宣佳楹走到时,对方正用她的绸舞扇殷勤的给程景和扇风,边扇还边不忘推销自己的侄女:“小伙子还没对象吧,啊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啦。我有个小侄女老好了,不但人漂亮啊,还知书达理的哟,阿姨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跳广场舞的阿姨仿佛天生就自来熟般,热情程度连一向对待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程景和也差点招架不住。他朝宣佳楹投去求救的眼神,礼貌回绝:“阿姨,我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啊,”热情阿姨犹豫了下,眼前这小伙子条件绝对不要太好,还是不想就那么轻易放弃。 宣佳楹在不远处看戏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过去,人未到声却先到了,坏心眼的唤道:“老公” 第22章 春风不改月湖 “佳楹,你知道‘劫后余 被突然出现的姑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要给程景和介绍对象的阿姨瞧了眼来人纯白的衬衫,胸口扎了一个领结,下身搭配的是一条浅绿色的格子短裙。 这姑娘怎么瞧都是个高中生的模样, 却在大庭广众下没脸没皮的叫人家“老公”, 也不嫌臊的慌。阿姨上下打量着她,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小姑娘,你高中还没毕业吧, 不好乱叫人的噢。” 宣佳楹不甚在意的在程景和旁边坐下,拿过他那杯刚添满的茶, 旁若无人喝了起来。 他们相处以来早就默契十足,程景和在外人面前当然是袒护自家女朋友的,所以扯起谎来一点不打草稿, “可以这么叫我,她是我未婚妻, 家里已经商量好打算下个月领证。” 稀奇事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阿姨望望佳楹又看看程景和,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这儿吃了闭门羹,面上霎时间有些挂不住, 不再多说, 挥着她那把火红的绸舞扇愤愤离开。 宣佳楹不禁竖起大拇指,某人说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真诚的态度让她这个当事人也差一点信以为真。 而下一秒, 她的手就被他牵过去,男人慢条斯理的与她十指相扣,“佳楹, 那称呼不好随意乱叫。” 她刚才也是因为看到他这么抢手,才冲动的蹦出了那个词。平日里两人相处,她哪好意思那么唤他,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动了动,“你刚才不也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妻了不是?” 他心情明朗的笑起来,俯首一吻,唇蹭在她发间,短暂一下就离去,头发被他揉乱,“那我得先好好准备,改天登门拜访一下。” “做什么?” “提亲啊。” 这天晚上佳楹借口外出拍摄太晚寄住在朋友家,阿婆没有怀疑的就同意了。她跟他回了住处,夜深时两人相拥,景和差点情难自已。不免轻声哀叹,这算不算痛并快乐。 到了后半夜,佳楹怎么也睡不着,窝在他的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似鼓点一下一下,总是激奋人心的。 她开始和他讲述童年,她好像从未和他说过她以前的事,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今晚他的那句“登门拜访”提醒了她,哪怕只是一句玩笑话,待到夜深人静情绪翻涌,她还是忍不住和他诉说。 寂静的房里是女孩轻如尘埃的嗓音,她说她已经忘了父爱母爱是什么感觉,也忘了自己还有父母。小时候对父母横眉冷对的她,又何曾不渴望他们的爱。她又和他说起她的阿婆,为了这个家牺牲太多太多,以后要换她来照顾她。 程景和从小生长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是传说中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他人惨淡的遭遇而感同身受。“感同身受”这个词太过于郑重。但丝毫不妨碍他心疼起怀里的女孩,当她用尽力气抱紧他,吻他,颤抖着说程景和,你不用对我太好,现在这样就已经够了。他的心中涌起苦涩。她也会害怕突然有一天他对她的好都成为泡影。 程景和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拍她,睡吧。他不会轻而易举给一个女孩承诺,有了承诺就会有希冀。他只会把他的承诺换成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比如说对她好,就默默无闻的对她好下去。给她优质的生活,买她喜爱的礼物,陪伴她,哄她开心。 他就像她的充电桩,隔天,宣佳楹起床完全忘了前一夜的状态有多么萎靡,心情可以说得上很好。当景和说出中午他来下厨的时候,她高兴的抱住了他。 景和被她不小的冲劲扑倒在沙发上,她给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沙发咚”。 她可是期待了好久,终于等到大神下厨的这天了。 他们推着购物车一起逛超市,相处那么久,程景和也算是摸清了她的喜好喜欢吃鱼,但不爱挑刺。喜欢吃红烧肉,但不爱腿肉。吃火锅喜欢放上几根香菜调味,但不爱吃蒜,蒜蓉也不行。很多自相矛盾的点,都出现在了她身上。 她和他说过,她就是一个矛盾体,很难伺候的。程景和对此倒是一点不嫌弃,甚至颇有些迎难而上的意味在。后来宣佳楹发现,也只有程景和能满足她的一切需求,且耐心十足的包容她时而出现的古灵精怪的小脾气。 那天中午,宣佳楹如愿以偿的品尝到了他的手艺,色香味俱全,一点没让她失望。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比期望值还高出了许多,单从其中的一道松鼠鳜鱼来看,色泽鲜诱,尝到第一口就牢牢抓住了她的胃。 她有意将这一桌子的菜拍了个全家福发送给姜倪,后者收到信息后不可置信的发来了几个问号,说好的下厨叫她的呢!宣佳楹这个叛徒,居然吃独食。 一分钟后,佳楹被姜倪挂在了朋友圈痛骂没人性啊,没人性。 看的宣佳楹笑出了声,后背靠到椅背上,十分愉悦的为对方点了个赞。 “怎么笑的这么开心?”身旁的男人温声问道。哪怕两人相隔不到十公分,程景和的绅士风度依然不减,从不会偷看她手机上的内容。 她将手机伸到他面前给他看,“是姜倪,她正在控诉我你下厨,我却没有喊她。”初见时还以为她是个冷美人,没想到熟悉之后,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看来你们相处的很愉快。”屏幕上是她们互相斗图的画面,各类表情包层出不穷,没有一张重复。 “我很喜欢她。”宣佳楹收回手,坦荡表白。是朋友间的喜欢。姜倪这样的女孩子简直可以用“美好”来形容,长得明艳漂亮,修养也是极好的,能多一个这样的朋友,是她的荣幸。 在国外,程景和参与的活动向来多姿多彩,谁能想到外表冷静沉稳的他,也是个爱玩的主。不过回国后倒是安生了不少,其中不乏有佳楹的原因在。 这天他应了邱仁的约,心情放松下难得放纵自己多喝了两杯。佳楹赶到的时候,他正靠在角落里假寐,相比较屋内这群喝的烂醉的富二代们,他的酒品出奇的好,不吵不闹,如同放了学乖乖来等家长接送的好好学生。 明显感觉到视线有一瞬间的黯淡,他睁开眼,来人正是每天都霸占着他思绪,朝思暮想的佳楹。他朝她伸出手,声音很淡:“来,拉我一把。” “已经醉到这种程度了吗?”她不解的伸出手,不料对方突然使了力,毫无防备就倒进了他的怀中。 耳边是他胸腔轻微的震动,一起一伏,笑从喉间溢出,他重新倒进沙发,连同她一起,紧紧拥住她。 “程景和,幼不幼稚?”她也跟着笑起来,撑着他的胸膛起身,又被他按坐到他的腿间,结结实实承受了一个潮湿的,带酒精的深吻。 宣佳楹不禁呆滞片刻,那么多人,他还真是一点不顾及场合。腹诽过后,终究没有狠得下心推开他,只好想着算了,就随他吧。好在大家已经快要接近不省人事的程度,她祈祷着明日他们醒来是喝断片了才好。 她同服务生招呼了声,安顿好屋内的那群人后才和程景和先行一步离场。 她扶着他往外走,男人除了比平时迈开的步伐稍显缓慢外,一点都没有喝醉后走不稳的样子,她不禁怀疑他刚才在房间里的是不是故意借着醉酒为所欲为,“程景和,你真的醉了吗?” 他迟缓了两秒,才悠悠答:“真的醉了。” 宣佳楹狐疑,脑子还挺清楚,知道她在问什么。 陈驰接到她的电话后就匆匆驱车赶来,待看到小姑娘扶着自家老板出来,后者整个人的重量都快要靠在人家身上的时候,他上前的步伐生生止住,停在了原地。 就在他想着上前帮忙天打雷劈,待在原地天理不容,一时间进退两难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扶着程景和下台阶的宣佳楹为难的叫了声他,让他过去搭把手。 到这里,宣佳楹不得不接受现实,他确实是醉了。 翌日,程景和醒来,宿醉使他头痛万分,翻动了下身子不小心吵醒了怀里的人。昨晚的种种画面像零碎的拼图涌现出脑海,她回身环住他腰际,闷声嘀咕:“你醒了。” 身体里某种隐秘的感觉正在逐渐苏醒,程景和浑身僵硬了下,紧接着怀中蓦然涌入大片空气,而她也在这时起身,踏上拖鞋揉着眼跑出了房门,“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愣怔的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望了半天,慢慢反应过来后的程景和懊恼闭上眼,真是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以前是忍不住被她吸引想要靠近她,如愿以偿后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不止是那些。不断放任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沉沦,情不自禁想得到更多。 煮好醒酒汤的同时,宣佳楹也洗漱完毕。程景和从房间出来,她正在吹勺子里滚烫的汤,打算为他试试味道。尝一口,还好不是很难喝,她放下心来。 他从身后圈住她,下颚搁在她肩头,去瞧她碗里的汤汁,“味道怎么样?” 宣佳楹没有回他,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伸到他面前:“我第一次做这个,你试试?”对于她来说,好喝算不上,只能说是能入口,“昨晚特意请教了下陈驰哥。” “呵,叫‘陈驰哥’叫的倒是顺口,怎么不听你叫过我哥?”他就着她的勺子喝一口,大约是昨晚的酒还没醒透,唇蹭到了她的耳朵,恶劣的含住,“也叫一声我,给我听听?” 自二人相熟再到在一起,她除了连名带姓唤他大名外,再没有其他什么称呼。叫别人一口一个哥,不要太亲昵。 耳朵莫名有些发痒,宣佳楹笑着缩了缩脖子,躲避他,同他唱着反调:“才不,我就要叫你程景和。” 这是程景和第一次介意她对他的称呼问题,后来还有一次是宣佳楹在他面前夸她的学长如何厉害。当时夸得天花乱坠,十句话里有九句话带有“学长”二字。程景和听得烦了,掐着她的腰让她坐他腿上,“‘学长,学长’,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学长,好像从没听你夸过我?” 不叫他哥哥,那他退而求其次,让她叫他声学长不过分吧? 他那时不遗余力吃起醋来的样子让宣佳楹乐了很久,但她依然拒绝,“叫‘程景和’不好吗?‘哥哥’‘学长’什么的太通俗了,可‘程景和’只有一个。”他是宣佳楹的程景和,独一无二的程景和,若一定要她改口,岂不生疏?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景和没有料到她总是那么唤他,敢情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得知她的心意,在称呼这方面他也就由着她去了。 这个暑假宣佳楹在自己家,拍摄地点,以及程景和的住处三头跑,由于平日里的接拍一个接一个,偶尔不回家住阿婆也理解,两个月的假期生活可谓无比充盈。 八月末,宣佳楹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是快递小哥。这几日小区里快递柜异常,导致接下来的快递都要去小区外的驿站自取。 她难得骑一次她的小电驴,人在时运不济的时候难免倒霉透顶,过一个算不上十字路口的路口,因为视野盲区反应不及,等到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回笼,她已经被撞到在地。头晕目眩。 程景和接到她的电话,会议都顾不上开了,前往医院的路上一路疾驰,他知道这时候该冷静,可越是这样他越静不下来,手心及后背急出了层薄汗。 她说她没什么大碍,叫他慢慢来,注意安全。她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该打给谁好,脑中嗡嗡作响,思来想去只好打给了他。 她大概也能想到他来时会有多么着急。与她相撞的车主并未临阵脱逃,一定要带她做个全身检查确认人没事才好。 此时她刚拍完CT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报告,头上和关节处的擦伤已经上好药。不大不小的伤口散落在胳膊和腿上,仿佛一个被欺负了的破碎的瓷娃娃。她垂下眼,手上百无聊赖的卷着她的病历本。乖乖等待的模样使他心脏一痛。 眼前出现一双皮鞋,宣佳楹抬起头看清来人,眼中才终于有了点光亮。下意识吸了下鼻子,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委屈,“程景和。” 他想抱抱她,但碍于她一身的伤,最终还是作罢。 每天送进急诊室的病人很多,相比起他们,宣佳楹的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又有救护车停在大门口,医护人员推出一个满身是伤的病人,那人躺着浑身是干涸的血迹,两只眼睛黑洞洞什么也没有,鼻子嘴巴都是血,就这样从她面前被推过去。亲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无力绝望在走廊里回荡。 她的目光不自觉被那人牵动着走,倒吸口凉气,他适时挡住她视线,挡在她身前,声色微颤:“佳楹,别看。” 不要去看。他拉回她游走的神魂,手足无措想抱抱她,抬起的手却无处安放。 那么触目惊心的一幕,宣佳楹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艰难的抬手,扯了扯他,“程景和,你过来一点。” 他上前两步,她抱住他,好疼。浑身都疼。 然后,他蓦地红了眼眶。他无法想象如果刚才被推走的那张床上躺的是她。他大概会疯掉。 报告出来,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无骨折,无需住院,主要为皮外伤、硬伤。医生为她开了药方,检查费用都由车主主动承担。 “这事需要报案。”从急诊室出来,程景和有条不紊的联系派出所里的熟人,车主没有异议全权配合。 整个过程因为有他在,处理的异常迅速。而宣佳楹也因为多出来的一身无法隐藏的伤痕,为了不让阿婆担心,又借着外出拍摄的理由,撒了个小谎跟着程景和回了家。 回去路上,宣佳楹好似被抽干了力气,“那个垃圾车停的可真不好。” 两辆车相撞的缘由,完全是因为河边停靠的垃圾车挡住了视野,哪怕双方都慢下速度,也依然来不及反应。 边上没有回应,车厢内一片死寂。 从上车后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宣佳楹想活跃下气氛:“我这算不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好没有磕坏脑袋,也没有出现骨折。” “” 依然一派安静。男人仿佛还置身在急诊室里没回过神来,今日一天才过去一半,而他就经历了一次过山车般的巨大起伏。 她气急,不禁转过身子去看他:“程景和,你说句话呀。”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处伤口疼的她不禁“嘶”出了声。 程景和担心她,闻声赶紧找了个路边停下,查看她伤口:“怎么又痛了?” 终于肯跟她说话了。 她撇嘴,一开口,鼻音浓重:“因为你不理我,我的伤口有脾气了。”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体会到他的心境。 “佳楹,你知道‘劫后余生’是什么感觉吗?”他们的车在路边打着双闪,他突然问他。 “什么?”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就在刚才,他说,我体验了一次。 因为你。 第23章 春风不改月湖 “身体还有没有哪里痛? 宣佳楹受伤的这段日子都在程景和的住处晃荡, 开学请假也都由他一并代理。他的餐厅厨房卧室逐渐被属于她的东西填满,比如她的衣服,她的发圈, 她的护肤品顺便附带了偶尔掉落在地上的发丝。 从一开始躺在床上连翻个身都痛苦的要命, 到现在可以下床适当小幅度的活动,期间男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细腻的情感,总是最合时宜的触到她的内心深处。 这日程景和在家办公, 手机里的夺命连环call引得趴在一旁看书的佳楹频频侧目。他的无动于衷,不禁让她衍生出了一丝自责:“如果有事你先去处理吧, 我自己在家没关系的。” “是邱仁。”他揉揉酸涩的眉眼,又伸手抚上她背脊示意不要弓着背,后者手肘撑着书桌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坐正好身子。 他的手上翻页:“说是要来看看你。” 宣佳楹翻书的手下意识一顿,又听他淡声说:“我婉拒了。” “嗯?”她疑惑的发出一个单音节。 桌上震动的手机被他按静音, 算不上解释的解释:“太聒噪, 影响你休息。” 此时佳楹放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亮起,提示灯闪烁。她摸过来解锁,果不其然是邱仁愤恨的控诉 我和四哥说要来看你,每天说一遍, 每回他都回改天。 改天改天改天, 改天是哪一天?他刚回我说明天。呵,渣男,我会信他的鬼话? 我说就今天吧, 他说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怎么就不方便?你俩背着我在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怕我瞧见! 以上都是出自钢铁直男邱仁之口,佳楹怎么看怎么觉得对面像是个古代宫廷里见不着皇上的深宫怨妃在同她的小姐妹哭诉。一时间她有些不忍,“要不, 让他上来玩会呗。” 没成想得到了身边程先生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应该是什么日子? 被问住的宣佳楹两眼呆滞,头脑空白,刚要松懈下来的身体瞬间又似根弦被两端拉扯,直直的紧绷着。 今日9月7号,农历八月初一,她眯起眼看清桌上的台历,除了这些可用信息外,再无其他。这显然不是程景和的正确答案。她目光无焦距的目视前方,陷入了冥思苦想的头脑风暴中。 不过还好有远在城市一角的邱仁无意中“救场”,手机屏幕亮起的那刻,她瞧见了生的曙光 喔!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四哥生日啊,我说呢怎么死活不让我来看你,合着是想跟你过二人世界。 [坏笑] 程景和侧过身子,一手撑在脑侧好整以暇的观赏她从一开始绞尽脑汁的咬手指,再到看见手机信息后一脸茅塞顿开的小模样,表情千变万化,可爱倒是真可爱。 但不得不说,还有点可恨。她居然连他的生日都不知晓,枉费他这么多天来千方百计的把各类包含生日数字的证件放在屋里的每个显眼处。 女孩仰起头,讨好的朝他笑起来,微微鼓起的脸颊酒窝甜美,踏在地上的脚轻蹬椅子移动,离他更近了些。有了答案的她自信心爆棚,“我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抱住,撒娇装考拉,嫩白的脸黏人的在他的肩膀处轻蹭。 程景和不同她计较,轻嗤了声代表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而就在这时,玄关处门铃突兀响起,若不是它节奏平稳的响了两下就停止,两人差点一致怀疑是邱仁来Gank他们的老窝了。Gank游戏术语里包抄进攻的意思,是佳楹最近闲到头顶长蘑菇,被室友拉着打游戏学会的新词。说的多了,连带着程景和也会跟着活学活用的说两句。 程景和出了书房去开门,宣佳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他放在桌上的钢笔,沉甸甸的重量在手上,转了一圈掉落在书桌上发出响亮沉重的声音。与此同时,男人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踏入房间,无奈有之,忍俊不禁更有之,“听说有位自称程夫人的女士给程某定了束花。” 宣佳楹回头,门外的光线衬的他身姿挺拔,白衬衫纽扣慵懒的系到锁骨处,他的眉眼弯成温和的弧度,手捧玫瑰笑望着她。应该是个氛围感十足,换个场景就能直接载入求婚史册的画面,被她一个不可置信的“啊?”硬生生从中间分割开来。 她这明显的惊讶和怔愣让程景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收了笑:“卡片上的‘程夫人’不是你?” 说着眼神就锁定在了桌下的垃圾桶,准备当场处决掉这束来历不明的花朵。 宣佳楹见他直勾勾的走来,看出他的意图,脚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掉了脚边的垃圾桶,连忙道:“这是我定的!” 随即在男人不解的注视下,哭丧着脸说:“我明明定的是晚上九点呀,怎么现在就送来了。”一瞧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巧停在“9”这个数字上。 后来宣佳楹登上APP查看自己的订单,很无语的发现原来是自己迷迷糊糊间定错时间了,她丢掉手机懊悔抓了抓头发:“以后不再睡前做决定了。”容易思维紊乱。 然而捧着花的某人十分精准的抓住了她这句话里的漏洞,“睡前?”不知道刚才是谁一副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无法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合着全是装给他看的。 前后不过五分钟就被当场拆穿,宣佳楹赧然,脚下往前一蹬,带有滚轮的办公椅顺势灵活的后退,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书房才多大,程景和哪会给她逃脱的机会,花被他安然放到书桌上,往前两步轻而易举拉住了她转过去的椅背,重新将她转回面向他。 无处可逃的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怜巴巴求饶:“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就是送我束红玫瑰。”他含笑颔首。 “不可以吗?谁规定只有男人才能送女人花,我想送就送了。”她的眼中有她独有的倔强,一闪而过的骄纵暴露了她的本性。 往年跟在他身后的那些追求者不是明里暗里约他聚会游戏,就是变着法的送他贵重礼物。多年来的固有印象差点误导了他。女人给男人送花,且是红玫瑰,收到的那刻的确有所迟疑。 刚想回说只要是你送的,他都欣然接受,只是还未开口,就被她轻扯住衣领,身体任由她摆布朝她倾去几分。她亲了亲他的唇角,临时改变主意:“生日礼物其实是这个吻,玫瑰花是附赠。” 她的吻如同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万物,其中就包括了他。即便接吻已然成为他们日常相处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每到此,仍旧无法控制的想要更多。程景和捧住她的后脑,由被动一方转为主动,唇齿间的痴缠总是令他心神荡漾。 时间不知觉间化为浪潮暗涌,在似海底的深蓝色钟面上无穷无尽流淌。 她的脖子逐渐泛酸,他的耐心却是极好的,一旦亲密起来,缠人程度丝毫不亚于黏人时候的Yuki。 宣佳楹快要招架不住,柔软的依附着他。他暂且给了她一点喘息的空间,“身体还有没有哪里痛?” 男人嗓音清澄,突如其来的问话使她的心脏为之一颤。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她车祸受伤后身体情况的问话,却在这暧昧的氛围中沾染上了某种引人遐想的潮湿。 她微微镇定心神,“手腕和膝盖还有一点。”说完,被自己沙哑的嗓音震惊到,不由地别过头清了清嗓。 顷刻间身体蓦然悬空,她在惊呼中被他抱起坐到了他每日办公的台面上。刚才的接吻不止她一人脖颈酸涩,听见她说的那两处痛处妨碍不到他抱她起来的动作,他便不再顾虑。换了个姿势后,再一次技艺精湛的攻城略池。 程母特意拉着丈夫一起飞回国想为儿子庆生,却被来接机的姜倪告知他们来晚了一步,景和9月7的阳历生日留给了女朋友。 “无碍,”程母还算开明大度,阳历过不成还有农历。她摆一摆手,戴上墨镜贵妇人气质显露无疑,“明天叫上他这个小女朋友一块回来吃个饭。” 对于如何与长辈相处,宣佳楹自然有她的一套应对方法,出门前画了个淡妆以示对这场赴宴的尊重。但等他们到了目的地,下车前不免又被景和纠缠了翻,先前产生的那点紧张感也因此烟消云散。 她轻推他肩膀,翻开镜子查看了番自己的妆容,除了口红稍显惨淡外,其他地方看不出什么异样。她唇微张,旋转出口红打算重新补上,“程先生,可以克制一下吗?好歹也要等到结束吧。” “没有办法,我对你一向控制力薄弱。”餍足后的他神态松散,伸手接过了她的口红,另一只手指尖捏住她下巴,细致的为她涂抹。 宣佳楹真怕他会再乱来,在他家的地下车库。 刚才车子驶进大门就应该有人去向程母通风报信了,这会儿两人迟迟不出现,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好在某人为她涂完口红后没再“为难”她。昨晚听闻景和在阳台接电话,起先他考虑了她的感受,委婉向母亲表达了现在见父母还为时尚早。程母虽没有不依不饶,但仍觉可惜。宣佳楹不想让长辈失望,左思右想后决定与他一同前往。 在没见到人之前,程母对于自家儿子的感情生活均是从她安插在国内的“眼线”传送给她的邮箱里了解,这里面不乏有关于宣佳楹的资料。小姑娘年龄是小了些,不过在校的优异成绩和社会实践取得的漂亮履历一起罗列下来有整整几页,交际圈及手段更是远高于同龄人之上。何况还长了副漂亮脸蛋,任谁瞧了不喜欢?难怪会让她的儿子如此着迷。 程母这次的邀请包含了私心,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家庭略微不尽人意父母双双花名在外,“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俗语并不是空穴来风,原生家庭对于孩子的影响可大可小,她只有亲眼见了这姑娘,才能确定她是否是个良人。若正如她所想,她不介意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没成想这些顾虑在见到佳楹后瞬间烟消云散,小姑娘很爱笑,眼中的笑意纯真,被景和牵着来到她跟前,温婉沉静的一一问候在场的长辈,还为她精心准备了礼物。收藏字画是她的最爱,一定是景和透了题,佳楹的礼物完美的拿捏住了她的喜好。到手后,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喜爱的不得了。全然忘了今晚设这场鸿门宴的目的。 进门时本以为程母是个端庄严肃的角色,反差太大,宣佳楹的脸往程景和的胳膊处埋了埋,掩饰不住笑意,悄声说:“你妈妈也太可爱了。” “她一直如此,习惯就好。”他微低头,与她耳语。 在此之前他向她介绍过自己的家庭成员,除了父母,还有位爱结交朋友的奶奶,只是不巧,她最近跟着她那一帮好友团游扬州去了。 “听景和说你前段日子出了点意外,”程母拉过佳楹的手,手掌轻拍两下她的手背,眼带怜爱,“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佳楹出意外身子不适,是昨晚景和婉拒她的缘由之一。实际上不用景和说,程母也得到了消息。 宣佳楹摇头,笑起来:“皮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行动走路要比平常慢一些,他一个高个子难为他为了我放慢步子。”说着,眼睛向景和望去。 “哪里,怎么会为难。” 程母瞧着儿子的视线从进来到现在一刻都离不开这姑娘,入座前不动声色剐了眼他,示意他收敛着点,不要刚一回家就在他们面前撒狗粮,实在受不了。 这场家庭聚会没有外人,好在程父程母这些年受了国外的熏陶,十分开明健谈,话题不时往年轻人热爱的方向凑,宣佳楹接话也是接的尤为巧妙,再加上一旁实力“护犊”的景和全力配合,一顿饭下来哄得两位长辈大笑不止,其乐融融。 原先程母还想叫他们直接在老宅住下,奈何佳楹的药没有携带,只好携手丈夫同他们依依不舍地道别,并道没事儿了就来玩,他们随时欢迎。 好不容易出一趟家门,佳楹发现自己除了要小心翼翼,行动缓慢外,她是可以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她打算明日收拾行李,让他送她回学校上课。景和没有异议,但他不介意每日接送她。 她一定不会同意的。这念头只在脑中停留了两秒,就被他迅速扼杀。 谁知天公不作美,清晨屋外倾倒而下的暴雨尽情冲刷着这个城市。再推迟几天吧。接下来一连三天中至暴雨,路上车辆行人比平日削减了大半。 冰箱里的食材还够用,雨夜,程景和为饥肠辘辘的佳楹煮面,色泽鲜橙的番茄浓汤,落下几片肥牛与培根,几只卤蛋和亲亲肠,“要不再加个鸡翅吧。”佳楹从冰箱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询问他。 男人温和笑起来,“那就再加个鸡翅。”不过是挑了个最小巧的,“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 宣佳楹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但人家就是想每样都来一个嘛。” 结果这锅番茄浓汤乱炖面,因花样太多,某人实在吃不下,最终剩余的还是勉为其难入了景和的肚里。 暖色的灯光照亮厨房,抽油烟机轰轰作响,窗外雨滴淅淅沥沥,便携的蓝牙音箱随机播放着英文歌,悠缓的旋律流淌像一片沉静大海。很适合这个雨夜。 宣佳楹一时兴起,邀请景和一起跳舞。曾经在电影里无数次看见的场景,男女主于舞会上跳舞,超轶绝尘的两人,慢镜头拉近,画面总是无比唯美。 曾经没有机会接触到,她是第一次跳双人舞,几次三番都险些踩到对方的脚。她忍不住笑场,无声的埋进他的肩膀。他也笑,如同那次教她打桌球,耐心十足,轻声指导。 还是差一点踩到。厨房里男人与女人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浪漫的交谊舞,被她跳成了踩脚舞。后来她索性将鞋子踢到一边,不管不顾般,光上脚踩在他的脚背。他承受着她的重量,一手环着她腰,带着她一起轻摆,这舞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们再跳一次好不好?”她仰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凝视他,发去邀请。 “好,”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让她靠的更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脖颈一侧,“你想什么时候跳都可以。” 她的脖颈纤长,皮肤细腻,是他喜欢,也是她敏感的一处。不少人夸过她的脖颈好看,不少人羡艳她的天鹅颈。橘黄的光铺满墙壁,照亮漆黑的窗,他们的剪影映在上面。交颈相缠,耳鬓厮磨。 今夜的雨,漫长也细腻。 第24章 春风不改月湖 “只是有个麻烦,只有你 清晨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像往常一样进到浴室洗漱。想看看雨是否停了,于是她洗漱完拉开窗帘一角,只留出一个够脑袋钻的进去的空间, 安静的看着窗外。 然后就被浑然天成的晨间景色所吸引, 忍不住趴回床上,去够放在里侧床头柜的手机准备拍照留念。 景和是在这时候不得已转醒过来, 女孩撑在他身侧,整个人悬空在他的上方, 极力伸长着身子,发丝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扫在他面颊, 闹醒了他。 宣佳楹得到手机后刚要盎然离去,腰上忽而压上一股力道钳制住了她,猝不及防的摔进了他的胸膛, 脑袋也被他的另一只手按住。他醒了,但还没完全醒过来, 闭着眼问罪:“要做什么, 一大早就胡来。” 她直呼冤枉,撑起身子从他怀中起来。与她亲密相处的这段日子里,程景和终于荣获了一个属于他的称呼“程先生”。虽字面意思较为官方罢,引用的场合却是暧昧丛生的。就比如现在, 她总是在暗昧肉麻的情况下一本正经的唤他, “程先生,外面雨停了,要起床送我去学校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含糊不清说:“嗯,还早, 再抱一会。” 佳楹在他的怀里哭笑不得,这人耍无赖的技术真是日益娴熟。她戳戳他的下巴,软糯的肉触在指尖,中央有一个微微凹进去的弧度。 平日里看不太明显,如今摸了下,能轻易感觉得到。小陶给她拍模特图的时候提到过,下巴中间有小凹陷的叫作“美人沟”,娱乐圈里拥有此下巴的男明星不在少数,拍摄写真时头微仰,除了有男性特征的喉结外,“美人沟”也是极为性感出众的。 想到此,她不禁咽了下口水,生怕在回校第一天的初始就擦枪走火,赶紧推了推他起身,顺带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拽起:“快起来啦。” 然而到了下一秒,她“哎呀”一声,一拍脑门,甩掉他的手就下了床去。 这声惊吓让程景和瞬间困意全无,坐在床上睁开眼,见她一脸神秘的跑到了窗前,“程景和,快看惊喜!”说着,窗帘被她大幅度拉开,晨光溢出渲染了云层,澄澈渐变的蓝色天空,天际被一圈粉色的云彩包围。 “我愿将它称之为‘幸运甜甜圈’。”宣佳楹站在窗前,抱着手机朝他笑,又回过身将这一幕永远定格进她的相册里。 一小时后,两人一切准备就绪,景和送她回学校。路上,佳楹惊奇的发现万年不发朋友圈的某人居然背着她偷偷发了条动态。图片是“盗用”了她拍的那张图,文案配字也是“盗用”了她的创意。 程景和:幸运甜甜圈[配图] 16分钟前。 她往下滑,评论区已然被他的亲友团占领。 程颁先是发了一个省略号,又紧跟一条:爱情使人性情大变。 邱仁:???佳楹偷拿四哥手机了吧。 夏盈:好美!确认过眼神,照片是佳楹拍的。 顾颂声:爱情的酸臭味,你们已经好到共用一个微信号了? 姜倪:姐妹,把手机还给我哥,太娘了。 程母是最前卫的:我不在的日子,请闺女多拿景和的手机发发朋友圈,好让我这个CP粉头有点盼头。 程父紧随其后:安利一下,名字是我想的,叫“银河CP”,入股不亏。 评论走向逐渐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撒腿狂奔,下面还有一连串,佳楹没有一条条细看,其中就包括了栗炀的一条“震惊我妈震惊世界,楼上都在说什么?我好兄弟和我哥在一起了???”的不寻常言论,石沉大海。 她汗颜,在线回复我说就是他本人发的,你们信吗? 点击发送,一众人秒回:你说我们信吗? 宣佳楹心中的小人刹那间一口血喷三尺高,回头,无比幽怨的瞪了一眼坐在驾驶位的始作俑者,“都怪你,害我背锅了。” “?”等待红灯的间隙,程景和无辜回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宣佳楹愤愤地将手机伸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景和一目十行,看完了然“哦”了一声,十分自然接过了手机,“那我解释一下吧。” “嗯嗯嗯。”关乎她的名声,宣佳楹万般感激,小鸡啄米般点头。 三十秒后,程景和面无表情:“啊哦,拿错手机了。” 宣佳楹疑惑不止,拿过一看,程景和顶着她的微信号发了句是我本人发的,大家不要误会。 他拿的是,她的手机,她的微信。 “” 这下误会更大了!佳楹如临大敌,瞳孔地震。 而作为本场误会的罪魁祸首,面上稳如泰山,悠悠启动起车子,为她考虑道:“我一会还是把朋友圈删了吧。” 那不是更欲盖弥彰了? 佳楹怒瞪,不由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车子抵达目的地,考虑到她的心境,景和十分识大体的询问她:“需要一起上去吗?” 彼时的佳楹看到了站在宿舍楼下翘首以盼的三位室友,因某人身份太过高调不适宜出现在学校里,来之前她在宿舍群召唤了室友们为她“做苦力”,毕竟她现在还处在搬不了重物的状态。 “不用,感谢程先生这一路的护驾。”宣佳楹抬手,豪气万丈的朝他抱拳以示感谢。 “呵,如果真要感谢,请给我一个公之于众的名分。”没想到他这个程少爷也有被女朋友藏起来不敢示人的一天,身份地位不同寻常又怎样,被无数人仰望又怎样,到最后还不是成了一道枷锁。 她最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哄他,倾身过来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角,于心不忍:“那你和我一起下去?” 他们这辆车停在这儿已经赚足了不少回头率,她这招表面退让实则拿捏的招数实在令他哭笑不得,帮她把贴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心意我领了,下车吧,上楼注意安全。” 终究还是狠了狠心放任她下车,后者如愿以偿,不仅不惋惜,还神采飞扬。下车后招呼她的那群室友拿完行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她的室友们跟在她身后面面相觑,回头望了望车的方向。 被当成出租车司机的程景和哑然失笑,还真是现实版的小白眼狼啊。 上了楼,宣佳楹一路来接收到了不少人的慰问,同级同学学妹学姐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均是“哟,佳楹来啦。”第二句则是“身体怎么样了。” 大家太热情,她一个个微笑回应过来,就是苦了身后三人从一朝众星捧月的校花队沦落成了她的打杂小妹。 搬行李这事儿不应该是她们三个动一动手指头,就会有人前赴后继的上来为她们搬么?三人一思索,觉得这事做的亏了。 不过等她们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行李放到一边,她们气喘吁吁,动作一致瘫倒进沙发躺尸。 沈窈随手摸一把蒲扇扇起风来,“我就奇了怪了,走的时候我看你就一个箱子啊,怎么来了有这么多东西?” 为表感谢,宣佳楹打开了其中一个粉色收纳箱,“当然都是给你们带的啦。”盖子揭开,满满当当一大箱零食应有尽有,她又指指一旁的蓝色箱子,“那里面也是,辛苦你们这一趟了。” 见她们辛辛苦苦搬上来的东西是两大箱的超级加倍的品牌进口零食后,三人瞠目结舌,当场感动抹眼泪,“佳楹,你发财啦?” “还是有影视公司看上你了?” 玊潆觉得她们说的都不对,一语中的:“莫非这些都是出自程先生之手。” 宣佳楹不可置信的“嗯?”了一声,“你们怎么知道?”她可是从来都没在她们面前提起过程景和,也自认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没露出任何马脚,原来她们都知道了?那班里的那些同学岂不是也 “实不相瞒,你出事那天班级群里都传疯了,也就你呀活的像个老大爷一样不看群消息的。”沈窈的指甲油颜色换成了牛油果绿,指尖捏着扇柄扇呀扇的,来南江市两年,早已把南江阿姨捏着嗓讲话的绝活学了个十成十。 “你这话就不对了,”平日里在众人面前优雅温柔的玊潆,在她们面前丝毫不顾一点淑女形象,二郎腿的脚尖能翘到天上去,“老大爷都比她消息灵通。” 宣佳楹此刻也慢慢意识到自己如同一个村里没通网的2g人,听她们继续说:“李朝那天刚好在交警队,就被他看到了,听他说当时可是有一位气质非凡的男士陪伴左右。” “听说那位姓程啊,名字叫程景和。‘程景和’的‘程’,‘程景和’的‘景’,‘程景和’的‘和’。” “我大南江,应该没有同名同姓又气质卓越的帅哥吧?”她们揶揄,“佳楹,藏得够深啊。” 以前佳楹常常在夜晚通电话,不免会让人猜测到是谈恋爱了,但没想到她的这位恋爱对象竟然是个重量级选手。她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女孩们憧憬的顶级配置,当初可是惊掉了一群人下巴。 想尽千方百计隐藏好的秘密因为自己的一个意外而毁于一旦,虽然最后事情败露,但⑨SJ宣佳楹也突然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晚上和程景和提到此事,男人不禁在通话那头大笑她的反应迟钝。今日在车里接收到她室友们有意无意的打量,他就隐隐猜到了点结局。以后送她回学校,终于能大大方方的和她一起走在人群里了,他说:“看来我得感谢那位将情报传递出去的同学。” 月底,宣佳楹被程景和半哄半骗去了一个晚宴。去之前,她问道:“晚宴需要跳舞吗?” 男人给予了肯定回答。 一听要跳舞,四肢不协调的佳楹瞬间就不干了,怎么也不答应,“难道要让所有人看我们的踩脚舞吗?”那场面一定不忍直视。 “那你就忍心让你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跳舞?”他反问。 反正宣佳楹是怎么也不会参加的,颇为大度摆手道:“你和谁跳不要让我知道就行了。” “呵,你可真狠心。”他听后冷笑。 奈何某人是男德典范,越来越临近晚宴,宣佳楹时不时就被以吃饭的名义被迫和他练舞。有他这么一个优秀的老师在,跳舞这事事半功倍。等到了晚宴当天,她自然是没有逃过他的魔爪。 一整场晚宴下来,她就好似他的人体挂件被他随身携带,走哪跟哪,全程吸引了不少目光,所到之处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问候“景和,女朋友啊。” 程景和对此都回以微笑,大方承认。那晚的电话如同一把打开他交际圈的钥匙,他决定利用这次宴会,将她介绍给每个人宣佳楹,他的女朋友。 期间佳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中途去了趟卫生间,是阿婆。她住在程景和那里的那段时间,阿婆和她的那群小姐妹出去游玩去了,每天朋友圈实时直播她的游玩动态,今日下扬州,明日就去到了无锡,一天一个地方都不带重样。有时候还要打个电话来慰问一下佳楹,是否需要给她带点当地特产。 今日这通电话亦是如此。宣佳楹问她今天又去了哪里,老太太答曰:成都。 好嘛,按这节奏来,说不定到年前能把全国都逛一遍。 老太太这时候大概是在车上,空下来就打个电话,宣佳楹耐心地又同她扯了些闲话。 也就是她接电话的这个间隙,某些不安分的人找准了时机往程景和的身边凑。 “程先生,可否赏脸喝一杯。”身穿香芋紫礼服的女生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过两杯香槟,其中一杯递给他。 程景和礼貌性颔首,抬手示意自己的手上已有一杯,而女生就在这时趁机伸手与他碰了碰杯,仰头抿了一口,一双美目流转的眼睛从始至终都锁定在他的脸上。事实上,五月份那次他来学校办讲座,她就记住了他。有的人,只消一眼便能叫人百转千回。岂料再次见面,他身边已有佳人。 男人对此兴致缺缺,并不认为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和挑逗会引起他的兴趣,脑中适时跳出佳楹的面庞,没有那么有目的和功利性,佳楹的眼睛纯澈的像一汪清水。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才离开一会,他就想她了。 而此时上前来向他搭讪的女生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刚才在你边上的女生我认识,我们是校友。”她感叹,“她长得真漂亮,不仅同校的男生喜欢她,就连外校的也经常出现在我们的表白墙上。” “噢,昨天,昨天中午还有人在食堂和她表白呢,是个富二代,听说去食堂吃饭的同学都免单了。”她装作天真的口吻,表现出一副羡艳的模样,实则每句话都在程景和的雷点上蹦跶。这姑娘一定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这等拙劣的话术和一眼就让人看穿的不怀好意,换个角度看也算是单纯了。 程景和放下酒杯,从没觉得有人的嗓音能这么矫揉造作,纵使修养良好,也忍不住打断了她接下去说不定会愈加不堪入耳的言语,“喜欢我女朋友的人很多,她的微博粉丝加起来是南江大学总人数的10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很受欢迎,能被大众所喜爱,对她今后的工作也是‘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 自己女朋友的优点他恐怕说上好几个小时都说不完,但面对目的不纯的人来说,他多说一个字都是对牛弹琴,所以只针对了她上述话语做了个反驳便到此为止,“况且,女孩子,要自重。” 不远处的拐角总算出现了心心念念的人的身影,程景和微蹙的眉头在刹那间被抚平,丢下那句忠告后,他嘴角扬起笑意,迫不及待朝着她走去。 不清楚状况的宣佳楹瞧见来人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跟着一起笑起来,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开心事吗?” “见到你,不就是件开心事。”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如获珍宝。 怎么回事,这人。突如其来的煽情。宣佳楹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有事瞒着我啊?” “没有,”程景和握紧她的手,据实已告,“只是有个麻烦,只有你能解决。” 她侧身,视线落到了他来时的方向,有个女生看起来似乎特别岔岔不平的样子。看见她望过来,还瞪了眼她。如同在和她暗暗较劲般,挑衅的昂起了下巴。 宣佳楹了然,不觉有点好笑。目光蓦地意味深长起来,就当着那女生的面,抬手整理了下他的领口,小鸟依人般依偎进他怀中,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这样够不够挡你的那些莺莺燕燕?” 程景和被她的反应可爱到,手顺势揽上她的腰肢,带着她往人群里走,轻叹:“佳楹,你的出现,就是秒杀了。” 第25章 春风不改月湖 “服吗?不服我打到你服 开学后因为落下了一段时间的课程, 宣佳楹每天的生活可谓忙碌又充实。时间就这样白驹过隙进入到十一月中旬,早已立冬的南江市却一点没有冬日该有的模样,气温持续徘徊在十几度左右。 此时, 女生宿舍210寝团结一致将沙发挪去了阳台。难得大家空闲下来齐聚一堂, 一起躺着晒晒太阳也是蛮好的。有了冬日这层滤镜在,午后的阳光沐浴在脸上, 温暖的感觉包围全身,一切都恰到好处。 佳楹突然提议说:“要不再敷个面膜。”说完便鲤鱼打挺起了身进到屋里去, 再回来时不仅拿了面膜还推了个零食推车,“为表这些日子大家对我的精心照顾, 我甘愿给你们每个人服务一分钟。” 她有模有样的致辞,然后撕开面膜的包装纸,来到玊潆身后, “1号技师小宣为您服务,排名不分先后, 从左往右一个个来。” 沈窈回头瞧着她为玊潆贴面膜, 打趣问:“除了贴面膜,我是否有幸可以请小宣技师替我按个摩?” “可以按肩膀。”宣佳楹将贴在玊潆脸上的面膜褶皱一点点抚平,就听玊潆小弧度张嘴,模糊不清问:“那脚呢?” “小样, 还挺会来事。”宣佳楹刚贴上的面膜就想给她立马揭了, 她忍着笑一板一眼回:“足底按摩的话请出门左拐,下楼去隔壁的澡堂,那边有专业的师傅为您服务。” 挨个为沙发上的三人贴好面膜, 最后给自己的脸上也贴好一张,她舒舒服服躺进沙发,别提多惬意。而就在这时, 小茶几上的手机连续震动,沈窈抬脚踢踢玊潆,“又是哪个大情种一天到晚给你发消息,你不去看看?” 手机对于玊潆来说就只是一个通讯工具而已,加的微信好友更是寥寥无几,平日里只有和室友聊得多些。还有一个便是栗炀。这里指栗炀角度的单方面聊天。 上学期期末结束,两人因在同一个公司兼职而不得不加上好友联络,从此之后栗炀同学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微信上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所以此时手机连续震动,十有八九就是他。 玊潆用脑子随便想想也猜测到了,身体不为所动,闭上眼睛装尸体。她在和他的接触中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且从不主动熟络,从头至尾冷淡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可偏偏栗炀,穷追不舍,把自己当成一个看不清局面的傻子。 宣佳楹知道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任谁劝都无用,所以便没插手他们间的事。栗炀每每来她这儿哭诉,请求她帮忙,她真是两头为难。 这件事终是没有持续太久,兴许玊潆实在疲于周旋这段关系,答应了栗炀的晚餐邀请。 她这是第一次答应他,与他单独吃饭。当栗炀以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自己付出的努力总算要得到回报的时候,玊潆给了他当头一棒 她将一切都摆上了台面,毫不留情拒绝了他,并告知以后还是不要有联系的好,自己已心有所属。这次就算他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她恨不能将她的心全部呈现到他的面前你看,没有位置留给你了,一点都没有。 当天晚上天空应景下起小雨,一如栗炀的心情,糟糕透顶。然而尽管这样,他还是借口夜晚女孩独行不安全的缘由,送她到了宿舍楼下。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宿舍大门,他站在雨里立了很久。魂魄仿佛被雨水冲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失魂落魄是什么感觉。 那夜他很没用的去酒吧买醉,学习电视剧里那些失恋的桥段,用酒精自我麻痹。 宣佳楹接到酒保电话赶到现场,栗炀喝了烂醉,一个人举着酒瓶在舞池里没有节奏的乱晃。他像失了智,跳的很疯狂,没有人敢上前共舞,也没有敢上去劝他。 她准备过去带他走,程景和却在这时打来了电话。 她不得不出了酒吧,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接电话。 “在哪儿?” “宿舍呢。”嘴巴永远都比脑子快一步,来不及思考就撒了谎。回答完,宣佳楹就后悔了。 “你回头看看。”那端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的心怦怦直跳,手上还维持着举手机的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谎言被当场戳破,她懊悔闭上眼。他们俩的身上是有磁铁吗,这么小的碰面几率也能被她遇到。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学校的宿舍搬到酒吧里来了?”她不敢转身,程景和也不勉强她。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来到她跟前,为数不多的在她面前沉下了脸。 她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能盯出个洞来,不用抬头看都知道他的脸色一定差强人意。曾经学生时期翻墙出去玩被老师抓包,她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镇静应对。而如今不过向他说了个谎,倒是破天荒的心虚了起来,连带着补救措施也跟着她的胆怯一块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两人在萧瑟的酒吧后街僵持了两分钟,宣佳楹经受不住,一五一十的同他招了。 “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一个人,这么晚的出现在这里。”这是他沉默两秒后,对她说的话。撒一个谎还不至于让他生气,他气的是她独自一人在深夜进入酒吧。如此鱼龙混杂的地方,就算是要来,也是结伴前往。 她立马认错,态度良好,并且向他保证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同她进了酒吧,待知道她要来接的人就是栗炀后,当即冷笑了一声。 栗炀看见他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男人气质凛冽的立在他面前,诡异一笑,笑的他全身的汗毛不寒而栗,因害怕而一把抱住了边上的佳楹。 “佳楹,我怎么看到我哥了?” “什么?”耳边的音乐振聋发聩,佳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喝醉了还有乱认哥的癖好啊。” “他真是我哥!”这一副要来索他命的阎王模样,他化成灰都认得。 不等宣佳楹反驳,胳膊被程景和拉了过去,栗炀被迫与她分开。 程景和将她护在怀里,手上给栗家人打了通电话报上地址,叫他们来领人。大发慈悲做完这些,他牵过佳楹的手就往出口去了。 宣佳楹回头还想着栗炀要怎么办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不好吧,况且她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接人。 栗炀不依了,举着酒瓶跌跌撞撞的紧随其后。 程景和打消了她担忧的念头,“他家里人会来接他。”在他们离开前,他给了酒保一笔不小的“看人费”,才终于摆脱了栗炀这条尾巴。 夜深时分,佳楹自是不能再回宿舍,跟着程景和回了他的住处。对此她已熟门熟路,只是刚下车,草丛里窜出了一只黑猫。 这只猫她有印象,曾经是程景和的微信头像。那时他们初相识,关系还不甚熟稔,她没话找话问他,头像是否是他养的宠物。 他说不是,是路上的流浪猫。他给它喂过一次食物后,它便记住了他。程景和的骨子里其实是个慵懒且嫌麻烦的人,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养好一只宠物。所以他只会在自己的空闲时间,到它常出没的地方看看它。有一阵子这家伙的口味似乎被他养叼了些,别人留给它的食物几乎都原封不动的留在了原位。 一旦有了这个发现,便很难忽略掉它。等到下一次再去看它,程景和带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量。并且告诉它,不用一顿吃完。这些量,够它吃到下一次他来看它的时候。等说完,他又兀自笑起来,笑自己居然会有一天神叨叨的和一只猫说话。 送完猫粮的第二天,程景和便在影棚遇到了宣佳楹。 那天聊完小黑猫,末了,他说:有机会带你去见见它。 但自那之后,连程景和自己都很少再遇见它。不知它是被人收养了,还是兀自远航了。想过很多种可能,发自内心希望它平安顺遂。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两手空空的场面,宣佳楹蹲下身,与它无奈对视。 黑猫慢悠悠扫了下尾巴,仰头“喵呜”一声视线落在绕过车头的程景和身上,和自己的老朋友打了个招呼。 “胖了。”他锁了车门,看着一人一猫蹲在车边,含笑,“看来不见的这些日子,过的也很好。” 黑猫又是扫了扫它那条纤长的尾巴,宣佳楹双手捧着脸颊,和小猫一样扬起脑袋,“那我呢,程景和?” 她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会胖,平日里两人连通电话的时间也是日益递减,“没有,我倒希望你胖一点好。” 路灯照出他们的影子,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小花猫从里面探出懵懂的脑袋,胆怯又好奇的凝望他们。 黑猫瞧见它很是高兴,圆鼓鼓的身子都跟着轻盈了起来,欢欣雀跃的“喵!”一声,吓得小花猫瑟缩了一下,跑了。它一见情形不对,紧张崩起尾巴,后脚飞快跟了上去。连招呼也来不及打,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前后不过两分钟,宣佳楹眨巴着眼睛,一脸呆萌的表情仰起头,“黑猫是男生?” “是女生,”程景和伸手拉她起来,“据我所知,那只花猫是男生。” “怎么会,”她惊讶,“性别反了吧?” “有时候,越不可能的事情,往往越真实。”某人说了句满含深意的哲理。 她顿时深有同感,“也是。”在今天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和栗炀居然是表兄弟,明明两人看起来毫无瓜葛。 翌日,程景和被唤去程家老宅拿些老太太旅游带回的土特产,他说要不了多少时间,拿了就走。再一次哄骗了佳楹上了他的贼船。 顺便还刚巧碰到了隔壁栗家老子追着儿子打,堪称现代版“秦王绕柱”的绝世戏码,程老太太和栗太太双双跟在这对父子后头劝架。场面之经典,下手之决绝,不禁催人泪下,哀之叹之。 有了两位和事佬从中调解,鸡飞狗跳的画面才稍稍平和,几人气喘吁吁停战,一抬头就望见了门外准备经过的两人。 大抵是程景和眼中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栗炀的哀嚎冲破天际:“哥,不带你这么报复人的!” 而程老太太的注意点此刻都在宣佳楹的身上,那是叫一个喜出望外,“小心肝是来寻阿拉炀炀个?” 宣佳楹也是怪尴尬的。 在场唯一一个清楚这其中细枝末节的就是程景和。但这人是谁,就是只千年的狐狸,故意装出了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来,抬手搭上佳楹的肩膀,问自己的奶奶:“这我女朋友,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到这话的程老太太气血上涌,她可太清楚她这孙子是什么德行了,若不是佳楹在场,栗家大门前差点又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2.0版本。 后来回去路上,宣佳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程老太太眼中的愤恨是出自哪般了,明明是想着给自己的外孙牵红线,哪知牵着牵着这根红线被自家年长的孙子截了胡。年龄差8岁,在保守的老一辈眼里确实一时间难以接受。 可也无可奈何,毕竟一向沉稳有序的景和,坦言告知她,该做的,不该做的,两人都做了。她再不能接受,也不能让自己的孙子成为一个负心汉不是?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程老太太又开始犯难,她要怎么给自己的好姐妹交代呢。一起欢欢喜喜旅游回了家,要是突然接到自家白菜被一只猪给拱了的消息,沈秋浓岂不是会和她拼命?唉,愁啊,可把她愁死了。 愁不出个所以然来,且就走一步看一步了。而那天的特产,宣佳楹也收到了双份,一份来自阿婆,一份来自程老太太。寄了一半给远在他乡的羌梨,最后剩下的都便宜了她的室友们。也因此,佳楹又荣获了一个“年度最佳好室友”的称号。 这年的最后一个月,宣佳楹成功赶超了学校安排的学习进度,下旬受到国内名列前茅的时尚杂志社邀请,飞往首都进行拍摄。 为时一周见不到面,两人偶尔会在晚上视频通话,本来早早就约好跨年夜一起度过,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得不改变计划。 12.31晚,国内跨年气氛浓郁,首都的某一家娱乐场所内亦是灯火通明。被扔在包里的手机已经响铃三次,无人接听,众人欢呼的浪潮翻涌,一潮盖过一潮。 程景和带着下属抵达时,球馆内呼声高昂,人们的情绪到达了至高点。那会总编报出佳楹的所在位置,他还诧异了一秒,但怎么都不会想到球馆内竟是这样一副画面 女孩叼着烟,神情冷然,未来得及换下的贴身礼服包裹玲珑身段。或俯或立,她姿态怡然,一杆清台。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了她身上,不光是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有惊艳的球技,瞬间点炸球场,使馆内的气氛来到了新一轮的高潮。 一旁的尔祎被他们的呼声带动,热血沸腾,跟着化身为迷弟尖叫连连:“那是嫂子吧!我寻思着怎么和你形容的小白兔不太一样?” 程景和同样热血沸腾,被气的,脱了外套丢到他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当初教她时,她笨拙可怜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等高超的技术绝非短短几月就能练成。 宣佳楹还不知道危险正朝着她一步一步靠近,她姿态放松的坐在球桌边缘,一手撑着台面,开叉的礼服下一双交叠的细腿若隐若现,荡在空中轻晃。 她不屑勾唇一笑,抬起球杆戳了戳不远处开场前挑衅她的男人的胸膛,“服吗?不服我打到你服。” 妥妥的女王姿态,傲视群雄,声调却是南方女孩该有的柔软。周围一圈人起哄,更是有人嘴上没把门:“草,这小妞太带感了。” 尔祎拿下老大的外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老大黑着脸折返回来把他的外套又拿了回去。 接下来的发展便自然而然了许多,他的出现使她的眼中多了分诧异,气焰减弱,像是去网吧玩的逃课学生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心虚得要从球桌上下来。 他被气笑,挺好,还知道怕他生气。动作比她快了一步,过去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外套套到她身上,将人拦腰抱起离开现场。 走之前,还不忘让跟在身后的尔祎先行回酒店。 尔祎瞧着他一脸即将兴师问罪的架势,自觉不该当这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十分听话的溜了。 他们这一路吸引了不少路人回头,她埋在他胸膛,任由他抱着。出来时屋外的温度明显比室内低出许多,她瑟缩了下身子,无意间抬头,发现外面的天空竟洋洋洒洒飘起了白雪。 第26章 春风不改月湖 满足你的心愿。 他抱她进了车后座, 本就不宽敞的车厢因他的欺身进入变得愈发逼仄。 他将她困在他与车门之间,想到刚才的画面,瞬间又被气笑:“和我说说, 什么时候学的桌球?” “唔, ”宣佳楹往后缩了缩,后脑抵到他的手掌, 这时候倒是乖乖巧巧的垂下眼回忆:“高中就会了。” 程景和其实是知道的,程母回来时他无意在她的邮箱窥见了佳楹的资料, 真是调查仔细,一项项, 有很多他不了解她的方面,其中就包括了她获得的青年9球赛冠军的荣誉。 看见母亲这样调查她,他不免怒火中烧。可再往下看到佳楹的那些过往后, 他又心疼起来,并对刚进门的母亲表示这份资料他会帮她销毁, 他不希望在此之后母亲再去调查她, 一切都到此为止。 对长辈从来都是春风和煦的景和,头一回用生疏冷硬的语气警告他们。 车外带进来的寒意散去,程景和这才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她的眼睛是浅茶色, 他曾不止一次夸赞她的眼睛美丽。她望着他, 迷离又落寞。 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刚才因她不接电话在球馆内肆意妄为的火气也在这时自动熄灭。 “喝酒了?”他软下声询问。到头来,他依然对她凶不起来, 挫败的靠近她,抬手抚上她微烫的脸颊。还记得他们初次的聚会上,她说她不会喝酒。她对他还有所保留, 两人相处了那么久,程景和突然发现自己是不了解她的。 “是啊,”她终于不再遮掩,“我会喝酒,也没有酒精过敏。”这些都是她为了躲避喝酒而随意找的理由,并且“我的酒量很好,一般人喝不过我。” 初中时,不修边幅的母亲就教会了她喝酒。她说女孩子酒量要好,才不会轻易被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哄骗。这大概是她的母亲给她的唯一一句算得上有用的忠告,尽管当时的佳楹觉得她哄骗一个孩子喝酒,实属丧尽天良。 “但我不喜欢喝酒,也很讨厌酒精味。”宣佳楹抬起自己的胳膊轻嗅,难闻到自己都嫌弃自己,不由分说推了推他。 程景和被她轻而易举的推开,看着她发酒疯似的要在他面前脱衣服,眼疾手快摁住她掀下摆的手,将她抱进怀里安抚,“乖,我们先回去。” 他的怀抱从来都是宽敞又温暖,让她贪恋。她渐渐在他怀里平静下来,他叫了代驾,他们回到了杂志社为佳楹安排的酒店。 实际上那天晚上去球馆前,佳楹只是参加了个杂志社举办的跨年晚会,如果她知道会在这儿碰见自己的母亲,她一定宁愿待在酒店度过,也不愿踏出房门半步。 那时她的母亲甘孝容女士手挽当红小鲜肉进入会场,对方的年龄左右不过与佳楹同岁,他们在会场你侬我侬,旁若无人的亲密对于她来说有如当头一棒。甘孝容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悄无声息来到了她身侧。 “我说呢,第一眼看见佳楹就感觉十分眼熟,原来美女都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杂志社的总编明里是在说佳楹,其实是变着法的夸甘孝容。 要不怎么说她们是母女呢,站在一起总有那么七八分像。可那又怎样,在场的怎么也不会将她俩的关系联系在一起。 甘孝容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与总编碰杯。 小鲜肉幸运的抽中了二等奖,主持人热烈邀请上台领奖。送走总编,甘孝容明媚鼓掌,眼睛自始至终望着台上,很是宠爱。然而一开口就与宣佳楹道出了个坏消息:“我和你爸在月初离婚了。”轻松的口吻仿佛在说自己今天涂了一个什么颜色的口红色号一样随意。 他们离婚是早晚的事,宣佳楹对此还算淡定,用陈述事实的口吻点头道:“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可以当你儿子的小白脸做男朋友。”语言化作一把利刃,它可以是任何人的武器,也可以毫不留情刺向自己的至亲。哪怕她已极力克制。 小鲜肉领到奖后,欢欣雀跃的朝甘孝容挥了挥手,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他,要他说说获奖感言。 “有何不可?”甘孝容宠溺的给台上的男孩一个飞吻,年过四十依然年轻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笑着给予回应,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荒唐之处,“我出钱他出力,等价交换,你情我愿。” 好一个“等价交换,你情我愿”。真是可笑至极。可宣佳楹不得不承认,她的骨子和血液里也流淌了他们的利己主义的冷血性情。 “不要用这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我,”甘孝容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被她避开。她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膀说道:“你的老爹才是有本事,温柔乡里夜夜笙歌。我跟他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从她记事起,他们就已经是这德行了,在一众邻居口中可谓臭名远昭。宣佳楹也因此在校园里受到了不少冷眼和暴力,那段时间如同噩梦。可她是宣佳楹,她有精明的头脑、优异的成绩和人人羡艳的脸蛋,光这几样就足够给她资本撑起一片天,同那些暴力她的人抗争。 抗争过后,就是曙光。而“宣佳楹”这个名字,与此同时也被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她启唇讽刺:“你们半斤八两吧,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后半场宣佳楹还是因为她的出现心情降到了最低点,以至于每个到她面前敬酒的,她都来者不拒,好似破罐子破摔。 晚会结束经过一楼,惊奇的发现里面竟是个桌球馆。望着白炽灯下挥舞球杆的人群,不自觉手痒痒了起来,顺便又忆起了程景和教她桌球的那个夜晚。心上有一处被轻易触动,嘴角抑制不住扬起了笑,想着要找个机会向他坦白她实际是会打桌球的。 不知他听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会不会因为她的欺骗而暴跳如雷?她不由地担忧起来。 如何找个合适的契机说明,才能让景和不生气?佳楹瞬间犯了难。 而就在她找到张空桌,拿出球杆准备自己开一局时,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跟她抢桌子。酒意上头,又是在一个全是陌生人无人认识她的场景下,她的态度自然就放飞自我了些,狂妄的说:“来一局,谁赢就是谁的。” 但没想到对方如此输不起,输了一局嚷嚷着要什么三局两胜。佳楹冷笑。 接下来的发展走向就是景和进入球馆看到的一幕,这才是他的女孩,骄纵自信,漂亮无人可比,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 喝了点酒的佳楹困意上涌,任由景和抱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颊,带着点婴儿的幼态。礼服的领口偏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美好胸线。他替她掖好杯子,起身打算去到浴室洗漱,却被她不经意拉住手,不让走。连睡着都喊着他的名字,很是亲昵景和,景和。一声又一声的嘟囔,搅乱了他的心湖。 他回身坐在她身侧,任由她拉着手,水润的唇一张一合,景和弯腰凑近,就听她无意识地呢喃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景和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俯身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可一个吻又怎么够,她日日夜夜牵动着他的心神,今天又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在他面前的她一直都是乖巧大方,柔软坚韧,今晚展现出的另一面让他恍然明白过来,她就应当是那样的。 迷迷糊糊间,宣佳楹感觉自己的唇上好像有什么在啃咬,艰难的睁眼是景和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她困极了,脑袋后缩躲藏了一下,以为是在做梦。今晚的一切应该都是梦,包括她的母亲,以及在球馆时景和的那张深沉下去的脸。 希望都是梦。眼皮挣扎了一番,又有酒精作用在作祟,她大胆伸手抱住他,将他当做人形抱枕,呼呼大睡过去。 没有控制住渴望反倒把自己惹得一身火的景和,无奈被她抱着,哭笑不得。他在她身上靠了一会,等她再一次熟睡过后,小心翼翼拿开她搭在他身上的手。硕大的玻璃窗外,高楼大厦上的电子屏幕以绚丽烟花为背景,一秒秒倒数。 321 满世界都充盈着人们的喜悦,终于心心念念迎来了新的一年。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年,她都会无忧无虑,万事顺遂。 翌日在程景和怀里悠悠转醒的某人,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中梦,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腰,又捏捏他的胳膊。 很真实。 程景和没想到她一醒来就是对他一通乱摸,寻到她胡作非为的手按住,咬着牙吓唬她:“你不知道男人在早上是最敏感的?” 到此,宣佳楹确定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即就颇为心虚的在他怀中装起了鸵鸟,一动不动。 程景和困意太浓,抱着她继续睡。 她回忆起昨晚,后面两人回了房后她就睡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因此更生气? 就这样战战兢兢陪他睡到了九点,期间翻身数次,惹得他不得不抬手拍了拍她轰她走人:“睡不着就起床吧。” 好像是生气了吧,他都不想和她一起睡了。她不依,手脚并用的像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抱紧他撒娇:“不要。” 程景和无奈:“你这样,我没有办法睡了。” 宣佳楹的额头抵在他下颚处,抬起头无辜问:“那我们做点别的?” 话音落下,昏暗的房间寂静一秒,男人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双漆黑的眼逐渐清明,凝视她:“你说什么?” “你说睡不着的呀,那我说做点别的有什么不对吗?”她的头发铺散在枕头里乱糟糟,但一张脸蛋仍旧漂亮不可方物,偏偏用着最纯情的表情说着引人遐想的话语。 男人打量她两秒,从她身上下来,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宣佳楹从床上坐起来,不解的看着紧闭的磨砂门。怎么感觉好像更生气了,是她的错觉吗? 还没有自我怀疑完,浴室的磨砂门又打开,他好似改变了主意朝她走来,拦腰抱起她进到里面,“你说得对,我们做点别的。” 一早上就在他身上点火,点了火岂有不灭的道理。至于如何灭火,理应是要这始作俑者来解决了。 进到浴室的宣佳楹从起初的懵懂,再到明白过后的了然,想逃已经来不及,只能抱着某人欲哭无泪啊欲哭无泪。她说的“做点别的事”,不是这个事呀! 为弥补景和连夜赶来陪她过跨年夜,而她却不通情达理的睡死了过去的失误,她自告奋勇提出为景和做首都一日游的导游。事实上,这一天是景和陪着她在瞎逛了。 等到了晚上景和带她参加与临沂集团夫妇做东的晚餐,并且两个boss旁若无人的谈起公事后,宣佳楹深感自己被男朋友套路了,还是自己乐呵呵的往陷阱里跳的那种。原来他来这一趟办公是主,陪她跨年是辅。 回到酒店房间的她捶胸顿足,踩到床榻上气呼呼大骂他“阴险!狡诈!”亏她还在自责悔恨中沉浸了一天。这时候,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白天逛景点、游乐园时的心情有多么愉悦激动的。 程景和一时乐不可支,想到在山上他教她打桌球的那晚,也算是成功扳回了一局? 他笑:“佳楹,彼此彼此。” 宣佳楹顿时就明白过来他的这句话是何意思,呵,这个男人真幼稚! 虽然但是的确是她理亏在先。 可吵架讲究的是一个气势,她双手抱胸俯视他一眼,当即别过头冷哼一声,不甘示弱。 却不料程景和的一句话立马叫她笑弯了腰“哟,这小白眼翻得可真漂亮。”惊讶的语气词一个不落,上扬的语调也很到位。 佳楹今天才知道一向一本正经的程先生,原来还有冷幽默的一面,破功就在一瞬间,抬手捶了他一下,正色道:“程景和,我们在吵架!” 他非但没有这个意识,还对她上下其手。拦腰抱了她下床,自己坐到床上,将她安置到腿上,俯首亲了亲她唇角:“嗯,你吵你的,我亲我的。” 到此,这场过家家式的吵架明面上是以佳楹的气势取胜,实则最后把人吃抹干净的程先生才是最后赢家。 从首都回到南江的不久之后,佳楹考完试迎来了寒假。程景和前往学校,她的三位室友不怕生的上前来,沈窈揽着佳楹的肩膀打趣,“终于又见到师哥了,今生死而无憾。” 程景和向她们颔首,闻言很是好脾气的笑起来,“在学校多谢你们照顾佳楹,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不知是谁大胆说了一句“择日不如撞日”,程景和一愣,复又笑开:“如果你们都有空,今天也可以。” 看着男人推着佳楹的行李箱走在前头带路去往停车场,沈窈歪倒在佳楹肩膀:“彬彬有礼,如沐春风,佳楹,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说什么呢,”玊潆一掌拍上她后背,“我们佳楹也是很优秀的,谁拯救谁还说不定呢。”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她们在她边上打闹,宣佳楹被她们带着走,望着程景和的背影出神,是啊,她何其有幸遇见他,在她平淡无奇的人生里。 宣佳楹放寒假的第一天,就被阿婆催促着收拾行李,她们要回老宅去。还有七日是阿公的忌日。 老宅在南江的北郊,她回去后也就预示着寒假里她和景和的会面次数减少。佳楹心疼他来回开车的路程要花上一小时,遂狠下心道:你可千万别来,来了我可不见你喔。 两人每晚视频通话,这天佳楹正在房间里眉飞色舞的与他讲述隔壁张婆婆家的小黑下了一窝小黑仔,话讲到一半,房门推开,佳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下了手机屏幕。 阿婆只是上来给她送盘水果,见到她如此紧张,不免疑惑道:“小心肝啊是谈男旁友啦?” 通话还没挂断,佳楹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她支支吾吾“啊”了一声。 瞧她这一脸无措又不会撒谎的表情,十有八九就是了,阿婆了然:“啊是小炀?我看这男小孩不错的,长得漂亮,人也老灵个。” “不是啦,”佳楹无奈,不知道景和听到了没有。 待阿婆走后,她重新拿起手机,介时男人已经将手机放到一边,翻着手上的书本。 宣佳楹叫他,他懒洋洋的回过头,似乎兴致不高。 “你都听到了?”佳楹问他。 “嗯,”程景和同为南江人,自然也是在吴侬软语的熏陶中长大,标准的咬字发音,启唇唤她:“小心肝。”他记起上次带她回家,奶奶也是这么笑意盈盈的喊她的。 他说话时电流通过耳机仿佛传遍四肢百骸,宣佳楹的耳朵红了,他又撩她。 她气急败坏的娇嗔:“你干嘛!” “呵,”他笑起来,嗓音莫名带上了缱绻,“大家全这么叫你,还不允许我叫一声了,小心肝。” 以上这句也是用吴侬软语说出来的,配上他磁性的嗓音,简直要命。 宣佳楹从不觉得有男人说方言能说的如此好听,怪让人受不了,低下声音软软糯糯回了一句:“程先生,侬老搓气哦。” 惹得对方一阵发自内心的笑,逗起她来也是不遗余力。 阿公忌日那天,阿婆亲手烧了一桌好菜。阿婆信基督,所以烧纸钱那一系列祭奠亲人的步骤替换成了祷告。 昨天夜里佳楹忘记关窗,身子受凉,到今早醒来喉咙难受程度一点不亚于吞了刀片,每做一下吞咽的动作都似在受刑。到了夜晚咳嗽流鼻涕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这天景和听出了她声音不对,皱眉问:“怎么感冒了,吃药了吗?” “吃了,还喝了很多水。”因为鼻子堵塞,佳楹鼻音浓重。她没把感冒当回事,兴致冲冲拐了个弯道:“马上就要过年了。” “嗯,”程景和猜她话中有话,“你想表达什么?” “我有一个小心愿。”佳楹捧着纸巾捂住自己的鼻子,小口小口张嘴呼吸。 程景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就听她接下去说:“我今天又看见阿婆打开阿公留给她的信箱了。” 阿公离开多年,当年写的信阿婆至今也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那么多封,每次打开阅读时的心境都不一样。 “阿公给阿婆写了好多信,”佳楹羞涩,向来大方坦然的她难得扭捏了一回,“你懂了吗?” 她想要封情书,要程景和写给她。可这么直接说与他听,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哪有人主动向别人要情书的。 她的双眼亮晶晶,期待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他长长“哦”一声,后仰靠上椅背,含笑问:“懂什么?” 他们如此心灵相通,他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他这是在不懂装懂呢,两人之间的那点隐秘的小情趣又被他勾起。 佳楹气得往镜头上吹气,想把他吹走,“算了!不懂就不懂!” 也是在隔天午后,姜倪被派遣上楼喊表哥吃饭。书房房门敞开,男人背脊挺直,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被难的抓耳挠腮,就连有人站到了他身后都没有察觉。 姜倪偷偷探头去望压在他手下的纸张,一张牛皮色的信纸上抬头写着亲爱的佳楹,见字如面。 惹得她“噗嗤”笑出了声,眼疾手快抽出了那封信扬在手中:“哥,这年代还需要用这么古老的传话方式吗?”这句话是程景和的原话,曾经是他用来揶揄给她传纸飞机情书的桑烁的。 万万想不到有一天,用到了自己身上。果真世界是个圆圈,万物皆有轮回。 程景和哭笑不得,双手合十叫她把信还给他:“替我和你的小男朋友说声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姜倪也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伸手递过去,“这是什么新的小情趣?” 拿回信纸后,程景和将它夹在一本书的夹层放进抽屉,摇头,“现在觉得老一辈的恋爱方式也很浪漫,而佳楹,值得我去那么做。” 姜倪早已见识过他对佳楹的喜爱,说句俗气话,他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姜倪快被他甜掉牙了,直呼受不了,“今年给我发请柬的新人里,要是没你们我就不参加了。” 南方的冬天依然湿冷,寒风刺骨。临近春节,一连下了一周雨。 晚上,佳楹趴在窗口观察路灯下簌簌落下的雨水走向,是毛毛细雨,在光照下朦胧的像层雾。希望等到了过年,能雨过天晴。 楼下的停车位不知何时停了辆车,打着双闪,佳楹的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会不会是他。 也就在下一秒,手机心有灵犀震动起来,景和熟悉的声音响起,“佳楹,我在你家楼下。” 宣佳楹的激动溢于言表,自从她回来这儿,他们的会面次数就少了许多。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在空闲时候过来找她。 她趁着阿婆在房间里,偷偷跑下楼,撑了把伞从后门溜出去。 风尘仆仆上车,仅一段路就湿了裤脚。 “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她下楼时只在睡衣外随便套了件外套,经过风一吹,露在外面的手和脖子早就冰凉,还有脚踝。 他开了暖气,牵过她的手为她捂手。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佳楹任由他握着,觉得不够,多日来的想念涌上心头,最后化为一个拥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感觉怎么也抱不够。 “本想等雨停了再来看你,但这雨迟迟不停,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扶手,他提议去后面坐。,他们换到了后座。两人之间终于没有隔阂,他的手掌挲摩在她脸上,她还要抱,抿下唇大胆的跨坐到了他怀中。手没入衣摆,从腰际环过去,耳朵贴在他胸膛,听他愈演愈烈的心跳。 两具温暖的身体紧紧相拥,他的手又来到了她的唇,似试探,想念许久。终是抵不过日思夜想,寻上去吻住。 他们在漆黑的车厢接吻。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着车顶,清脆,响亮。 车外有车辆明晃晃的灯光略过,佳楹的眼前亮起来,好像就照在了她的脸上。怕被窥探,自己先心虚了起来,羞涩的将头埋进他的肩窝。 “他们看不到。”程景和抱着她,手掌又将她往前拉了几分,按住她后脑重新吻上。 吻累了,佳楹就倚在他的怀中歇息。多日不见,他的黏人程度真是更上一层楼,不依不饶的,没过几分钟又温柔的吻上来。 这样一个潮湿的雨夜,宣佳楹起先还会怕被阿婆发现她偷跑出来而担惊,然男人像一个迷倒众生的妖孽,魅惑了她,缠着她索吻。几经轮回后,她什么都忘了,一心迷失在了他的温柔中。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车外雨声平息。佳楹回过神望见楼上开启的灯光,心尖一颤,躲开了他:“雨停了,我要回家了。” 其实雨早停了。 他并未松手,“佳楹,还在下。”复又吻上。 如此反复,佳楹被他缠的逃脱不得,最后只好破罐子破摔,罢了,就随他去吧。 那晚她从家中偷跑出来见他,两人在楼下的车里接吻,一夜温存。好在已是深夜,无人瞧见,无人知晓。 从他车上下来,又顺便穿走了一件他的外套。是他逼迫她穿的,怕她感冒刚有好转就功亏一篑。两件外套套在身上,她像一只圆鼓鼓的小熊,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消失在了后门。 程景和失笑,又不禁怪自己在大晚上的叫她下楼。可他实在想念她,思念如疯长的野草,风一吹更是无法自抑。 大年三十那天,天气格外晴朗。佳楹在阳光下和阿婆一起包馄饨,竹筛迅速被一圈又一圈的馄饨摆满。 大伯一家照例在这一天回了老宅里来探望老太太,大包小包的礼品更是不少,大伯母拿着红包塞进佳楹手里,“阿拉小心肝越来越漂亮啦。” 阿婆也准备了红包给佳楹的哥哥姐姐,两个小年轻甜甜地喊她:“谢谢好亲婆”。 谁都没有提到宣佳楹的父母,老太太也早已习惯小儿子一年四季不着家,她就当她这儿子和他的丈夫一道去了。 下午,两位长辈留下来陪老太太拉家常,哥哥非拉着姐姐要去逛商场,佳楹不凑这热闹,搬了张小板凳在自家门口的玻璃房内晒太阳。 而程家这边也是热闹非凡,程景和却坐如针灸,每每对上程老太太的眼睛都是碍于在场还有外人在而欲言又止。 这症状就这样持续到了大年初一,程老太太怎会看不出他安得什么心思。望着景和翩翩有礼应付着一众亲戚,分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程老太太别有深意一笑,上楼去了书房。 再下楼时已然换了身正式场合穿着的衣服,朝景和摆手,“小猢狲,走,奶奶带你去办个事。” 有人不解,从客厅的沙发上伸长着脖子问,“什么事啊,非得大年初一去办?” 程老太太不语,挥挥手,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程景和出现在宣家大门口的时候,佳楹正躺在摇椅里抱着抱枕晒太阳。 看见程景和时,她微微愣住,摇椅还在轻晃,他踏着午后日光进来,阳光在他的身上打了层光晕。 宣佳楹的心怦怦直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小心肝了晒太阳呀。”程老太太从他身后出来,说完后回头瞪了眼小猢狲,下了车他这脚上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她在后面跟也跟不上。 阿婆在这时欢喜迎出来,最近她又迷上了看戏曲,说话不禁带上了些戏曲腔调,“让我看看是谁来啧,噢哟,是吾个小姊妹啊。” 程景和是第一次与佳楹的阿婆打照面,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他站在奶奶身后,忍俊不禁。 “这是?”阿婆注意到了景和,小伙子又高又帅,一表人才,面生得很,从来都没有见过呀。 “个小猢狲是我孙子呀,特侬讲过的呀。”程老太太把景和拉到身边,后者唇边挂着亲和有礼的笑,喊了声“奶奶”。 阿婆一连“哎”了好几声,眼中尽是惊讶,“噢哟,姊妹啊,侬孙子样貌也老好了,比侬个小外孙还要漂亮咧。” 程老太太也瞬间笑开,就坡下驴的打趣:“个么,直接被侬当孙女婿啊好咯?” 她这话可是含了百分百的真实情感,听在阿婆耳里就是开玩笑,她也没当真地接道:“个么好的呀,我要的呀,噶好的小伙子,阿拉孙女也欢喜的呀。” “这话侬自噶讲的喔,到晨光覅说话不算话嗷。”程老太太乐呵呵给姐妹挖坑。 宣佳楹终于回过神从躺椅上下来,两个老太太边寒暄边往屋内走,景和在她们身后笑意浓郁,提着礼盒朝她眨眨眼。佳楹不知道他来这一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过去帮忙一起拿。 他便顺便塞给她了一封红包,悄声说:佳楹,新年快乐。 她迅速收进口袋,弯起眼用嘴型回复道程景和,新年快乐。 坐下后,她在微信上询问: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有提前和我说一下。 坐在程老太太身边的景和感觉到手机一震,低头打开来,快速打字 是刚决定的。 实则他是耍了心机的,这两天在家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茶不思饭不想,一颗心不知道是落在了哪里,魂不守舍的。老太太没辙,只能在大年初一带上礼品和小猢狲来见见佳楹的阿婆,并打算找个时机不经意地把两个小年轻的关系透露出来。 她挑选今天来也是有她的小算盘在的,她也怕她这位姐妹知道实际情况后会把他们给轰出去。可大年初一就不一样了,大过年的总不能动气伤了和气。 她这一手算盘打得好,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同她这姐妹讲,景和与佳楹这对小情侣就在厨房里自爆身份了。 阿婆不过是想来厨房看看他们怎么待了那么久还没出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佳楹这小姑娘一点不害臊,踮起脚就亲了人家的孙子。 后者看起来也是一脸懵圈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阿婆怔在原地,手上拿的绿豆糕啪叽一下,掉了。 跟在后面一起来的程老太太也是大惊小怪般“哦哟哟”叫了起来,“姊妹啊,想不到阿拉小心肝噶主动的啊。”她找准时机,为自己的孙子伸张正义:“俚亲了伲小猢狲,是要负责的啊!” 佳楹:“”该懵圈的应该是她吧,明明是景和诱哄她亲他的。 景和不禁给自家老太太投去敬佩之意,这配合打的太妙了。 从此以后,佳楹和景和的关系在阿婆眼里就变成了“佳楹对景和一见钟情”。对此,阿婆表示只要佳楹喜欢,她一定全力支持,并且必要时还能为她出谋划策。一切的一切终于可以顺理成章了起来。 在阿婆的视角里,景和佳楹于二月认识,佳楹喜欢景和,阿婆为她出谋划策一个月成功拿下景和。三月佳楹开学,景和来家里探望阿婆,顺便送佳楹上学。四月阿婆与程老太太计划出国游玩,景和开车,佳楹坐副驾,一起将两位老人送去机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他们的感情渐入佳境,程总宠女朋友宠的没边,无论大大小小的场合都要携她入场。才子佳人,实为圈里的一段佳话。 宣佳楹大四毕业那年,收到了一封珠宝设计的展览邀请,是陈驰亲自送来,主办方为程景和所创立的首饰公司。 等到场,她发现大家经过她时都不免会多看她两眼,她不解地审视了遍今日自己的穿着是否有哪里不对劲。直到看见被展览在展厅中央的图片后,她恍然大悟过来。 上面赫然是她今日所戴的海豚首饰。是大二时程景和初次送她回学校,她不小心掉在他车上的手链,以及那日过后她去店里,店员不经意透露给她还有一条项链是与它配套的。她望着右下角的署名设计师:程景和。 只此一份他亲手做的,戴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展览用的是图片。 原来从那时开始,他就对她与众不同了。 宣佳楹的心微微触动,作为本场展览的主人公程景和先生此时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宣佳楹站在人群里笑望他,他说这次展览他最钟爱的作品便是那对海豚。 说到这里,大家起哄着望向佳楹他钟爱的作品的所有者。他钟爱的何止是他的作品。 有记者采访道:“程先生这么浪漫,平日里的设计灵感都是源自哪里呢?” 程先生也笑了,穿过人群视线精准的落在她身上,正在考虑要不要回答。而众人因他这一眼,也都瞬间福至心灵,再一次暧昧起哄。 宣佳楹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不免疑惑的挑起半边眉毛,什么啊。 话筒在这时候出现故障,工作人员立马给他换了个备用的,他道谢后,望着佳楹的眼神笑意渐深:“我这人,所有的浪漫细胞都给了我夫人。 “与其说我浪漫,不如说我夫人就是浪漫本身。我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呈现出了它,并将它归还于她。” 当他说出“夫人”二字时,众人一片哗然。这可是重磅消息。 宣佳楹无奈扶额,这人真是嚣张啊,如此不管不顾。 是的,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他们是合法夫妻。 佳楹生日那天,他牵着她的手走在一半是常青树,一半是银杏树的林荫小道上,忽而问:“佳楹,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去看日出的那个晚上,我们猜天上有没有星星?” 怎么会不记得,简直印象深刻。佳楹踩着飘落下来的树叶往前走,脚下是清脆的破碎声。 他说:“你还欠我一个心愿未完成。” 迷迷糊糊间无名指上被套进了一只戒指,那是他早有准备,精心为她设计的。 她听见他说:“如果我们早晚会结婚,那么我祈求早一点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不为过吧?” 那日艳阳高照,天很蓝,云和煦的飘着。十一月下旬,花草树木还没有跟上冬天的步伐,常青树绿叶青青,银杏叶金黄灿烂。 他们十指相扣,景和牵着她的手心微微冒汗,甚至还有细小的颤抖。一向从容自若的他,遇到这种场面居然也会像一个毛头小子般紧张到神情紧绷。 “好啊。”佳楹笑着答应,幸福的抱住他的胳膊,“满足你这个心愿。” 领证这么大的事,当然要事先和长辈们知会一声,虽然他们一定喜闻乐见。而佳楹没想到的是,长辈们因为该不该挑个良辰吉日再领证的问题而争论了起来,差点在家中开展了一场小型辩论赛。 宣佳楹无奈,自觉的将黄历翻了出来与景和探讨,看见明日“宜嫁娶”,果断火速的在隔天就去领了结婚证。既满足了景和想“早早抱取美人归”的心愿,也满足了“良辰吉日”正反方辩论者们的良苦用心。 又是一年三月初,佳楹闲来无事清理起自己的百度网盘相册备份,时间轴滑到了大二他们初相识的那年。鼠标停顿在佳楹被顾颂声抓壮丁拉过去充当公司礼仪的相片上,这是她那时保存的唯一一张照片,她和程景和的合照。 照片中她穿着红色晚礼服歪头笑看镜头,而身边的男人正巧转过头来同她说话,这一幕被摄影师精巧的定格进了相机中。 恰逢程景和从她身后经过看到了这张相片,他一愣,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它的存在,“原来夫人这么早就暗恋我了。” 哪怕两人相处多年,佳楹还是经不起逗,耳根迅速蹿红,矢口否认:“那是我不小心保存的!” 某人长长“哦”一声,不相信的语调显得更别有深意了。佳楹抓狂,忿忿不平点了叉!关机!不看了! 他端着杯子好似很遗憾,“怎么不看了?我还想让你传一张给我呢。”话音落,惨兮兮的收到了佳楹的一个小白眼。 也是在这个傍晚,落日余晖下,佳楹翻旧物找到了封未曾收到的简短情书,寥寥几字 亲爱的佳楹: 见字如面。 我钟情于你,甘之如饴。 落笔:程景和。 全文完